《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 第1章这朝代还有碰瓷的?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适合郊游,适合踏青,适合……翻墙。 晏七七此刻脑子里有点懵。 她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觉得这事儿和自己三个月前穿越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样不可思议。 人肉垫子,自己还是头一回遇上。 她的运气,不知道是算好,还是算不好。 刚才还在担心,自个人从几米高的围墙上跳下去会不会摔骨折,结果上天马上就给她派来个“人肉垫子” 她是没什么事,可是这人肉垫子,好像是被自己砸晕了? 又或者自己是遇到碰瓷的了? 这个朝代还有碰瓷的人? 这人眼光貌似还不错,成国公府门口,起码也能讹个千八百银子花花。 不过,他好像有点入戏太深,一直没有醒过来。 好在正大门正热闹着,没人顾及这后院,晏七七还有闲工夫来看看这“壮士”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 一声大叫,晏七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欢喜来了。 “天哪……” 惨叫声加上惊吓过度的音调将树上的鸟儿都震飞了出去,欢喜捂着嘴结结巴巴的指了指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表情惊恐手臂颤抖,像是被吓得不轻。 “郡主……这里有个死人!” 晏七七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跟没听见一样,欢喜心里更加急迫,圆嘟嘟的脸都急变形了。 “郡主,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个人怕是死了……你看他都不动了……” 要不是身份悬殊,自己只是个命如草芥的丫鬟,欢喜早就撒丫子跑了,她腿软的拉着晏七七,“郡主,我们还是赶紧跑吧?侯爷如果发现我们逃了……”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晏七七浑然不知小丫头的内心想法,还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再说了,她一身本领,憋了几个月了就是没有练手的,如今凭空掉下来一个她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开什么玩笑? “放心,他不会死。” 欢喜一听,眼睛瞪的更大了,“郡主,不死那就更好了,生死有命,我们赶紧走吧,万一我们被发现……” 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欢喜不敢想。 小丫鬟更是欲哭无泪。 郡主从小就骄横,长大了更是不得了,这不为了拒绝太后的赐婚连逃跑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胆子也忒大! 关键是现在郡主都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这里研究起这个人是死是活来,虽然说天塌了有高个的人顶着,可欢喜知道,要是郡主被抓了回去,头一个活不成的就是她这个命如草芥的丫鬟。 “郡主,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欢喜紧张的左顾右盼,只差没拖着晏七七一起飞奔。 晏七七没有理会小丫头的催促,反而蹲下身研究起地上昏迷的男人来。 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身玄衣,头发高高束起,难得的是虽然当了一回人肉垫子,但是发型却丝毫不乱,和大晏国普通男人打扮没什么不一样。 鼻梁高挺,面神俊逸,倒是一副好皮相,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睫毛却让晏七七身为一个女人都觉得汗颜,长且卷翘,不知道睁开眼睛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容貌。 唯一有碍观瞻的是他的嘴角断断续续的有一丝丝的黑血逸出。 前世身为用毒高手的她敢肯定—— 这人恐怕不是被自己砸晕的,是中毒! 要是换做平时,依照晏七七事不关己的性子是极有可能一走了之,不过今天这个人,要不是他,自己很有可能摔骨折倒是真的,所以,晏七七想了想,就当是报答了。 “也是你自个儿出门的时候烧了高香,碰上了姑奶奶我。”晏七七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眼神犀利的上下查看了那人一番,没有发现外伤,又见那人牙关紧闭,手指无意识的抖动,嘴角不断有黑血溢出,看来只怕是被人从内下的毒了。 或许是他发现自己中了毒,然后慌不择路的逃到了这里? “郡主……”欢喜快要急哭了。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才是更像是要逃婚的那个,明明是她家郡主要逃,为什么她自个比郡主还着急呢? 再看看郡主,在一个大男人的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实在是有伤大雅! 欢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小声又急切的催促。 晏七七看了看被欢喜背在身上的包袱,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这个婚呢,是要逃的,人呢,也是要救的。 还好她别的东西带的不多,吃饭的家伙倒是带了不少。 行走江湖,就怕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这家伙遇到自己,也算是他福大命大造化大。 一伸手,晏七七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 这古代的衣服啊就是太复杂了,她开始穿的时候也觉得麻烦死了,而且连个封口的衣兜都没有,还好她让欢喜给自己的衣服做了改良版的,浑身上下有很多个暗口袋,这样也能放很多东西了。 没有水,晏七七事急从权,捏住那人的下颚,将药丸放到他嘴里然后用力一推,药丸顺着喉咙就下去了。 药效见效很快,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人的脸色慢慢的变得好了起来。 没有刚才那么乌黑吓人,嘴里也不吐血了,他一直攥紧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手指轻颤,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第2章光天化日之下劫色? “郡主,他没死啊?”欢喜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晏七七白了欢喜一眼,“开什么玩笑?有我在,他怎么可能死?本郡主是谁啊?大名鼎鼎的晏七七好吗?名医好吗?” 欢喜知道自家郡主一向就是这个性子,喜欢自己夸自己,也不以为意,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郡主,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欢喜左顾右盼的特别害怕小巷子里突然冲出国公府的人把她们带走。 大功告成,这人也死不了了,走是可以走了 。 不过…… 晏七七突然伸出纤纤玉手直接摸到了男人的裤腰带旁边…… “!!!”欢喜一副被雷劈的表情震惊无比。 郡主这是在干什么啊! 光天化日之下劫色吗? 她的脑袋还没转过弯,就看见自家郡主已经将手收了回来,只不过手上却多了一件物什。 是一件白皙通透的羊脂美玉,造型奇特,欢喜也看不出来雕刻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异常精美,漂亮。 “郡主,这东西好美!”欢喜虽然只是个丫鬟却也是见过世面的,成国公府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这东西是好是坏她还是一眼都能看出来。 晏七七也在阳光下细细端详着这块玉,三月的阳光暖暖的,羊脂白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活了两世,她自诩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但是这么奇特的玉器,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雕工精美,触手生温,还隐隐含香,十分好闻,尤其是这快巴掌大小的玉器上还雕着一条龙,那条龙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跟活物一样,上面的鳞片都十分逼真,昂头遨游,像是时刻准备着一飞冲天。 今天算是捡到宝了! 这绝对物超所值啊! 晏七七喜滋滋的将这美玉就放进了自己最贴身的里衣口袋里。 千金难换心头好,这块玉和自己有缘啊,她好喜欢。 身边的欢喜看了看依旧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看自家的郡主,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救了他又要拿他的东西?”晏七七倒是能一眼看出小丫头在想什么。 欢喜点点头。 她还真没好意思对郡主说,未经别人同意拿东西这叫偷啊,这闹到官府去是要挨板子的,况且郡主身份尊贵,这等事情传出去侯爷府的脸往哪儿搁? 晏七七嗤了一声不以为意,“我救人从来都不是免费的,他要活,自然要拿值得换命的东西来交换,我看他浑身上下就这个东西稍微值点钱,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能将“强盗”理论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自然也就是自家郡主了,欢喜把准备要说的话通通吞进了肚子里。 …… 大晏国历一十二年三月初九。 是为钦天监监示大人亲自推演三日才推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宜:嫁娶,移徙,纳财,入宅,开市,作灶,破土,启鑽,纳彩,祭祀,修造,盖屋,求嗣。 吉神宜趋,诸事皆宜。 可是这个卦象并不包括第一百次尝试翻墙逃跑的成国公府的唯一千金,皇上亲自册封的安和郡主——晏七七在内。 成国公晏天霁匆匆带人赶到后院的时候,正看见一向“听话”的女儿正准备逃走。 围墙下面全是砂石,万一掉下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可看晏七七的样子,分明都已经翻完了,平时大家闺秀的气质浑然不见,浑身上下衣服皱巴巴的,荷叶裙上还沾了很多泥水,晏天霁又气又急胡子乱颤,大吼一声: “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过来!” 不是说侯爷正在前厅和她那个所谓的“出身优渥”过来迎娶自己的准驸马爷谈笑风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向古灵精怪的晏七七被“人赃并获”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对策来,欢喜更加不用提了,早吓得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 晏家祠堂,晏七七双手并立在身侧,直挺挺的对着香烟缭绕中的祖先牌位跪了下来,丝毫没有了刚才一人飞檐走壁翻墙而过的伶俐样。 晏天霁看着自己将近四十岁才生下来的宝贝千金,握在手里的马鞭就再也挥不下去了。 自己有四个儿子,分别驻守在大晏国的四个边陲之地,他一生忠君爱国,现在老了身边就只有这个女儿为伴,加上是老来得女,更是宠的别说是什么奇珍异宝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开口,晏天霁也会给她弄来。 真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要说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之前也是很听话的,可是后来因为进宫去玩了一趟不小心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等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昏迷了好几个月,连宫里专门为娘娘诊脉的御医都请来了好几拨了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后来当晏天霁正要重金贴榜找寻天下名医的时候,晏七七又醒了过来。 当时她醒过来的时候晏天霁高兴坏了,可是到后来,他渐渐发现了女儿的一些怪异的地方。 比如常常会胡言乱语的说,为什么没有电? 电是什么?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后来这些胡话说的渐渐少了,但是晏七七又一天到晚的想要出去,更奇怪的是在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还会经常迷路….. 后来宫中最有资历的太医过来瞧了晏七七之后,只说可能是在水下的时间太久,头部可能受到了撞击,要慢慢调养急不得。 这么个委婉的说法让晏天霁的心稍稍回放到了肚子里,但是对女儿的看管还是没有放松,尤其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竟然还想跑! 第3章驸马爷?姐才不稀罕! 晏天霁望着夫人余氏的牌位静默着,牌位上供奉的香长久不断,台面上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晏天霁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晏七七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吐了吐舌头,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勿怪勿怪,穿越并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所以代替着本尊来祠堂不能算不敬吧?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晏天霁发话了。 “七七啊,这些年是爹爹对不住你,要不是爹爹当时一心一意为了功名为了利禄长年累月的在外面对你娘,对你疏于关心,或许你娘就不会那么早走,你也会过得更快乐……”晏天霁一长串的说辞晏七七没法接话,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听着。 晏天霁一见晏七七低头不语的样子,心中又是一软,走过去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说道:“七七啊,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爹爹说,不要憋在心里,今天许国公府退婚这件事情为父明天上朝自会去去找皇上评理,你为什么就要想着逃走呢?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晏七七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晃得太快她一下子没抓住,就又听晏天霁说到:“七七,这件事情关乎你的名节,被退婚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这大晏国的青年才俊都会对你敬而远之了……” 未过门就被退婚,这在大晏国是奇耻大辱,有些想不开的女子纷纷自尽保全名节,贵族女子被退婚,简直比被降为庶民更加可耻! 晏七七突然灵光一闪,激动的不能自已。 “爹,您的意思是姓许的不打算娶我了?”晏七七口中姓许的就是许国公府嫡长子许世安。 看着女儿美目圆瞪的样子,晏天霁自动代入女儿平时娇滴滴的样子,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平白无故的摊上这么件闹心的事儿,他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如今这关头,晏侯爷也顾不上去斥责女儿“口无遮拦”之罪了,他晏天霁是皇帝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赐皇族御姓的无上荣耀,世代忠良倒也是担得起这个名头,放眼朝野内外,他浸淫官场多年,倒也如鱼得水,加上手握兵权,倒也没人小瞧他们。 可就是这个许世安,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不过晏天霁知道,许世安敢来这么一手,也是仗着当今太后是自己的亲姑母,许国公府因为攀着太后这门姻亲,倒也在京都王孙贵族中能排上名号。 本来男娶女嫁这是双赢的事情,结果今天许家大公子趁着黄道吉日,骑着高头大马过来当众悔婚,这简直比当众给成国公几个响亮的耳光还要让人羞辱万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一个时辰过去了,京城大街小巷走街串巷的小贩都知道这等丑事,晏天霁嘴都气歪了! 晏七七却不气。 这简直就是大反转好嘛!!! 要是早知道那个什么许大公子要悔婚,她何苦最近愁眉不展的连着一个多月睡不好觉想各种可能性和对策? 早说她就不用费那个神了嘛! 不过,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如天的朝代,这许公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悔婚的举动……晏七七敬他是条汉子。 一扫一个月来的种种不快,晏七七拨云见月明心情大好。 不过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她个人虽然不在乎名节,不过这个时代大环境却让自己不得不顾虑,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情,难保以后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所以让晏天霁去给自己讨个说法是合情合理的。 晏天霁看着女儿一声不吭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将她翻墙的事情翻篇不提,吩咐欢喜赶紧带她下去休息,不要多想。 “大难不死”的欢喜见侯爷没有半点责怪自己的意思,又看看郡主,心中想着肯定又是郡主为自己说好话了,心中一热,恨不得五体投地谢谢郡主,殊不知神游天外的郡主压根都没想起她这个丫鬟来。 第二天辰时,晏七七才幽幽转醒,这一觉睡的香甜又解乏,之前耗费的精力这一觉全给补齐了。 欢喜的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晏七七,看她一睁眼急忙让丫鬟们将东西端进来。 晏七七一看却先摇头,“今天不穿这个。”她抬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丫鬟,“你去库房里给我选一件男装来。” “是。”得到命令的丫鬟离开了,欢喜的心中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郡主……您穿男人的衣服做什么?如果被侯爷看见的话又要……”剩下的话欢喜没说,昨天算她自个儿福大命大造化大,经过许家公子这么一闹,再加上郡主的推波助澜,侯爷根本就没顾及到她这个小丫鬟。 她的小命就暂且算是保住了。 她本来以为以后能安稳的过太平日子了,没想到郡主一睡醒后又开始折腾。 要是再被侯爷抓住,她的小命保不保的住就两说了。 晏七七斜着眼看了一眼欢喜,“穿男人的衣服当然是要溜出去了,不然你以为我有异装癖啊?” “异装癖是什么?”欢喜真是个勤学好问的丫鬟,打破砂锅问到底。 晏七七笑了,“你还小,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等下我要出门,去把我钱匣子里的碎银子拿来。” “郡主,您要银子干嘛,您……” 晏七七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欢喜的话,“我说你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我拉屎要不要也向你报告?” 欢喜被吼的一愣,眼眶里霎时就有泪水像是要滚落下来。 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郡主,我是您的死契丫鬟,您没事还好,您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侯爷和皇上会把我剁成肉酱的。” 第4章逛青楼 “死契丫鬟?”这个词倒是新鲜,晏七七第一次听说。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时代所谓的”死契丫鬟”就是指当初那些丫鬟小厮被卖进成国公府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她自己了。 简单的概括起来,就是“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死人。” 晏七七也最怕别人哭,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但是要是让她面对一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还真有点受不了。 “别哭了!你要是不放心跟着我就是了,但是,别想劝我不要出去。”这是她最大的妥协。 欢喜硬生生的将眼泪往回憋,连连点头,“谢谢郡主……” 半个时辰后,欢喜怯生生的望着她们站着的地方腿却再也挪不动了。 晏七七要进门了才发现跟班没在,转身问她,“怎么了?愣在那里干什么?觉得好看啊?” 欢喜使劲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觉得好看,她是觉得特别羞耻! 郡主带她来的这个地方,她早有耳闻,直到站在了这里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郡主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来! 耸立在自己面前的三层小楼周边全是大红灯笼青纱帐,隐约还有浓香刺鼻的脂粉味,琉璃碎瓦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门口的牌匾上几个烫金的大字龙飞凤舞很是气派。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在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青楼——“摘星楼”! 和其他青楼不一样,这里大白天也开门迎客。 两人进去后发现人流攒动很是热闹。 虽然都穿着男装,欢喜还是很别扭,她躲在晏七七的身后不敢露头,“郡主,我们回去吧……” “要回你回,我是出来办事的。”晏七七活了两世,头一回逛传说中的青楼,要是不逛个够本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自制了裹胸衣,虽然有点勒的慌,但是她的个头不算矮,倒也能算得上是个俊俏的小书生,羽扇纶巾拿着,还有那么几分高山流水的韵味在里面。 她的确没有骗欢喜,凑热闹是凑热闹,但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要打听消息。 据她所知摘星楼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它是大晏国最大的情报机构。 这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消息来源的渠道也特别多,因此很多靠在黑市上贩卖消息为生的掮客们干脆在这里包下了房间,明码标价对外做生意。 那些表面上来这里寻欢作乐人说不定是为了各种目的而来,喝花酒只是个幌子而已。 “呦,这位爷,瞧着面生啊,您是喝酒呢,还是作诗呢?”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唐老鸭一摇一摆的走到了晏七七的面前恨不得贴在她身上打招呼。 很不习惯被靠的太近的晏七七往旁边挪了挪,和这位保持着安全距离,咳嗽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嗓音,“我既不喝酒也不作诗,我今天来是找人下棋的。” 老鸨闻言眼睛里有精光一闪,随即便消失不见。 再抬眼的时候又是那副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的样子,“那公子楼上请。” 晏七七微微点头,抬脚便跟着老鸨上了二楼的雅座。 摘星楼里处处都暗藏玄机,刚才老鸨看似随口一问,实际上有很多门道在里面。 如果晏七七真的回答她喝酒作诗的话,那她就会被当成普通的顾客来对待,招待她的自然也会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只谈风月。 可是刚才晏七七说了下棋,在摘星楼的规矩里,以琴棋书画为暗号,琴是悬赏揭榜的,棋却是想要问高人探路的。 这两样无论哪一种都要花重金,摘星楼里就喜欢这样的客人,懂规矩不说废话。 老鸨阅人无数,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人身价几何,是不是真心来做买卖的。 她刚才短短的一两句话就已经摸透了晏七七的底。 晏七七跟着老鸨来到了一间房间里面,里面很大,到处都是密实的珠帘,一颗颗的南国珍珠连成串挂着,熠熠生辉。 即便是她活了两世,依旧为这间房间里的摆设咂舌。 太奢华了。 凳子是顶级梨花木,熏的香比龙涎香要淡一点也是珍品沉香,就连茶具都是紫檀的,桌上还真摆了一副棋盘,晏七七伸手摸了摸,触手生温是顶级的羊脂白玉打磨的。 “这位公子,里面请。”还是刚才的老鸨出来请她进里间。 欢喜正要跟着晏七七一起进去,刚抬脚就被老鸨拦住了,“这位姑娘,我们阁主只邀请了这位公子一个人,你不能进去。” 欢喜心中一跳,“你知道我是女儿身?” 老鸨微微一笑:“那是当然,老身我做这一行当二十多年了,如果连你的真身都看不出来,白瞎了我的名头,桌上有上等的西湖龙井茶,姑娘安心的在外面候着吧。” 欢喜焦急的看了自家郡主一眼,晏七七轻轻点了点头,便一个人朝里间走去。 老鸨也只把她送到了门口,“姑娘里面请,阁主在等您,记得……”老鸨右手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做了个手势,那是要她准备银子的意思。 “放心吧。” 说是里间,其实空间比刚才她们进过的房子还要大,装饰也更加奢华,入目金碧辉煌闪的晏七七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里面有个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像是在打坐。 晏七七慢慢的走过去,“劳烦,听说在你这里能打听到消息?” 第5章幻术对她竟然没用! 那人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声音淡淡的很空灵,“那就要看阁下出的价钱了。” 晏七七早就有所耳闻,“摘星楼”里多的是手眼通天的人,只要出得起钱,连皇帝老儿的屁股上有没有痣都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她刚才只是这么一试,心中就已经有了底。 看来传闻非虚,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能开门见山表达自己的需求的,就算是诚心做生意的。 “我想知道,墨佛手这个药材哪里有?为什么我找遍了药铺他们都说没有听过?”晏七七前世是个用毒高手,所谓医毒不分家她精通毒自然也精通医理。 她给自己现在的这副身躯探过脉,脉象晦涩不明,气虚体弱,她都已经要满十六岁了,竟然还从来没有来过葵水! 成国公晏天霁又是个武夫,他只管自己的宝贝女儿是不是活蹦乱跳的就行了,至于“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是一概不知。 好在那许世安命好,竟然会想到退亲,否则就算是晏七七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许家添丁。 “普通的赤金佛手通常在春分到清明之间第一次开花,另一次是在立夏之后,更何况是比赤金佛手要贵重万倍的墨佛手,三次开花的时间间隔不一,三十年才能长成的药材,只有秦山药王谷才有。” 晏七七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在现代社会佛手只是一个普通的药材,怎么到了这里说的竟然比黄金还要珍贵了? “那药王谷怎么去?”那味药材晏七七势在必得。 “姑娘,这是你第二个问题了。”一直拿后背对着她的人终于转过了身,他以白纱蒙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剔透,像是被清泉涤荡过的黑宝石,熠熠生辉,像是有道无形的漩涡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漩涡? 晏七七猛地一震,用指甲恨恨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才让自己的意识恢复过来,她面色如旧,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啪的往桌上一放。 “不就是银子嘛,我有的是,你只管回答我就好了。” 那人看着晏七七,微微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看桌上的银票一眼,“爽快。” “但是我这一次要的不是银子,我要你拿你认为值钱的东西来换。” 晏七七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这个人怎么这么随心所欲,外面不是说摘星楼里是最守规矩的地方吗?只要有银子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怎么到她这里就全变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晏七七抬脚便走。 “等等。”那白纱蒙面的男子又叫住了她。 晏七七背对着他咧嘴一笑,等到转身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怎么?公子还有事?”晏七七是活了两世的人,并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面前的男人很明显是在坐地起价,或者是想打探一下她的虚实,她才不会上当。 再说了秦山药王谷她已经知道名字了,地方什么的他不告诉自己也无妨,无非就是自己多花点心思去找找呗,反正她时间很多。 那男人顿了顿,”没事了,我刚才想说的是,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晏七七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抬手朝他作揖:“谢谢公子。” 等她一出了大门,欢喜和老鸨都在门口候着。 晏七七微微一笑,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颗大元宝递给老鸨,“辛苦您了,这点钱您拿去喝茶。” 人情世故在那里都有,不看僧面看佛面,指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要过来,先把老鸨打点好了,以后办事估计会少许多麻烦。 果然那老鸨一看金元宝两眼都在冒光,她一把将元宝抓了过来放在衣袖里,脸上笑出来的褶子能咧到太阳穴了。 “您的事情还办的顺利不?” 晏七七点点头,“还行。” 那老鸨眼珠子一转,语气中不自觉的已然带了三分热络,“您要是今儿个没什么事情的话,倒不如先回房间吃吃茶,晚上咱们这里有一年一度的拍卖会,里面什么奇珍异宝都有,您过来掌掌眼也好。” 老鸨阅人无数,没几次能见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一看就是有钱有闲的,这样的人她当然是热烈欢迎,劝说的也更加卖力。 晏七七心中更是一动。 她本来就是过来打听事儿的,如今知道了墨佛手的下落,刚才老鸨不是说了吗,要什么有什么,她何不凑个热闹? “那行,我就多坐会儿。” …… 摘星楼的另外一间房间里,白纱蒙面的男人一改刚才清冷无双的态度,微微弯着腰朝坐在榻上的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你是说,你的幻术对她竟然没用?”坐在榻上的男人面如冠玉,眉飞入鬓双眼似有浩瀚星辰,浓黑似墨的长发如上等的绸缎,只用一根玉簪子绾住也不显得杂乱,将他的一双眼睛衬托的更是凌厉无双 一身紫衣就这么懒散的坐着,领口绣着繁花暗纹,气质贵重,明明隔得很近,却始终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轻拿着羊脂白玉打磨而成的棋子,慢慢的放在了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赫然是他自己同自己对弈。 他虽然语调平平,那站着的男人却忍不住浑身一抖,直接跪倒在地,“公子恕罪,是属下学艺不精,求公子责罚。” 那人挥手一扬,“知道她的来路吗?” 第6章这位公子体虚啊…… 清冷男子头垂的更低了:“只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给的银票也是大众钱庄的,没有异常,然后问了我关于药王谷怎么走的问题,属下再想要打听的时候她好像很有警惕性,属下并没有问出什么。” 清冷男子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跟随公子多年,这短短的一个月已经接连失误了两次,头一次他差点害公子丢了性命,这一次他又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他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属下无能求公子责罚!” ”玉佩丢失的事情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了。”茶香袅绕中,紫衣男子轻轻啄了一口,茶碗和紫檀木桌子撞击后发出清冷的脆响,他淡淡的吩咐面前跪着的男人,“加派人手全力寻找玉佩,不管在谁手上,杀无赦!” “是!” 夜幕降临,晚上的摘星楼脂粉味更重。 来都来了,晏七七反而不急了,她甚至还在香喷喷的床铺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拿到好处的老鸨服务起来更是无微不至,精美的晚餐直接摆满了桌面,晏七七吃饱喝足后跟着老鸨一起来到了拍卖会的雅座。 和现代的拍卖会一样,这里的拍卖开始之前也会有歌舞助兴,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台中间歌姬舞袖飘拂,云烟缭绕如在天界。 晏七七不禁咂舌,花这么大的力气,真不知道今天会拍出什么宝贝。 一曲舞毕,歌姬舞者缓缓退场。 大红灯笼挂起,拍卖会正式开始。 开始的时候无非都是一些金玉器件,晏七七兴致缺缺的磕着瓜子,顺便自个在心中评价一番,这个时代的人啊,见识太短了,这些个俗物也能抢的头破血流。 正当她意兴阑珊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台上突然咚咚敲了两声锣,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朋友,现在我们要拍出本店的镇店之宝——玉璇玑!传说此物能驱邪避毒,是上上的真品,现在开始起拍,底价为五千两黄金。” 台下一片哗然。 五千两黄金可是这个时代钟鸣鼎食之家两年的生活费! 这个底价当场就吓退了不少人。 那人又说话了,“有了这块玉,什么毒邪之物通通都近不了身,不信的话我可以给大家先做个示范。”他二话不说直接让人端上来一个用红布遮挡住的笼子。 笼子放好在台上后,红布一揭开,吓得那些距离台上稍近的人直接后退了好几步,因为笼子里面放着的竟然是毒物,三角眼镜蛇和毒蝎子! “各位看官大家不要惊讶,我只是想告诉各位,希望大家瞪大了眼睛瞧仔细了。”说完他打开笼子,在让人胆寒的沙沙声中将玉璇玑放了进去。 “大家请看。” 只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毒物们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全部软绵绵的没了动静。 众人哗然一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出六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全场,晏七七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三万两。”声音清脆如玉珠落地,激的人心神一荡,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朝声音出处看了过去。 幕帘被两边站着的人揭起,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一身白衣胜雪,皮肤光滑如凝脂吹弹可破,双眸清亮,眼波浩瀚如星辰,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要好看千倍。 晏七七看见来人的真面目后浑身一震,师哥? 师哥是她在现代唯一的好友和知心朋友,这个人的面貌和师哥竟然相似到了九成九! 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师哥身体强健,这里已经是三月快到四月的天了,在座的穿的最厚的也是春衫,唯有这人的脖子上还围着雪貂皮,像是十分怕冷。 他不是师哥! 晏七七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逐渐恢复了冷静,但是她的视线仍然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 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吗? 晏七七坐的是雅座,那人出来的时候就站着她旁边,鼻尖隐约有香味传来,晏七七鼻子天生敏感,闻出来了他身上其实是药香味,还是八月春的药味。 看来这位公子体虚啊…… 难怪要出高价买辟毒物。 “三万两一次,三万两两次,三万两……”就快要一锤定音的时候。 晏七七开口了,“慢着!” 台下拍卖的那位笑容未褪去,见晏七七突然开口了,又见她一身珠光宝气,以为还要加价,笑得更是开心,“这位公子,您是要加价还是……” 晏七七摇了摇头,直接走下台,伸手一把抓住了笼子里的毒蛇和毒蝎子,“各位,这根本就不是毒物,这条蛇虽然长得十分吓人,不过但它是无毒的,还有这蝎子,尾部被人用蚕丝包裹住,根本就喷不了毒液,这块玉璇玑嘛……更是假货!” 她将玉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有股刺鼻的味道,“这玉璇玑上面被人事先涂了麻沸散,而蛇是没有眼睛的,全靠舌头感应,它吐信子的时候会舔到这块玉上面的麻沸散,所以不一会儿就会被麻醉,而毒蝎子被缠住了尾部,更是毫无抵抗力。” 开始不信的人,一听她这么有理有据的分析,一时间都信了七八分。 “这位公子,这块玉值不了这么多钱。”晏七七望着这张几乎和师哥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白衣病公子还没说话,台下拍卖的那个人突然跳了起来。 恶声恶气的吼晏七七:“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这块玉佩是顶顶好的珍品,你买不起就闭嘴!” 第7章病怏怏的贵公子 晏七七又不是被吓大的,她冷冷一笑,“商人重利可以理解,但是我想问这摘星楼允许卖假货吗?如果我说的是错的,那不如先用清水将这玉泡干净,然后再抓两条毒蛇过来重新试验?倘若我说的是假的,这块玉我花五万两买下!” “但是倘若你说的是假的……”晏七七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惩治他的方法。 “倘若你说的是假的,那就砍手看脚丢到山里喂狼。”白衣公子一边咳嗽一边说话,明明是一副冰肌无力的模样,气势偏偏不输任何人。 “是!”白衣公子旁边站着的两个人领命眼看就要去捉拿那个卖假货的人,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蔫了,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 云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台下一片哗然。 还真是假货! “敢骗云公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要拍下这块玉璇玑的男人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宰相之子云羡! 大晏国建国三十年来,云羡的父亲云安之已是两朝元老,太子太傅一等公,他生了七个女儿,年逾五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 传闻云羡出生的时候云雀绕着宰相府整整叫了三天,堪称京城第一大奇观。 云羡这个名字也是皇帝给起的,全京城的贵公子就连太后的亲侄,皇帝的亲表弟许世安都没有如此荣宠。 不过可惜的是天妒英才,云羡虽然满腹经纶但他的身体从小就弱,一个月有二十八天泡在药罐子里,走三步喘两步,太医判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以他虽然名冠京城,却没有哪户人家敢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 毕竟是阎王爷预定的人了,皮相再好,家世再好,嫁过去守寡也不行。 他的名头太响了,响到晏七七这个异世之人也耳熟能详。 云羡握着拳头咳嗽了两声,转身看向晏七七,“这位……公子,你真是好眼力,谢谢。” 他明明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副无害的模样,只是他刚刚这么一眼扫过来的时候,晏七七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寒光。 自己帮了他,怎么他好像还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就醒悟过来了。 为什么自己拆穿的时候,台下的那个男人凶神恶煞的,但是这个云公子一出马那人就立马认怂,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或者他可能只是在和刚才台上的人在唱双簧,想要拉高价格,然后被不知情的自己坏了好事? 外界传闻云家富可敌国,宰相大人的七个女儿各个都是做生意的好手,难不成都是这么来的不义之财? 再看这云公子,那身上的白雪貂没有一万两银子下不来,自己无意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都说这摘星楼里龙蛇混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晏七七后悔不迭,是自己大意了,何况她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真打起来,她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溜了再说。 她眼珠子一转,再抬头的时候也已经换上了一副笑容,“好说好说,既然云公子没有受损失,外面天色已晚,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云羡笑得更深了。 此刻要告诉他真名那才叫傻,晏七七随口胡诌了一个,“叫我日安就行,告辞。” 一出摘星楼的大门,晏七七拉着欢喜撒丫子就往大街上飞奔,跑出了两条街后才停下来喘气。 欢喜差点跑掉了半条命,停下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晏七七,“郡主您跑什么啊,我看那云公子想要感谢您都没来得及……” 对于欢喜来说,云羡这个人是宛如谪仙的存在,尤其还长得这么好看,刚才她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 晏七七好笑的看了欢喜一眼,“小丫头,看人不能看表面,你啊,当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的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就是这个臭小子刚才坏了我的好事!兄弟们给我上!”她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拍卖会上作假的那个男人,身后还带着三四个带着刀的打手。 真是阴魂不散呐! “欢喜,咱们分头跑,你赶紧回去叫人!”从这里出去就是成国公府的大门,就算欢喜是小短腿逃跑也来得及。 欢喜吓得腿都软了,“郡主,您不能有事……” 晏七七恨铁不成钢的吼她,“快去叫人,你去叫了我就没事了!”说完她抬起腿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逃跑也是要讲究方法和策略的,晏七七的脑子转的很快,还好这条街比较繁华,商铺高楼鳞次节比十分热闹。 她腰微微一弯就往人多的地方挤,在人群中穿梭,她一路走一路拐,身后还有两个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马上就到了街口的尽头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只怕她真的要被砍成两段,她正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了一扇门,她想也不想直接推门进去再说。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许微微的凉意,偏僻的宅子里只有柳絮翻飞更显静谧。 等她看清楚这间院子里的摆设的时候,即便她见多识广也愣住了。 院子里竟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如果是普通的品种倒也罢了,她只扫了一眼就发现这里摆的全是珍惜品种。 月下美人,雪见草,还有八月棠等等名贵的花,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茶花! 第8章和男人一起泡澡? 茶花以花团锦簇颜色层叠不一而闻名,非常有名的“十八学士”和“抓破美人脸”都是茶花其中的一类,一般极品茶花都生长在云南等地,因为那里气候湿润,阳光雨水都十分充足,非常适合名贵花的生长。 而晏七七看见的花,也是茶花的一种,叫“绯爪芙蓉”,这花颜色粉嫩花期又短可以入药,十分名贵。 现在是三月,这里天气干燥,又没有温室,这花竟然开的如此灿烂,真是一大奇事。 之前她觉得花好看,其它的暂时没注意,现在她精心下来发现这个院子里处处透着诡异。 因为没有这里没有一个人! 是谁的别苑吗?那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明明前面就是房门,但是她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走过去,像鬼打墙一样的在原地打转。 晏七七心中一紧,就想返回去,可是也没有成功。 她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进退两难了! 难道,这里竟然还被人布下了五行八卦阵? 她沉下心来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好在她平时对周易有些研究,今天刚好来试一试。 晏七七又看了一下院子的构造,终于明白了。 这个院子里这么突兀的摆着这么多花花草草原来是有这个用意,金木水火土跟这里的摆设都是相对应的。 水生木,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金生水 ,八卦阵按照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这阵就可以破。 晏七七身上只有银针,她掏出两支一左一右打向在正东和西南方向放置的花盆,果然花盆一破,她面前豁然开朗,没走几步就到了房门口。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嚷嚷,“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只母蚊子都不要放过!” “老大,这里有脚印!” “给我进去搜!”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出了事我担着!” 她急忙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她进来的这个房间,不是书房,也不是卧房,而是一个非常大的用白玉堆砌而成的温泉池……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错 ,她在外面完全听不见哗啦啦的水声,一进房间里面就听的特别清楚,这里应该是挖的活温泉建造的池子。 轻纱曼飞,雾气袅绕的池子里,有个上身赤裸的男人在里面。 “谁?”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飞扑而下绕到男人身后,用手上最粗的那根银针抵着他颈部的大动脉:“别叫!” “你是谁?”男人倒是很配合,又像是忌惮针刺痛皮肤的疼痛感,声音便压低了几分。 晏七七手里的银针已经戳进了他的皮肤里。 “不该问的别问,等下如果有人进来,你只管说你没见过我。” 一般温泉里的恒温在四十度左右,池子里雾气环绕,晏七七的脸上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滚落下来滴到了男人的肩膀上,再掉落到池子里。 “去喝花酒没给钱吗?所以才被人追杀?”男人像是一点都不害怕,语气里还带着些揶揄。 “你怎么知道我去喝花酒了?” 那男人淡笑一声,“摘星楼的‘绕心玫’只要沾上一滴,三天都洗不掉香味,你的身上都是这股味道,只要有鼻子都能闻得到。” “还有,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刚刚才见过面,转眼你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真是让我伤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幽怨,等晏七七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竟然被这个男人压在了身下! 太快了! 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更加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现在也看到了这个人的正脸。 赫然是刚刚在青楼里见过的那个病怏怏的京城第一公子云羡! 池子边上都是水,晏七七的衣服全被打湿了,云羡裸着上半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池子里的水雾气太浓的原因,她觉得云羡的眼底都是水光,幽幽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吸进去:“我不知道你还有偷看男人洗澡的爱好。” “放开我,我,我是男人!”晏七七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云羡笑了,“哦,那你的胸肌真大。” 晏七七:“……” 此时门外又是一阵乒乓乱响,像是有人冲进来了,有什么东西在晏七七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却没有抓住。 云羡又开口了:“不想被抓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此时此刻也已经由不得晏七七做第二个选择了。 “怎么做?” 从云羡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他是要帮助自己的,晏七七的心才暂时放了下来。 “很简单,和我一起泡澡。” “……”这是什么狗屁办法? “不用看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温泉池,唯一的遮挡物就是这几片薄纱,如果你轻功无敌,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晏七七盯着云羡没有说话。 如果仔细盯着他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身上除了雾气,还有汗水滚滚而下,似乎是在疗伤。 晏七七左右为难。 和男人一个池子里泡澡,这是她两世都没碰见的事情! 第9章被占了个大便宜 “他们来了。”像是故意增加紧迫感,云羡不紧不慢的坐进了温泉池里,再也没有看一眼晏七七。 时间紧迫,的确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一咬牙,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温泉池子里。 由于用力过猛,溅起的水花像瓢泼一样直接将云羡的头发根都打湿了。 晏七七也浑身湿透,她抹了一把脸,给他道歉,“不好意思……” 刚才她扑腾的太用力,加上古代的胶水效果不是很好,胡子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云羡直直的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外面更大的吵杂声传了过来,晏七七睁着一双大眼睛有点无辜的问他,“我跳进来了,然后呢?” “脱掉。” “哈?”晏七七没反应过来。 云羡盯着她的胸扫了一眼,随即移开,“不想被抓走,就照着我说的做。” 在求生欲异常强烈的情况下,晏七七从善如流的脱光了外衣就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了。 就当是穿比基尼游泳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在那帮人冲进来的最后一刻,云羡一把搂住了晏七七,顺手也将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裹衣除去。 两个人,一男一女真正赤诚相见。 正好那帮人也一路畅通无阻的冲了进来。 刀还拿在手里,凶神恶煞的就朝池子里的人喊,“有没有看见……” 哐当一声,为首的恶霸手里的刀掉了下来,砸到了旁边的小喽啰的脚上,疼得他直哆嗦。 “公……子?” 云羡没有理他,轻飘飘的开口,“被打了一顿还这么嚣张?闯到我府里想找什么?” 他的话听起来和风霁月的,听在恶霸的耳中只差没吓得尿裤子。 他全身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没,没什么……属……”他刚刚说了一个子,云羡的眼中就有寒光闪过,他急忙改口,“我,我走错地方了,公子饶命……” 晏七七一直被云羡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绾起的发也散开披在脑后一直到腰部,挡住了她美背的无限春光,两人肌肤相亲,池子里的水咕噜噜的热气翻腾,她又急又羞。 没想到就这么被占了个大便宜! 就算她是现代人,也没有和人赤诚相见过啊! “自废一只招子吧。”云羡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这话晏七七听在耳中却是微微一颤,招子就是眼睛,这云羡的手也不软呐。 为首的那帮恶人竟然感恩载德的谢谢他。 这群人恭谨的退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晏七七听不见动静了,她推了推云羡,“喂,能放开我了吗?” 没反应。 她又问了一遍,还是没反应。 晏七七使劲的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噗通一声,云羡竟然软绵绵的倒在了池子里! 她吓得急忙顺手一拉,就把他捞了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池子上边放着,他嘴边都是血,好像是晕过去了。 晏七七顺手搭上了他的脉,脉象无力特别虚,这么虚弱还来泡温泉,真是找死。 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晏七七穿上衣服后又把云羡拖到了榻上,掏出银针包手指上下翻飞给他脑袋和头上扎了好多针,从刚才的脉象看,他好像之前还中过毒,不过余毒都被清得差不多了。 等他身上被扎得像个刺猬了,晏七七才停手。 云羡这么病怏怏的身体,身材倒是不错,该有肌肉的有肌肉,该瘦的地方瘦,还挺有料。 晏七七的身上也湿漉漉的,她看了看房间,好像也有干净的衣裳,事急从权她就不拘着那些虚礼了,直接拿出来一套换上,衣服太长了些,想也不想她直接拿起剪刀咔擦一声减掉了一截。 这里应该不会有外人来了,晏七七也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她前脚踏出房门,后脚云羡便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澈波澜不惊,哪里还有一点重病在身的样子。 “公子。”景殊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景苏已经摘掉了白天遮面的面纱,他面色清秀,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他将一件翠绿色的衣物用盘子盛着端到了云羡的面前,“这件衣服……” 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云羡的脸色一点都没变,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把衣服放在桌边,随口问他:“那个女人的来路查清楚了吗?” 景苏点头,“回公子,她一出门我们的暗卫就跟着她,不过她很聪明,故意绕了一条街,然后我们的人亲眼看着她进了成国公府……” “哐当”一声,云羡刚刚拿在手里的茶杯被打翻了。 景苏眼疾手快的唤仆人过来收拾干净,然后继续说,“不过她没从大门进,而是就着成国公府后院的柳树翻墙进去的,那应该是内眷住的地方。” “内眷?”云羡拿起真丝白手帕缓缓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下意识的重复。 景苏嗯了一声,“那个院子就是成国公的郡主住的地方,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是她。” 云羡眼角微挑,“为什么这么说?” 听云羡这么问,景苏捂着嘴笑了:“少主有所不知,前两天成国公府和许国公府的嫡长公子许世安的成亲之日,但是据说这亲没结成,许世安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到成国公府退了婚事。” 女子成亲当日被退婚,这简直比失节还要让人看不起。 “所以啊,只怕那位郡主羞得要上吊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据说那郡主相貌丑陋无比,许世安可是京城第一大才子,多少大家闺秀芳心暗许,他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位丑女?” 第10章赐死 “丑陋无比?你亲眼见过?”云羡反问。 景苏被问的一愣,倒也照实说了:“没……没有见过。” 云羡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说她叫日安,合起来不就是个晏字吗?她不是成国公府的郡主那谁是?” “晏”姓是大晏国的皇姓,除了皇帝,那就只剩下名震天下的成国公府了。 “不过,这样也好,许世安退了成国公府的这门亲事,看来他脑子的确不怎么好使,少主,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应该会进行的顺利些吧?” 云羡没有说话,他看着桌上已经被烘干的肚兜,陷入了沉思。 如今大晏国国富民强,内部斗争却波涛汹涌。 以云安之为首的文官和以许国公许丞的外戚,明争暗斗热火朝天。 而在大晏国最有兵权的当属成国公晏天霁,多少豪门世家想要削尖了脑袋搭上成国公府这门亲事,就连太后也是动用了私权,才将这门亲事拿下。 结果许世安偏偏不走寻常路,直接当众退了婚,让成国公成了全国的笑柄。 今天早晨上朝的时候,许丞直接将被自己打了个半死的儿子抬到了朝堂。 往日丰神俊朗神采飞扬的贵公子奄奄一息的瘫趴在担架上,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尤其是屁股那块皮开肉绽十分吓人。 看来许丞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 满朝文武尤其是许丞那队的人都在安慰劝解着许丞,晏天霁只是哼了一声,双眸微垂的站在一边。 许丞这个老狐狸,知道成国公府不好惹,索性先下手为强,将他自己的儿子打个半死,然后再抬过来博同情。 这样一来,晏天霁再想讨说法就难了。 而且这一打,也把抗太后懿旨的罪名打没了,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果然朝会开始的时候,皇帝一看许世安只有一口气吊着,便不好说什么了,总不能诛九族吧? 晏帝看了晏天霁一眼:“晏爱卿,退婚这件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现在也卧病在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都答应你。” 晏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婚是退定了,太后也无话可说了,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只不过这件事情太后也很生气,你要是识相的,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朝堂之上暗潮涌现,晏天霁镇守边关十多年后重回朝堂又怎么会不知道。 说起来时局好像对他有利,实际上丢人的还是他。 想到这里,晏天霁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咚!咚!咚!”先磕了三个头。 “皇上,臣无话可说,但是臣恳请皇上答应臣一件事。” 晏帝大喜,只要晏天霁不多纠缠,要求不过分,他都可以答应。 “臣恳请皇上赐死晏七七!”晏天霁说的掷地有声响彻了整个金銮殿。 晏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 “爱卿你说什么?” “臣恳求陛下赐死臣的女儿晏七七,陛下,她芳龄十六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被许国公的大公子当众退了婚,现在许公子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娶七七,与其让她在这个世上受人嘲笑,还不如请陛下赐给她三尺白绫自我了断!” 晏天霁越说越激动,最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晏帝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本来是想等会儿下了朝,找个由头让许世安回去养伤就好了,没想到晏天霁反而将了他一军。 这要是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翻篇。 “传朕旨意,将许世安押如天牢听候发落,着晏七七明天入宫受封,朕一定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之前晏七七靠着祖上的封荫已经是郡主了,如果明日再入宫,皇帝再给她什么册封现在不好说,但是既然晏帝金口玉言说了要给她指婚,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场闹剧暂时结束。 刚才还鼻涕眼泪齐飞的成国公晏天霁坐上马车后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哼!许国公那家不识抬举的,敢这么欺负他,真当他是吃素的了? 许国公府有嫡庶两个儿子,现在许国公府的嫡子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庶子那一房只怕高兴坏了,现在应该怎么想着窝里斗吧? 晏帝册封七七也好,不册封也罢,就算是七七嫁不出去了,也能凭借着成国公府的实力让她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郡主! 晏七七是在晏天霁踏进家门的前一秒进门的。 她慌里慌张的让欢喜给自己换上了女装,又看了下铜镜,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信步走出了房门。 来到大厅的时候晏天霁正在喝茶。 “父亲。”晏七七朝晏天霁做了个辑。 在现代社会晏七七是孤儿,从小没了爸妈,反倒是穿越过来后遇到了一个好父亲,时时刻刻将自己捧在手心里。 开始晏七七也不习惯别人对自己这么好,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对谁都有防备心,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晏天霁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这里也没有她在现代佣兵团里那么冷酷无情,她冰封的心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晏天霁是打心眼里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他半辈子征战沙场,如今四个儿子全在戍守边疆,身边只有这个珍宝,自然是疼到骨子里。 “起来吧,今天早点睡,明天卯时三刻随我入宫面圣。” 这里的大晏朝上朝是最折磨人的,虽然是卯时上朝,但是每天进出皇城都要差不多一个时辰,各种腰牌查探,天子脚下更为严格,因此他们寅时就要起床做准备。 “是!” 第11章和皇帝谈条件 这副身子的主人从小到大往皇宫里头跑的次数不少,但是晏七七本人却一次都没去过。 她连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一听说皇帝要见自己,晏七七反倒有些兴奋,之前看见皇帝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这次倒好,反而能见到活的了。 晏天霁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奇怪,“你就不好奇明天去干什么?” 晏七七依旧坐的很规矩,“知道,应该是陛下要弥补我。” 晏天霁倒是很意外,“倒是挺聪明,不错,许世安已经被关进天牢里了,明天看陛下怎么给你交代,如果不满意再告诉为父,为父为你做主。” 这当然不是说大话。 晏家世代忠良,府里的祠堂里依旧供奉着先帝赐的“神鞭”和“丹书铁券”,尤其是神鞭,上鞭昏君,下斩庸臣。 许世安这顿打也不是白挨的,得罪了他们成国公府,到手的权势说飞就飞,许丞只怕要气疯。 晏七七一听许世安被关进天牢了,心中也有点于心不忍。 说到底她还要感谢许世安呢,要不是这位大哥敢于同”封建的腐朽思想”作斗争,只怕她在这世真的会成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寅时三刻,晏七七梳妆打扮完毕后跟随着晏天霁的马车 一前一后向皇宫进发。 朝会结束后,晏帝在书房传了晏七七觐见。 “七七,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朕决定好好补偿你,你要什么可以跟朕提,朕都答应。” 在晏帝眼中看来,晏七七不过是个年芳十六养在深闺不闻窗外事的挂名郡主,她不会有什么远见,不然也不会被许世安这么嫌弃。 晏七七跪在地上,就算晏帝叫她起来她也没有动身,而是抬起了眼帘。 “都答应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宝石,眼神清澈如泉,隐隐有波光流动,像是能把人吸进里面去。 晏帝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竟然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晏七七又叫了一遍。 “是,都答应。”回过神来的皇帝金口玉言。 晏七七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朝晏帝磕了个头,“臣女想要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晏帝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来这么个请求。 大晏国自建国以来,男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循周公之礼,自己做主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上,臣女年纪还小,您也看见了,就算是太后娘娘亲自指婚臣女依旧被人嫌弃,臣女只想嫁给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他的,求您成全。” 晏帝看着晏七七,良久都没有说话。 晏七七有点后悔今天没有戴上护膝,像这么跪下去,她的膝盖真的要碎了! “朕可以答应你,不过朕有个条件……” —— 天牢内潮湿阴暗,鼠虫横行,隐约还有阵阵恶臭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 在侍卫的带领下,晏七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天牢的过道上。 这皇帝老儿还动了真格的,竟然真把自己的表弟送进天牢,这好端端的人在里面呆上几天都得染上毛病,更不要提文弱书生许世安了。 晏七七见到他的时候,他奄奄一息的趴在草堆上,裤子的颜色早已看不出来了,只是屁股那里有一大片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晏七七趁着侍卫不注意,伸手在铁栏杆上面抓了一手的铁锈,然后在自己左边脸上糊了一层,这里没有镜子,全是凭感觉。 她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是个丑八怪了。 她会易容术,不过想要在这里施展怕是不行,只好就地取材。 晏七七从衣袖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打发了狱卒,自己往里走去。 天牢里只有两米高的顶上有一小扇窗户,阳光即便照了进来也显得阴沉沉的。 晏七七走到许世安面前蹲了下来,“许世安?” 一直闭着眼睛的许世安睁开了眼睛,防备又狐疑的看着她。 他的确长得还不错,就算是被打成这样了,依稀能看见往日清俊的神韵。 “你是谁?” 晏七七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啊?我就是你前……未婚妻。”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许世安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听见是她,许世安的语气又是厌恶又是强硬:“我不会娶你的,就算被打死也不会。” 啧啧,真是一条好汉! 晏七七又往他前面凑了两步:“为什么呀?” 光线微微的打在晏七七的脸上,一边黑不溜秋一边蜡黄的,要不是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真的能当着她的面吐出来。 “果然传言非虚,你又丑心机又深,竟然还敢恳求皇后娘娘为你说情赐婚!”说到激动的地方,许世安喘不上来气连声咳嗽,晏七七觉得要是他能爬起来的话,肯定会打她! “我求皇后娘娘?”落水之前的记忆晏七七也是有的,只是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个遍,就连这个身体里的真正主人七岁的时候掏鸟窝都记起来了,唯独记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去求过皇后娘娘。 只听见许世安冷哼一声,气喘吁吁的说道:“不要想抵赖,这些都是洛公主亲口对我说的。” 洛公主? 晏七七知道了。 这位洛公主是皇后娘娘的长女,一直都是乖巧懂事,这个身体的主人生前跟她最是要好,什么话都对她说。 晏七七自己也没想到,她只是顺嘴答应了皇帝的一个条件,没想到还能套出这么有用的信息来。 这趟天牢,来的不亏啊! 第12章谢他不娶之恩 许世安厌烦她,她同样也不想跟他纠缠。 这么弱鸡病怏怏的身子骨,就算是个好人看着也不像是个长寿的,她蹲的时间有些长,头也有些晕,顺手将随身的手帕铺在了干草上面盘腿坐下了下来。 “没教养!”许世安好像事事看她不顺眼。 晏七七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行行行,我没教养,你有教养,你全家都有教养!” 许世安万万没想到晏七七竟然还敢还嘴,气得他直哆嗦,“你……你这个泼妇!” 听到他这么骂自己,晏七七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些想笑。 她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许公子,我今天来呢,是有两件事想要请你帮个忙。” 许世安直接将头扭向一边,像是压根都不想看见她一样。 晏七七丝毫不介意,继续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嘛,就是劳烦您在解聘书上画个押,然后咱们两个人的婚约就算是彻底解除了,从今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第二件事情嘛,就是之前我年少无知,请人转送过你一个用草编的蛐蛐,也劳烦您还给我……” 晏七七本人的确不知道许世安是哪号人物,但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却对许世安一见钟情,但那也只是暗恋,怂到根本不敢去表白,克己复礼闺阁礼仪背的滚瓜烂熟又怎么会做出请求皇后娘娘赐婚这么大胆的事情来? 许世安冷哼一声:“什么蛐蛐,破玩意早就丢了。” “这就好,之前的事情,咱们就当是个误会,在这里我谢谢许公子了,对了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既然我们双方协议达成,不日公子您就可以回家啦,那咱们就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话,晏七七还特别正经的拱起双手给他做了个辑。 在她看来,是要感谢许世安的,感谢他不娶之恩。 许世安静静的看着她,明明长得这么丑,偏偏说话的时候,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兔,神采飞扬,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盛着盈盈水光,耀眼生辉,晃的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这个丫头,怎么感觉好像跟洛公主说的不一样。 等许世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只有她遗落下来的那个方帕,人早就已经走了。 过了一会儿,狱卒也过来了,给他开了门,告诉他可以回家了。 晏七七回到家中拿着解聘书看了又看,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本来以为相当棘手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而且还换来了皇帝的一道圣旨,允许她今后亲事自己做主,甚至为了安慰她,又奖励给了她不少金银财宝。 晏七七别的什么都不喜欢,她只喜欢钱。 你以为有钱能买来快乐吗?当然,有钱的快乐多的你想象不到,这些财宝晏天霁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索性晏七七自己拿去钱庄全部换成了银票,这样拿起来方便,也不会那么显眼招摇。 她想着等自己凑够了钱,就能去药王谷找黑佛手了,那时候自己这孱弱的身子自己调养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只是消息还不够明确,虽然知道了药王谷,但是这个地方在东南西北哪个角落她还是两眼一抹黑,还是要想个法子弄清楚具体位置才行。 有了皇帝的圣旨做靠山,她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探询药王谷了,这些天晏七七一直早出晚归到山里采药好配几种养颜的秘方来,所以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她是毫不关心。 直到这天,晏天霁吃饭的时候竟然不自觉笑出了声来,晏七七觉得惊讶,随口问了一句,晏天霁屏退伺候的佣人房间里只剩父女两人的时候才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 “真是老天有眼,许丞的长子得了怪病,只怕活不过一个月了。” “许世安要死了?” 晏七七大吃一惊,不会吧,只不过在天牢里呆了几天,命都要没了? 那天她去天牢的时候也暗地里看了一眼许世安的伤势,虽然血淋淋的看着吓人,但是那地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才过去几天? 晏天霁因为当初许世安退了自己女儿的亲事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许世安出了事,他一方面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嫁过去就做寡妇,一方面也对许家这么作践自己的女儿感到心痛,许世安出了事,他没有点炮仗庆祝,已然是格外有教养了! 晏天霁扒着碗里的饭满不在乎,“据说药石罔顾,请了各种名医都说没救了,现在许丞病急乱投医已经贴榜招天下能人异士,但凡能就他儿子的,赏钱黄金二十万两!” “咳咳咳……”晏七七被饭呛住了。 黄金二十万两,看来许丞还真是下了血本。 晏七七心中暗喜起来,如果她能治好许世安,那她的路费和去药王谷的生活费都有了! 能好吃好喝好玩的去药王谷,还能有结余。 打定主意后的晏七七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起身向晏天霁告辞,说自己有事先回房了。 晏天霁自然丝毫没有怀疑,还叮嘱她要好好休息。 晏七七回到房间里找出上次的男装换下,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剪下自己几缕头发做了个胡子贴上,悠闲的朝集市口出发了。 招贤榜那里围了不少人。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听说赏钱是黄金二十万两,都是交头接耳的。 “这位兄台,为什么还没人揭榜啊?”晏七七上前压低声音问了一位面相看着挺友好的男人。 那人指了指榜:“怎么没人来揭,你看这浆糊都还没干呢,一贴就被人撕了,然后据说进去过许府的人都说许公子命不久矣,所以这榜就一直在这撕了贴,贴了又撕……” 第13章揭榜 原来是这样! 看来他的确病的很严重。 “据说许侯爷是打算用重金去药王谷请药王出山的,不巧药王出去云游四海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就想贴个榜,能让人口口相传。” 晏七七点点头,这果然是个好方法。 不一会儿,她心中又是一惊! 药王? 对啊,她不知道药王谷在哪里, 但是如果药王来了呢?那她就不用再跋山涉水去找他了吧? 既然许丞花了重金天下遍寻他,她何不也借一借东风? 打定主意的晏七七伸出手,一把就将那刚贴上的榜扯了下来,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慢悠悠的走向了许国公府。 北西街的整条闹市的边上有片建造特别华丽的府邸,门口的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肃穆的立在大门两侧,“许国公府”四个烫金的大字是先帝御笔亲赐,毕竟许国公府里可是出了位太后娘娘,自然荣宠不衰。 晏七七不需要问路就走到了许国公府的大门口。 大门紧闭,门口竟然站着两个握刀的侍卫。 他们也看到了晏七七,不由分说先拔刀:“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得在此逗留,速速离去!” 要是平常人,被这两个面露凶狠的侍卫吓都要吓傻了,晏七七却一点也不害怕,她可是高科技人才,毒针在手,秒杀所有。 她举了举手里的榜,“我是来给许世子治病的。” 一听说治病,两个侍卫的神色稍有缓和,走过来用刀柄敲了敲晏七七的身侧,确定他没有带什么危险物品后才冷冰冰的对她说道:“大门不开,你从旁边的小门里进去吧,自然会有人带你过去。” 晏七七看着偏门,心中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派头还挺大。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早就翻脸了! 进了偏门,晏七七还没说话,两个仆人模样的男人一看见她手里的榜,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就走。 晏七七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七拐八拐的穿过抄手游廊后花园的荷花池和一大片竹林后才在一栋闲雅别致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大夫请,里面有人。” 晏七七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许国公府过来家大业大,仆人一波又一波的不说,她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走到了这里眼都花了,这些人还这么高冷,得病的又不是她,搞得她好像求着人家一样。 不过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她还是忍住了。 敲了敲门,门打开了。 大厅里的主位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晏七七认识,许国公许丞。 只是现在看起来,许丞倒像是真老了不少,胡子都白了。 “你就是最新揭榜的大夫?”许丞大概是做朝中元老做惯了,派头十足,居高临下用略带审视和怀疑的目光盯着晏七七,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 晏七七依照记忆,朝许丞拱了拱手,“草民见过侯爷,草民行医数十载,略有所得,今偶然听闻贵府公子有恙特意前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许丞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朝他摆摆手,“进去看看吧。” 言语中略微透出些许疲惫,像是见多了龙蛇混杂的士林大夫,言语间都是敷衍。 得到允许的晏七七推开了房门。 外面虽然是晌午,屋内却昏暗无比,窗门紧闭,就连床帘都被遮住了,密不透风。 房间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女人,一直轻轻的抽泣着,晏七七进来的时候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的时候又在掉泪。 晏七七知道,这个坐在许世安床边的女人,大概就是侯爷的正房,也就是许世安的亲娘侯爷夫人了。华丽的服饰和精致的妆容却怎么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愁容。 看见晏七七来了,她也只是被丫鬟搀扶着坐到了一边,并没有离开房间半步。 晏七七伸手就要揭开床帘探看许世安的病情。 只是床帘还没被掀开就被侯爷夫人拦住大喝一声:“别掀!” 晏七七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侯爷夫人:“为什么不能掀?” 侯爷夫人抽泣的摇摇头,“御医说了,他得的是一种恶性传染病,掀开帘子我们都会被染上,所以不能掀!” 晏七七有点莫名其妙,“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怕被传染?” 一听这话,侯爷夫人哭的更伤心了,“我儿就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去了,我也就不活了……” 晏七七又问:“既然不能掀开,那他们怎么知道令公子的病没法医治 ?” “那儿有一根线,大夫们都是这么看的,况且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晏七七这才看见果然在床边有一根细细的线。 她有点哭笑不得。 都说故人古板迂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听弦诊脉,国医讲究望闻问切四个步骤,就是说看脉,问脉,诊脉,断脉缺一不可, 这倒好,一个个的迂腐起来,不把许世安治死也得被拖死。 “夫人,您告诉我,想不想让你儿子快点好起来?” 侯爷夫人一听这话,连哭都忘记了,肿着一双核桃眼点点头:“当然想!” “那就好,那就听我的话,先把床帘拉开,我先看看令公子的情况。” 从进门到现在,晏七七一直不卑不亢的说着话,就连对待她这个功名加身的侯爷夫人也并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样子。 这才是一位医者该有的态度。 第14章脱啊,你害羞? 这一点很拉好感,侯爷夫人也就信了他的话,吩咐人把床帘拉开。 厚厚的床帘被缓缓拉开,躺在床上的人也慢慢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说好的后会无期在时隔半个月后,两人又再次相见了。 等晏七七看见了许世安的脸后,她大吃一惊! 这张脸现在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副死相! 脸色蜡黄印堂发黑嘴唇发紫就连耳垂都呈现出一种青白之色来。 都成这样了,难怪那些大夫会直接让许国公府准备后事。 “怎么样大夫?我儿他……”侯爷夫人到底是在深闺中长大的,遇到大事完全没有了一点主见,好像只有哭能发泄掉心中的悲痛了。 “夫人放心,公子福大命大,遇到了我,应该还有救。” 晏七七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她在现代的博士课题论文可是医学生物研制方向,她医科博士的身份加上当时在全国最有名的医院里实习了两年,临床医学也是相当有经验的,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基本能分辨出个七八分。 “另外我有个请求,麻烦夫人找一位您完全信得过的人来做我的下手,另外,请这房间里的人都出去。” 侯爷夫人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做你的下手。” 晏七七却没有同意,“不,一定要是个男人,而且还要是个劲大的。” 一听说儿子有救,侯爷夫人的办事效率就格外的快,马上就找来了一位看起来非常结实孔武有力的男人,临了出门的时候还垂死挣扎,“我也要出去吗?” 晏七七点了点头,直接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 “行,开始吧,先帮我把他脱光。” 助手:“……” 晏七七:“脱啊,害羞?” 助手:“是!” 就算许世安是个病得稀里糊涂的病秧子,但是她的身体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根本就拖不起许世安一个大男人,只能请助手过来帮忙。 等许世安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晏七七便叫那助手,“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在医者的眼中,并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该救的病人。 她刚才只这么看了一眼许世安,就知道他的情况了,不过依据她的判断,情况有两种,她不确定是哪一种,因此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许世安趴在床上,屁股上之前因为被打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个泛着血丝的小口子没愈合好,晏七七掏出银针轻轻的勾了勾血丝,并没有发黑的迹象。 没毒? 刚才她已经探过了许世安的脉,脉细如丝,有气无力,这本来就是中毒的症状,为什么会试不出来?晏七七皱了皱眉头,她掏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划开了许世安的手腕,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用手指一捻,乌黑发臭! 这是谁这么狠,想要他死也不给个痛快的,反而要慢慢的折磨他?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子,有一只类似长足虫的褐色虫子慢慢的爬了出来,晏七七撬开许世安紧闭的牙关,将虫子放进他的口中,“便宜你了,要不会看在二十万两黄金的份上,我才不会把我的小祖宗拿出来。” 虫子被吞进去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许世安身上游走,走到哪里哪里就鼓起一个小包,再慢慢的消失…… 一个时辰过去了,晏七七在身上找出一根蚕丝拨了几声后,虫子自己又从许世安的耳中爬了出来。 和之前瘦小干瘪的身子不同,虫子的肚子涨得鼓鼓的,撑得它行动十分迟缓。 晏七七拍了拍它头顶上的胡须,“辛苦你啦,回去再好好犒赏你。” 晏七七浑身是汗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侯爷夫人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夫,我儿怎么样?” “夫人放心,我说令公子有救就有救。” 侯爷夫人一听这话,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房间里冲,一看见许世安的样子又忍不住开始掉泪,不过这一次是欣喜的泪水。 因为许世安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的灰白强了太多,甚至隐隐发红,似有好转的迹象。 “这只是初步治疗,往后三天,令公子的衣食住行,夫人一定要按照我开的方子,亲自抓药,亲自煎药,亲自看着他服下。” 见她说的煞有其事,侯爷夫人的眼中有精光一闪,连连点头,“明白了,谢谢大夫,这是定金,若我儿真能好转,还有重谢。” 侯爷夫人拿出来的是一张五万两黄金的银票,晏七七也不客气,直接收下,顿了顿,她又望了望小楼门口的竹林,“夫人,派个人把这片竹林给砍了吧。” 她说的没头没尾的,侯爷夫人大吃一惊直接拒绝,“不能砍,这是我儿最宝贝的竹子,每天他为这片竹林精心打扫,当初为了养活这竹子,连土都是从江南水乡运过来的……” 晏七七也不和她做过多的辩解,“砍不砍随便您,看是您儿子的命重要,还是这片竹林重要。” 说完这些,晏七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为了防止有人跟踪自己,晏七七先是去京城最大的客栈“好客来”里订了一间天字一号房,然后又叫了一桌好酒好菜,顺便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让他不要让人上来打扰自己,随即关上房门,从二楼窗户跳下来,再换成女装回了成国公府。 一回到家,晏七七和晏天霁说了会话后就借机累了回到房间休息,然后从袖口里掏出白玉瓶子将小祖宗放了出来。 第15章天下第一舞姬 小祖宗的肚子还是鼓鼓的,晏七七拿出一个盘子,再往上面倒了些煤油,小祖宗自觉的爬到盘子边上,张开嘴朝盘子里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一团团的白色细线似的虫子绕在一起,被煤油黏住了又挣脱不得,这些细白的虫子就是蛊虫,她将烛台倾斜着靠近盘子,里面的煤油遇到火一点就燃,霹雳巴拉的一下子盘子里蹦起好几个火球,随后虫子全部被烧成了灰烬。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碰见用毒高手。 竟然能想到这么毒辣的法子,想把人当做寄生活体,让蛊虫在他身体里靠汲取人的营养存活,这才是第一天,只怕这毒下的已有些时日,都已经繁殖出来这么多幼虫了。 下午她仔细查探了一下许世安的病情,病因也能找到,还是他上次逃婚挨了一顿打的缘故,按照幼虫成活以及繁殖的时间推算,只怕这毒在他刚刚被下到天牢的时候就已经种到他体内了。 至于是谁下的毒,晏七七不想深究。 侯门贵胄钟鸣鼎食之家,多的是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事情,自古都是成王败寇,多子多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的目的只是收钱治病,其它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天子脚下的大理寺什么都要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趁着侯爷上朝的功夫,晏七七轻车熟路的出了门,再到客栈自己早已包下的客房内换好了衣服后,便马不停蹄的往许国公府赶去。 许世安恢复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和昨天一脸青白的样子比起来,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侯爷夫人一看见晏七七来了,面露喜色,“大夫,神医,您的法子真的很管用,我儿他都能喝下小半碗粥了……” 晏七七却面色一沉,“谁让你们给他喂吃的了?” 侯爷夫人被问得神经一紧,声音都低了三分,“大夫……我……” “是我吩咐下人们要给大公子熬点清淡的食物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从旁边突兀的插进来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 晏七七闻声转过了头。 是一个打扮的比较素雅的贵妇人,年龄看着不过二十五,一身粉红带紫的流沙裙,裙线上有金边勾勒,整个人看起来淡雅中透着高贵。 亮如绸缎的黑丝只用了一支青玉簪子绾起,细长的柳叶眉下面是盛着一汪春水的眼睛,红唇微启清香四溢,像是从天界下凡的仙子。 “大夫,这是二夫人,她关心安儿,所以……” 晏七七明白了,所以,这个粥,是二夫人安排人送来的。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大病初愈的人的确要吃一点清淡的食物养养胃,这本身没错。 可是许世安中的是一种食蛊,也就是说,有食物送进许世安的胃里,汲取营养的也不会是许世安,而是种在他体内的虫子,没了营养虫子就会吸食人的血肉,结局都是一样的。 晏七七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她照例和昨天一样,将闲杂人等一律清了出去,将小祖宗放了出来,按照之前的方法,小祖宗的肚子又吃的鼓鼓的了。 “夫人,再医治两次,令公子就会醒过来,这两天切记任何人送来的食物都不要动,也不要喂给他吃。” 侯爷夫人当然点头如捣蒜急忙应承下来。 晚上晏七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欢喜看着自家郡主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索性也不守夜了,开始没话找话说。 晏七七听着欢喜自言自语的拉家常,她心中一动。 “欢喜,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啊?” 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她好像都门清似的。 欢喜仰着个笑脸,语气特别自豪:“ ‘醉清风’里的掌柜是我们侯爷府看门的二小的远房表哥,这些事情啊,都是二小听他表哥讲的,然后没事的时候再讲给我们听的。” 她知道那个地方,醉清风是这里最大的艺伎馆,和青楼不同,这里卖艺不卖身,大多是文人墨客们三三两两以文会友的地方。 里面的名伶大多是从江南水乡闹饥荒的时候逃难过来的,有技艺傍身,倒也能混口饭吃。 达官贵人们偶尔也会讲个情调,去那里听一两首小曲陶冶一下情操。 “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许国公府有个特别美貌的二夫人?” “当然知道啊,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她?哦,对了,郡主您可能不知道……” 晏七七一听有戏,耳朵都要竖起来了,“那你跟我说说她。” “这二夫人啊,闺名叫’白千韵’原先就是醉清风里的一位名角儿,据说跳舞特别厉害,还有一个外号叫’赛貂蝉’,当时的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她可谓是一掷万金,但是这位小姐当时有了如意郎君,所以对那些人都不屑一顾。” 欢喜的小脸上都是神往,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后来,据说她的如意郎君移情别恋了,赛貂蝉一气之下就给当时花钱最大方的许国公许丞做了小妾……” “那你知道她的如意郎君是谁吗?” 欢喜却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其实当时这话也当不得真,很多风流少爷都只是图一时新鲜,但是那些姑娘们却动了心,最后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晏七七忍不住开始唏嘘起来,这个故事听起来怎么和她在现代听过的戏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么相似? 心满意足的听完了八卦,晏七七慢慢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精神百倍,今天再去一次许国公府,那剩下的诊金就能全部到手啦。 只要一想到黄橙橙的金子摆在她面前,晏七七就开心的要飞起来。 第16章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这天诊治完许世安的晏七七照例先到客栈落脚。 她刚刚走进房间关好门坐下来,鼻间就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这香没毒,倒像是熏在室内净化空气用的,而且味道很熟悉。 她凭住呼吸,手里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只要外面的人胆敢有不轨之心,她手里的银针可以瞬间送他去见阎王爷。 “咚咚咚”三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这让晏七七大吃了一惊。 接着又有人轻声说话了,“大夫,您在里面吗?我家夫人求见。” 晏七七想起来了,这个香味和她在许国公府闻到的一模一样,难道是侯爷夫人找到这里来了? 想归想,她还是打开了门。 等见到了来人,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来的不是大夫人,而是二夫人。 白千韵像是不好意思,她朝晏七七福了福身子,“无意冒犯安大夫,只是我实在是求助无门只能派人跟着先找到您的落脚之处才敢来打扰……” 晏七七听她说完,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许公子阁楼门前的狸头竹,是为夫人栽的吧?” 此刻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人,白千韵的一双秋水美眸紧紧的盯着晏七七,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过了良久之后,她才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是。” 果然是这样。 晏七七不知道自己是该唏嘘还是该苦笑。 想来许世安宁死不肯娶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白千韵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样子,“您是怎么发现的?” “夫人不必多虑,安某揭榜也是因为侯爷府的赏金诱人,其他的安某并没有兴趣追究,你们好自为之。” “大夫,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并不知道狸头竹会害死人,所以……”白千韵急切的想解释着什么,却被晏七七拦住了没有说完。 “许世子怎么染上的怪病我并不想知道,我只能回答夫人你的是,我可以救活他。”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既然缘分已尽,还望夫人悬崖勒马。” 不管怎么说,像这种事情尤其是像许国公府这样的豪门大户,在暗处肮脏的事情或许比这个还要多,可白千韵看起来像是情字当头的人,为了情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晏七七动了恻隐之心,就忍不住多提点了她两句。 要是真的想明哲保身,她今天大可不必来,她会不知道这侯爷府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吗? 太傻了。 这日午时刚过,晏七七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许国公府,正准备朝小楼进发继续为许世安诊治,门口为她引路的仆人却把她带到别处。 晏七七有点搞不懂状况,“这位小哥,路是不是走错了?” 仆人脚步未停的告诉她:“没错,不过今天是侯爷要见你,所以现在带你去正厅。” 侯爷要见她? 难不成是为了感谢她所以要给她银子了? 一路胡思乱想的晏七七转眼间就被引到了正厅里,侯爷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正满脸笑容的跟他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许丞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这个人竟然尊贵到要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刚好许丞也看到了她,朝她招着手:“大夫你来的正好,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药王座下大弟子星澜,药王大人听说我儿得了怪病,特意派他的大弟子前来诊断,你们刚好可以切磋切磋。” 许丞话说的好听! 虽然说是切磋,但是从待客之道来说,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人坐着,她站着,切磋个屁啊? 晏七七翻了个白眼,正想随便说两句打发完了就算了。 那知道那人一侧过来头,晏七七呆住了! 美男子啊! 此刻外面升起的太阳光正好打在正厅的地上,身材高挑的少年迎着光站了起来,一身白衣飘飘的外袍明明都拖到了地上,却没有染上任何尘埃。 亮如绸缎的披在了脑后,白衣黑发暗与明的色调融汇在一起像极了天山上那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让人不敢亵渎。 凤眼微挑,眼眸中似乎荡漾着浩瀚的烟波,聚敛了春意,虽然是在微笑,却从未到达眼底,又像是高山上的神祗俯视着这俗世凡尘。 “两位要是没什么说的,就请移步到后面的小楼,一起为我儿诊治吧。” “慢着!”星澜说话了。 侯爷一听紧张的不得了,“怎么了?” 星澜指了指晏七七,“家师告诫过我,行医的时候不允许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在旁边,他,不可以进去。” 晏七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人是个傻帽吧? 榜是她先揭的,许世安也是她先开始治的,凭什么他说她是不相干的人?谁给他的大脸? 侯爷有些为难:“公子您看,这位大夫给出了不少力,而且见效也挺快,我儿的病情好了不少。” 星澜寸步不让,“在下也不想让侯爷为难,这样吧,二选一,侯爷要么让他继续看病我走,要么就我诊断他走。” 晏七七算是听明白了,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医术更是如此,大家互相切磋是可以的,只是这个所谓的药王弟子未免也太自大了些吧? 她脑子一热,未经思考的话就脱口而出,“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就来赌一把。” “赌什么?” “如果我治好了许公子,你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一声师傅,并且从今往后三节两问日日不能落下。” 不是药王的弟子吗,那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她这个学过现代医学的人厉害,还是这个顽固不化的古人厉害! 第17章药王大弟子 “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有你在的地方我绝不出现。” 许丞有些急了,“两位大夫,大家都是为了我儿的病而来,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晏七七冷哼一声,“侯爷,这事儿不是我先挑起的,是这位药王大弟子目中无人,我只是在教他做人的道理。” 星澜看着眼前不到自己下巴高的晏七七,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到底是忍住了。 “两位请。” 到了许世安居住的小阁楼里,侯爷把许世安的病情重新跟星澜详细的说了一遍。 星澜也和晏七七一样,行医的时候屏退了旁人,自己一个人去屋内查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星澜出来了。 “侯爷,令公子不是生了怪病,他是被人下了毒,这毒十分刁钻,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好在令公子最近好转了不少,后面只需要……” 星澜的话还没说完,晏七七接过来继续说,“这毒是从苗疆一带传过来的巫蛊之术,令公子中的是食蛊,药方嘛很简单,每日只需要生何首乌榨汁为食,连喂三日,即可药到病除。” 新鲜没有经过加工的何首乌是剧毒的药材,只要几片就会取人性命,不过用这剧毒之物攻许世安体内的食蛊是绝妙的处方。 星澜听见晏七七头头是道的分析后也由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面的正视,态度转变的很快。 “不错,不过还有一点,令公子居住的小楼门口的竹子为什么没叫人砍掉?” 听到星澜这么问,侯爷夫人更是惊讶无比。 “前几天这位大夫也说过要砍掉,我怕我儿醒过来后看见竹子没了会生气,所以一直没动……” “这片竹子大公子好的时候一直相当看重,除草施肥都是亲力亲为,你们不能动它!”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中想要阻止他们。 晏七七不用回头就知道正主儿来了。 白千韵捏着手帕的纤纤玉手激动的直哆嗦,“你们这群庸医,治不好大公子的病就胡乱说话,等到大公子醒过来不剥了你们的皮!” 和昨天晏七七看见的那个软弱的白千韵不一样,今天的二夫人语气特别坚定,大有一副他们要是敢砍这片竹子,她就要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白千韵像是特别委屈,她梨花带雨的看了一眼侯爷夫人,又看向侯爷,“侯爷,等大公子醒过来后,砍与不砍,我们再商议好不好?” 晏七七还没说什么,星澜脸色一变,“糊涂!这狸头竹虽然枝叶繁细有极强的观赏性,但是这竹子最是招惹那些蛇虫剧毒之物,令公子半条命都没了,还要这竹子做什么?” 侯爷夫人一听这竹子有毒,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急忙吩咐下人拿着锄头要将竹子全部连根砍断。 “等一下”晏七七叫住了那些人。 星澜语气不善,“怎么?你还要什么要说的?” 晏七七摇摇头,“我是让这些人先喝点雄黄酒,然后再在土里先撒一点雄黄粉,以免等下增加你我二人的工作量。” 星澜这回没有说话了,侯爷急忙叫人搬来了两坛雄黄酒和一大包雄黄粉,众人喝过之后又全部撒到了竹林里。 一盏茶的功夫还没到,竹林里窸窸窣窣的响起来一连串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接着又有不断的蛇虫鼠蚁从地里钻了出来。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 “可以动手了。”一声令下,十几个仆人一拥而上,瞬间就将竹林放倒了。 “来人啊,将这些竹子拖出去扔了。” “慢着!” “等等!” 星澜和晏七七两个人同时开口阻止。 刚才骇人的景象让侯爷的腿都开始发软了,对待两位大夫的态度就越发尊敬起来,他轻声询问道:“两位大夫还有何吩咐?” 星澜抬眼看了下晏七七,示意她说。 “不能扔,点火把它烧了才算干净,不然这竹子繁殖能力极快,到时候又会祸害其他人。” 侯爷哪里还有不遵从的道理,吩咐人点火,一把将这些竹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晏七七看着从竹子里不断爬出来的白色从子什么也没说。 星澜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竹子烧得只剩灰烬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小楼。 按照晏七七开的药方,许世安饮下了之后,竟然真的醒过来了。 侯爷高兴坏了,一直说要重赏他们两位。 “那两位刚才的赌……” “算啦,我也没真想让他叫我师父,我只是想告诉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要太自大了,赏金什么的我也不要了,侯爷您给他吧,将诊金给我就好。” 侯爷自然很高兴,他递给晏七七银票的时候像是顺嘴说的一样,“大夫,您是怎么知道竹子里有毒物的?这和我儿的病有关系吗?” 晏七七有点无奈,“这个事情嘛,就要劳烦您亲自问一问您家的大公子了。” 她是真不想搀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看晏七七不想回答,许丞将目光转向星澜双手做了个辑:“恳请星澜大人明示。” 星澜深深的看了晏七七一眼,随即才看向许丞:“很简单,学医理的人都知道狸头竹最受那些毒物的喜爱,只要有狸头竹的地方蛇虫鼠蚁就会特别多,只要狸头竹不死这些毒物就不会灭,令公子中的毒是毒中毒。” “毒中毒?”许丞的胡子微颤,像是受到了惊吓。 第18章一时心软 “没错,许公子所中之毒表面上看是普通的’孔雀胆’,一般大夫都能看出来,所以开的方子都是清热解毒的,可是错就错在许公子门前的这片竹林,药服用下去后与这狸头竹所散发出来的清香中和,成为毒物的豢养所,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公子服了药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刚才这位晏大夫也说了,狸头竹是江南一带才有的物种,放眼整个京城只怕只有成国公府才有了,侯爷要想知道病因,查一查这竹子的来源即可。” 星澜话音刚落,许丞的脸色就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让星澜大人见笑了,这片竹林不过是当时小儿贪玩,所以花了重金去江南买下的,没想到反而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来源我们都清楚,这次应该是个意外。”他话锋一转,像是不想多谈:“两位请随我到前厅喝茶,诊金随后自会奉上。” 星澜抬脚便要走,晏七七想了想又走到小楼里面,许世安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比之前那副灰败的样子要好多了。 丫鬟在旁边喂他喝药,晏七七在书桌前停下,拿起毛笔写了一行字折起来递给了许世安,“许公子,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在没人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 许世安这才抬眼看向了晏七七,他并没有马上接过字条,而是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晏七七心中一紧,不会吧?许世安竟然认得她? 后来又转念一想,不对不对,上次在大牢里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且当时自己还特意把脸涂得跟锅底一样黑,不可能被认出来。 想到这里晏七七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她面不改色:“许公子怕是认错了,我们之前未曾见过,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她知道许世安的试探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许世安挥挥手让丫鬟退下,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将晏七七刚才递过来的纸条摊开,一看让他面色大变!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她有危险。” ……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白千韵越发觉得身子懒洋洋的不想动。 每天的甜汤她也喝不下了,而且还时不时想吐。 “秀儿你给我熬碗酸梅汤来,我老是觉得胸口堵得慌。”百千韵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那憋闷感依旧没有半分缓解。 秀儿是她的贴身丫鬟,从’醉清风’里开始就一直跟着她,主仆之间相伴差不多十多年了。 她听见白千韵的吩咐并没有马上去小厨房,而是仔细的看着自家主子,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您是不是有喜了?” 本来还歪坐在贵妃榻上的百千韵猛地坐了起来,秀儿之前不说她还不觉得,一说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月信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不……不会吧?”她自己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心中忐忑不安。 秀儿却惊喜有加,“夫人,如果是真的,这孩子来的是时候,侯爷对我们院都不像以前了,您要是能生下个儿子,还愁这辈子无依无靠吗?到时候冬儿她们也不敢小瞧我们! 冬儿是侯爷小妾贴身丫鬟,只是个小妾丫鬟却因为小妾受宠,眼睛都要瞪到天上去了,大夫人整天烧香拜佛,自家的二夫人又是个与世无争的个性,唯独小妾生了个庶子后恩宠日盛,像是要隐隐取代二夫人的架势。 白千韵吓得魂都要没了。 她已经听不清秀儿在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示意她要保密,就算侯爷问起来也不要说。 如果真的怀了孩子,那她也不能要! 因为这个孩子,不是侯爷的! 看着秀儿欢天喜地的背影,白千韵紧紧的握了握掌心,不断的提醒自己,看来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个了断了! —— 许世安转醒后许丞像是很开心,诊金拿出来交到晏七七和星澜手上的时候一直满脸笑容,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把他们两位夸得天上少有,末了许丞抬头望了望外面:“两位大夫,天色已晚也为了表示我对二位的感谢之意,晚上会设宴款待你们多日以来的辛劳,希望二位不要推辞。” 盛情难却他们只好答应,到了晚上成国公府里张灯结彩布置的十分热闹。 许丞的两房姨太太都到齐了,包括今天才幽幽转醒的许世安。 在这个朝代嫡有别,尤其是权势通天的皇亲国戚嫡庶更是等级分明,侯爷父子入座后才是一众女眷入座,侯爷二夫人白千韵双眼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许丞是一家之主,许丞高兴大家自然也跟着高兴。 酒过三巡许丞的脸已经通红,舌头打结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一杯饮入喉他指了指坐在对面低头吃着的白千韵说道:“韵儿,你给大家跳段舞助助兴。” 话音刚落白千韵面露为难之色,眼神不由自主的朝坐在许丞旁边的许世安看了一眼,随即又马上移开垂下了眼眸,声调有些微弱:“侯爷,妾身最近身体不适,怕是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咣当”一声,是许丞将酒杯用劲锤放在桌上的声音,像是非常不满意。 这时候侯爷的小妾开始添油加醋:“韵姐姐,侯爷高兴让你跳个舞助助兴你也拒绝,如果我有你那么优美的舞姿,天天让我跳我都不会嫌弃,你不跳,是不是因为我们不给钱啊?”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都知道看别人跳舞给钱那是在青楼的做法,这小妾胆敢对二夫人口出妄言是想要上天吗? 第19章下毒?她才是祖宗! 白千韵像是经常被这样羞辱,她竟然没有反驳,而侯爷更是没有帮她说一句话,相反他的眉毛还拧在了一起,像是很不耐烦。 那三夫人的话更是戳到了许丞的痛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许家的人都知道二夫人白千韵是从舞伎馆出来的舞姬,能攀上侯爷那简直就是烧了高香,不好好哄着侯爷三天两头借口自己身体不适,真以为自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呢? 许丞果然更生气了,“让你跳你就跳,病了这里有现成的大夫,死不了!” 白千韵拧不过,只能起身跳了一曲。 丝竹之声渐渐响起,一身轻飘紫纱裹身的白千韵赤脚在地毯中间飞速旋转起舞,琴声悠扬配合着她绝美的身影让众人都沉迷在这舞蹈中。 之前晏七七听欢喜说过白千韵的旧事,如今亲眼所见她优美的舞姿知道这传言并不假,只是…… 她又看向许世安,发现他压根都没往白千韵身上看一眼,而是自顾自的吃着菜,后来他像是发现了晏七七的目光,抬头和她的视线来了个对视。 晏七七的眼神抽不回来,许世安也平静的盯着她,四目相对她竟然觉得许世安像是在笑! 等到她在细看的时候,许世安又抽回了视线,快的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曲舞必,白千韵气息不稳,额头也有豆大的汗珠,晏七七看着她只觉得她的呼吸好像不正常,还没开口侯爷就发话了,“感觉不好的话可以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这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白千韵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急忙扯过长纱将自己的手腕盖好急切的回答:“多谢侯爷关心,只是很长时间没有跳过舞了所以有点跟不上节奏,妾身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如此便好,大家继续喝。” 许世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白千韵一走,他也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适走了。 桌上的一众人等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许丞和庶子许世文在作陪。 晏七七的酒量还可以,前世的时候她可是干完过一瓶茅台的人,这个时代的酒果香浓郁,酒精度很低有点像韩国的清酒,度数不高男女都可以喝。 今晚拿到诊金的她心里都是热乎的,一想到因为这次天赐良机一次性把去药王谷的路费都弄到了手里她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一不小心就敞开肚皮喝的有点多。 喝着喝着,她感觉到了不对劲,正想拉星澜问个明白,没想到他咣当一声栽倒在了桌子上,彻底醉死。 晏七七脑子里也像是有一团浆糊搅得她视线模糊,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她抬手指了指成国公,也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望着已经被迷晕的两人,许丞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他手轻轻一挥,马上就从角落里冲出四个彪形大汉三下五除二就把晏七七和星澜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几个人正要像杠沙包一样的把两人扛下去,许世文手一按,“慢着。” “把星澜放了。” 许丞不解,“世文,为什么要放了他?他也是知情人!” “爹,他不是知情人,放了他我们也可以和药王谷保持良好的关系,杀了星澜得罪整个药王谷并不划算。” 许世文见许丞还在犹豫,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小阁楼,“大哥才刚刚苏醒,如果两个大夫都杀了,大哥的病情要是再复发怎么办?” 许丞沉吟了一下,“也行,那就把星澜抬到客房,至于他……”他指了指晏七七,“先拖到柴房,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活埋了。 ”那二夫人……?”许世文的声音如蚊钠,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很怕刺激到许丞。 果然他的话才开了个头,许丞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灰非常难看,“侯爷府没有二夫人。” 许世文望着自己的父亲,脑门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滑落,也不敢伸手去擦一擦:“是,儿子这就去办!” 两人刚走,本来已经被迷晕的晏七七竟然睁开了眼睛,接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捆着的绳子早让她解开了! 神色清明的她哪里还有一丝丝醉酒的样子。 呵,雕虫小技竟然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玩迷药,她才是祖宗! 小小的蒙汗药从她喝的第一口酒开始她都已经察觉了,所以趁着他们不注意,她早就在碗里放了解药,喝再多还是跟喝水一样。 最后星澜倒了她才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装一装?所以才故意让他们困住自己。 她假装被迷晕的时候听许世文说什么知道了,知道了什么? 为什么她自己听的稀里糊涂的? 不过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星澜弄醒。 这侯爷府里处处透着不对劲,她可不希望星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当然了,这里面更有她的私心在,得罪了阎王爷还能留人到三更,可是得罪了她晏七七,她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晏七七天生嗅觉灵敏,今天喝的酒据说是用百种奇异果酿制而成,酒香味浓郁不散,她只要闻一闻就知道星澜关在哪间客房。 这个方法果然很管用,她很快就找到了客房,她偷偷摸摸的将门拴拨开,再偷偷的进去,然后偷偷的关上门。 “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质问,吓得晏七七汗毛倒竖几乎离开都要叫出声来。 她回身就看见了本应该醉死的星澜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喝着茶。 “哟,你也没醉啊?” 第20章试探底细 这个时候,晏七七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惺惺相惜之感,她觉得星澜还真不是草包。 听见她这么问,星澜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药王谷,医死人,生白骨,做的营生都是天下至难之事,区区一个迷药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逼装的,都让他装完了。 不过晏七七心情也不错,“来,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晏七七。” 她伸出右手是现代社会标准的握手姿势,同时也是示好的姿势。 可惜星澜是个古人,他根本就不懂晏七七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而是淡淡的回答了她一声,“星澜,药王座下大弟子。” 晏七七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果然他不是师兄。 人都是有应激反应能力的,她刚才突然做这么一出,就是想试探这个星澜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穿越到异世来的,可惜的是星澜根本就不懂。 “你来是想要救我?”星澜像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然呢?过来看热闹?看你的睡姿?我可没那么无聊。”自从确定她不是师兄后,晏七七就开始放飞自我了,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 “现在我没事了,你为什么不走?”星澜宛如十万个为什么附身。 “你不也没事了?那你为什么不走?”想套她的话?没那么容易。 “我没有和男人共睡一屋的习惯。” “我也没有。” “……” 闹也闹够了,她只是觉得星澜一副欠我五百万的样子特别招人厌,她就想试试惹毛他是什么感觉,她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 “星澜,我刚才在柴房听见他们说什么二夫人,好像还挺狠的样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晏七七话音刚落,星澜脸色一沉,“不好,要出事!” 晏七七一愣,不会吧? 白千韵是在三更半夜睡觉的时候被绑走的。 她的后背已经被荆棘条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这荆棘条上沾满了盐水,上面都是倒刺,打一下一划拉几下下来白千韵已经去了半条命。 头发微散的她面色苍白如蜡,嘴角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打这么狠,她竟然一声不吭。 挥鞭子的人正是许世文,和刚才面对许丞卑躬屈膝的样子不同,在白千韵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前,他倒是人模狗样的,下手又快又狠。 他都打累了,这个贱人还是不肯招。 许世文将鞭子往盐水桶里一丢,慢慢的走到白千韵面前,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姨娘,你就招了吧,告诉我奸夫是谁,你和你肚子里的贱种就能少受一点苦,不然……”许世文从盐水桶里捞出鞭子,使劲的朝白千韵的肩膀打过去,“不然,我们会一刀一刀,一鞭一鞭,让你生不如死!” 撕心裂肺的痛感让白千韵昏死了过去,泼了两桶水都没泼醒。 许世文也打得有些累。 没想到这个贱人还是个硬骨头,他都下了狠手还是撬不开她的嘴。 可是要是今晚不出个结果,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他。 他从小到大虽然同样都是侯爷的儿子,但是尊卑有别,只怪自己母亲的独自不争气,没让他比许世安先出生,他是庶子,自然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得到父亲的认可。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侯爷肯定会对他更加不满意,从此更加不会拿正眼看他。 一想到这里,许世文的吐了口唾沫,又朝白千韵泼了两桶水,无论如可,一定要从这贱人嘴里挖出实话来! 晏七七和星澜赶到的时候,白千韵被打的只剩一口气吊在了哪里。 关于酷刑,晏七七之前都是从网上和书上看见的,今天她竟然见到了活生生的例子。 晏七七没忍住,双手上下翻飞,银针应声而出全部打向许世文,直接把他射成了刺猬。 她的手法很是刁钻,银针虽然不致命,但是能把许世文打得半年下不了床。 这就是欺负弱女子的代价! 星澜和晏七七一起把白千韵从木架子上解开,让她侧身平躺在床上。 白千韵先是朝星澜看了一眼,随即看向晏七七,声音有气无力,“谢谢。” 庶子没有这个胆子能将二夫人打成这样,一定是许丞在背后指使的! 身为女人晏七七就算心再冷,此刻也禁不住为白千韵伤心,她这个样子,很难再活下去了。 她的手探上了白千韵的脉,脉细如线已然有将死之相,竟然也探不出来胎声了,晏七七目眦尽裂抬眼看向白千韵的腿间,那里已是暗红一片。 “刚才……他们强迫我喝了红花……” 这群人渣,竟然将白千韵的胎打了下来! “谢谢你……没有揭穿我。”白千韵气若游丝,一句谢谢说的没头没尾,晏七七却知道她在谢自己什么。 白千韵是江南人,狸头竹只有江南一带才有产,她喜欢这狸头竹是因为能够睹物思人,当年在醉清风她和许世安一起在竹林里吟诗作对闻乐起舞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许世安所住的小阁楼门前刚好也有一片这样的竹林,晏七七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两个人共同拥有的小秘密,所以当时她才想要拼了命的阻止他们砍掉那片竹林。 可正是因为这样,许丞大概是认为白千韵想害许世安,狸头竹的毒性只有她了解,下毒之人就是她 可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白千韵对许世安余情未了,怎么可能下毒害他? 下毒的只怕另有其人! 第21章绿帽子戴的挺欢快嘛! 晏七七站起来就想去拼命。 星澜一把抓住了她,“去哪里?” “去给她报仇!” 星澜冷笑一声,“报什么仇?怎么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捅破天这是侯爷府的家事,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去告,侯爷府死了一个二夫人根本不痛不痒,就算知道是谁做的又怎么样?你能大的过太后?” 许国公府敢这么猖狂,就是因为有太后撑腰。 晏七七蓦然想起了自己。 许世安抗旨就能逃过一劫,不也是因为太后吗? 官大压死人,在哪里都通用。 头一次晏七七生出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当然晏七七更加没有发觉,这是星澜头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医者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救不活,而是本来可以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晏七七固然很痛苦,但她同样知道星澜说的很有道理。 就算是告到金銮殿上又有什么用?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 夤夜时分,白千韵的贴身丫鬟敲开了许世安的房门。 “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她要被侯爷打死了……” 许世安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才刚刚有点起色,一听秀儿说白千韵有难脸都白了,急忙让她进门。 “出了什么事?” 秀儿像是被吓得不轻,身体都忍不住在颤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夫人最近身体欠佳如果再不去救她的话只怕性命堪忧……”秀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尊卑有别她恨不得马上把许世安拉过去。 许世安却相当沉着,他沉吟了一下对秀儿说道:“你先回去打听消息,我马上就过去。” 秀儿得到了许世安明确的答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边秀儿刚走,许世安啪啪两声击掌,马上就有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飞了出来。 “公子。”黑影全身上下皆是黑衣黑裤黑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几乎要和这瘆人的夜色融为一体。 许世安哪里还有刚才病怏怏的样子,眼神里透出精光步履沉稳,他背着手问到:“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 黑影越发恭敬起来,“回公子,那些药对他们没有效,他们去救了二夫人,不过看情况二夫人应该没救了……“ 许世安沉吟了一声,“一个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不用去管,本来是准备让她迷惑那老东西的,没想到这么不中用,通知魅影计划有变,等会放那两人安全离开。” 黑影像是很不解许世安为什么这么做,“公子,他们都知道二夫人怀了胎,要是放他们离开恐怕……” 许世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还不是跟药王谷为敌的时候,况且说破天这是侯府的家事,聪明人不会再管。” “是!”黑影正打算离开,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问许世安:“公子,秀儿那个丫鬟怎么处置?” 窗外夜深露重,没了那片狸头竹林真是没有了一点生气,他声音冷漠的比这夜露更为寒冷:“一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主子都没了还留着她干什么?就让她跟着一起到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吧。” 呵,真当他病糊涂了吗? 主子都被打个半死了,丫鬟还能好好的三更半夜过来喊救命? 只怕他要是真的去了,死的就是他了! 老不死的陷阱挖的够深的! …… 侯爷府后院内,秀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许丞背对着她站着。 “回侯爷,护院的三大管家和大公子那里我都去求情了,他们都说会马上过来……”说到最后秀儿早已经瘫软在地,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很好,事情办成后你就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秀儿将白千韵有喜的事情悄悄报给了侯爷,本来是想领个赏钱花花的,没想到侯爷听说了之后很久都没回过神。 接着就让她仔细盯着二夫人的一举一动,要是有任何人和她走的亲密马上来报,还许诺她有重金回报,秀儿的心里美滋滋的。 “奴婢谢侯爷赏赐。” 一百两银子可以让她置几十亩地,租出去可以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得到钱财的欣喜让她忘却了出卖主子的恐惧,慌忙不迭的谢恩。 长夜漫漫,许丞一个人站在风中久久不能回神。 活了大半辈子,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外戚做到了许国公府的侯爷,靠的自然是他灵活的脑子。 承蒙祖上庇佑,许国公府后院光是夫人就有三位,小妾和通房更是有十多个,虽然不能和晏帝后宫三千佳丽相比,但是在拥有美人的知名度上面,也是名声在外。 尤其是他当年娶了天下第一舞姬白千韵的时候,更是成就了一番佳话,那段时间整个京城传说的都是他的风流韵事。 人生在世不风流枉在世上走,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是抱得美人归,又得到了其他人的仰望和羡慕,许丞心情非常不错。 他的确也宠幸过白千韵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一个月有二十天歇在她房里,恨不得累死在她肚皮上,剩下的十天是因为女人有月信时间,着实不方便行床笫之事他才罢休的。 但是他辛勤耕耘了大半年,白千韵的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加上后来又有不断的新人涌进侯爷府,许丞的注意力就不在她身上了,再后来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踏进过白千韵的房门。 本来日子这么不温不火的过着也没什么,突然有一天白千韵的丫鬟跑过来恭喜他说二夫人有喜了。 许丞的脑袋瞬间就炸了。 第22章奇耻大辱 有喜? 他一点喜都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到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这几个月他是去过白千韵住的千荷苑,但是压根都没碰过她,他每次来兴致的时候白千韵都会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现在秀儿告诉他白千韵有喜了,这不是在变相的说他戴了绿帽子吗? 羞愤之后是更让人抓狂的恼怒。 他发誓要将这奸夫揪出来! 侯爷府里只要是个男人都被许丞怀疑过,到了最后竟然发展成为惊弓之鸟的地步,他从怀疑到确定到否认再到怀疑,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 直到后来,许世安生病,白千韵的反常举动才让许丞觉得事情更加复杂起来,难道她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有一腿? 人的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一直生根发芽,许丞也不例外。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可惜的是从世安醒过来到他特意借着感谢神医的名头办的夜宴都没有让世安露出马脚,可是如果不是为了白千韵,世安为什么不娶成国公府的千金? 这两种相反的可能搅得许丞寝食难安,直到今天他终于下了狠手,势必要通过白千韵把真正的奸夫找出来! 不管是谁,只要大半夜的过来,那他一定就是奸夫! 半个时辰后,脸色青白的许世安被小厮搀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他大病初愈步伐不是很稳,要不是有小厮眼疾手快的扶着只怕要栽几个大跟头。 许丞一转身就看见了许世安。 他望着自己的嫡子,心中五味杂陈。 真的是他! 竟然是他! 过了这么久,只有他来,事实就摆在眼前,许丞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儿子。 而许世安的脸上看起来特别着急,他竟然噗通一声给许丞跪下了。 许丞懒得去扶他,而是转身坐在了大厅里的梨木雕花椅上,语气生硬冰冷:“你来做什么?” 地上铺着的是从高丽国运来的大理石,坚硬又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犹如百只蚂蚁撕咬十分难受。 许世安朝许丞磕了个头,双手做辑:“父亲,求您放过他们。” 许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反问,“你为什么替她求情?” “父亲,他们救了儿子一命,加上那位叫星澜的神医,不知道您有没有查过他的来历,他的叔父可是太医院的院判,那可是掌管太医院的三品大员,我们得罪不起啊……” 许世安后面说了什么许丞已经没有心思在听下去了,他的脸色变了几遍,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你……今天来,是为那两个大夫求情的?” 听到许丞这么问,许世安面色更加诧异了,“是啊,儿子夤夜前来就是为了劝说父亲大人不要做糊涂事,放了那两位神医的,不然到时候外面传闻儿子今天好了,第二天两个神医没了性命,以后谁还敢来侯爷府问诊?” 刚才许丞甚至连怎么处罚许世安都想好了,现在告诉他,他来求情压根不是为了那个贱人? “只是为了神医而来?”许丞像是不信,又问了一遍。 “不然父亲大人以为我是为谁而来?”许世安也像是不明白一样的跟他打哑谜。 “罢了,你跟我来。” 幽暗潮湿的阁楼里,白千韵已经奄奄一息了。 虽然有两大神医在这里为她诊治续命,但也架不住她自己没了求生的欲望,她拖着一口气像是在等什么人。 沉重的步履由远及近,本来眼神已经暗淡的白千韵听到脚步声眼眸似乎亮了亮,接着许丞和许世安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 “让两位神医受惊了,在下处理家务事吓到了二位,还望海涵。”许丞笑得那叫一个诚恳,自己的二夫人都被打的快没命了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还对他们两个道歉。 晏七七的心头憋着一股无名怒火,“许丞,你的二夫人你就不管了吗?” 她一着急,这个时代该有的尊卑称呼就统统抛到了脑后,直接将许国公的全名喊了出来。 许丞大概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大夫竟然会如此大胆,他眼睛一瞪就要喊人,许世安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 “父亲别生气,山野村夫不懂礼数。” 许丞哼了一声,“我许国公府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两位已经功德圆满,请自便。” 晏七七当然气不过,“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你们下药迷晕我们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星澜想要拦住她却没拦住。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敢这么跟许国公讲话,再说了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果然他听见许丞冷哼一声,“你不要胡说,有哪位看见我们给你们下药了?再说你们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让你们走就走,再不走信不信我告官府治你们一个擅闯民宅之罪?” 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晏七七都快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许丞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幸好当初她没嫁进来。 许世安恰好咳嗽了几声,略带抱歉的对晏七七和星澜说道,“感谢二位救了我,但是……”他偏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二夫人,似乎是有些不忍心。 “但是这事关我们许国公府的颜面,还要劳烦二位不要插手。” 晏七七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她只是觉得唏嘘,都说戏子无情,今天看来也未必,这二夫人到死都不肯供出心爱之人,不是傻不是愚昧又是什么? 为了一个不珍惜自己的男人把命搭进去又是为什么? 第23章小心被雷劈 “许公子,别的我也懒得多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做人还是要凭良心,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别亏心事做太多,走路被雷劈。” 她指桑骂槐的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要走。 许世安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两位留步。” “还有什么要赐教的?” 许世安本来长得就不错,翩翩贵公子的形象迷倒了万千少女,此刻也是,虽然病怏怏的,但是笑起来和风霁月也还是个美男子。 “烦请二位对今天的事情保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另外我请家父放过二位的事情,两位也不用挂在心上……” 呵呵,这个许世安还真是会做人情,他要不说是他求得情,晏七七也懒得问,现在倒好,说她和星澜能平安出成国公府全是他的功劳,这人也太精了吧? “多谢许国公不杀之恩,满意了吗?满意的话我们走了。”晏七七再也没了耐性,甩手就走。 此刻阁楼里躺着一个全身被针扎晕的庶子,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二夫人,许丞语气中带有试探,“世安,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比较好?” 房间里有一股非常浓的血腥味。 许世安垂下的眼眸在白千韵的小腹处停留了一下后马上移开,他慢慢的绕着阁楼的房间走了一圈,当然也看见了长满倒刺的荆棘条和浸泡过盐水的皮鞭。许丞的一双三角眼一直在儿子的身上,片刻都没离开过。 许世安骨骼分明的双手轻轻的摸了摸依然沾染着白千韵血迹的木架子,淡淡的开口,“既然找不出来奸夫,那就重新把她绑在这木架子上,放到后院让那些护院和夫人丫鬟们都来看看,不守妇道的女人是什么下场。顺便再准备些柴火和棉油一起烧了。” 杀个人能让他说的这么轻飘飘的,许丞自己都被吓住了。 这还是他的儿子吗? 怎么这么狠心? 阁楼里静谧无声,白千韵早就已经晕死过去了,隔了许久许丞才开口,“烧死?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许世安猛地回头,吓了许丞一大跳。 “父亲您看,二弟都快把她打死了,我们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再说了父亲的威严不可以受到侵犯,这也是告诉您其他的宠妾,没有了您的庇佑,她们什么都不是,杀鸡儆猴百试百灵。” “……好吧。” 晏七七回府的第三天,就听欢喜从外面传来话,说许国公府的二夫人,原来的天下第一舞姬白千韵得了重病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晏七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可能对于白千韵来说,死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可惜了那个之前要娶白姑娘的公子,不知道他听说白姑娘去世后会是什么感想。”欢喜一边刺着绣嘴里一边无意识的念叨。 是啊,白姑娘还是那个敢爱敢恨至死方休,为了阻止砍掉狸头竹不惜暴露身份的白姑娘,可是那位公子早就变心了,所托非人才是她的人生成为悲剧的源头吧? 谁知道呢? 人生七苦,爱别离求不得最为伤人。 但愿她下辈子能找到一个白首不相离不负她的良人。 …… 大晏国历三十二年六月初九,距离太后病重已过了三月有余。 是夜钦天监监示大人夜观星象,发现南方七宿朱雀星星光黯淡,似有跌落之象,当夜卯时监示大人连夜赶往皇宫向皇帝禀告此事,还特意申明想要化解这场危机需要皇帝亲自率领朝臣到太庙祈福才能让太后转危为安。 皇帝是个孝子,先帝去世的早,太后年纪轻轻就守寡,孤儿寡母在皇宫里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等晏帝掌了大权太后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福没享几天,太后反而一病不起。 晏帝听说祈福有用,不日就下旨要求三品以上的大员必须要跟随一道去太庙斋戒三个月,成国公晏天霁身为一品大员自然也位列其中。 “这是库房钥匙,缺什么就去拿,不要舍不得。” “这是账房钥匙,想花钱了自己去账房支,爹爹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要到处跑,万一有事要出去也要带上晏飞。” 晏飞和晏离都是侯爷府武功最高的人,也是成国公府的护院。 晏飞被侯爷留在了府内,晏离跟着侯爷一起去太庙。 安排的还真是细致。 距离去太庙祈福的日子越近,晏天霁就越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恨不得把晏七七绑在身上一起带走。 他还真当晏七七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了。 不过这倒是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宠爱,在现代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天的父爱,反而到了异世,受到的宠爱倒是越来越多。 “知道啦父亲,您已经说过三回啦,我不会到处乱跑的。” 不会乱跑才怪。 她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久。 药王谷在秦山,她看过地图了,在最北边,目测三个月的时间够来回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侯爷一出门,她也会启程。 墨佛手她志在必得。 这天晏天霁前脚刚走,晏七七后脚就回到了自己房里开始翻箱倒柜。 欢喜被吓住了。 上次晏七七逃婚的阴影在她心中还没散去,只要一看见自家郡主收拾衣柜她就特别紧张。 这次也不例外。 “郡主,您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您找?”欢喜小心翼翼的问。 晏七七依旧在埋头苦干。 “不用,这次我自己收拾,对了我那个玉佩你放哪里了?” “哪个玉佩?” 第24章冲喜 晏七七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就是我……娘,留给我的贴身玉佩。” 这具真身的娘亲生前给过她一个玉佩,只不过晏七七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娘,所以这块玉佩就被她束之高阁了,今天想起来是她某一天看见这个玉佩的时候才发现是块好玉,能驱毒辟邪,她马上就要一个人去药王谷了,多带点防身的总没错。 这些东西都是欢喜帮忙收着的,一说晏七七想要她急忙去库房拿了过来。 只不过欢喜这回拿来了两个玉佩。 晏七七自己都懵了。 “咦?怎么会有两个玉佩?”她记得只有一个的啊。 “是两个,郡主你忘啦,之前你从一个男人……的身上偷……拿来了一个,就是这个。” 之前晏七七一直在为救许世安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她早就已经把当初自己顺手从那个陌生男人身上拿下玉佩的这件事情忘了个精光。 今天看见欢喜把一对一模一样的玉佩摆在自己面前,她觉得有点懵。 她双手拿起玉佩,连手感都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玉佩上雕刻着龙,另外一个玉佩上雕刻着凤。 难道说,这玉佩原本就是一对? 这么雕工精良的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王公贵族能够佩戴的起的,难道说,她那天救的人身份很高贵? 不会是皇子吧? 这个结论又被晏七七自己给推翻了。 当今晏帝春秋鼎盛年纪不过四十出头,最大的皇子也就是当朝太子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那天她救的人看起来起码有二十五岁以上了,肯定不会是太子,那既然不是皇子那是王爷?可是最近也没听说哪个王爷被仇家追杀啊。 晏七七的脑子瞬间被涌进来的问题绕的一团乱麻,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端着盘子站在一边的丫鬟欢喜搞不懂自家郡主到底在想什么,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郡主,您想好要佩戴哪一块了吗?” 晏七七的手指在玉佩上面点了点,终究还是拿起了那块雕刻着凤凰的玉佩系在腰间,“就它了,毕竟是娘亲送给我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另外一块玉佩给我放好了。” “是,郡主。” 正当晏七七收拾好了行囊准备择日出发的时候,说是跟随皇帝去太庙祈福的晏天霁竟然又会来了! 晏七七吓了一大跳,她心虚的以为是自己的“离家出走”计划又被泄露了的时候,晏天霁却告诉了她一个劲爆的消息。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是要去太庙的,但是在他们启程前往太庙的头天晚上,春雷阵阵竟然将太庙的主庙楼顶劈了一个大洞! 房梁都劈裂了好几根,修缮完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皇帝勃然大怒,认为这是不详的征兆,但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太庙修缮完成才能再出发,一行人不得不推迟行程。 钦天监那边及时进言,说祈福不可以延迟,否则太后娘娘那边病情危在旦夕,最好是皇宫内最近有喜事,冲冲喜会比较好一点。 听到这里晏七七只想翻白眼,这古人也太信迷信了吧? 太庙被雷劈是因为把庙建在了高山上又没有装避雷针,不劈它劈什么? 生老病死是天意,太后娘娘六十多了,在这个时代六十多算是高寿了,太医院无能就赖老天爷,还冲喜?真是好笑。 心中嘲笑归嘲笑,晏七七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父亲,皇上要说的冲喜是什么呀?” 晏天霁像是很开心,“陛下特意下了旨意,凡六品以上朝中官员的子女中未娶和尚未婚配的适龄男子和女子都要参加三天后举行的春季狩猎,当然了此次主要是为洛长公主寻找合适的适龄男子婚配……” 洛长公主? 是哪个污蔑她暗恋许世安的那个长公主? 好像自从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长公主了。 晏天霁说的正高兴自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女儿的异样,“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哪家的公子合你的意,咱们就把他领进门!” 晏天霁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他特别识大体,凡事都以自己女儿喜欢为第一原则,其次再谈其他的,这样的品性在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身上体现已是极为不易。 他也不被这个时代的封建制度所影响,觉得只要自己女儿喜欢男人同样可以倒插门,相当开明。 “爹爹,您可别忘了,我是有陛下旨意在手的人,嫁娶自由,您可不能勉强我。”和晏天霁相处的这几个月来晏七七是发现了,晏天霁简直就是宠女奴,只要她想要的,但凡她开口,晏天霁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 果然晏天霁没有生气女儿说话的无理,他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有气魄,有见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放心吧,爹爹不会勉强你,我的女儿嫁就要嫁这世间最英勇的男儿!” 虽然晏七七到了晏帝口中所说的“适婚年龄”不过她有圣旨在手,便不在这次“狩猎相亲大会”的名单里头。 不过既然晏天霁在家,晏七七想要离家出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狩猎场看看。 狩猎日期很快就来了。 皇家猎场在京城北郊的山林里,周边早已经有重兵把守,狩猎说白了就是把那些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动物都赶到一起,然后让那些王公贵族费神打一下而已,真正的豺狼虎豹要是出来了,估计能吓傻他们。 晏天霁身为护卫大将军,当务之急是要保护皇家安全,自然是贴身跟随在皇帝左右,晏七七没有了管束自然乐得清闲。 第25章长舌妇哪里都有 和其它闺阁千金浓妆艳抹的打扮不同,晏七七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她画了个一副画让欢喜按照图里的模样给她梳了个丸子头,身上穿的竟然也是昨天晚上才让侯爷府里的裁缝赶制完成的连体背带裤! 狩猎嘛,自然要骑马,穿个罗纱裙太不方便了,这件衣服除了上厕所不太方便,没有什么其他的错处,晏七七很是喜欢。 从她穿上这件衣服开始,欢喜的脸色都没正常过。 “郡主,您这么穿,不勒得慌吗?”欢喜总觉得自家郡主好像变了,变得特别活泼了,而且整出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是一套接着一套,她都有点应接不暇。 晏七七伸长手臂转了个圈,“不勒啊,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欢喜真是夸不出来。 晏七七也没指望她能理解这新潮的服饰,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问欢喜:“我昨天还让李裁缝按照你的尺寸也给你做了一套,你要不要试试?” 欢喜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没资格和郡主穿同样的衣服,郡主饶过奴婢吧……” 哎,古人就是没劲,动不动就下跪。 “起来吧,不穿就不穿,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一听晏七七这么说,欢喜激动地连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郡主,奴婢可以去吗?” 晏七七有点莫名其妙,“当然了,你是我的丫鬟,你不去谁去?” “郡主,奴婢之前从来没去过……” 之前晏七七不管去哪里很少让欢喜跟着,总是神神秘秘的,可自从郡主病了一场之后性格开朗了不说,对她还变得特别亲近,让她受宠若惊。 晏七七无事一身轻,所以去的特别早,狩猎场还没开启,只有一个供人暂时歇息的地方。 验证了名帖后晏七七和丫鬟欢喜两个人进去了里面,里面很空她暂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不得不说以皇家名义举办的活动就是大气,各类瓜果美酒小吃裹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晏七七一边百无聊赖的不断张望,一边埋头苦干吃瓜子,一会儿的功夫欢喜光是给她倒果皮残渣都倒了两回。 “郡主,不能再吃了……等下出恭不方便……”欢喜说的声音很轻。 和在府里的时候不一样晏七七跟个饿死鬼似的,一直在吃。 一提到出恭,再一想起这个时代让人捉急的设施,晏七七瞬间没了胃口,拍了两下手,“算了,不吃了。” “唉,你看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是不是成国公府的郡主啊?” “是啊,是啊,就是她,看她这身衣服,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乡野村妇呢。” “就是,长成这样还敢出来!我要是她啊,被退婚了马上就能找根绳子吊死……” “看来她今天来是想找新的驸马的,可是应该没人敢娶她了……” 不远处两个看着像官家小姐模样的人当着她的面奚落她。 欢喜也听见了,“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我家郡主是不想嫁!” 护主心切的欢喜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撕烂她们的嘴。 晏七七拦住了欢喜,“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说就说呗,我又不会掉块肉。”长舌妇那个时代都有,她心里素质强大的很,不会为此多费口舌。 “小七,你来的真早。” 娇嫩如黄鹂鸟的女声在晏七七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些笑意。 晏七七闻声回头,看向了来人。 一身彩锦翔凤花纹衣,圆领窄袖,抹胸襦裙配长衣群腰处有粉红金丝带系着,薄纱罗旋绕于臂间飘然欲仙,晏七七蓦然想到了一句词,“娴静处如闲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扶风。” 说话的人正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长公主晏洛青,洛长公主。 果然是个大美人! 巴掌大的小脸上明眸善睐,一双葡萄大眼黑白分明神色撩人,冰肌玉骨樱桃小口,梨颊微涡一笑有万种风情。 小小年纪竟然长得如此美貌动人,晏七七一个女人都看的呆住了。 这洛长公主竟然比她这具身体里原主人的记忆里还要好看。 “你们两个,小七是我的妹妹,胆敢再胡说,本宫决不轻饶!”晏洛青年纪轻轻的,施起威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两个官家小姐一看是长公主,顿时收起了那嚣张的性子,磕头谢罪后一溜烟的跑了。 晏洛青极其热络的拉着晏七七的手坐了下来,“听父皇说你被许公子退婚后差点要自尽,可吓死我了,现在看你没事就好……” 她一副特别关心的样子让晏七七的心一紧,蓦然就想起那天在天牢中许世安对自己说过的话。 “长公主,我之前有送过蛐蛐给许世安吗?还像他表白过?为什么我没有半点印象?” 晏七七半真半假的问她。 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果然话音刚落,晏洛青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连握住她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到底是年纪小,心里素质还差了点。 可是让晏七七惊讶的是才过去了几秒钟,晏洛青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妹妹你这是听谁说的啊?是哪个人敢这么挑拨我和妹妹之间的感情?你暗恋许公子我是知道的,但我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晏洛青的一双美眸中似乎有盈盈水光在流动,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开始晏七七还不信,但是现在她信了! 刚才她只是说是听别人说的,但是并没有说是谁说的,晏洛青面上维持的很好,但是说话的时候露出了马脚,竟然画蛇添足的告诉晏七七不是她说出去的! 第26章龌龊心思 可是晏七七刚才并没有说是谁告诉了许世安啊! 晏洛青这是不打自招了。 这个长公主,还真是有心机! 可怜这身子的原主人,还一直傻乎乎的拿她当最好的姐妹! 可是让晏七七不解的是,她和晏洛青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害她?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小七,你今天来……也是来看许公子的吗?”晏洛青的语气里带有试探。 今天的狩猎说白了就是为长公主准备的招婿宴,所以她才打扮的这么漂亮,贵气无双,想来只怕是早有意中人了。 她三番两次的提到了许世安,难道说……她中意的人竟然是许世安?? 晏七七的眼睛陡然睁大。 在晏洛青看来,更像是被她说中了心事之后的慌张,她的手紧了紧,像是不安,“是不是?” 是个屁! 按照现代话来说姓许的就是个渣男,这样的男人谁喜欢谁要去,她才看不上他! “长公主,你不会喜欢他吧?” 晏七七的眼睛很大,像是一对黑宝石,盈盈流光中像是有无形的吸引力,能让人暂时迷失心智。 晏洛青差一点点就承认了。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很欣赏他的才华,我们大晏国最负盛名的才子,谁不喜欢?” 这理由真是冠冕堂皇。 “小七,你原来都是叫我洛姐姐的,怎么今天一直对我这么生疏?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去成国公府看你?”说着说着晏洛青竟然流下了眼泪。 “宫禁森严皇祖母又久病在床作为皇孙也要尽孝道,本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看你,希望你别怪我……” 她说的苦哈哈的,半天挤出来两滴眼泪,眼睛还时不时的瞟向她看她的反应。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尽孝道吗? 太后都病的要归西了,她今天还穿的这么招摇,金步摇在阳光的照射下要把人的眼睛晃瞎了,哪里有一点孝道? 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呢? “洛姐姐,我没有怪你,当初落水是我贪玩,父亲也狠狠的惩罚我了,许公子退婚是我福薄受不起,这辈子我就打算一个人青灯古佛度过余生了。”说完晏七七用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根,疼的她也落下泪来。 演戏嘛,谁不会。 听见她这么说晏洛青才像是长长的舒了口气,拉着她更显亲昵,“没事的,妹妹长这么漂亮,以后的夫君肯定是人中龙凤……”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东拉西扯,晏七七兴致缺缺,晏洛青的心思也不在这,她的眼睛一直若有若无的朝门口扫去。 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戏,晏七七装作不知情的对晏洛青说道:“洛姐姐,这几个月我没怎么出门,很多人也不怎么认识,要不你陪我到门口坐着给我介绍一下?” 门口的座位能够直观的看清楚来这里的每个人。 看晏洛青的脖子都伸的比长颈鹿还长了。 晏洛青怕是早有此意又觉得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不能太主动,所以一直扭扭捏捏的,晏七七就不一样了,她对谁都不感兴趣,坐那里都无所谓。 这话说到了晏洛青的心坎里,她快要高兴疯了。 但是面上却依旧没有表露半分,“好啊,那我就陪妹妹坐到前面去。” 尼玛,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晏洛青这种人。 明明是她自己想去,还非要拉上个垫背的。 门口风很大,好在晏七七穿得多,微风吹来还觉得人舒爽了不少。 晏洛青就不一样了,为了好看她穿的很少,蚕丝薄纱透风清凉,更是冻得她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过去了,很多王公贵族公子哥儿和官家小姐们都到了,唯独许世安的人毛也没看见。 “洛姐姐,人我都记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晏七七装傻,她当然知道许世安没来晏洛青是不可能离开的。 果然就听晏洛青拒绝了她,“妹妹,我们再等等,你看远处还有空位,人没来齐呢。” 看,还真是不死心。 行,喜欢等就等吧,反正她闲着没事。 又过去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口的太监高声叫道:“许国公府许世安许世子到!左相公子云羡云公子到!” 许世安来了晏七七不惊讶,她惊的是云羡竟然也来了! 上次的“温泉泡澡”事件给晏七七留下了非常沉重的心理阴影,她不知道云羡到底看到了多少…… 还有,她发现自己的藕荷色肚兜不见了,后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就是在那次泡澡的时候弄丢的。 现代社会丢了一套内衣就丢了,但是这个时代可不一样,万一云羡哪根筋搭错了把这事儿说出来,那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越想越心慌,本来桌子就矮,她恨不得能平躺着钻到里面去。 好在她是虚惊一场,据说云羡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吹风,所以进来的时候都是轻纱轿抬进来的,连面都没露,两人根本就没见面。 而晏洛青几乎是飞奔而起,等许世安进来的一刹那,她却装作不经意的迎了上去。 “许世子……”声音清脆又带有点小娇羞。 许世安定睛一看是晏洛青急忙就要下跪请安,晏洛青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许世子不必多礼,真要计较起来本宫还要尊称您一声表叔呢……” 许世安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按照辈分算他跟长公主的爹也就是皇帝是一辈的,也能受得起表叔这一称呼。 晏七七觉得这称呼有意思,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第27章就是想看她出丑 “这位是?”许世安发现了站在晏洛青旁边的晏七七,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刚才许世安并没有注意到她。 晏洛青的手紧了紧,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许世安面前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没想到才说了不到三句话,晏七七这个傻子就把她的风头抢了! 她越想越生气,心中一动开口就向许世安介绍,“你们认识的,她还差点成了世子夫人呢……” 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说话不要戳心窝。 晏洛青倒好两样全占了。 当初两个人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许世安更是为了这桩婚事差点把命搭进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世安更是如此,一听洛公主说完,他的脸马上就冷了下来。 他再一看晏七七此刻的装扮,不伦不类,脸上和嘴角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瓜子壳和饼干屑沾着,站在公主的面前好比野鸡跟凤凰,心中鄙夷更甚,都懒得再看晏七七一眼。 “公主,您要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就先进去了。”许世安直接忽视了晏七七。 公主虽然生气许世安没有跟她多说几句话,但是许世安对晏七七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厌恶来形容,这让她心里痛快了不少,一想到竞争对手没有了,她心中的郁气也就消散了些。 她转过身看晏七七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她是在默默地伤心,心中暗叫了一声活该,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反而还假惺惺的安慰起晏七七来。 “七妹妹不要伤心,许世子平常就是这副冷冷的样子,加上最近侯爷府二夫人去世,可能世子心情不好……”这当然是晏洛青随口找的借口来安慰她的。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真不知道这个洛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许世安跟二夫人有一腿? 她伤心?她恨不得买鞭炮去庆祝,终于没有嫁给渣男…… 憋笑也是很辛苦的,晏七七低着头没有作声,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委屈巴巴的站在一边。 晏洛青心情很好,待许世安入座后,她便坐在了他的旁边,晏七七被她紧紧的拉着,也坐在了晏洛青下手的位置。 帐篷里八个座位,四对四这么坐着,晏七七的左手边还空着一个位置。 离狩猎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么坐着也是无聊,丝竹管弦响起,晏洛青眼眸微抬朝对面御史大人的女儿柳絮儿使了个眼色,柳絮儿心知肚明马上站了起来。 这柳絮儿的父亲柳涌原先是地方州县的一个小官,靠着收刮民脂民膏讨好上司捐了个京城的六品官。 后来因为会溜须拍马调到了京师做御史誊案,因为当初给洛长公主赐封号的时候一个“洛”字,寓意为“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 至此得到了皇后的欢心,从此仕途青云直上,一家人围着长公主转。 长公主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柳絮儿此刻便朝众人提议:“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吧?花传到谁那里,谁就作诗,输了的就要接受惩罚。” 晏七七只想冷笑。 这洛长公主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她使绊子,在座的人都知道晏七七生在武将之家,晏天霁重武轻文,加上这个时代更是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晏七七充其量就认识字而已,说吟诗作对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这对许世安而言却是投其所好。 毕竟是名冠京城的第一才子,吟诗作对对他而言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七七,你不会拒绝吧?”晏洛青双眸微转,眼里的笑意都要藏不住了。 要真是晏七七这副身子真正的主人在这,恐怕想哭的心都有,不过此刻晏七七一点都不害怕,她堂堂医学博士生,辅修古文学,诗词歌赋脑中最少有几百篇的存货,会怕他们?笑话! 不过她现在却不想冒头,也故意垂着一双眼眸小声的回答,“洛姐姐,我真的不会,你们玩吧。” 这飞花令就是为了让晏七七出丑而设的,此刻她要不参加那还怎么玩?晏洛青自然不会同意。 “没关系的,有我呢,再说了飞花令不一定会传到你头上,一起玩玩嘛。” 像是抵不过晏洛青的邀请,又像是怯懦,晏七七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厢晏洛青趁机给了柳絮儿一个眼色,柳絮儿又站起来了,“那就由我喊停吧,传到谁哪里,谁就作诗。” 琵琶声响起,柳絮儿趁机偷瞄,按照晏洛青的意思,第一个飞花令要给许世安,所以当令牌传到许世安手上的时候,柳絮儿喊了停。 令牌上面写的是梅。 也就是说要用梅字做一首诗。 许世安只沉吟了几秒钟,就作了一首:“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话音刚落,晏洛青的脸就红了。 她听见了许世安的诗句中蕴藏着她名字中“洛”字的同音字。 这是不是就代表其实许世安也是对她有意的? 她如水的双眸微微抬起,再看向许世安的时候像是有波光涌动,脸颊边含春浅笑,皆是风情。 许世安刚好也在看她。 晏七七端起茶杯冷哼了一声,她自然也看出来了诗句里的门道,看来貌似许世安对这个长公主好像有点意思,可是她又没有从他眼神里看出情字,难道…… 晏七七心中一惊,不是没有可能! 当初许世安拒绝和自己成亲她还以为是他有了意中人,可是他当初抛弃白千韵的时候也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能有长公主尊贵呢? 第28章柿子当然是挑软的捏 娶了长公主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驸马爷,这可比当一个侯爷府的女婿强一百倍。 原来他打得竟是这副算盘? 晏七七低头沉思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柳絮儿和晏洛青两人又在使坏的眼神,“哐当”一声,飞花令的令牌落到了她的桌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絮儿急忙喊了停,也就是说,下一首诗要她作了。 “七妹妹没事的,你要是不会,我帮你作。”晏洛青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柳絮儿也跟着接话,“不作可不行,要不就请郡主为大家跳一支舞吧?” 这个时代献舞的人都有专门的舞乐坊,里面的舞姬一般都是没爹或者没娘的孩子因为生活所迫被卖到里面的,柳絮儿竟然拿她跟那些人比,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献舞这件事情,不是你柳絮儿更为擅长吗?据说令堂可是凭借着一支舞让知府大人流连忘返,从此你们才平步青云的?” 说到这个就戳到了柳絮儿的痛处,她母亲是父亲的第三房夫人,当初做扬州瘦马的时候被柳涌看上然后替她赎了身,后来去给知府大人献舞的时候又被知府看上了,从此过着同侍一夫的生活,成了当地的一大奇谈。 现在这桩见不得人的丑事被晏七七翻了出来,柳絮儿差点气疯了,偏偏又不敢发作,只能咬嘴生闷气。 晏洛青也很诧异,她没想到多日不见晏七七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竟然把柳絮儿怼得无话可说,想当初晏七七可是像只小白兔一样任她们搓扁揉圆的。 虽然她觉得奇怪,但是有许世安在,晏洛青也不想让晏七七得到关注,她急忙过来岔开了话题,“七妹妹,要是你作不出来就算了,我帮你作。” 晏七七直接摆手,“不用了,谁说我作不出来?听好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这首诗出自元代王冕的《白梅》,尤其是这句“不同桃李混芳尘。”更是一绝,暗指自己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自己的母亲也绝不同柳絮儿母亲一样不堪,简直就是二次打脸柳絮儿。 柳絮儿要气疯了。 虽然她爹和她都没有晏七七的官衔大,可是她背后有皇长公主撑腰,那气势拿捏的足足的。 她也算得上是舞文弄墨的才女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晏七七话里话外的意思。 当下就要跳起来和这个胆小怕事的郡主拼命。 只是她破口大骂的词还未说出口,门帘突然被人掀起,接着两声哈哈大笑,“好诗好诗,没想到郡主这么有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爽朗的笑声肆无忌惮,敢在这么多王孙贵胄面前迟到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就只剩一个人了…… 晏七七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只见房间内顿时跪倒了一片。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真是太子! 太子晏洛谦年方十九,是皇帝陛下的第一个儿子,母亲是容贵妃,只可惜生他的时候难产血崩心死了,所以他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是由皇后代为抚养,皇后只生了一个女儿,自然是视他如己出,兄妹两人的感情也很好。 今天的狩猎会他也是来为长公主凑场子的,不好喧宾夺主所以故意来的迟了些,没想到却听到了一出特别精彩的飞花令。 晏七七刚刚跪下就被晏洛谦亲自搀扶了起来,“小七别多礼,我们都是兄妹不在乎这些虚礼。” 晏洛谦说话的时候语气不疾不徐,身高修长挺拔,晏七七的个头只到他的肩膀,目光所及之处剑眉星目头发挽起用紫金冠束着更显皇家威仪。 晏洛谦也在看晏七七。 几个月不见,这个小姑娘倒是出落的越发楚楚动人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眉毛如翠羽,肌肤似白雪,跪下参拜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的雪白颈能清晰的看见经络,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用束带绕着,皓腕凝霜雪让人想入非非,明明她穿的再普通不过,比那些花红柳绿的女人们素净太多了,但他的目光依然被她吸引,不可自拔。 尤其是她那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皇兄?皇兄?”晏洛青叫了好几遍才让晏洛谦回过神来。 “怎么了?” 晏洛青朝地上跪拜的人努了努,又拉扯了一下晏洛谦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都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整齐划一的声音中,一众人等都慢慢起了,只有柳絮儿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她能看出来太子对晏七七很看中,自己长得也不差,为什么太子殿下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自己? “小七,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云丞相的公子云羡……” 晏七七如遭雷击。 坑爹啊! 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他? 不是说他染了风寒不方便的吗?怎么会和太子在一起? “参见郡主殿下。”云羡极为平静的以大礼拜见了晏七七,这让晏七七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应该是不认得自己了吧? 晏七七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也同样回了礼。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皇帝为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也下了一番苦心,自己也没有过来,先让自己女儿过一遍眼。 只要不瞎的人大概都看出来了,这长公主对许世安有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是把一些该表现的机会都让给了二人,一时间场上热闹非凡。 第29章就是想看她出丑 而晏七七一直担心的云羡此刻像是得了失忆症,虽然两人坐在相邻的位置,但是他宛如一个人抽离了这个地方,喝着果饮完全不在状况内。 应该是觉得许世安风头一时无两他失意了吧? 也是,同样都是名冠京城的才子,一个受老天爷恩宠得意非凡,一个福薄要和老天爷抢命,换成是她她也郁闷。 于是晏七七做了一个让她后悔了大半辈子的决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拿起桌上的酒杯先倒上了一杯,然后不由分说的拿起云羡的酒杯也倒满了一杯。 “来,云公子,我陪你喝一杯。” 云羡抬眼看向晏七七,就见她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请。” 云羡没有接,也没有喝。 “为什么要陪我喝?我认识你?” 晏七七被问的一愣,竟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云羡是不是脑子病糊涂了?把他们之前见过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反应过来的晏七七心中暗爽,她此刻笑得那才叫一个开心。 “不,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只不过我是仰慕云公子已久,今日得见真容喜不自胜,所以失礼了……”这个借口说的晏七七自己都信了。 云羡倒也没说什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对面的柳絮儿看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个女人真是风骚,一刻都闲不住! 都坐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了还不忘勾搭云公子! 晏洛青抬眼朝柳絮儿看了过去,眼神一扫,柳絮儿瞬间就明白了。 “各位,狩猎大会就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出去看吧?” 晏洛谦这时候也发话了,“也好,是时候让我们瞧瞧大晏国真正的男儿风采了。” 一行人出去后,相继走到了高台上,按照等级的高低依次入座。 事先早已安排好的猎手们上台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后再去和圈在猎场里的猎物搏杀一番,台上台下喝彩声一片。 不过晏洛青却显得兴致缺缺,那边表演的人再好,她也是看不上的,她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黏住许世安,片刻也未曾离开。 柳絮儿当然知道晏洛青的小心思,她眼珠子一转,当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晏郡主,你今天的这副穿着是不是也想为我们大家表演一下狩猎?”她话音刚落,几个早就商量好的女眷们纷纷拍手,将气氛一下子烘托了起来。 “我之前听闻晏将军马背上单刀擒敌人,那一定非常威风,只是我们无缘得见,想来晏郡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让我们开开眼吧。”有个晏七七不认识的女眷说风凉话还不忘拉晏七七的亲爹晏天霁下水。 和这群眼皮子浅的女人在一起就是麻烦,除了宫斗好像都没别的事情干了一样。 晏七七有点恼火。 她要是答应吧,万一出了风头这群人就更要针对她了,可她要是不答应,这群人照样没完没了的找茬,真是进退两难。 晏洛青看见晏七七这副样子心里却暗爽起来。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晏七七特别怕马,只要马一靠近她就会嚎啕大哭,晏洛青可没真想让晏七七表演,她只是想让她当众出丑而已,这样许世安就更加厌恶她,到时候自己再打着替她救场的名义博得满堂彩简直一举两得。 因为众人皆知晏长公主马上功夫了得,能快马射飞兔,深得陛下欢心。 她这么一来,只会让别人更加觉得她这个长公主实至名归,获得的青睐就越多。 “我看就算了吧,晏郡主的身体才康复,受不得颠簸,下次有机会再表演也不迟。”说话的正是皇太子晏洛谦,晏七七落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心疼她旧伤未愈便出言相帮。 太子发话自然没人敢反对,柳絮儿虽然百般不情愿也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忍住。 “不用了,给我备一匹马,也为这狩猎会助助兴吧。” 晏七七话音刚落,晏洛青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面上还装出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七妹妹要不算了吧?” 晏洛青是生怕晏七七会反悔,毕竟这种机会难得,她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没事,长公主放心,我这个人吧,一向福大命大造化大。” 在晏洛青的印象中晏七七是个胆小又怯懦的女孩子,往往别人大点声音说话都能吓哭她,所以晏洛青一向没把晏七七放在眼里。 可是今天她却突然感觉晏七七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有朝气,身上像是萦绕着一团光,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视线黏在她的身上。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低头不言的许世安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捏在手里的杯子一直没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晏洛青本来就害怕许世安会把视线全部放在晏七七的身上,因此对许世安的一举一动她都格外关注,一看许世安不对了,晏洛青急忙假惺惺的问他:“许世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久病刚愈不宜在外面久坐,还是进去里面吧。” 没想到许世安拒绝了她的好意,摇了摇头:“我没事,既然大家都在,在下也不能特殊对待。” 他倒很想看看,被洛公主批的一无是处的郡主是不是真的是个草包,刚才对诗的时候她就给了自己一个很大的惊喜,现在竟然可以骑马射猎,这样的好戏他怎么可以错过! 许世安越是这样,晏洛青的心就越是揪成一团,她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一个侍从牵了一匹站到了台上。 第30章就是想要弄死她! “这匹马是大宛国进贡的汗血宝马,脚力猛劲乃是我大晏国豹虎军团的战马将军,七妹妹骑着它一定能博得头彩。”晏洛清笑得和风霁月, 像是真的处处在为晏七七考虑。 是啊,传说中汗血宝马乃是汉朝名将霍去病的坐骑,当年就是靠着这马打得匈奴一族对大汉朝俯首称臣,没想到在这个异世还能见到这么名贵的马。 这马可是仅供皇室专用的,一般人想摸都摸不着。 只是晏七七心中明白,晏洛青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这马现在看似温润,其实野性难驯,对待之前的主人尤其忠贞! 这一生只为能驯服它的主人服务,晏七七一个弱女子站着还没马背高,要是一不小心被摔下了马踩成个重伤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用一匹马就能弄死她,这买卖划算。 “洛儿,这匹马被人驯服过吗?七七还是个小姑娘,万一……”太子晏洛谦像是十分担忧,眉头紧蹙在一起望着不远处的晏七七,神色很是紧张。 “太子哥哥,七妹可是成国公的女儿,马背上打江山的怎么可能会怕马?您多虑了。”晏洛青说到最后几乎快咬牙切齿了。 今天是她的主场,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了她的风头,晏七七摔死才好呢! 晏七七看似天真的顺了顺汗血宝马的鬓毛,语气轻松,“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臣女试一试。” 汗血宝马的旁边跪趴着一个太监,是为“人肉板凳”,一踩就能上马,晏七七没有动,而是吩咐他,“你起来吧,帮我抬个凳子过来就好。” “是……” 一直静静的呆在一边跟个隐身人没什么两样的云羡听见她这么说,垂下的眼眸中有精光一闪,随即又飞快的消失不见。 高脚凳很快就被送了过来,晏七七一脚踩上去翻身就坐到了马背上,只是姿态不是很熟练,还在马鞍上面晃了晃。 这一晃又是好几声讥笑声,以柳絮儿为首的管家小姐们可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想着来挑一挑晏七七的错处。 上了马之后的晏七七拉着缰绳慢慢的朝前走,汗血宝马也很听话,走的很稳。 “公主放心,药效发作的时间比较长,等下就有好戏看了。”紧挨着洛公主站的柳絮儿用手帕半遮着自己的脸和晏洛青在这里交头接耳。 这汗血宝马是刚刚进贡到大晏国的,还没来得及驯服不说,柳絮儿买通了马厩的人给它下了“钩吻毒”,这毒无色无味只是会让这匹马突然变得狂躁,没有三五个功力高深的壮汉根本降不住。 晏七七还在这里慢吞吞的溜着马,突然她腰间的玉瓶开始剧烈的震动。 玉瓶里放着的就是她视若珍宝的“小祖宗”蛊王——天蚕蛾。 天蚕蛾几乎每天都在沉睡状态下,但是它堪比毒物检测仪,方圆三公里内只要有毒物它的身体就会抖动,越是离得近毒性越强的它就感知的越清楚。 当初许世安体内的蛊虫就是让天蚕蛾吸食出来的,它几乎不进食,吃也是吃剧毒之物。 天蚕蛾苏醒就代表着这匹马也中毒了! 好啊,还真是不想放过她呢! 就在这时,汗血宝马仰天嘶叫一声,差点把她摔下去,她捏紧缰绳急忙侧过身子,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将天蚕蛾放了出来,然后它便顺着汗血宝马的耳朵爬到了它的嘴里,她自己也是用毒高手,捏出几根银针手起针落分别扎在了马的眼帘和鼻端还有腹部。 这些穴位可以暂时封住汗血宝马的穴位,能够给天蚕蛾清毒的时间,晏七七的视线看向了晏洛青,马儿发狂的时候她好像还笑得很开心? 晏七七眸光微微一闪,拿在手里的最后一根银针应声落在汗血宝马的屁股上,受到了利器追击的马疼的仰天长啸双蹄抬空,就在这时晏七七使劲拉住缰绳往上一拉,马瞬间就往晏洛青站的地方冲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就容不得站在远处的侍卫反应,只要汗血宝马这一脚落下来,肯定能把晏洛青踩残废! 晏七七像是拉扯不住,完全任由汗血宝马发狂一样的踩踏着宴席,晏洛青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腿根本就挪不动,站的远一点的宾客哪里还顾得上她,都在四处逃窜,生怕被马踩死。 就在马蹄要落下来的一瞬间,太子晏洛谦猛地朝晏洛青扑了过去,顺手一带两人一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也就躲过了汗血宝马的这一脚,马蹄踩了个空,吊着晏七七又朝远处跑去。 精心打扮过的晏洛青此刻狼狈的不能看,云鬓髻歪歪扭扭的,头发散乱衣服沾染的全是泥水,头上甚至还挂着两片树叶。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关心许世安,看他一切安好这才放了心,再偏头看向救了自己一命的太子,差点又被吓傻了! 只见晏洛谦此刻脸憋得通红,双腿使劲的抖动,嘴里还一阵阵的往外吐白沫,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啊……救命啊……快叫太医!” 就在这时,晏洛青被人拎住衣领往后一拖,她正要发火,晏七七却打断了她的话,“闲杂人等都给我滚出去!散开,通风!” 已经被马儿带跑的晏七七竟然回来了,而且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晏七七几乎是用嘶吼的语气在说话,眼神凌厉又坚定,晏洛青竟然乖乖听话的站到了一边。 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晏七七三下五除二就将太子晏洛谦的衣衫扒了个精光,露出他白皙无 瑕疵的上身来。 第31章这种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场上这几个女眷平日里都是养在深闺,别说扒男人的衣物了,就算是衣衫不整的男人都没见过,又哪里 遇到过这个阵仗,当下是既傻眼又害羞,捂着脸尖叫着全跑开了。 此时太子虽然没有抖动的那么厉害了,但牙关紧闭依旧没有知觉。 晏七七知道,他这是受惊引发的风厥,也就是现代常说的“羊癫疯”。 只是让他老是这么无意识的昏迷下去也不是办法,周围也没有合适他咬得树枝,她心一横干脆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细瘦的胳膊掰开晏洛谦的牙关就往他嘴里塞。 不一会儿太医赶到,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就将太子往架撵上放,风风火火的回了宫。 晏帝听说太子出了事,勃然大怒,将狩猎会上一干人等全部关押在宫里听候发落。 晏七七的左手臂上还有两排被咬破渗血的牙印,深能见骨。事后她才感觉到疼,这太子也太生猛了,都差点把她的肉咬掉了! 要不要打个破伤风针?可惜了,现在这个朝代连根针都找不到,只能回去想办法找点药敷一敷。 开始一个比一个光鲜靓丽的王孙贵公子娇小姐们此刻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蔫蔫的,没有一点生机。 “宣晏七七郡主觐见!” 传旨太监带晏七七到太子寝殿的时候她还有点懵逼。 不过好在她之前来过宫里,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便随着宫人亦步亦趋的进了寝殿。 皇帝坐在太子的床榻前,依照宫规晏七七要磕头下跪,只是她刚刚才做了个弯腰的姿势就被皇帝亲自搀扶了起来。 “免礼,朕听太医说了,是你救了谦儿?”皇帝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和颜悦色。 “禀皇上,这都是臣女该做的,能救太子是我的福分。”这场面话说的晏七七自己都很恶心,但是又不得不说。 “今天的马是匹野马,你没伤到吧?”晏帝果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晏七七的余光扫到了晏洛青,只见她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像是很害怕。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知道怕了? “回禀皇上,是……是 臣女自己学艺不精,让烈马没受控制惊吓到了太子,臣女甘愿受责罚。”她能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晏洛青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父皇,这事情不能怪七妹妹,要不是她皇兄就没命了……”晏洛青突然开口了,这倒是说了句人话。 晏帝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了她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的医术,是你娘亲教你的吗?” “……”晏七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成国公夫人余氏已经去世三年多了,那个时候真正的晏七七还在,而她本人还在现代社会苦哈哈的攻读博士学位。 晏帝像是知道晏七七会是这副表情一样,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也罢,朕还是不提了,免得平白惹你伤心。”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也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房间内一时间静谧无声,晏七七也只能装哑巴。 回去的时候,晏七七身后多了好几个太监,不为别的,晏帝为了奖励她救了太子,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都是金银珠宝和珍贵古玩。 正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晏七七被人叫住了。 “郡主留步。” 晏七七回头,赫然发现竟然是云羡! 他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知道晏七七在疑惑着什么一样,一身白衣的云羡摇了摇折扇,“在下在这里赏花,碰巧看见郡主了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碰巧吗?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刚才在狩猎会上还一副不想和她多谈的样子,怎么到了这里就变得这么热络了? 御花园是专供后宫嫔妃们休闲的地方,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来的,现在他不光进来了,还在这里逗留,不是很奇怪吗? “找我什么事?”晏七七对云羡这个人还是心存防备的,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不简单,还是少招惹为妙。 刚才在宴席上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现在私下没人了过来套近乎,怎么想怎么可疑。 云羡看着晏七七防备的眼神,心中一动。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个软懦可欺的人啊?这双眼睛里面有狡黠有怀疑更有试探。 小小年纪竟然有一副看透世态炎凉的眼睛,有趣,有趣! 云羡抬手一拱:“感谢上次郡主拔刀相助,给在下节约了五万两黄金,今天特意专程来道谢……” 晏七七的心漏掉了好几拍! 上次去摘星楼她是女扮男装去的,不光如此她还骗他说了个假名字,今天云羡全部拆穿不说,还以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肯定是另有所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云公子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告辞了。” 晏七七当然不会承认。 云羡也丝毫不觉得意外,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收起折扇后又敲了敲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记说了,上次姑娘遗留在我房间里的肚兜还在我这儿呢,上面的荷花绣的可真好看……” 肚兜? 晏七七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天她跑的急,是感觉丢了一样东西,没想到竟然在云羡那里? 这么私人的东西落在了他手里万一他抖露出去,晏七七的名节就全完蛋了! 云羡看着晏七七,笑得依旧温文尔雅,“郡主可是想起什么来了?要不要我再给你点提示?” 第32章治治你的妄想症 “没想到云公子还有盗人贴身衣物的爱好,本郡主那几日卧床在家,根本就没见过你,除了摘星楼那次,今天是和云公子的第二次见面,怕是云公子认错了人,再说了,拿别人的贴身衣物终究是不太好,公子还是还回去吧,要是还是想不起来,我倒是认识几位名医,可以介绍给公子,治一治你的妄想症。” 这是在变相的说云羡有病,事实上他的确有病。 名冠京城,却偏偏活不过二十五岁,想来让人有些唏嘘。 晏七七便忍住了想拿银针扎死他的冲动…… 云羡像是没想到晏七七竟然这么能胡搅蛮缠,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 晏七七更是不怵,和他对视着。 云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郡主说的是,可能是我真的记错了,不好意思。” 他竟然话锋一转,承认是他错了! 晏七七也是见好就收的人,“既然如此,还请云公子让个路,我们好过去。” “让路可以,但是我还要一事不明,还请郡主解答。” 不待晏七七回答,云羡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今天上午的狩猎会,郡主知道是谁在汗血宝马身上动了手脚吧?为什么你又会在得手的一瞬间又放弃了呢?” 明人不说暗话,云羡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晏七七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云羡,心中更是惊诧不已,本来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了,没想到人外有人竟然被云羡识破了! 他果然是聪明过人。 “云公子,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岁吗?”晏七七突然问了云羡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小明是谁?我认识?” “小明的爷爷能够活到九十岁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多管闲事。” 晏七七刚要走,云羡的视线瞟到了她腰间系的玉佩,他的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郡主留步。” 晏七七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云公子还有何事?” 云羡拱了拱手,“之前还没能感谢郡主殿下那日在摘星楼的出手相助,在下有个疑问刚好想请郡主解答一下。” “什么问题?” 云羡的视线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才慢慢的说道,“在下当日还很奇怪为什么郡主能一眼识破那玉璇玑是个假货,今日一见就全明白了。” 见他说的没头没尾的,晏七七也有点糊涂了,“什么你就全明白了?” 云羡听她这么问,伸手指向了她的腰间,“因为真正的玉璇玑在郡主这里……” 此话一出,连晏七七都愣住了,余氏留下的这块玉佩就是玉璇玑?传说中能辟邪驱毒的圣物? “能不能恳请郡主将玉佩借我观看一眼?”云羡得到语气听似平静,可只有他自己能明白此刻的心情。 看着云羡努力抑制自己的样子,晏七七突然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上来,这玉佩的来历和用处她也搞不清楚,倒不如先让懂行的人看看。 晏七七将玉佩解下来递给了云羡。 在拿到手里的那一刹那,云羡开始还喜悦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不是他丢失的那块玉佩! 虽然这外观一模一样,可是中间雕刻的是凤凰,而不是遨游的龙。 他的脸色时明时暗,晏七七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怎么了?这玉佩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云羡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失态,听见她这么问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郡主多虑了,我只是在想能亲眼见过一回真正的玉璇玑也是三生有幸……” 虽然知道他这是托词,晏七七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她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将这玉佩重新挂回腰间,便朝门口走去。 …… 景苏看着自家公子呆坐在榻上一语不发的样子有些不解。 “公子,怎么您今天从皇宫里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困扰吗?” 自家公子的个性是八面玲珑的,虽然一直是病怏怏的样子,可这大晏国里却没人敢小瞧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家而对他另眼相看,而是因为他本身就足智多谋。 一般的难题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情,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可是今天就连景苏都觉得不对了。 从一回来公子就像是着了魔,饭也不吃棋也不下,就坐在那里发呆。 “景苏,你说当年墨国师说的话是真的吗?” 景苏是打小跟着云羡的,别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可是景苏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闻言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竟然半天没回过神,云羡像是不甘心,“你说,百年预言真的准吗?” 景苏一瞬间竟如遭雷击,就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的。 “公子,您见到她了?” “嗯,见到了,就是上次我们在摘星楼见到的成国公府的郡主晏七七。” 云羡口中所说的墨国师,真名叫墨年,乃是当年轰动整个大陆的预言师,当年北国皇帝以两城城主之尊邀请他出山为皇室所用,观天象测吉凶,佐国事,深得北国皇帝器重。 当时还是闲散人的国师偶尔游历到了大晏国,云羡曾经和他有一面之缘,他当时就告诉云羡,倘若这辈子他能遇到一个戴着和他身上佩戴玉佩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个女人就会是他的克星!一将功成或一败涂地均和这个女人有关。 是吉是凶却怎么也不肯再透露了。 当时云羡只觉得心神俱震。 第33章着凉还穿这么少? 按照规矩,受到赏赐的晏七七还要去进宫谢恩一次,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到了皇宫,先去谢了恩,顺便去探望了一下太子,没想到又碰见了云羡。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呐! 晏七七正准备装瞎一样的从云羡身边走过,又有传旨太监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郡主请留步。” 她认出来了,这位公公正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敏公公,她朝敏公公施了一礼,“公公还有何指教?” 敏公公是小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朝她说道,“郡……郡主,陛下刚才下旨请老奴过来请您过去给后宫的沁娘娘把把脉。” 晏七七闻言皱了皱眉。 这皇帝老儿还没完没了的是吧?这宫中不是有太医院吗?他就这么相信她的医术? 敏公公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对着她窃窃私语起来,“郡主有所不知,沁贵妃身体不适不是一两天了,太医开了很多药方根本不管用,所以陛下就想让郡主去看看,女人之间好说话。” 她明白了,原来还是怕男女有别,所以死马当活马医让她去看的。 “行吧,请公公带路。” 敏公公却没有着急走,而是朝她福了福身,“郡主稍等,老奴找云公子也有事。” “云公子,沁贵妃娘娘说,有很多日没有见到公子了,今天听闻公子在宫里,恳请陛下让你们姐弟二人见上一面,公子请吧。” 云羡顿了顿才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请。” 晏七七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云羡可以在这宫里畅通无阻,原来沁贵妃是他的姐姐! 皇亲国戚啊这是。 只是她怎么觉得,云羡今天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呢? 揽月殿里紫金兽里的香烟袅绕,顺着微风四处飘散。 贴身宫女芊芊正拿热毛巾往沁贵妃脸上贴,“娘娘忍耐一下,等下脸红彤彤的看起来才更像是生病高烧的模样……” 沁贵妃有病当然是装的! 她装病一是为了躲皇帝,而是为了见一见云羡。 想用生病这个由头而已。 沁贵妃听完脸好像更红了些,临近夏天宫里也开始闷热起来,她仅穿了件露肩里衣,外面套了个薄纱微风拂面像乘风归去的仙子。 听见芊芊这么说,她把薄纱又往肩下扯了扯,露出凝脂如白玉的肌肤,声音细微:“他……会来吗?” “会来的,贵妃娘娘发话,谁敢不来……” 沁贵妃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 “芊芊,再给我敷一遍,越红越好。” “诺。” 在敏公公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宫门口的鹅卵石路上,轻风吹过,有一丝香味钻进她的鼻子,晏七七总觉得这个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又走了几步,到了揽月殿也就是沁贵妃住的寝宫门口,云羡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云羡垂着眼眸,语气未变,“郡主先为娘娘诊治,在下先候着。” 这倒也是,虽然是姐弟,但是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没毛病。 “那就烦劳郡主自己进去,老奴也告辞了。”敏公公也退下了。 反正是为宫里的女眷看病,晏七七也大大方方的进了殿内,还没等她跪下跪拜,从内室里倒是先冲出来一个人。 晏七七愕然抬头,眼睛瞬时瞪得老大! 美女啊! 一双美目含秋水,长发披肩脸色红润,樱桃小嘴含春色,真是楚楚可怜,西子都稍逊三分。 ”放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晏七七被这一声娇喝拉回了神智。 原来她就是沁贵妃,这云家的基因还真不错,男的俊俏女的美艳。 她正要跪下行礼的时候,沁贵妃刹那间变得特别疲累,连带着她说话都开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罢了,你起来吧,是皇帝叫你来的?” 兴致缺缺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回娘娘,是陛下说娘娘身体不适,让臣女……” 还没等她说完,沁贵妃直接挥了挥手,“本宫没事,就是着凉了而已,你回吧。” 着凉?着凉还穿这么少? 当然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既然贵妃都说不用看了,她自然也乐个清闲,马上告辞从内殿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云羡笔挺的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晏七七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的,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一声比较好。 “喂,傻站着干什么呢?你姐姐等你很久了。” 真是姐弟情深啊,为了见弟弟一面,沁贵妃竟然连病都不看了,不过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 云羡愣愣的看了她很久,嘴里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姐姐?” “是啊,贵妃娘娘。” 听她这么说,云羡的眼才变得清明起来,竟然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晏七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人是有病吧?一会儿对她热络的要命,一会儿又如同冰山降临恨不得把人冻成冰棍。 算了,她才懒得理这些,这宫里她一刻都不想呆,只想早点回去。 和刚才看见晏七七意兴阑珊的样子不同,云羡刚一踏进揽月殿的大门,沁贵妃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了过来。 但在距离云羡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她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朝芊芊挥了挥手,“你先退下,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芊芊退下后体贴的关上了门。 第34章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室内只剩下了两人。 云羡越过沁贵妃直接坐在了榻上,他姿态淡定从容,反而沁贵妃老实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什么事?” 明明云羡就这么平平常常的坐着,偏偏有一股让人不得不臣服的气魄,吓得沁贵妃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属下只是……只是很久没见公子了,所以……” 所以什么,沁贵妃说不出来。 云羡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沁儿,我不得不承认,自从送你进宫后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召见我了?云安之没有跟你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联系我吗?” 别人不知道他的手段,沁贵妃是知道的,她刚才被热毛巾敷过的脸早已吓得雪白,身子止不住的抖动。 “属下知错了……求公子饶过属下这一次吧……” 云羡从榻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食指勾起沁贵妃的下巴,明明姿势撩人偏偏说出口的话却冷入骨髓:“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泪水顺着沁贵妃姣好的面容滑落,她不敢哭出声,只能颤抖的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云羡一把推开了她,打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又抽出手帕仔细的擦拭着右手食指,接着握在手心一使劲,好好的手帕竟然顷刻间化为齑粉,大手一扬顷刻间随风飘散再也看不见了。 芊芊推门而进的时候,就见沁贵妃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她急忙小跑过去搀扶住贵妃,“娘娘,地上凉,小心染上风寒。” 沁贵妃却推开了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芊芊,你去告诉内务府,本宫病大好了,可以侍奉陛下了。” “这……”芊芊貌似有些为难。 “还不快去!” “是。” 她其实早就明白了,一个人只有当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自己在意的人才会对自己和颜悦色,为了他,自己愿意委曲求全。 那天在宫里见过晏七七后,云羡心绪不宁。 他心中有个秘密,是说出去就会倾覆天下的秘密,被墨年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轻而易举的看穿,他怎么能允许他活在世上! 只是任凭他派出去多少人,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踪迹难寻。 直到数年后他在一个极其私密的地方又重新见到了他! 当时不同往日了,墨年成了国师身份尊贵,云羡竟然也奈何不了他。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竟然一语成谶! 景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羡,“公子,我们隐忍多年不能因小失大,况且直到现在我们跟成国公府也不可能有交集,倒不如保持现状。” 云羡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待有威胁的人第一做法就是斩草除根,晏七七就算对她有利他也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她。 只是她身份特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只怕还要多费些周折。 云羡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他现在也不得不信墨年的话了,自从晏七七出现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对了。 “从今天开始,派人严密监视晏七七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汇报。” “是!” “另外还有件事情,属下查清楚了,汗血宝马的确被人下了钩吻毒,不过奇怪的是这匹马后来自己康复了,也没死,依属下看来,倒像是被人事先解了毒。” 云羡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他像是说给景苏听又像是自己在喃喃自语:“钩吻毒,天下十毒中排行第八,见血封喉无力回天,这个毒竟然能被解?有意思。” 顿了顿又问:“喂马的人还在吗?” “不在了,去的时候也死了,中的也是这个毒,公子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云羡摇了摇头,“不用查了,这个毒只有皇宫才有,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针对我们……” 景苏有点郁闷,“那成国公府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景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现在我们不能树敌,也不要打草惊蛇,之前我已经试探过她,她只是想自保而已,再说了狩猎会的时候只要她松一松缰绳就能踩死晏洛谦,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做,她不是我们的朋友,但也不是我们的敌人。” …… 晏七七在回去的路上想的特别多,事情如过电影一般在她脑子里来回闪现。 太奇怪了。 尤其是晏洛青对自己的态度,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心思怎么会如此歹毒?难道这具身子的主人和她有什么过节? 就算为了一个许世安,也不至于要到下死手的地步吧? 看来还是有隐情,她得慢慢搞清楚才行,不然每次进宫都要提防暗箭,那样太累了。 成国公晏天霁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很高兴,自己一生忠君爱国,自己的女儿更是不差,年纪轻轻就救了太子殿下,皇帝龙颜大悦在朝会上着重表扬了他一番,一扫他这几个月来因为许家退婚的阴影,真正扬眉吐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晏天霁破例多喝了两杯。 父女之间谈笑风生,气氛也相当融洽。 晚饭吃的差不多了,晏七七装作不经意的问晏天霁,“爹爹,您能跟我讲讲我的母亲吗?” 说到余氏,也是皇帝给的提醒。 晏七七不提还好,一提倒像是戳中了晏天霁的心事。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七七啊,这些年我之所以没在你面前提起你母亲就是害怕你伤心,你不知道她刚刚走的那会儿你哭的有多伤心……” 第35章又盯上她了? 前尘往事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感叹。 “你母亲是个很温婉又有才学的女人,医术精湛就连当初皇后娘娘生长公主的时候就是你母亲去接生的,当时皇后娘娘难产,是你母亲救了她……” 难怪皇帝看她的眼神会这么奇怪,是因为自己和母亲一样也会医术吗? 爷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欢喜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侯爷,门口有宣旨公公,要您去接旨。” 晏天霁有些莫名其妙,皇帝一般有事就直接派人传个口谕就行了,可像今天这么正式的宣旨次数都非常少,除非有紧急的事情。 晏天霁抬脚就往门口走去,“快快有请。” 宣旨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文湛,晏天霁看见是他,朝他行了个礼,“文公公大老远来,请上座,来人看茶。” 只是他话音刚落,文湛摆手就打断了他的话,“侯爷客气了,咱家今天来不是为了喝茶的,陛下有要事要找侯爷商议,特意命我前来请侯爷去一趟。” 能让文湛亲自过来的人不多,晏天霁又何尝不知道。 看来是有要事不能耽搁,晏天霁知会了晏七七一声后便随文湛入了宫。 其实晏帝找晏天霁也没有别的事情。 只是他的那个傻儿子自从被晏七七救了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经常一个人傻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整个人都神神秘秘的。 刚好马上就是他的十九岁生辰,按照大晏国的规矩,十九岁那天应该举行成人礼,然后就会入住东宫。这些都是小事,自然也就办的极快,唯一让皇帝伤神的是,到了为太子挑选妃子的时候,晏洛谦就不正常了。 满朝文武中多得是温柔娴淑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只要选一个正妃和侧妃开枝散叶就算大功告成了。 可是晏洛谦就是不满意。 最后到底是晏帝发觉出了他的不一样,几句话就将他的心底话套了出来。 此刻在金銮殿上晏帝有些难以启齿。 晏天霁见晏帝没有说话也端正的站在一边,气都没敢大喘。 又过了良久,晏帝才叹息一声,像是不经意的问晏天霁,“爱卿,上次七七退婚之后你可有再给她寻觅良人?” 晏天霁心中一跳,他就说怎么自个左眼皮老是跳呢,只是他没搞明白之前皇帝都已经许诺过七七今后嫁娶自由了,为什么今天又会问。 “回禀陛下,臣女年纪还小,老臣还想多留她几年……” 晏帝心中了然,“朕就问问,皇后最近很想七七,让她有空多来宫里转转。” 说完这些,皇帝便让晏天霁回去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晏天霁的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些,难道是又盯上了七七,想要她和谁联姻? 他最近可是听说北国那边要来晏国拜见,晏帝不会是想打七七的主意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晏天霁就有些心不在焉。 “爹爹,您有心事吗?”经过这几个月来的相处晏七七大概了解了晏天霁,一有事情他就一脸严肃,平常饭桌上就他说话多,可是今天一改往常的样子闷头扒饭也不吃菜,她就知道是出事了。 听见她这么问,晏天霁面色担忧的望着出落的越发水灵的女儿,微微叹了一口气,“七七,今天陛下突然间问起了你,我怕……到时候你又要被赐婚了。” 豪门贵胄的子女嫁人,有时候不光是自己作不了主,就算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也会有心无力。 晏七七心中一沉,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手里有皇帝的圣旨,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一说到这里,晏天霁更是无语,皇帝要是有那么好打发就好了,只怕他到时候会逼得他不得不听从。 夜晚晏七七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前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她,又和之前要逃许世安的婚的时候一样了,守夜的欢喜听见了动静慢慢的爬到了她的床边,“郡主是要起夜吗?” 晏七七摇了摇头,“欢喜,你说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吗?” 欢喜捂着嘴笑了一声,“郡主您又开始说傻话了,女人哪有不嫁人的?您身份贵重,就算嫁人也会是皇亲国戚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而我们这样的人呢,跟了好主子,到了年龄也能觅一个老实的庄稼汉,要是不好的,卖给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做牛做马也要认。” 这叫认命。 可是晏七七不想认命。 即便是嫁给皇亲国戚那也和欢喜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听命于人的工具而已。 为洛长公主的特意举办的狩猎宴因为太子受伤一事不得不提前终止了,洛长公主颓废了很久,她本来是冲着许世安去的结果风头全被晏七七抢走了,她气得要死偏偏又不能发作。 想出宫去找许世安吧,偏偏太子又不舒服她也不能乱跑,心里憋屈的要死,今天太子刚刚好了点,便说要出宫去成国公府。 自从上次狩猎会之后,太子晏洛谦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却是有惊无险。 皇帝龙心大悦,自从上次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女们不由分说的关进了大牢,吓得一众人心惊胆战,有几个胆子小的比如柳絮儿之流病了半个多月。 在朝会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对臣子们的亏欠,皇帝决定在太合殿亲自举办一场宴会,一为压压惊,二来他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第36章还想给那死丫头指婚! 皇后居住的华清宫里,皇后陈心柔正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按压头部。 “陛下,您都有白头发了……” 晏帝正是龙虎之年,操心国事太费心力,两鬓都有了白发,陈心柔的手指慢慢的移到那根白发上,“陛下,我给您拔了吧?” 晏帝按住了她的手,“不用,就让它长着吧,人总是会老的,现在朕就想着朕的谦儿能取个辅佐他的太子妃,再给朕生一堆皇孙,朕也就功德圆满啦。” 晏帝背对着陈心柔坐着,也就没有发现他说完这句话后,陈心柔保养得当的手早已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陈心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中整理好的话说出口:“陛下春秋鼎盛,可万万不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说到太子妃,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尊贵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对自己的婚事也没有决定权。 晏帝沉吟了一番,“朕倒是觉得小七那个丫头不错。” 他话音刚落,陈心柔的手抖了抖,尖利的指甲戳到了晏帝的太阳穴,晏帝疼的嗤叫了一声。 “陛下恕罪……”陈心柔知道自己失礼了,急忙跪倒在皇帝面前。 晏帝不以为意,侧身搀扶起皇后随口问她,“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陈心柔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吓得她又跪倒在地上,言辞恳切,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启禀陛下,太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他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臣妾接过来抚养,虽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这么多年陛下也看见了,谦儿德才兼备,以后一定会是个明君。” 她抽泣了几声后继续说道,“可是那晏七七,之前暗恋许世子不说,竟然在皇宫内逼迫他迎娶,甚至还跳河自尽,虽然这件事情被陛下压下来了可是宫里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一没德二没羞耻之心,如何配的上太子殿下?” 晏帝的眉头拧的越来越紧,陈心柔越说越带劲,“晏七七虽贵为郡主,但是德行有失,而且她母亲去世的早,没有人教她礼义廉耻,实在是不妥啊陛下!” “够了!”晏帝大吼一声,吓得陈心柔一惊,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心柔,琳琅是你的亲表姐,按照辈分算下来,七七叫你一声姨妈也是叫的起的,你何苦把她说的一文不值?” 琳琅是晏七七已经去世的母亲余氏的闺名。 一听说余氏,陈心柔的手更紧紧的拽在了一起,纵有千般不愿意她也只能闭嘴。 “陛下,臣妾只是……” 晏帝闭着眼睛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是……” 陈心柔一走,华清宫的正殿里只留有晏帝一个人。 他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从袖口里拿出一条长方帕,这条帕子和他高贵无双的身份极其不配,边角都已经脱线了,但他却如获至宝,脸贴了上去低声轻暔:“琳琅,你的女儿真的很像你,聪明又机灵,当年我没娶到你,如今我的儿子娶你的女儿,是不是也是老天爷对我的一种补偿……” 奢华又冰冷的宫殿里,只有那几盏跳跃的烛火似乎在无声的回应着皇帝。 —— 晏洛青晚上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平常母后最喜欢的一道清蒸鲈鱼竟然一口没动,而且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的坐在榻上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后,您怎么了?”晏洛青伸手就圈住了陈心柔的脖子,她可是皇后的唯一嫡女,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陈心柔被这一声甜甜的叫声拉回了神智。 “青儿来啦,用过晚膳了没有?” 看着母后心不在焉的样子,晏洛青摇了摇头,“没呢,青儿就想和母后一起用膳。” 这句话说的陈心柔心花怒放,她让宫女重新拿来一副碗筷放在晏洛青的面前,“刚好今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一起尝尝。” “嗯,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晏洛青一边讲着最近发生的事,一边观察着陈心柔的反应,母后像是有心事。 “母后,您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 陈心柔望着自己面容姣好的女儿,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按理说一个女人到达了她这种地位这辈子已经无欲无求了,可是人就是这样,学不会适可而止,只会越来越贪心,对于得不到的东西过分执着。 晏洛青朝两边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我和母妃说会儿体己话。” “诺。” 宫女们鱼贯而出,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母妃,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到底有什么事让您这么寝食难安?” 陈心柔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掌心,“罢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母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给母后出出主意。” “嗯。” “今天你父皇提起,说要在宫里办一场宴会安抚一下上次狩猎会上被吓到的臣子,而且要给你谦哥哥指婚。” 晏洛青一听急忙点头,“这是好事啊,谦哥哥这么大了,却连一个侧妃都没有,父皇有没有说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陈心柔示意女儿听自己说完。 “问题就出在这里,本来开始好好的,可是后来说着说着,你父皇的意思是想把晏七七那个死丫头指婚给太子!” 第37章这门亲事一定要搅黄! 说到这里陈心柔像是十分恼怒,几乎是咬牙切齿。 “什么?!”晏洛青的反应比皇后还大,直接从凳子上冲了起来。 “让那个胆小如鼠的贱丫头做我的皇嫂?让我每天晨昏定省的给她请安?做梦!母后,你可不能让谦哥哥把那个小贱人娶进来!” 在皇后面前,晏洛青嚣张跋扈的个性展露无遗。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父皇好像很坚决,而且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的建议。” 晏洛青再也坐不住了,“那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贱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就像当初生了这个贱种的母亲一样,一直欺负我们?” 晏洛青见过余氏几回,可那时候她还小,所有的记忆都是皇后后来讲给她听的,讲余氏很坏,对她也很坏,因此在晏洛青的潜意识里,余氏也不是好人。 “那还能怎么办?你父皇金口玉言,只怕现在已经开始打探成国公的口风了。” 晏洛青恨得银牙都差点咬碎了。 她本来以为能攒唆许世安退了那死丫头的亲事就平安无事了,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因祸得福要被指婚给太子! 回宫后晏洛青心里越想越不服气,眼珠子一转,心里又生出一条毒计来。 刚好她听说太子要出宫,她也吵着要一起去。 “太子哥哥,我和七妹妹的关系一直很要好,你这次去能不能把我也带去?”她像一只无害的小猫咪,可怜巴巴的望着晏洛谦。 平常晏洛谦最疼爱的就是她了,一说她也要出宫而且还是看晏七七,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好啊,正好你们姐妹相聚,你也出宫能散散心,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就出宫。” 晏洛青却拦住了太子,“太子哥哥,能不能缓两天再去?我听说父皇要给你办生日宴会,想着七妹妹也要来参加,所以我让宫里尚衣局的李掌司亲自为七妹妹做了一套衣服,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出来。太子一听大喜,马上就同意了,“难为你有心了,那就等两天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晏洛青人小鬼大,一听自己说起晏七七的时候太子的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笑意,她又开始旁敲侧击,“太子哥哥,我听说这次父皇要为你挑选太子妃了,你自己可有中意的人选?” 一听她这么问,晏洛谦的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躲躲闪闪,“身为太子,本宫自然要为父皇分忧,父皇做主本宫的意见也只能参考。” 这样的场面话晏洛青自然不信,她悄悄的拉住晏洛谦的衣袖小声的在他耳边试探,“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七妹妹?” “你怎么知道?” 随便一诈就把太子的真心话诈出来了,晏洛青的手紧了紧。 还真被她猜中了! 那个小贱人运气还真不错,竟然得到了皇兄的欢心,她背后有成国公府做靠山,父皇肯定会考虑她,如果真的让她入主东宫,以后见面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她怎么想怎么不服气,可为了不让晏洛谦怀疑,又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转眼间就到了兄妹两人约定好了要去探望晏七七的日子。 晏洛青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一个锦盒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成国公府出发了。 太子出宫晏帝允许了,可不允许他便服出去,定要以太子仪仗加御林军保护,所以当晏七七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欢喜强拉硬拽的拉到了梳妆台上化妆。 她头顶着三斤重的仪冠给太子行礼的时候还没完全清醒,哈欠刚刚打完,眼角扫过一抹明黄的颜色,接着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搀扶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赫然是太子亲自搀扶着自己! “你……”晏七七才说了一个字,太子旁边的太监就尖着个嗓子开始数落她,“大胆!见了太子殿下竟敢不用尊称!” 太子拦住了太监的叫嚣,拉着晏七七的手依旧没有放开,“都退下吧,我跟郡主有话说。” “是。” 一行人退下后,客厅顿时宽敞了不少,晏七七摇头晃脑的不是很开心,太子笑了笑,“不舒服?” 晏七七指了指头上的这个仪冠,“太子,我头都要被压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有种少女的娇憨,平常每个人见了晏洛谦不是行大礼就是不敢抬头看他,每个人都唯唯诺诺的无趣极了。 也只有她,敢当着他的面说她很累,很不舒服,说出了心里话。 太子又笑了,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直接将她头上的仪冠拿了下来,“不舒服就不带了,我们又不是外人。” 晏洛谦比她要高出了一个头,这么不忌讳的替她拿下仪冠的同时,还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笑了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也太暧昧了吧? 回过神来的晏七七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使劲的甩了甩头,像是有点尴尬的伸了个懒腰后才看向太子,“谢太子殿下体恤,您真是好善解人意。” 她故意用了“您”字,这样听起来是尊卑有别。 可是晏洛谦好像压根没有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的看着她语气十分温柔,“七七,你真可爱。” 之前别人尤其是一些女眷们看见他恨不得将浑身上下都挂满金钗,见到他就两眼冒光,也只有晏七七拿他当个普通人,一言一行完全没有阿谀奉承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夸自己可爱,有点哭笑不得,“多谢太子殿下夸赞,请问殿下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第38章根本就没把他当男人看 晏七七忘记了,她因为图方便,以为仪冠能遮住散乱的发型,所以只挽了两个髻,现在仪冠一拿下来本来就松散的发髻更是摇摇欲坠。 她急忙伸手去挽发,手抬的很高,挽发的时候宽大的衣衫下滑,露出了雪白的手臂和一团触目惊心的牙印。 太子也看见了。 他一伸手就拉过她的胳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已经结痂的伤口,语气里似乎带有一丝隐忍,“这……是我咬的?” 头一次被人这么摸着,让晏七七半边身子都麻了,她不自在的抽回手用衣袖盖住,“没事,都快好了,太子殿下不必介怀,我皮糙肉厚咬一下没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和晏洛谦保持着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老是觉得晏洛谦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像带着火光,只要轻轻一触碰立马就会灼灼燃烧…… “七七,你可有中意的人?”莫名其妙的晏洛谦来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晏七七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近是怎么回事,好像对她的个人终身大事都特别关心? “有劳太子殿下费心,臣女现在只想好好在父亲身边尽孝。” 晏洛谦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更炙热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要摆驾回宫,晏七七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神。 晏七七越来越觉得太子殿下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而且还笑得那么莫名其妙,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之前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只要男子英雄救美了,那被救的女子一定会以身相许,据她所知太子刚到弱冠之年,身边连一个侧妃都没有。 现在一想晏七七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个时代特别注重礼法,男女有别不说,她那天在狩猎场救太子完全是凭借着一位医者的本能救人,根本就没把他当男人。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本来她就不受柳絮儿那些人的待见,只怕这件事情一出,又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那些人不敢在背地里腹诽太子,可造谣只凭一张嘴,随便编排几句她的闲话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对了七七,今天小青也来了,不过她说她有话要单独对你说,本宫就先告辞了。” 刚和太子寒暄完,晏洛青就进来了。 这一家人还真奇怪,说一起来看望她的,反而是一前一后进来。 晏七七也是吓了一跳,她以为只有太子一个人来,没想到还带了一位“戏精”来! 有时候晏七七会感叹一番,如果晏洛青身在现代,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说不定还会冲击奥斯卡,夺得一个最佳女主角的奖项。 看她言笑晏晏,对自己的态度无比亲热好比亲姐妹的样子,表演的简直出神入化,这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该有的心计? 连晏七七自己都要被她的演技折服了。 “七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这一声娇嗲的埋怨成功拉回了晏七七的神智。 她强忍住生理不适也假模假式装作天真的看着晏洛青,“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太子刚刚走出门,晏洛青不好发火,她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快又解释了一遍:“我说这是尚衣局的李尚司亲自为你缝制的衣裳,我专门给你送过来让你在太子哥哥生辰会上穿的。” 她亲自将锦盒递给晏七七,“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有两句话晏七七一直奉为真理。 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二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接过锦盒,慢慢的打开,镜盒里的东西缓缓的出现在她面前。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奢华的面料吓住了。 “这……” “这是苏州今年刚刚进贡的云锦,据说那边收成不太好,百亩良田产出的云锦不到十匹,父皇和母后那里有两匹,我和太子哥哥一人各一匹,剩下的都在皇奶奶那里,这是我央求了好久才让皇奶奶同意我拿去给你做衣衫的。” 苏州云锦晏七七知道,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在现代,云锦也是十分昂贵的布匹,因为苏州苏绣最有名,但是苏绣不适合做衣服,云锦就是布匹里的黄金,千金难求。 这么名贵的布匹,竟然给她做了一整套的衣服,听晏洛青的口气,是准备让她在太子生辰宴上穿的?要是真为她好,就不会让她穿这么名贵的衣服,在太子生辰宴上成为活靶子,要是她真无脑的穿上了这身名贵的衣裳,无意中得罪了官家小姐不说,只怕连皇帝的后宫都得罪完了。 妃子们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她一个靠主上庇佑的小小郡主就有资格穿了?这不是捧杀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这衣服上的条纹竟然镶了金边! 这里等级制度森严,除了皇家没人能穿金色,要是她穿了就是藐视皇威! 刚才晏洛青自己都说了,这是专门给后宫娘娘们做衣服的李尚司亲自裁剪的,难道她在宫里多年,连这点事都分不清楚吗? 所以这衣服压根就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而是晏洛青想把自己的衣服给她而已,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昭然若揭。 现在她能肯定,为什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能轻而易举的被晏洛青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借着姐妹情深的名头来陷害,的确不太容易分辨的出来。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准确的说,她是没那个胆子要,真穿上了这件衣服,到了宴会那天一定会被剥的皮都不剩。 第39章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敢拿出来 晏洛青像是没想到她会拒绝,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七七,为什么我感觉自从你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呢?” 她的话让晏七七心中一跳,不会吧,她竟然能看出端倪? 只不过她一个念头没转完,晏洛青又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能来看你?许世子问我关于你的情况的时候我还在为你说好话呢……” 晏七七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说这个事。 “没有,只是觉得太贵重了。”她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她发现了这衣服的不寻常才不肯要的。 晏洛青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晏七七,她了解晏七七,从小就胆小懦弱,不敢拒绝她,就像现在明明不敢还要强撑。 一看到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晏洛青就想起了母后说的话,这个小贱人和她那贱人母亲一样,总是装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勾引男人! “七七,你要是不收下,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往常这个借口百试百灵,只要晏洛青一拿这个借口威胁晏七七,她马上就能就范。 果然她一说这话,晏七七的脸马上就白了,眼眶里有泪水想要溢出来,“我收下就是了……” 晏洛青的脸色这才转变的稍微好看了些,“乖,这才是我的好妹妹,记得生日宴的时候打扮的美美的,万一有人看上你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谢谢公主。” 晏洛青眉头微微一拧,“叫我什么?” “谢谢青姐姐。” “真乖。” 晚上欢喜就发现自家郡主不对劲了,对着一个锦盒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叫了好几遍郡主都没反应。 过了很久,晏七七才徐徐开口:“欢喜,我以前真的跟长公主很要好吗?” 在现代社会从她记事起就是孤儿,加上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优异,跳级很厉害,上大学也才不到十六岁,连同博士毕业也不到二十五,这期间除了师哥,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当然这里面也有她的原因。 性格孤僻是一个,加上她跳级是因为智商很高,除了必要的学术研究,她找不到可以倾述的对象,久而久之变成独来独往了。 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见识了各种脸上含笑背里藏刀的人,她几乎都能一眼看穿,像晏洛青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她看过的宫斗剧级别比这个高多了,就算她要害自己,恐怕还得多吃些补脑的东西。 衣服收下后她身上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里天蚕蛾就开始抖动,当时她虽然没有露出异样,可是她知道这衣服有问题。 等她回到房间,先把衣服折叠好的衣服铺开,再把天蚕蛾放了出来,它转了一圈后又朝锦盒爬去,在锦盒里面不停地打转。 天蚕蛾的嗅觉十分敏锐,对待毒物尤其是见不得台面的那些感知能力很强,它一直转悠着不肯离开,只怕这锦盒里有猫腻。 晏七七找到了一把剪刀,将锦盒锁扣的地方撬开,在空隙处竟然咕咚一声滚出来了一个黑色的药丸。一看见这个,天蚕蛾叫的更大声了。 不对,不对…… 天蚕蛾平时对毒物很敏感,但绝不是像现在这么反常,这么亢奋的动作竟然有点像发情! 晏七七眼神一凛,拿起黑色的药丸放到鼻间闻了闻,眼神瞬间冷如冰霜。 这黑色的药丸竟然是“春胶!” 相传当年汉成帝的后宫拥有两位绝色美人赵飞燕和赵合德,他当时为了满足两位美人,擅自用巴豆、蛇床子、桂枝、乾姜还有一些罕见的中草药配了一副药。 这药能促进夫妻之间的床笫情趣,但是药性太猛早就已经失传了,她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而且就藏在锦盒里。 只需要一点点打磨成粉,就足以让人欲仙欲死三天,而且那些定力不足的人闻上一闻就能发狂! 三天后就是太子的生日宴会,到时候她这件衣服早已沾染上了春胶的气味,俗话说的好,酒是色媒人,到那时候经过酒精一催发,第一个出洋相的就是她! 晏洛青好歹毒的心啊! 竟然想到用这个法子来暗害她!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欢喜,我昏迷的这几个月,长公主有没有来看过我?或者你有没有听过什么消息?”晏七七开始旁敲侧击。 凡事有因必有果,她现在都开始怀疑当初这具身体的主人并不是意外落水,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欢喜一听先是思考了一下后来又摇了摇头,“郡主,您昏迷了这么久,长公主一次都没来过,甚至补品也没有送过来一次,反倒是陛下来过几次,您生病的时候的确有传闻……” “什么传闻?” “传闻……”欢喜欲言又止。 “在我面前你还隐瞒什么?把你听到的都说出来,我不怪你。” 欢喜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语气神秘兮兮的,“郡主,侯爷一直都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您生病的时候坊间流传您是因为’色诱’许公子不成,跳湖威胁他……” 卧槽? 晏七七想骂娘了。 这特么都是哪个人才传出来的谣言?许世安长得是很俊,而且也很有才,真正的晏七七好歹也是清秀佳人,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吧? 还色诱…… 她可是连葵水都没来的小姑娘啊!严格来说她情窦都没开,怎么色诱? “其实当时吧,郡主您说要逃婚的时候真是吓死奴婢了,我还以为您没有恢复正常,毕竟许公子这么优秀……后来果然他退了您的亲事……” 第40章半边身子都酥了 欢喜的声音越说越低,直至最后完全消弭无踪。 “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他?”晏七七的面前摆放着一副铜镜,里面的小姑娘一张稚嫩的小脸刚刚长开,波光粼粼的双目满含秋水,顾盼生辉,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是个大美人,一张樱桃小嘴红润饱满,一举一动皆是少女的娇憨。 怎么看都好看,比晏洛青也不差。 “郡主,其实也不是,只是我听小二说,许公子喜欢比较有风情的女子,您可能不是她的菜……”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晏七七在私下都和欢喜没个正行,所以欢喜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竟然还用起了晏七七教她的现代词汇。 “你们这些消息来源挺灵通啊!”晏七七语气变了,她想吓唬一下没大没小的欢喜。 只听欢喜突然叹了一口气,“郡主,奴婢就多一句嘴,奴婢希望您少跟长公主来往……” 晏七七心中一动,难道小丫鬟也看出来长公主不对劲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欢喜欲言又止,后来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因为,之前跟了她十年的小丫鬟春儿在您落水之后就被她活活打死了……” 伺候了她十年的丫鬟竟然被打死了? 真是人命如草芥。 “当真?” 欢喜对着晏七七说这些的时候眼泪都涌出来了,她哽咽了一声继续道:“郡主,奴婢不会骗您,您难道忘记了春儿和我是同乡,当初您和长公主同时挑选的丫鬟,您挑了我,长公主挑了春儿。” 欢喜今年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春儿估摸着和她差不多大,难怪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你别伤心,我不会那么待你的。” 在深宫后院里行走和刀口舔血没什么两样,她老早就怀疑自己落水的原因不简单,现在还没着手查呢就有人先动手了。 很好,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是按捺不住她反而能知道的更多。 “奴婢知道,所以才提醒您要保重。” 这个时代机灵一点的丫鬟都知道明哲保身,欢喜跟了她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她当亲人了,晏七七自然也知道,“放心吧,我都懂。”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离晏洛青太远,自己落水的时候她是第一见证人,想要知道事情的起因自然是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她想避而远之,晏洛青也不会放过她。 “欢喜,明天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都有那些人会来参加太子的生日宴会。“ 据她所知太子马上就要成年了,恐怕这个生日宴会即便是办目的也不会那么单纯,晏帝那边更是反常,竟然召见了成国公询问她的亲事不说,太子殿下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不给点小小的警告真拿她当废物呢? 她眼神犀利的看向桌边放着的衣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欢喜办事也很得力。 中午的时候就把晏七七想要的信息打听到了。 “郡主,这次去参加宴会的都有李尚书家的二公子,白御史家的三小姐,反正京城里官衔三品以上大员的未婚公子和小姐们都会去。” “还有……”欢喜说话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还有什么?” “还有许国公府的许公子也会去……”欢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欲言又止:“郡主,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晏七七知道欢喜在担心什么。 这几个月来,她出的风头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原本没多少存在感的她在狩猎会上出过了一次风头,加上许世安本身就名冠京城,她还是被退过婚的,这么堂而皇之的同席而坐,肯定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可是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把许世安当陌生人而已,就算是曾经瞒着府里的人救了他一命也是看在钱的份上,说白了就是许世安不是自己的菜,就算是同席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 “放心吧,我真不喜欢他,再说了这一次去的人这么多,我只要降低存在感,不会有事的。” 再退一万步说,只怕这个宴会她不去,某些人也会想方设法的要她去出丑。 …… 许国公府许世安的书房内。 他正在专心致志的描绘丹青,晏洛青来了。 “参见长公主……”他作势欲跪,却被晏洛青眼疾手快的搀扶住,“表叔不要客气,我今天来就是想来走走亲戚。” 晏洛青没有用“本宫”这个称呼,又说只是来走亲戚,言外之意就是让许世安不要拿她当公主看。 许世安清瘦俊朗,晏洛青就要看痴了。 刚才那不经意的一次触碰,竟然让她心神剧颤,脸上红晕顿起,面含春水,好看的双眸盈盈生辉,她故意挨许世安很近,“在画什么呢?” 少女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间,低头就能看见她娇俏的小脸,许世安微微往后挪了挪,“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可晏洛青看清楚了。 画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刚刚成型的少女的轮廓,脸还没画。 一身薄纱在垂柳边迎风飞舞,极有感觉。 “真好看。”晏洛青也算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丹青,对人物风景的刻画更是入木三分。 许世安微微颔首,“公主谬赞了。” 能和他这么近距离的说话,晏洛青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她声调更是婉转了三分,“世子,能否将这幅画赠与我?” 第41章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许世安犹豫了一下,“可是脸还没画……” 晏洛青摇摇头:“没事的,我自己画就行,你在右下角落款就可以。” 许世安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好。”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对了,太子哥哥的生日宴会你会去参加吧?”晏洛青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晏帝可是下了谕旨的,但凡是未婚配的男女都要去,他不去就是抗旨。 “自然。” 晏洛青秀美的眉毛拧了拧,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有所不知,我来你这之前,专门去了趟成国公府……”晏洛青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许世安的反应,果然就看见他一听见晏七七的名字脸色就变得十分不耐烦。 她心中大喜继续说着:“我劝七妹妹避嫌不要去,你也知道她一直对你不死心,可是她非但不听,还让我找宫里尚衣局的李尚宫替她做一件华美的服饰,说是要在宴会上一展舞姿,让你后悔……” 许世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板着一张脸,“烦请公主告知郡主殿下,这辈子我不可能娶她,之前退婚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许世安要气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晏洛青则是从心里笑出了声,晏七七怕是上次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训,这次宴会,她一定要让她的脸面丢尽才好! 晏洛青前脚刚离开,后脚许丞就来了。 “世安呐,我看长公主对你很特别啊?”许丞笑得意味深长。 许世安将桌上描绘的细长毛笔和砚台重新摆好后才抬头看向许丞:“父亲多心了,我们和皇家搭得上边,公主来的勤便了些,父亲别多想。” 许丞捻了捻胡子笑得更开心了,“哦,那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往常我看你作画后就会烧掉,今天来看炉子里空无一物,又看见公主拿着一副画卷开心的走了,我以为你对她是不同的。” 之前他很高兴,以为自己的儿子开窍了,虽然父子俩人一直心存芥蒂,但是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本来许世安退了成国公的婚事让他很恼火,可后来一看长公主对世安的态度,或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父亲,孩儿自有主张。”翅膀硬了,说话也有底气了。 许丞浑浊的眼珠子瞪了瞪,良久后神情才缓了下来,“孰轻孰重,为父也希望你清楚才好。” “孩儿明白。” 许世安有时候也拿自己这个儿子没办法,他刀插不进油泼不疼,老神在在的样子让人十分恼火,却偏偏又不能下狠手责罚,毕竟他现在对许家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存在。 晏洛青从许国公府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又绕道城西去了成国公府上。 “姐姐今天前来有何要事?”晏七七当然知道晏洛青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她装傻不知而已。 “我刚才去了许世子那里,结果他非要送我一幅画,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我想妹妹之前一直暗恋许公子,这幅画我就想送给你。” 这话说的,她不要才想着给她? 当她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 看着她真诚的脸,听着她真诚的语气,像是随时随地都在为自己着想的样子,晏七七真觉得,这货不参加奥斯卡真亏了。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兴高采烈的就收下了,但是现在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晏七七,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顿时觉得虚伪又恶心。 她现在看都不想看直接拒绝,“不用了青姐姐,你知道我对画的造诣不深,我也看不懂。” 可是今天晏洛青的态度异常坚决,竟然自作主张的把画摊开,“你看看再说嘛。” 画卷被摊开。 晏七七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瞬间就傻了。 晏洛青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心情瞬间大好。 刚才许世安送给她的画是没有画脸的,所以她找了个画室将自己的脸画了上去,然后故意拿给晏七七看,不为别的,反正只要晏七七不好受,她就十分开心。 在她看来,自己这个计策很明显是成功的,因为晏七七一直呆呆的看着这幅画,震惊和错愕都有。 “七妹妹,你觉不觉得这画中的女子十分像我?许世子非要让送给我画像,你帮我看看?” 这哪里像,这分明就是! 晏七七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这画的是不是晏洛青,她震惊的是女子手里拿着的手帕的图案正是她先前丢失的那块! 之前她用的手帕一直是那种绣着鸳鸯的,晏七七嫌那图案太土了,所以就擅自做主画了个小蜜蜂在上面,然后让欢喜按照图案给她绣了个花样,欢喜的手也很巧,绣出来的蜜蜂栩栩如生,她也十分喜欢。 可那手帕在第一次进宫面圣的时候就丢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怎么许世安会画的一模一样?难道手帕被他捡到了? 可是这脸又不是她。 晏七七的手轻轻的拂过画上女子的面容,轻轻一碰有温糯的感觉,这是墨水还没干? 她顿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只怕这画最重要的部分是面前的公主自己完成的吧? 晏洛青也不傻,见晏七七的手触碰到了画中女子的脸颊,她担心穿帮,所以抽回画像的力气大了点,呲啦一声,画竟然被撕成两半! 晏洛青的脸瞬间就黑了。 她刚想发火,又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只能硬生生忍住。 第42章今天就让你身败名裂! 晏七七一看她脸色不对,显得特别惊慌失措,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画纸这么脆……” 晏洛青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没事的七妹妹,一幅画而已,改天让世子再画一副就得了,别自责。” 她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窝火的要死,本来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的,结果却得不偿失,回去的路上晏洛青在马车上几欲抓狂。 这个贱丫头真是有娘生没娘教,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力气跟个山野村妇一样大,许世子画画的时候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碰上,就算是碰上了也不一定要的到,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毁了,她实在是气不过! 目送晏洛青离开后,晏七七转身就回到了房间,换来欢喜将自己房间内绣着小蜜蜂的手帕连带着小样全部烧的渣都不剩。 “郡主,这小蜜蜂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要了啊?”这些手帕可是欢喜熬了几个通宵才绣好的,说烧就烧太可惜了。 看着欢喜的小脸皱的跟包子似得,晏七七看着着实可爱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欢喜啊,你要永远记得,一旦不好的事情只要冒出点萌芽点,你就要把它掐灭了,懂吗?” 欢喜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转眼间太子殿下的生日宴就到了。 为了表示对这个大日子的重视,晏帝下旨减免了全国一年的赋税,京城中商户们张灯结彩跟过年差不多。 在进宫的路中,晏七七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这一路红彤彤的灯笼,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有电有高速发展的科技,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逐渐淡薄,哪像这个时代,一有聚会大家都是吟诗作对,没有手机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太难熬。 太和殿门口是不允许臣公们骑马驾车的,所有人等都要在此下车,一律走着进去。 百米长的红毯按着阶梯铺开,让晏七七瞬间有种明星穿着华服走红地毯的错觉,要是有个签名墙就更像了。 没想到她一个念头没转完,等爬上了阶梯,还真的就看见一个执笔太监在那里一边写一边念,“许国公府世子许世安到,云丞相之子云羡到,成国公府郡主晏七七到……” 古人的智慧真的很强大。 晏七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地上又跪倒了一片,她一抬头就看见是太子出来了。 她也准备跟着跪,结果手臂就被人及时拉住,“七妹妹不必多礼,今天是自家人的聚会,大家都自在点就行。”是太子伸手亲自搀扶住了她。 晏七七还是福了福身。 心里把这太子骂了十遍,他是嫌自己的风头出的还不够吗?现在亲自跑出来迎接自己,众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没看见那些女眷们看自己的眼神吗?都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晏洛青也跟在太子后面,她看了晏七七一身中规中矩的打扮,心里一沉脸就扳了起来,“七妹妹,为什么你不穿我送给你的那套衣服?是嫌弃不好看吗?” 为什么不穿?还不是因为你不怀好意,不穿你的戏就没法唱了不是吗? 晏七七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面上装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来,“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是打算穿那件漂亮的衣裳来的,可是那天我不小心试穿的时候弄脏了,我想穿着脏衣服就是对太子殿下的不敬,所以……” 还没等晏洛青说什么,太子大手一挥,“没事没事,小七穿什么都很好看,这里风寒露重,我们去里面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晏七七就往太和殿里走去,一行人只能跟上。 晏洛青恨恨的看着晏七七的背影一眼,没关系,为了以防万一,她不止这一个计划,等着吧,今天就让你身败名裂翻不了身! 晏七七知道自己没穿她送的那套衣服,晏洛青肯定还会出别的损招,宫斗剧她看的太多了,无非就是在吃喝穿上面动手脚。 穿她是没戏了,那就只剩下吃喝了。 为太子筹办的生日宴会上,想要下毒几乎是不可能,但是随便掺点药要她出丑问题应该不大,晏七七在吃喝的时候就格外小心。 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她才浅浅的喝上一小口。 酒席过半,台上歌舞升平,台下王孙贵族们闹成一片,气氛很是和谐。 晏七七也有点微醺,晏洛青一直在注意着她,她这个人酒量一直不好,虽然不至于一杯倒,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下手正是时候。 柳絮儿就坐在晏洛青的身边,她使了个眼色,柳絮儿就瞧瞧的离开了席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然后晏洛青趁人不注意,往酒里丢了个药丸,几秒钟就化开,无色无味。 “七妹妹,上次你救了太子哥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我敬你一杯。” 不得不说,晏洛青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还是因为坏事做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所以显得无所谓? 刚才晏洛青的一举一动晏七七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是谁?拥有现代高超医术的生物医学临床博士后啊!这类下药的低级手段还想弄她?真是太天真了。 晏七七含笑接过,爽快的一饮而尽。 “青姐姐,七七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晏七七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诚恳。 “我们姐们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晏洛青的脸上都要笑开了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柳絮儿之前告诉她,这药效发作的相当快,晏七七当着她的面喝下了这杯酒,恐怕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她了。 第43章捉奸也要抓好时机 果然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晏七七就双眼迷蒙的看着晏洛青,“姐姐,我头有点晕。” 药效发作了! 晏洛青按耐住心中的狂喜朝太子说明情况后就将晏七七扶到了偏殿休息。 事情做得隐秘,她一个丫鬟都没带,“七七,你好好的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看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晏洛青想去门口看看柳絮儿把人带来了没有,结果她刚刚转身没走两步,颈部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看着她如一滩烂泥的趴在地上,晏七七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她拖到了床上,然后躲在一边,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听着像是柳絮儿的声音,晏七七在黑暗处没有动,只听她语气急促的对另外一个人说道:“去吧,她已经被迷晕了,你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办,一炷香的时间,等着我们赶过来,我保你平安无事。” 柳絮儿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相当紧张,她甚至都没进门,刚才晏七七故意吹灭了蜡烛,隐约只能看见有个人躺在床上,柳絮儿吩咐完毕后一溜烟的跑了。 进来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上还有汗臭味,晏七七捂了捂鼻子,躲在一边,不一会儿就听见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和撕扯布料的声音。 接着就是几声非常有律动的摇床声和喘息声。 晏七七趁着这边战斗正酣的时候她拉开掩着的门,偷偷的溜了。 柳絮儿一直在酒席上等待着长公主,本来按照她们的约定应该要等长公主来一起去才可以,但是柳絮儿非常害怕晏七七突然之间醒过来,所以她决定不等晏洛青了。 掐准了时间,她猛地站了起来朝太子叩首,“太子殿下,刚才长公主说送晏七七郡主去休息,但是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太子非常关心晏七七,想看看她怎么样了,也就答应了柳絮儿的请求,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偏殿。 柳絮儿故意走在前面,门一推开她隐约看见了厚厚的床帘遮挡下床摇晃的频率特别有节奏,时不时剧烈的喘息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啊……”柳絮儿大叫一声,“晏郡主竟然在这里和男人……” 太子晏洛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旁边站着的许世安也愣住了。 “来人啊,快去叫皇上!” 太子想拦,却发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床榻上依旧在酣战,像是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这里全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柳絮儿一边哀嚎一边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如她所料,只怕这丑事不出明天就会传遍晏国的每个角落,晏七七死不足惜! 皇帝来的很快。 一听说有人胆敢在宫里做出这等丑事,气得他胡子都翘了起来,坐撵都没用,直接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我们也不知道,可是郡主刚才醉酒在里面休息,她……” 一声低沉的嘶吼,床纬里面的男人像是得到了释放,淫糜的气息不堪入耳。 “来人,把晏七七给我揪出来!” 柳絮儿只要一想到晏七七一丝不挂的被这群人看光光,她心里就意外觉得爽,可惜公主不在这里,错过了一场大戏。 “陛下,您叫我做什么?我老远就听见您在叫我的名字……”疑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这软糯的语调,不是晏七七是谁? 众人纷纷回头,都跟见鬼了一样的看着她。 这里吗也包括跪在地上假哭的柳絮儿。 太子的心情却犹如坐过山车,由愤怒转化为狂喜。 “七七,你去哪儿了?” “哦,刚才我醉了,后来觉得有些口渴就想去找水喝,然后碰见了云公子,他给了我解酒药,我就醒了……” 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云羡也跪了下来,“回禀太子,刚才微臣醉酒想出来吹吹风,正好也看见了晏郡主,我们之前在摘星楼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就聊了几句。” 晏七七在这里,那床上的又是谁? “来人,把帘子打开!” 随着晏帝一声令下,床帘被打开了,头发散乱,面色潮红的女子衣衫尽褪姿态妖娆的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两个人不堪的姿势让在场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女子慢慢的转身,终于露出了正脸,赫然是晏洛青! “把她给我拉下来!”晏帝头部青筋暴起,如果此刻他手里有剑一定会杀了他们!血气翻涌,晏帝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场面顿时极其混乱,一边是气晕的晏帝,一边是毫无意识的晏洛青,好端端的宴会,成了皇室最大的笑柄。 回去的路上,云羡慢悠悠的走着,“想不到郡主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长公主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晏七七踢了踢脚下的鹅暖石,转身看了一眼云羡,“云公子也不差啊,现在咱两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编的谎话出神入化,啧啧,看来外界对公子的传闻也不可靠。” “彼此,彼此。” 几天后,皇帝悄悄的把最疼爱的长公主晏洛青指配给了御林军统领廉凯,一个正四品的武官。 说是嫁公主,嫁娶该有的礼仪一概省了,皇宫里连红灯笼都没挂一个,据说长公主出嫁后皇后娘娘病了十多天。 而柳涌一家因为贪赃枉法被皇帝流放到了边陲之地,男的世代为奴,女的则充入官妓,柳絮儿当天就上吊自杀了,尸体也被丢到了乱葬岗,香消玉殒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成了孤魂野鬼。 第44章别的都没有就是钱多 而那天亲眼目睹了长公主丑事的一干臣子全部都闭口不言,谁都怕惹来杀身之祸。 得到这个消息的晏七七心中没什么感觉。 人我犯我,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斩草除根。 晏七七想了想是不是应该把去药王谷的日程提前了?按照晏洛青的性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也不是现在,她要先做正事。 半个月后,太庙被雷击穿的房顶已经修好了,晏帝一行人按照原计划重新出发,晏天霁前脚刚刚出门,晏七七后脚就一个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出门必备的路引早就已经拿到了,她又带了些细碎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大额的银票被放在贴身的衣兜里,晏七七不敢住客栈,只能晚上赶路白天找人家借宿。 好在她易容技术不错,之前没事的时候做了几张人皮面具戴着,再用墨汁浸染了一下黑不溜秋的往脸上一戴和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这异世啊就一点好,路引上没有照片,也没有人脸识别,通关的时候只看标识不看脸,她就一路南下竟然也畅通无阻。 这天晏七七照例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庙,荒山野岭的只有几只乌鸦乱叫,要是胆子小点的早就被吓傻了,可是晏七七一点都不害怕,古人都是特别敬畏神明的,谁也不敢得罪神仙,这里香火不算旺但也摆了些瓜果,应该是山脚下的山民们供奉的。 晏七七从供奉台上拿起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刚想往嘴里送,耳边就传来一阵轻笑。 她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谁?给我滚出来!”晏七七声色俱厉,手里握着数十根银针,只要一有动静她手一挥就能将那人射成筛子! “对不起对不起,在下深夜赶路错过了客栈的打尖时间,不得已走到了这里,没想到打扰到了您,还望阁下行个方便,借我等几个容身之处。”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晏七七定睛一看差点吓傻。 云羡? 竟然是他!晏七七又惊又惧。 她惊的是云羡怎么会到这里,惧的是万一他把她逃出来的事情一说,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羡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身边竟然一个随行的人都没有。 “阁下方便吗?” 他这么一问晏七七才反应过来,云羡没有认出来她,也是,这几天她为了方便行走,早就已经易容成了男人,云羡自然是认不出来她的。 为了避免露陷,晏七七指了指佛像边上的一个脏兮兮的座垫:“那是你的位置。” 潜台词就是让他别来烦她。 出门在外云羡倒是没有一点公子哥该有的样子,一身白衣就这么坐了下去,然后取下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系好的结,从里面掏出了还冒着热气的叫花鸡和青花酒,还有热乎乎的大馒头! 他倒是像出来度假的! 香味很快飘散开来,晏七七闭着眼假寐,但是香气却闯入了她的鼻间。 这几天她赶路都是食不裹腹的,她倒是可以忍受,只是苦了跟着她的小祖宗天蚕蛾,硬是被逼的吃了素,此刻肉香扑鼻小祖宗在瓶子里乱蹦,沙沙作响。 不光是它,就连晏七七自己都感觉很饿,肚子“咕噜噜”几声响,在这夜色里格外清晰。 “如果阁下不嫌弃,倒不如和我一同吃,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云羡显得很大度。 晏七七依旧闭眼不答。 人在江湖行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云羡见晏七七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明明是在荒郊野外破败的庙里,偏偏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之色,就连装酒的酒樽都是镶嵌着蓝宝石的夜光杯,真是无时无刻都把“有钱”两个字挂在眼前。 酒香扑鼻,晏七七闻出来了,是天香阁的特产“沉醉”,一杯酒就价值千金,云羡这里可是满满一壶! 真是朱门酒肉臭!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阁下要不要同我共饮一杯?” 晏七七还是没反应。 云羡倒也坦坦荡荡,“难道你是怕我下毒?那我先吃一口给你看。” 话音刚落,他就徒手撕下一只鸡腿放进口中嚼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看他什么事也没有,晏七七这才爬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既然公子盛情难却,我就不客气了。” 云羡丝毫不介意,撕下了另外一只鸡腿递给了她。 晏七七同样也没想到,这几天来的头一次酒足饭饱竟然是托了云羡的福,她这个人一向都是算的清的人,此刻也觉得世事无常,她和云羡的帐可是算不清了。 …… 远在千里的北国皇宫内,已经病的奄奄一息的北国皇帝郝连政将辅政大臣南宫离叫到了床榻前。 “朕怕是时日不多了,这北国江山以后还要麻烦你……” 南宫离当初和郝连政一起打天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翔龙宫门口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妃嫔,连太医都只能摇头叹息。 “陛下正当春秋,不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郝连政的面容枯槁,已经有了将死之相,说稍微长一点的话就会大喘气,他听到南宫离的话,苦笑了一声,虽然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也没有拆穿他。 “今天叫你来,是想给你一封密旨,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澈儿……” 第45章就是胆大包天,你能怎样? 郝连政口中的“澈儿”是他和皇后的独子郝连澈,五岁起就被送到了大晏国做人质,换来两国的长治久安,如今郝连政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找到他是要他继承王位。 南宫离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有些为难,“硕亲王如今权势滔天,又握有兵权,只怕臣还没出宫就会被他拦下。” 硕亲王是皇帝的亲兄弟,之前还算老实,可自从皇帝生病了之后他性情大变,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串通朝臣卖官鬻爵狂敛不义之财,最近竟然拥兵自重! 在皇帝生病无法上朝的这段时间竟然因为一点小事杀了好几个重臣,弄得朝廷上下民怨沸腾偏偏敢恕不敢言! “朕找你来自然不是让你也惹上杀身之祸的,这里有一副画,画只有通过我当年和澈儿约定好的独特药水涂上之后才能显露出本来的样子,就算你现在拿出去,在硕亲王眼里也不过是一副普通的画而已。” “找到他,让他回来……” 当年送走澈儿后的十多年里,北国这边未雨绸缪才堪堪将南宫澈的命保住,再后来想要打听他的消息得到的结果竟然是重病不治! 这怎么可能! 郝连澈可是天定的王,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这些年北国皇帝也网罗天下能人异士寻找澈儿的下落竟然全都杳无音信。 一个人不可能消失的如此彻底,对于北国皇帝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最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才动了重新找澈儿的心思。 当年闻名天下的墨年国师曾经有过断言,“璇玑在,天下在,璇玑无,天下无。”说的就是南宫澈身上的璇玑玉佩,玉在人在,而圣地象征着璇玑火的天火经久不灭,那就证明他的澈儿还在这世上!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想要寻找南宫澈的人马可不止一拨,几乎在同一时间,硕亲王的暗卫队也出发了。 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找到南宫澈,连同玉佩和人头一起带回来! 北国硕亲王府里丝竹管弦之声抑扬顿挫,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姬们扭动着软若无骨的腰肢在硕亲王身边来回挑逗转圈。 硕亲王长臂一挥就将一个舞姬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香韵扑鼻,肌肤滑如凝脂,波涛汹涌的面前只用薄纱堪堪围住,舞姬不断的涌丰盈挤压着硕亲王的手臂,嘴里不住的娇喘,“王爷……奴家喂你喝酒……” 喂,当然是用嘴。 只是她的香唇离硕亲王的唇不过三指距离的时候,依旧一身铠甲加身的硕亲王反手将腰间的长剑抽出,手起刀落竟然割下了舞姬的头颅! 刚才还活色生香的舞姬转瞬间鲜血淋漓尸首分离,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一瞬间大厅里满是血腥味,其他人吓得抱头鼠窜! 偏偏主导这次宴会的班主还不能逃,他颤颤巍巍的爬到硕亲王的脚下一直磕着头赔罪。 “奴才该死,是奴才教导无方冲撞了亲王,求亲王开恩……” 都说硕亲王喜怒无常,如今看来的确所言非虚,稍不注意就人头不保。 硕亲王郝连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将沾满血迹的长剑贴在了班主的脖颈,班主顿时被寒剑激的打了个冷颤。 长剑慢慢的往旁边移动,在他肩膀处停了下来,郝连辰轻轻挥动了两下,就着班主的衣服将长剑擦拭干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逃过一劫的班主汗如雨下瘫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看什么?还不赶紧把这脏东西拖出去埋了?”外界传闻硕亲王不好女色看来是真的,这么美的女人竟然说杀就杀,简直绝情到家了! —— 夤夜时分,硕亲王不顾侍卫太监的阻拦,直接冲进了龙翔殿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驾崩只是时间问题,被病痛折磨已久的皇帝被皇后喂下了龙息丹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内侍一路追到了寝殿,看见皇后只能跪下磕头,“娘娘恕罪,奴才拦不住硕亲王……” 皇后挥了挥手,“退下吧,本宫正好和硕亲王有话说。” 偏殿里只有郝连辰和皇后两个人。 宫里上等的龙诞香都遮不住他浑身的脂粉味儿。 “硕亲王今天来的不巧,陛下刚刚休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北国皇后姓景,名佳人,乃是北国第一大家族景家的掌上明珠,当年北国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她一见倾心,这么多年来独宠她一人,恩宠盛隆经久不衰。 景佳人也是北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有首词就是赞美她美艳绝世的,“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三十七岁了依旧保养的如少女般明艳,生气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嘟着嘴,像个小孩娇态十足。 硕亲王哼了一声,“我来就是看看他死了没有。” 他口中的他,自然就是皇帝了。 景佳人闻言心头怒火顿起,“大胆!” 这声色厉内荏的吼叫声郝连辰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反而朝皇后面前逼近了两步:“我就是胆大包天了,你能拿我怎样?” 两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经久不变的茉莉花香,一直都是那么好闻,痒到了他的心底。 他这副样子让景佳人又惊又惧,可又怕吵到了皇帝,只能小声的怒斥着他,“硕亲王自重!”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两手发紧,狠狠的捏着手帕,强迫自己腿不能抖,不能落荒而逃。 第46章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郝连辰像是听见了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我不自重?我不自重你还会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皇后吗?你早就成我的王妃了景佳人!” 说到最后郝连辰直接连名带姓喊出了皇后的闺蜜,几乎是在咬着牙齿。 景佳人的脸色白了白,“郝连辰你别太过分!” 一说到这里郝连辰就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景佳人,你知道吗?自从拥有了你,别的女人对我而言都是木头,现在啊我就在等他归西的那天,因为我要重新拥有你……” 他是笑着说的,但偏偏眼神中的寒光让人忍不住抖了几抖,像一把锋利的剑,逼得人无处可逃。 景佳人被逼急了,“你没有机会了,等太子一回来,本宫就是皇太后,而你……” 郝连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我会让太子活着回来吗?嗯?” …… “沉醉”的后劲很足。 晏七七感觉眼皮都要粘住了,吃着饭都能睡着还是头一遭。 她刚才已经查看过,饭菜都是正常的没有毒,而且这菜肴还是从“珍馐阁”里现做的,让人回味十足。 “抱歉,我要先睡了,你自便。” 出门在外不拘于这些礼数,晏七七往垫着干草的垫上一趟就睡着了。 天蚕蛾也吃饱了。 正翻着肚皮在瓶子里睡觉。 半夜十分,天蚕蛾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 晏七七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屏住呼吸凝神一看,只见窗户上有袅袅青烟飘了进来,她急忙闭气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吞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云羡身边查看。 和她所料丝毫不差,云羡早已经被迷晕了。 晏七七照例从袖口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到他嘴里,她凝神细听,发现门口至少有四个人。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真是倒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群人摆明是冲着云羡来的,她赶路的这几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偏偏他一来,杀手也来了。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得罪了什么人,这么不择手段? 这么多仇家,还是云家是得罪了什么人拿他开刀? 刚才她还在想两人之间的账扯不清,现在看来应该能扯得清了,请她吃顿饱饭,换来一条命,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晏七七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罐子,把天蚕蛾放了出来,轻轻的触碰了它的翅膀,“去吧,便宜你了。” 天蚕蛾挥舞着翅膀,转瞬间就从窗户的缝隙里飞了出去,接着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听见门口传来几声惨叫。 晏七七站了起来,拍拍手将门打开,面前四个穿着黑衣蒙面的男人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你们是谁?” 几个男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竟然同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断了气! 自杀式袭击啊? 她有点惋惜,本来只是想让天蚕蛾小小的咬他们一口痒几天就没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自杀了! 她将其中一人的身体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最后在衣服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绣花纹,她将那布条扯了下来挽在一起放进了兜里。 然后再重新关上了门,云羡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她想了想,又从兜里掏了颗白色的药丸放进了他的嘴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七七就被人砸醒了。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云羡。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动了?” 此时的云羡头发散乱,白袍上已经沾满了灰尘,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手麻脚麻完全爬不起来,只剩下一张嘴可以动。 晏七七揉了揉两只眼,又倒出水漱了一下口,这才转头问他,“云公子,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云羡莫名其妙,“没有啊,我们云家做生意都是靠诚信……” “别扯那些没用的,说实话,说了我就放了你。”晏七七可不是三岁小孩,想骗她可没那么容易。 云羡还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真的没有,不然我敢一个人出来吗?就是因为我们行的正坐得直!” 场面话说的倒是一套套的,晏七七有些无语,“那好,别怪我不帮你,你就安心的在这呆着吧,杀手估计还会来的。” 一听说有杀手,云羡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杀手?杀我的?” “对啊,不然是来杀我的?昨天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见到今天的太阳?看看外面的尸体,他们可都是为你而来喔。”晏七七当然不是在吓云羡。 “如果昨天不是我,今天躺在外面的就是你,还不肯说实话?” 她昨天晚上喂给云羡的是淬炼过的麻沸散,平常一滴就能麻倒一头牛,她可是喂了他一颗! 为的就是套出真话! 云羡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甚至脸色更加青白了些,“这位朋友,我以为我们昨天已经成了为了好朋友,没想到你却不信我?” 他眼中似有哀伤之意,看的晏七七心中一抖,接着他又开口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的确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晏七七当然不信,“别拿我当三岁小孩骗,你堂堂宰相之子,竟然一个人出来,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谁信?” 云羡苦笑一声,“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时日不多了,我只想安静的找个地方呆上几天,生死有命,就算有仇家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活不过二十五吗?又何必花重金来杀我?” 第47章伸腿瞪眼丸 他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样子,“再说了,我还没怀疑他们是冲你来的,你反倒怀疑起我来了……” 晏七七没想到的是云羡还有这么伶俐的口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云公子这么会颠倒黑白?”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现在她还是一副庄稼汉的打扮,这么随口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两人之间认识似得,果然云羡也听出来了,他那黑如墨玉的双眸盯着晏七七,眼中隐隐有流光闪过,“你之前很熟悉我?” 他的话中像是隐藏着笑意,但就在晏七七想要认真看的时候又觉得他没有笑,她此刻心里也很虚怕被认出来,急忙偏过头否认,“我是说名声在外的云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 “不如你先帮我把穴道解开,我出去看看或许能够知道是谁,你这样让我不能动弹也不是办法对不对?” 云羡晓之以理。 “我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晏七七可不傻。 “你看我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能跑到哪里去?放心吧,大不了你捆着我行吗?” 晏七七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便从衣袖里又掏出一颗药丸给云羡服下,甚至还威胁起他来,“刚才我给你吃的叫’伸腿瞪眼丸’你乖乖听话不跑就不会发作,你要是跑了,马上就会气血攻心一命呜呼知道吗?” 她这一席话像是吓到了云羡,他点头如捣蒜,“放心,我不会跑。” 她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在云羡身上点了几下,药效上来后他手脚果然都能动了。 “去吧,看看他们都是谁,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这座庙香火看来还不错,应该不时有村民们上来祭拜,发现这些尸体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一定会上报到官府,虽然她身份尊贵,但是这次出来是瞒着侯爷的,要是被发现了,以后只怕想出来就难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惹上官司! 云羡信步走了出去,他慢慢的走到那四个人的面前静静的看了会儿,也看见了他们袖口的黑色刺绣,眼神平静无波,像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几个人我不认识,应该是杀错人了吧?” 晏七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杀错了人? “云公子见多识广,可知他们身上这黑色的刺绣标识是什么意思?” 一般的杀手组织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只要对方出得起价钱,金銮殿他们都敢闯,这黑色刺绣的标识晏七七当然知道是谁的。 云羡摇了摇头,“我真不清楚,也从未见过……” 晏七七知道从他嘴里是套不出话了,她从衣兜里掏出昨天撕下来的布条摊在手里慢慢的摩挲着,“江湖上有个非常有名的杀手组织叫’暗夜重楼’,不知道云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只接死单,也就是说,只接见血的单。” 开始晏七七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直到看见了衣服上的刺绣,上面绣着一只烈火鸟的图案,这是暗夜重楼里资深杀手才有资格穿的衣服。 什么人竟然动用这些顶级杀手来? 云羡越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就越觉得可疑。 “据说他们的老巢在大晏国和北国的边境,属于三不管的地带,这里离天子脚下不远,他们就胆敢过来杀人,可见酬金很丰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云羡像是一点都没听出晏七七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在那里打着哈哈,“你懂得真多……” 两人正在这里相互试探的时候,晏七七却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 太安静了,这里是深山,早上应该有鸟叫才对,怎么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鸟叫虫鸣都没有了,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就在这时,云羡突然朝她冲了过来,大叫一声:“小心!” 晏七七被他大力的冲撞带着翻了好几个跟头! 一只闪着寒光的冷箭就落在她的眼前。 这是淬了剧毒的! 冲她来的? 云羡呼吸有点急促,紧紧的抱着她,“没事吧?” 危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晏七七从地上一跃而起,拉过云羡就往山林深处跑,“快走!” 耳边都能听见飞箭唰唰飞过的声音,晏七七随手从衣袖里掏出几十根银针反身飞射向身后的人。 也不管有没有打中,拉着云羡没命的飞奔。 好在她出发前做过功课,看过地形图,这里地势复杂还有不少猎户为了狩猎做的陷阱此刻都成了他们天然的屏障。 两人依旧往前跑,围攻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四面八方开始包抄,已经把他们逼得站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前面是拿着明晃晃刀剑的蒙面杀手,后面是万丈深渊。 “你们是什么人?”云羡跑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死也要死个明白。 “云羡,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给我上!”没有废话,直接要人命。 还真是冲他来的! 晏七七想骂娘了,这才是真正的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吧?她只不过是吃了云羡的一顿饭而已,却要把命搭上。 “怎么办?”云羡像是要吓尿了,竟然问她该怎么办。 “凉拌!”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竟然握住云羡的手,十指交握拉着他朝悬崖纵身一跃,只有她利落的嗓音在空中回响,“闭上眼睛抓紧我!” …… 凌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一百多米的悬崖下洪浪滔天,这简直堪比现代蹦极! 蹦极是什么感觉? 原来晏七七不知道,现在她能回答了。 第48章先把裤子脱了 就是脑门充血想要爆炸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那么好运还有蹦极绳牵着,两人跳下悬崖后直接跌落到了下面的深潭里,偏偏水流湍急,一个救生圈都没有。 “砰!”的一声,就算有水的冲劲两个人也被撞得头晕眼花,云羡咕噜噜喝了好大几口水。 他像是吓得丢了半条命,掉到水中沉了一会儿又浮上来,一直跟个旱鸭子一样的划拉,晏七七也冒出了头,抬脚就在水中踹了他两下,“安静!有我在你死不了!” 云羡像是被她这一脚踹清醒了,竟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晏七七要疯了。 平白无故捡了个累赘不说,现在还摔傻了。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啊?”她用的还是男人的声音。 云羡却指了指她的脸,“郡主,你的脸皮掉了。” 晏七七开始没懂,以为他是在骂自己占他便宜,她朝云羡翻了个白眼,“救你你还那么多废话,你脸皮……” 话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云羡指的应该是自己的易容装掉了…… 她往脸上一抓,就把人皮面具抓了下来,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是她大意了,忘记了人皮面具不能泡水,否则就会掉下来,古代的胶水也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根本就粘不牢。 云羡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忘记了这是在水中,刚想抬手说句客套话,失去支撑的他嘴里又灌进了好几口水。 晏七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把他从水里提了起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这里水流湍急,想要游上岸怕是要花一些时间和功夫,云公子我怕你体力不支,所以你先把裤子脱了。” 云羡:“……”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 “为什么要脱裤子?我可以游。” 晏七七嗤笑了一声,“公子你会游泳吗?不会,为了减轻你在水里的重量和不要为我带来不必要的大麻烦,我建议你还是把裤子脱了,这样游的比较快。” “他们是冲你来的,这里距离悬崖不过几百米高的距离,他们要下来找你肯定很容易,你不听我的话也可以,反正他们要杀的人不是我。” 云羡由开始的不情愿到最后不得不妥协,一只手拉着晏七七,一只手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深潭的水很清澈,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腿,当然还有那红色的裹裤…… 晏七七咳嗽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 “脱了,现在可以走了?” 此刻云羡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傲娇。 “我都脱了,你为什么不脱?不是说可以减轻重量游得更快?”好家伙,云羡反将了她一军,现在都能学会举一反三了。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被他问住,“云公子此言差矣,我可和你穿的衣服不一样,你穿的是丝绸,体积重遇到水就会贴在身上,而我我出门穿的是轻纱,这衣服非但不会增加重量,反而还会在水里增加浮力,不信你看。” 云羡一看,她的衣服果真像气泡一样的鼓了起来,这下不得不信了。 “走吧,他们等下就下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杀手的脚力功夫可非一般人能比,两人游到岸边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下来了,晏七七远远的看了一眼,抬脚便走。 “现在要去哪儿?不回去吗?” 云羡看晏七七竟然要往密林深处钻觉得有些惊讶。 “在下要去秦山药王谷,与公子就此别过,保重。” 他们要杀的人是云羡,她自己一个人走顶多是苦了点,可身边跟个云羡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个累赘,稍不注意就会有性命之忧。 云羡一把抓住晏七七,“我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一个人回去?” 此刻的云羡全然没有了刚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衣衫湿透头发上还有苔藓沾着,下身就穿了一件红裤衩怎么看怎么狼狈。 “公子一定有办法。” 云羡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五百两。” “什么?”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千两,让我和你同路,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保证我的安全。”云羡又加了五百两,妄想以钱打动晏七七。 “两千两,黄金。”晏七七趁火打劫。 云羡这么有钱,不坑白不坑。 “晏七七你别太过分!” 哟,生气了,连全名都叫了。 晏七七也不勉强,“既然云公子不答应那就算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告辞!” 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叫住了,“等等!成交。” 晏七七笑得像一只偷了腥了猫,她转身,“早说嘛,出门在外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见到银票的晏七七翻脸比翻书还快,只不过现在衣服和银票都是湿的,得想个办法烘干衣服才行。 好在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参加过野外露营的人,对于在野外怎么过夜和生存简直是行家。 她先将湿漉漉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荷叶紧紧缠住的东西,云羡看了一下,像是一坨干枯的布。 “愣着干什么?去捡点干柴过来生火啊。”她指挥起云羡来倒是越发熟练了。 此时的云羡倒像是认了命,晏七七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用的极为顺手。 两捆干柴放在了晏七七的面前,她又转身到林子里捡了一些干草放在柴火下面,接着拿出刚才的布朝干草轻轻一吹,奇迹发生了,竟然燃起了火! 云羡在一旁都要看呆了。 “你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泡了水不但没湿,反而还能点火?” 第49章给你弄点补脑的东西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这是她之前野外露营学到的绝招,只能解释:“这布叫火布,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不用,有你在我不用学。” 哟呵,他倒是挺聪明。 “毕竟我花了钱,总要得到应有的享受才行。”云羡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晏七七当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才不会搭理他呢。 云羡看她自己一个人拿着匕首在哪里削树枝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屑,“别费劲了,还是想办法怎么出去吧,想靠这根树枝打退他们简直不可能。” “谁说我要用树枝打他们了?我脑子又没进水。” 这是变相骂他呢? 云羡眼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等把树枝的一头削的尖尖的了之后,晏七七大摇大摆的朝前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 “去给云公子弄点补脑的东西。”她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离深潭不远,趁着火堆起来的功夫,晏七七悄悄的去查看,那群人大概是没搜查到他们,就放弃走了,她的衣服还是湿的,就直接下水想捉了两条鱼。 这里应该是没人来过,鱼都要泛滥了,她用叉子随便一叉都能抓住一条,老天待她不薄,有吃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着清水她直接将鱼开膛破肚后刮了鳞片又清洗了好几遍才用树枝串起来提着往回走。 两个人奔波逃命了大半天,滴水未进,此刻都有些疲累。 云羡一直坐在火边,衣服早就已经烘干了,被脱下的裤子此刻也穿在了他身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贵冷公子的形象。 “那些追杀你的人都走了,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放弃,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还各走一边的她转瞬间就用起“我们”这个称呼来了。 晏七七没有等到云羡的回答,一抬头就看见他一双眼晦暗不明的盯着在自己,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树枝,“云公子,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被她的大嗓门吓得瞬间拉回了神智的云羡连连点头,“你要我做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这是认命了? 晏七七也不介意有个小跟班,将火架子抬得更高了一些,就把鱼放在火上烤,然后才开始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 云羡抬头看着晏七七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 身上的衣服特别奇怪,上身穿的不知道是什么衣服,肩膀那里有三指宽的肩带,该包的地方全都包住了,可是不该露的地方也露了。 她好像觉得这身衣服很正常一样,站起来的时候这紧身的衣服束着她堪堪一握的腰肢,玲珑曲线尽显。 不知怎么的,云羡就想起来他们那天在温泉的时候,她光着背紧贴着他的样子,肌肤滑如凝脂宛如天仙。 云羡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强迫自己的眼神移开不再盯着她的衣服看,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没话找话。 “你这身衣服很特别……”话音刚落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是说不提这个的吗?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晏七七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特别吗?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夏天这么热,穿那么厚谁受得了?” 她身上穿的这件类似于现代的健身装扮,在现代没什么,在这个时代要是敢穿出来可就是伤风败俗了。 “你不怕别人说你?” 在云羡看来,这衣服甚至比青楼的那些姑娘们穿的都暴露,她一个郡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吧? “怕什么?云公子不是没骂我吗?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满意,加上白天我看了你的,我现在穿成这样就是想告诉你,事急从权,真没什么……” 云羡额头的青筋跳的很是欢快。 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景苏给自己的情报是不是错的? 眼前这个说话做事作风都相当大胆的女人真的是外界传闻那个胆小如鼠的郡主吗? “郡主为什么对这些事情格外在行?和我大晏国那些深宫闺阁里只知道刺绣的大小姐们真的很不一样呢。” 此话一出晏七七就知道云羡在套自己的话。 看来他是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了。 晏七七也不慌,她将刚才摘的野柠檬汁挤压在烤鱼的两面再翻了个翻,顿时香气扑鼻,她只闻了一下就食指大动,直接拔出来一个递给云羡后才解释道:“我十二岁的时候跟随父亲去大宛国打仗,也正是那一年,我学会了怎么生火,怎么抓鱼,怎么烤鱼,云公子你很幸运,你是尝到我手艺的第一个人。” 晏七七虽然占用了这具身体,但是记忆也是有的,原来的晏七七在十二岁的时候的确是跟随晏天霁去打了仗,虎父无犬女,她会这些自热而然就说得通了。 云羡好像也相信了这些解释。 “大宛国的女人们都这么穿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然,晏七七愣了一下,“这个衣服是我自己想的,云公子好像对女人穿什么衣服很感兴趣?”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移开,两人的眼里都有光芒在闪烁。 直到燃烧的火堆啪嗒一声溅出了火星子才让两人回神。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外表被烤的黑漆漆的鱼,没有调料没有精致的餐具,只有一根快被烤成黑炭的树枝串起来的鱼,怎么能够美味? 云羡不抱希望的咬了一口。 第50章嘴上说不要,心却很诚实 入口的第一感觉是稍微有点焦糊味,随即就被香滑入口即化的口感所代替,他挑挑眉,又咬了一口。 口感比第一口的感觉更好。 不一会儿,一条肥鱼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 “还有吗?” 晏七七摇了摇头,“一人一条,想要吃自己捉去。” 不是说不好吃吗?不是瞧不上吗?嘴上说不要,内心倒是很诚实嘛。 “我不会捉鱼,从小到大没下过水。”云羡说的是实话,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打一出生起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要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自然会有人双手奉上。 可晏七七却不吃他这一套。 “我之前也不会,后来饿狠了就会了……”话音刚落她惊觉自己失言了赶紧闭嘴。 果然云羡像是抓到了她的错处,火光照耀下的眼神显得波光粼粼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成国公府富可敌国,郡主应该也是养尊处优才是,怎么可能会饿到您呢?” 晏七七知道云羡在套自己的话。 她脑子也转的很快,“我当年跟着父亲去大宛的时候,行军打仗自然比在家里要艰苦的多,那时候都学会了,像云公子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建议你也去前线体验一下生活。” 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竟让云羡呆了呆。 “郡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下佩服。” “好说好说,你要是想学打鱼,我可以教你。”她一副很好讲话的样子。 云羡摇头拒绝了,“不用,在下突然觉得有点饱。” 深山光线不足,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晏七七又去捡了些干草和枯柴放在火堆边,“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大早出了这山应该就安全了。” “火不能让它熄灭,这山里有毒蛇虫蚁,有火它们不敢靠近,上半夜我守夜,下半夜你守。” 云羡自然也同意这个方案,他本来没打算睡的,可今天来回奔波不说还差点丧了命,躺下来不久困意席卷全身竟然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还是让晏七七把他叫醒他才醒过来的,迷迷糊糊中云羡像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盯着晏七七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该你守了,没什么事不要叫我。” 晏七七在干草旁边垫了外衫,再一翻身就把自己卷在里面像个蚕蛹,云羡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睡姿,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朝上扬了扬,她的心还真大! 深山里万籁俱寂,只有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的声音响起,云羡这时候才看见火上架着两条鱼,眉头微微挑了挑,拿起一只就往嘴里送。 味道和下午吃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鲜美…… “呱呱……”几声鸟鸣声响起,云羡的手停了停,丛林深处接着又传来了两声呱呱的叫声。 云羡坐在火堆旁边看了一会儿闭着眼的晏七七,突然挥手,就见一片树叶凭空飞出,打在了她的天柱穴上,晏七七的脑袋瞬间垂了下来,晕睡过去了。 接着他飞身而起,越过几棵树后悄无声息的停在了铺满枯叶的地上。 “少主!” 云羡刚刚站定,从大树的背后就窜出两个人影。 衣服一白一黑却都以轻纱蒙面。 “让你们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和晏七七说话时候的吊儿郎当不同,此刻云羡就这么站着也让人有种想要跪地臣服的气场。 “禀告少主,昨天在破庙追杀您的人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正是’暗夜重楼’的人,那四个是夜重楼亲自指派的绝顶高手……” 白衣侍卫已经不需要说明,云羡就已经的一清二楚了,他背对着两人沉声道:“传闻夜重楼这个人喜怒无常,做事全凭个人喜好,更难有人请的动他,没想到我的命还挺值钱,竟然能让他亲自出马。” 云羡的声音越说越低,气温像是下降了好几度。 黑白侍卫马上单膝跪地,“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少主……” 云羡摆手阻止了两人的话,“不用自责,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说动夜重楼背后的人是谁。” “是!” 两人领命后却没有立刻离去。 “少主,还有一事……” 云羡没有动,属下继续往下说,“北国那边传来消息,皇帝病重,您看……” 云羡猛地转身,眼神凌厉的盯着两人看,“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插手!” “是!” 早上晏七七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她爬起来揉了揉后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你醒了?过来看看我烤的鱼怎么样?” 云羡的白衫又重新挂在了树枝上烘烤,正冒着热气。 “你捉的鱼?”这让她觉得很意外,没想到金贵无比的云公子还真的下水抓鱼了? “嗯,尝尝看怎么样?” “没下毒吧?” 晏七七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云羡十分正经的看着她,“我要是下毒,肯定是招招致命,你都没有机会开口说话。” 晏七七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哎呦,我好怕……” 下毒?谁比得过她? 吃完了云公子烤的’惨不忍睹’的鱼,晏七七和云羡一起出发了。 穿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再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晏七七带着云羡抄着近路走到了官道上。 两人走到路口停了下来,云羡有点奇怪,“怎么不走了?” 第51章别说的好像有奸情一样 晏七七指了指面前的两条道,转身对着他说道,“云公子,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我还要赶路,你呢也赶紧回去。” 云羡眉头微微皱了皱,“你不准备带我一起走?” 听到他这么问,晏七七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况且你这金贵的身子万一磕着碰着了我可拖不动你。” 晏七七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了,但是外界传闻云羡活不过二十五,看他这样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了,要是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收了我的银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啊。”云羡不肯走。 “云公子此言差矣,你那一千两银票只是昨天晚上的饭钱,我给你烤的鱼钱。” 云羡像是被吓到了,“你说什么?就那有样的鱼值一千两?” 昨天的鱼味道是不错,可是品相奇差,给一两银子都多了! 晏七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她盯着云羡,“云公子我问你,昨天那群人是冲着你来的对吧,我救了你的命,你用银子答谢我是应该的,而那条鱼,只不过该是我人美心善,额外赠送给你的。” 银货两讫,这不挺好的吗? “我以为你会带我一起走……”云羡的声音低了下来。 晏七七一听这话倒退三步连连摆手,“可别,云公子你别说的我们两个像是有奸情一样,你呢乖乖的回家做你的贵公子,我呢继续赶我的路,后会有期。” 像是生怕被他赖上了一样,晏七七也不管云羡还要说什么,转身就往前走。 晏七七摸了摸胸口放着的银票心里只觉得热乎乎的,这一趟赚大发了,一千两黄金呢,她等下去镇上雇个马车一路吃香的喝辣的躺着就能到药王谷。 她脚步放得很慢,本来以为云羡会叫住她,结果她都走了将近五十米了,云羡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晏七七有些奇怪,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他的人影?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好玩出来闲逛的? 哎,本来还想着能再从他口袋里套点银子花花的。 云羡人傻钱多,不要白不要。 虽然她疑惑归疑惑,却还是开心的上路了。 而就在她转身往前走的一瞬间,在路边的一颗参天大树上,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云羡就稳稳当当的站在枝头,眼神沉沉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 —— 晏国国都向南走五里地就是汉阳县,这里是南北交通的要塞,南下通江南,北上过边塞,是南来北往的人重要的补给站。 此刻汉阳县县衙内县令穆如清瑟瑟发抖,因为今天来了位金光闪闪的贵客,当朝宰相云安之的宝贝儿子云羡云公子! 他早已吩咐了下人准备了最好的“敬亭绿雪”茶放到了云公子的面前。 这茶一克千金,是顶名贵的好茶,他想以此来讨好云羡。 “公子,请喝茶,不知道公子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穆如清的脸上笑出了褶子,语气更是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点惹得这位公子不高兴。 云羡掀开茶盖朝茶水吹了吹,将茶叶吹到一边后,再慢慢的啄了一口才看着穆如清,“哎,我真羡慕穆县令啊,这官当的真是逍遥自在,就连门口发生了命案都不知道,这日子忒舒适。” 穆如清脑门一炸,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公子饶命,还请公子明示!” 此刻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连带着脸上都开始滚落斗大的汗珠,手更是不停地抖,压根都不听使唤。 别看他官小,只是个七品县官,但是这里背靠京城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比偏远地区的巡抚还要威风,他十分珍惜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更心疼自己多年来才积攒下来的家业。 常在官场上混的,哪个不认人精,云羡只需要说出口,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管是不是他的责任,先认错,再探清对方的来意。 “昨天在山上财神庙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本公子差点命丧于此,不过幸好我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但是却让凶手跑了……” 穆如清被吓个半死。 要是云公子真在他管辖的地盘出了事,他一家几十口的性命都不用要了,这么一想他脑门的汗更如雨下。 “云公子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下官一定全城搜捕,势必要将坏人绳之于法!” 云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面上却没表露分毫,反而显得像是很有顾虑,“如果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你动用全县之力怕不太妥当……” 这穆如清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听云羡这话就知道他应该是有私事,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他急忙朝云羡表忠心,“公子此言差矣,下官身为父母官自然要保障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下官还要感谢公子及时给在下提供消息,我这就去现场查看!” “我当时也在现场,知道那人长什么样,穆县令要不要我帮忙?”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穆如清自然求之不得,“那就有劳云公子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云羡就把图像画好了。 穆如清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发现是两个人! “云公子,凶手是两个人吗?还是一男一女?” 云羡轻轻的啜了一口热茶之后才摇摇头,“并不是,这是一个人。” “一个人?”穆如清更糊涂了。 “传说在大晏国的西南边陲交界处有鲛人国,那里无论那女均擅长变化之术,莫非是外贼?”穆如清顿时汗如雨下。 第52章滚一边去 好端端的这鲛人国跑到他们大晏国来作恶干什么?而且还好死不死的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出事,这是诚心想让他的乌纱帽不保吗? 云羡出言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穆大人多虑了,鲛人国只能在海中生活,到了这内陆地上走不了几里路,走都是困难,更不要说跑了,自然不可能是他们,大人只需要照此画像之人去找,无论男女都抓起来,山庙上的命案就能破。”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到时候我自会在父亲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穆大人等着领赏就是。” 穆如清等的就是云羡这句话,颠颠的收起画像急急忙忙的就让手下去各大街道寻找。 “对了云公子,这画像要不要找人多画几份我们好贴在街上?” 云羡一听急忙阻止了他。 “不可,这人异常狡猾,大张旗鼓的搜寻只会打草惊蛇,你们每个人拿着画像沿街设置关卡就行,只要画中之人出现,立马抓住通知我。” “是!” 回到县衙的穆如清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搜捕事宜,他手下的军师悄悄走过来同他耳语,“大人,这云公子一句话就让我们全员出动,万一抓错了可怎么办?” 穆如清赞赏的看了一眼军师,“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早有防备,这画是云公子画的,就算后面抓错了人,同我们也没有关系。” 见军师一脸担忧的神色,穆如清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云公子打得什么主意吗?恐怕这个人不是杀人凶手,应该是得罪了公子,他想要公报私仇罢了。” 军师的眼睛陡然睁大:“那大人还答应?” 穆如清冷哼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公子给的辛苦费,一千两黄金。” 原来如此! 一千两黄金顶穆如清十年的俸禄总和了,就算上头怪罪下来他也有足够的本钱养老,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送个人情给云公子,的确是两全其美。 军师朝穆如清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 到了镇上,晏七七去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定了一个天字一号房后又美美的泡了个澡,消除了连日来的奔波劳累。 到了下午的时候,晏七七又给了店小二两吊钱做打发,问问他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个时代的客栈住的人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消息都是一等一的灵通,晏七七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出门在外消息来源准确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店小二看见银子眼睛都直了,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客官,咱们这地方小,就算隔壁王寡妇家丢了一只鸡全镇的人马上就会知道,最近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的诱惑依旧从店小二嘴里套不出话,想来的确很平静了。 “那行,给我准备一桌好酒好菜。”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索性先填饱肚子再说。 晏七七选中这家客栈还有个原因,这里是临街口的集市,门口是三条可容三辆马车同时经过的岔路口, 坐在二楼的位置可以轻而易举的看清楚整个镇子大部分的动向。 好酒好菜才吃了两口,旁边就传来了几声吵叫声。 “滚滚滚!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脏死了!” 晏七七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佝偻着腰正挨桌乞讨。 和别的不同叫花子不同的是他拿的碗不是破破烂烂的,竟然是一个青翠琉璃彩瓷器碗。 晏七七眼中一亮。 这才是真正的端着金碗讨饭吧? 他手里的碗都价值千金,竟然用来讨饭?太不合常理了。 晏七七坐在栏杆边上,从她的视野望去能够看清楚叫花子的一举一动。 看了一会儿,晏七七就冷冷的笑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叫花子表面上是在讨饭,其实就是趁着客人不注意,那只看似残疾的右臂火速的将客人的钱兜顺走了。 而那位赶走叫花子的客人又哪里会发觉自己的钱袋早已空空如也,等下结账肯定会被掌柜的打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要不是晏七七之前练习过飞针之术,练就的眼力劲她也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叫花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叫花子像是发觉了有人在注意着他,也朝晏七七的方位看过去,四目相对后只见那人神色一凛,竟呆在那里! 晏七七也在看他。 明明身上穿着破布脏不拉几的,偏偏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盈盈有水光涌动,像是能把人吸到里面去。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浑身脏兮兮的破布反衬着反而美的更加明显。 她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在外,也没搞懂这地界龙蛇混杂所以也就没有出声提醒。 本来她以为自己刚才的那个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没想到那个人非但没有离开,而且还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这百宴阁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滚一边去!” 晏七七所吃饭的地方叫百宴阁,应该是这里最大的饭馆了,里面坐着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店小二一个没看住竟然让叫花子上来了,他心头顿时火起,大力拉扯着叫花子,恨不得直接把他从二楼丢下去。 没想到店小二使劲的拽拉着叫花子也没用,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任凭店小二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好啊,你还赖在这里了?给我等着马上派人过来收拾你!” “慢着!”晏七七叫住了店小二。 第53章隐疾 她挥挥手扫了扫刚才从叫花子身上抖落在菜盘上的灰,“这位小哥,他是我的朋友,劳烦你再帮我拿几个热馒头过来。” 店小二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客官您说什么?他……” “麻烦你了。”晏七七没等店小二把话说完,直接从袖兜里掏出一颗金元宝放在他面前,“顺便再帮我切两斤牛肉,剩下的就是给你的赏钱,多谢。” 店小二头一回看见这么大方的客人,见到这么多钱眼睛早就笑的跟朵花一样,哪里还管叫花子脏不脏。 得了赏银的店小二办事效率格外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馒头和热牛肉都上了。 “阁下请。” 晏七七拿起筷子就往已经沾染了灰尘的菜里伸去,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再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 “你不怕脏?”刚才一直没开口的叫花子说话了,声音低醇让人听着就感觉到了醉意。 听他这么问,晏七七又夹了一筷子,“俗话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况且浪费粮食可不好。” “你的菜上了,为什么不吃?” 没想到那叫花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就给我吃这个?打发叫花子呢?” 晏七七:“……” 他这个样子,就是叫花子啊! 况且在这里,叫花子还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像是看见了晏七七眼里的疑惑,他又哼了一声,“既然你想请我吃饭,那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重新点菜。” 晏七七瞪大了眼睛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这位兄台,你要是生病了就去看大夫。” 她只是看他可怜,又觉得看他的面相不像是个讨饭的,所以才大发了一回善心,没想到他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没想到那叫花子非但没走,反而还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望着晏七七,“要看大夫的不是我,是你。” 晏七七懒得跟他胡搅蛮缠,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哦?我有什么病?” “隐疾。” 他话音刚落,晏七七的手抖了抖。 如果说不来葵水算隐疾的话,那他的确是说对了。 不过她虽然心中诧异,可是面上却未曾表露分毫,而是抬眼看向他:“那阁下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这只是她暗中试探他深浅的问话。 今天晏七七和平时一样,易容成了男人,问他有什么办法医治不过是想确定他到底有几斤几两而已。“你这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这说了等于没说。 “然后呢?” 叫花子伸了个懒腰,“就缺一味药,药王谷的墨佛手……” 晏七七闻言一震。 他竟然看出来自己是女扮男装的? 而且就连自己的隐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脉都没搭过! “你是谁?” 那叫花子低着头没有好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全喷了出来,“这是什么烂茶叶?喂给猪都不会喝!小二,给我来一壶’庐山云雾’! 这叫花子还是个识货的! ‘庐山云雾’乃是每年春分时节采于庐山之顶的茶叶尖,经过十八道炒制工艺后才能成茶,一百斤才能出几两成品,他竟然要喝这个。 “等等!” 晏七七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犀利的眼神直视对面的人,“刚才你偷了那边两个人身上的钱袋子,如果不想挨板子就老实交代!” 想敲诈她?门都没有! 那叫花子像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咧嘴一笑,眼睛里似乎有暗潮在涌动,眸中点点星光在闪烁,像是要把她吸到里面去。 “谁说我偷了他们的钱袋子?可有人看见了?倒是你,身上挂着好几个钱袋子不怕被贼惦记吗?”他话音刚落晏七七低头一看发现领桌两人的钱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上了! 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她竟然毫无察觉! “现在,想挨板子的怕不是我,是你吧?”叫花子笑得特别得意。 “如果不想让我叫出声,就乖乖的按照我说的做。” 店小二来的很快,他看着晏七七用略带试探的语气说道:“这位客官,庐山云雾我们有是有,不过要一千两银子一两,您确定要来一壶吗?” 还没等晏七七说话,叫花子开口了,“没关系,他有的是钱,尽管上。” “这……” “上吧,我也正好尝尝。” 她趁着别人不注意,将钱袋子里的钱倒出来之后顺手就把袋子丢到了一边。 “啧啧,真是上道,这么快咱两就成了一伙的了。”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她当然不傻,面前的这个男人,处处透着古怪,生活品质也很高,晏七七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既然能说出药王谷,可能也是对那里很熟悉的人。 和在京城的“摘星楼”想比,一千两买药王谷的消息一点都不贵,很划算。 这个人在顷刻之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想必是个武林高手,只是他为什么会缠上自己,而且还说的如此准,这其中的缘由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对了,’四海蒸龙虾’、’良辰鲜味羹’、’紫气雪花牛’、’浓意东坡肉’、’缀玉淋香蟹’、’泛海石斑鱼’、’皓月秋茭白’;这七样菜全上。”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晏七七一样也没听过。 店小二却更加为难了。 “这位客官,我们店里有规定,点这些菜的必须先付银子再上菜……” 晏七七还没说话,叫花子就瞪起了眼睛,“怎么,怕我们付不起钱?” 第54章来路不明的男人 店小二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点头哈腰的连连赔不是,“大爷您误会了,我们这家店乃是小本经营,就拿这’泛海石斑鱼’来说,光是这石斑鱼我们就要去深海里捞,太费人力物力了,万一您二位要是付不起,我就是给老板做一辈子店小二也赔不起……” 那叫花子还想说什么,晏七七打断了他,“这几样菜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回客官,一共需要两千两,加上刚才的茶水,一共是三千两……” “三千两?这菜光食材也不用这么多钱吧?”真拿她当冤大头了? “ 因为这位爷点的都是御膳房才有的食材,我们真没乱开价。” “御膳房?”那不就是皇帝的小厨房吗? 这个叫花子难道真的是宫里的人? 可那也不对啊,晏七七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 “客官,菜还上吗?” “上。”晏七七掏出两张银票放在了桌上,店小二接到银票后颠颠的就去安排了。 “阁下现在可以说一说你的来历了。” —— 半个时辰后,百宴阁的掌柜亲自带人将晏七七点的菜装在食盒里送到了她指定的地方。 掌柜的放好菜了之后神色莫名的离开了。 不光掌柜疑虑,就连晏七七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现在站着的地方破败不堪,几根木架子搭着的房子用草盖住就成了一个简易的房间风一吹就能倒。 “好了,提进来吧。”那叫花子在屋内说了一声。 还真拿她当使唤丫鬟了。 草房内部还是很干净,地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还有好闻的兰花香。 “放桌上吧。” 此刻晏七七才回头看向那个叫花子,只不过现在他不是叫花子了,破败不堪的衣服早就不见了踪迹,此刻的他和寻常的男子并无两样,衣衫整洁白衣无尘像是能乘风归去。 “你……” “明迦南,我的名字。” 不等晏七七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好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明迦南将食盒打开,给他们各盛了一些饭菜,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 此刻她才算明白了什么叫牛嚼牡丹。 这些花了几千两银子买来的菜,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给孩子们吃了。 “这些菜我以前天天吃,吃腻了,但是孩子们没吃过。”明迦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给出了解释。 猛然间晏七七想到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花几千两银子吃一顿饭,这些孩子却连基本的温饱都没解决。 “没想到你还很有同情心,只是乔装成叫花子偷钱也不合适。” 她本来也没想明迦南会听出她话里的讥讽,“饭菜我也送过来了,吃也吃了,现在你可以说药王谷怎么去了吧?” “你去药王谷只为墨佛手吗?”明迦南眼中像是有光芒一闪而过,太快了晏七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晏七七很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什么都尽在他掌握中,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的脸也就冷了下来。 “安某平常喜欢广识天下英雄豪杰,我敬重阁下是个人才所以才礼让三分,我以诚相待,你却处处打听,既然阁下不跟我说实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江湖路远,就此别过。” 晏七七竟然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迦南也没有挽留她,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弯了弯嘴唇,“几年不见,这小丫头还是那么傻,只是脾气倒是越来越大……” —— 白白浪费了几千两银子,晏七七心情有些憋屈,天色将晚,她想着先回到客栈睡上一觉明天养足了精神再上路。 回到客栈店家老板看着她比之前更为热情,也更加古怪了,像是在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晏七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吩咐店小二做点宵夜送上来就可以。 等宵夜送上了后,她还没动筷子腰间瓶子里的天蚕蛾就开始乱动! 这天蚕蛾天生对毒物有很强的感知力,晏七七沉着双眸望了一眼窗外,似乎有人影闪过,她此刻心里全明白了。 这难道是家黑店?想谋财害命? 刚才送来的菜里下了足足能够迷晕一匹马的蒙汗药! 她表面不动声色,吹灭了灯钻到了被窝里,拿起匕首只要有人来,她就不会客气! 门口一直不停的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游走,晏七七知道那是带着武器的人,既然想开始下毒迷晕她,那肯定是不想伤她性命的,只是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些人的来历,她也只能按兵不动。 就在这时,突然哐当一声,门直接被撞开了。 晏七七刚刚从床上跳起来就被满屋子的人围堵了个正着。 长矛和短刀全部指着她的喉咙,只要往前一分就能被刺成马蜂窝。 “县令大人有令,缉拿杀人凶手,如有不从就地正法!”一张纸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还没等她看明白就被拿开了,晏七七冷冷一笑,看来是跑不掉了,只能任由他们绑着自己。 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想对策。 —— 县衙大堂内,云羡坐在太师椅上来回晃悠特别悠闲自在。 穆如清在一旁弯着腰小声的对云羡嘀咕着。 “你说什么?”云羡皱了皱眉。 第55章尼玛竟然来阴的! 穆如清一看云羡的脸色不对,“扑通”一声直接跪倒了地上,“云公子,人抓到了,但是她什么也不说,用刑也没用……” 云羡蹭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谁让你们用刑的?” 穆如清更加惶恐了,“您当初说,务必要撬开他的嘴……” “饭桶!人在哪里?” “在,在,在大牢里。” 穆如清跪在地上很久了,依旧没有听见半点动静,他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云羡的影子! 还是军师将他搀扶起来的,人老了不中用了,跪在地上的时间一长膝盖就疼的站不住。 “大人,云公子没说要用刑,您为什么还要用?” 此刻的穆如清哪里还有一丁点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站直了身子哼了一声:“我就是想告诉他,就算这方寸之地,说话好使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军师恍然大悟,“老爷英明,那我们现在要去大牢吗?” “去干什么?祸是他闯的,烂摊子也应该是他来收拾,给我准备些好酒好菜,劳累了几天都没吃上一口热饭。” 军师还有点犹豫,“那要是云公子问起来……” “放心,咱们就安心的喝着酒,不出两天云公子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银子。” 县衙的大牢和京城的大牢自然没法比。 这里的大牢就是个土胚垒起来的矮房子,平静高度只有一米五,而且牢房都是那种袖珍型的,只能站不能坐,更不要说躺了。 云羡冲到牢房的时候就看见晏七七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和之前的打扮不同,她现在穿着囚衣浑身都是鞭伤,血迹已经渗透了囚衣,长长的头发散乱的披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里的女子一般都娇生惯养,别说挨一顿打了,就算是摔了一跤都能哭好几天,她倒是很坚强,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一声不吭。 “郡主,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云羡像是很愤怒。 晏七七才缓缓睁开了双眸,明明她浑身是血,偏偏气势一点都不输,双眸清亮如雪,定定的看着云羡,然后冷冷一笑,“我为什么会成这样,云公子难道不清楚吗?” 都是拜他所赐! “云公子你还真是心机深沉啊,知道和我同路会被我拒绝,干脆提前一步到这里,然后把那些杀手死去的原因都归咎到我的头上,再来个一石二鸟之计让官府出面捉拿我,真是好计谋!” 这的确是云羡的打算,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方法逼她不得不带他一起走,官府捉她,他再出面摆平这件事情,说不定晏七七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只是万万没想到穆如清这个老东西竟然会对她擅自用刑,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整个计划。 云羡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聪明,索性在牢房门口坐了下来,也不管是不是臭水污秽遍地,“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吗?” 晏七七重新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云羡却丝毫不以为意,“其实我从进破庙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因为你身上有’幽若’的香气,而我这副病怏怏的身子,一直以来都靠着’幽若’续命……” ‘幽若’是一种花,有祛毒温润的功效,晏七七只是在平常自制的护肤品里加了这个品种的花做调剂而已,没想到就被云羡识破了。 “云公子不要在我这里卖惨博同情,我被你害的更惨,好端端的被抓到这里扣上了杀人犯的罪名,我朝谁喊冤去?” 晏七七当然不傻,她本来心里还在打鼓,要是真在这里一命呜呼了那也太衰了,别人穿越到异世吃香的喝辣的,她穿到异世就成了冤大头,这太坑爹了,现在云羡出现后她心里唯一的担心也随之烟消云散,因为云羡费这么大功夫,只怕也是有求于人。 只不过他应该当时没有抓到把柄所以不好下手,现在她估摸着云羡该亮底牌了。 果然下一秒云羡就站起来,语气特别严肃的对她道:“郡主,我可以救你出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羡还真是和她所料的丝毫不差,无利不起早。 “我要是不答应呢?” 得来的太容易,一般人是不会珍惜的,想要获得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还是要自己掌握主动权。 晏七七深谙此道。 云羡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这么犟,索性吓唬她,“那郡主杀人劫财的罪名可就坐实了,据说成国公府以家教严厉而著称,到时候就算侯爷想帮你脱罪有我作证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尼玛云羡这个奸佞小人! 竟然拿侯爷来威胁她! 晏七七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真被成国公知道了,恐怕回去她还没被砍头就会被打断腿。 “郡主,可考虑清楚了?” 晏七七看着他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真的特别想一巴掌糊到他脸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也会沦落为阶下囚,任凭她医术超凡,却也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蜷缩,没有一点办法。 “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以及,为什么是我?”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首先因为对你好奇,其次是我和你要到同一个地方,你要去药王谷,我也要去。” “云公子家大业大,随便去哪里都有随行人员贴身伺候,何必让我一个弱女子……”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云羡打断。 “郡主是不是弱女子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云公子,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关到这里,然后逼我不得不同意带你一同前往药王谷,你对我说是因为好奇?” 第56章这话说的真不要脸! 她信这话才有鬼。 云羡冷冽的双眸隐约有光芒闪过,随即他又变回了那副病怏怏的神情,“郡主有所不知,其实我央求你带我前往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成国公府世代都是武将世家,郡主当时在狩猎会上的驾马英姿折服了在下,我就想要是有个人保护我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真不要脸。 他堂堂宰相之子,云安之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可是花了大功夫,据说光暗卫都有十多个,她呢,只是连上马都还要踩凳子的弱女子,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让她保护他? 狩猎会他是选择性失明了吗? “说实话,不然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会带你去。” 云羡看她态度坚决,也像是妥协了一般,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就对你说实话吧,相信郡主已经听说了关于我活不过二十五的传闻了,可是我不甘心,想要和这老天争一争命,据说能治好我的只有药王谷的麒麟草。” “麒麟草?”这个名字在成国公府里余氏留给她的医术上看见过。 麒麟草外形很像睡莲花,唯一不同的是花朵都是赤金色,而且长在极冷的寒冰池中,水下有凶猛的怪兽守护,此花摘下后只有一盏茶的保鲜时间,只要多过一刻钟药效全无,而且还会变成剧毒之物,凡是触碰到它的人皆会中毒而死。 可要是能在规定时间用药,麒麟草就是天然的续命圣药,让人延年益寿。 要想得麒麟草,这个时代没有保鲜技术,自然是不可能的,权衡利弊之后只有云羡亲自去,服下之后才有效。 “你们云家富可敌国,和当初许国公府一样,只要能花重金,药王应该可以派人过来医治你,又怎么可能会让你等死。” 晏七七可不是那么好蒙的。 听到他这么问,云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罢了,全告诉你吧。” “药王谷的药王和我们云家是世代仇人,当年我爹抢走了药王谷药王的女人,他怀恨在心,发誓药王子弟永世不能医治云家人,不然我又怎么会一直等死呢?” 原来他说要和老天争命的原因竟然在这里! 药王谷有麒麟草也有妙手回春的药王,只是不医治云家人而已,所以云羡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找药王,只能偷偷摸摸的跟着她? “既然药王和你们家是世仇,想必他一定恨你们入骨,自然也会把你们宗族之人的尤其是嫡系子孙的长相牢牢记住,你以为跟着我就能骗过他?不可能的。” 晏七七能想到的云羡自然也能想到,他赞许的看了晏七七一眼,“所以,我才更需要你的帮助,那天摘星楼里你的易容功夫真是不错,瞒骗过了所有人……” 晏七七全明白了。 敢情他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我凭什么帮你?” 话题又回到原点了。 云羡也不恼,“帮我,五十万两黄金是你的酬劳,不帮,你就只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云羡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顺便的事情,我想郡主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晏七七没有做声,云羡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牢房的柱子上,像是十分有耐心。 他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晏七七白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云羡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晏七七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特么还真是跑出来的啊? 整个京城都知道云羡命不久矣,要是答应带着他半路死了,是不是又要赖着她? 像是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云羡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摊开放在她的面前,“上面有我的保证书,路上发生了任何事情,死生都和你无关,这羊皮纸乃是羌族羚羊皮所制,遇水不化遇火不焚你把它收好。” 他一切都准备的很齐全,令晏七七无法拒绝。 “当然,这里还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路上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负担,郡主只需要护我周全即可。”这里的周全自然指的也是晏七七的医术。 “郡主一定觉得很奇怪,你精通医术我是如何得知的。”他的确很会猜人的心思。 不得不说云羡的一双眼睛长得极为好看,波光流转中像极了狐狸眼,狡黠无比,近看又如同天边皓月,盛着盈盈光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迷。他只要盯着你,就能让人心软。 “如果当初在摘星楼你救了我算是偶然的话,那太子殿下在狩猎会上受惊你沉着应对,我就知道你并不简单。”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许国公府的那位公子退了你的亲,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晏七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想到云公子长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脸,消息还真灵通。” 这是暗骂他八卦呢。 云羡也不辩解,啪啪击了两掌后,马上就有两个侍卫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把门打开。” 和刚才的阶下囚不同,晏七七同意带云羡一起后,从一出来,就得到了贵宾一般的待遇,她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云羡也按照她的要求去药店买了祛瘀活血的药包,她一连泡了两天,皮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天她被放出来之后,县令穆如清就火急火燎的过来道歉,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怕是云羡在背地里不知道给了他多少好处。 第57章就一个晚上你将就一下 让晏七七惊讶的是,云羡并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穆如清,反而让穆如清暧昧的以为他们两个是老相好! 她气急败坏的找云羡理论的时候,云羡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还劝解她,出门在外孤男寡女的不如假冒情侣来的自然,而且不容易暴露。 后面他说的话更是把晏七七气的要死,他说,反正在温泉池里他们已经坦诚相见过了,再扭捏又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收了他的银子要保证他的性命无虞,晏七七真想一针扎死他。 后面准备离开的时候晏七七照例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粗糙的庄稼汉,云羡却建议她还是着女装,因为她的化妆技术太差了,很影响他的胃口,晏七七第二次有了想弄死他的冲动。 和云羡商定好了出发的日子以后,她当晚还是回到了客栈。 被县衙的官兵带走之前她是男人的装扮,现在她是以女人的样貌重新住店,店老板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办理入住的时候她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次,店家好像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事已至此她完全明白了,自己打从一开始住进这店里开始就受到了监视,只是云羡他们一直按兵不动而已。 真是大意了! 没想到云羡心机和城府这么深! 她越想越不服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云羡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风流倜傥的摇着折扇,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 晏七七眼珠子一转,伸手就是一个飞针打在了店小二的膝关节上,此刻云羡和店小二正一前一后的走着,店小二受了袭击一个没站稳,直接跪趴在了楼梯上。 按照晏七七的设想,店小二在跪下的一瞬间势必会让云羡也站不住,刚好下面有几节台阶,摔不死他擦破几层皮还是可以的。 可是意料中的出丑没有来,晏七七都没看清楚云羡到底是怎么躲过店小二倒下后的冲力的,反而店小二没站稳像个雪球一样从二楼直接摔倒了一楼,在他后面的云羡却一点事儿也没有。 “哎呀,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没摔伤吧?”云羡像是十分诧异,嘴里朝店小二说着关切的话,一双狐狸眼却朝晏七七看去,那表情像是在说,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小把戏。 店小二的牙齿都磕掉了一颗,忍着剧痛说没事。 云羡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对着晏七七招手,“赶紧上来啊,春宵苦短……” 他说的声音很大,客栈一楼是食客区,大家都听见了。 用一副白日宣淫真无耻的眼神看着他们。 晏七七就算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她一把扯过云羡就往房间里推,“神经病啊?怕别人不知道……” 话音未落她神色一变,反手捂住云羡的口鼻轻声的在他耳边道:“别呼吸,有毒。”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云羡还来不及反应,他没有闻到毒气,反而是鼻间隐隐传来的馨香让他的喉结动了动,晏七七神色凛然自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慢慢往前走的晏七七猛地的反手关上房门大喝一声,“是谁?给我滚出来!” 她刚刚说完,靠近墙角的窗户猛地被人拉开,一条黑影就飞奔了出去,晏七七飞身过去只见那人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暮色沉沉的夜色中。 云羡微微咳嗽了一声,“什么毒?我怎么没闻出来?” 晏七七没有回答他,而是坐在椅子上倒出了一杯茶,再从衣袖里掏出两颗白色的药丸放进了两个茶杯里。 她自己先喝了一杯,然后把另外一杯递给云羡,“把这个喝了,解药。” 云羡倒是很听话,接过来一饮而尽,“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毒名叫’相思浓’。” “相思浓?”云羡眉头未皱,他着实未听过。 “其实这也算不得是毒药,因为在青楼妓院很多姑娘们为了增加情趣都会用……咳咳。” 云羡一本正经的问话让晏七七不得不回答。 本来她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偏偏云羡跟个好奇宝宝一样,老是喜欢追根究底。 “你是说刚才我们中了春药?” “嗯。” 一瞬间云羡像是进入了恍惚的状态,晏七七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当时为了方便,也为了演戏逼真,房间只要了一间。 只是只有一张床,总不能睡一起吧? “要不这样,我睡床,你睡地下,多找店家要一床被子就行了,反正就一个晚上你将就一下。”云羡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说完后望着晏七七。 晏七七此刻心中曰了藏獒的心都有,这云羡除了身体不好之外,是不是脑子也不好使? “我是女人,难道你不该谦让一下?” 云羡微微皱了一下眉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一样,“可我是病人,太医说过活不过二十五……” 晏七七恨不得来一句,那你马上去死好了!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看在钱的份上,她先不跟他争这个。 气鼓鼓的晏七七刚刚自己铺好躺下,云羡就开始叫了,“能不能麻烦你把蜡烛吹一下?” 晏七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杀人犯法所以要忍,“我睡在地上,云公子你睡在床上,从距离来看,貌似你比我近。”和他讲道理,她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身子骨弱,夜里风寒露重,我要是爬起来着了凉,麻烦的还是你……” 第58章艳福不浅 晏七七把要杀了云羡的心思憋成了一口气,骨碌一下爬起来就吹灭了蜡烛。 夜深人静晏七七气呼呼的睡了,云羡慢慢的偏过头,盯着远处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默默的笑了。 夤夜时分,晏七七早已睡熟,而此刻宽大的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本应该在客栈睡觉的云羡此刻在一处僻静的宅院里泡着温泉。 烟雾袅绕中池水咕噜噜的翻着,他靠在台沿上闭目养神。 这处温泉池周围只用青纱帐围了一圈,一直闭着眼睛的云羡耳朵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不一会儿一双玲珑剔透的玉足缓缓的迈了进来。 轻扫娥眉的鸭蛋脸,一双眼睛碧波荡漾,双颊微红,上身只穿了件裹胸衣,露出大片锁骨,一袭薄如蝉翼的红纱包裹住了身形曼妙的身躯,微风吹过,隐约掀起了轻纱的一角,露出了如凝脂白玉一般吹弹可破的肌肤,是个美人。 美人缓缓的下了水,慢慢的朝云羡靠了过去。 她见云羡一动不动,直接伸出双手挽住了他精瘦的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公子,要了奴家吧……” 她的手已经伸进了云羡的衣襟里,开始有章法的抚摸。 胸前的高耸更开始有意识的在他的后背磨蹭,只是她衣服还没脱完,突然被云羡反手拉到了跟前。 温泉池的水已经过了胸前的高度,阻力那么大,云羡竟然能单手将她拉过来! 美人被云羡拉到了身前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正想圈住他的脖子卖乖,不料她笑容还未散去,就被云羡按住了头,一用力她整个人都浸没到了温泉池里。 被热气腾腾的温泉烫脸还是头一次,美人像是承受不住,双腿止不住的在水里扑腾,画好的妆容被热水冲刷的如同鬼魅附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云羡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在美人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一把将她提上来,等她刚缓过气后又重新压到温泉池里灌水。 来回折腾了几次后,美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估摸差不多了,云羡才将她放开,那么热的水都融化不了他话里的寒冰,“现在清醒了吗?” 美人哪里能料到是这个结果,连哭都不敢哭,只能惊恐的点头。 “景苏!”云羡大叫一声,景苏应声而出。 “把她送去舞乐坊。” 刚才还一脸娇媚的女人听到云羡要把她送去舞乐坊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公子饶命,凝香再也不敢了……” 舞乐坊可是京城著名的官妓场所,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了大罪的官员家属亲眷,进去容易出去难,就算是找到了恩客能把自己赎出去那也不行,还必须要有皇帝下达的赦罪书才可以。 要是把她送到那里去,基本都是死路一条。 云羡没有理会她的鬼哭狼嚎,闭眼继续泡温泉。 片刻之后景苏又回到了温泉房,安静的站在一边。 “公子,云安之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过问了?”云雾缭绕中云羡语气不变,甚至隐约有些许轻蔑的意味。 景苏跪在地上闷声闷气:“属下也是这么回他的,不过属下要提醒公子的是,最近云安之不太正常,怕是有事……” “我知道,看紧他。” 景苏闻言一愣,“公子?我看着他那谁来保护你?” 云羡像是听到了大笑话,淡淡的扫了一眼景苏,“我需要你来保护?” “今晚你就启程出发回京城,大戏要开锣了,你要在场。” 听见他这么说,景苏心中一跳,“公子,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这次我倒要看看,他们又会耍什么花招。” 景苏领命而去,云羡泡完了温泉直接从池子里飞身而出,让人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明明湿透了的衣裳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迎风飞舞,竟然瞬间整洁如新! 卯时三刻云羡终身一跃就跳到了二楼,偷偷摸摸打开窗户刚要躺到床上继续睡,本应该在墙脚睡觉的晏七七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 “这么晚了,云公子干嘛去了?” 云羡还差一步就能迈到床上的腿缩了回来,直接走到桌边,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去了茅房,怎么郡主这么关心我?” 晏七七哦了一声,“好巧,刚才我也去了,怎么没看见你?” 云羡反应倒是很快,“没想到郡主还有上男厕的爱好?” 没想到竟然被他反将了一军,不过晏七七也不是省油的灯,冷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云公子还有喜欢厕后泡澡的习惯,你身上八月海棠的香味可是温泉池里独有的药香。” 微亮的烛火也不过两人此刻眼中闪现的火花,四目相对谁都不肯退缩一步。 最后还是云羡抽回了视线,“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见不得他卖关子,晏七七没有回答。 云羡也不指望他能接话,自顾自的说着,“俗话说的好,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郡主可以随便感受一下。”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云羡是想堵住她的嘴。 “放心,我没吃饱了撑着,云公子想要做什么到哪里去都不关我的事,毕竟我有羊皮文书在手。”话音刚落,她吹灭了蜡烛重新睡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七七就醒了。 然后她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本来应该睡在地上的她竟然睡在床上!而她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上去的!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第59章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推门进来的正是云羡。 他一副潇洒的贵公子形象,见晏七七一脸蒙圈的样子,语气中含有些揶揄:“郡主您醒啦?睡得可好?”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过来的晏七七脑子还有点懵。 她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爬上床的。 “实不相瞒,昨天在下睡意正酣的时候,突然被几根银针扎醒,只见郡主殿下气势汹汹的说给我两个选择,一是要睡了在下,二是让在下滚出去您睡到床上,在下为了保清白,只能将床榻让给了郡主……” 云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晏七七的反应,不过很可惜,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还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编,接着编。” 她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会信他的话! “郡主不信?”云羡像是还没玩够。 晏七七昨天和衣而睡,所以也不用避讳着云羡,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穿鞋,声音比早上的气温更冷,“云公子,我对你真没兴趣,就你这样穿衣消瘦,脱衣没肉的我见得多了,八块腹肌的男人我都没正眼看过,何况是你?” 这话说出来相当伤自尊。 云羡没想到她牙尖嘴利到如此地步,竟然也能驳斥的他找不到反驳之词只能挑刺,“如此说来,除了在下,郡主见过不少男人衣不蔽体?” 这话问的让晏七七实在是不好作答。 别看这具身子发育不良,其实她真实年龄有二十五了,大学时代宿舍的姐妹们组织了好几次“小电影”观摩大赛,欧美日本东南亚的都有,里面的男人哪个不是身材健壮堪称完美? 况且那些男人哪里是衣不蔽体啊,根本就是一丝不挂! 想到那些让人羞红脸的画面,晏七七的脸上升起了两朵可疑的红晕,心一晃就口不择言,“关你屁事。” 云羡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脏话吓傻了,竟直接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吃饭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稍微有些尴尬了。 “云公子,等下吃完饭我们雇一辆马车往北走半个月,大概就能到秦山了。” 药王谷在秦山,晏七七所说的路程是最短的,但是路程是缩短了可是危险程度也加大了不少。 很显然云羡也看出了这个问题,“这路程短是短,但是雾云山和洗心池太危险了……” 传闻雾云山终年瘴气不灭,虽然是山却终年寸草不生,有进无回,他们进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可晏七七既然选择这条路也自然有她的道理,古人和现代人不同,消息闭塞不说,往往喜欢把未知的东西妖魔化,瘴气固然可怕可只要处理得当应该也不是大问题,况且这样的地方,一般越是人迹罕至就越是有宝物。 当然这也有她的私心在里面,她养成的天蚕蛾是最厉害的蛊王,但是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在担心如果长此以往找不到能供养它的毒物,天蚕蛾会不会就此消陨。 说不定还能找到医书上消失已久的冰蚕丝,这些都是她心里的小九九,就算云羡不和他同路她也是要去的。 “我都不怕死,你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还怕死?” 晏七七明明长得一副瘦不拉几的样子,偏偏一双眼睛生的格外灵动,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透着狡黠和机灵,还带有一丝丝的嘲讽,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样的眼睛他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偏偏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能直直的看着她。 晏七七以为他吓傻了,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来,喝点热水缓一缓,别真吓晕了。” 虽然云羡平时看着宛如谪仙不沾俗世的,只怕也是养在豪门深院里久了,和大晏朝那些贵公子们什么两样,都是嘴边话说的亮堂,等真正要他们以命相搏的时候就会犯怂。 “那你可要保护好我。” 明明是很严肃的气氛,云羡就偏偏就能转化城喜剧。 晏七七白了他一眼,“云公子,你堂堂七尺男儿,让我一个弱女子保护你?脸皮是不是稍微有些厚?” 何止是厚,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可惜云羡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人畜无害的点点头,“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才更惜命吧,毕竟活一天少一天。” 嘿,他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公子要是平时多积善行德,老天爷自会保佑你。” 云羡在京城只是个与世无争的贵公子,可是他爹就不一样了。 云安之权倾朝野身为左相可谓是一手遮天,满朝文武谁敢不服他表面和风霁月,背地里却总是能给人安插不少的罪名,堪比宋朝的秦侩!可惜晏帝偏偏特别宠幸他,有段时间甚至恩赐了云安之朱批之权替皇帝批改奏章,荣宠至极! “好,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等下我们还是会按照预定的路线走,过雾云山再穿过洗心池。” 倒不是晏七七故意跟云羡抬杠,这其实是最省时的路线。 云羡也知道他说不动晏七七了索性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算了,刀山火海本公子也只能跟你一起闯了。” 晏七七白了他一眼,“不是跟我一起闯,是你非要赖着我,别说的好像我们有奸情一样。” 她嫌弃的表情没有掺杂一丝的玩笑,云羡切了一声。 “本公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名冠京城,郡主你这么说,实在是伤我的自尊。”他好歹也是受女人欢迎的,怎么在晏七七这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第60章怎么会有那么烂的名声 “我这是在提醒你,在京城别人宠着你惯着你,是因为你的身份和家世,抛开这两样东西,走在大街上有人认识你吗?帅有屁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卡刷?” 云羡被她的一番抢白噎的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回过神问她,“当卡刷是什么?” 晏七七心跳漏了一拍。 糟糕,刚才说的太起劲了竟然忘了这茬,这现代词句他当然会听不懂,不过她脑子转的很快,“额,没什么,就是吃饭不给钱吃霸王餐的意思。” 云羡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双眸带有审视:“郡主,其实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也开始对你刮目相看了。” 其实在京城譬如云羡这一类身家丰厚的公子哥也有个专门聚会的地方。 听说许世安要迎娶成国公府那位胆小怯懦的小姐这类消息同样也传的很快。 都是一些富家公子哥儿闲来无事喝茶听戏的,他也从其他人的嘴里听说了晏七七,从小都没了娘,爹又是个武将没什么家教。 据说有一次为了看许世安作诗爬到栏杆上坐着摔了下来,磕坏了一颗门牙。当时云羡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没什么教养,可是通过后面的几次接触,他发现传言有很大的误区。 行事如此果断的她,怎么会有那么烂的名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我当初为了追许世安,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云羡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如此坦然。 “如此说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传言?什么是传言,就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莫须有的事情一旦说的人多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会有人相信。 她这具身子之前的主人的确是喜欢许世安,但是那是她的秘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她的单纯,才让那些恶人们有了拿捏的话头,在背后肆意败坏她的名节。 “喜欢谈不上,充其量是好感,小姑娘家家的,哪个不对有文采的翩翩公子有好感?只不过当时眼睛瞎了,现在好了,重新恢复了光明,现在就算许世安跪在我面前求我,让我嫁给他我都不会答应!” 云羡有点好笑的看着个头还不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 明明是许世安当众退的婚,怎么听起来倒像是他损失巨大一样,她说话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眯着,像极了狐狸。 波光盈盈中似有万千光华在流转,晃得人移不开眼。 “或许,许世安真的会后悔也不一定。”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愣神,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晏七七像是更来劲了,“后悔也没用,我是用一颗糖都能开心半天的女子,也是他用一座金山也换不回的姑娘!” 在两人插科打诨的谈笑声里,他们已经坐上了马车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出发了。 他们身上都有官家路引,走的都是宽敞平坦的官道,马车匀速行驶,晏七七撩开马车布帘看了看,眼角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等到她想看清的时候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云羡盘腿坐在马车里像老僧一样入定。 晏七七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喂,你有没有发现,这一路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云羡的眼睛慢慢睁开,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又重新闭上,“没有发现。” 晏七七切了一声,就知道跟他说也是白说。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这里是官道,基本隔五里地就会有官道驿站,往来的行人也多,不会出事。 马车一路北上,在官道上就走了两天的时间。 这天在驿站他们重新换了一匹脚力猛劲的马儿后便重新出发。 “马车不能要了,雾云山里都是险峻陡峭的山路,马车不适合,直接骑马吧。”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平原和雾云山交界的地方,在这里都能看见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云雾,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呱呱乱叫也有几分瘆人。 “客官可是要去雾云山?”驿站的老板是个六十出头的老人家,刚才晏七七多给了他几文钱的赏钱可把他高兴坏了。 “是啊,老人家你进过这个山吗?” 老板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急忙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来,“客官,你们进去可千万要当心啊,莫要惹怒了山神大人,否则会遭惩罚的。” 晏七七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心中有点好笑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觉得古人太信迷信了,什么山神,都是人作的! “那怎么才算是惹怒了山神大人呢?” 掌柜的一听她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吓得他赶紧又朝山神庙拜了拜,“山神勿怪,勿怪!”说完这句又咣当的磕了好几个响头才作罢。 “这位客官,你们沿着山路走,在太阳落山之前务必要找个山洞歇息,千万不要出来,否则……”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那惧怕的神色像是经历了极为恐怖的事情,音调都在颤抖。 “好的,那多谢啦。”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轻装上阵一人一匹马出发了。 山路崎岖,马儿行走的慢,晏七七侧身看了看,这里草木丰盛树林茂密,怎么看怎么不像外界传说荒凉景象啊。 “听刚才掌柜的说的那么恐怖,怎么你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云羡也是聪明人,他这几天一直在观察晏七七,之前京城传说晏郡主胆小懦弱,但是偏偏对许国公的许世子亲睐有加,恨不得自荐枕席。 可是如今看来,好像传闻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完全和他面前的人对不上号。 第61章别那么紧张…… “那请问云公子,我该有什么反应?是抱着你尖叫一声,还是要求你保护我?别逗了。”她切了一声,又看了云羡一眼,像是在嘲笑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我怎么感觉,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云羡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他盯着人看的时候特别像狡黠的狐狸,似乎能透过眼神看穿别人的内心。 晏七七心中一动却面色不改,哼了一声望向一边,“京城传闻云公子活不过二十五,体弱多病走三步喘两步,可是在我看来,云公子是个高寿之人。” 她是神医,之前两人被追杀逃到小树林的时候,晏七七借着递给他烤鱼的时机,探过他的脉象,沉稳有力甚至还有股不明的气在他体内环绕,这样的身体,虽然看起来羸弱,却怎么也不像短命鬼。 各怀心思的两人在视线触碰到的一瞬间又都快速的收回,神色各异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越往里走,山路越是难行,两人只得牵着马往前走,好在她事先早有准备,随身带了一把匕首,这匕首还是她之前过生日的时候成国公送给她的礼物。 马背上打天下的将军自然不懂胭脂衣裳之类的,只觉得要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宝贝女儿。 这是晏天霁扫平齐国的时候在深海里得到的一块绝世玄铁打造而成,削铁如泥,而且短短的刀柄里自带弹簧,可伸展可收缩。 比如现在,他们面前虽然还是能依稀看的见路,但是早就已经被两边的荆棘缠绕,如果要走过去,势必要劈开这些,现在她手里的匕首就派上了大用场。 削铁如泥的宝刀几下就把小拇指粗的荆棘砍得稀碎,云羡也在一旁赞叹,“真是虎父无犬女,在下早就听闻晏将军武功盖世,没想到郡主也是武艺高手……” 他表扬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脖颈上一凉,弹出刀柄的匕首变成了一把长剑,就搭在他的大动脉上,只要晏七七用点劲,云羡就能横尸当场。 “知道就好,这刀可不长眼睛,路上万一我手快伤到了你就不好了。” 云羡也点头附和:“郡主说的极是,刀剑无眼,能把匕首从我的脖子上移开了吗?” “当然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自然也可以放了你。” 云羡眸光一闪,“郡主怕是记错了吧?在下并没有拿你的东西。” 可是晏七七压根不跟他废话,右手微微一翻,匕首的刀刃就把云羡的脖子划出了一条血口子,“交出来!”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嘛,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玉瓶子很精致,所以想拿来看看……” 晏七七二话不说从云羡手里夺过玉瓶,打开一看天蚕蛾还在,心中这才稍定,只是语气依旧生硬,“云公子,不打招呼就取视为偷,下次你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好说,好说。” …… 穿过荆棘林后,是山谷的一处腹地。 晏七七打算在这稍作休息。 和之前在小树林的那次一样,她将火布拿出来生了火,顺便将刚才砍下来的荆棘条拖出一些当柴火烧。 两人之前带了足够多的干粮和水,不过她刚才拿出地形图看了下,这座山没有五天是翻不过去的,而且他们走了这么大半天,竟然还在山谷里,为了以防万一,她要多做些准备。 刚才她去看了下,这山谷里到处都是灌木丛,也没有湖泊,只有几个坑坑洼洼的小水坑,里面全部是泥水,晏七七想了想,还是装了两壶提到了生火的地方。 云羡一个人蹲在草地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一抬眼就看见晏七七提着水壶,他觉得有点奇怪,“你这是要做什么?” “过滤水。” “过滤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只见晏七七将水壶放到地上,刚才火已经生好了,她就地取材摘了些薄荷草,然后云羡看着她先是用两根木棍将一些已经烧成炭的荆棘条扒了出来,然后又找了些小石块,接着她又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大碗。 其中一个大碗里先放薄荷草,再放黑木炭,接着又放进小石块,最后她再在最上层放了一块布,然后将泥水倒入了大碗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浑浊无比的水,竟然变得十分清澈,晏七七反反复复过滤了两三次后,水里面一点杂质都没有了,和他们刚才喝的清水毫无分别。 云羡一贯无所谓的脸上满是诧异,“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他这么问,晏七七头都没抬,“书上看的,第一次试而已。”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种过滤水的方法是从电视机上看见的,有段时间她特别沉迷野外求生的节目,所以电视上介绍一些野外过滤水的方法她早就烂熟于心。 “什么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晏七七不答反问,“云公子一向都是这么好奇吗?” 成功的堵住了云羡的嘴。 “对了,你刚才盖在最上面的白色的布是哪里来的?还挺精致。”云羡没话找话说。 “这是我的袜子,干净的。” 云羡:“……” 反正这水他是不会喝的…… 填饱了肚子,过滤水也做好了, 两人收拾着刚准备离开,晏七七的眼角扫到了某处,她神色一泠,直接把云羡扑倒在地。 这动作太过迅猛,云羡根本没反应过来,竟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嘘,别出声。”晏七七整个人都扑在云羡身上,一只手还捂着他的嘴。 第62章别怕,我会救你 两人呼吸相闻,她身上独有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间,和京城深闺的那些女子不同,她身上不是脂粉味,而是一种非常清新淡雅的药香。 云羡捏着的手又缓缓的放开,任由她压着,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晏七七这时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东西一直在蠕动,她开始以为是跟踪他们的人,可是两人都扑倒在地上这么久了,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这回晏七七倒是自己主动爬起来了,只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刚才的姿势有什么不对,独自起身朝刚才蠕动的地方走去。 “救命……” 如果不走近点,根本就听不见呼救声。 晏七七扒开草丛一看,竟然有个人! 只是看样子应该是被困了好几天,除了一双手和脑袋露在外面,其他的全部卡在泥沼里。 “云羡,把马牵过来!”她直呼云羡的名字。 云羡也倒是听话,很快马都被牵过来了,“你要马做什么?” 晏七七没有回答他,而是先在周围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拿出绳子套在泥沼里的人身上,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交给云羡,“等下你注意了,等马冲出去把她拉上来的时候,你就用这个斩断绳子,速度一定要快,听明白了吗?” 云羡盯着她看了一眼,随即点头,“明白。” 可能就连晏七七自己都不知道,她一遇到事情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指挥有度,气质从容,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别怕,我会救你。”她先将水壶打开,喂了那人喝了一口,随即将绳子从她的腋下穿过打了个结,陷在泥沼里的人只能这么救,如果单凭人力去拉只会越陷越深,必须当机立断一气呵成。 晏七七将绳子跟马的缰绳系在一起,最后检查了一遍干草都铺好了之后,她拔出一根银针,用力的朝马屁股扎去。 受惊的马儿仰天长嘶了一声,抬起马蹄就如同箭离弦一样冲了出去。 站在后方待命的云羡看着陷在泥泞里动弹不得的人儿顷刻间就被拔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起刀落将那根绳索剪断,被拉起来的人刚好就滚落在铺的厚厚的干草上,毫发无损。 晏七七走过来将匕首放好,又将满身是泥的人扶了起来。 走近了之后她才看见,那人裸露在外的腿上有大片大片的烂疮,深能见骨!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晏七七只瞄了一眼就发现不对了,她胳膊上都是好好的,脸上虽然苍白了些,也没有和腿上一样的烂疮,所以她第一时间排除了传染病的可能。 “这荒郊野外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她不问这话还好,一问面前的女孩眼眶中的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谢谢恩人救我,您也看见了,我这病请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所以家里人就趁我不注意,将我打晕抛到了这里……“ 晏七七这才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孩,充其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白白的脸蛋皮肤很好,一双丹凤眼很有灵气,听她的言谈举止只怕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大家闺秀。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家就在雾云山北边的西祠胡同,我叫明长欢,我爹叫明牧远。” “明牧远?”云羡一惊。 不光是云羡,晏七七同样也知道这个名字,并且还非常熟悉。 “是威远将军明牧远吗?” 那少女闻言也是一惊:“你知道我父亲?” 她何止是知道,对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明牧远年少的时候本来是乡下一个杀猪的,后来因为闹饥荒全家饿死只剩他一个活了下来,后来参了军,结果在军营里表现十分优秀。 由一个普通的九等兵卒慢慢成了三等营长,再然后就是当年和北国两军交战的时候,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晏帝亲自率兵攻打北国鼓舞晏国的士气,没想到北国人使诈,竟然火烧晏国粮草,而且还趁机绑架了太子。 后来明牧远单枪匹马的独闯北国军营,将当时的兵马大元帅绑了,两国交战不得不终止,最后用兵马大元帅的命换回了晏帝。 从此以后,明牧远的仕途就如大鹏同风起,直上九万里,一路高歌猛进成了常威将军驻守北边,和晏七七的哥哥晏北在同一个军营。 那里面的兵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背景深厚的人,而明牧远和晏北两人却把几万号人管得服服帖帖,着实很有能力。 可如果说是明牧远的女儿,那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内眷,怎么会说丢就丢呢? 太不符合常理了。 “姐姐有所不知,家里人说我这病治不好,而且还会传染给其他人,所以姨母就……”她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可是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都摆在脸上,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眼泪哪里止得住。 晏七七算是听明白了。 这大概又是一出精彩纷呈的宅斗戏,豪门深户就是这样,本来就十分淡薄的亲情在利益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软弱可欺的下场就是被人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刚好我们也是要去雾云山,先送你回家吧。” 刚才为了救这位姑娘,马也跑掉了一只,好在还有一匹马,“你这腿没办法走路,先找个地方我给你敷一敷,然后再上路。” 要不是她早已习惯了比这更恶心百倍的东西,光是看着明长欢的这腿上的伤,都能让她把隔夜饭吐出来。 第63章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拒绝。 “放心,我没把你当女人看。”晏七七直接动手撩起了她的裙子,一手拿着水壶,一手用火烫过的匕首小心的刮着黏在上面的泥土。 “疼就叫出来。” 明长欢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用清水清洗了三四遍后,晏七七总算看清楚了她腿上的伤口。 伤口都是铜板一样的圆形朝四周扩散,中间一个红点溃烂的更严重,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病了。 “明姑娘,你得的是天花。” 天花在古代那就是绝症。 “是不是觉得很痒,老是想挠结果越挠越痒?” 明长欢点点头,“是的,而且大夫都看不出所以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刚才她还在奇怪为什么明长欢听说这个病一点都不惊讶,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恰好此时云羡也凑了过来,“她还好吧?” 晏七七将他往旁边推了推:“走远点,会传染的。” “你在关心我?” 晏七七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死早了拖累我。”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管云羡会不会伤心,直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小心的涂在她的腿上,“开始会很痛,一天过后就会很痒,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用手去挠知道吗?” “嗯,你给我涂得是什么啊?” “五步蛇蛇胆磨成的粉。” “五步蛇?”明长欢自然知道五步蛇是什么,传说这蛇咬人一口不出五步就能毙命,给她涂上这个管用吗? “害怕?”晏七七抬眼看了看她。 却听见明长欢说的铿锵有力,“不怕,你是好人。” 晏七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明长欢看起来就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模样,就算被人丢到这荒郊野外了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才和自己见过一面,竟然就说自己是好人,推己及人,她落到这个下场也就不奇怪了。 “刚才马儿跑了一匹,你又不能走路那匹马你就先骑着。” 明长欢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不会骑马……” 晏七七闻言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坐在了马背上,再朝着明长欢伸出手,“来,我坐在你后面,这样就不怕掉下去了。” 还没等明长欢答应,云羡倒是先说话了。 “郡……晏先生,这不合适吧?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未免也……”云羡故意只说了一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晏七七就知道云羡不会安好心,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还故意说这种话让明长欢多想,要不是这里还有别人,她真想拿出银针缝上他的嘴。 云羡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愤恨的双眼,但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我也是重病在身的人,你们骑马让我走路,忍心吗?” 当然忍心! 晏七七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明长欢就拉了拉她的衣袖,“这位哥哥病的很严重吗?大夫,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可以走路的。” 这明长欢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的腿上面都是深可见骨的浓疮,只能静心修养,一动血液循环后会让药效发散的更快,到时候血水流出来伤口会更难清理。 她到底还想不想要这双腿了? 像是察觉到了晏七七的恼怒,云羡也不开玩笑了,“刚才我只是看气氛太紧张,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放心吧,另外一匹马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话音刚落,将右手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放进嘴里,一声悠长又高亢的口哨声响了起来,晏七七只觉得自己耳膜都被震的发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赫然是刚才被晏七七一针扎得逃窜了无影无踪的马! 这马是他们进山前现买的,马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动物,但是再灵性也不可能才过了两天就乖乖听话吧? “云公子的技艺还真多,连马都肯听你的了。” 云羡又何尝听不出来晏七七在旁敲侧击的探查他的底细,他微微一笑朝她抱了抱拳,“好说,晏公子不也是医术超群嘛。” 这反击在外人耳中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晏七七心中顿时了然如明镜。 这是云羡在暗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见好就收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走吧,既然有马了,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她将地图展开看了下,“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可以到金阳镇,明小姐,你家就在那里吧?” 明牧远明将军是镇守北国的大将军,他的府邸不在边境,而是在金阳镇,皇帝御赐的府邸。 明长欢嗯了一声,“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高兴和不高兴的情绪都摆在脸上。 这个时代的镇可跟现代社会的城镇不一样,这里的镇可以称得上是二级市了,风土人情各有优势,晏七七他们进城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差异。 和在天子脚下的汉阳县不同,这个金阳镇靠近北边,已经有了异域风情。 城中相当热闹,店铺鳞次节比琉璃砖瓦光彩流转,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璀璨。 “看来你爹把金阳城治理的不错。”晏七七边走边感慨了一番。 明长欢有些诧异,“你认识我爹?” 第64章差点坏了她的大事! 何止是认识! “还用认识吗?从这里繁华的景象都能看出来啊。” 城中的百姓安居乐业,白天街上来往的都是人,他们进城的时候百姓排队井然有序,看的出来明牧远是个好官。 和每个城里一样,在城门口最最繁华的地方,总会有一张布告栏,晏七七很喜欢看这个,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打仗的原理来概括,早作准备,不至于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手忙脚乱。 布告栏上可以了解当地最新的动态以及只要留心就会发现一些早已有预兆的事情。 今天的布告栏上也围满了人。 晏七七进去扫了一眼,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只有右上角的一则告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面是说,明府的二小姐患了风寒,需要一名女大夫诊治,有合适的可以直接进府面谈。 晏七七有点不明白了,明长欢是明牧远的嫡女,失踪了三四天明家人不管不问,反而明二小姐生了风寒就大张旗鼓的找大夫,这也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云羡见晏七七皱着眉头从里面挤了出来,站在一边问她,“看见什么了?这么严肃?” “明小姐,你还有姐妹吗?” 明长欢也没觉得她唐突,见她问了就很老实的回答:“有的,我母亲去世后我的父亲纳了一位姨母,生下了一个女儿,从小和我关系极好,这次我出事她也为我求了情……” 果然和她料想的丝毫不差! “现在当家的可是这位姨母?” 明长欢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 晏七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真的猜对了,就说明长欢出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怕她一直被这对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没什么,天色很晚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送你回府好吗?” 明长欢有点莫名其妙,“明天?可是我家就在前面的……”她话还没说完,身体陡然软了下去。 晏七七定睛一看,赫然是云羡在背后出手敲晕了她。 “你倒是果断!” 云羡将明长欢搀扶住,语气里满是哀怨,“我也不想惹事,无奈我的搭档老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一举双关的话晏七七头一次没有反驳他。 “谢了。” 不得不说,云羡这个方法虽然粗暴,但是的确很见效,起码省去了长长的解释。 …… 明府内。 二小姐明翊君的绣楼灯火通明,门口赫然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寝房内隐约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 竟然是明翊君在哭! 原来的妾室,如今的主母温佩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到明翊君的哭泣声脸上更是不耐烦,“别哭了,一天到晚哭哭哭,嚎丧啊!” 被自己的母亲一顿吼,吓得明翊君当场就止住了哭声,无声的抽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敢滴落下来。 温佩玖看着明翊君这副懦弱的样子后又开始上火了,“早让你喝了那碗藏红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就是不听!现在肚子大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三日后你爹就会回来,到时候你怎么瞒得住!” 明翊君的手在小腹处停留了一会儿,泪水涌的更加凶猛了。 “娘,救救我……” 温佩玖一听更加恼火,“我还要怎么救你?为了让你活下来,我都……” 话到了嘴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顿住,“先不说这个了,我对外宣称你生了风寒,找个女大夫先把你这胎落了,然后我们再杀了她灭口,到时候你借着风寒的由头也能休养好。” 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温佩玖到了嘴边的重话也说不下去了,作为明家的庶女,温佩玖也为她打理的面面俱到,明长欢这个嫡女该有的,明翊君也有,甚至比明长欢的更好。 偏偏她就是不争气,竟然和私塾的教书先生暗通款曲,等温佩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明翊君不光被破了身,还有了身孕! 那先生也被温佩玖叫了两个人把他活活打死了,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温佩玖恨不得也给她两刀!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差点坏了她的大事! 这么多年她对明长欢宛如亲娘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铺路,可她倒好,除了样貌能上得了台面,诗词歌赋差到了极点,成天就知道唱小曲。 一说起唱小曲也是温佩玖心中的痛。 她之前在扬州做瘦马,也是偶然之间遇见了明牧远,然后用了点小手段让明牧远纳了她,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一直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所以她才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变得优秀,将来嫁个富足人家,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 “全凭母亲做主。”听说母亲会帮她,明翊君这才止住了哭声。 “母亲,那明长欢那边……”她话才说了一半,温佩玖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一个死人管她做什么?管好你自己!” “是,女儿知道了。” 从明翊君的房间里从来已经是晚上了,温佩玖歪座在贵妃榻上,两个丫鬟一个替她扇着风,一个小心翼翼的替她捏着脚,那架势比宫里的娘娘也逊色不了几分。 她涂着艳丽颜色的指甲捻起一个葡萄还没往嘴里放,门口的张妈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夫人,出,出大事了!”张妈像是被吓掉了魂一脸惊恐。 捏脚的丫鬟像是吓了一跳,手劲用的大了些,温佩玖皱了皱眉“嘶”了一声,抬脚就把捏脚丫鬟踹翻在地,“不长眼的东西,滚!” 第65章赶尽杀绝 丫鬟被这一声吼吓得战战兢兢,急忙退了出去。 温佩玖这才看向张妈,语气听不出喜怒,“张妈,你也是跟着我许多年的老人了,这将军府里每天发生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你这样咋咋呼呼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只怕会笑话你。” “夫人恕罪,老奴是要回禀夫人的,刚才’迎客来’客栈的小厮过来告诉我,说看见了大小姐在客栈……”张妈面露惊恐,像是被吓得不轻。 药当初是她放到大小姐的食盒里的,当时夫人打着包票告诉她那个药是穿肠毒药,只要吃下去就没有活路,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去做,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没死! 温佩玖脸色顿时一变,从榻上站了起来,语气冷厉,“当真?” “千真万确,大小姐是被两个男人抬着上楼的。” 本来已经慌了神的温佩玖脸色顿时缓了下来,“两个男人?”呵呵,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从袖口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张妈,“你把这银子给客栈的掌柜,让他好好的盯着明长欢,我自有办法。” 张妈只是个下人,加上此刻的她已经六神无主了,只能听温佩玖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晏七七在客栈内又听说了一则新鲜事。 是两个吃早茶的客人无意中说起的。 “你们知道吗?明将军家的大小姐失踪了,明夫人悬赏一千两黄金找人呢。” “是啊,我早就听说明夫人将大小姐视如己出,如今看来传闻并不假,这一千两黄金可是本地第一首富两年的生活费呢。” “看来夫人的确很着急。” 晏七七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中却越来越疑惑。 着急?她看这群人是瞎了吧? 按照明长欢昨天说的时间来算,她至少已经失踪四天了,一个弱女子失踪四天,现在才想起来花重金寻找,是不是太迟了些? 她一个念头刚刚转完,就听另外有一个人接话道:“是啊,而且据说明将军大后天要回来了,要是明家长女丢了这消息传出去,只怕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也做不久了。” “是啊,是啊,真不知道那一千两黄金会便宜谁。” 晏七七没有再继续吃下去,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丢在桌上后便快步朝楼上走去。 她刚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和要出门的明长欢撞了个正着。 “公子,我正要去找你呢,今天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明长欢的脸上荡漾着欢快的笑容,晏七七看着这样的笑容实在是有点不忍心把她往虎口里送,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明小姐,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为什么?”她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是不是因为我这病还是治不好?” 晏七七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治不好,而是明家主母在悬赏重金找你。” 看明长欢的年纪满打满算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堂堂嫡女竟然被害的无家可归,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我让庶母担心了是我不对,我回去可以好好解释清楚。”明长欢还不死心。 虽然不忍心,晏七七终究对她说了实话,“她对外宣称你是疯子也不是故意的?” 今天张贴出来的那张布告栏晏七七特意去看过,除了说悬赏重金以外,还特别提醒如果见到了明长欢一定要用绳子绑着,因为她精神有问题。 这就太用心叵测了,又歹毒,又居心不良。 明长欢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真是这么说的?” “布告就在下面,你可以自己去看。”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她一双眼睛怯怯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顷刻间察觉到了生活的可怖,只剩下六神无主。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晏七七都没什么关系,她救明长欢不过是因为她一直拿医者仁心的标准要求自己,救人不是渡人,别人的家事她一向没耐心参与进来。 可是眼前的人又有些不一样。 明牧远是晏天霁得力的手下,即便后来一个驻守京城,一个留守外地,但是明牧远还是个相当感恩的人,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携家带口的进京拜谒晏天霁,以谢他当年的知遇之恩。 晏七七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狠不下心来让明长欢一个小姑娘独自面对。 “你信我吗?” 明长欢点点头,“当然相信,我们萍水相逢你都能对我伸出援手,我信。” 这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肯定,同时也让她的内心觉得有一丝温暖,“既然这样,那就听我的。” 云羡还在睡梦中就被晏七七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的他眉眼满是不耐,声音寒冷如冰:“放肆!” 他这一声呵斥声竟然让室内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声调中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威严,要是换做别人早吓得尿裤子,但晏七七不会。 她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还加大了力气,捏住云羡的肩膀使劲的晃了晃,“喂,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 之前还真是没发现,云羡竟然会赖床,日上三竿了,他还在蒙头大睡。 都说云羡孱弱,可是晏七七捏住他肩膀的时候只感觉整片肌肉都是硬实的,她拉云羡累得气喘吁吁,云羡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她在这边摇晃的正带劲,云羡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云羡压倒在了床上! 第66章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 男上女下的姿势,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四目相对,空气刹那间相是被静止了一样,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距离太近,晏七七又闻到了他身上八月海棠的药香味,甚至比前几次还要浓郁。 “你……” 她一个字还没说完,觉得身上一轻,电光火石之间云羡竟然一把推开她下床了。 走的还特别急促!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云羡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和之前几天的纨绔公子哥形象判若两人。 “我……” 晏七七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云羡打断,“先出去,我要更衣。” 云羡说完这句话,直接转身过来背对着晏七七,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吃错药了吧?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她虽然心中狐疑,不过也觉得现在的这种氛围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晏七七挑了挑眉,走了出去。 等到晏七七出去,云羡却依旧呆呆的坐在桌边,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 从小到大他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那就是任何女人休想靠近他身边三米以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自从碰见了晏七七,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对了。 更要命的是,她不但能靠近自己,刚才他压住她的时候,鼻间充盈着淡淡的香味竟然让他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想要继续靠近她的冲动。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云羡的心里十分烦躁,就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冲出来一样,搅得他心绪不宁。 半个时辰后云羡才慢吞吞的走到了晏七七的房中。 晏七七见他过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叫住了他,“云公子,恐怕我们得先退房了。” 云羡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退就退吧,不是要送明小姐回去吗?正好我们送完她回家可以继续上路。” 哪知晏七七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话,“我们是要先退房,但是现在暂时还不能送明小姐回家。” —— 温佩玖屏退了左右的人,将一个竹笼子拿了出来。 “派个人去迎客来,把这东西倒到明长欢的房里。” 竹笼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妈掀开盖子刚准备看一眼,没想到突然从笼子里窜出一个扁平的东西出来,朝她嘶嘶的吐着信子。 不看不知道,张妈一看魂都要吓没了。 这里面装的竟然是金环蛇! 金环蛇乃是剧毒之物,被它咬上一口基本就可以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张妈吓得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夫人,您是要做什么?” 相对于张妈惊恐的表情,温佩玖倒是十分从容。 “还能干什么?惊蛰已过,万物复苏,明长欢自己命短被毒蛇咬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的话轻飘飘的,却把张妈吓得冷汗直冒。 “夫人,万一……” 温佩玖猛地回头,瞪着一双美目:“没有万一!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马上去办!” 上次把那个贱坯子丢到荒山野岭里都还能活下来真是算她命大,可惜啊,人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走运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一定要让明长欢死,只有她死了,她的女儿才能名正言顺的拿走她的一切!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张妈提心吊胆的拿着竹笼子瑟瑟缩缩的往前走,对于谋杀自己主子这件事,她还没过去这个坎,所以花了点钱买通了客栈内的小厮帮她。 那小厮没听清楚到底要把这东西什么安置,他只是隐约记得要把这个竹笼子放进天字一号房里,于是他连那笼子里装的是什么都没看,趁着别人不注意直接连竹笼一起放了进去。 做坏事的人往往心虚,店小二也不例外,他怕被掌柜的发现,把笼子放进去之后就心急火燎的出来了,张妈还特意问他有没有把东西放进去,那小厮只想去领赏钱,根本就没听清楚问题,连连点头,“放心吧,都已经办妥了。” 张妈自己也吓得要死,根本就没胆子自己去确认一遍,听说事情办好了,将剩下的一半赏钱给了店小二后便急忙回去复命。 温佩玖一听事情办成了,心中的郁气全消,打赏了张妈后还夸她办事得力。 而她以为早已经毙命的明长欢此刻正好好的在房间里喝茶。 那咬一口就能致命的金环蛇此刻像一条软泥鳅一样的趴在桌上,完全没有了摄人的气息。 金环蛇的旁边趴着晏七七的宝贝天蚕蛾。 从刚才晏七七一进门开始,天蚕蛾就开始剧烈的抖动,她眼疾手快的将明长欢拉到了身后,天蚕蛾一放出来就朝竹笼子里飞奔而去。 接着是几声瘆人的叫声,小小的天蚕蛾竟然将拇指粗的金环蛇拖了出来。 明长欢顿时大叫一声,转身就将晏七七抱住,“小心,那蛇有毒!” 她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晏七七心头一热。 先不要说这蛇已经被天蚕蛾咬得只剩一口气了,就算是剧毒的,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准那蛇的七寸,蛇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反倒是明长欢,两人非亲非故暂且不说,她自己身上还有伤,人在一瞬间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她竟然能首先想到别让自己受伤,这让晏七七觉得十分暖心。 她也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放心吧,我没事。” 第67章这面具怎么有腥味? 明长欢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卸下了担心,“那就好,你不知道在金阳县金环蛇可是剧毒之物,每年被这种蛇咬死的人多达几十个,没想到这个客栈里也有!” 这种蛇一般在农田里或者是有茅草屋那些舒适阴冷的地方,虽然是毒蛇,但是在金阳县这并不是稀罕之物,明长欢没有多想。 晏七七的双眸却冷了下来,她摇摇头,“别太天真了,这条蛇可不是爬过来的,而是有人故意放这里的。” “故意放在这里的?不会吧?”明长欢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晏七七就知道她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手指了指在门边的笼子,“蛇爬进来会带笼子吗?很明显是故意放的,而且放在这里的人还很熟悉我们,或者是熟悉你。” 她刚来这里没多久,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结仇了,百分之八十是冲着明长欢来的。 “知道你在这里的人,只怕除了你那位神通广大的庶母之外没有其他人了,现在你还要说她是待你如亲生的了吗?” 明长欢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转而变得煞白,晏七七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去肯定会伤她的心,可长痛不如短痛,不能等到她傻乎乎的回去把仇人当亲人。 明长欢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凳子上,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起来就觉得戳心。 离客栈二里地的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晏七七从包裹里找出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让明长欢先换上,然后又从翻检出几张人皮面具递给两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客栈里也有明家主母的人,保险起见我们只能变换另外一幅面孔再说。” 云羡捏了捏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先戴在脸上试了试效果,“你准备的倒是挺充分啊,只是为什么有腥味?” 他话中隐藏的揶揄之意晏七七当然听出来了,只是现在没空跟他计较,“做的匆忙,找店家买的猪皮做的,有腥味很正常。” 云羡:“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晏七七给了他一副“你以为呢?”的表情,手上动作加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把云羡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糙汉子。 而明长欢的形象更是大变特变,由原来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皮糙肉厚的丫鬟。 不得不说晏七七的易容术真的出神入化。 当三人重新回到’迎客来’客栈的时候,掌柜和伙计们没有一个能认出来他们。 而另外一边,赶往明府送信的人已经见到了温佩玖。 “咣当”一声,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梨花木的茶几上,磕碰的响声吓了送信的小厮一大跳。 “你再说一遍?” 小厮只得战战兢兢的重说了一遍,“一大早,夫人让我们盯住的人就退房走了,而且大小姐还安然无恙……”他声音越说越低,生怕明夫人一个恼怒,将墙上的宝剑抽出来把他砍成两段,站得远远的,怕被战火殃及到。 温佩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先保持冷静,“为什么不继续跟着他们?” 好好的线索断了,温佩玖差点气疯。 “张妈妈只是让我们盯着他,没说其他的,况且客人要退房我们也拦不住……” 小厮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温佩玖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退下吧。” 这边要的人突然没了,她让张妈办的事也办砸了,看来她要重新制定新的计划才行。 老爷还有两天就要回来了,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将事情办好,既然明长欢不肯回来,那正好,到时候随便给她安个不守妇道的罪名,再满大街的传唱,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现在她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办,想到这她张开嗓子喊了张妈。 “张妈!张妈!死哪儿去了,一到用人的时候就不在了!” 张妈早就听见了,只是她故意慢吞吞的赶过来,心中早已把她骂了几百遍,温佩玖只是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而已,碰到了好时候,祖上烧高香遇见了将军,再用点小计谋坐到了当家主母的位置。 想当初正夫人在世的时候都还对自己礼遇有加,现在这个烂货起来了,竟然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呼来喝去的,她怎么能服气! 虽然心里不满,但是面上她也不敢表露出来分毫,慢腾腾的过来,三角眼微垂,看不出情绪,“夫人,您有何吩咐?” 温佩玖颐指气使,“让你找的大夫可有消息了?如果这件事情再办砸了,你就自个卷铺盖滚,当初要不是看在你是伺候过我的份上,我不向将军说好话,你以为你还能呆在这里?” 温佩玖无时无刻都在让张妈谨记她的好,每次张妈但凡犯了一点错误她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次又是这样。 张妈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嘴上还是恭谨的回答,“禀告夫人,有消息了,今天在早上刚刚到的,正在客栈休息,说是准备一下后午时一刻就会过来。” “可靠吗?” “很可靠,下午先让她们来见见夫人,夫人要是不满意可以不用的。” 张妈这话一出又惹得温佩玖不高兴了。 “我让你找人是要你找合适的,不是让我决定要哪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张妈像是被吓到了,急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夫人息怒……” 温佩玖揉了揉眉间,疲惫的朝张妈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张妈唯唯诺诺的退下了,一出大门就恨不得快马加鞭,时间紧急,她刚才骗了夫人。 第68章只要女大夫 这女大夫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告示都贴出去两三天了,别说女大夫了,就是男大夫都没来几个,更别说夫人要的根本就不是男大夫了。 心急火燎的她决定主动出击,既然别人没来找她,那她索性就去找别人。 城门口那里人来人往,张妈就找了个茶馆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专门在穿着得体样貌不差的女人身上打转。 她已经想好了,万一真的过了时间还没有女大夫过来的话,她就随便从大街上拉一个女的。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张妈正要往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她本来有心事,加上最近诸事不顺,别人撞了她正好撞到了她枪口上,一怒之下闭着眼睛就开始骂,“瞎了眼的狗东西,横冲直撞迟早有天被马车轧死!” 刚才在撞着她的是这家店里新来的小二,看着张妈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停的道歉。 张妈站起来的时候太着急,加上急火攻心又骂了一顿小厮,脑门一阵眩晕双眼一片漆黑,竟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店小二一看吓坏了,要是这个女人死在了这里,他十张嘴都说不清。 “救命啊,有没有大夫啊,快来人啊!” 晏七七一行人就是在店小二慌里慌张的叫喊声中出现的。 “走,去看看。” 本来他们是去凑热闹,走近一看是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妇人,晏七七没有见过。 “有没有人救救她,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晕过去的……” 店小二要急哭了。 反倒是明长欢走在前面,等看清楚晕倒的妇人后吓了一大跳。 “张妈?” 晏七七心中一动,“你认识她?” 明长欢点头,“这是庶母的陪嫁嬷嬷,只是她不在明府呆着,来这茶馆做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晏七七眼眸微微一闪,直接走了过去,“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近明家,现在倒好,现成的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听有大夫,众人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 “先扶她起来,找个有靠背的椅子把她放好,我去去就来。” 晏七七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这张妈只是因为怒火攻心造成的晕阙,没什么大事,只需要保持通风呼吸顺畅就可以。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所以要先回房一趟。 既然布告栏上要求必须是女大夫,她一想就知道张妈来这里的目的恐怕是和告示上的事情有关,那她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把自己这女大夫的名声打出去,就算到时候进了明家探望二小姐的时候,明家的那位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晏七七正在客房内准备明天要去明府看病用的东西,门被轻轻的叩了几下。 透过光照过来的剪影,门口站着的是明家大小姐明长欢。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 门一打开,明长欢看见晏七七愣了一下,“对不起,我敲错门了。”然后她抬眼看了一下门柱上挂着的牌子,又是天字一号房,没错啊…… 晏七七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主动侧过身子让明长欢进屋。 “大小姐里面请,我就是晏大夫,在沼泽地里救过你的。” 明长欢大惊失色,“你……”她万万没想到救她的人是个女人! “没想到晏大夫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晏七七把之前难看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瞬间就恢复了她本来明眸皓齿的模样,齐腰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轻纱薄衫的穿着,整个人宛如九重天上的仙子。 “明小姐过来找我有事?” 明长欢嗯了一声,“张妈认识我,之前你不是说让我先不着急回明家吗?所以我问问能不能先回避……” 晏七七笑了笑,“明小姐,你忘啦,现在的你不是之前的你啦,你就算现在站在张妈面前也只是个陌生人。” 明长欢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早就已经被易容了。 “那这是姐姐的真面目吗?虽然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之前一直要以男人的面貌来示人,但是我想姐姐应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只为了帮我探路就以真面目示人真的没关系吗?” 晏七七从来不知道明长欢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分析起问题来竟然也头头是道。 “其实这不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就在这时就听见楼下又吵吵嚷嚷起来。 “她是不是死了?要不要报官?” 底下声音越吵越大,晏七七转头叫了明长欢一声,“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张妈。” “她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清脆的声音响起,晏七七从楼梯口缓缓而下。 她一袭白衫再配上轻纱遮面,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骨。 所到之处暗香扑鼻,一群人凝神静气都要看痴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没醒?姑娘莫不是诳人的吧?”其中一个看客回过了神,看痴了的掌柜也猛地清醒过来。 “这位姑娘,你要是能看就帮忙看看,不能看咱们尽早报官,本店小本经营,要是传出去这里出了人命案,怕是以后没人敢再来啦。” 晏七七不忙不忙的走过去,伸出手指在她的人中穴掐了掐,然后将她的衣服解开了两颗盘扣,手里握着的银针对着她的喉管就扎了下去。 五六寸长的银针说扎就扎,围观的人看的心惊肉跳,仿佛那针是扎在了自己身上。 第69章贪得无厌 趁着施针的功夫,晏七七回头看了早已经吓得腿软店小二一眼,沉声吩咐:“麻烦小哥帮我解一碗凉水过来,放心,不会有事。” 有了她的这番保证,店小二心中宽定了不少,撒丫子就往后厨跑去,片刻就端来了一碗凉水放到桌前。 “姑娘,这是刚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凉的很。” “多谢。” 晏七七端起碗放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没有吞而是先含在嘴里,接着板过张妈的脸,“噗”的一声,嘴里含着的水悉数喷到了她的脸上。 围观的人万万没想到这碗水是这样的用处。 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等晏七七拿手帕擦嘴的功夫,一直昏迷不醒的张妈竟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真醒了!” “真神了,这姑娘医术真高超……” “……” 赞叹加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晏七七脸色却未曾变过分毫。 她这纯粹是占了现代人的便宜,除了给张妈施针之外,喷凉水只是土方法,惊厥昏迷的人大脑意识混沌,只有刺激性的东西才能让她意识变得清醒。 这些在现代社会平淡无奇的急救措施到了这异世就变成医术高超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想着更高超的他们还没见过呢。 张妈转醒后才从他人的口中得知要不是她面前站着的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只怕此刻她早已去阎王殿报道了。 “多谢姑娘搭救。”张妈想要站起来,却被晏七七按住了。 “这位大婶不必客气,家师一直教育我要救死扶伤,应该的。”她顿了顿继续道:“您是不是经常感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偶尔还会有胸闷心悸的感觉?” 张妈的心咚咚直跳,她的确一直都有这个症状,只是为了怕夫人嫌弃她老了不中用,所以一直瞒着,私下吃了很多药都没见好。 这个症状和西街张老中医说的丝毫不差! 可是张妈没有马上承认而是留了个心眼。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认识她的,她在明府十多年,差事算起来也算轻松,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眼红着呢。 万一那个有心的人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夫人,那她就不用想在明府待下去了。 所以她有病这个事情,即便是面前的这位大夫看出来了她也不能承认,不过更加不能得罪人,她的语气缓了缓,“这位姑娘,老身刚才只是太着急了,加上这几天气温不对染上了小风寒,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她没把话说死,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前为了找女大夫的事情着急上火,没想到现在还碰到了现成的,她要赶紧把人请过去才是。 同样机敏的晏七七也听出了张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本来就是故意找张妈的,现在有个梯子递过来,她当然要顺着爬了。 “这位大婶,在下治疗伤风感冒更是拿手,您要是信得过,随我上楼在下再为您细看。” 张妈求之不得。 “那就有劳大夫了。” 刚才还在旁边围观的人一看没出什么大事,三三两两的都散了。 张妈跟随着晏七七来到了天字一号房,刚进门她就闻到了药香味,心中仅存的那点疑虑也已经全部打消。 她刚才就怕晏七七是个江湖骗子,所以才想着借机打探她的底细,现在到她房中一看,桌上放着的是医书,给自己倒的茶也是贡菊花茶,这个季节最是上火的时候,金阳镇的大户人家都会泡贡菊喝。 “大婶请坐,我再仔细为你诊脉。”晏七七架势摆的很足,手垫已经放好,就等张妈把手伸过来了。 “姑娘,在下有件事情要请求姑娘。” 她话音刚落,竟然直接朝晏七七跪了下去 ,紧接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到晏七七的面前,“如果姑娘肯答应,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金酬谢。” 要不是要陪她演戏,晏七七真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您这是做什么?您的病只是小问题,用不着行大礼……”晏七七装傻的功夫也是一流。 张妈急了,“错啦,不是我看,是我家小姐看,实不相瞒,老身就是将军府里的陪嫁张嬷嬷。” 或许是着急了,她自报了家门。 晏七七闻言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其实张妈的底细自己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见她不为所动,张妈又将银元宝往她面前推了推,“姑娘,您可要帮我啊!” 银元宝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能还是个稀罕物,但是在晏七七眼里,这跟打发叫花子没区别,殊不知她住这家店都付了两个银元宝,这张妈求人都拿不出一副求人的样子来,真是搞笑的很! “重金酬谢是多少?” 晏七七算是听出来了,这张妈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先给她画个大饼,事成之后给多少全凭一张嘴,看样子刚才这个银元宝也只是探路的。 张妈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晏七七没有松口,只好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两个银元宝,“姑娘,我真的没有了,求求你帮帮老奴吧……” 这张妈还真是有意思。 由开始拿乔自称老身开始,先是在下,后来直接变成了老奴,由开始的一个银元宝变成了三个,刚才她要是答应了,只怕另外两个银元宝全部落入了张妈自己的口袋。 明府一个小小的陪嫁嬷嬷都这么贪得无厌,真不知道现在主事的明家庶夫人又是个什么样子! 第70章给点饵就能上钩 晏七七拿出一个银元宝重新放回到张妈的手中,顺便将她拉了起来,“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先说出来听听,我能帮的一定帮。” 她算是看出来了,张妈这种人就是属于给点饵都能上钩的人,晏七七自然也知道,明府请女大夫可不单单只为了看二小姐的风寒这么简单,肯定有别的原因。 果然不出她所料,张妈一看见银子两眼就开始冒光,她吞了吞口水,眼神一直没离开过银子,“姑娘,这不好说的……” 晏七七眉头一挑,又将一颗银元宝推到她面前,“我们为人看病,往往讲究望闻问切,而明将军府我初来乍到更是一无所知,还请您多多指点。” 张妈一听她都这么说了,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抓起两颗银元宝就装进了袖口里,同时也站了起来,语气也比刚才要热络的多。 “姑娘,我们家二小姐一个多月以来一直被夫人关在绣楼里,不光是这样,门口还有几个壮汉把守,除了夫人,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二小姐,所以老奴也不知道二小姐到底是不是风寒……” 这句话说出来猛地听好像没毛病,但是仔细一想就能发现话中有话。 细细研究就能发现很大的漏洞,张妈可是夫人陪嫁的嬷嬷,说是二小姐染了风寒,可是就连她都不能靠近,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再往深了说,区区两颗银锭子就让这位伺候了明夫人十多年的嬷嬷倒戈了,可见这个夫人平常有多抠门! 金钱是试金石,这句话果然在任何时代都通用。 “张妈妈,我可以去明府诊治,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张妈一听事情有转机,急忙答应,“姑娘,只要你肯去,什么都好商量。” “第一,我有两个药童要随我一起去。第二,今天恐怕去不了,明天午时一刻我们才能去,地方我们不知道,劳烦张妈安排一辆马车来接我们。” 这么简单的要求张妈自己都能做主,生怕她反悔急忙先应下来,”应该的,那老身就先回去禀告夫人了,明天我们准时派人过来接您……” ‘迎客来’客栈, 云羡照着铜镜看着自己半张脸都是麻子的时候隐约有些不满。 “晏大夫,为什么你把自己打扮的这么貌美如花,我就这么糙?” 他是谁?名满京城的贵公子,过惯了五花马千金裘的上等生活,出门前呼后拥的就不说了,每天不泡两遍花瓣澡根本就没办法出门。 现在倒好,出门行走全靠一双腿不说,就连想把自己打扮的清爽点都成了奢望。 “我给你的银子即便是大手大脚花一年也有结余的,至于这么抠吗?”他现在简直不能张嘴说话,猪皮贴在他脸上那种腥味中又带着点骚气的味道让他恶心的想吐。 听着他的控诉,晏七七一点都没有反驳,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云公子,当初是你巴巴的求我带上你的,所以这一路都要听我的安排,你要是不乐意,大门就在那,好走不送。” 这是在赶他走呢。 云羡垂下的双眸微微闪了闪,再抬起时又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凑到晏七七跟前,“晏大夫,你去药王谷除了寻药,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晏七七心中一颤。 难道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那件事她没对任何人提过! 不能自己吓自己。 “原来有,现在没有了。” 看云羡没怎么明白,晏七七又解释道:“原来还要搭上一个你,现在看来貌似不必了,我看云公子并不想和我同路。” 之前云羡和好友在醉清风听小曲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女人是最奇怪的,稍不注意就会惹到她们不开心,之前他不信,现在信了。 “好好好,这副打扮我认了还不行吗?” 晏七七以一招以退为进,成功的让云羡闭了嘴。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云羡和明长欢作为自己的药童一起去明将军府为二小姐诊治风寒,她特意交代过不要让明长欢暴露身份,一切准备就绪,明府的马车也早已在客栈门口等着,三人准时出发。 张妈很早就站在门口迎接,昨天她事情没办妥,已经惹得夫人很不高兴,要是再不主动一点,只怕饭碗真的不保,就算是装也要装的勤快些。 “大夫里面请,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张妈非常热情,一张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明长欢看着面前熟悉的府邸,一时有些失神。 晏七七明白她这种感觉。 自己失踪了四五天后明府的人才不痛不痒的发了个寻人启事,而二小姐只是生了个风寒就兴师动众,一个小女孩心情失落也是正常的。 张妈也在注意明长欢,她总觉得这个小药童有点奇怪,便多看了几眼。 晏七七怕张妈再看下去会看出破绽,朝云羡使了个眼色,云羡急忙从衣袖里掏出一颗银锭子塞到了张妈的手里,“这位嬷嬷,劳烦你了。” 张妈妈本来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的样子,一见到这么多银子眼睛霎那间就亮了起来,急忙把银子踹进兜里开始说体面话,“大夫您太客气了。” 昨天给了两颗,今天又赏了一颗,真是大方! 晏七七却知道,这钱是应该花的。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下人,俗话说的好,阎王好送,小鬼难缠,她们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时间一个比一个长,一些自己看不出来的事情经过她们的提点也会顺畅很多。 第71章这辈子她就是个奴才命! 这些银子也算是用对了地方,张妈妈收下银子后话就明显的开始多了起来,“本来啊夫人应该出来亲自迎接你们的,但是不巧,今天早上我们二小姐又出了点事情,她也正焦头烂额,所以没办法亲自前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按道理来说,如果真如布告栏上说的一样,二小姐是感染风寒,就不必刻意强调非要招募女大夫过来看病了。 什么样的病不能见人,还非要像个贼一样的寸步不离的看着? “张妈,那处是二小姐的绣楼吗?”明府很大,七进七出的院子,标准大户人家的格局,而在这一堆装修豪华的房子里,耸立着一座绣楼,绣楼是两层的,外面的琉璃翠瓦看着十分精致。 张妈连头都没抬直接回答,“是的,明府二小姐也是刚搬进去不久,自从我们大小姐定亲之后她就搬进来了……” 晏七七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明家大小姐是嫡女,这么光鲜靓丽的房子只要她一日未嫁就不会搬出去,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庶母生的庶女搬进去了? 她转头看了身边已经乔装打扮过的明长欢一眼,却发现她的眼眶微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明长欢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倒真的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药童。 在张妈的带领下,几个人绕过了几个抄手游廊后再穿过一片假山,就到了二小姐的绣楼门口。 情况的确和她之前说的分毫不差,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门神,见到有人过来就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她们,语气十分不善,“干什么的?” 张妈赔笑着上前,“两位,这几位是夫人从外面请的大夫,来给二小姐看病的……” 左边的那个表现的非常不耐烦,“看病要这么多人吗?” 晏七七抬眼观察了这两个人,身上的肌肉都快要把衣服撑破了,将军府里不用府兵,却找外面的练家子守门,只怕这绣楼里有大事瞒着。 “没有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守卫直接冷冰冰的拒绝。 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众人背后传来一声冷叱声,“吵什么吵?都把夫人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站在门口的一干人等纷纷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云羡和晏七七都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明长欢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晏七七转头的时候就看见明长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心中一动,朝张妈妈那边靠过去,小声的问她,“张妈,这位小姐是谁啊?长得真漂亮……” 她话音刚落,就听张妈冷哼一声,表情变得极为不屑,“明家小姐?美的她,这辈子她就是个奴才命!” 张妈也上前走了两步不甘示弱,“哟,哪里的野鸡也敢冒充凤凰!这几位是夫人特意命令我去外面请的大夫来给二小姐看病的,如意你一个下等丫鬟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找什么存在感?” 千万不要小看张妈,她可是从庶夫人温佩玖进明家开始就一直贴身伺候的,而在庶夫人没有进明家之前,她也是跟庶夫人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人。 论吵架,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对着这打小就在大户人家伺候的丫鬟,她嘴里的粗俗的词一个接一个,逼得那丫鬟连连败退,和刚才气势如虹判若两人。 那个叫如意的丫鬟气得脸通红,跺了跺脚,“你等着,我去告诉夫人!” 张妈一听更来劲了,“去告啊,下贱坯子,你主子归西还没过头七呢,你就倒戈表忠心!” 站在晏七七身边的明长欢抖得更厉害了,晏七七轻轻拉住她的胳膊,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张妈,这个丫鬟不是夫人身边的呀?那她怎么还敢用这么狂的语气和您说话?” 这番话是不着痕迹的夸赞了张妈,给她戴了顶高帽。 果然又听张妈哼了一声,“这个狐媚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跟着大小姐的时候就经常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那时候有大小姐在,还能给她撑腰,如今大小姐失踪了好几日她非但不管不问,还三天两头往夫人那边跑!” “那说不定她是想去求夫人帮忙想办法的呢?” “切,这样跟红顶白的浪蹄子会去求夫人?你没看见她今天穿的那件水湖绿的裙子吗?那可是朝廷赏给将军的,将军给了大小姐,连夫人都没有!她倒好,小姐一走,她直接穿了那条裙子!” “是吗?”这句话听着像是疑问句,实际上是晏七七转过头在看明长欢。 这话也是问她。 明长欢的眼中非常痛苦,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不对啊,明小姐的衣裳,她一个丫鬟怎么能随便动?不怕明家家法处置?” “这有什么,夫人赏给她的呗,要不是她在夫人面前溜须拍马,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大小姐的东西……” 下人哪有那个胆子去动主子的东西,只不过是听话办事而已。张妈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晏七七不忍心去看明长欢的脸色。 某些地方她和明长欢其实也很相似,都是生母早丧,可是某些方面,明长欢又比她可怜太多。 成国公晏天霁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晏七七,甚至为了怕后来进门的夫人对她不好,一直到现在别说小妾了,连个通房也不收,四十多岁正值壮年手握兵权的男人身边竟然一个女人都没有。 晏帝也旁敲侧击过,只要成国公说一句喜欢哪家姑娘,他一定赐婚,皇帝赐婚的荣宠都被晏天霁以晏七七还小给拒绝了。 第72章她还没资格受这样的大礼 和京城里那些动辄十多个小妾的达官贵人相比,晏天霁简直是官场中的一股清流,连酒坊都很少去,每天下朝后就在家里习文练武,生活极其有规律。 反观明牧远,同样是将军,夫人去世不到半年就纳了新妇,然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失踪这么多天了,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要是换成她是明长欢,只怕此刻也会觉得心寒! “哪位是大夫?”一个如黄鹂鸟一般温润又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足以震慑人心。 晏七七抬头和说话的人来了个对视。 那人的眼眸一紧,随即移开,“张妈,她们就是你从外面找的大夫吗?”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张妈立马变了另外一幅模样有些谨小慎微,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夫人,这位是晏大夫,医术高超,专治疑难杂症。” 原来刚才的那位妇人就是明将军的现任夫人温佩玖! “见过夫人。”晏七七没有行大礼,只是稍微弯了一下腰。 温佩玖反而心中一喜,这个大夫一看就是个不知道礼数的,一般的平民见到她都要行跪拜礼,虽然她是明府的续弦,但是该有的礼节一个都不能少。 而晏七七这个动作做下来就表明她起码家世不好,这对温佩玖来说很有利,这大夫是要被灭口的,要是背后有大靠山,岂不是要惹来很大的麻烦? 殊不知晏七七只稍微行了个礼的根本原因,只是觉得温佩玖还不够资格承受她的大礼而已,她可是皇帝亲自册封的郡主,就算只有个名头那也是享受皇家俸禄的在册之人,按级别来分,就算是明牧远本人来了都要给她下跪行礼。 她这一福身纯粹只是图方便,压根不知道温佩玖存了别样的心思。 张妈这时候脸色变了变,“安大夫怎么不行大礼?” 晏七七还没说话,温佩玖抬手阻止了张妈,“没关系,为君儿看病要紧。” 虽然大晏国民风开放,妇人穿的衣服大都是露肩抹胸的款式,可这位明夫人就不同了,三十多的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光是头上的金钗都有三四支,衣料更是千金难求的蜀绣,更关键的是她穿着十分暴露。 波涛汹涌的双峰呼之欲出,一大片的白肉晃得人眼晕,能够非常清楚的看见沟壑,晏七七目测了一下,起码有36d!这副打扮可比京城“醉清风”舞技馆里还要开放。 早就听说明家的夫人是扬州瘦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算有富贵加持,风骚低贱还会从骨子里透出来。 没来由的,晏七七看向身边的云羡一眼,没想到他也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四目相对晏七七的脸红了红,移开了目光。 她本来是想看看云羡会不会被这“无限好春光”吸引,没想到他刚才那淡淡的一眼像是在告诉自己,她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这两位是?”温佩玖都亲自来了,绣楼的门早已被打开,在她踏进门的一瞬间,转身看了看晏七七身边的两位有些疑惑。 明长欢到底是年纪小,她甚至都不敢跟温佩玖对视,从进门开始她一直是弯腰勾背显得特别胆怯。 温佩玖的话音刚落,明长欢的头垂的更低了。 “回禀夫人,这两个是我的药童和助手,不管去哪里都是跟我同进同出的,要是夫人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您只能另请高明……” 晏七七知道温佩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干脆堵死了她的话头。 温佩玖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和风霁月:“大夫别介意,我只是随便问问,请!” 晏七七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她一开始就猜到了温佩玖绝对是不怀好意,因此她才胆敢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她这么着急,只怕就算是晏七七提再多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一行人走上台阶进了二楼。 珠帘环绕的窗帘紧闭,一点风都没透,仔细一瞧才发现窗户竟然被钉上了! “君儿,大夫来了……”温佩玖话音刚落,卧房里恰好传出来几声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咳嗽声。 太假了。 晏七七看破不说破。 她示意云羡和明长欢两人将自己的药箱放到了桌上,从中拿出卷好的针布,“夫人,在下这就去为小姐诊治。” “去吧。” 温佩玖和晏七七进了内室,其他几个人在外面等候。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异世大户人家的绣楼,外面和女子的闺房布局都差不多,内室却比外面还要大,圆形的大床上有个女子斜靠着玉枕,长发披肩面容清秀,气色红润,吐息轻柔平缓,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听见了脚步声,她侧头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母亲……” 话音未落,温佩玖就朝她使了个眼色,明翊君会意立马拿起手帕捂住嘴开始假咳。 可惜演技不行。 晏七七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她,果然不同水土养不同的人,看看晏洛青那出神入化的演技之后,再看和她同龄的明翊君,还真是小儿科。 “大夫,我女儿咳嗽一直不好,请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您再帮忙看看吧。” 俩母女在这一唱一和的说着假话,晏七七只是冷眼旁观。 她走上前对面容清秀的明翊君温声说道:“麻烦小姐伸出手来让我先给你把把脉。” 明翊君面露惊恐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很害怕,温佩玖上前劝她,“君儿,听话,记得娘跟你说过的话,没事的……” 第73章这是喜脉 明翊君这才慢吞吞的把手伸出来,让晏七七探脉。 晏七七的手刚刚按上明翊君的脉搏,前后间隔的时间不超过三秒钟,晏七七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 她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佩玖,“夫人,小姐脉象如玉珠落盘,既快又滑,这是喜脉。” 明翊君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有了身孕! 而刚才她们在来之前张妈就已经说了,绣楼是未出阁的女子住的地方,明二小姐未出阁就怀上了孩子,这要是传出去,明牧远将军府的脸都要丢光了! 晏七七瞬间明白过来,这一次恐怕自己惹上了杀身之祸! 果然温佩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她静静的望着晏七七,眼神中似蕴含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大夫能确定?” “恭喜夫人,二小姐的确是怀孕了,在下这就给小姐开安胎药。” 晏七七火上浇油。 明明知道夫人压抑着怒火,偏偏还说恭喜她,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明夫人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伸手一拦,阻止了她:“大夫且慢,可有落胎药?” “您说什么?” 这二小姐看起来才不到十五的样子,按照现代的视角来看那只能算未成年,女子一般在这个年龄子宫可能才刚刚发育好,要是落胎可是会落下一辈子后遗症的,而且极有可能从此以后都不能生育。 晏七七现在这具身子的年龄比她还大,连葵水都没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说我要落胎药。”明夫人又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她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晏七七的面前,“这是一千两。” 多的话她也没有多说,一双丹凤眼紧紧的盯着晏七七。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落!” “大夫,我希望今天这件事情,您就当没发生过,您也从来没有来过明府,没有见过我们,能办到,这些钱都是你的。” 温佩玖拿出了当家大夫人的风范。 晏七七就算是再傻,此刻也全然明白了。 明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来路不正! 她装作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急忙把银票收到了兜里,“在下今天一直呆在客栈没有出门。” “很好。”温佩玖很欣赏她这么机灵,“那就麻烦大夫把方子写好了我好派人去抓药。” 晏七七也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写着写着,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这落胎药里有一位藏红花药需要新鲜的花蕊做药引子,而新鲜的花蕊通常都生长在海拔差不多三千米的高山上,经过九天的烈日照射才有疗效,只怕现在这个时候没有花蕊……” 温佩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九天?我九个时辰都等不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这个胎落下来!” ……迎客来客栈。 明长欢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自从知道她是女人之后,明长欢和晏七七就睡在了一间房里,温佩玖给的银票就放在桌上,明长欢也看见了,眼神变得更加暗淡了些。 “明小姐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 晏七七叫住了她。 “她有喜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晏七七单刀直入。 明长欢的手抖了一抖,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的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怯生生的看着她。 “明姑娘,如果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没办法帮你,就算这次救了你,下次我不在你还是会被算计,是替她们继续隐瞒,还是说出来我们想办法,你自己看着办。” “好,我说……”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说完前因后果的明长欢眼角还挂着泪珠,宛如林妹妹梨花带雨一般,特别惹人怜爱。 明长欢走后,云羡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与其说是在发呆,不如说是在观察着晏七七的反应。 “她刚才说的,你信吗?” 晏七七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倒了,重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热茶,慢慢的喝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云公子你都不相信,又怎么想来试探我的话了?” 云羡心中一跳。 面前的晏七七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的时候和平常大家闺秀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每次当她抬眼看自己的时候,那灵动而又犀利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一样。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眼神? 刚才她那一笑,凌厉中又带有点狠毒,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善于隐藏心事,长大了那还得了? “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见解,毕竟我是跟着你的。”云羡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很会说话,还不忘给晏七七戴了顶高帽。 活了两世的晏七七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吹捧,“云公子,有时候我真是怀疑那天在摘星楼里你的高冷是装出来的,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这么逗比?” 云羡没懂,“逗比?是什么意思?” 晏七七恍然惊觉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改口,“额,就是夸你和蔼好相处的意思。” 像是也被她的解释逗笑了,云羡微微扬起了嘴唇,半真半假的看着她,“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很好相处的人。” 晏七七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跟他过多纠缠,她叹了一口气,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云公子,恐怕我们最近几天要注意了。” 第74章姿态很亲密 听她语气不太正常,云羡的心微微一动,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进明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好像在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而且温佩玖的态度让我很奇怪,她连我叫什么都没问。” 在现代晏七七辅修的是心理学,研究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所以她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天生都有股超于常人的警惕和反应能力。 “你想说什么?”云羡的脸色越来越沉。 晏七七冷哼一声,“什么情况下,初次见面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想知道的?你想想?” 云羡眼神一凛,他接着晏七七的话头继续往下说,“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是觉得没有必要知道,而你作为一个花重金请来的大夫,除非……”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除非,她要下死手!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你之前说那个什么藏红花药需要时间寻找,是不是也是权益之计?”按照他们所想的,温佩玖显然一开始就准备下死手,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对她们。 “可是你后面又开了药方,是不是只要明翊君的胎一落,我们就没命了?” “可以这么说。” 云羡的脸色惨白,像是被吓得不轻。 “害怕了?”晏七七斜着眼睛看了云羡一眼,那语气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在看着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臣民。 云羡也不否认,“我虽然是活不过二十五,可是我也不想横死啊!” 这句话逗笑了晏七七,“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 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云羡的肩膀上,姿态很是亲密,她笑得开心,自然也就没发觉云羡在她欺身靠近的一瞬间,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想要躲开,可到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无油难点阎王灯。”自从温佩玖将银票的数额由一千两增加到了三千两之后,那位大夫口中所说的几乎不能弄到的藏红花药不到一个时辰就送过来了。 等打更的敲梆子声音一过,明府二小姐的绣楼又亮起了灯。 “大夫说寅时一过药效就会发作,现在什么时辰了?” 和明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张妈。 “回夫人,现在是丑时三刻,快了……” 温佩玖嗯了一声,“记住了,等君儿的胎一落下,马上派人去把她们……”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张妈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晏七七给的药方很管用。 寅时一到,明明还在熟睡的明翊君突然捂着小腹开始翻滚,随即开始不停的惨叫,折腾了十来分钟后,她白色丝绸的裹裤下面猩红一片,连带着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为了保险起见,温佩玖除了张妈一个丫鬟都没带,现在张妈出去了,她亲自动手给满头大汗已经昏死过去的明翊君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再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汗水 ,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君儿乖,这苦日子到今天为止结束了,娘以后一定会让你荣华富贵的过下半生……” 漆黑的街道上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一辆马车从明府飞驰而出,将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寅时一刻,张妈从客栈的后门悄悄的走到了天字一号房。 以三声敲门声,两重一轻为暗号,敲过之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大夫,你们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夫人留不得你们了……” 张妈语气急促,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原来她早就已经被晏七七收买了! 只穿了一身中衣的晏七七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将桌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给了张妈,她打着哈欠笑了笑,“多谢张妈关心,我自有安排。” “您保重。” 张妈一刻都不敢多呆,行色匆匆的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她还要回去复命! 她前脚走,后脚明长欢就从屋内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晏七七将门重新关好,“明小姐,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大户人家所谓的忠心奴仆,为了银子,张妈都背叛了她跟了十多年的主子。” 话点到即止。 晏七七相信她就算是不说,明长欢估计也会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养在身边养了十多年都喂不熟的狼,推己及人,温佩玖对她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呢? “睡吧,明天大戏就要开锣了。” —— 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睡的温佩玖朝太阳穴抹了几滴绿油膏醒了醒神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让梳洗丫鬟赶紧给她梳个漂亮的滕云髻,今天是将军回府的大日子,她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她的手在配饰盒里绕了一圈后终究是什么都没选,又重新合上了。 “夫人,金步摇明将军特意赏赐给您的,您戴着正合适……” 丫头是好心,可是话没说完,温佩玖站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丫鬟噗通一声翻滚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那句话。 “没脑子的蠢货!将军是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他在外面风餐露宿我们在家里歌舞升平他看见后会怎么想?只会想我不会当家!”温佩玖气得脑仁疼。 怎么整个明府上下就找不出一个机灵点的丫鬟呢? “夫人,今天我瞧见西苑的花房里牡丹开的挺好看的,我就摘了几朵给您送了过来,您挑着看看?” 恰好如意端了一个盘子进来,俯身放在了温佩玖的身边。 第75章那个地方分明就是销金窟 放稳盘子后,如意才朝跪在地上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捂着脸慌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温佩玖斜着眼看了一眼盘子,伸出手懒洋洋的挑了挑,在一朵粉中带白开的正娇嫩的花中间停了下来,如意马上心领神会,将花拿起来插在了温佩玖的髻发中。 “夫人,好了。” 温佩玖望向自己面前放着的铜镜,镜中之人美中带俏,红颜如玉,整个人看起来娇艳了不少。 “还是你有心。”温佩玖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对玉坠耳环放到如果面前,“拿去吧,赏你的。” “谢谢夫人。”如意欣喜若狂。 她小心翼翼将玉坠耳环收入袖中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温佩玖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没事的话,等下就跟着我去迎接将军……” 如意心中狂跳! 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温佩玖又开口了,“不过……将军知道你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要是他问起来……” “要是将军问起,奴婢也只能照实说,大小姐行为不检点,想要自荐枕席未遂还被他人玷污染了病,如今生死难料,明家上下寻遍了整个金阳县都没有她的踪迹,如意多亏夫人收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她条理清晰的说着颠倒黑白的话,听在温佩玖耳中只觉得浑身舒畅,良禽择木而栖,她是个聪明人。 “走吧,将军要到了。” —— 晏七七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 日上三竿才醒。 云羡在楼下吃着早餐,她才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这一次她又变成了男儿扮相。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要去哪儿?” 这几天两个人的关系熟络了不少,晏七七也不云公子前云公子后的称呼他了,直接喊他全名。 听见他这么问,晏七七喝了一口热粥,笑得神秘兮兮的。 “听说这金阳县有个’风华苑’,里面吹拉弹唱的姑娘赛天仙,要不要去?” 她笑得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嘴角还有两个非常好看的小梨涡,眉毛一挑眼神中精明也有,打趣也有,看的云羡心中没来由的一动。 “谁请客?” “当然是我啦,走吧?”晏七七拍了拍袖口,示意不缺银子。 这个时代的青楼和妓院不同,妓院只有官府开办,里面的女人全部都是犯过案被发配到各地的官家女眷。 进了这里好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除非死,或者有刑部的特赦批文才能被放出来,否则一辈子就只能耗在这里。 风华苑就是金阳县的官家妓院。 风华苑所在的地方是占地差不多十多亩的一处宅院,四进四出的院落,门口还有侍卫模样的人把守。晏七七和云羡两个人掏出之前花了十两银子买的门牌交给侍卫后,便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和外面戒备森严不同,里面真正别有洞天。 一进门穿过一个巨大的屏风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参天大树,树下有一汪十米宽一米深的水池,晏七七抽了抽鼻子,对着云羡说道,“这里面都是酒,啧啧,看见没有,这里可比京城的摘星楼更奢靡。” 参天大树上站着五六位美人起舞,这么高的树,姿态优美翩然不倒,果然是宝地! 这样的阵势,只怕那史书上骄奢淫逸的纣王见了都会自愧不如吧? “这酒是酿制五年以上的女儿红,这么深的酒池倒进去,没有五百坛怕是办不到。” 晏七七也闻出来了,这哪里是青楼啊,分明是销金窟。 单凭一个门牌进来都要花掉十两银子,那可是中等人家一个月的开销,能在这里喝上一杯的人,只怕非富即贵。 “我打听了,这里等下刚好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花魁评选,咱们也跟着凑凑热闹呗?” 看她说的劲头十足,云羡难得的皱起了眉头,“郡主,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一说到逛妓院比男人的兴致还高?” 晏七七依旧笑容不减,“这你就不懂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喜欢美的东西吗?” 这句话像是问住了云羡,他果然闭口不言了。 云羡望着在胭脂红粉中如鱼得水的晏七七,只觉得心中疑惑更甚,京城中关于她的传言到底是谁先说的?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风华苑的花魁比赛其实很简单。 说穿了就是两个字——砸钱。 砸谁的钱呢?当然是砸那些富家公子的钱了。 花魁评比的规则是风华苑选出十位姑娘来比赛,第一轮先按照画像来投票,投票的方式就是送花,一朵花十两银子。 每局淘汰两位姑娘,得票最少的淘汰,分成比例和青楼按照三七分,青楼得七,姑娘得三。 到最后评定三甲的时候,花的筹码也跟着加大,一朵花一百两,姑娘得七,青楼得三,而且拔得头筹的那位有优先权选择花魁的初夜。 当然官家做生意比私人更加讲究诚信。 这里的姑娘个顶个的出挑,从刑部将犯人买过来了之后先要进行一年的封闭式训练,教习她们各种礼仪茶道,等到十六岁一满,便会送上台前,供那些富家子弟挑选玩乐。 而那些连前十都进不了的姑娘轻则会在青楼干粗活劳碌一生,重则将会二次被卖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云羡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第76章你中意哪位姑娘? 晏七七丝毫不觉得这句话实在挤兑她,“有钱走遍天下,我只是给了店小二几个碎银子,他就把这镇上最好玩的地方通通告诉我啦。” 歪理还一套一套的。 今天的花魁宴很公平。 只要想竞拍的都可以上,甚至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还有人摆起了赌局,想要押一押最后获胜的人是谁。 男人天生对赌这件事情兴致都很高涨,也想着就算等下在花魁宴上斗不过那些富家公子,要是能押对宝,那也能赚些小钱花花。 一时间两边都是嘈杂声,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热闹非凡。 晏七七在现代的时候也只去过一次美国,在拉斯维加斯赌场她亲眼见识过那些赌徒以小博大最后还真赢得了满堂彩的事情,现在这青楼里押宝的架势也很凶猛,银票高叠,庄家眼睛都要笑没了。 晏七七也挤过去看,旁边的一个人见她穿的十分阔气,便开始劝她,“这位公子,你看中了那位姑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我可是有内幕消息的……” 晏七七眉毛微微一挑,“内幕消息?你是说这花魁的评选还能暗箱操作?” 那人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了一样对着晏七七嘘了一声,“小声点,这里这么多人,可别说漏嘴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环顾了一下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赌档:“这里这么多人,怕都是听了你的内幕消息吧?” 这人不就是和现代赌场里那些拉人的荷官一样么,说是有内幕,结果往往输的最惨的人就是当初那些相信内幕的。 骗鬼去吧! “公子,您可别不信,听我的没错,宋公子今天一定会拔得头筹,您押他一千两,回报就有五千两!”那人在极力推销。 晏七七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吊牌那里有个名字后面的”正“字最多。 “宋天宝?”晏七七不自觉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接着一阵嘈杂声响起,“宋公子来了,快快!” “让开让开,宋公子都到了,长没长眼睛?” 几声突兀的喊叫瞬间让这大厅里所有的目光就集中在门口。 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面容算不上俊俏但还是能看的贵公子被人前簇后拥的走了进来。 走近了晏七七才发现他那根本不是在走,而是坐在类似现代轮椅一样的木椅上被人推着进来的! 他是个残废?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那个叫宋天宝的公子赫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啪啪”的击了两掌后,一向吵杂的大厅里竟然安静了下来。 “今儿个我高兴,今天来的宾客酒水一律免单,全部靠在本公子名下,大家尽情喝就是!” 啧啧,果然是大手笔,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运气还不错,一来就碰上了土财主。 “这位宋公子可真有钱啊!”她朝云羡使了个眼色,一场宴会下来,酒水的开销不会低于一万两,在这里看似挺多,可是在她和云羡眼中看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尤其是她身边的这位云公子,家里富可敌国,全大晏境内有一半的商号都是在云家的名下,他才是真正金光闪闪的大佛,移动式的atm机! 云羡没有接话,反倒是刚才在旁边一直劝说他们押注的人咧着一口大黄牙还在没完没了的推销,“两位见识过宋公子的土豪程度了吧?听我的没错,这里所有人啊,都不是宋公子的对手,赶紧下注啊,晚一点可就买不上了!” 像是要验证他说的那些话的可信度,又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全部都要押宋公子赢的,一瞬间赔率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比八。 “要不我们也押两注?”云羡突然开口了。 晏七七反而被吓了一大跳,“云公子,看不出来你也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啊?但是我爹从小就教育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位宋公子的赔率都这么高了,你要买,我建议你买那位明公子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在明公子的吊牌上看了一眼,眼睛陡然睁大,明迦南?不会吧?心中不自觉的响起了一个声音,“记住了,我叫明迦南。” 明迦南?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起他呢? 自从上次她被云羡用计关进了汉阳县的大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扮叫花子骗人钱。 看着眼前的吊牌,推销的人哼了一声,“你们要买明公子?那你还不如直接买我,明公子哪有宋公子有钱啊!” “请问这明公子是谁?”晏七七不敢相信吊牌上的名字和自己记忆中的人是同一个。 那黄牙看了她一眼,“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明公子都不认识?他可是明将军的独生子!只不过……”云羡看着他要钱的手势直接递给了他一颗银锭子,“继续说。” 得到了赏钱的黄牙嘴笑得都快歪到了太阳穴,“只不过明将军的前任夫人病逝之后,他就搬出来了,踪迹难寻,整天不是在花天酒地就是去寻欢作乐,明将军也不管不问,当然了,有了将军嫡子的名头在,他也差不到哪里去,依旧活的逍遥自在。” 这么说来,明长欢还有个哥哥? 这明将军过世的夫人混的也太惨了吧?前脚刚走,后脚女儿被陷害,儿子有家不能回。“那……就押这位明公子能胜出吧。” 黄牙没想到晏七七这么坚决,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一意孤行。 “好吧,亏了可别到我这里来哭啊!”黄牙将笺纸上面盖上了代表明公子的红泥后递给了晏七七。 第77章春宵苦短 两人拿着笺纸到了指定位置后坐下来喝茶。 “为什么要买明公子胜?刚才宋天宝可是财大气粗的很呢。”在云羡看来,已经露过富的宋天宝比他们连面都没见过的明公子要更加可靠。 可是如果晏七七之前没有见过明迦南她也会以为宋天宝的胜算更大,不过可惜了,这花魁投标大赛,谁能最后胜出还真不好说。 毕竟,端着金碗讨饭的明公子她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再加上刚才云羡这么一问,晏七七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其实在现代,一些国际上比较知名的比赛,比如足球世界杯和篮球nba联赛,都会有一些地下赌场押胜率,赔率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0比1,很多人都因此倾家荡产。 为了钱财,那些踢假球的事情也被曝光了不少,在这个异世同样如此,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宋公子能赢,所以全部押在他那头,关键是他还非要画蛇添足的再来向众人表示一下自己的财大气粗,这就很刻意了。 反倒是不被人看好的明公子,赔率更大,晏七七决定活学活用,试一试。 “你如果信我,就听我这一次,准没错。”晏七七朝云羡挑了挑眉,笑得很是开心。 云羡心中一动,难得的愣了愣破天荒地的没有反驳她。 —— 随着时间的推移,押注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状态,押宋天宝赢的已经突破了百万两大关,其他的都只是几万两,最多的就是明迦南,因为有了晏七七的押注,他也才堪堪破十万。 “咚!咚!咚!”三声锣声响起,这就表示花魁大赛要正式开始,而对面押注时间也宣告结束了。 随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上台前,也就没有人看见,在刚刚押注台的黄牙一个转身溜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公子。”和刚才侃侃而谈的黄牙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着一个账本。 听到了动静,太师椅上一直轻摇慢晃的人随手一招,那账本竟然直直的飞到了他的面前。 他漫不经心的翻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宋天宝表现的不错,等下给他点赏赐。” “是。” 账本还在继续翻动,接着停了下来,“安七是谁?” 他望着自己名下唯一大手笔的投注人,眉毛微微一挑,看向跪在地上的黄牙。 此时他才露出真容,正是别人口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迦南! 黄牙一看自己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脑门一炸,吓得慌忙不迭的磕头,“禀公子,我之前口水都要说干了,劝买宋公子,可他就是不听,非要买您胜出……” 明迦南的心情似乎很好,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不怪你,等下你随我出去,告诉我那人是谁就行,这么有眼光的人,我倒是真想见见。” “是。” “公子,就是他。”黄牙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指向不远处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晏七七。 从明迦南的视线望过去,正好能看见晏七七姿态慵懒的坐在那里,像极了在太阳底下晒阳光的慵懒小猫咪。 但是他知道,可千万不能只把她看成是个无害的小猫,要是怒起来也是能抓破脸的!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黄牙胆战心惊的跑开,吓死他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公子打一顿,没想到公子在见了那个人之后脸色竟然变得出乎意料的温柔,没有责骂他一句。 一直在专心吃东西的晏七七突然觉得好像有个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身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件白色的衣袍一闪而过,等她想要看清楚时又什么也没有。 她撞了撞在旁边神游的云羡,“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 云羡哼了一声,“不是我们,是你。” 作为一个警惕性很高的神医,晏七七对那些陌生的视线总有超强的感知力,刚才的视线她绝对不会认错,这里一定有她认识的熟人! 只是她想的太过专心,忘记问云羡为什么也会有这种感觉了。 风华苑的台子已经搭好了,是个圆形的台子,为了方便看官们都能清楚的看见,在四周都放了桌椅,而晏七七和云羡就坐在不远处。 十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扭腰走上台。 每个人的身上还有个小牌子,对应的就是每个给她们送花的公子,因为晏七七押的是明迦南赢,所以她尤其关注明迦南押的那位姑娘是谁。 待十个人一一走过,晏七七也看清楚了。 是一个叫洛思的姑娘。 名字听着倒是很文雅。 “你听过洛思吗?最近几年有没有洛姓的官员犯案的?”晏七七当然不是随便问的,云羡的父亲云安之掌管六部,刑部尚书更是云安之的得意门生,那些人见了云羡无论年纪大小一律都要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问云羡一定没错。 听见她这么问,云羡黑如墨玉的眼神闪了闪,“你好像对这个明公子很关心?” 晏七七心中一动,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云羡,“有吗?我只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已。” “是我的父亲掌管六部,不是我,我出门最多也被人叫一声云公子,刑部每年办的案子那么多,就算是尚书大人本人来了恐怕也记不住。” 云羡竟然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晏七七老脸一红,还想辩解,可是还没等她解释,恰好有个龟公上台,扯着公鸭嗓子叫唤,“各位官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有三位姑娘在争夺今天的三甲,谁的赏钱多,谁就能抱得美人归,春宵苦短呀……” 第78章我有没有隐疾,你要不要试试?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老东西你少忽悠人,只有花魁才能卖初夜,当我们傻啊!” 老龟公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哎哟各位官爷,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三位啊,可是当年我们风华苑的老板花了高价从西域请来的师傅亲自调教的,保证让你们觉得值回本价!” 台上的话越说越露骨,那些公子哥却好像习以为常一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晏七七面无表情的听着众人的调笑,也坐的很稳。 云羡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很自在。” 晏七七又不傻,她当然知道云羡在说什么,只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一个人去泰国的红灯区见识了一下,比这更露骨的都见过,这里只是打打嘴仗而已,有什么可害羞的? “嘴上占便宜而已,云公子你别告诉我你在害羞?” 在这个时代,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要行了带冠之礼那就是成年男人了,姬妾成群是极其平常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反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云公子,你多大了?为什么至今尚未娶亲?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要是别的男人被一个女人问起是不是有隐疾,不说气得当场跳脚,只怕也会翻脸。 但是云羡偏偏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听见晏七七这么问,他反而笑得更加妖孽,“我有没有隐疾,你要不要试试?” 竟然反调戏了晏七七! 就算晏七七活了两世,但是她到底是个女人,就算现在女扮男装,她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开起带颜色笑话来,自然不能跟混惯了风月场所的男人相比。 “你无耻!”晏七七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云羡笑得更开心了,“这话从何说起?我是一点便宜都没占你的,可别凭空污蔑我……” 老实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云羡笑得如此开心,眼睛弯弯的,犹如此刻天边悬挂的明月,光华万千让人移不开眼。 在大晏国,大家都知道大才子许世安样貌文彩出众,其实在晏七七看来,云羡似乎是更胜一筹。 就算有个病怏怏的身体,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身上有无数个秘密,每当人想要深究的时候总能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 好比现在,明明是她先开口问的,但是话题总是能够转移到她自己的身上来,这让她十分无语。 “云公子,你和许世安熟吗?” 有时候晏七七会觉得其实现实对云羡也很不公平,明明身家样貌一样不差,为什么风头都让许世安抢走了呢?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甚至觉得云羡除了偶尔比较毒舌以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他自己觉得时日无多了,所以可能过得比其他人要洒脱些? 今天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等台上的舞姬表演的时候无聊问起的。 听到她这么问,云羡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小声试探,“你是不是对许公子退你婚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绕老绕去,话题又绕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次她倒没有逃避,“耿耿于怀倒不至于,只是在替我自己庆幸。” “庆幸?”云羡像是没明白,重复了一遍。 “对啊,跟一个你不了解的人结婚生子度过余生,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在晏七七看来只是很稀松平常的话,却让云羡又侧目看向了她。 “不要说在大晏国,就算是在整片大陆上,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当天才见面的男女更是比比皆是,要是像你所说的,去了解一个人,恐怕不太可能。” 何止是不太可能,是根本不可能。 现在成亲三媒六聘,都是各自算好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媒婆,再有双方父母各自斟酌后下聘礼,即便高贵如晏七七,也是这样被嫁过一次,只不过刚才听她说起,貌似被许世安退婚另有隐情? 而且更让云羡觉得奇怪的是,好像在晏七七的认知中,男女互相喜欢才是理所应当。 “当时外界都在说许世安退了成国公的亲事,让你们颜面扫地,你甚至还闹过上吊,据说还是成国公赶过去阻止了你……”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越说越离谱了。 “怎么可能!”要是早知道许世安退婚,她放鞭炮庆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上吊?这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啊。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云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云丞相就没有想给你安排一门亲事?他就那么不着急抱孙子?” 此刻的晏七七脸上还有些青涩,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显现出来的笑意让她整个人都娇俏可爱了不少,云羡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这其中尤其还包括一些怀揣着各种各样心思想要攀上他的女人。 形色各异的女人都见过了,晏七七不是最漂亮的,但是不得不说她是最特别的。 想法天马行空不说,尤其是面对云羡的时候没有把他当成是金光闪闪的大财主,而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也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从来不藏着掖着。 云羡直直的看着她,晏七七先是朝脸上摸了摸,发现并没有沾上瓜果,然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时候云羡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他略带自嘲的笑了笑,“我的事情想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 第79章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他说的可怜兮兮的,一瞬间晏七七反而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平白无故的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确应该道歉。 云羡也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去药王谷要干嘛了吧?” 之前晏七七只对云羡说要去药王谷求药,但是要求什么药她却只字不提。 云羡倒也非常聪明,先是卖惨得到了晏七七的同情,然后再顺着杆往上爬,想知道她去药王谷的真正目的。 晏七七当然也不傻! 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难道还斗不过一个云羡?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晏七七叹了一口气,面色严肃起来,“不知道云公子有没有听说一句话,医者医人不医己,我就算是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那也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要等见到药王谷药王他老人家之后才能定夺。” 晏七七说的太专心 ,以至于她在说到”老人家”三个字的时候,云羡的脸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她也没看见。 “你见过药王?” 云羡像是对药王谷的事情很感兴趣。 晏七七摇了摇头,“未曾见过,但凡医术高深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怪癖,所以云公子,我们这一路钱可要省着点花,不然万一药王说这病难治,漫天要价我们没有钱,到时候就惨了。” 见她越说越离谱,云羡刚要说什么,恰好此时台上又是三声“咚咚咚”的敲打声,让两人的话题到此结束。 这时候上台的是风华苑的管事老鸨。 这里和老鸨和其他青楼的老鸨不一样,这是官家妓院,所有的收入和开支都是官家的,就连老鸨也都是拿工钱干活,顺带捞点小外快,和私人开设的青楼老鸨财源广进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但是在官家里头做事有一个好处,就是无论将来生老病死,官家都会为老鸨养老送终,不用担心年老色衰老死在街头。 “各位公子,多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我们花魁大赛的前三甲出来了,有请……”老鸨的话刚说完,从屋顶上都飘下来各种花瓣和彩带,沾得人头顶和衣服上全是,随着锣鼓的敲打声越来越激烈,三个花魁也依次从后台鱼贯而出。 “一号,洛思姑娘,二号,倩允儿姑娘,三号,秦娉婷姑娘……” 台下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晏七七坐的地方离台前也很近,能很清楚的看清台上姑娘的样貌,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出挑,玲珑有致举止妥帖的姑娘们眉眼带笑,欲语还休的样子让那些富家公子挠头抓腮的很是激动。 或许是受到了现场气氛的感染,晏七七手也拍的也很起劲,她将食指和拇指圈起放进嘴里吹了个口哨,将气氛带的很是热烈。 “现在投票正式开始,请各位客官投出宝贵的一票,你们手中的票,将决定这几位姑娘以后的人生……” 虽然这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但老鸨有一点没有说错,这几个姑娘但凡是能夺得头筹,说不定专门伺候一个主子还能好过点,其他的人命不好的迎来送往,不知道明天面对她们的又将是什么。 晏七七望着自己手里的花对着云羡小声嘀咕,“我记得明公子好像选的是洛思姑娘吧?既然要压她赢,那我们就把花投给洛思姑娘?” 云羡像是对这个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你决定就好。” 她自己也微微有些囧,自己是个女孩子,怎么逛青楼的兴致比云羡一个男人还大?云羡好像很不习惯在这种风月场所呆着,脸色不太好。 晏七七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额头试探了一下,在云羡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贴上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 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云羡望着她,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汇聚了万千星辰,“你关心我?” 晏七七觉得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嗯了一声,”是啊,万一你发烧生病了,这么重我可没办法抬你回去。” 她纯粹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而已。 听见她这么说,云羡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神色却比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要好多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丝毫没有发觉在角落里有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两个,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去,给我准备个席位。”明迦南放下帘子,对着站在一旁的人吩咐。 那人一惊,“公子,您之前从来不出席的,我怕……” 他话还没来的及说完,明迦南眼神一冷,“有我在你怕什么?” 手下冷汗唰的一下全下来了,连声音都开始发抖,“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边台上疯成一片,几个姑娘面前的花都堆得快比人高了,但是谁都没有放松,这些花代表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们几个手脚并用,纷纷把落在地上的花捡起来往自己怀里塞。 “宋公子驾到!” 一声尖利高声的大叫成功的压过了台前的热闹,宋天宝闪亮登场。 晏七七真觉得这宴会办的很成功,和现代那些时尚晚宴走红毯的明星一样,最重要的人物即便是到了也不会露面,等到压轴的时候再闪亮登场,收获最闪耀的聚光灯。 宋天宝就宛如是那压轴的明星,只是他的外表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穿着特别像庙里供奉的财神爷,一身金丝袍别人穿是玉树临风,他穿着就像是行走的气球,圆滚滚的,一身肥肉差点把衣服撑破,新衣服都被肥肉压出了两道褶子。 第80章沾了他的口水还要不要喝? 这名字果然很符合他本人的气质。 宋天宝一来,老鸨亲自下场迎接,把他请到了上座。 “来人,将大红袍给宋公子端上来!”随着老鸨的一声令下,一旁的小厮赶紧将泡好的热茶递到了宋天宝的面前。 “宋公子,这可是我们快马加鞭从武夷山的山顶现摘的大红袍,连夜炒制后就等着让宋公子品一品……” 武夷山大红袍晏七七知道,这是中国的八大名茶之一,就是因为它泡出来的颜色红灿如云霞,九次冲泡后依然醇香而得名,在科技那么发达的现代都千金难求,更不要说这异世了。 看样子这位宋公子也是个爱茶之人。 他才掀起茶盖,香气飘散扑鼻让人闻之精神一震。 果然是好茶! 只是闻了一下气味晏七七就知道这可比她之前花了一千两银子喝的庐山云雾要好多了。 哎,要是能喝一喝就好了…… 她一个念头没转完,只见刚才端茶给宋公子的小厮又端了一杯走了出来。 宋公子的派头太足,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他喝两杯也是应该的。 可是那小厮却没有在宋公子的面前多作停留,而是直直的朝台下走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厮规规矩矩的将那杯茶放到了晏七七的面前,“公子请。” “给我的?” 她还不敢相信。 这里是有人会读心术吗? 为什么她刚刚这么想了,马上就有人把茶给她送过来? 要是在现代她肯定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她在这异世呆了也有小半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到过,尤其是之前她在客栈遇到的那个明迦南,一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一想到这里,晏七七眼中一亮,拉住小厮就问,“谁让你送给我的?” “回公子,是我们的老板。” “你们老板是谁?” “回公子,我不清楚。” 线索又断了! 她都易容成这样了,而且跟上次的面貌看起来也不一样,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吧? 云羡看晏七七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抬头看向那小厮,见晏七七没有动,他卷起折扇微微一挑,直接将茶水挑起,打开盖子闻了闻,“嗯,真香……” 晏七七:“……” 她很想爆粗口,这云羡怎么回事?刚刚才表扬他,现在又犯,竟然抢她的东西喝! 茶味香醇浓厚不苦涩,入口生香,果然是好茶,喝完了一口他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看着晏七七,“很好喝,你要不要来一口?” “来你妹!” 他都喝过了,茶水都沾了他的口水还怎么喝? 云羡摇了摇头,“我没有妹妹,只有姐姐。” 晏七七额头上的青筋跳的很是欢快,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滚!” 难得一遇的大红袍被云羡喝了后晏七七气得想踹云羡几脚,偏偏这里人多眼杂,她又不好闹得太出格,只能恨恨的瞪了他两眼。 云羡也不客气,直接将那杯茶喝了个底朝天,晏七七都怀疑要不是有人在一边看着,他是不是连茶叶都要嚼下去。 两人以眼神作刀互不相让,台上花魁的斗争也越发火热。 以宋天宝为首的人花的银子已经将晏七七他们支持的明公子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台上老鸨笑得嘴角都要歪到太阳穴了。 “各位公子,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的花魁争夺大赛就要结束了,看来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又是宋公子拔得头筹了,在老身看来,宋公子才是福泽深厚的那一位,家中的美娇娘可比县令大人还要多呢。” 这宋天宝也是个好色之徒,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他年年夺得第一,那些花魁都被他从青楼里接出来,玩腻了就送回去,反正他银子给的多,出手谁都没有他大方,官家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看那姑娘,唇红齿白的模样清秀,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被宋天宝折磨成什么样。 晏七七坐在底下也觉得很奇怪,那个叫洛思姑娘的,虽然名下挂着明公子支持的牌子,但是宋天宝都出来这么久了,明公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更可疑的是,为了拉票,宋公子支持的那位姑娘十分会做噱头,表明只要支持的钱数每超过一千两她就当着全部人的面脱一件衣服!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一件中衣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再有两千两银子她就要和观众赤诚相见。 台下的那些公子哥也被这新颖的玩法吸引了,开始起哄,宋天宝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嘎嘎淫笑,“五千两,脱!” 算上他刚才出的五千两,第一名将明公子投注的洛思姑娘整整甩出了三万两银子。 眼看着插在香炉里的那柱香就要烧到头了,那些投了宋公子的人暗自窃喜,而那些押明公子赢的人只能垂头丧气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 “要输了。”云羡有点幸灾乐祸。 刚才晏七七投了明公子,他一份没投,现在不忘打击她,“要是输了没有饭钱了,本公子可以勉为其难的借给你一百两。” 晏七七从成国公府里偷偷溜出来的,银子本身带的也不多,不然也不会在这一路上想方设法的套他的钱花,今天难得看她吃一次憋,当然要看个够本。 “十万两!” 云羡的笑容还未从脸上褪去,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叫价声。 声音不大,却能刚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第81章一个男人美成这样合适吗? 台下顿时如清水入油锅,顿时就炸了。 十万两,都能买下这座官家青楼了! 刚才还被宋天宝捧着,衣服还没脱下来的花魁脸瞬间阴沉如墨! 她已经快要衣不蔽体了,而旁边的洛思清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真等来了土财主。 宋天宝的脸色更是黑的能滴出墨来,他怒气冲冲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个王八蛋漫天喊价?消遣我呢?谁?给老子滚出来!” 宋天宝话音刚落,只见大厅里的一株参天大树上瞬时就开始飘下漫天飞舞的粉红色桃花瓣,清香扑鼻,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接着众人眼睛一闪,就看见一个紫衣黑发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脚踩在了宋天宝圆圆的脑袋上,再借力使力轻轻一点,便稳稳的落到了台上。 晏七七和其他人一样,眼睛都看直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拈花一笑轻功水上漂吗?姿态优美竟然比霓裳羽衣舞还要好看。 等那人转身,台下的众人就跟被定了哑穴一样,全都呆呆的看着他。 晏七七也看清楚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紫色纱衣轻轻摆荡,一双如黑墨玉的双眸璀璨如星辰,似有千万流光闪耀,和普通的男子装扮不同,此刻的他如瀑的黑发披着,桃花飘飘洒洒的像是被什么隔开了一样,竟然没有一片落到他的头上。 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一个男人美成这样合适吗? 晏七七看了一眼身边的云羡,放眼望去好像也只有云羡能和他一决高下了。 云羡是病态美,而面前的男人完全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而且她隐约觉得台上站着的那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看的太专心,丝毫没有察觉到云羡在看到台上男人的一瞬间,身子直了直,眼神冷冽。 宋天宝最先反应过来。 他在这场子里纵横了五六年,哪个人看见他不是卑躬屈膝的,今天头一次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被人在花魁大赛上反杀了不说,还被人踩了头,男人的头好比女人的腰,哪里是说碰就能碰的?风头都被台上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占完了! 他怎么也气不过,怒气冲冲的站起来破口大骂,“那里来的人妖,敢在你宝爷爷的地盘……”撒野两个字还没说完,他突然凌空飞出,肥猪一样的身子直直的撞向了宴会大厅中间的大树上后再反弹回来跌坐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像一只软脚虾落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声四起,整个会场顿时乱成一团。 晏七七更是目瞪口呆,乖乖,这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降龙十八掌之隔山打牛吗?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异世她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摘星楼的时候还中过幻术,这相当于现代的催眠术,让人无意识的被人引领着说出最重要的秘密。 而刚才这个人,之所以占了上风,只怕也修习过幻术,先用花里胡哨的出场方式让人暂时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予人致命的一击。 宋天宝养尊处优惯了,脑子发热一心想要出头,正好中了他的计,杀一儆百。 其实更让晏七七怀疑的是,这里面动静都闹这么大了,外面把守的官兵就像聋了一样,一个都没有进来。 这个男人的身份,她大概猜出来了。 就在台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老鸨连滚带爬的出来收拾烂摊子,头一件事情就是朝台上站着的人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明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台下的惊讶声比刚才的更大。 “明公子!他是明牧远将军的儿子明迦南!” “他就是消失了五年的明公子?” 台下惊讶声和质疑声此起彼伏。 晏七七也傻眼了,难道自己竟然猜对了? 她在汉阳县碰到的那个叫花子就是他? 现在在台上站着的男人玉树临风,笑容和煦,出手大方,如果没有刚才的插曲,的确是一个富家公子该有的形象。 他的眼神似乎是朝晏七七这边扫了一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火速的移开,快到她也以为刚才的那一眼只是错觉。 和台上另外两个卖力表演的女人不同,洛思倒是显得极为冷静,像是对最后的结果一点都不关心。 晏七七仔细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心中的狐疑感越来越重,她扯过云羡小声的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洛思姑娘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云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你想多了,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所以显得有些过分紧张了?” 这一路他们走的的确不是很太平,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出现了,况且她在见到云羡的第一天就差点被“暗夜重楼”的杀手灭了口,现在不管看谁都多了几分探究的目光。 晏七七却摇摇头,“不对,非常不对,你呆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云羡根本就没来得及拦住她,就见她拿着一张银票去换了一朵花,兴高采烈的朝洛思姑娘刚才站立的方向走去。 呵,他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呢,原来不过也是小女人的心思罢了,也想去支持洛思姑娘。 晏七七手里拿着一大束花,一百两一朵,她买了两千两也就是二十朵,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洛思的面前,言语之间的羞涩之意掩藏不住,“洛思姑娘,我能同你握个手吗?” 第82章喜欢我吗?说实话 “当然可以。”洛思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晏七七急忙抓住,洛思刚准备抽离,就见晏七七像个猥琐男人一样,竟然在她掌心和指尖来回摩挲,洛思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公子自重!” 被她疾言厉色的呵斥了一番,晏七七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生来警惕性就异于常人,此刻虽然她背对着洛思,但是分明能感觉到她那狠戾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晏七七的心渐渐的沉了下来,这洛思,果真有问题! 此刻她再望着明迦南心中的疑虑更甚,这人好好的将军嫡子不做,出来乱跑做什么?甚至还当起了散财童子满世界花钱,这么高调? 她用略带探究的眼神再次望向明迦南的时候,他还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单独坐在一个位置上,手边放着的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手指轻点,身边站了两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将剥好皮的葡萄喂到他嘴里,极尽风流,浑身上下只透出两个字,“有钱!” 难道这花魁也有内定?是她多想了其实明公子只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愿意为了美人一掷千金,所以美人才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不慌的样子? 她想的太专心,压根就没有发现,在她自己凝神细想的时候,明迦南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冷冽起来,有意无意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瞟了好几回。 她一个人想的有些头大,想找个人来捋一捋思路,恰好眼前的云羡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说明将军先夫人的嫡子嫡女怎么都混的这么惨,儿子有家不能归,女儿被人陷害也只能流落街头……” 云羡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打断了她,“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明将军的儿子过得不好了?挥金如土的样子你是选择性失明吗?” 跟在晏七七身边久了,云羡也学会了几句怼人的语句,倒很会活学活用了。 接下来,毫无意外的,洛思姑娘获胜了。 此刻那一炷香刚好烧完,明迦南手里还拿着银票,“三万两,现在洛思姑娘是第一名了吧?” 老鸨急忙接过,不住的点头,“是的是的,明公子支持的洛思姑娘得了头筹,今夜洛思姑娘是属于公子您的……” 明迦南没等她说完就挥了挥手,“先带下去吧。” 风华苑的晚上更是热闹。 丝竹管弦之声,阵阵靡靡响彻整个院落,迎来送往的姑娘们穿着薄纱短裙和客人们饮酒作乐。 按照风华苑的规矩,洛思姑娘的初夜权也落在了明迦南的头上。 此刻他衣衫不整慢条斯理的在抄手游廊外走着,身边一个小厮都没有,晏七七掐准时机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明公子留步。” 月黑风高的晚上,抄手游廊上几盏大红的灯笼里灯芯微微的抖了抖,随即火苗飘得更高,倒印在明迦南的眼中恰似能燎原一般。 晏七七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 “阁下是?”明迦南像是没认出来她。 晏七七咬咬牙,索性将人皮面具撕开,“是我,我们在汉阳县百宴阁见过的……” 明迦南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可是银子不够花了?来,看在上次你请我吃饭的份上,这一百两你拿去花吧。” 晏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尼玛这货是故意的吧?为了一个姑娘几万两银子花出去了,给她一百两?真打发叫花子呢? 要不是知道他是明将军的儿子,明将军和成国公府有渊源她根本就懒得理他! 看他喝的这醉醺醺的样子,只怕是嫌春宵苦短了,想早点去找美人共度春宵吧? 她决定长话短说,从袖口里掏出一颗药丸,“这是乌金丸,能解百毒,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觉得那花魁洛思不太正常,你自己注意点,我走了。” 还不待明迦南说什么,晏七七火速的将面具重新戴上,一溜烟的跑开了,留下明迦南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手里捏着黑色的药丸,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在风华苑的“风华榭”里,洛思姑娘正对着铜镜亲自描眉。 风华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夺得花魁的姑娘,都会入住风华榭,享受着比官家小姐更为贴心的待遇。 就在她左眉处还有一丝细线描绘就能画完的时候,她纤细的手腕被人握住,手里的眉笔也被人抽出,还未等她回过神来,纤腰已经被人握住,随即她便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公子……”洛思一声娇嗔,捂住了脸,“公子进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奴家还没有梳妆呢……” 她可是经过悉心调教的美人,一颦一笑皆有风情,她的头又往明迦南的怀里凑了凑,“奴家不敢以这副妆容见您,怕把您吓着了。” 洛思深谙男女交流之道,只有把他的心高高吊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明迦南似乎是对她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又问道,“喜欢我吗?说实话。” 洛思捂唇娇笑,“明公子相貌出众,丰神俊朗,出手如此大方,宋天宝虽然也有钱,可是单从相貌来看,他和您比简直犹如云泥之别,奴家的心在见到明公子的时候就已经要融化了……” 像是说到了极其伤心的往事,眼眶里此刻也蓄满了泪水更是我见犹怜,“奴家没进风华苑之前也是出身名门的官家大小姐,虽然家族没落了,但是奴家也不会因为身份的没落就降低自己的要求,如果今天能得到明公子的宠爱,就算出不去,奴家也心甘情愿。” 第83章躲在房梁上偷听 顿了顿,她洁白无瑕的脸上滑落下几滴泪,“就算别人说奴家以色侍人,奴家也不后悔……” 明迦南却捧起她的脸温声说道,“没关系,洛思小姐夺得花魁是实至名归,来,我替你描。” 洛思这才缓缓放开了手,用娇媚无比的眼神看着他。 在看清楚她的脸之后,明迦南眼中微微有光芒一闪,在拿起眉笔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相拥着描完眉,洛思已经满脸通红,只剩娇喘声响起。 她柔若无骨的双手犹如一条冰冷又灵活的蛇,慢慢的攀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头也歪靠在他的脖颈处,吐气如兰,”公子……夜深了,让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衣衫渐解,明迦南一个转身就压住了她。 洛思娇喘吁吁,“公子,别急嘛……” 她嘴上说着调情的话,在明迦南的后背处,他瞧不见的地方,洛思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把尖刀,刀锋发绿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这一刀下去,只怕神仙也救不活! 房间内的两人此刻正温存的说着体己话,而刚才说要离开的晏七七此刻正鬼鬼祟祟的躲在房梁上偷听! 她本来是不想听这么腻腻歪歪的话的,就在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多虑的时候,眼角突然有寒光一闪,就看见洛思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妈蛋,她果然没猜错! 这洛思真有问题! 此刻情况危急已经来不及让晏七七多想,跳下去救人肯定来不及,她会医术但不会武功,只能大吼一声,“明迦南,小心!” 她话音刚落,就见洛思眼神一寒,挥手就要将刀插到他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明迦一个漂亮的翻转,洛思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被明迦南抱着翻了个身,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这突如其来的翻转让洛思自己手中的匕首完全暴露了! 她眼中的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另外一只手暗器齐发,全部朝房梁晏七七所在的地方爆射而出。 就听晏七七闷哼一声,随即消失在这沉沉的夜幕中。 明迦南不瞎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他压着洛思,现在还来不及去看晏七七怎么样了。 “洛美人这是要做什么?”明迦南语气未变,从她手里夺过匕首放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洛思一时语塞,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明迦南又开口了,“难道洛美人是想为我刮胡子?” 话音刚落他拿起匕首就往脸上划去,洛思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小心”的将脸上划开了一条小口子,已经见血了! 她心中一动,并不阻止。 那人将这把匕首给她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见血封喉,只怕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就能一命呜呼。 外界都说明迦南是个吃喝玩乐的废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都要杀他了,他竟然还没有察觉!可是这一次,明迦南却让她失望了,两人打闹了大半天,明迦南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她的机会不多,所以这次一定要把握住。 好在她还有后招,伸手轻轻的将绑住头发的乌丝解开,那是千年冰蚕丝炼制,锋利无比,只要能绕柱他的脖子这么一拉,就能送他去见阎王爷! 可惜的是,还没等她将乌丝拉开就被明迦南紧紧捏住,手腕动弹不得,“还有什么?一起拿出来吧。” 洛思还想抵赖,“明公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解开发带而已……” 明迦南冷然一笑,“是吗?这乌丝可比千年寒铁打造的匕首更加锋利,洛思姑娘,你和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样的表情让洛思略微有些后悔,她后悔为了那个所谓的释放文书轻易答应刺杀明迦南这件事情,因为目前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和刚才和风霁月的面孔不一样,眼前的男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语气也冷然无比,“我没有多少耐心和你耗,如果不说,我不介意用更激烈的方式逼你说。” “明公子,奴家真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洛思还想抵赖。 明迦南翻身坐了起来,把玩着匕首和乌丝,“真没劲,她温佩玖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花样吗?” 洛思神经紧绷精神高度紧张,“明公子,不关明夫人的事……” 话刚说了一半她就恍然警觉,急忙捂住了嘴。 明迦南的脸色更冷了,“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温佩玖是谁,倒是你,怎么就那么清楚将军夫人的名讳?” 事已至此洛思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拉起床幔阻挠他的视线好借机逃走,明迦南哪里会给她机会,将拿在在手里的匕首朝前一划,锋利的匕首直接将床幔劈成了两半! 接着右手翻飞左腿一勾,就将洛思拉了回来。 “话不说清楚就想跑?” 明迦南眼中有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匕首飞出直接扎到了洛思的后心,“你……”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直接咽了气。 那一刀扎在洛思的身上又快又准而且狠,顷刻间血迹喷涌而出,染红了粉色的大床,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多时,风华苑的老鸨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到房间里满目狼藉的模样她好像并没有多惊讶,明迦南用白手帕将匕首擦干净,脏了的手帕被他扔到了已经僵硬的洛思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挖个坑把她埋了。” 第84章那孱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了 “公子,那宋天宝那边……” 老鸨的双腿都在打颤,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了,她到现在都没摸清楚他的脾气,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按照之前说好的,给他五千两赏银,风华苑的姑娘随便他挑,后面再有这样的花魁活动,分成照旧。” 老鸨领命而去,而刚才那群输红了眼的赌客们谁又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明迦南自己做的局呢? 而洛思是杀手这件事情明迦南早就知道了,不过是借机想要引蛇出洞而已,赚了那些傻瓜的银子,又能干掉一个杀手,简直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事。 刚才洛思的暗器打到了晏七七,好在她反应极快,只是被暗器擦破了一点皮,但是她身边的天蚕蛾却还开始不安分起来。 晏七七伸手摸了摸伤口,不需要闻,伤口已惊人的速度在溃烂她就知道,这暗器上也有剧毒。 现在回客栈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先在这里开个房间治疗了再说。 一场本来大家觉得稳赢的赌局在最后一刻突然翻转,那些支持宋天宝的人肠子都要悔青了,与之相反的是支持明迦南的那一少数人,脸都要笑歪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明公子会赢,早知道就多押点。盛宴结束,被打晕过去的宋天宝趴在地上让人抬走了,热闹看够了,晏七七忍着剧痛也准备起身叫云羡打道回府。 “喂,别睡了,走了……” 她推了推云羡,他好像睡得很熟,压根没反应。 不会吧,这都能睡着?晏七七又推了他一下,“再装我就真走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劲,云羡整个人直接从座椅上滑了下来栽倒在地。 此刻云羡面容青白牙关紧咬,整个人毫无意识! 晏七七吓了一跳,她的手快速的探向他的脉搏,脉搏细微无力,喘息如老牛,第一眼很像是中毒! 这一刻晏七七真的很想骂娘!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暗中下的黑手?竟然让她和身上随身携带的天蚕蛾都没有察觉! 这还不算,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何人何时何地动的手,云羡吃的东西她都吃过,喝的东西她也喝过,为什么她好好的,云羡反而…… 等等! 不对! 她想起来了,刚才有小厮送过来一杯茶,云羡抢过来一口气喝光了,而她没有喝,问题是出在那里吗? 关键是那茶宋天宝也喝过,但是他看起来也是好端端的,晏七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如果照她这么推测,只怕那下毒之人是冲着她来的,而云羡刚好救了她一命,自己因祸得福。 连天蚕蛾都识别不出来的毒,晏七七在短时间内只能先急救处理,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想让云羡服下,然后再掏出银针将他的大拇指刺穿,先挤出一滴血看看。 如果血色鲜艳就代表没有中毒,如果血色晦暗,那就中毒了。 血流出来晏七七闻了闻,没有腥臭味,那就不是中毒? 刚才云羡喝过的茶杯还放在这里,她也端过来闻了闻,清香扑鼻的确是无毒的。 既然不是喝茶中的毒,那云羡脸色青白昏迷不醒又是为什么? 头一次,晏七七感觉到了事情很棘手。 她望着云羡紧闭的双眼,脑子里涌进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之前京城中一直传闻云羡身子骨弱,天妒英才也好,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也罢,反正他的情况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测。 既然不是中毒,那舒筋活络总是没错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个温泉,以高温来抵抗他现在越来越冰凉的身子,先让血气活跃起来,然后再对症下药。 好在风华苑这里就很合适。 这座院子的后院就有专门供客人沐浴的天然活口温泉池,是从山上的泉眼直接引下来的水,一年四季都不会干涸。 晏七七给了老鸨一大笔银子,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再派了两个小厮将云羡抬到了后院。 临走的时候老鸨拿着银子笑眯眯的走了,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哎,真是世风日下,现在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来洗鸳鸯浴……” 而正满兜寻找药材的晏七七自然没有听见老鸨的嘀咕。 晏七七光脚试探了一下水温,差不多在四十二度左右,舒经活络正好,而她准备的药丸也已经找好了,东辰草,落雨丸,这两样都是驱寒辟邪的顶级药材,事急从权,她直接用发簪捣碎就着水撬开云羡的牙关就给他灌了下去。 然后再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放到温泉池边摆好,云羡已经泡在水池中有十多分钟了,她刚刚又去探过脉,和他之前晦涩的脉搏相比,此刻要好太多了,脉搏跳动有力,有增强的趋势。 晏七七心中大喜。 这就代表她的猜测是对的,可能不是中毒,或许是云羡体内残存的余毒和他喝的茶燥热之气相冲,大红袍可是冲洗十次再泡还是留有韵香的顶级好茶,估摸着他那副孱弱的身体根本受不了,所以就晕过去了。 事不宜迟,晏七七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了,反正她和云羡之间该看的不该看的互相都已经看得差不多,半斤对八两。 云羡的薄纱衣已经去除,中衣和贴身衣物早已经被泡湿,晏七七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露出他光滑洁白的上身来。 为了怕他醒来后尴尬,晏七七想了想,干脆用之前做易容面具时剩下来的红泥捏了两个小圆饼粘在了他胸前凸起的两点上。 第85章叫的这么亲昵干什么 果然贴上去之后觉得顺眼多了,他醒来也不会因为光溜溜的尴尬,而她也不会感觉眼睛没有地方放,简直完美。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她自己中毒了不说,还带个“拖油瓶”云羡! 她只能咬着牙先将天蚕蛾放出来,小家伙对毒物非常敏感,晏七七也任由它趴在自己的伤口上吸食腐肉和毒血,她手指上下翻飞,开始在云羡身上扎针。 脱下来的衣服晏七七直接给他卷到了腰间,然后找准“廉泉”“神藏”“天池”三个穴位,快准狠的三针扎进去,云羡的眉头有意识的动了动。 他有感觉了!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晏七七不由分说又在他的“太乙”“天枢”“下院”几个穴位上再次扎了下去,就着温泉适宜的温度,晏七七快速的施针,云羡的脸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眼珠也在转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等到针全部扎完,云羡全身上下像刺猬一样,晏七七借着水的的浮力将他拖到温泉池边,等下还要为他施第二次针,现在她也不着急出去了,也趴在另外一边闭着眼睛假寐。 出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不知道成国公府怎么样,恐怕晏非早就知道她跑出来了吧?估摸着成国公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过她也不怕,反正人都已经出来了,她已经在府里给父亲留了书信,相信以父亲的开明会谅解的。 有时候晏七七又很羡慕这副身子真正的主人,有一个宠爱她如掌上明珠的父亲,的确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脑中俗事缠绕,难得有悠闲的时候,她本来想闭目养神的,没想到竟然趴在池边睡了过去! 万籁俱寂,青烟袅绕。 温泉池里的水咕噜噜的冒着泡,蒸得两人脸上红彤彤的,云羡身上也开始泛红,被针扎到的穴位隐隐有血丝溢出。 晏七七睡得很沉,蒸汽凝结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面,像沾染了露水的羽毛。 由于池水太热,她脸上的面具早就裂开了,她睡得太沉,和清醒时候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同,而本应该昏迷不醒的云羡此刻正趴在温泉边上,看着她的睡颜,一动不动,模样十分乖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云羡微微一用力,扎满银针的后背一抖,银针应声飞出像剑雨一般,竟然全部打在了温泉池旁边的柱子上,整齐划一入木三分! 接着他整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肩宽细腰上身赤裸着,腰间只有衣衫遮挡,双腿修长肌肉结实有力,要是此刻晏七七睁眼一定会惊讶,病秧子贵公子云羡的身材竟然如此好。 他的脚刚刚站到地面上,耳根突然动了动,接着他反应极快的一把捞起晏七七,手指利落的点了她的昏睡穴,大手一挥将衣架上放着的轻纱袍穿好,再搭一件到了晏七七的身上,这才看向门口。 “阁下在外面听墙根已经很久了,还不想露真容吗?” 话音刚落,门口果然走进来了一个人。 赫然是刚才在会场上大出风头的明公子。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汇,都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最后还是明迦南先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慢条斯理的在温泉池边来回踱步,“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云公子这么有闲心,陪着姑娘游山玩水来了。” 话音刚落云羡也不甘示弱,“明公子也不赖啊,跑到这销金窟来一掷千金,云某自甘不如。” 两人谁也不想让,针锋相对气氛硝烟弥漫。 明迦南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云公子逍遥归逍遥,但是七七中毒了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下也真是佩服。” 她中毒了? 可是一转眼他的注意力就被明迦南刚才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什么时候和晏七七这么亲密了?叫的这么亲昵? 一瞬间云羡的心跟被针扎了一样,有点疼,随即他又收敛了心神,刻意忽略了心中那一缕异样的感觉:“我和七七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你一来,什么邪门歪道的事情都出来了?这毒只怕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云羡嘴上丝毫不饶人,眼神紧紧的盯着明迦南,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两人身型高大,所穿的衣服一白一紫,同样玉树临风,也同样杀气腾腾。 可是面对云羡的咄咄逼人,明迦南很明显不想再纠缠了,他大手一捞就准备扯过晏七七,但是云羡的反应比他更快! 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晏七七衣角的时候,明明还好好躺在温泉池里的她竟然瞬间移了位,原来是云羡在瞬间将她拉扯到了另外一边! 速度之快让他心中更是一惊。 高手过招只在顷刻之间,刚才两人看似都是为了晏七七出手,可实际上都在试探对方,结果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两人心中俱是一紧,云羡抱着昏迷不醒的晏七七,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气息微弱,加上泡在温泉池里这么久,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两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竟然为了一个糙汉子动起手来了! 晏七七来风华苑是易过容的,此刻她脸上沾着的人皮面具一半贴在脸上另外一半已经垮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滑稽。 但是在场的两个男人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一心一意的想要将晏七七揽在自己怀里。 好在明迦南并没有想过多纠缠,从怀里掏出两个物件抛向云羡:“瓶子里装的是生肌丸,碾碎后用水冲服她喝下,这钥匙是城郊我的一栋住处,你可以先带她过去休养。” 第86章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 云羡一手抱着晏七七,一手接过,再抬眼时哪里还能看得见明迦南的人影! 晏七七昏迷不醒,他也无法分身去追,只是明迦南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他掏出生肌丸的瓶子闻了闻,清香扑鼻有种雪后冬梅的清冽味,只是闻一下就让人精神大振! 事不宜迟他不再耽搁,倒出一粒用手直接捏成粉末,然后悉数倒入茶中搅拌了几下,捏住晏七七的下颚,直接给她灌了下去。 动作娴熟,丝毫不乱。 这药见效的确很快,刚刚灌下去,晏七七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青白之色褪得一干二净,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平稳。 等忙完了之后云羡又招来风华苑的丫鬟为晏七七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顺便雇了一辆马车朝明迦南刚才所说的地方疾驰而去。 现在晏七七已经转好,他反而没那么急躁了,有一肚子的话他要慢慢问! 晏七七是被一阵悠扬的琴声吵醒的。 她恍惚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温泉池而是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身上也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还盖着一条毛毯。 谁把她抱上来的? 最关键的是,谁帮她换的衣服?还有云羡人呢? 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房间的内室,悠扬的琴声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刚才在温泉池里被打湿的衣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她直接抓过穿好后跳下了床。 明明琴声离得很近,晏七七从内室走到了外室都没有看见一个人。 自己安稳的睡着,云羡却失踪了! 跑了一圈的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压根不是风华苑!而是有着鳞次栉比抄手游廊的水上建筑! 她住的那个宅院穿过去就是很大的一片湖! 而宅院就屹立在湖中间! 世外桃源啊这是。 凉风习习,春月无边,明月挂在天上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就着袅袅的琴声平添了几分哀愁。 “醒了?饿不饿?”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晏七七转过去一看,赫然是刚才不见了的云羡。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刚才她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看见他,怎么突然之间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我一直在旁边的凉亭里坐着,只是你看的太专注没有发现而已,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云羡双眼紧紧的盯着晏七七,沉静的双眸微微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说到救,倒是让晏七七想起了一件事,“你有没有背着我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她总觉得云羡的体质很特殊,昨天在帮他施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的经脉很涩,平常人要是这么泡温泉早就上火满嘴起泡了,他倒好,那么高的温度下去才能让他舒经活络。 一般这样的症状都跟小时候体寒有关,可是云羡是宰相之子,从小都娇生惯养,不可能受一点风吹雨打,除非……是从娘胎里都有这个症状! 身体孱弱的人在饮食方面更要注意,云羡难道会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那那杯大红袍他又为什么要喝? 这太奇怪了。 听她这么问,云羡笑了,“武夷山大红袍可是皇帝的御用饮品,我家是有钱,但是在家里他们都不让我喝,刚好这次出来遇见了想要尝尝鲜,没想到差点把命搭进去……” 他说的话条理清晰无懈可击,晏七七却知道他在撒谎。 那杯茶,云羡一定是看出来了什么! 她还想再说,云羡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在风华苑赌了明公子赢,赚了两万两银子,桌上有酒菜,要不要一起吃?” 桌上的菜肴的确很丰富,都是些家常小菜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你买的?” 都是她爱吃的菜,奔波了一天看到这些让人的心情都开始好了起来。 云羡摇了摇头,“不是我买的,我也是第一次来。” “不是你?那会是谁?”晏七七有点懵。 傍晚的湖中繁星满天,微风习习吹过,本来能让人感觉凉爽的清风此刻却让她背后一寒。 无声无息的就能将他两人带到这里来,到底是谁? 他们才来这里不久,身份隐藏的很好不可能有仇家,再说了想要害他们在风华苑就能动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别看我,我也是刚刚从凉亭里醒过来的,而且,这是什么?”云羡摊开手掌,两个小圆型的红泥放在他手中,正是刚才晏七七贴在他胸前的两个…… 听他一问,晏七七的脸可疑的红了红。 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 晏七七脑子了灵机一动,随口胡诌,“这是专门贴在你胸口帮助你凝神静气的,既然你好了就还给我……” 她伸手想去抓过来,云羡却一转身让她扑了个空。 “既然是凝神静气的,那就是我需要的,送给我了。”云羡二话不说,将那两块小红泥装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晏七七:“……” 不知道有一天他要是知道了这两块红泥的真正用处会不会想要劈了她…… “走吧,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云羡率先朝桌边走去,揭开了汤碗的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勺招呼晏七七,“快过来,这可是雪肌丸,天山雪莲果熬制的,特别补。” 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晏七七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对吃的很有研究,都煮成这样了你都能闻得出来? 第87章摸过的男人中你的身材最好 云羡嗯了一声,“从小我就是在药罐子里泡大,有些食物本来就可以做药材,我吃的多了,不需要看食物,闻一闻味道就知道。” 这大概就是传说的久病成医吧? 桌上还有酒,晏七七刚才都试探过了,全部都是上等佳酿, 没有毒。 云羡端起碗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怕别人下毒?咱两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手上,要是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晏七七听他这么问,索性将刚刚倒出来的酒放入口中一饮而尽,“刚才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积极的为我盛汤,现在反而怕了?” 一杯酒喝完她将杯子反放在桌上,“我喝过了,没毒。” 这酒不是白酒,入口之后反而有种绵柔醇香的感觉,还有点甜味,十分好喝。 她干脆拿起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几杯下肚,她头有些晕,云羡还是老神在在的坐着,喝着汤,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看着云羡衣袂飘飘的样子,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了,“你说,你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 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云羡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从衣袖里又掏出一个布包,“这是你的银针包吧?我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想必是你为我施了针。” 晏七七伸手接过,“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瞎猜的,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平常要多多练习,跑跑步啊什么的,增强一下身体素质,你太瘦,风一吹就能倒。” 她正自顾自的说着,压根就没发现云羡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看光了我?” 他问的很是理所当然,晏七七也回答的理所当然,“是啊,不脱衣服我怎么为你扎针?我可没有透视眼,隔着衣服就能摸到穴位……” 周边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你摸了我?” 晏七七翻了个白眼,“不摸你我怎么扎针?” 这不是废话吗? 云羡的身子往她面前靠了靠,晏七七倚着栏杆,平常看着云羡瘦不拉几的,可就这么坐在这里盯着她的时候,气场分外强大,让她有种想要立即逃开的冲动。 她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菜都要凉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她使劲的想要推开云羡,让两人之间保持一点安全距离,但是她使了好大的劲推了推,云羡就跟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云羡又朝前逼近了两步,灼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了脸上,“你摸了我,觉得无所谓?” 听他这么问,晏七七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在意这个。 “我是大夫,摸你跟摸猪肉没什么区别,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本来云羡的脸色还算是好看,就在晏七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彻底黑了,说话几乎都开始咬牙启齿,“跟摸猪肉没区别?你摸过很多男人?也看过很多男人的身体?” 晏七七大概是脑子被晚风吹得有点傻了,她还仔细的想了一想,在现代她是主攻临床医学的,通常在外科门诊坐诊,值班的时候急症室的病人是最多的,喝醉的,打架的,什么人都有,有时候急救自然是要脱光了衣服查验的,很正常啊。 她张开双手翻着手指仔细的想了想,“数不过来了……呵呵……” “那你摸他们都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摸和以后摸真的没区别吗?” 云羡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晏七七有点看不懂,或许是因为她喝多了缘故,眼神看花了,所以也没有细想云羡话里话外的意思。 听见他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个没完,晏七七还真捂着脑袋想了很久。 而云羡却一直很清醒。 他又给晏七七倒了一碗酒,递给她:“来,多喝点,想好了再回答。” 果酒醇香,她顺手接过,用舌头舔了舔,然后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男人嘛,摸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是……”喝醉后的她媚眼如丝,眼中隐约有波光在流转,一瞬间如万千桃花灼灼盛放。 云羡不禁一呆,下意识的问她,“但是什么?” 听他这么问,晏七七伸手就在他精瘦的腰处按了按,“但是,貌似你的身材是最好的,云羡,健身房你没少去吧?” 健身房? 那是什么玩意儿? “哦,可能你不明白,健身房就是男生女生都穿着和我那样的衣服,一起锻炼身体,锻炼的好的就能像你一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自顾自的说着话,醉意上来就开始胡言乱语。 云羡双眼清明,一直听她说着也不插嘴,直到她醉倒在桌前。 凉风习习,几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曳,湖心亭的水榭只有云羡一个人对月独酌。 晏七七如醉猫一般,时不时的呓语几声,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扑簌的小扇子,他吃一口菜就看她一眼,眼神清冷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和明家的那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少爷认识的? 越和她接触他就越感觉她身上像是有无尽的宝藏,随便一挖就够他吃惊一会儿的。 桌上的沙漏滴下最后一颗沙的时候,一向神出鬼没的景殊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云羡的面前。 “少主。” 晏七七醉的知觉全无,他也没有必要像当初在摘星楼里那样蒙面示人。 “查的结果怎么样?”在明迦南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召唤了景殊。 第88章见到小白脸把持不住很正常 “查到了,明迦南已经消失了五年,据说是原先的明夫人去世的当天消失的,明将军派人找了很久,他音讯全无,以至于这些年人们都知道明家有嫡女,不知道嫡子。” 不知道吗? 云羡却不觉得,只怕是有人故意瞒着吧? 刚才在风华苑的时候,明迦南一出场可是一眼就被人认出来的。 “其他的呢?” 明迦南身上的疑问太多了,他怎么会知道七七中毒?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而且从他昨天的语气听起来两人像是很熟悉了。 更关键的是昨天晏七七还是易过容的,他还叫的那么亲昵! 景殊一直在观察着云羡的反应,他见云羡的反应冷淡以为是自己调查的不够仔细,“少主,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将他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原因查清楚。” 听他说完云羡却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他都这么说了,景殊只能遵命,他看了一眼依旧醉的不省人事的晏七七,“少主,我送她回去吧,明小姐今天在客栈等一天了。” 云羡却摆摆手让他下去,“没你的事了,我抱她回去。” 景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差错了,刚才少主说什么? 抱她回去?这还是自己那位有洁癖,不准外人靠近他三米以内的少主吗? 虽然他心中有千万个疑惑,依旧不敢问,云羡说什么他只能无条件服从。 晏七七早上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 因为她发现自己睡在了客栈的房间里! 要不是昨天去了风华苑,她都要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昨天她一觉醒来是在湖中间的亭子里,今天一觉醒来在客栈,到底是谁是谁送她回来的? “晏姐姐,你醒啦,云公子让客栈的小厨房熬了点粥,说让你养养胃。”正好明长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正好她也饿了,粗略了洗了把脸就直接开吃。 味道还不错。 “他人呢?”晏七七一边吹着热粥一边问明长欢。 “云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晏七七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云哥哥?” 明长欢的脸颊上升起了两朵可疑的红云,慌忙不迭的改口,“是云公子……” 晏七七见她这副扭捏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摆摆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换过来也是一样,你要是喜欢他,我给你介绍啊?” 小姑娘嘛,没什么见识情窦初开,一看见云羡那样的小白脸把持不住很正常。 可是明长欢一听就急了,害羞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晏姐姐,你……你可别胡说!”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接话声,“别胡说什么?”正是一大早就出门的云羡。 屋内的两人同时看向站在门外的云羡。 明长欢到底是小姑娘,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破了不说还被当事人撞见了,羞得满脸通红囫囵话都说不圆称,一溜烟就跑了。 只剩下还在悠闲喝粥的晏七七。 云羡信步走进房间,自来熟的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呢?” “正说要不要把明小姐介绍给你,你就回来了。” 有时候晏七七不得不佩服云羡,定力太强了,喜怒不形于色,明小姐长得不错,家世也好,按理说也配得上他,为什么他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冷漠? 还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晏七七突然间联想到了京城的那些传闻,就算是他命短,可是云家有钱啊,只要花得起钱什么样的侍妾找不着?为什么他一点桃色绯闻都没有呢? 云羡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冷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郡主有了做媒婆的爱好,这么喜欢说媒拉纤。” 晏七七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来云羡话里话外的挤兑,她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科学研究表明,适当的男女交往有助于提高多巴胺分泌,有益于身心健康……” 她嘴里冒出来的词他一个都听不懂,有时候云羡就会有一种感觉,和她接触的时间越久,就越发现她露出来的性格其实是冰山一角,还有巨大的宝藏等着他去挖掘。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看到的?”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晏七七也已经想好了借口,“我在一本古医书上看见的,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理解,云公子要是想试验一下的话我这就找明姑娘说去。” 她还真是有了执念,一直想撮合他和明长欢。 云羡也不再和她闹,正了正脸色,语气也凝重起来,“我来是有正事想跟你说。” 是什么事情让一向闲云野鹤惯了的云公子都收敛了神情?这让晏七七也很好奇。 “你说。” “今天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外面关于明长欢失踪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久病不治,另外一种是她不满意明家现任主母给她定的亲事,所以离家出走了。” “什么?”晏七七听完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天明长欢对她说是因为自己染了病所以被明家人丢了出来不管不顾。 后来晏七七又问了她一次,得到的结果也差不多。 可是今天再听云羡谈起,她的心也不免开始狐疑起来。 明家可不能算是一般的大家族,明将军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正四品将军,嫡女走失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明家会处理的这么低调? 前后一联想,确实疑点重重。 “那她的亲事是指派给了谁,你可有问清楚?” 第89章真是不要脸 云羡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年纪虽小脑子却不笨,一下就能问到点子上。 “宋天宝,就是昨天晚上和我们争的那个宋天宝。”云羡知道晏七七还会问,索性将话全部说完。 “是他?!” 这回晏七七有点理解了,那肥头大耳还好色的猪头模样,看见一个美女裤腰带都松了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良配,换成是她恐怕也会逃婚。 云羡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此刻的你是不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人会不会聊天? 三天两头往她伤口上撒盐有意思吗? 晏七七瞬间炸毛,“云羡我告诉你,许世安是退了我的婚,可是我也找皇帝要过圣旨了,以后嫁娶自由,再说他当初因为退婚的事情差点被陛下的板子打的生活不能自理,还在天牢里呆了四五天也得到了教训,我和他没关系了,你也不要拿这个再说事了可以吗?” 每次拿这个嘲笑她有意思吗? 她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云羡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喃喃自语,“原来许世安当初差点把命都弄丢了是因为你啊!” 当初京城传言说许世安得了重病,没想到是因为退了成国公府郡主的婚挨打挨得,许丞那个老狐狸还对外宣称是许世安为了春闱大赛熬夜苦读落下的病根,真是不要脸。 晏七七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了许国公府肯定隐瞒了真正的原因。 也不怪他们,谁都是需要面子的,好比当初她被退婚,晏天霁气不过还闹到太和殿了呢,只是这往事,该翻篇的就要翻篇,人生短短几十载,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把握住当下不是很好吗? “云公子我今天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是这个意思,朝前看,我现在单身贵族,和许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明白了吗?” 云羡的目光变得很复杂,“郡主,我还有个疑问。” 还有完没完了?云羡往她身边靠了靠,“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以后就再也不问了。” 看着他如此八卦的样子晏七七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今天的云羡怎么感觉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她的事情这么关心了? “问,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云羡竟然笑了,黑如耀眼墨玉的双眸盯着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许世安?” 卧槽? 喜欢不喜欢的不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她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喜欢吧,那是她这副身子真正主人的心思,说不喜欢吧,那的确是她现在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在她看来,许世安除了会舞文弄墨之外还真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上次给他治疗的时候身上也是瘦的跟个排骨似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为了怕麻烦也为了堵住这个话题不让它再继续下去,晏七七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回答。 “没有喜欢过,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更加不会喜欢。”说实话她出来的这大半个月都快忘记许世安到底长什么样子了,这个男人,恐怕以后都不会跟自己有任何交集。 云羡的双眸更加深沉了,过了许久他又笑了笑,“信你一次。” 晏七七觉得有点不对劲:“喂,不是在说明小姐吗?怎么又跑到我身上了?” 听她这么问,云羡也面不改色,“只是顺便问一问。” 话题到此结束,晏七七不想再纠缠下去,“明家二小姐有了身孕,明家上下一反常态戒备森严,在温佩玖那里我是已经死去了的人,不方便再出入明家了,而且没有合适的理由。” 想到这里,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瞬间又有了主意。 “我想到了一个人,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她丢下了云羡一个人,一溜烟的就跑出了客栈。 现在不过辰时,按照时间换算过来是早上九点还不到,晏七七叫了辆马车一直坐到了风华苑门口才停了下来。 就算做迎来送往生意的官家青楼也是白天休息晚上才开门迎客,所以她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后发现貌似来的不是时候。 可是她今天必须要找的她要见的那个人,明天就是明将军回城的日子,要是她不能将明长欢送到明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帮人帮到底一向是她做人的准则,所以就算是有千难万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 “有没有人,开门啊!我有急事!”晏七七把门敲得震天响,要不是风华苑的门是用千斤重的梨花木打造而成说不定今天就会败在她手里。 几声断断续续的叫骂声由远及近,“大清早的嚎丧啊?姑娘白天要休息,要干事儿的晚上赶早来!” 晏七七听出来了,这泼辣的叫骂声正是他们昨天碰见的那个老鸨。 于是她拍打的声音更大了,“开门,我要找人!有急事!” “懂不懂规矩?来这里消遣的都有急事,要爽的晚上再来,再闹我报官了!”老鸨骂归骂到底还是开了门。 她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官家的地盘上撒野! 只是嘴里的叫骂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老鸨硬生生的咽下了话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十分温和。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见刚才谁哪个缺德玩意儿敲的门呀……” 第90章踹她一脚给点教训 晏七七闻言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是我。” 老鸨的脸色瞬间一变,“好啊,是你个黄毛丫头啊!没家教的东西,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老鸨张牙舞爪的就要上来抓她的脸,晏七七站着不动,就在老鸨长且尖利的指甲要碰到她娇嫩脸庞的时候,老鸨突然惨叫一声跪趴在地上,右手捂着左肩不住的哀嚎。 原来就在老鸨要靠近她的一瞬间,她右手一伸瞬间抓住老鸨的左手往自己面前一带,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出其不意握住老鸨的肘关节一拧,再一抽,老鸨的左手瞬间就脱臼了。 老鸨在这青楼工作了几十年,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但方圆十里,任谁见了都会给她几分薄面,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过这么大一个亏。 她柳眉倒竖忍着痛想再冲过来和晏七七拼命,晏七七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活动了一下肘关节,“不想另外一只胳膊也变成这样的话,识相的就给我把门打开!” 老鸨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咬牙冲了上来,打算猛扑打乱晏七七的节奏,就算占不到便宜也要挠花她的脸!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晏七七同样也看出来老鸨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就等着她再冲上来,然后顺势下腰,躲过了她的一击之后,抬起右脚就往老鸨小腹的神阙穴踢去。 神阙穴是胎息穴,是非常要害的穴位,也是人体的关键穴位之一,她也没想要老鸨的命,只是她说话太难听了,踹一脚给她点教训。 她没有武功,可是人体的那些穴位她早就已经摸的滚瓜烂熟,这一脚自然是踢得又准又狠,老鸨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还有两把刷子,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踹的直接以平沙落雁的方式倒飞了出去,然后异常狼狈的摔倒在地。 这一脚踢得老鸨差点接不上气,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抽抽的疼,她试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 晏七七冷着脸走到她面前站定,“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我想见得人了吗?” 老鸨疼的浑身直发抖,蜷缩在地上连连摇头,“姑娘饶命,老身马上让他们开门……” 就在前面打得火热的时候,泡在温泉池里享受着四个美人共浴的明迦南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 “公子,情况就是这样,那位姑娘将王妈妈打得满地找牙,说一定要见到您……” 明迦南吃了一颗被美人喂到嘴边的葡萄,嘴角带笑,“有意思,真有意思。”自己手下被人打了,他笑得还很开心。 挨了一顿打的老鸨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将晏七七带到了内室,语气变得十分恭谨,“姑娘请……” 房间内琴声绕梁,烟雾袅绕檀清香扑鼻,大大的温泉池里有四个衣不蔽体的美人正巧笑倩兮的看着她。 她要找的人是明迦南,他人呢? “请问……” 她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突然从温泉池里冲出来一个人,带起的浪花足足有一米多高,几个美人纷纷尖叫,只是在晏七七耳中听着,只觉得她们的声音里都带着些窃喜,倒是她自己,站的又近躲避不及,直接被溅了一身,从头到脚湿成了落汤鸡。 这下倒好,站着的和泡在水里的都成了一个样,没有区别了。 “谁找我?”清冽如山涧潺潺溪水的声音响起,让人想要生气都开不了口。 晏七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池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明迦南,你玩的挺快活的啊。” 刚才还一直在明迦南身边嬉戏的美人们此刻都噤了声。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明公子的名讳是不可以叫的,大家对他是又爱又怕,爱的是他出手大方,陪他一次的小费都够自己花一个月,怕的是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够好惹来杀身之祸。 听说昨天的花魁洛思就是因为出了差错惹恼了明公子连全尸都没留一个,直接扔到了乱葬岗! 不管是不是真的,大家伺候明公子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犯一点错。 看来这位新来的姑娘是不懂规矩,只怕等下明公子就要痛下杀手了! 刚才还一副病怏怏的老鸨此刻低着头开始冷笑,活该!让你欺负老娘,现世报来的真快,等下明公子折磨你的时候老娘一定会在旁边拍手叫好! 众人越发小心翼翼,甚至连池子里热浪翻滚的泉水都不能温暖她们因害怕而颤抖的身子,只想离得远远的,避免殃及无辜。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晏七七又不会读心术,自然也感觉不到,她身上都淋湿了,现在又有事情要对明迦南讲,虽然觉得有点冷,也只能先忍着。 好在旁边的架子上有干毛巾,她直接拿过先擦干净了脸再顺手披在自己身上。 整个动作做下了一气呵成,却把旁边的人眼睛都吓直了! 她们刚才没有看错吧? 这个小姑娘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她,她竟然敢用明公子的东西! 她难道不知道明公子有很严重的洁癖吗? 拿这些伺候他的姐妹们来说吧,三天前就要开始斋戒沐浴,不准吃肉食,只能吃蔬菜,也不能吃气味大的食物,身上必须有指定的花木香味,衣服也必须是洁白无暇的,沾染上一点瑕疵都不行。 而明公子对于自己更是高规格严要求,他的东西就算扔掉都不会给另外一个人使用。 毛巾和衣服都是单独分开,在这里的姑娘都知道他的规矩,并且都会严格遵守。 可是今天,这规矩被一个小丫头打破了。 第91章这画面的确少儿不宜 泉水池里的姑娘们早已经吓呆了,她们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想着等下朝那边跑才能不被殃及无辜死的慢一点。 不过晏七七好像还是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她见明迦南没有说话,索性坐在桌边拿出仅有的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慢慢饮。 “我有正事找你,所以我长话短说了。” 明迦南赤裸着上身,在泉水池边坐了下来,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一点都不觉得这香艳的画面是多么的少儿不宜。 晏七七也看到了他精瘦的身材,略有些古铜色的皮肤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健壮,那些丰臀细腰的美女在他怀里小鸟依人也是十分享受。 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话,可是这一屋子人的眼神大多都集中在晏七七的身上。 她的一举一动也受到了很多关注,比如现在,她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本来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在这些人眼里看来就觉得异常恐怖。 让她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姑娘还真是胆大包天! 那是明少爷专用的杯子!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姑娘们一动不动,她们现在觉得不跑的话还能死的慢一点,恐怕这桌边坐着的小姑娘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她一定会被明公子大卸八块的。 众人的念头还没转完,下一秒就见明公子直接从温泉池里爬了起来,也不管身边的美人身上是趴在他身上的,他猛地站起直接让旁边和正坐在池子便给他按摩的美女们掀翻的掀翻,推开的推开,溅起一大片水花,他却直直的朝晏七七走了过去。 温泉池的姑娘们已经想要捂眼睛了,觉得等下画面肯定会相当血腥。 “先把这颗药吃了,别等下受了寒。”明迦南就这么湿漉漉站在她的面前,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粉色的药丸,小小的还挺漂亮。 晏七七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这货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要不是他,自己刚才也不会淋湿,现在倒好他装的跟没事人一样,还给自己药吃。 这药她看不出来有毒没毒,只是顺嘴一问。 明迦南好看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她,“那你敢吃吗?” 晏七七笑了,从他手里抓起药就吞了进去,“有什么不敢的,毒死我对你也没好处。” 明迦南的眼神看起来和刚才并没有两样,可是众人却明显感觉到气氛舒缓了许多,这小姑娘犯了明公子的那么多忌讳竟然还安然无恙,着实是件怪事! “找我做什么?”明迦南知道她大概是对昨天晚上后半夜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气色红润,呼吸平稳,早上过来嗓门这么大,一看就是昨天中的毒已经解了,并且调养的还算不错,还打伤了王妈妈。晏七七有些为难的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能不能让她们先暂时回避一下?” 她要说的事情也算是关于明家的家务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肯定不太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给的这个台阶明迦南并没有顺着下,而是直接否定,“不用,在她们面前,我没有秘密。” 这么自信? “真的不用?”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说吧,我听着。” “咳咳,好吧,那个,你明天能不能回一趟明家?”她话音刚落,明迦南本来和风霁月的脸上顿时变得阴霾阵阵,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明家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字几乎是他咬牙启齿说出来的,那冷漠的语气好像他不是明家人一样。 恍然间也让晏七七有种错觉,是不是她听错了,明迦南只是姓明而已,跟明将军压根搭不上边。 “因为,我在雾云山救了你的妹妹。”为了确定他到底跟明家有没有关系,她并没有说出明长欢的名字。 只见明迦南的眉毛微微拧起,“欢儿?她怎么会跑到雾云山?” 雾云山那地方明迦南是知道的,人迹罕至不说,到处都是沼泽地,稍不注意人就会陷进去,埋没的渣渣都不剩。 欢儿一个姑娘家跑到那荒山野岭的地方去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晏七七才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明迦南的确是明将军的嫡长子,他的样子还是挺关心家人的。 “我是在一个沼泽地里救的她,当时她的情况很不好,腿上都是伤,饿了两三天,为了救她还跑丢了我们一匹骏马。” 明迦南这么有钱,为了一个要杀他的花魁还能挥金如土,此刻晏七七的想法是能捞一点是一点,秦山药王谷路途遥远,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钱这东西多多益善。 明迦南也很上道,他看了晏七七一眼,“丢失的马匹我会补偿给你……”他话才说了一半,晏七七生怕他反悔赶紧接话:“那是大宛国进贡的汗血宝马,一万多两银子呢……” 她本来想再抬高一点价格的,后来又想自己还有求于他,太坑了也不好,就给个友情价。 明迦南双眸沉沉的看着她,“两万两够不够?” 卧槽? 她没听错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明迦南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宛国进贡的汗血宝马记录在册的不到五十匹,有四十匹在军中前线骑兵营里,还要十匹在皇宫,每一个汗血宝马的马蹄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不要先把兵部的马蹄印文书给我看看?” 见晏七七没回答他继续说道,“你神通广大得了一匹御赐的汗血宝马,一路就这么招摇过市,成国公侯爷还没有抓你回去吗?嗯?” 第92章夜夜做新郎也不怕肾亏! 最后一声“嗯”,就像一阵惊雷,炸得晏七七脑门顿时清醒过来。 她怎么忘了这茬啊! 真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明迦南能一眼看破她易容的样子自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同样肯定早就知道了她是偷偷跑出来的,那句“成国公侯爷”就是在敲打她呢! 要是他“无意”将自己的消息透露给晏天霁,那她还去什么药王谷啊,直接就被人逮回去了。 明迦南果然心机深沉! 表面上他像是在说笑,实际上就是在警告她。 她的反应也很快,呵呵干笑了两声,“那什么,我刚才记错了,我那匹马啊,只是长得跟汗血宝马很像,可它不是汗血宝马呵呵,银子嘛,五千两就差不多了。” “五百两。”声音依旧冷冰冰。 卧槽,这价砍得也太狠了吧? “我听说侯爷……”明迦南话只开了个头就被晏七七急急打断,“五百两就五百两!” 便宜他了! 真是个禽兽,喝花酒就挥金如土,对待自己亲妹妹的救命恩人就开始锱铢必较! 听她垂头丧气的同意,明迦南的眼中溢出一抹笑容,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去明家?” 为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她问才对吧? 要不是看在明家和成国公府有渊源的份上,他以为自己会管这些烂事吗? 为了这件事情,要不是她机智,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明迦南,我说你还是明小姐的大哥吗?她出了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 有时候晏七七也觉得很奇怪,他对几个食不果腹的小孩都那么有爱心,但是在面对自己家人有困难的时候那态度简直不要太冷漠。 晏七七不止一次的叫出他的全名,每叫一次那些在旁边听着的人就会为她捏一把冷汗。 这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胆子倒还真大,竟然敢这么跟明公子说话。 更让她们跌破眼镜的是明公子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眼神中还带着宠溺! 好比现在,他竟然还好脾气的问她饿不饿,有没有吃过早餐,完全对她的无礼视而不见。 她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餐了,现在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纠缠,于是直接了当,“听说明天明将军就要回来了,长欢受了那么多委屈,明天我就会为她讨回公道,你要是愿意帮我呢就帮,不愿意的话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明迦南本来还和风霁月的脸,在听到明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顿时黑如墨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连带着语气都冷了,“我和明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也帮不了你,请回吧。” 丢下这句话,他竟然拂袖而去。 这把晏七七气个半死。 奶奶的,架子还挺大,翻脸比翻书还快! 吃了个瘪的晏七七见正主都走了,这一趟算白来了不说,唯一的希望都被掐灭了。 回到客栈,云羡一看晏七七垂头丧气的样子,根本不用问就知道她是出师不利,“明迦南可是五年都没回家一次,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他肯定不会为了你坏了规矩。” 云羡这人还真是隔岸观火看的通透。 “那现在怎么办?明天要是不趁着明将军回城,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我之前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一想到自己答应过明长欢的事情却没有做到,她心里也很难受,垂头丧气很是挫败。 沮丧够了的晏七七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云羡怎么会知道自己去找了明迦南?难道刚才他跟踪了自己? 可是不对啊,如果跟踪了她也会有感觉,她正想找云羡问个清楚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没人影了。 只是虽然云羡不见了,但是她看见明长欢站在了门口,脸色哀怨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不想瞒着她了,走过去和她并肩坐在长凳上,还是明长欢先开的口,“晏姐姐,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像是怕晏七七觉得难受,明长欢还在安慰她,“没事的,大不了明天我就大大方方的进明家的门,她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听她这么说,晏七七叹息了一声,“说的轻巧,当着将军的面她们是不敢对你如何,可是你想过以后没有?等将军外出征战,整个明家只要你还是明家人,做主的还是你那个后妈,现在她都敢对你下狠手,这次你能活着算你命大,可是她不会这么想,下次一定会下死手,你能保证次次都有好运气能够碰见我吗?” 被她一番抢白,明长欢哑口无言。 同样晏七七也知道自己说这个话很伤人,可她也是从这血雨腥风的后宅中走出来的人,她们唯一不同的是,她面对的那个人是长公主晏洛青,那可是比明长欢的后母还要阴毒百倍的人。 她拍了拍明长欢的手,“你也不要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 要是她也像明长欢一样单纯,早就不知道被晏洛青害死几回了。 明长欢有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双眼盈亮的看着晏七七,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口,“晏姐姐,我哥哥他还好吗?” 能不好吗? 夜夜做新郎也不怕肾亏。 “美人在怀比做神仙还要强几分,他都抛下你了你倒还关心起他来了?”这明长欢的确是有做圣母的潜质,自己的事情还捋不清呢,一天到晚的还操不完的心。 “晏姐姐,其实我哥哥人很好的,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明长欢想解释,又发现根本无从说起,只能讪讪的闭嘴。 第93章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 整个晚上晏七七都在想该用什么方法让明长欢堂堂正正的回明家,又不会在以后再被温佩玖找茬,翻来覆去想了无数个方案都被自己否决了。 半夜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熟睡的她并不知道,另外一间房间的云羡此刻正打开窗户,几个起身就翻出了房梁,稳稳的站在了大街上。 大晏国没有禁宵的时间,所以就算临近凌晨了,街道上依旧有商户的大红灯笼亮起,路上也有马车来往,很是热闹。 云羡像是散步似的,边逛边走,在一座茶楼前停了下来。 一楼大门紧闭,二楼却灯火通明,他抬头望去,有人坐在窗边也在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对,楼上的人朝他举杯,“相逢不如偶遇,云公子上来喝一杯罢。” 云羡也不客气,直接飞身上楼,一转眼就稳稳的落在窗边,再一翻身直接就坐在了那人的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让明公子久等了。” 在窗边喝茶的不是别人,正是晏七七心中不学无术只顾吃喝玩乐的明迦南。 明迦南没有接话,话锋一转:“云公子身手如此矫健,七七知道吗?” 聊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自然是把天聊死。 譬如此刻的明迦南。 他好像十分热衷于挑事情,听他话里话外的语气,已然是知道云羡有事情瞒着晏七七。 云羡冷然一笑,“知不知道的,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这一次,他连明公子都不叫了,直接怼上。 明迦南笑了,他举起茶杯朝云羡示意,“的确没关系,只是我很好奇,大晚上的你专程过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早上晏七七来了一次,晚上他又来,肯定是为了进明家的事情。 “我来,并不是关心你们的家务事,我只是想说,七七作为一个外人,对你们明家也算是仁至义尽,就算拿成国公和明府那点渊源来说事也够了,这浑水我会劝她不要去趟。” “那我今天就可以给云公子一个明确的答复,明家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来插手,往北走十里,就到了秦山地界,江湖路远,好好保重。”明迦南声音更冷。 这是在嫌他碍事呢。 云羡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他再次冷声一笑,“希望明公子一定要记得今天所说的话。”话音刚落,身影一闪,人已飞出,瞬间便消失在这茫茫的夜色中。 晏七七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床边坐着的人魂都要吓飞了! 她睡觉的时候姿势不怎么雅观,通常都会蹬被子,加上现在临近夏季,这个时代又没有空调,条件好的还能弄点冰块扇一扇,条件差的全靠蒲扇。 现在她出门在外就属于后者。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她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低头先看看自己的衣衫是否完整,然后不管热不热一把抱住被子,疾言厉色的质问他。 云羡穿戴整齐的看着她,像是被她方才下意思的动作给刺激到了,也拧了拧眉,“慌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 卧槽? 晏七七不服了,她好歹也是前凸后翘好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她前世身材的确很棒,但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不知道是不是发育迟缓的原因,胸比男人还平,除了脸没有其他地方像个女人。 要是在现代,凭借着先进的仪器还能检查一下是否是因为激素失衡的原因导致的发育迟缓,可现在这里是古文明的异世,看病全靠摸脉,还时不时的有庸医浑水摸鱼,想要搞清楚原因还真是难上加难。 “一大清早有什么事?” 晏七七决定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云羡静静的看着她,“郡主,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启程了。” 晏七七的脑袋还有点懵,她条件反射的以为云羡是在说他们去明府,晃了晃头又直直的倒在松软的被子中,瓮声瓮气的回答:“没那么早,明将军下午才能回,我们去那么早戏唱给谁看?” 再说了,去早了底牌都让人看光了戏也没法继续唱。 时机很重要他不懂吗?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云羡并没有接话,晏七七以为他出去了,转身一看发现云羡正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话就一次性讲完行不行?别一副便秘的样子。”晏七七的起床气很严重,现在她跟云羡也熟悉了,说话也就比较随意。 云羡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明家的事情到此结束,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这几天几个人同进同出,明长欢更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围在晏七七身边转,特别体贴也特别听话,这让在现代和古代都没享受过姐妹情的她心中也变得温柔起来。 同时在心里更是暗下决心要帮明长欢堂堂正正的回到明家。 现在可好,云羡竟然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 晏七七的头发都要气炸了,她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云羡站在床下,现在看来她还比云羡高了一个头。 这样一来,她的底气就更足了。 “云羡,我原来不知道你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一遇到困难就开始打退堂鼓,告诉你,就算你不帮,我一个人也可以!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说翻脸就翻脸,好像谁不会一样。 云羡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语气难以置信,“你为了一个外人,要赶我走?”说到最后他的声调都变了。 第94章你在赶我走? 晏七七此刻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脖子一扬,“是,你连外人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拖油瓶,要不是我你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好几回了,当初你快要死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明小姐跑了好几趟药店为你买药呢?忘恩负义的朋友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话赶话的弊端就是容易把话说绝,好比现在的晏七七和云羡。 云羡双眸沉沉一动不动的盯着晏七七,眼中似有火苗在窜。 “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他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表情很是受伤。 云羡的脸变得太快,一脸哀伤的样子,快到晏七七都分不出来是真是假,可现在的她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这些,依旧说着气话:“难道你不是吗?是不是如果我不是对你还有点用处,今天你根本就不会来通知我一起走,而是丢下我一个人吧?” 晏七七的脸也冷了下来。 睡意褪去,人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她越想就越是觉得有可能。 云羡往她站着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视线逼视着她,“你是这么认为的?” 他气势逼人眼神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顿,“我们出门相伴这么久,你都是这么看我的?” 晏七七刚才没有回答他的话,可他好像是不得到回答便誓不罢休,一直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纠结。 “是,在我的心里你一直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当初要不是你,我会倒霉被抓进大牢里受罪吗?要不是你,我一个人雇着一辆马车也能轻轻松松走到药王谷!”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的原因,她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狠,“我的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长欢我是一定要帮的,你要是不乐意你就走吧。” 云羡的身子微微一晃,像是难以置信。 “你在赶我走?”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晏七七的语气比他更冷。 “为了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小姑娘,你就抛下我不管,是不是因为你看上了她的哥哥?” 其实也不怪云羡会这么想。 就算是放在京城,只怕在这遍地走的王公贵族之间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和明迦南媲美的男子,长得仪表堂堂不说,单从那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魄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这点尤其招小姑娘喜欢。 而且晏七七不知道的是,就在前天她昏迷的时候明迦南还关心的送来了药和修养之地的钥匙,这份体贴和从容更是一般人都学不来的。 她昨天鬼鬼祟祟的跑出去一天后,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他甚至都怀疑是明迦南暗地里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弄得她整个人神魂颠倒,轻重不分。 晏七七被他突如其来的抢白弄得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反驳。 她的确是被惊到了,她吃惊的是为什么云羡会有这个奇怪的想法,难道她交个异性朋友就是看上了别人什么? 这要是放到现代,像云羡这种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的人就属于直男癌。 见她哑口无言的样子,云羡像是确定了什么,他冷笑一声,“看来我真的没猜错,你果然是那么想的……”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云羡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晏七七自然不会同他解释,在她看来清者自清,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她才不会看上明迦南,像那种夜夜风流的花花公子,经常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沾上谁惹一身腥。 要不是她被逼的没办法了,也不会去求明迦南。 用清水洗完脸,晏七七正用毛巾擦的时候,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明长欢,只见她欲言又止。 “你们今天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商量好的想要烦死我?”才走了一个云羡,又来了明长欢。 本来一直憋着泪珠的明长欢此刻也忍不住了,开始扑簌簌的往下掉眼泪,声音凄凄惨惨,“晏姐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刚才我看见云公子气呼呼的收拾包裹走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晏七七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只能轻声宽慰她,“别管不相干的人,放心吧,我说能让你回明家就一定能回!” …… 大晏国历五月初六乃是威远大将军明牧远班师回朝的日子。 自从平定了西北地区的动乱之后,明牧远给晏帝递上了奏折禀告军中事务,按照要求他需要即刻返回封地,不能在京城多做停留。 不过因为晏帝率领朝臣去了太庙祈福,他便得到了恩准先回家休整,只需将奏折上报即可,这样算起来他这次能在家中呆上一个月。 这对于常年在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的将军来说,一个月的假期已是陛下圣恩浩荡,明牧远的军队刚刚到金阳镇大门口,现任明夫人温佩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天刚蒙蒙亮,明家大宅无论内院外院还是后院统统忙的鸡飞狗跳,温佩玖更是一夜未睡,这几天她一直担心明翊君的身体,好在落胎之后她能吃能喝能睡,这让她放心了不少。 一大早她就火急火燎的亲自上绣楼监督丫鬟们给明翊君穿衣。 温佩玖狭长的丹凤眼一直来回巡视着她们的动作,明翊君打小开始受到的宠爱不比明长欢少,该有的华服配饰一样都不少,此刻更是摆满了满满几匣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耀眼又熠熠生辉的光芒,华丽又美艳。 这边的梳头丫鬟刚刚给她戴上一只金钗,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温佩玖一巴掌打翻在地。 第95章宠妾 丫鬟还在懵圈的时候温佩玖就开始完全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没用的狗东西!今天是去迎接将军,不是去唱戏,戴这么多金银首饰干什么?难道要告诉将军他在前线打仗,我们在后院挥霍无度吗?去院子里摘一朵新鲜的粉色月季花骨朵来!” 被打的丫鬟连脸都没来得及捂,顶着红肿着一张脸急忙去摘花了。 “娘,父亲会不会发现……”她的话还没说完,温佩玖就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不会发现,知道的人都已经被我解决了,你只需要在你父亲面前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女儿形象,其他的交给娘就可以。” 明翊君唯唯诺诺的点头,“那爹会同意我嫁给宋公子吗?” 她话音刚落,温佩玖的脸上便露出了狠绝之色,“这由不得他同不同意了,娘自会逼得他同意,而且还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这边两人刚刚说完话,前院就派人来传报,“夫人,将军已经快要进城了。” 温佩玖急忙招呼女儿坐上马车就想先去城门口候着。 “哟,妹妹这慌慌张张的是要做什么去?”一声由远及近的娇喝声成功阻止了温佩玖。 背对着来人的温佩玖脸色瞬间一变,然后又在将转身的一瞬间恢复如初,甚至还挂着笑脸,“秦妹妹今儿个起这么早,可真是难得。” 刚才叫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将军的宠妾秦初晚。 说起这秦初晚,不光是温佩玖要对她笑脸相迎,就算是明牧远本人在这里,只怕也要对她敬仰三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秦初晚的身份相当不一般。 秦初晚的母亲和晏朝丞相云安之是亲兄妹,秦初晚的父亲是富家一方的豪绅,她虽然没有任何头衔,可架不住人家的亲舅舅是权倾朝野,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别人的丞相! 当年将军偶然去云府做客,秦初晚恰好也在,她从小也对兵马骑术感兴趣,那次去本来是央求丞相能够同意她去军营的。 这番言论云安之当然不会同意。 他的亲妹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舍得她去军营那种地方受苦。 恰好当时明牧远也说了句,女子从军是天大的笑话,自古以来女子只配在闺阁里绣绣花草纳纳鞋底,打仗那是男人的事情。 这句话成功惹怒了秦初晚,她不服输,当即要和明牧远比试一番。 明牧远只当她是小姑娘,不和她计较,没想到她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划拉了几下直接把他的外衣划成了布条。 当天因为是私宴,明牧远并没有穿铠甲,但他穿的也是轻便之装,被一个小姑娘使了个下马威他的热性也被激发了出来。 两个人干脆约好在郊外进行一次比赛。 结果一来二去,秦初晚虽然败给了明牧远,但却看上了他这个人,当时明牧远已婚,她也全然不在意,甚至放言不要名分,伏低做小以侍妾的身份嫁给明牧远。 即便在明府她身份低微,可那不输给男人的雄韬伟略之才辅助明牧远打了不少胜仗,她一直女扮男装追随在明牧远身边,两人琴瑟和鸣倒也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野外伏击的途中,她中了敌人的圈套,双腿受伤当时医疗环境极差,即便是回到了明家,寻觅良医无数也没有调养好,导致她半身不遂只能坐在轮椅上。 从此以后明牧远外出打仗她就只能坐在家里,习武之人性子急比不得温佩玖这种察言观色之人会来事,久而久之明牧远也和她疏远了不少。 要不是今天她突然叫住自己,温佩玖都要把这个她曾经视为对手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自己成了明家主母,眼前的女人还是侍妾,而且已经人老珠黄根本不足为俱。 温佩玖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背后有个大靠山,所以就算是目无下尘,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温佩玖示意明翊君先去马车上面坐着,她自己下了马车,“秦妹妹,这早晨风寒露重,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早点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秦初晚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是要去接将军吗?难道将军没有告诉过你们,他非常反感这种大张旗鼓的迎接方式?” 她的声音像是比这早晨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将军班师回朝本来是静悄悄的,你们声势浩大的发动金阳镇的百姓夹道欢迎,是嫌将军不够惹人注目吗?” 金阳镇离国都不过几百里,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随便安插个罪名就够将军喝一壶的,将在外本来事事都要小心,这么大张旗鼓,的确会对将军不利。 再说了现在晏帝本来就心思多疑,一个将军如此受百姓爱戴,在皇帝眼中那可不算是件好事。 温佩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设想,她后背开始冷汗直冒,当初她只是想着让将军高兴,可是根本就没往深的地方想,如今被秦初晚一提醒,只觉得如醍醐灌,瞬间就清醒了。 说到见识,就算现在已经成了明家主母的温佩玖还是赶不上秦初晚,因此就算是现在她出言提醒了也只会让温佩玖觉得秦初晚是嫉妒心在作祟。 嫉妒她年轻漂亮,手握家中的财政大权。 所以就算她当时觉得秦初晚的话有道理,也禁不住想要在明将军面前表现一番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有劳姐姐挂心,将军得胜身为妻子自然要去迎接。”也不管秦初晚是不是气得头顶冒烟,她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第96章前有狼后有虎 天边雾蒙蒙的,街道上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马车有节奏的轱辘声中,明翊君欲言又止。 温佩玖纤细修长的手指撩起窗帘看了看,“君儿,在我面前你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在你父亲面前就一定要乖。” 明翊君的手抖了抖,“是……” 她的手在小腹处摸了摸,“娘,我还是有点害怕……” 到底是年纪小,什么事情都还要有个在背后出主意的人。 温佩玖使劲的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有娘在,会没事的。” 君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绝对不会让那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女儿身上重演,她要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 至于明长欢嘛,她的眼神中有狠戾之色一闪而过,那个贱人的一切都会变成她女儿的所有物。 母女两人一路说着体己话,马车也早已经在城门口停下了。 为了表示自己隆重以待的态度,温佩玖也从舒适温暖的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边上安静的等将军归来。 主母都没说话,跟随的丫鬟和嬷嬷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都当空照了,却连将军的人影都没看见一个。 温佩玖抬手搭住额头望了望天,朝后面的丫鬟招了招手,张妈急忙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去,派个手脚机灵点的小厮去前面看看,都这个时辰了怎么将军还没有人影。” “是。”张妈刚要领命下去,从城内嘚嘚的跑过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叫住温佩玖,“夫人,夫人!” “慌里慌张的,后面有狗在赶你吗?气儿喘匀了再说。”温佩玖狠狠的白了一眼来人。 那人气喘如牛,“夫人,您赶快回去,将军,将军已经回府了!” 温佩玖一听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上前一把抓住来报信的小厮,“你再说一遍?” 她拽的太紧,差点没把人憋死,那小厮咳嗽了几声,又重复一遍,“是真的夫人,我都看见将军和秦姨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一听说秦初晚竟然比她还早见到了将军,温佩玖的牙齿都要被咬碎了,“贱人,敢阴我!” 要是此刻她还想不明白那她也不配在明家主母这个位置上坐了,原来秦初晚刚才是刻意在门口等她,然后再拿话激将她! 温佩玖向来跟秦初晚八字不合,要不是她故意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跟她讲话,说不定温佩玖真的会听从她的建议不出去,就在门口迎接将军。 可秦初晚偏偏再三强调将军不喜铺张,说的好像多么了解将军一样,温佩玖自然不服气,她堂堂一家主母,和这个半残废的贱人废什么话,当时心中想的也是就要和将军同进同出,气死这个贱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到头来还是被那贱人摆了一道! “快,回府!”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快马加鞭的按照原路返回。 一进门温佩玖就问将军去了哪里。 她心里非常担心,就怕将军真去了秦初晚的院子。 “回禀夫人,将军正在秦姨娘的院子里用早餐。” 还真让她猜中了,温佩玖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知道了,去小厨房把熬好的百合粥给我送到晚枫榭。” 晚枫榭正是现在秦初晚住的地方。 温佩玖还没走到门口,秦初晚那温柔到能滴出水的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中。 “阿远,虽说现在是夏季,可也要注意身体,不可以刚刚练完拳就把衣服脱掉,那样更容易伤风感冒……” 只听明牧远爽朗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小晚啊,这么多年你唯一不变的就是唠叨,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等下你要不要试试?” “将军!”秦初晚的脸上涌起两朵可疑的红晕。 她现在双腿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和他比试当然不可能,那他刚才说的试试,一定是在其他地方,再联想到秦初晚脸上的红晕,傻子都知道明牧远话外的意思。 温佩玖自然也想到了。 她的脸顿时一变,秦初晚模样周正又英姿飒爽,将军自然对她亲睐有加,反倒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操劳家务成了半老徐娘,容颜不在已是人老珠黄,她本来就和秦初晚不对付,要是她上位了那还了得? 所以温佩玖直接推开了晚风榭的门,“将军,原来您在这里啊,这是妾身特意为您熬制的百合粥,强身健体您快来尝尝。” 和秦初晚早上看见的不同,此刻的温佩玖身上又换成了普通的服饰,身上没有一件金银玉器,只有手腕上带着的一个红丝玛瑙。 这是当年明牧远送给她的,她今天有点小心机的将这个东西重新翻找出来戴上了。 别看她平时蛮横跋扈,但是她深知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来自于何人,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将军给的,只有讨好了将军,她要什么才有什么。 她同样也深知将军生平最讨厌争风吃醋的女人,所以当时秦初晚甘愿做妾的时候,温佩玖甚至还亲自收拾了晚风榭给她住。 就算是如今明明两个人互相讨厌对方讨厌的要命,却依旧没有在明牧远面前表露分毫。 依旧是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哟,妹妹来了,刚好我也熬了百合粥,将军已经吃过了,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温佩玖的双眸微微一闪,是她大意了,她应该早就想到的,既然秦初晚能让将军在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到她的院子里来,那她自然也会早有准备,熬好将军喜欢喝的百合粥,顺便等着奚落她! 第97章仗着宠爱就可以放肆 奚落她堂堂主母,竟然没有她一个侍妾懂得伺候人,更是想要她在将军面前出丑! 不过温佩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既然来了就不会怕,干脆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既然妹妹盛情相邀,那我就敬谢不敏了,今天我也沾一下将军的光,尝尝妹妹的手艺。” 两人这一番夹枪带棒的争斗,明牧远一介武夫自然不会懂,他甚至还觉得很满意,自己在外征战这么久,家里看来还是一片和谐,这让他很是满意,话自然而然的就多了起来。 “你是应该来尝尝,没想到小晚的厨艺大有长进,我都吃了两碗。”明牧远虽然是武将,但他面容俊朗常年在外风餐露宿除了皮肤黑了一点,倒一点也不显老,身材干练精瘦,十分有气度。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气势也拿捏的很妥当,既不会让人有太生疏的感觉,也没有觉得十分亲切。 每次他一回来,温佩玖就要提心吊胆好几天,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平常将军不在的时候,这里算是她一手遮天的地方,可只要将军一回来,那些平常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人都会伺机而动,好比此刻看似正安静吃饭的秦初晚,谁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例如刚才,本来按照分位来说,自己是主母,而秦初晚不过只是一个侍妾,按道理来讲,她应尊称自己一声姐姐,还要朝她福礼才是,结果她竟然还在将军面前叫自己妹妹! 这不就是仗着将军在跟前才如此放肆吗?竟然拿年龄来压她! 温佩玖低眉顺目的浅尝了那碗百合粥,眉头微拧,“这里面放了甘草?” 甘草味苦去寒,本来是治疗伤风感冒的,放在粥里是有人生病了吗? 秦晚枫像是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睁着一双美目瞪着温佩玖,“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将军头疼已经好多天了吗?这粥就是为将军准备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对自己的丈夫不管不问,连什么时候生病了都不知道。 温佩玖听完心中一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好在她反应极快,直接跪了下去,“将军恕罪,妾身愚钝竟然连自己的丈夫生病都不知道,求将军责罚……” 现在认错比以后翻旧账要好的多,温佩玖能屈能伸,该低头就低头。 她十分了解将军的脾气,要是他真的生气只怕自己连这个院子都进不来,秦初晚那么说只是挑事而已。 明牧远哈哈大笑,伸手将温佩玖搀扶起来,“别听晚儿胡说,我这是老毛病了,春夏交替的时候容易头疼,你跟她不一样,她跟随我行军打仗这么久,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闻言秦初晚娇嗔的瞪了明牧远一眼,“将军您还说呢,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去前院好心的提醒温妹妹不要去迎接您,她非不听执意要去,看看,是跑了个空吧?” 竟然还有个坑等着她! 温佩玖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只怕这里才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吧?故意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点,她深知将军对后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十分厌恶,此刻说出来不就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为了得到将军的好感劳民伤财吗? 秦初晚像是无意中说起,但是她知道将军是听进去了。 果然下一秒温佩玖就看见明牧远的神色冷了下来,“你让人去城门口大张旗鼓的迎接我了?” 她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她和明牧远擦肩而过就是因为明牧远不想那么声势浩大的进城,这里到处都有眼睛盯着他们明家,自己行事要更加低调才行。 所以他吩咐将士们在城外安营扎寨,他自己一个人穿着便装回了家。 结果现在小晚告诉他,自己的夫人竟然还兴师动众的想要去迎接他? 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到底是她想接自己回家,还是想借着接自己回家的名头自己风光? 温佩玖此刻也开始慌神了。 脑门上开始冒冷汗,飞快的想着对策,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将军,不是这样的,妾身听说您要回来的消息十分激动,因为有一件事情妾身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早点见到将军想个对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初晚的冷笑声打断,“哟,还真是个好理由,既然这么紧张,怎么还有闲心为将军熬粥啊?妹妹,就算是撒谎也要带脑子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明牧远在边上,她真想拿针将秦初晚的嘴给缝上,不过现在将军在场,她不能也不敢翻脸,只能继续装柔弱,“此事干系重大,妾身思前想后也只能趁将军回来的时候说给将军听,请将军帮忙拿个主意。” 明牧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沉着声音问到:“起来说话,什么事情还是你拿不定主意的?” 温佩玖却依旧跪在地上,隐约带着些哭腔,“将军,此事干系重大,妾身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日日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听她在这里长篇大论的描述自己如何辛苦,秦初晚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的卖惨,“温妹妹果然是贤淑呢,这事情多的连嫡女失踪了好几日都才发现,将军,您看您把她忙的。” 果然明牧远的注意力被“嫡女失踪”这几个字吸引了,他看向温佩玖,“到底怎么回事?” 温佩玖没想到秦初晚的反应这么快,她本来正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明牧远的,没想到被她抢了先! 时机不对说话达到的效果也是天差地别,她一看明牧远的脸色,竟然比刚才还要黑上三分! 第98章她不是着急,是兴奋…… “将军,妾身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长欢跟私塾先生有染,竟然意图私奔,甚至还染上了恶疾,妾身请了名医要为她医治,结果她竟然逃走了……” 明牧远自然不可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依旧沉着脸问她,“那授课的先生如今在何处?” 温佩玖还没来得及接话,秦初晚又是冷笑一声,“将军,这等丑事发生,温妹妹怎么会让那授课先生苟活于人世?自然是杀了以绝后患嘛,对不对啊,温妹妹?” 反正私塾先生已经死了,温佩玖当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什么屎盆子往他身上扣就行,死无对证,就算他们说自己虐待明长欢也拿不出证据。 “他死了,长欢呢?” 温佩玖一听浑身抖了抖,像是很害怕。 明牧远是个急脾气,见不得她这么瑟瑟缩缩的样子,心中更加焦急,“实话实说就行,我不怪罪于你。” 温佩玖这才抬头,“长欢小姐在哪儿,妾身身边的嬷嬷知道,妾身这就叫她过来……” “去吧。” 不一会儿张妈就赶了过来。 “老奴拜见将军。”她施了礼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明牧远挥手打断,“听夫人说你见过长欢?在哪里?何时何地身边都有谁?” 明牧远对明长欢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长欢是他和原配夫人生的嫡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女儿家一长大就会有心事,他一介武夫自然不是很懂,所以当初温佩玖拿出主母架势管教长欢的时候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眼间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他都还没来得及为她找个好婆家,现在倒好,她竟然和一个教书先生暗通款曲,明牧远不生气才怪。 张妈听见他这么问,先抬头看了温佩玖一眼,主仆二人视线交汇后随即抽回,张妈按照之前对过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老奴前几日在城中最大的客栈,迎客来的茶馆里看见了大小姐,她和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勾肩搭背……” 张妈越往下说明牧远的脸就越黑,“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大小姐甚至连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那日离家出走时的衣裳……她甚至还留了一封书信,说不喜欢宋公子,就喜欢教书先生……” “宋公子又是谁?” 温佩玖听见明牧远在问,急忙接话,“宋公子就是金阳第一千户宋白石的儿子宋天宝,妾身听说那宋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家世又好,配上长欢一点也不亏,可是还未等妾身解释她就……” 说到这里,她像是很伤心,竟然真掉了几滴眼泪。 俗话说得好,女人如水,眼泪更是软化男人的利器,可是偏偏秦初晚不吃这一套,她按住了明将军要去搀扶温佩玖起身的手,冷硬出声,“不对吧温姐姐,我怎么听说,是你们主仆串通看将军不在故意欺负大小姐,说她得了不治之症赶走她的?而且还大张旗鼓的说是离家出走?你把自己摘的那叫一个干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胡说!哪个挨千刀的敢在背后嚼舌根?将军,妾身掌管明家十多载,一直视长欢如己出,她要是不偷偷跑出去,我又何至于满大街的贴告示找她?” “别吵了,现在你们谁告示我?长欢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明牧远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就罢了,偏偏一直听话的乖女儿也不见了,这让他心头火瞬间蹭蹭往上冒。 “前天夫人亲自去迎客来找寻大小姐,但是人去楼空,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这个时代,待字闺中的女子竟然堂而皇之离家出走,甚至还和几个陌生男人呆在一起简直比失节更为严重,名声坏了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将军,妾身之前已经收下了宋公子的聘礼,要是找不到欢儿可怎么办啊!”温佩玖的表情像是特别着急,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着急,是兴奋…… 风华苑最近很是热闹。 走了一个明公子,又来了一位公子。 挥金如土宛如散财童子转世,花钱如流水,打赏的钱财更是大手笔,这里的姑娘们都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想搏得这位公子的亲睐。 闻名而来的恩客们更是为了一睹这位云公子的真容,纷纷拥入这风华苑,一时间这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均是门庭若市,歌舞升平。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刚和晏七七一拍两散的云羡。 和平时衣冠楚楚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衣衫半褪,露出了结实有劲的胸膛,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伺候,酒香肉糜娇羞之声此起彼伏。 “来,喝!” 别人喝酒拿酒杯,他喝酒拿酒壶,身边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多个见底的酒壶,他却越喝越精神,越喝劲头越足。 “公子,让奴家服侍您吧……” 美人一边娇喘一边上手就想把云羡的衣裳剥了。 这公子看着病怏怏的,但是手臂结实有劲,真不知道被他压在身下是何等的销魂。 只是那美人刚刚笑完,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突然耳边一嗡,颈部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云羡明明还在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何妨神圣,隔空伤人的功夫这么厉害,怎么就没胆子露出真容吗?” 云羡其实早就知道有人一直在偷窥,只是那人没有动作他也乐意装作不知道,可就在刚才,躲在暗处的人像是等不及了,出手打晕了侍奉他的美人。 第99章大小姐回来了! 云羡话音刚落,门口就闪进来了一个人。 早上的阳光温暖和煦,来人背对着阳光云羡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看清楚他的衣裳。 一身紫袍加身,微风拂过带着昨天在风华苑里特有的迷迭香气,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个人! “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牧远将军的嫡长子,明长欢的亲哥哥明迦南! 今天的他和昨天挥洒千金的纨绔子弟不同,长发高束,一身劲装,倒真像是要去阵前杀敌的将军。 云羡冷笑了一声,“明公子不会是来找我讨要酒钱的吧?什么时候我面子这么大了?能让老板亲自出马讨要?” 他打了个酒嗝后又环视了一下房间里横七竖八的酒瓶子,嗤笑了一声,“放心吧明公子,虽然我喝的有点多,但绝对不会赖账,你让账房算一下,多少钱我马上结,结给你……” 他像是醉的不清,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明迦南没有应答他,先在房间内环视一周,将散落的酒壶踢到了一边,脸上的神色极为认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这里的主人的?” 云羡嗤笑一声,“明公子出手大方,自从你来了我才能喝到上好的大红袍,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头一次明迦南自己的心跳缓了一拍,他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那她知道吗?” 云羡却根本不想跟他打哑谜,“她?你说的是谁?哪个她?是你的亲妹妹还是七七啊?” 说到这里,云羡的眼中哪里还有一分醉意,他姿态从容的起身背对着明迦南,“明公子,我劝你一句,做刀口上舔血生意的人,生来就该是无欲无求的,你和七七不是同类人。” 明迦南其实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我只是觉得她很好玩而已,我和她不是一类人,那么请问云公子,你和她就是一类人吗?” 听见他这么问,云羡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是不是,不劳明公子费心。” 明迦南哈哈大笑,却丝毫不让,“彼此彼此。” 在这边的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另外一边晏七七和明长欢已经整理好了,准备前往明府。 让晏七七觉得有点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说明将军回府的消息。 “我爹不喜张扬,可能他早就已经悄悄的回府了,晏姐姐,我们要怎么回去?”明长欢睁着一双大眼问她。 晏七七看着明长欢带着希翼的双眼,将那些打击积极性的话通通咽了回去,“光明正大的回去。” “好。” 前面或许有龙潭虎穴,或许有不知道的艰难险阻等着她,可是她同样也知道,除了自己克服,别无它法。 明府就在迎客来的东面,两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明府的大门口。 和之前晏七七进府给二小姐看病不同,此刻明府的守卫已经是穿着铠甲的士兵。 “晏姐姐,想必我父亲已经回来了。” 晏七七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明长欢指了指门口的守卫,“平常只有我父亲回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才会换成他的亲兵。” 原来如此。 既然明将军已经回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 明长欢也没想到再次进家门会如此顺利,门口的侍卫都是明牧远的亲兵,见到明长欢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直接打开了大门 。 “晏姐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明明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却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晏七七也只能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而另外一边,知道明牧远着实挂念着女儿,他一听明长欢曾经在客栈出现过,当即穿上外袍就要去寻找。 “现在就去找客栈的老板问一问,一定要把欢儿找到!” 温佩玖又何尝听不出来明牧远语气中透出来的焦急,她也紧跟着明牧远,“将军,带上妾身一起去吧,有女眷在也会方便些。” 听她这么说明牧远觉得有些道理,便同意了,“也行,多派几个人,跟随我一起去找。” “那需要通知金阳县令多加派人手吗?”温佩玖一点都不傻,她想既然要去找,那索性把事情闹得更大些,人尽皆知最好,把明长欢和人苟且不成还私奔的放荡形象闹得满城风雨,这样一来明牧远肯定会很生气,反正明长欢已经死了,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得到。 明牧远大步走在前,温佩玖拖拖拉拉的跟在后面。 两人刚刚走出前院的大门,就有侍卫来报,“将军,大小姐回来了!” 还没等明牧远说什么,温佩玖反倒是先蹦了起来,声音尖利无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侍卫被温佩玖吼得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大,大小姐回来了,正在大厅里……” 温佩玖再也顾不得在明牧远面前装娴淑了,她急忙跑到前厅,想要亲眼确认。 明长欢仰着头在大厅里看着陛下亲笔御赐的牌匾,一时间感慨良多。 要不是有过九死一生的经历,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温佩玖竟然是那么蛇蝎心肠。 眼看就要走到前厅了,温佩玖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慢,她很害怕如果万一前厅里的人是明长欢她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想过明长欢还能活着回来! 张妈躲在一旁瑟缩的不敢出声。 不光是张妈,就连温佩玖的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明明安排人把金环蛇放进了明长欢的房中,没想到她福大命大,竟然逃过了一劫! 第100章看来是有了大靠山啊! 此刻温佩玖用能把人刺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明长欢,像是在确定真假。 接着她转身眼神中的惊讶已经恢复了平静,轻轻的扫了张妈一眼后,再落回到明长欢脸上的时候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要不是晏七七亲眼所见,她真觉得这豪门贵胄大家庭的演技一个比一个厉害,四川变脸都没她转的快! 只见温佩玖紧紧的抱住明长欢,哭的那叫一个惨,心肝儿宝贝儿的直叫,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欢儿,这么多天你都去哪里了?叫母亲好担心!”温佩玖只差没把明长欢的脸拉出一个窟窿来,她到现在都不相信明长欢还活着,还在试探是不是有人冒名顶替了她。 相对于温佩玖情绪激动,明长欢倒是显得冷静许多,她任由温佩玖抱着,情亲戏码演的差不多了才面露微笑的看着她,“母亲,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要是在以前,温佩玖绝对相信明长欢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面质疑她,可能是因为看在明牧远回来了所以在有了靠山?说话的胆子就大了些? 温佩玖不动声色,又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欢儿,私塾先生已经死了,就算你不想嫁给宋公子,可以告诉母亲,母亲会再想办法给你寻觅一门好亲事……” 站在旁边看着温佩玖演的那副母女情深的样子,晏七七突然间就想起来晏洛青,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她骗的好惨。 真是各有各的恶毒。 “父亲,我有些饿了……”这一次明长欢压根就没理会温佩玖,只是拿她的话当耳旁风,越过她直接找明牧远。 看到大女儿平安归来,明牧远早就把要兴师问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听她说饿,心疼不已,直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轻言细语的说道,“刚好你秦姨娘早上熬了百合粥,还有你最喜欢吃的酱黄瓜,去秦姨娘那里吃好不好?” 明长欢一听眼珠子开始冒光,“好啊,好啊,不过父亲,我的朋友也没吃饭,能带她一起吗?” “当然可以。” 只要女儿平安无事,其他的事情在明牧远看来都不算大事。 明牧远开心的拉着明长欢去了晚枫苑,留下了干瞪眼的温佩玖和张妈。 “废物!”啪的一声,张妈又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翻在地,只见温佩玖面目可憎又居高临下,咬着牙恶狠狠的问她,“不是向我保证过她死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诈尸?” 年迈的张妈被打得双眼直冒金星,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忍着剧痛磕头认错,“夫人我错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还活着……” 温佩玖气得要命,她明显感觉到此次明长欢回来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往常她是从来不肯去秦初晚的晚风苑的,现在倒好,不光是去了,竟然还要去吃饭! “去,让二小姐赶紧下来,就说要陪父亲用早膳,让她放机灵点!” “是。” 按照晏七七出门之前的提点,明长欢对自己这些天在外面的事情只字不提。 因为她知道,自己主动说和别人主动问再说,达到的效果天差地别。 此刻明牧远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明长欢狼吞虎咽的样子更是于心不忍。 就算责备的话到了嘴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给明长欢夹菜,让她多吃点。 而听到温佩玖的吩咐心急火燎赶过来的明翊君彻底被忽视了,明牧远像是压根不知道她的存在,一双眼睛只放在明长欢的身上。 “慢点吃,饭还多着呢,别噎着……” 明牧远望着自己的嫡女,想到当初她生下来的时候自己就不在身边,不像二女儿,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大女儿贴心,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在外面受了苦也一声不坑,更让他觉得心疼。 待酒足饭饱之后,温佩玖又来了。 一直忙着布菜的秦初晚一看见她语气就变得不善:“嗬,今天温妹妹来我这里的次数加起来比一年来的还多,我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别说明牧远在这,就算是他不在,秦初晚照样一分面子都不给温佩玖。 她好歹是大户人家出身,自降身价也是为了嫁给明牧远,不像温佩玖出身低微,三教九流中最低等的下贱坯子,是明家的主母又怎么样,那也有她的一份功劳,现在这群人享用的荣华富贵都是当年她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拼搏换回来的。 温佩玖自然知道现在不是和秦初晚斗嘴的好时机,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她先朝明牧远福了福身后才开始说话,“将军,为了给您接风洗尘,同时也为了欢迎长欢回家,我吩咐厨房置办了午宴,一家人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热闹热闹您看如何?” 明牧远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记住不要太铺张浪费。” “是。”温佩玖领命而去,转身的一瞬间,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没关系,尽管嘚瑟,看谁能笑到最后! 等温佩玖一走,明牧远就牵起了秦初晚的手,“你啊,当年的事情也不是她故意的,这么多年了,何苦呢?” 晏七七作为客人,一直埋头吃饭,她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古人三妻四妾的事情,但是耳濡目染后也知道了些,单从明牧远对这位秦姨娘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尤其是现在她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有利,看来温佩玖在明府过得也不是顺风顺水嘛,起码是前有狼后有虎。 第101章难道她被认出来了? 没想到明牧远的劝阻并没有让秦初晚消气,她反而将瓷碗用力的在桌上一摔,“我吃饱了,你们自便。” 说完就转着轮椅进了里屋。 明将军更像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态度,只是苦笑了几声便继续给明长欢夹菜。 “欢儿,你别光顾着吃啊,还没跟我介绍这位是……” 晏七七神色一凛,抢在了明长欢的前头自我介绍,“明将军,民女姓安,是个游走四方的大夫。” 明长欢急忙点头,“爹爹,就是安姐姐救了我。” 听见明长欢这么说,明牧远起身从座位上站起,再朝晏七七做了个辑:“在下明牧远,多谢大夫出手相救,明某铭记在心。” 明牧远身为威远将军,功名加身按照官衔算起来,就算晏七七此刻有郡主的身份加持也没有他的官衔大,而他竟然撇下了身份,十分诚恳的同自己道谢,这让晏七七有些意外,又有些刮目相看。 传闻都说明牧远礼贤下士,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况且一般人看她是个女大夫的时候,就算不表现在脸上,语气中也会带有稍许的不屑,可明牧远不一样,并没有对她假以辞色,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这一点也很拉好感,晏七七微微一笑,抱拳回礼,“将军有礼了,在下早就听闻将军德才兼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有礼了。” 明牧远笑眯眯的看着晏七七,总觉得这小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倒像是从京城过来的。” 晏七七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后来一想不对,自从晏天霁卸甲之后明牧远是跟随着自己的哥哥在边关,很少去晏家,女大十八变,就团他隐约记得自己,只怕也绝对不敢想她就是晏七七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便宽慰了许多,也开始信口胡诌,“不瞒明将军,在下的确在京城住过一段日子,后来随着家师云游四海,所以口音嘛,乍得一听的确很相似。” “原来如此,既然安大夫是欢儿的救命恩人,还请安大夫在府中多住几日,不瞒安大夫,在下的小女儿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能否麻烦大夫帮着瞧瞧?” 晏七七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她还没想好以什么由头替明长欢出气呢,这倒好刚说瞌睡就送来了个枕头,现在顶好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牧远一听也是十分高兴,他召唤了小厮过来,“去,让夫人带二小姐过来。” 吩咐完又转头看向晏七七,“刚才忘记问大夫了,欢儿已无大碍了吧?” 明长欢双腿上长得脓疮早已被晏七七治好了,甚至连疤痕都没留下一块,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完全好了。 “将军放心,大小姐身上的伤已经彻底康复,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觉得应该要告诉将军。” 见她语气沉沉,明牧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大夫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当初我和明小姐是在雾云山偶然遇见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陷在泥沼里滴水未进差不多有四天,我救她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快奄奄一息了。”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明牧远直接站了起来,像是不相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不信您可以看大小姐腿上的伤。” 她撩起明长欢的长裙,大部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有几处是结痂后还没恢复好的疤痕,和白皙的皮肤一比,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一样。 “将军,现在看起来您可能觉得没什么,可您却不知道当时明小姐遭了多大的罪,腐肉深能见骨,要是再晚一天,只怕这辈子就要和秦夫人一样在轮椅上度过了。” 不得不说晏七七的确很会说话,她刚才已经看出来了,明牧远对秦初晚很纵容,要是换成其他人敢这么跟主母说话早就罚去跪祠堂了,而秦初晚非但没有受到惩罚,相反将军还为了她呵斥了温佩玖一顿。 既然是利刃,照着心窝子捅下去才能又准又狠,达到事半功倍的目的。 晏七七看着明将军的眼神中露出痛苦之色就知道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她朝明长欢眨了眨眼睛,明长欢顿时心领神会,她柔声细语的朝明牧远说道,“父亲不用担心,这些伤口已经好了,父亲回来女儿应该高兴才是,不能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坏了父亲的兴致。” 果然明牧远一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想到自己常年征战在外,女儿受的苦可能远不及于此,如果不是今天恰好大夫过来,可能这件事情他又不会知道。 他越想心越疼,再看着女儿和逝去的夫人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再也坐不住了,“啪!”的一声将石桌拍的震天响。 “到底是谁要害你?你一五一十的跟爹爹说,爹爹替你做主!” 桌上放着的碗筷也被明牧远刚才这一阵敲打乒铃乓啷的散了一地。 听到动静的秦初晚又出来了,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晏七七,又看了一眼明长欢,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将军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在我的小院子里摔盆砸碗的,知道的人是觉得将军在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惹您生气了呢。” 她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将军您这一回来,明家上上下下都跟过年没什么两样,大家都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又会怪欢儿不懂事,平白无故惹得将军不开心,等您一走,只怕她又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102章亲手为她开的落胎药方 秦初晚看似说的无意,其实句句扎心,明牧远又何尝不知道长欢从小性子温和,明翊君从懂事起就喜欢抢她的东西,只要能给的她都拱手相让。 之前明牧远还觉得姐妹和谐是件好事,如今看来其实也不尽然,起码就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等秦初晚说完,明牧远一脸正色的望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初晚也不傻,摇了摇头,“将军可别冤枉妾身,妾身腿脚不便不是一两年了,人家不来欺负我就不错了,我可没那胆子去招惹她们。” 她这一语双关的话更是佐证了明牧远心中的猜测,面上也变得更加严厉起来,随手招过来一个小厮,“去,把夫人叫过来。”他想了想又说道,“让二小姐一起来。” 小厮是秦初晚院里的,也是个机灵的,一看情况不对跑的比兔子还快,急忙到温佩玖住的别苑去通传。 小厮过来的时候温佩玖还在帮明翊君梳着发髻。 “过了立夏你就是大姑娘了,今天正好趁着你父亲高兴,我会让他答应你嫁给宋公子的。” 明翊君脸上也是说不出来的娇羞,“谢谢母亲为我做主。” 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了地,温佩玖的语气变得和蔼了不少,“要是当初你不被那穷酸书生迷惑,那个孩子或许能保得住……哎,不说了,都过去了,你还年轻,嫁过去还是能生养的。” 母女两人正说着体己话,门口的丫鬟进来说秦姨娘那边派小厮过来传话了。 温佩玖一听柳眉倒竖,当即呸了一声,“那个贱妇算什么东西,敢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她派人过来干什么?” 一直弯着腰的丫鬟早就知道温佩玖的暴躁脾气,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小声的重复,“说是将军让夫人和小姐赶紧过去……” 温佩玖可以不理秦初晚,但是却不能不理将军。 她心中就算再有怒火也只能暂且压下,“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丫鬟一溜烟的跑了,温佩玖把女儿头上的金钗取了下来,随手挑了一朵绢花,“君儿,等下父亲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娘会帮你,别怕。” “嗯。” 明翊君没有告诉母亲的是,一听说父亲要见她们,她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最近她特别容易犯困,而且还容易饿,老是想吃东西,又怕被母亲说,一直活的战战兢兢,腿也开始发软。 温佩玖掌管后院十多年,早就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适当的夹着尾巴做人不丢分。 好比现在,她收敛起来以往趾高气扬的气势,整个人显得温和了不少,先给明牧远福了礼,又朝秦初晚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明长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她吓到了。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她还真以为见鬼了!这个女大夫还真是阴魂不散! 晏七七也一直在看着温佩玖的反应,开始她还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不会狠毒到如此地步,现在看到了她的表情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就是温佩玖! 晏七七微微一笑,“夫人早。” 明牧远简直可以堪称为神助攻,他转过头问温佩玖,“你们认识?”他记得刚才并没有介绍这位的来历啊! 何止是认识,还熟悉的很呢? 晏七七面带笑容的看着温佩玖,她脸上的反应实在是太精彩了,由红转白再转青。 温佩玖心跳如雷,眼神也开始躲闪,她现在很懊恼,刚才光顾着惊讶明长欢了,没想到还漏掉了一个人。 “禀告将军,在下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前几天正好为明二小姐诊治过……” 她话还没说完,温佩玖直接跳了起来,“将军,君儿这两天好多了,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明牧远眉头微微一拧,“早上你不还说君儿身体有恙吗?怎么大夫在这里又拖拖拉拉的不看了?” 此刻的他又哪里知道温佩玖是做贼心虚,她自然能看出来眼前的情势对自己很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刚流过产的人是不能见风的,您怎么还让二小姐出来呢?”晏七七慢条斯理的说完,举座皆惊。 明牧远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大夫,你怕是搞错了吧?君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晏七七哼了一声,“明将军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可我要是现在告诉你,令爱的胎是我亲手开的药方落的,你信不信?” 明牧远被这个事情惊到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此话当真?” 当然他并不是问晏七七,而是转头看向温佩玖,神色凌厉,“告诉我!”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的温佩玖腿脚发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露怯,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军,君儿这几个月来一直忙着女红,一个外人都没见着,这大夫来路不明您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呀……” 要不是此刻气氛严肃,晏七七真想给温佩玖鼓掌。 这心理素质,果然是当家主母该有的风范,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她真是自愧不如。 之前还大张旗鼓的贴告示找大夫,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温佩玖说完,像是要验证自己话的真实性一样,她一把扯过同样被吓得不轻的明翊君,“君儿来,告诉你父亲,最近你在做什么?你可认识这个所谓的安大夫?” 明翊君哪里敢看晏七七,直接摇头,“不认识……” 第103章隐秘部位的痣 温佩玖轻轻的拍了拍明翊君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君儿别怕,一些想要巴结明府的魑魅魍魉恐怕打错了算盘,她们不知道君儿是最听话的。” 这句话说的相当有水平,又贬低了明长欢,变相的骂她有眼无珠,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又暗暗的夸了一把自己明察秋毫,同时还让自己的女儿成功的卖了一次惨。 “将军,长欢说这位大夫是她的朋友,我便礼让了三分,可这并不是她血口喷人的理由啊!君儿还这么小,就把脏水往她身上泼,长欢,我平日里有哪点对不住你了?你要这么陷害我?” 她一番连珠炮似得发问,将明长欢说的一愣一愣的,只能下意思的反驳,“我没有……” 温佩玖乘机追问,“你没有?那又是谁教你污蔑君儿的?” 姜还是老的辣,温佩玖咄咄逼人的态度将明长欢逼得退无可退,明长欢更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毫无还手之力。 再这么下去,只怕明长欢一会儿就要低头认错了。 晏七七冷冷一笑,也将明长欢拉到身后,“有没有陷害,夫人找个大夫问一问就知道了。” 温佩玖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敢置喙明府的家务事?” 不得不说温佩玖真的很聪明,她说话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找台阶下,而且一有机会就在明牧远面前卖惨。 “她是长欢请来的客人,对她有救命之恩,怎么,夫人也想把她赶出去?她一直说给君儿诊治过,我看她也不像是撒谎之人。”一直未发言的明牧远倒是先开口了。 还是在为明长欢讲话。 “夫人,之前您还让人请我过来医治,怎么治好了就翻脸不认账了?”晏七七步步紧逼。 温佩玖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恍然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女大夫只怕和明长欢是一伙的! 她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我不认识她!君儿更不认识她!君儿受了风寒一直是在市集上的杏林堂抓的药,我们根本就没有请过这个大夫!” 温佩玖甩锅的手段是一绝,当时布告是贴了,但是晏七七进明府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惊动别人,加上怀孕那件事情本来就隐秘,温佩玖更是谨小慎微。 只要她打死不认,晏七七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而且目前看来,就算是明牧远,他好像也是更信这位在自己身边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眉头微皱看向晏七七,“你们说之前就来为君儿诊治过,可有人证?” 人证当然是有,可是她现在不打算说了,事已至此,之前引她们进明家的时候都是温佩玖的人,现在就算是她指认出来那些人也只会众口一词,反而会对她不利。 温佩玖也是个厉害的女人,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晏七七逼得无路可退更是想趁机踩她几脚,反正她早就看不惯明长欢了,动不了明长欢,动一动她身边的人也是可以的。 “将军,妾身之前就说过,大小姐总是喜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三教九流的朋友,平常也就算了,这次倒好,竟然还结交了江湖骗子,竟然污蔑我们女儿的清白!” 这一脚踩得真是狠,不三不四的人才会结交一些狐朋狗友,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晏七七本来还想给她留点后路的,此刻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姿态从容的走到了温佩玖的面前。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市井之人藏龙卧虎,据我所知就连明将军当年也只是市集上卖猪肉的屠夫,连三教九流都搭不上边,可是将军自己发愤图强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才有了如今夫人这么舒适的生活,做人啊切莫忘了本!” 这番话说出来简直比打她两巴掌还要实诚,温佩玖的脸色变得青白,偏偏又不能反驳,只想着在气势上压倒晏七七,“你懂什么?我们将军哪是你这个油嘴滑舌满口胡言的人可比的,莫要在这里转移话题!” 看着温佩玖屡教不改的样子,晏七七只能摇了摇头,“本来明将军自家的家务事安某身为一个外人是不好插手的,可是安某生平最讨厌被人污蔑,话已至此,安某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转身扫视了大厅站着的众人一眼,“今天,我就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大家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满口胡言!” 不知道是温佩玖自己心虚还是被晏七七的气势吓到了,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但是话说到这里要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让将军多疑她也只能强迫自己站的更稳些。 “在下帮明二小姐探脉的时候,不巧瞧见了二小姐的神阙穴有一颗痣,红如朱丹,应该是从娘胎里就有的,如果我没有为二小姐诊治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此话一出连明长欢都愣住了,虽然她和明翊君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竟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还未等温佩玖出言反驳,晏七七继续说道,“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验。” 神阙穴就在肚脐眼下方的位置靠近腹部,未出阁的女儿家别说小腹了,就连胳膊都不能全部露出,明牧远听闻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这位大夫的确没说错,那颗痣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生下来就有,整个明家只有他和温佩玖还有明翊君本人知道。 刚才温佩玖自己都说了君儿不认识她,那更不可能是君儿自己说漏了嘴,一对比只要不傻就知道谁在说谎! 第104章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楚 虽然明牧远是一介武夫,而且在外征战多年,对于后院妇人那些明争暗斗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有时候觉得家和万事兴,只要别太过分,他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在明牧远心中他一直对当年温佩玖设计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是当年温佩玖在酒里下了药,设计了香艳的画面故意让他的原配夫人看见,一气之下从此久病不起,长欢也不至于从小就没了娘。 只是后来温佩玖很聪明,进门之后先是在原配夫人的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然后等夫人气消了之后又“无意”中透露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本来就已经油尽灯枯的原配夫人更是卧病不起直接归了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明牧远唯一的嫡子明迦南更是和他的关系日益紧张,直到完全决裂。 从原配夫人去世后,明迦南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隐约有消息传来,说明迦南整日在风月场所流连,明牧远开始还不信,后来竟然真的在那种地方逮到了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明迦南,可惜的是明迦南一点情面都不给他,当即和他大吵一架拂袖而去,导致父子关系彻底荡然无存。 这些年,明迦南也是明牧远心中永远无法言说的痛,归根结底他还是在怪自己。 一想到这,明牧远就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恨屋及乌的同时就更加冷落温佩玖。 直到后来温佩玖倒也表现的中规中矩,时过境迁,明牧远也从夫人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况且明家还是要有个主事的人,所以便理所当然的把温佩玖扶正了。 两人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早就过了奢望爱情的年纪,都是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俗物缠身的普通的夫妻,今天听安大夫说起,这让明牧远偶然间就想起了从前。 更是想起了温佩玖不光彩的从前。 难道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心中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明牧远索性铁了心,势必要弄个清楚。 而温佩玖向来擅于察言观色,明牧远这一句不痛不痒的问话让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将军是站在明长欢那一边的,只是她还天真的对将军保留着一丝奢望,奢望他不会如此偏颇。 同时她心里更加清楚,如果此刻她再想说什么,那也只会徒增将军对自己的厌恶,她索性就顺着明牧远的话往下说,“既然将军也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那妾身也无话可说,想要怎么查验任凭将军做主。” 女人一旦伏低做小就会引得男人的好感,此刻的温佩玖也不例外,她由一开始态度强硬到瞬间软化,转变的太快,这让明牧远也在反思自己刚才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 他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和,“你别担心,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厚此薄彼。” 温佩玖也是个演技派,眼泪说流就流,她也没说多的,只是嗯了一下表明了自己的委屈,“将军知道就好。” 明牧远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来人,将卫大夫请过来。” 卫大夫全名卫松林,在明牧远只是个小小的兵营长的时候他就是军医,医术精湛,望闻问切的功夫十分了得,要不是他是个男人多有不便,明牧远也很想让他来府上做大夫。 他叫卫松林过来也是有私心,这安大夫看起来年纪不大,可举止行为都有大家风范,说话不疾不徐却铿锵有力,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侧目,对她说的话也能信个七八分。 加上他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也清楚,君儿可不像表面那么乖巧,这孩子从小就叛逆,加上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明牧远还真不敢打包票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要是从外面请个大夫过来,万一有事也封不住嘴,可是卫松林就不一样了,他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下属,知轻重。 温佩玖的心却逐渐的沉静了下来。 和她料想的一摸一样,将军竟然真信了那安大夫的话! 不过不要紧。 温佩玖敢这么大胆是她笃定卫松林也查不出什么来。 反正君儿的胎已经落了,守宫砂她更是在暗地里重新为她点了上去,已经万无一失,她之所以刚才差点大闹一场不过是要营造出一种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人,到时候再让对方下不来台,她便可以乘胜追击,让这群人再也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卫松林跟着大部队,一直在城外驻扎,听说将军召见,他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明府。 还未等给将军行礼,明牧远直接打断了他,“不用多礼,正好最近君儿不太舒服,你帮她瞧瞧。” “是。” 卫松林虽然是个男人,但是手指骨骼分明,虽然肤色偏黄,指甲也都修剪的十分整齐,一身粗布衣衫也是洁净无比,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块白色的方帕后才朝明翊君伸手,“二小姐,请。” 明翊君看着温佩玖,温佩玖朝她轻轻的点头,示意她放松别紧张,“乖,卫大夫医术精湛,让她帮你看看也好,说不定夜里咳嗽的毛病能好些。” 温佩玖信口胡诌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 她抬眼看向晏七七,皮笑肉不笑,“将军,既然卫大夫来都来了,那不妨也给欢儿看看,她之前风餐露宿这么多天,万一有个什么小毛病那也耽搁不得,前几天我还听人说欢儿和几个男子不清不楚的……” 第105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不屑一顾,明长欢刚要起身辩驳,晏七七一把按住了她,“明夫人真是个好母亲,我原来竟然不知道您这么关心大小姐,之前还说大小姐失踪了四五日明家才想起来要寻找,如此看来都是外人凭空捏造的,您可体贴的很呐!” 指桑骂槐谁不会? 这温佩玖还真是一点下风都不肯落,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到处树敌。 这边两人唇枪舌剑,那边卫松林已经忙活开了,他先是探上了明翊君的左手脉,眼神一凛,神色莫名的又让她换了另外一只手,又探了一遍。 “怎么样?”明牧远一看卫松林的脸色不太对急忙问他。 卫松林看了明翊君一眼,又看向明牧远,欲言又止。 “查出什么了,说出来就是。” 明牧远话音刚落,卫松林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禀告将军,二小姐已有数月身孕了……” 这里站着的人谁不知道明翊君尚且待字闺中,卫松林更加没有傻到要去恭贺将军,明府二小姐未婚先孕简直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大丑闻,说出去明将军的脸根本就没地方搁。 果然明牧远的脸一秒变黑,“你确定吗?” 卫松林的头垂的更低了,“千真万确,二小姐脉如玉盘,沉稳有力,的确是有喜了!” 温佩玖第一个冲了过来,此刻完全顾不上她是当家主母的身份,一把抓住卫松林的衣领,激动的口水都要喷到了他的脸上,“说,你是不是和明长欢那个贱人合起伙来阴我们母女的?君儿没有身孕,不可能,不可能……” 她这疯了的样子明牧远简直没有眼睛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闹什么?刚才不是跟我保证过她几个月躲在绣楼里做女红吗?做到和人苟且还怀了身孕?” 温佩玖的眼神陡然睁大,连连摇头,“将军,您相信我啊,君儿没有怀孕,她不可能还有身孕的,药是她开的,是她亲自开的药方,而且君儿喝下去后胎也落了,不可能……” 她话音刚落就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没有,没有,他们都是一伙的……”明翊君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只剩下温佩玖在那里跟个疯子一样来回的指着晏七七和明长欢,嘴里神神叨叨的骂着。 大戏开锣,既然温佩玖都已经点名了,晏七七自然也要闪亮登场。 “没错,明夫人,药的确是我开的,可那不是堕胎药,只是温养滋补的补品而已。” 温佩玖还是不肯相信,“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看见……” 晏七七嗤笑一声,信步走到她面前接过话头,“你是想说,明明看见有血块排出来了对不对?那我现在告诉你,那只是障眼法,令爱年幼身体虚弱,子宫才刚刚发育好就有了身孕,这胎本来就不稳,好在你们遇见了我。” “我给她开了当归、川芎、白芍、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川贝母、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艾叶等等一起混合的药方,嘱咐你们要一日三餐不能间断对不对?”晏七七的笑容越发和煦起来,“怪就怪你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是怕女儿未婚先孕的丑事被说出去,根本就不敢找人确认一下药方吧?” 当时晏七七开这个药方也是兵行险招,中药药方里艾叶虽然是保胎的处方,可在胎儿没满三月就用的话药性凶猛异常极易造成滑胎。 温佩玖大概也是看见了艾草所以心中的那点仅存的疑虑也就消失殆尽了吧? “那药方里我放了艾草,刚好能将令爱身体里的残血清出,还能保胎,明夫人你问下卫大夫,胎儿现在应该很稳了,不会再有滑落之象。” 听晏七七慢条斯理的说完,温佩玖差点抓狂,此刻全然不顾仪态对着她破口大骂,“贱人,果然是你联合明长欢那个小贱人一起阴我!” 她张牙舞爪仪态全无的样子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一口一个贱人简直视明牧远如无物。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君儿的奸夫是谁?”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秦初晚听见明牧远的问话,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将军,这还用问吗?之前温妹妹可是一口一个长欢跟私塾先生有染,只怕君儿肚子里的孽种就是那教书先生的吧?” 温佩玖直接疯了,那架势分明是要去撕烂秦初晚的嘴。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忍秦初晚很久了,现在她怒火中烧,只能拿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出气。 可是气急攻心的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秦初晚是会武功的,就算是如今腿脚不便坐在了轮椅上,打她一个后院妇人也是绰绰有余。 秦初晚一直忍着不理会温佩玖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免得被人说是以强欺少,现在她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再来反击自然是理所应当。 也怪温佩玖自己急火攻心乱了方寸,她现在恨不得把秦初晚的脸挠花,后果全然顾不得了。 只是温佩玖还没近秦初晚的身,就被她顺手甩过去的茶水泼了一身,凉茶泡发后的茶叶和茶水就这么七零八落的挂在她的脸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接着秦初晚双手撑着椅背,双腿腾空一甩就将温佩玖打退趴到了地上,温佩玖在后院十多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像今天这样丢人,她尖叫的叫起来就要和秦初晚拼命。 “闹够了没有!”明牧远的抽出长剑架在了温佩玖的脖子上,冷冽的刀锋像千年不融的寒冰,激的她从头凉到了脚,也恢复了神智。 第106章守宫砂 “没想到吧,那我请问一下二小姐,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有时候还特别嗜睡?” 晏七七轻飘飘的说完,明翊君的脸都吓白了。 她的确是有这种感觉,当时跟母亲也说过,只是没有引起温佩玖的注意而已。 就连温佩玖当时也只是以为是女儿落完胎之后留下的心理阴影,完全没想到她们从头到尾都被晏七七这个贱人骗了! “既然怀孕的是二小姐而不是大小姐,那现在我们就来说一说大小姐。” 晏七七一把抓起明长欢的手往明牧远的面前带,“将军请看,这是大小姐从小就点在左臂上的守宫砂,颜色鲜艳如血,除非用刀挖掉,不然是不会掉的。” 说完她又走到明翊君的身边,想要抓她的手,明翊君做贼心虚,竟然不肯就范,晏七七是大夫,论力气可能两人旗鼓相当,但是她有巧劲,手指按住她的脉搏一压,明翊君的手顿时软麻无比,没有一丁点力气。 只能任由她拉着放到明将军面前。 “将军您看,二小姐的守宫砂和大小姐有什么不同?” 只要不瞎都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一个鲜艳一个暗沉。 “守宫砂是由蟾蜍血淬炼而成,涂在处子身上鲜艳无比,可要是涂在破了身的女子身上除了颜色不对,还一碰就掉,请问二小姐,细皮嫩肉每天用针扎的滋味怎么样?” 明牧远闻言扯过明翊君的胳膊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守宫砂的旁边有很多细小的针孔。 晏七七见怪不怪,“将军请看,这守宫砂一沾就掉,所以为了名节,二小姐只能每天用针扎着在胳膊上凃颜色,妄想能保持的时间长点……” “将军,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母女……” 事到如今温佩玖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说出来的话更是口不择言,一口一个“我们母女”说的让明牧远厌烦不已。 “之前你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会把长欢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视如己出,如今可倒好,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她是贱人,我是她爹,你说,我是什么?” 温佩玖没想到这一层,被明牧远突如其来的抢白堵得哑口无言。 “将军,您听我解释……”温佩玖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撒泼的时候,也明白了将军为什么要让卫大夫过来的用意。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能认错,将军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丑事,明牧远也很想冷静下来,可是一看到明翊君那瑟缩的样子他心中的怒气又开始肆意翻腾,压都压不住。 “说,奸夫是谁!”其实就连温佩玖都不知道,在家里的明牧远,真正的性格也只展现出了三分之一,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都是有血性的,回到了家里自然要卸下在外人面前所表现的勇猛,但是那并不代表明牧远就是个好相与的人。 他现在的心中怒火交织,一点就着。 明翊君抬起头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宛如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雄狮,只要她敢动一下他就能马上把她撕成碎片! 这迫人的气势让她连哭都不敢哭了,只能抽噎着说了实话,“是私塾先生,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佩玖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拉住明牧远的裤腿就开始干嚎,“将军,是妾身的错,是那私塾先生强迫了君儿,君儿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 就连在一旁的晏七七此刻都不得不佩服温佩玖的反应能力,她竟然在瞬间将劣势扭转,把明翊君刻画成一个饱受欺凌的弱女子形象,真是厉害。 可是明牧远也不傻,他听完更加怒不可遏,直接连名带姓的呵斥着温佩玖,“温佩玖,你是不是当我傻?君儿住的地方是欢儿之前住的绣楼,授课的地方就在一楼,你告诉我私塾先生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欺辱了君儿?” 不待温佩玖回答,他继续疾言厉色的追问,“之前你告诉我是私塾先生和欢儿有染,现在又说君儿被他强迫着做了苟且之事,那我问你,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嫁祸给长欢?” 现在的明牧远已经不相信温佩玖说的每一个字。 况且她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 “原来我还不相信你会歹毒到害欢儿,现在我信了,身为当家主母,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在后院挑拨是非,这样的妇人我要你何用?” 温佩玖算计了半辈子,就是想着自己能握住明府大权,自己的女儿也能嫁的一个好人家,其他人的死活她全然不顾。 可是她忘记了一点,在这个家,真正说一不二的其实是明牧远。 她们的锦衣华服优渥的生活都是这个男人给予的,惹恼了他,便会一无所有。 温佩玖知道明牧远是动了休自己的心思。 明翊君看着自己母亲颓败的样子,也爬了过去拉住明牧远的裤腿干嚎,“父亲,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了私塾先生,是我有了身孕,我是心甘情愿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明翊君说完,温佩玖如同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软的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刚才骄横跋扈的气势。 完了,彻底完了。 “将军,女子未婚和人通奸有孕可是要沉塘的。”秦初晚更不是个善茬,她讨厌温佩玖很久了,此刻逮到了机会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想要猛踩几脚,踩得她们从此翻不了身才好。 她还嫌刚才打的不够狠呢。 第107章也不怕再丢一次脸 明翊君到底年纪小,加上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刚才又被晏七七一番连珠炮似得发问早就逼得退无可退,抖动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古人对守宫砂有莫名的执念,殊不知其实这也没什么科学依据,现在晏七七敢如此笃定二小姐的守宫砂是假的,不过也是仗着自己知道她并没有落胎而推算出来的。 但是这一下就足够吓退明翊君了。 她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会留给她,晏七七又转身朝明牧远拱了拱手,“如果将军不信,可以找个稳婆验明大小姐到底有没有做出有辱门风的事。” 这句话明面上是说要检验明长欢的身子,实际上却是完全堵死了明翊君的后路,没有一个不验,一个验的道理,明翊君自然是跑不了的! 她们母女不是一直信誓旦旦的在明牧远耳边说明长欢身子不洁吗?那索性让大家都看看,真正不洁的人是谁! 而晏七七口中的稳婆不是别人,正是平常给官家小姐接生的人,她们熟悉女性身体构造,只需要看几眼就能明白到底有没有被破身。 温佩玖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打从一开始这个大夫就是冲她们母女来的。 她尖叫一声护住明翊君,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将军,我们好歹是正四品的女眷,可不能被一个外人挑拨了啊……” 明牧远又何尝不知道要是真让稳婆来看,不管两个女儿中哪一个被检验出来不是完璧之身,他的脸都没地方放,正犹豫的时候,明长欢却主动站出来帮腔,“父亲,女儿愿意被查验,只求能还女儿一个清白。” 在场的人,包括温佩玖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明长欢本来就没有跟任何人私通,那罪名不过是温佩玖自己给她加上去的。 如果稳婆过来验看她的身子,瞬间就能够真相大白。 可是温佩玖自己的亲身女儿是有孕在身,实打实的有辱门风,要是稳婆过来查验两人,高下立现只会衬的她女儿更是一无是处,她自己也丢尽了脸面。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将来还要做人,温佩玖更是梨花带雨哭得特别伤心。 她跪着爬过去拉住明牧远的裤腿,“将军,求求您,我们知道错了,别让稳婆来检查了好不好,君儿才十六岁啊,要是传出去她怎么做人啊……” 看见温佩玖哭得形象全无,明牧远的太阳穴抽抽的跳,他十分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会瞎了眼娶了一个这么蛇蝎心肠的妇人! 之前一直抵死不认,直到证据摆在她的面前才想到要幡然悔悟。 明牧远直接将自己的腿抽了出来,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温佩玖,“早上你还在骗我说君儿学业有成,现在我就听说了她有身孕的消息,怎么,你认为的学业有成就是她年纪轻轻和人私通?” 明翊君向来就很怕他这个爹爹,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颜面无存,只能默默的掉泪。 “此事因你们而起,还害得欢儿有家不能回,现在她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们倒好,从始至终都自私自利还想着要谋害她!真当我这个一家之主是摆设吗?” 明牧远越说越气,也不顾温佩玖的苦苦哀求,大手一挥直接吩咐稳婆,“去,给两位小姐检查,事已至此也不怕再丢一次脸!” “是!” 明长欢跟着稳婆进了内室,明翊君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任由两个丫鬟将她拖了进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稳婆从内室走了出来。 “回禀将军,大小姐仍然是完璧之身。” “还有一个呢?” “二小姐……不是。” 稳婆话音刚落,明牧远气得双手直打颤,指着温佩玖,“你还有何话说?” 温佩玖整个人面如死灰,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 明牧远转身看向旁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的卫松林,“如果现在落胎可还有救?” 卫松林摇了摇头,“将军,刚才那位姑娘说的没错,二小姐年纪太小了,如果强行落胎只会让她身体受损,或许从此都不会再有生育的可能,目前更为保险的做法就是让她生下来……” 生也是死,不生也是死。 温佩玖一听更是慌了,目眦尽裂的拿起刚才摔碎的残缺瓷片就朝晏七七冲了过去,“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都是你,都是你!”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疯,她冲的太快,明牧远又站的远,明长欢更是没反应过来,她冲过来的时候又急,刚好晏七七又站在她不远处,想要躲避已是不可能。 晏七七眼睁睁的看着那瓷片朝自己的喉咙划了过来。 这一刀下去割到动脉,只怕自己也要归西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命丧于此。 既然躲不过索性就默默忍受,说不定还不会死的那么痛苦,晏七七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她都已经想好了喉咙被割破的瞬间,血会喷涌而出的血腥画面,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享福呢,就一命呜呼了。 温佩玖抓狂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响起,可是想象中那疼痛的感觉没有袭来,反倒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飞到了天上…… 等等,天上? 不会吧?这么快自己就升天了? 不对啊 ,自己都没有挣扎,耳边呼呼的灌着风,鼻间隐约还有香味传来,这味道…… 晏七七陡然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是在半空中! 第108章看着挺瘦抱起来真重…… 不过说半空也不太准确,因为此刻的她正被一个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那个抱着她的男人正风姿卓越的站在房顶上。 早晨的太阳金晃晃的,闪的人睁不开眼。 晏七七迎着阳光看着抱住自己的人,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来。 就在这时,男人开口了,“看够了吗?” 晏七七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在同自己讲话,急忙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男人也不管在房顶上她站不站得住,直接把她放了下来,“看够了就下来,看着挺瘦的,怎么抱起来这么重?” 和别的小姑娘一样,晏七七不能忍受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不允许别人说她吃的多,二是不允许别人说她胖! 很明显面前的男人犯了她的忌讳。 “喂!我怎么就重了?吃你家大米了?” 刚刚准备跳下屋檐的男人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你的确吃了我家的大米。” 耀眼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了一条金边,像是只能仰视的神,微风轻拂,此刻晏七七才看清男人的面孔,竟然是明迦南! 不光是她,就连屋檐下的人全部都惊呆了。 明迦南有五年没有回家了,他也已经从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长成了孔武有力的男人,一张俊脸如刀削般明朗,身材高大健壮,站在明将军面前也不输气势。 而刚才想置晏七七于死地的温佩玖,也早就在明迦南飞身救起晏七七的时候顺便被他一脚踹中心口,以一个平沙落雁的姿势极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那一脚他只用了三分劲,不过也够她难受一段时间的。 见他回来了,明家众人的脸上精彩纷呈十分有趣。 明牧远的脸上有惊喜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是明长欢,打小开始她就十分喜欢这个哥哥,见他回来高兴的要飞起来了,“哥哥,你回来啦,谢谢你救了晏……不,安大夫……” 她差一点就叫出了晏七七的真名,急忙改口。 明迦南摸了摸明长欢的头,再扫视了大厅里的众人,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要是再不回来,只怕你们两个被人欺负的都没地方哭。” 明长欢高兴坏了,也没去深究他话里的深意,上去就亲昵的拉住明迦南的手,“哥哥,这次回来你不走了吧?” 一母同胞的兄妹在关键时刻总是有心灵感应的,此时明长欢的笑容才算是发自内心,这么多年来虽然她身为明家的大小姐享受嫡女之尊,看起来是在整个金阳县都是风光无限的名门贵胄。 可是在家里,她半点温暖都感觉不到。 明牧远常年征战在外,在家里又是温佩玖说了算,她不得不变得非常懂事才能博得主母的好感,反倒是明翊君比她更加骄横跋扈,妹妹看上她的东西也必须无条件双手奉上,如今哥哥回来了,她才觉得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那个。 还没等明迦南说话,明牧远又冷哼了一声,“不是说永远不再踏入明家大门一步的吗?这次为什么又要回来?” 父子之间的隔阂远远不是一两句话都能消除的,可是却能因为一两句言不由衷的话让本来就不和谐的关系变得更加如履薄冰。 明迦南望着依旧在房梁上站着的晏七七,连声调都开始变得飘忽起来,“我回来只是因为某个人,和你们没关系,放心,这家我一秒都不会多呆。” 看着脾气执拗的儿子,明牧远再也装不下去了,“即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过几天跟随我去兵营。” 子承父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明迦南从小都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带兵能力,这点明牧远早就心知肚明。 只是他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犟,而且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明牧远好歹是大晏国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就算是错了也不会在自己儿子面前认错,以至于父子之间的关系越闹越僵,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刚才明牧远说的那些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没想到明迦南却头也不回,“你的兵营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弄得妻离子散。” 最后一句话极其扎心,明牧远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在恨自己,他刚要开口说着什么,却突然发现明迦南转身就是几个起落,又跑的人影都不见了。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明迦南落到明府后巷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等着他。 明迦南看着来人,自嘲的笑了,“云公子,你不当贼还真是可惜了,在墙根下偷听是你的爱好吗?” 后巷这里翻过去就是明府的宅院,见到和晏七七分道扬镳的云羡竟然出现在这里,明迦南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云羡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调侃,也寸步不让,“我也不知道让出是谁说再也不会踏进明家一步,怎么,今天是梦游了?” 明迦南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云公子,在下好言相劝你几句,做人呢,不要藏得太深,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万一……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云羡又何尝听不出他一语双关的话,只是他看着明迦南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反唇相讥,“不劳明公子操心,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另外在下还有一句忠告想劝解一下明公子。”云羡看着瘦弱风一吹就能倒,偏偏气势迫人,他盯着明迦南的眼睛一字一顿,“离、七、七、远、一、点。” 第109章痛打落水狗 明迦南差点笑出声,右手在鼻子面前挥了挥,“啧啧,好大的醋味儿啊,云公子,在下也要奉劝你一句,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坦荡,你这瞒前瞒后的当心哪天纸包不住火,全给抖了出来,现在叫七七叫的亲热,指不定哪天啊,她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两人说话夹枪带棒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先管好你自己吧。”云羡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几个起落,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明迦南望着他早已不见踪迹的背影,收敛起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瞬间间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而明府那边更是闹得鸡飞狗跳。 明翊君的丑事被抖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温佩玖见大势已去瘫软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晏七七也从房梁上下来了。 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在明翊君的丑事是被揭发了还了明长欢的清白,但是她之前受的委屈还没有一个说法。 现在晏七七就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个异世,她做人做事一向秉承的原则就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温佩玖几次三番暗害她不成,她也不可能做圣母绕过温佩玖。 今天天时地利与人和,她就要搅个天翻地覆。 打定了主意,她走上前朝明牧远行了个礼,“将军,这事儿算是了了一半了,现在我们来说一说大小姐。” 大小姐就是指明长欢。 明牧远有些不明白,“欢儿怎么了?” 晏七七转头看向温佩玖,“不知夫人是否可记得当时污蔑明大小姐和私塾先生有染这件事?” 帐嘛要慢慢的算。 温佩玖现在腹背受敌,也变得老实了许多,见晏七七一个外人还敢在这里煽风点火,脸色又变了几分,“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你可有证据?倒是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敢对明家的家务事说三道四。” 晏七七也不和她争辩,“想必在座的各位刚才也都听见了,明二小姐亲口承认她怀的孩子是私塾先生的,那明夫人为什么要污蔑明大小姐的清白呢?” “是不是你想着,只要明大小姐一死,你们母女做的丑事就再也不会被外人知晓了?” 她条理清晰的说出来这一条条一桩桩的事情,让本来就散乱的事情顿时拨云见月,刹那间变得一清二楚。 晏七七看了瘫软在地的温佩玖一眼继续道,“将军可知道大小姐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明牧远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顺嘴往下说,“欢儿说她是自己不小心跌倒……” 晏七七冷哼一声,“这样唬三岁小孩的话将军也能信?大小姐之所以没有说实话也不过是不想让将军担心,可是在某些人的眼里就不一样了,完全当成了软弱可欺。” 话音刚落她顺手就撩起明长欢的裙子,指着腿上那些乌青着还未消散的疤痕道:“正好卫大夫也在这里,将军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请卫大夫重新来看,这到底是跌倒留下的,还是被人为下毒留下的。” “下毒?”明牧远脸色一沉,随即招了卫松林,“去看看。” 卫松林领命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他戴着一副手套在明长欢的小腿处仔细观察着那乌青的疤痕。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起身朝明牧远复命。 “回禀将军,大小姐所中之毒的确为天花,古书上记载这是一种可以传染的病症,而且这毒开始只有一个小水泡,让人奇痒难耐,忍受不住的人就会伸手去抓,只要抓破了这毒就会蔓延全身……” 明牧远也不傻,很快就挑到了卫松林话中的错处,“既然会蔓延全身,那为什么欢儿就只有腿上长了这些?” 卫松林不紧不慢的回复,“将军莫急,在下还没说完,这天花虽然是急症,可也分为传染与被传染两种,现在看来很明显大小姐属于后者,她是被传染的那个。” 现在就连晏七七都不得不佩服卫松林的医术来。 她好歹是学习过现代高端科技的人才,治病救人的技术占了祖先几千年来研究成果的便宜,所以对于一些普通的病症她能信手拈来。 可这卫松林就不一样了,看得出来他医术高明都是自己揣摩研究的,即便是这异世医学技术如此落后他的一些观点都能和自己不谋而合,还真是个天才。 这样有能力的大夫,就算是进太医院都绰绰有余! 明牧远一听卫松林这么说,脸色更是严峻,“传染?” “是的,从伤口结痂复原的程度看,大小姐应该是十天前被传染上,直到病情复发到严重不过三四日的功夫……” 如此推算,刚好和晏七七在雾云山发现她的时间不谋而合。 “卫大夫说的没错,在下当时的确是经过雾云山才顺手救下了大小姐,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殊不知雾云山的沼泽地里的泥有杀菌的效果,所以她非但没死,反而痊愈的很快。” 这也是晏七七后来才知道的,和现代那些美容产品里打的广告一样,什么死海泥啊里面含的特殊成分都是有护肤奇效的,雾云山的沼泽地盐分含量很多,刚好她腿上的烂疮直接被沼泽泥杀死了一大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明牧远沉吟了一声,“去给我查,十日之内府中有没有得过怪病不治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某个丫鬟身子抖如筛糠,明牧远是何等聪明之人,立马就看见了她。 “你,出来!” 第110章休妻 顺着明牧远指的方向,晏七七抬眼望去,就发现那个被明牧远叫出来的丫鬟,正是她第一次为明二小姐治病的时候那狗仗人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明长欢似乎看到那人也很惊讶,呆了呆:“如意?” 如意是她原来的贴身丫鬟,之前是照顾她衣食起居的,后来她生了病,如意也不见了,那天她骄横跋扈眼高于顶的样子明长欢不用猜也知道估计是她找到了大靠山。 如意心中懊恼不已,她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之前禁不住诱惑,被温佩玖抓到了把柄,威逼利诱她去义庄找了件得了天花病死的人的衣裳,然后故意将其中一块沾染了污秽的布料放在了大小姐的衣衫中。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大小姐真的染上了病,温佩玖便一不做二不休的以怕传染的由头将大小姐赶了出去,同时信守承诺果真提升自己做了大丫鬟。 没想到今天大小姐竟然好端端的回来了,而且看风向明显是夫人失了势,大小姐有将军心疼,她瞬间又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再看如今的温佩玖,只要一想到自己也会落得那凄惨的下场,她便禁不住的抖了又抖。 正好这心虚的动作被明牧远看在眼底,直接将她叫了出来。 如意平常也就是在丫鬟小厮面前逞逞威风,真到了正主这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看你像是欢儿的贴身侍女,不好好的伺候她,站在一边干什么?之前有人说你是墙头草,是不是陷害大小姐的事情也有你一份?”明牧远手底下掌握千军万马,看人的时候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如意光跪在那里就觉得他气势迫人,此刻明牧远不轻不重的几句问话差点破她的胆。 她张开嘴“我我我”了半天,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长欢这时候突然站了出来,“父亲,如意或许毫不知情,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还请父亲莫要责罚她……” 谁都没想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明长欢还会开口替如意求情! 明牧远一边心疼女儿的懂事,一边更是恨透了这吃里扒外的丫鬟。 他抬手阻止明长欢继续往下说的话头,“欢儿,这件事情爹爹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明牧远转头一双摄人的双眸重新看向如意,“身为明府丫鬟,不以主子为先,反而阳奉阴违,你以为说几句求饶的话我就能放了你?说,你这身上好的蜀绣春裳是哪里来的?要是不说实话,我打断你的腿!” 官家女眷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蜀绣更是千里挑一的上等绸缎,一匹只能制成两套成衣,明长欢今天穿的都尚且是粗布衣裳,反倒是一个丫鬟,穿的像花孔雀一样招摇过市! 长欢不为如意求情明牧远心里还好受一点,一求情反倒是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像是热锅上烹油,火气蹭蹭往上冒,怎么都降不下来。 “将军饶命,奴婢知错了,都是夫人要我这么做的,去义庄买病人穿的衣服也是夫人指使的,还说事成之后有重赏,这衣服也是夫人赏赐的,奴婢只是为了保命……”如意狗急跳墙,温佩玖更是目眦尽裂,开始破口大骂,“贱婢,当初是你自己巴巴的来求我给你个机会,如今竟然反咬我一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温佩玖冲起来就要和如意拼命。 她现在奈何不了明长欢,但是对付一个小丫鬟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刚起身就被明牧远的手下用剑拦下,“夫人还是不要乱动,免得刀剑无眼伤了夫人。” 这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要是换做平时温佩玖早就跳起来了,可如今她不敢有任何意见,就算一个小小的侍卫欺负到她头上也只能忍气吞声。 “将军,您不要信这贱婢的一面之词啊!”她又看向明长欢,像是乞求又像是在讨好,“欢儿,母亲是待你和待君儿一样,你说说话啊……” 看她如今墙倒众人推,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颐指气使的模样。 明牧远更是嫌弃的瞟了她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你,她身上的锦衣华服又是从何而来?若不是你纵容,她哪里有那个胆子敢欺负长欢?” 明长欢满脸都是为难的样子,看着温佩玖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像是动了恻隐之心,“父亲,您就饶恕母亲这一次吧,她应该也是无心的,毕竟不能做到明察秋毫,我都习惯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将明牧远的怒火推到了顶点,要是说他心中对温佩玖还有一丁点怜悯之心的话也被明长欢刚才这个求情抹杀的一干二净。 明牧远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着温佩玖痛心疾首,“你看看,到现在欢儿还在为你求情,你呢?知错不改,教子无方,我看这主母之位你也该让贤了!” 听明牧远的意思,竟然是要休妻! 温佩玖本来就是侍妾扶正的,她享受主母荣宠还没享受够呢,平常她看将军带兵在外,一年回来的次数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阴沟里翻船了! 之前她仗着主母之威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风水轮流转她犯了大错,想看她笑话的人多了去了,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冒着得罪将军的危险替她求情,只嫌这大戏唱得不够响! “谁来都没用,来人,笔墨伺候。” 明牧远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温佩玖蛇蝎妇人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定型,他一边可怜自己的女儿竟然在如此心肠歹毒的人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一边又埋怨自己对女儿不够关心,只想着把温佩玖赶出家门,下笔的动作就更快了些! 第111章他待你是不同的 “今有明府妇人温氏,教子无方、心思歹毒、谋害嫡女,已犯七出之条,即日起草休书一封,从今日起与我明家上下再无瓜葛。” 写完后明牧远拿出自己的大印盖在休书上面,挥手甩到了温佩玖的脸上,“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温佩玖连哭都忘记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大概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休的那天,她眼睁睁的看着明牧远拉着明长欢扬长而去,空旷的大厅里只有她和明翊君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解决了家事,明牧远像是很疲惫,安慰了明长欢几句后边离开了,由于之前明翊君霸占了她的绣楼,现在也只能寻一间房间先安置着,不过将军也说了,让下人收拾好了之后明长欢就能再次搬到绣楼里,晏七七是贵客,自然也被安排在了明长欢的隔壁。 “委屈晏姐姐了,本来应该请你住进我的绣楼的,从那里看去整个金阳县的美景都能尽收眼底,可惜……” 明长欢像是很不好意思,犹豫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件东西递到晏七七的面前,“刚才谢谢晏姐姐救了我一命,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那是一个模样十分精致的荷包,外面绣了三朵漂亮的牡丹花灼灼盛放,极为耀眼宛如活物,“这里面放的是雏菊和百合草磨成的粉所制成的香料,能醒脑安神呢。” 晏七七伸手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清香扑鼻,闻起来真是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她知道这百合草和现代的薰衣草有些相似,都是凝神安眠的。 “姐姐喜欢就好。”明长欢双眼微弯似月,很是好看,随后她又在在房间周围里看了看,刚好瞄到了床上的包裹,眼神微微一暗,“姐姐,你是要走吗?” 床上放着的正是晏七七平日里随身携带的一些衣衫,听见明长欢这么问,晏七七也不瞒她,“嗯,我之前答应过你,会把你平安的送回家,现在事情已经办成,那我也该告辞了。” 明长欢的眼中满是不舍,“姐姐,你不能再多呆几天吗?金阳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还想着要带你去逛一逛呢。” “不了,我还有事,等我的事情办完,我再回来找你。”这一路她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盘算着要尽快出发了,药王谷的事情办完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明长欢见劝不动她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那姐姐一定要记得再来找我啊,我没有什么朋友……” 就算她不说,晏七七也看出来了,豪门贵族里子女多也不全然是好事,钩心斗角太厉害,稍不注意就会被吞的连渣渣都不剩,活下来的要感谢自己的命大。 两个人说着体己话,明长欢看着她欲言又止,晏七七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她笑了一声,“有什么话你就赶紧问,等我走了可就回答不了你了。” 明长欢的脸微微一红,“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姐姐的慧眼,我想问,姐姐和我大哥很熟吗?” 她这番话问的不清不楚的,晏七七也不好回答,只能含糊其词,“不算熟,就见过几次。”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待你是不同的……”明长欢小声的嘀咕,晏七七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吓得明长欢急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看大哥突然回来救了你,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晏七七急忙摆手否认,“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可能你大哥顺便回来,刚好就救了我,你别多想……” 这话说到最后连晏七七自己都不相信,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还是明长欢转移了话题,“那既然姐姐要走了,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也好感谢一下你。” 要是连午饭也推迟的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晏七七想了想也就点头应了下来,反正就吃个午饭而已,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好吧。” 见她答应了下来,明长欢显得很高兴,“太好了晏姐姐,我这就吩咐厨房安排下去,今天你一定要尝一尝我们这里最有名的红烧狮子头,特别好吃。” 这道菜晏七七前世去杭州旅游的时候吃过,肉质外酥里嫩肥而不腻是一道上佳的宴客菜,一说起这个她还真感觉有些饿了,“那我待会儿可要尝尝。” 等上了桌晏七七才发现明牧远也赫然在列。 见她过来,他先举杯站了起来,“这一杯酒明某要感谢安大夫救了小女。” 直到现在他都以安大夫称呼自己,晏七七知道明长欢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明将军,便朝明长欢投过去感激的一眼。 她没说真实姓名是不想惹麻烦,要是说自己姓晏,又是从京城来的,只怕到时候明牧远会马上联想到她是谁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晏七七也没有客气,直接干完了一杯酒。 “这酒?”晏七七喝完之后一点烧心的感觉都没有,凉凉的划过喉咙,整个人都感觉特别舒适,而且喝完了之后唇齿留香,宛如仙酿。 “这酒是我派人去琼花楼买的,琼花楼是我们这里最著名的酿酒之地,我们刚才喝的酒就是他们酿的龙泉酒,入口绵纯带甜,男女老少都可以喝,安大夫可喝出这酒的不同之处了?” 晏七七又抬起酒杯闻了闻,“这里面酿制的产品无非就是高粱和几种平常见得到的谷物,要说不同之处应该还是泉水不同吧?” 一口上好的泉水池可以酿造出举世无双的美酒,好比现代的茅台酒,就是依靠得天独厚的水源成了国酒。 第112章不男不女的尊主 明牧远哈哈大笑很是开心,抬手举杯敬晏七七,“不错,这酿酒的泉水稀缺,所以产量也不高,我们花了大价钱也只买到了一坛,没想到安大夫见多识广,让明某自愧不如啊!”说完他昂头将酒一饮而尽。 晏七七也不客气,也干完了一杯,“将军文韬武略更是我辈楷模。”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酒足饭饱之后晏七七便坐上了明家早已经安排好的马车出发了。 或许是刚才的酒太好喝了,半路上晏七七觉得有些口渴,便想找些水喝,她记得自己在包裹里放了一个水壶的,便拿过包裹开始翻找起来。 一打开包裹正准备拿起水壶喝几口,却发现在水壶下面压着几张银票。 她抽出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两张两万两的银票! 瞬间她就知道这应该是明长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乖乖,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难怪明迦南出去五六年都没饿死,还能端着金碗讨饭! 她挑起车帘往窗外看了一眼,马车还在官道上疾跑,但是已经离明府很远了,她想了想,银票现在收下也可以,等从药王谷回来她再还给明家。 打定主意了之后她先将银票收了起来,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出门的时候她查过地图,过了金阳县往北走三百里就是洗心池,只要过了那里,就能到达秦山药王谷。 只是此时在马车里假寐的晏七七并不知道,在她放下窗帘的一瞬间,本来一直在官道上行驶的马车突然在一个岔路口拐道,直奔另外一条道疾驰而去。 晏七七是被颠簸颠醒的,车身一直摇摇晃晃像是失去了重心,她睁开眼睛后急忙挑开车帘子一看,马车依旧在飞驰,只是早已经走的不是官道,而是一条泥泞的羊肠小道! “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晏七七推开马车门想问下赶马车的人,那人靠在车门的侧边,结果晏七七轻轻一推,他竟然直直的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晏七七眼神一凝,双手反应十分迅速,直接一扯将马缰绳往后拉,飞奔的马吃痛的仰天长嘶了一声后,马蹄维扬,车速才渐渐缓了下来。 等马车停稳后她下车查探被甩下车的车夫,只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晏七七把他推过来一看,脸色大变,这人竟然七窍流血早已经没了气息! 黑红的血迹遍布了他的全脸,青白的脸混上血迹显得极为可怖,身体也僵硬了些,只怕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见多了死人的晏七七就算是在这荒郊野外她也不觉得害怕,她只是在想,这车夫是明家给她找的,从她出发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在她上车的时候车夫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难道是仇家给他下了药? 如果是针对她的,那为什么又不在杀死车夫的时候动手杀了自己呢? 晏七七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她刚想站起来把这车夫就地埋了,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的一瞬间,她隐约听见有几阵脚步声传来。 完了。 —— 晏七七是被冷水泼醒的。 醒过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的系在一个凳子上,那姿势特别像电视剧里准备接受敌方严刑拷打的英勇就义女战士。 “尊主,她醒了……” 嗡里嗡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晏七七睁开了眼,自己遭了难。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凡是被叫尊主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在下一秒,她就看见一个人被抬了进来。 同样是凳子,自己被绑在椅子上,那人却是舒服的坐在椅子上被人抬着,待遇实在是天差地别。 甚至两边还站着宛如仙女的美人飘飘洒洒的杨下一地的花瓣。 这逼装的,晏七七直接想给他满分。 等花瓣落地,她才看清楚来人的正面目。 一身红衣烈焰如火,一双细眸狭长妖而不媚,双眸流转尽显风流,两片薄唇粉嫩通透竟然比画上的美人还要明艳三分,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那椅子上赫然盘旋着两条成年人小臂粗的毒蛇! 那蛇头有黑红相间的花纹,三角形的头嘶嘶的吐着信子,毒牙清晰可见。 晏七七自然也认识这毒蛇,学名叫“百花蛇”,是剧毒之物,而且攻击速度十分猛烈,凡是被它咬上一口三分钟就能毙命,多少经验老道的捕蛇人全都命丧在它的毒牙之下。 不过虽然这蛇剧毒无比,却十分有药用价值,它的毒液同样也是治疗被埃及蝮蛇和响尾蛇咬伤的顶级药材,只要滴上两滴,顷刻间就能解毒,这种蛇在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都十分有名。 她也没想到在这异世竟然也能亲眼见到! 更加让她刮目相看的是这条剧毒无比的蛇竟然十分服帖的盘在那红衣人的脖颈间,像个温顺的宠物! 红衣人也轻抚着百花蛇的蛇头,再配合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脸,那画面看起来既妖艳又惊悚。 红衣人身上的那红衣花样复杂,遮挡的很是严实,晏七七光想靠胸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是男还是女,更要命的是她连喉结也没有! 尤其是当她看人的时候,那波光潋滟的眸子中像是有股无形的漩涡,能把人瞬间吸引进去,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沉迷。 妖孽啊妖孽! 第113章不承认,我就弄死你! 晏七七当时就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值了,她不是外貌协会的,但是自从来了个这异世,见到的美人和帅哥是一个接一个。 红衣人一直坐在凳子上被人抬着,晏七七正感觉她是不是双腿不便的时候,就见那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就到了她面前。 乖乖,这轻功简直无敌了! 接着,自己的下巴就被人用手指轻佻的勾起,她不得不和对面的人来个四目相对。 “是你杀了我的手下?”声音婉转悠扬,似男似女,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双眸盯着自己的样子,似乎能读穿人心。 这句话问的太突兀,晏七七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阁下是不是弄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你。”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晏七七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开始恍惚了,这尊主怕是练了邪术,可不能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而被叫尊主的人邪魅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有趣,太有趣了! 之前任凭武功再高的人,只要和他对视三秒以上,就会被迷失心智,无论他想要知道什么,被迷惑的人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全部说出来。 可是自己面前被绑着的小东西就不一样了,她竟然还眼神清明的移开了视线,像是看穿了他的秘术! “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承认,我就弄死你。”他说的轻飘飘的,人命对他来说就是蝼蚁,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晏七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无语。 “这位姐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总要拿出来个理由吧?”她话音刚落,面前的红衣人瞬间柳眉倒竖,“你叫我姐姐?” 晏七七有点莫名其妙,“你不喜欢啊?那我叫你妹妹?长这么漂亮,脾气也真是大。” 她才说完,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飞身而起,原本身上绑着的绳子竟然也瞬间消失的无隐无踪,整个人直直的飞到了红纱帐里,跌倒在了软绵绵的床榻上。 晏七七趁机动了动筋骨,心却逐渐沉入谷底。 要命,她还是觉得身上软绵绵的,跟个软脚虾一样,想从床榻上爬起来都费劲。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她身上的重量陡然加重,那红衣人竟然骑在了自己身上!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东西,想用激将法?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他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直接撕开了她的外衣,露出了雪白的香肩。 晏七七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虽然这人长得风姿卓越,声线阴柔,可是手指骨骼分明,没有女人手指纤细,所以她判定了他一定是个男人。 之前她辅修心理课的时候对这类人群专门有研究,女性心理特征明显的人一定是小时候受到过某种刺激,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想成为自己脑子里最想念的人的样子,可是他们又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只能隐忍的模仿。 一般情况下对这类人是能不刺激就尽量别刺激,因为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不过偏偏晏七七不信邪,她想赌一把。 他一口一个要杀了自己,晏七七知道他只是在逞口舌之快,要杀早就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竟然要强了她! 这人还真是精神有问题,不按套路出牌。 红衣人此刻也觉得很惊讶,要是换成别的女子,先是被绑,然后又被欺凌,只怕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哭爹喊娘了,但是晏七七却一直动也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刚救治了一个天花病人还没来得及洗手,身上也是又脏又臭,你要是能下得去手我也无话可说。” 这里昏天暗地的,晏七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试探对方是谁,试探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这个方法果然很见效,那红衣男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既然是大夫,难道没发现自己中了什么毒?” 其实晏七七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中了麻沸散,浑身软绵绵的,更坑爹的是她身为用毒高手竟然还着了别人的道,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 不过此刻,还不宜表现的太聪明,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告诉你也无妨,你中的是酥风散,无色无味,解药嘛,放眼全天下包括我在内恐怕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如果三十六个时辰还没有解药,你浑身筋脉都会废掉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晏七七的眼眶缩了缩,红衣人立马继续威逼,“怕了吗?怕了就老实交代!” 现在她只想翻白眼,交代什么?自己也真够倒霉的,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被人抓到了过来,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命交代在这里。 ”这位大哥,你就是强了我也没用,我这瘦胳膊细腿的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再说了你长这么美,强我不会恶心吗?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还有你让我交代什么?” 她一口气说完,湿漉漉的眼神盯着红衣人,表情十分无辜。 红衣人同样也在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你不知道我是谁?” 听见他的反问晏七七更是莫名其妙,“我应该知道?你瞧瞧我是打得过你还是说的过你?我又不是吃跑了撑的。” 听她这么一说,红衣人放开了晏七七,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布条甩在她面前,“认识这个吗?” 第114章是不是抓错了人? 晏七七凝神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 乖乖,这布条上绣着的图案赫然是她当初在山神庙里遇见过的那群杀手衣服上绣着的图腾!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手里也有? “看来你是认识了,说吧,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你和云羡什么关系?为什么救他?”红衣人连珠炮似得发问,看似咄咄逼人却也让晏七七猜到了大概。 原来这个红衣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暗夜重楼’的尊主公孙璃! 这阴测测的样子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此刻的晏七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死不死的竟然碰到了这么难缠的主儿! “你就是公孙璃?”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晏七七敢肯定他就是! 传闻公孙璃从小在蛇窝里长大,对待蛇类比人要亲近的多,而且体质特殊百毒不侵,他从小吃生肉喝生血,据说皮肤也会像蛇一样蜕皮。 反正外界对他的传闻是面目可憎心狠手辣,就连晏七七这种初来乍到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的“声名远扬”。 今日晏七七见到了本尊,她反倒觉得传闻不可尽信,他是和蛇亲近没错,只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连她一个女人都自叹不如! 刚才她也悄悄看过了,他身上一点蛇皮的印记都没有,心狠手辣她现在也领教过了,公孙璃竟然吩咐手下的人把她泼的浑身湿透,一点怜香惜玉之意都没有。 公孙璃像是很诧异,不过那神色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便消失不见。 接着还没等晏七七反应过来,她又被公孙璃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飞向别处 ,那滋味比吊威亚强不了几分。 随着耳边呼呼的灌风声响起,公孙璃拎着她停在了一个陡峭的岸边,然后把她放在石凳上,示意她往下看,“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要是胆敢有一个字骗我,你的下场就会和他们一样!” 晏七七身上的毒未解,手脚依然是软的,她随着公孙璃的视线后知后觉的往下看,等看见了里面的场景后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差点被吓得栽倒在地! 脚下不远处是个巨大的坑,乱葬岗一样里面全都是不成形的累累白骨,再仔细看,白骨的缝隙处有数百条密密麻麻拇指粗细的蛇在游移,那画面极为可怖。 而另外一边竟然还有奄奄一息的人在不停的惨叫,腿已经被蛇撕扯烂了,却还没死,痛苦的人活生生的用手指将坑壁都刨出了一个洞。 他竟然以人肉饲养毒蛇! 公孙璃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充满恨意的目光,他像是极为享受别人的憎恨,甚至隐约还有些得意,“那些人没死透之前,看我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不过最后的结局都是喂了蛇,活生生的被咬死,那惨叫声简直犹如天籁之音,我好久没听过了,真不知道你的叫声会不会也那么动听……” 说到最后公孙璃哈哈大笑,张狂的样子让晏七七恨不得撕烂他! “我的这些宝贝都被我把胃口养刁了,闻不得生血生人的味道,一闻就发狂,你呢乖乖听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或许你还会有一线生机。” 晏七七信他才有鬼! 这人已经心理变态了,只怕越是哀嚎求着他反而越会让他兴奋,她才不会那么傻,被他几句话忽悠的团团转。 她要是和他虚与委蛇说不定还能活的长点,要是竹筒倒豆子说的快,只怕死的也快。 “我饿了,不吃饱想不起来。” 晏七七目前只能先想办法把身上的毒解了再说,这里暗无天日密不透风她猜测应该是在山洞里,只要能找到出口她就有办法出去。 公孙璃冷冷一笑,大手一挥搂住她的细腰就飞了出去,伴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他寒冽的声音也在风中回响,“好啊,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只是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警告了她之后,公孙璃还真让人布了一大桌子美酒佳肴,菜肴多到光布菜的人都有四个。 这简直跟皇帝的待遇没有什么两样,晏七七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下毒的计划行不通。 这四个布菜的人准确的来说是尝菜的,每上一道菜肴就会有专人试吃,吃过无毒后才会夹到公孙璃的盘子里。 这要下毒几乎不可能,还没等毒死他,反倒会把无辜的人弄死。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晏七七一直觉得公孙璃会不会抓错了人,再说了当时在山神庙自己易了容是个男人,她现在是女人,公孙璃怎么就认定是自己了呢? 公孙璃喝了一杯酒,“一个俘虏是没有资格问我问题的。” 就算他这么说,晏七七也不管他,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认为我知道云羡的下落?你要是想找他直接去抓他啊,抓我好像没什么用吧?我和他早就分道扬镳了。” 这说的自然是实话,当初两人就是在到底应不应该救明长欢的问题上起了争执,到最后云羡走了,自己把明长欢送到了明家,大功告成后又上路了,仔细算起来也有三日没有见过云羡,三日的功夫要是骑马的脚程快点差不多已经快要到回到京城了,抓她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你认为我抓错了人?那你一定很好奇你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吧?”公孙璃的兴致很好,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同时举杯朝晏七七示意,“这酒不错,你应该喝一杯。” 第115章一箭三雕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既然已经被关在这里,而且也没有什么头绪,那索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加上晏七七笃定现在公孙璃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索性也就敞开了肚皮吃喝。 她也学着公孙璃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美酒入喉连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凉意遍布全身,突然,晏七七眼神一凛,直直的看着公孙璃。 而公孙璃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有如此反应一样,微微一笑,双手击掌拍了两下,“好了,出来见一见故人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闪现了出来,那仪态那样貌,晏七七顿时觉得脑袋像是被人捶了一个大闷棍! “长欢?!”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以姐妹相称的明家大小姐明长欢!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被绑来的? 又或者是这酒有毒,可以扰乱人的心智?能重新看见最近见过的人?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明长欢,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明长欢倒是落落大方,在石凳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晏姐姐,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她声音轻柔,那姿态,那语调,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明家大小姐。 之前她还以为明长欢是被绑来的,现在看来,真不是。 她太从容了! 从容到她看见自己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像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瞬间恍然大悟! “这酒……”才刚刚说了两个字,明长欢就接过了她的话头,“不错,琼花楼的龙泉酒,千金难求,喝一杯如醉如痴,让人流年忘返。” 此刻的明长欢和之前在明府的那唯唯诺诺的形象判若两人,眼神波光潋滟隐约有水光涌动,一颦一笑间竟然和公孙璃有几分神似。 晏七七再傻此刻也全都想通了,“我在明家喝的龙泉酒是你动的手脚?”说到这里她脑中更是飞快的闪过和明长欢初见时的画面,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对,是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 明长欢只是笑,却不搭话。 “晏姐姐,这叫花鸡可是百宴阁的招牌菜,就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晏七七深吸了一口气,“利用我扳倒温佩玖也是你一开始就打定的主意对不对?” 现在她全然明白了,只恨自己一开始圣母心泛滥,被人当傻子耍完了还替人数钱,现在想想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明长欢这才放下筷子,言笑晏晏的看着恨不得上来把自己撕成两半的晏七七,微微叹了口气,“晏姐姐,其实我也不忍心伤你的,只怪你自己太傻太天真,云公子都知道知难而退,你竟然还迎难而上。” 接下来语气里更是充满嘲笑,“金环蛇我一点都不怕,你难道没发现那天其实它看见我躲都来不及吗?” 她说的平淡,晏七七眼中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为什么是我?”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明长欢饮过酒之后一张脸酡红,媚眼如丝的看向另外一边的公孙璃,痴痴的笑了起来,“其实我和尊主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云羡,毕竟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买他的命,可是他太聪明了,你又太蠢,我们只好改变了计划。” “当然了,家里的那两个女人实在是让我很讨厌,干脆就来个一石二鸟,先借你的手来解决她们,然后嘛……你都知道了。” 她一点都没有否认,直接大方的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至于你中的酥清风,其实龙泉酒本身是好酒,父亲和我都喝了也没事,至于单单是你毒发,不过是我给你的香囊遇到这酒香就会挥发,你吸得比较多,自然中毒也就越深。” “这香气对你来说是毒气,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现成的记号,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这香袋在你身上,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你。” 果然车夫的死也是明长欢搞的鬼! 明长欢轻飘飘的说完,冷冷的看着晏七七,“别那么看着我,要怪就怪云羡,他跑了留下你一个人。” 晏七七知道自己这一次信错了人,是自己傻怨不得任何人,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明白,必须要问个水落石出。 “在雾云山的沼泽地,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那经过的?” 一切错误的根源就是从救她开始,她不得不佩服明长欢的确是聪明绝顶,竟然这么大费周章的设了个完美的圈套。 听她这么问,明长欢直接笑出了声,“晏姐姐,你不记得了?我可是明迦南的亲妹妹,你们在汉阳见过的呀。” 原来如此,有了明迦南的帮忙,明长欢自然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果然是高手! 看着她愤懑的眼神,明长欢笑得更开心了,“晏姐姐你也别生气,那天温佩玖要杀你的时候,要不是我哥哥突然赶到,只怕你也没命知道这些事情了,说到底你也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直到现在晏七七还是不敢相信这些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明长欢心思歹毒筹划周密,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她现在信了,果然电视剧里那些犯罪天才是存在的。 看着晏七七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明长欢心中更是觉得开心无比,她又凑近了些,“想知道温佩玖母女被我父亲休了之后的下场吗?” “温佩玖会在回家的途中’不巧’遇到山贼,被那些壮汉先奸后杀,她的女儿也会因为在明府思念母亲得失心疯,至于那腹中的孽种嘛,就算生下来也会是个死胎……” 第116章对那个女人关心太过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冷漠,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般从容。 “你是明家的大小姐,这么赶尽杀绝的事情不怕明将军知道吗?”晏七七没想到她心思会这么歹毒,一条活路都不留。 听见她的质问,明长欢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就连眼神都变得阴沉起来,模样也变得十分可怖,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赶尽杀绝?要不是当初我不知道他们会拿那些义庄里那些得病的人的衣裳给我穿,想让我也染病而死,那今天死的人就是我!” “她们,又何尝给过我一条生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而已,晏姐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和杀手组织沆瀣一气,你父亲知道吗?他要是知道自己心目中的乖乖女竟然和那群人来往,又会作何感想?” 晏七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像是踩到了明长欢的痛处,面上露出一抹更为阴鸷的笑容,呲之以鼻,“我父亲?他不配!从他把温佩玖娶进明家的那天起,他就不是我的父亲!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的臭男人!” 父慈女孝的画面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如同温佩玖看不惯她一样,她何尝不是对温佩玖动了杀心,而晏七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过是明长欢借刀杀人的工具。 现在晏七七也明白了,明长欢之所以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公孙璃不过是和他一样,从小没有了亲情,只能互相取暖。 “你们是想绑了我逼云羡出来?那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头一次她庆幸云羡离开的早,不然以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不像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一直没说话的公孙璃微微一笑,举手投足是数不尽的风流妖娆,“不急,该来的迟早会来,反正也没事,晏姑娘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们交流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一双桃花眼像是要看穿她,“这一次姑娘就自己祈祷云公子能赶过来救你,否则三十六个时辰之后就算是大罗神仙来救你也回天乏术了。” 晏七七听完只想骂娘,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遇到的人竟然都是些极品,这些人的脑回路简直清奇,她和云羡早在进明府之前就已经各走各道了,就算云羡要追也只是朝药王谷的方向,又怎么会来这里? 公孙璃像是知道晏七七在想什么一样,他摸着蛇头笑了笑,“姑娘不信的话,我们大可以赌一把,赌云羡会不会来。” 晏七七也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干脆闷头吃菜,这一次她倒不怕这两人再下毒了,反正大限将至该吃吃该喝喝。 —— 云羡刚刚回到客栈,就见景殊一脸苦相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 难得有事情把景殊为难成这样,他倒是真想知道原因。 听见少主问了,景殊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少主,您一直不肯走是为了等那位晏姑娘吗?” 云羡没想到等来的反倒是景殊的质问,他凉凉的看了景殊一眼,“最近你的胆子大了不少。”大到连他的事情都敢过问了。 景殊一听云羡的语气不对急忙请罪,“少主恕罪,属下只是关心少主,北国那边传来消息,希望少主能尽快启程……” 他说着说着,看着云羡的脸色越来越黑,声音也就越说越低。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景殊现在明白了,在少主心中,所有的事情都不比不上那位晏姑娘。 少主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突然有位姑娘入了他的眼,这事情令景殊又是欢喜又是忧愁,他高兴的是少主终于有伴了,愁的是要是少主的那件大事不解决,只怕也会害人害己。 “回禀少主,已经有线索了,昨日中午晏姑娘乘着马车离开了明府,可是奇怪的地方是追踪到太白山的时候却没了踪迹。” 云羡眼色一凛,语气也冷了三分,“没了踪迹是什么意思?” 景殊察觉到了云羡的语气不对,他更加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是消失了,路边只有几缕血迹,属下探看过,是毒发身亡。” 听到这里云羡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晏七七身边有个叫天蚕蛾的神物,任何毒物都奈何不了,只怕那血迹也不会是她的,她聪明伶俐即便是暂时陷入困境也会想到办法,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她!回过神来的他见景殊还不肯走,眼神扫向他,“有话就说。” “少主,您是要办大事的人,而那晏郡主与您不过是点头之交,况且她爱财如命骗了您不少的钱财,您对她也是诸多容忍,再说她对您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不如……就让她自生自灭。” 景殊说的是从实际情况出发的真心话。 现在情况特殊,少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前有狼后有虎,实在不适合也没有精力牵扯到别的事情当中去。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晏七七的身份特殊,她背后的靠山可是晏天霁,两人走的太近再被有心之人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那对少主就更为不利。 云羡的眼神越来越冷,看向景殊的时候多了几分凌厉,“你什么时候也和云安之一样,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景殊双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少主息怒,属下也是为少主着想……”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之前他觉得少主有分寸,一定会拿捏的很好,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是这样,少主对那个女人的关心太过了。 第117章恶心 拿这次来说,就算是吵架了,少主还对那个晏七七念念不忘,一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行了,你先下去。”云羡不想浪费唇舌,直接挥手让他退下。 景殊只得先行告退,只是他没有走远,静静的站在阁楼的拐角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刚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房门被打开,景殊果然看见自家少主一身全黑劲装打扮,屏息之间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少主……您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景殊不敢追,只能望着云羡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云羡在城外的羊肠小道停了下来。 现在还是深夜,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干脆在客栈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后再去找晏七七也不迟。 从景殊给自己的情报让他知道那群人目前不会对郡主动手,现在敌在暗,他在明,准备再多也枉然,还不如以静制动。 —— 被关在洞中的晏七七,一天到晚都是在暗无天日中度过,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依靠送餐时间来推测,今天一共送来了三次,想必一天已经过去了。 送来的饭菜都原样未动,她就靠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假寐。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鼻间也传来了一阵清雅的香味,她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晏姐姐怎么不吃呢?是担心我们在饭菜里下毒?”依旧是那副温婉的语调,只是如今在晏七七耳中听来极其让人不自在,那笑容宛如一只毒蛇,在嘶嘶的吐着信子,笑里藏刀,刀刀致命。 晏七七伸了个懒腰,“在下在明府的时候承蒙明大小姐的照顾,吃太多了,还没消化完,对了,大小姐还是走远些,免得我犯恶心全吐在你身上就不好了。” 像是早就知道晏七七会想到要激怒她,明长欢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还朝前走了两步,“这么说来,晏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呀?” 晏七七睁开眼睛和她来了个对视,“你利用我先是除掉了明翊君,然后又除掉了温佩玖,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计谋,明大小姐不去做谋士真是屈才了。” 明长欢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嘲讽,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脸上的神情很是得意,“好说好说,这点计谋也不配跟郡主相提并论,和你害的让晏长公主嫁给了四品武夫的事情相比,我这点本事怎么好意思上台面?” 晏七七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晏洛青?你怎么会认识她?” 晏七七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她的记忆里和明长欢的确是第一次相见,她之前往皇宫跑的次数不算少,怎么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晏洛青和明长欢有什么来往。 见她如此诧异,明长欢的脸垮了下来,狠毒之色一闪而过,面目瞬间变得狰狞,“何止认识,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你,毁了她!” 听她咆哮着说完,晏七七整个人都懵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明长欢竟然和晏洛青还有这层关系!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明长欢冷笑了两声,找个凳子坐下来,冷淡的声音在这方寸之地响起,“告诉你也无妨,晏国皇后是我生母的远房表妹,而我和她更是情如亲姐妹,不然你以为就凭我父亲一介武夫怎么就会平步青云的坐上大将军之位?” 这道理晏七七知道,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异世,男人娶一个有家世有背景的女人,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在朝中做官的人更是如此,“门当户对”的说法更是因此而来,皇帝为了拉拢世家会给世家子弟不同的等级封赏。 而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掌权人为了能够得到长久不衰的荣宠,婚配是最直接也是最见效的方式,不得不说当初的明牧远就是顺应时代的产物。 他成了大将军也能同皇后沾亲带故,皇后需要强大的外戚后盾来维系自己的地位,相辅相成。 “你当初救我,也是看在我父亲和你父亲相熟的份上吧?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每年我们进京,父亲会去你们成国公府拜会之时,我们女眷同样会在皇宫里住上几日,晏洛青很讨厌你,所以就算我们之前没有见过,我却见过你的画像,不过……奇怪的是,你的命竟然这么大,都掉到寒潭里了竟然还没死!” 晏七七的心开始狂跳! 她就知道自己的这具身子落水没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跟明长欢有牵扯! “那天你也在场?” 听她这么问,明长欢哼了一声,“当然,至始至终我都在,虽然那天在雾云山你虽然乔装打扮过,但是你身上的香味却骗不了人,所以我马上就能确定是你。” 晏七七心中一动,她正愁找不人来核实当时发生的情况,现在刚好有个现成的。 可是明长欢很明显不想对她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推你下水的人是谁?哈哈,我就不告诉你。” 看着明长欢肆意又张狂的笑声,晏七七知道她是存心来找自己的不痛快的,所以一旦她察觉到了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内心就会狂喜无比,这是典型的失衡人格。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顺她的心意,想要从她的嘴里套出话,就要反着走。 晏七七顿时有了主意,表现的一点也不急,干脆在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四仰八叉躺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无所谓,你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晏洛青如今已经嫁了人,她对我没威胁了,而我还好好的。” 第118章赌他会不会来救你 玩心理战,她还嫩了点! 明长欢却不管她是不是在装睡,自顾自的继续说:“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在明将军府就放松警惕了呢?” 还不待晏七七回答,她又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你又完成了自己答应我的事情,心里便松快了一大截?” 晏七七一直没有理她,明长欢的声音突然又拔高了几分:“你也觉得我可怜是不是?告诉你,我过得比谁都好,该可怜的是你!聪明还被聪明误,还不是被我抓来了这里!” “那个云羡跟你也是一伙的吧?只不过他就比你要聪明的多,先跑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要是聪明点,就告诉我们现在他在哪里,也免得你自己无端的受折磨。” 晏七七知道,他们要的人是云羡,自己在这里一是能做个威胁云羡的人质,不管管用不管用,只能先被囚禁着。 她冷冷一笑,“你们想用我引来云羡?那不好意思了,你们的算盘恐怕要落空,第一,我和云羡只是顺路碰上结伴而行,第二,我和他非亲非故,之前已经说了,我早已和他分道扬镳,萍水相逢他犯不着为了我冒险。” 像是听见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明长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是吗?可是我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云羡听说你出了事好像很焦急呢,听说不顾众人的劝阻正要赶来救你。” 她俯下身和晏七七平视,嘴里的话缓缓而出,“要不要我们先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来救你。”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色沉沉的山林中万籁俱寂,静的连枯叶落下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寂静的夜色中伴随着几只秃鹫时而缓慢时而急促的叫声,平添了几分瘆人的感觉。 几个黑衣黑裤的人静静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夜色笼罩中,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两个人! 只是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 站着的那个一身红衣风姿卓越,而躺在地上的那个四肢残缺不全,微风吹过,血腥味扑鼻,地下有不明物体在涌动,一只细软蠕动的东西在饮血后逐渐慢慢膨胀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躺在地上的人一直在痛苦的扭动,那蠕动的东西像是对血极为敏感,一直往那人空荡荡的袖筒里钻,时断时续的惨叫声传来,另外几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依旧不敢向前一步。 晏七七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这里,她双眼被蒙的严严实实的,只能靠鼻子和耳朵。 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气味十分古怪,而且时不时的还有腐味传来,让人闻之作呕。 “唰”的一声,她蒙着眼睛的黑布被人用利剑挑开,那剑锋很快,削铁如泥的剑割断了她额前的碎发,长剑如鹤鸣只差一寸就能割破她的脸颊。 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眼睛适应了面前的黑暗后,几乎不用看就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料定他不会杀自己后,晏七七很从容。 “你不害怕?”公孙璃觉得很奇怪。 面前的女孩身高刚刚够自己的下颚,身材瘦小像个干瘪小豆芽,风一吹就能倒,偏偏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盈盈生光,一般的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得嚎啕大哭了,偏偏她还冷静的要命。 晏七七冷冷的盯着地上蜷缩的人,看了一眼后随即移开,“ ‘暗夜重楼’的规矩就是任务失败要受刖刑,再说了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太小瞧她了,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有机会去参观过刑警队的法医室,比这更恶心的她都见过,小巫见大巫,还真吓不到她。 而且当年她学医的时候头一次上解剖课后苦胆都能吐出来,看久了之后也就那样了,上一秒闻完福尔马林的味道,下一秒就可以直奔食堂点一盘红烧肉吃的津津有味。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明长欢就冷哼一声,“公子别听她的,只会诡辩的丫头,指不定吓得腿脚发软呢,偏偏还逞口舌之快。” “明姑娘,你比我还小,我是丫头,你是什么?小丫头片子?”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晏七七索性争锋相对,人只有在气急的时候才能露出破绽,她现在已经不指望云羡来救她了,她只能自救。 明长欢果然生气了,她仗着现在晏七七双手被绑着不能还手,她冲上去就想给晏七七一巴掌,只是她的手刚刚挥出去,就被一条红丝带缠住往后一带,她没站稳,直接被拉扯摔倒在了地上,脸朝地,摔的十分狼狈。 “什么时候我说话也轮的上你插嘴了?” 世人皆知公孙璃脾气诡谲阴晴难测,明长欢后背冷汗直冒,是她僭越了,她一心想着为晏洛青报仇,压根就忘记了这里做主的是公孙璃! 就算嘴角被摔出了血,她也没来的及擦拭,跪地朝公孙璃求饶,“尊主恕罪……” 晏七七很痛心,当初如果知道明长欢会变成这样,她宁愿那时不救她。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她冷眼看着明长欢摇尾乞怜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忍住,“明长欢,明将军知道你和这群杀人如麻的人在一起吗?另外你大哥知道吗?” 明长欢对待晏七七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恨意,“我没有亲人,他们都不是我的亲人!” 这副样子,晏七七就知道她没救了。 第119章竟然看上了一个黄毛丫头! 公孙璃洗脑的功夫太厉害,竟然让她死心塌地! 见晏七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公孙璃只觉得好笑,他从轿撵上飞身而下,在他面前停住,冰凉的手指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笑了,“有意思,我头一回看见你这么有骨气的俘虏,我改主意了,就算现在云羡过来救你,我也不会放手了。”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老实,像是故意的,低着头贴在她的耳垂边上,热气喷涌着她的脖颈,让她浑身上下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晏七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陡然拔高,“你想干什么?” 像是很满意她终于知道害怕了,公孙璃心情大好,眼神中带着一股猎人看着笼子里的猎物垂死挣扎的怜悯对她实话实说,“我这个人最喜欢啃硬骨头,喝最烈的酒,征服最野性难训的骏马,同样,我也会征服嘴硬的女人,比如你!” 晏七七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公孙璃伸出手,捧住她的脸,笑得邪气,“意思就是跟着我,做我的女人,保证让你这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靠自己太近,他檀香浓烈熏得晏七七差点吐了,面前的人也越来越近,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他竟然要亲她! 晏七七被他拧住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她啐的一声,公孙璃躲闪不及,她的口水直接吐到了他的脸上! “大胆!” 公孙璃身边的暗卫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前传闻尊主不近女色,他们都以为尊主好男风,没想到今天尊主竟然瞧上了一个黄毛丫头! 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两人之间说话也没有避讳着旁人,其他人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尊主,属下这就去割了她的舌头!”那暗卫过来拉走晏七七,只是还没等他碰到晏七七的衣角,那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逼得不得不往后退了好几步。 “谁让你动她了?”公孙璃掏出一块紫色的手帕,慢慢的擦拭脸上的唾沫星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暗卫后背一凉,单跪在地,“尊主饶命,属下也是一时心急……” 公孙璃的心情貌似不错,他直接挥了挥手,“下去吧,退后二十米,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上前一步。” “是!” 公孙璃一向以手段狠辣闻名,之前有个暗卫犯了一点小错,直接被他的长剑削废了一双手,从此成了个废人。 这个人冷酷薄情,说翻脸就翻脸,脾气阴晴不定,暗卫当中不乏跟着他许多年的,却依旧摸不透他的脾气。 站在一旁的明长欢早就按耐不住了,她刚要开口,公孙璃手中的剑锋已经贴在她的喉咙处,只要再往前一寸她就能血溅当场! “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听不懂我的话?滚!” 明长欢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哪里还敢多做停留,只能狠狠的瞪了晏七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二十米开外,安静的守着。 诺大的树林里全部被公孙璃的暗卫围成了一个大圈,堪比铜墙铁壁这下她是插翅也难逃了。 公孙璃慢慢的靠了过来,脚下只有踩着枯树枝发出来的声音,时断时续的声音像催命符,让晏七七的心弦绷的特别紧。 她现在身上中的“酥清风”的毒还没解,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根本就不听使唤,其实按照丛林生存法则来说,像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是最有利于逃跑的,只是她如今是没那个能力了,只怕还没跑几步就会被他守在一边的暗卫射成筛子。 饶是晏七七再冷静自持,此刻也有些慌神。 这公孙璃看样子就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说不定就喜欢这个调调,或者是因为他有虐待倾向,对方表现的越恐惧他就会越有快感? 晏七七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山洞里的画面,那成千上万被毒蛇活活咬死的人所堆积成的累累白骨,越是有人惨叫,他就越觉得开心。 她脑中灵光一闪,借着远处的火把折射来的一点微光看清了公孙璃脸上的表情,有试探,有雀跃,就是没有情欲! 晏七七恍然大悟,他只怕就是单纯的想拿这件事情吓唬自己而已,他要的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摇尾乞怜跪地朝他求饶! 可是只要她一求饶,他也会丧失对自己的兴趣,那么离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想通了这一层,晏七七的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她不吵也不闹,干脆靠着一颗大树坐好。 “只要你下得去口那就来吧,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公孙璃的眉头微微一挑,眼神变幻莫测,语气未变,“被狗咬了一口?你说我是狗?” “难道不是吗?只有狗才不挑,想我这样面黄肌瘦的你都下得去口,你不是谁是?”晏七七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公孙璃却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要是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只要一听见自己要被侵犯了,无一不吓得花容失色,什么求饶的话都说得出来,只有面前的这个晏七七,竟然就地躺好,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你不怕失了名节?” 名节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比命都重要,失节不光自己颜面无光,甚至会连累自己的家人都抬不起头来,那些不堪流言蜚语的女子往往会选择投河自尽了结自己的一生。 晏七七却有点想笑,“失了名节?这难道不是那些无耻的施暴者该担心的问题吗?是他们毁了女人,后果却要让无辜的人来承担?不能反抗的侵犯难道是女人的错?” 第120章想要保命就先取悦他 公孙璃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观点,他一时觉得非常新奇,“你不在意自己的名节?” “在意啊,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们男人往往要求女人要三从四德,但是你们自己呢?三妻四妾都嫌少,双重标准不要太严重!” 他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这种想法都是哪里听来的?” 要不是怕吓到他,晏七七真想说自己这种想法自然是接受了现代先进教育的成果,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尤其是自己还身处劣势的情况下,更是要不得。 “我就不告诉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虽然嘴上说的坦荡,但是晏七七心中还是有句妈卖批要讲,别人穿越过来都是金手指大开,吃香的喝辣的,身边有无数美男和爱慕者保驾护航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她呢,穿过来先是苦哈哈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然后又被退婚,接着还有自己十六岁了竟然没来葵水的噩耗!双重打击之下她想改变,结果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云羡不说,还拉长了她整个行程! 如今药王谷还没到,她竟然要死在去药王谷的路上,真是倒霉到家了! 说到云羡她就是一肚子的火,“臭云羡,别让我在黄泉路上碰到你,否则非拉你做垫背的不可!” 晏七七闭着眼睛等了很久,传说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公孙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他并排躺在一起,只不过他一手撑着脸颊,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看着无害,甚至还有些呆萌,可是晏七七知道,越是表面纯真的人,其实越神秘莫测。 四目相对,各怀心思的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近距离的观察,晏七七甚至能够看清楚他长且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打在脸颊上,他的双眸黑中带蓝,清澈见底,竟然也十分好看! 她一直知道这个公孙璃是个美男子,肌肤白皙如羊脂玉,天然去雕饰,要不是自己被他囚禁着,她倒真想问到底是用的什么护肤品,怎么保养的这么好。 “我在想,现在我还不能杀你,杀了你就没人陪我玩了,还是再留你一段时间吧。”说完他直接纵身一跃又坐上了轿撵,没再管她。 公孙璃前脚离开,明长欢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尊主说了,暂且饶你一条命,好好想想怎么取悦尊主吧,免得他一不高兴你小命又难保。”冷冰冰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明长欢也紧赶慢赶的跟着公孙璃的轿撵往回走。 一瞬间诺大的树林又恢复了寂静。 晏七七的心却在狂跳!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大概是公孙璃太过自信,他先前走的时候竟然带走了大部分的护卫,加上明长欢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一批,此刻林中看守她的护卫只有两个人! 要是在平时她一敌二还是可以,可惜她如今中了毒,虽然身体没有大碍,却不能跑,如果不能一招制敌反而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要赌一把! 她故意走的很慢,显然那两个护卫也发现了,开始没好气的催促她,“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其中一个为了吓唬她甚至还拔出了刀。 晏七七只能开始卖惨,“对不起两位大哥,我实在是因为中了毒,我也想走快点啊,但是腿软……” 她说的是实话,那两个护卫纵然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忍着,况且刚才尊主说了要留她一命,谁要是敢动她那就是和尊主为敌。 还有几十米就要出林子了,出了林子之后是一片空旷之地,那个时候再逃就会难如登天。 晏七七眼看着她和大部队的距离约拉越大,心中一动接着腿顺势一歪,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哎呦……” 听见她的呼喊声两个侍卫不得不停下来查看,“又怎么了?” 趁着这两人不注意,晏七七左手下狠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疼得她呲牙咧嘴眼泪都涌了出来,再抬头的时候,两个护卫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不好意思啊两位大哥,这夜色太黑我没注意脚下,踩在了坑里,脚扭了……” 其中一个侍卫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后往地上一照,果然有个浅坑,又见她眼泪都流出来了更是信了八分。 “还能不能站起来?” 晏七七又不傻,就算现在能站起来也不能说能,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瑟缩:“恐怕不行,疼的厉害,恐怕要麻烦两位小哥一左一右搀着我走了……”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也觉得她说的方法是目前可行性最高的。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只能怨自己命苦,一左一右的同时蹲了下来。 晏七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两人低头的一瞬间,晏七七左右手几乎同时出手,飞快的在两人脖颈间的风池穴一点,手中的长针精准无误的插在了穴位上。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晏七七急忙爬起来,趁着前面的人还没发现,开始往林中跑去。 她当时被迷晕的时候身上所有吃饭的家伙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她聪明,先前在发箍上别了两跟银针,只怕现在都逃不出去。 银票和天蚕蛾都在公孙璃的手里,银票都有钱庄的记号和她本人的印鉴不怕丢,反正能补,天蚕蛾也不用担心,现在它还在沉睡,没有晏七七的血做引子也唤不醒它。 就算公孙璃有这个稀世珍宝他也不会用。 第121章逃走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命,两世逃命的经历让她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目前看来,要是往空旷的地方跑,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被抓回去,但是往这森林深处跑可就不一定了,里面的参天大树和高矮参差不齐的灌木丛就是天然的藏身屏障。 再加上现在她中了“酥清风”,四肢发软走路缓慢,歇息的时间肯定会加长,对自己逃跑极为不利,况且她有过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即便是在这密不透风的林中,她依旧能够辨别出方向。 现在从她站的地方抬头望向天空,北极星在哪边她就朝着哪边走,一定能走出去。 只是这林中蛇虫众多,她得先找个长棍子边走边在前面探路。 她走的很慢,现在天蚕蛾不在自己的身边,她要想解身上的毒也只能靠自己,这种让人长时间手脚发软的毒物有点像现代的麻药,威力却没有麻药大,晏七七在脑海里飞快的搜索着与这类似的药物。 她想起来了! 本草纲目中有记载,能治疗晕眩发麻症状的药材中有一味极其重要的草本精华,名字叫曼陀罗! 曼陀罗春生夏长,独茎直上高四五尺,生不旁引但凡它生长的地方,周围没有其他植物,绿茎碧叶,叶如茄叶,八月开白花,由六瓣组成。 状如牵牛花大,其叶有麝香味,花朵呈喇叭状气味独特,结的蒴果上有尖刺,这花不仅可以做麻药,更是治疗眩晕和麻醉感的良药! 而且成熟后的种子威力更是巨大,轻则让人眩晕,重则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俗话说的好,医毒不分家,曼佗罗花无论叶子的根茎还是花朵都有毒,但是调配得当就是医药圣品。 现在正是曼陀罗生长的时间,无论是叶子还是果实,只要能够找到一株,她再去挖两颗土茯苓合水冲下就能解掉大半的毒! 她也不急着逃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曼陀罗,只有解毒了她才能跑,才能易容成别的样子,才能想以后。 这里地势险峻,地上全是枯枝败叶,看样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雨了,曼陀罗刚好是喜阳植物,只要看这一带哪里的树木花草长得茂盛就一定能找到曼陀罗。 晏七七怕有火光将那些人引过来,她只能就着着朦胧的夜色仔细的翻找。 她正一个人找的专心,耳边却传来几声呵斥声,由远及近。 “给我找,方圆十里就算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她心中一紧,没想到这群人来的这么快! 晏七七听出来了这是公孙璃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觉得他应该很生气。 公孙璃的确很生气,他执掌暗夜重楼十余年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本来是想在处死人的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这么多人竟然都看不住她,还让她溜了! 晏七七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她小看公孙璃了,才堪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找到这里,看这阵势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她又要被抓回去了。 她才不要再被抓回去! 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公孙璃的声调又拔高了一度,“加派人手,就算是烧光整座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想到他这么狠,为了找她一个人竟然要烧山! 听见他语气发狠,晏七七加快速度,她打定主意了就算被烧死,也不能再落入公孙璃的手中,这货心狠手辣,指不定会又会想出什么非人的法子来折磨她。 “尊主都找过了,没有!”远处已经燃起了无数的火把,人比刚才足足多了一倍,在暗处晏七七就着火把甚至能看清楚公孙璃面目狰狞的脸。 果然在下一秒,那刚刚报信的护卫就被公孙璃一掌拍飞,“没用的废物!” 其他几人无一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个个低头不言,生怕一个不小心命丧当场。 “尊主不要生气,我有办法逼她出来。”细长的语调,不用听就知道又是明长欢! 晏七七真是搞不懂了,前世她是不是挖过明长欢的祖坟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赶尽杀绝?而且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明长欢想的招只怕会比公孙璃想的招更加阴损百倍! 公孙璃听明长欢如此胸有成竹,垂眸看了她一眼,“说来听听。” 明长欢面色一喜,朝公孙璃福了个礼,高声开口:“尊主,您还记得后山养的那群狼犬吗?只要我们将晏七七穿过的衣服给狼犬闻一下气味,不管她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追到她,而且,那个女人一定会去给云羡通风报信,到时候也省了我们再去找云羡,要是能一次抓到两个,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她说完,公孙璃黑如墨炭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下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去,把狼犬带过来!” 猎犬晏七七当然知道是个什么物种,外形高大有点像藏獒,但是比藏獒攻击力更强,不管是咬住东西还是咬住人,只要闻到了血腥味都不会撒嘴! 要是他们真把这玩意儿弄过来,那她的小命肯定难保。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她知道公孙璃并不是在开玩笑。 正躲在暗处偷听的晏七七哪里还能等到他们真把狼犬牵过来,急忙加快脚步往丛林深处走去,先找寻曼陀罗要紧,但是她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林子他们要仔细找进来要是搜索的话她也跑不了,只是为什么他们不肯进来,反而要派狼犬来搜索? 难道这林子里还有什么让他们望而却步的东西? 第122章他要抓活的! 目前她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前有狼后有虎,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往丛林深处搏一搏。 就算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抓住。 夜色沉沉,除了来回巡视的脚步声,这山林中静的出奇,明长欢忍住心中的狂喜,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狼犬过来,晏七七插翅也难逃! 火光跳跃中,公孙璃的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淡淡的扫了明长欢一眼,手中红纱翻飞瞬间缠住她的腰身,再使劲一拉,就将明长欢拉到了自己跟前。 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笑意挂在明长欢的脸上,她望着在自己面前被无限放大的俊脸,明长欢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软若无骨的双手如一条灵巧的蛇,缓缓的圈住公孙璃的后颈,娇喘的叫了声,“尊主……” 她想说让尊主别那么猴急,他们有的是时间,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她脖颈的大动脉就被他按住,一瞬间的功夫,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双手也开始胡乱挣扎。 她心中又惊又惧,偏偏嗓子眼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公孙璃压根就没有放手的迹象,明长欢的意识逐渐涣散,瞳孔里只剩下公孙璃云淡风轻的冷漠脸,耳边响起他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明长欢,我不管你和晏七七有什么私人恩怨,你要是敢背着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聪明如公孙璃,又怎么会不知道明长欢如此热衷于抓晏七七这件事情是她存了私心,但是就目前看来两人目标一致,往常她做的再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刚才她竟然提议要派出狼犬来抓捕晏七七,这就是在把晏七七往死里逼。 他要的是活口,而明长欢要的只是她死! 他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是在谈天说地,可只有明长欢本人心里最清楚,公孙璃是认真的,刚才他真是下了死手! 明长欢哪里还敢反驳,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公孙璃这才放开了她,像扔破布娃娃一样将她扔到了一边,不一会儿又朝她脸上丢了一块质量上乘的真丝手帕,那是他嫌弃她脏,擦完手后扔出来的。 明长欢恨恨的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 不一会儿,十几只狼犬就被牵了过来,一身黑色鬃毛的狼犬除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之外几乎要和这瘆人的夜色融为一体。 十几只狼犬不吵不闹,安静的站在一边,嘴边长且坚硬的獠牙发出阵阵寒光。 “尊主,现在放它们进去吗?” 在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闻过晏七七在山洞里留下来的衣服上的味道,狼犬天生嗅觉灵敏,要抓到晏七七简直是易如反掌。 公孙璃沉吟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大手一挥,“放!” 晏七七,这一次你是生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十几只拴住狼犬的缰绳脱手,狼犬顿时如箭离弦飞速的朝密林中窜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而此时,已经走到丛林深处的晏七七终于敢点火了,她掏出之前藏在鞋垫里的干布,小心翼翼的吹了一口气,她不敢生火,只能走几步借着火光看一下路面然后赶紧再灭掉。 好在曼陀罗花被她找到了,土茯苓也有,现在只需要找到水,就着水吞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上的毒就可解。 幸好她野外生存的知识丰富,就算是遇到这么恶劣的条件她也不慌。 找水源当然不能盲目的找,这地方看起来有点像原始森林,不光有毒物,恐怕还会有野兽出没,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在野外想要第一时间找到水源,就要先寻找靠水源汲取养分的植物,现在长途跋涉去找水源肯定不太现实,她知道在森林中有一种桦树,它的表皮层下就有汁液,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还有一种叫做“扁担藤”的植物,一般缠绕在树上靠汲取养分,它的荆根汁也可以解渴。 这种植物很好找,晏七七面前就有一根,事不宜迟,她直接取下发簪,用尖利的针尖使劲的将藤条凿开一个洞,也顾不得土茯苓和曼陀罗花上还有泥土,直接用手掸了掸,就着藤条流出来的汁液全部塞入口中,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接着她靠在大树下开始闭目养神,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的丹田处开始冒出一股热气,似有一团小火苗要窜出体外。 晏七七知道,这是曼陀罗和土茯苓见功效了,果不其然,那份灼热的感觉逐步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接着她腿上和手腕处的麻痹感也开始渐渐消散,慢慢的她重新站了起来,原地跳了几步,再也没有那酥软酸麻的感觉,她现在能确定,’酥清风’的毒已经彻底解开了! 解了毒,她就是那飞出笼的鸟儿,想要再抓住她,那就比登天还难! 她脑中的念头刚刚转完,突然不远处有一群鸟儿唰的一下乱叫急促飞过,晏七七暗叫不好! 深夜时分鸟虫也都会休息,这个时候被惊动除非有庞然大物扰乱了它们,这么大的动静,激的丛林鸟乱飞,只怕公孙璃的狼犬来了! 它们来的比想象的更快。 狼犬这种生物脚程特别猛,和它赛跑无异于龟兔赛跑,输赢显而易见,怎么办,晏七七用膝盖就能想到它们能这么快追过来是因为那群天生嗅觉灵敏的狼犬闻到并且记住了她身上的气味! 再有半柱香的功夫,只怕她跑的再快,也会被狼犬追上撕成碎片! 当务之急,是要彻底清除身上的味道。 第123章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吧? 刚才她砍“扁担藤”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藤条水分充足,这种植物对水的需求量很大,就算它不生长在水里,那也一定离水源非常近。 有了这个思路,晏七七就顺着藤条生长的轨迹寻找,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怕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了,森林里夜深露重她穿的又单薄,冻得牙齿直打颤。 要是再找不到水源,她不被步步紧逼的狼犬咬死就会被冻死。 虽然思绪繁杂,但是她脚步未停,走了一段路程后,耳边突然有潺潺的流水声响起,她瞬间精神振奋,急忙朝有水流的地方奔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波光粼粼的水像仙子洒下的珍珠一样耀眼,她高兴的要跳起来了,终于找到了水源! 等走近了,她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有些呆住了! 这里与其说是水源,倒不如说是水湖,一望无际的水面上隐约冒着热气,在这寂静无声的密林里显得既神秘又可怖! 晏七七小心翼翼的走到岸边用手探了探,水竟然还是温的!而且隐约还有股淡淡的硫磺味道! 这竟然是个天然的温泉湖! 这个发现让她振奋不已,刚才跑了大半个时辰,身上又脏又臭,正好能洗个澡,只是这身上的衣服沾染了明长欢下的药,不能再穿了。 可是这衣服一丢,她就是光着身子了,也跑不了,真是左右为难。 晏七七只犹豫了一下,马上就开始脱衣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她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随手在林子里捡了些烂石子放在衣服里,掂了下重量感觉差不多够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衣服扔到了湖中间,咚的一声,衣服瞬间就沉了下去。 只不过扔出去后她就后悔了,这深山老林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了,等下就躲在这池子里不出来,狼犬过来找不到她自然会放弃,到时候她再把衣服捞出来。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想好了后路,她便慢慢的往湖中心走去,温度适中的湖水瞬间打开了她浑身上下的毛孔,她舒服的哼了哼,身子慢慢的往下,头顶也全部沉入水中,她泡的太专心,根本就没发现在她没入水中的一瞬间,远处的林中闪现出来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湖中荡漾的微波…… —— 云羡不让景殊跟着,自己从雾云山的北侧进入,找到了洗心池。 这地方他早就知道,而且每隔一个月就会来泡一次,洗心池泉水靠近地矿,解他身上的毒有奇效,他知道绑了晏七七的那伙人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如此迅速,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在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勉强一战,可如今身体内的余毒复发,不清不行,他只能先来这里解毒。 可是还没等靠近洗心池他就觉得不对了,太安静了,鸟虫蝉鸣声全部都听不到一点动静,万籁俱寂到人心底开始发毛。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池水没动,而是先飞身靠在了一颗参天大树的枝丫上面开始往下看,人在高处视野就开阔了许多。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千米开外的地方,有十几只狼犬正整齐划一的朝这边赶过来。 他心中一动。 传闻狼犬是比猎犬嗅觉还灵敏的动物,身型巨大而且食量惊人,几只狼犬一顿可以吃掉一头牛,不是一般人能够养得起的。 这种动物一般用于搜寻比较多,而且一次还这么多只,只怕找的不是一般的人。 可是像这种深山老林里不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都不敢进来,又是哪个不要命的能跑到这里? 他正看的出神,那狼犬竟然已经跑到了他所站在的参天大树的底下! “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只蚊子都不要放过!今天找不到晏七七,我们的人头都会不保,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明白了吗?” 云羡心跳漏了一拍。 他刚才听的清清楚楚,那些人要找的是晏七七! 难道她竟然逃出来了?云羡凝神细看那群骑在狼犬上的黑衣人,果然袖口上绣了跟当初在山神庙上伏击他们的那群人一模一样的花纹。 好家伙,还真是暗夜重楼的人。 他还没去他们的老巢,这倒好,这群人竟然送上门来了! 树下面站在的人有些疑惑,“老大,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面积这么大,要是她藏到了地底下,难道我们真要掘地三尺?”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他将瓶口打开,将瓶中的水往地上倒了个精光,“这瓶子里面装的是化尸水,一滴就能让方圆五米一切活着的植物寸草不生,你们小心点别沾上了,尊主也说了,今天就算掘地三尺,放火烧山也要把那个丫头逮出来!否则下场就跟它一样!” 那首领手中提着一只兔子,他随手一扔刚好就将兔子扔在了化尸水上面,兔子还没来得及跑瞬间就被融化的渣渣都不剩。 十几号人噤若寒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搜!” “是!” 云羡就站在参天大树的枝丫上看着这群骑着狼犬的人在下面地毯式的搜索,当然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什么也没搜到。 就在一伙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时候,其中一只狼犬突然对着湖边的水狂叫不止。 “老大,难道那丫头在这湖里?” 四周早已被赶来的人用火把高高架起,现在视野通透,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幽幽的发着绿光,格外瘆人。 “去看看!” 第124章怪物 其中一个人得令,往前走了两步之后便再也不敢往前了,他声音都在发抖,“老大,我听说这湖水只要一发绿,里面的怪物就会冲出来吃人,我……” 他的腿都在发颤,他早就听说了,这池水邪门的很,如今亲眼所见要不是仗着人多他早就吓破了胆。 听他唯唯诺诺的像个娘们,为首的老大显得很不耐烦,“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这么多人还怕……” “怪物”这两个字还没说完,突然间从池子里猛地冲出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直接对准站在岸边的那人一咬,瞬间就将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接着那怪物尾巴一甩,岸边顿时掀起滔天巨浪,那些站的稍微有些远的人都躲避不及从头到脚直接被淋成了落汤鸡。 而之前在一旁威风凛凛雄赳赳气昂昂的狼犬宛如斗败的公鸡,温顺的像只家猫一样瘫软在地,再也不敢乱吠一声。 狼犬生性勇猛,尤其是在闻到了血腥味的情况下,但是今天它们一只只的像个软脚虾一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 池子里的庞然大物像发了狂一样,见人就咬,几个胆子小的吓得差点尿裤子。 追晏七七是重要,可是自己的小命却更加重要。 这庞然大物几个回合就将狼犬逼退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人畏畏缩缩的全都不敢上前,为首的人一看急眼了,开始破口大骂,“把这怪物给我砍了,不然你们都得死!” 护卫们咬了咬牙根,只能硬着头皮上,结果却也显而易见,但凡冲上去的,无一不被这庞然大物咬得嚎啕惨叫,尸身分家。 湖边上的水已经被血水染得通红,庞然大物半边身子潜在水里,只露出了一个头,铜铃大的眼睛提溜着看着岸边对着它的人,只要稍有动作它那沾着血水的牙齿马上就会重新露出来,看着既恶心又恐怖。 远远的站在树丫上瞧热闹的云羡依旧在冷眼旁观,顿了顿他从衣袖里掏出几根飞针,双手一扬飞针簌簌而下,明明月色昏暗,他打的方位却相当准确。 原本骑在狼犬上的人纷纷倒地,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就在这是,突然又从水中冲出来一个人,正是他们费了大力气寻找的晏七七! “她在那里,抓住她!” 一看见正主出来了,几个人都开始精神抖擞,抽出砍刀朝晏七七扑去。 晏七七真是想骂娘的心都有。 她明明在池子里泡的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群追她的人居然把这怪物引了出来,别人没见过这东西,她是见过的。 这不就是她之前去动物园看过的河马吗? 河马是两栖动物,皮糙肉厚,性情可温顺可暴烈,要是不惹到它还好,惹毛了它,是不把人杀死不罢休的。 而且河马的视力不太好,全凭嗅觉行动,这群人大概是没见过这类物种,所以把它当成怪物,拼命的想要砍杀它,结果适得其反激怒了它,河马身形巨大,池水被它搅出浪涛,晏七七想要憋气等这群人走已经不可能了。 刚好衣服在水里泡的差不多了,她穿上后直接冲了出来,她又没武功,盲目和这几十号人对打就是找死,好在老天爷都在帮她,对方人多势众可是却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晏七七一掌打在河马的背上,趁它不注意一跃而起竟然十分稳当的骑在了它的背上! 晏七七不到八十斤,坐在体重四五吨的河马身上它根本就感觉不到,河马现在处在暴躁发狂的阶段,她一只手扯住河马的耳朵,另外一只手没闲着,将泡过水的曼陀罗叶射向想要靠近河马的众人。 虽然泡过水后的曼陀罗药性差了些,但是对付这群身上已经不同程度挂了彩的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这叶子毒性很大,尤其能让人产生眩晕的效果,不出半刻的功夫他们就会软成一滩烂泥。 一圈下来,她又要防止自己不能从河马身上掉下来,又要防止其他人的偷袭,加上体力透支两眼都开始发花。 偏偏这个时候曼陀罗的叶子已经没有了,而骑着猎犬的还有四五个人没有打到,以她现在的能力,单打独斗能打过一个人就不错了,更不要说要和四五个人同时决斗,必死无疑。 难道她又要回到那个变态的地方去? 又要和公孙璃那个性格阴沉手段诡谲的人共处一室? 那她还不如就死在这里,还能落得个痛快。 好巧不巧河马的腹部挨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加上这群人的刀锋上都淬了毒,见血毒发的更快,就算皮糙肉厚的河马都受不住,开始仰天长啸。 它两脚抬空晏七七手也没抓稳,竟然直溜溜的滚了下去! 岸边的地上都有枯叶堆积,晏七七摔下来也不怎么疼,只是她还没从地上站起来,脖子上瞬间就已经架满了刀,只要她敢稍微动那么一下,就能被砍成刺猬! “小丫头,别再垂死挣扎了,跟我们回去,说不定尊主一高兴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晏七七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刚才那气势如虹的河马好像也被砍怕了,竟然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退回到了湖里,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好整以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静静的看着岸边发生的一切。 那带头的人显得很高兴,“你看看,我们这么多人连这怪物都知道要躲,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们尊主要找的人是云羡,为什么要没日没夜的抓我?” 第125章迷魂阵 要是这异世有比惨大会,她一定头一个去报名,自己是不是太背了些?替人背黑锅也不是这么背的吧? 那领头的人闻言哈哈一笑,表情甚是得意,“不妨告诉你,你尊主看上的人,和云羡没关系,要是你伺候尊主高兴了,这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恐怕到时候尝到了甜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狗屁荣华富贵,我才不稀罕,赶紧放了我!” 她知道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喊救命是不会有人来的,但是她到底还是不服气,就想逞一下口舌之快。 “废什么话?带走!”眼看这月色越来越昏沉,为了避免再徒生事端,那领头的人示意属下用黑布将晏七七的眼睛蒙上,这丫头诡计多端,刚才两个人都看不住她,蒙住眼睛让她视野受阻她才能安分下来。 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加上刚才和怪物混战后损失了六七名兄弟,这次他们回去便显得有些谨慎,对待晏七七更是如此,没有将她放在最后,而是放在中间,前后都有人看守,这样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 和来的时候一样,除了一群人的呼吸声,这林中静谧的让人后背发凉,晏七七穿的衣服都湿透了,夜里凉风一吹冻得她直哆嗦。 直哆嗦的不光有她,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而且他们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感觉前面迷雾重重,浓雾越来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前面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 “怎么回事?”领头的人警惕性很高。 来的时候他们就是怕迷路所以在经过的树林上都系了黑色丝带,可是走了这么远,他们竟然连一条丝带也没见着。 “老……老大……我之前就听说这雾云山诡异的很,说惹恼了山神大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会死无全尸的……”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晏七七心中一动,急忙附和,“我也听说过,据说山神大人专抓壮丁,这大半夜的吵吵闹闹耽误了他休息,要是惹恼了他老人家啊,就会挖出你的心,再掏出脾肺肾,再剥皮……” 他们是蒙上了她的眼睛,但是嘴巴没有堵住,她这个人一向是无神论者,早就知道这古人对神灵有发自内心的畏惧心理,就算她逃不掉,吓一吓他们也好。 内心有鬼的人哪里能禁得住这么吓,纷纷瑟缩的看向自己身后,生怕突然有人伸出一只手将他们带走。 偏偏这个时候,像是特意验证晏七七说话的真实性,天色突然亮如白昼,只是迷雾越来越厚,他们的呼吸都要变得困难起来。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狼犬和护卫顿时围成一团,他们眼睁睁的看见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翻涌,竟然涌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毒蛇! 撕撕的吐着信子飞速的爬过来,张着獠牙爬到众人的脚背上,缠在腿上,顺着腰腹钻进了衣领里,不一会儿,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被啃成了一个空架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人在这里拿着刀轮番互砍,趁着大家乱成一团,晏七七挣脱绳索,拉下蒙住自己眼睛的黑色布条后才发现周围已经倒下了一批人。 她觉得很奇怪,这才离岸边不到几百米的距离,曼陀罗致幻的药性也不可能发作的这么快,她看这周围还是和刚才的景象没什么区别,而不远处还有几个护卫在自伤残杀。 晏七七猛地回过神来,这不是中了毒,他们是进了别人特地设计的阵中! 凝神一看,她果然就发现了猫腻。 他们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刚好是在五行八卦阵的阵眼中,一不小心竟然开启了死门! 死门不死不罢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跟疯了一样的还在互砍,还有几个人在观望,晏七七大喝一声,“不想死的赶紧把眼睛闭上!” 她刚才因祸得福没有被人砍死也是因为他们无意中将她的眼睛蒙上后救了她一命,虽然这群人是要抓她回去,可到底也没有害她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还没狠心到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那几个人一听,也管不了只能先蒙上眼睛,果然视线触摸不到的地方,耳边静谧无声,身上那瘆人的感觉叶没有了。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刚才那群互砍的人神志不清,早已倒在地上,身体也已僵硬多时。 “山……山神大人发怒了……”几个胆小的护卫尖叫一声就要跑开。 “这不是山神,是有人设的阵法,你们中了别人的圈套了!”晏七七大喊一声,足以震慑人心。 “是你,是你这个妖女设计害我们!”其中一个护卫话音刚落抽出佩刀就要杀她。 晏七七一动不动,平静的双眸看向那个害怕到连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的护卫,她都能感受到凌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可是她没有躲,“我要是想设计害你们,会在最后关头救你们?我要是置你们于死地何必要等到现在?刚才在岸边我就动手了。” “慢着,把刀放下!”为首的男人在紧要关头抽刀打飞那护卫的刀,却重新将自己的刀按在她的脖颈上,阴鸷的双眼终究还带着些许的试探,“你怎么知道我们中了阵法?你会解?” “现在会不会解还有关系吗?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到底是让我试试,还是就在这里等死?” “死”是一个很有情境感的词,人没到生死关头是无法体会的,好比现在,这群人虽然过惯了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那是和人真刀真枪的搏杀,死了也会有荣誉感。 而不是像现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未知的恐惧更加让人害怕。 兵刃缓缓的从晏七七的脖颈上移开,为首的人将刀收回放进刀鞘里。 第126章敢不敢赌一把? 晏七七清澈的双眼中透出一股坚定,她环视了一下众人,掷地有声:“这个阵要破也不难,只需要把西北方的’破军’门破掉即可,这是个伤门,不破误踏此阵的话,刚才自伤残杀的悲剧还会重演!” “现在是在密林中,怎么能判定哪个是西北方?万一你判断错我们岂不是要跟着丧命?” 终于来了个头脑清晰的,晏七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错,所以我只能凭直觉,成败在此一举,你们愿意赌吗?” 明明刚才双方还是在对立的一面,情急关头却又不得不一致对外,这种感觉着实有些微妙。 “赌!” 有了肯定的回答,晏七七便研究起他们目前所在的方位,这个阵是按照休,生,伤,度,景,死,惊开的八门,生门在正东方,西南在休门,西北是破军,要是往常还能从正北的’开门’杀出,可“开门’见了血,必须破掉才行。 要是这时候有个指南针在身上就好了,汤勺把指向哪边那边就是北方,现在倒好,还真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死命悬一线。 就在晏七七仰望天空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在参天大树的一根拇指粗细的枝丫上面,他们要找的云公子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上面,姿态飘逸,居高临下神色淡然的望着她,有探究,更有欣赏。 晏七七瞪大了双眼也只能模糊的辨认北斗星,按照北斗星的方位,风从东南来,这里树木参天,的确是个摆阵的好地方。 只是她隐约觉得这个阵好像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死门,同样是在方寸之间怎么也出不去,脑子里如同放电影一般的闪现,终于,她想起来了! 当初她在摘星楼被人追到一个独立院落的时候曾经碰见过这个法阵,而后来她破了那个阵后就碰见了云羡! 云羡?难道他还会这五行八卦之术? 这念头转的很快,她马上就否定了,估计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像他那种富家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会这种劳心劳力的阵,应该是她想多了。 只是这个阵严格说起来也跟上次的阵貌似有些不太一样,上次生门在西南,这次生门却是在西北方向,她瞬间有了主意。 纤纤玉指一指,直接指向云羡刚才站立的方位,“把那棵大树给我砍了!” 几个人一拥而上,都是习武之人,三两下就将一个成年壮汉环抱一圈才能抱住的大树放倒了,在那颗大树倒下去的一瞬间,正风姿卓绝的站在树枝上的云羡也不得不飞身攀上另外一颗大树,他在心底冷哼一声,“小丫头,几日不见还长能耐了,居然这么镇定……” 在大树轰然倒地的一瞬间,天光大亮,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 就连晏七七本人也吓了一跳。 相对于其他人的劫后余生欢呼雀跃,她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才自己仰望北斗星的时候天明明是黑的,如果阵没破,那他们还会互相残杀,现在阵破了,竟然天亮了?难道一个阵破了几个时辰? “好了,既然天亮了那我们事不宜迟,继续赶路!”捡回了一条命,为首的人对待晏七七的态度也客气了好几分,不再以死丫头称呼她,而是带了尊称,“晏姑娘,劳烦你再受点委屈,跟我们回去,其实我们尊主人还不错。” 他们这些靠卖命过活的人,最钦佩的也是那些深藏不露的高人,技多不压身,况且人家还是以德报怨救了自己,江湖人最讲究的也是义字当头,自然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好几分。 晏七七神色凝重,虽然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作,而是看向领头的人,“放心,我不会跑,大家赶路也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她话才说了一半,瞬间愣住! 对啊,要是真过去了那么久,按照时间推算衣服早就自己干了,可现在她衣服上还有水珠滴落,这是夏天穿的轻纱,又不是寒冬腊月的棉袄,她敢断定,这个阵还没破!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是她冤枉云羡了,这个阵可比当初在京郊的阵法高明多了,破了阵却没有生门,反而像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圈套中。 领头的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听晏七七言语不详,他眉头微蹙,也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 “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命关天的时刻,连为首的人都显得谨慎起来。 其他人还在欢呼跃雀,自然也没发现晏七七和老大去了另外一边。 “你可还记得出来找我的时候是什么时辰?”晏七七单刀直入。 那人沉吟了一下便回答道,“是子时三刻。” “确定吗?” “确定,我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沙漏,绝不会错。” 晏七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她所料不错,满打满算刚才闹腾了那么久,最多也只到丑时,也就是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样子,除非他们穿越时空了,否则这大亮的天气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依旧被困在阵里没出去!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派去捡柴火的人柴是捡到了,可是怎么也生不了火。 这时候晏七七反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很明显她的猜测是对的,既然是在阵中没出去,那这里面除了人和这几株大树,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假的! “大家听我说,刀剑随身携带,一刻都不要离身!” 凡事异常必有妖,晏七七眼神警惕的望着四周,她也没搞懂自己明明就已经找到了生门,为什么还没有出去,她的脑子高速旋转,想要找到问题的根源。 “老大,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出去?” 第127章妖女 “哼,我就说这个妖女不安好心,故意将我们带入更危险的境地,这才几个时辰,这么多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等都被杀的差不多了她再逐个来收拾,老大,杀了她!反正尊主说过死要见尸,就算我们把她杀了将尸体带回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人在危机关头总是利己主义,凡事先考虑自己,晏七七当然也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当中谁认得这个阵吗?刚才要不是我,你们到现在还在自相残杀,破阵只是早晚的问题。” 但是很不幸,晏七七现在说的话没有多少可信度,困在这里,很多人的耐心都不够了,更有甚者受到鼓动的几个人已经吵吵嚷嚷的纷纷开始拔刀,“我就不信你会安好心,老大千万不要相信她!” 这个拔刀的护卫话音刚落,突然从他站立的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出几株绿苗,就在大家愣神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绿苗飞快的长大,顷刻之间就开出了巨大无比的花朵。 花朵成喇叭状,颜色形状极其妖艳。 那护卫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奇特的现象,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花朵。 “别碰它!”晏七七暴喝一声,但是为时已晚,那护卫的手在沾上花朵的一瞬间,那花突然身型暴涨,一股无形又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都吸进了花中,接着张开的花朵瞬间合拢,只留下护卫的一双端脚跌落在地。 顷刻间那花再次张开,哪里还有人影,这时大家才看清楚,那花里面竟然全是利齿! 食人花! 他们来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人算是救不回来了,好在这食人花人不主动攻击它也不会攻击人,大家各退几米,相安无事。 只是那群护卫着实被刚才血淋淋的场面吓坏了。 虽然他们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可是头一次看见花都能杀人的,几个人望而却步,大家围成一个圈,十分警惕。 晏七七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恰好这时又有护卫站起来,用刀尖指着她,“就是这个妖女,她打定主意让我们命丧于此,老大你切莫再相信她了!” 有了刚才血腥的场面,再加上几个心理素质不是很强的护卫,场面顿时变得又剑拔弩张起来。 “对,杀了她,她是妖女!” “杀了她!杀了她花就没有了。” 为了安抚人心,那领头之人确实也被说的乱了方寸,这一次他没有阻止,“晏姑娘,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那我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了,我想到时候尊主也不会怪我。” 晏七七就知道会是这样,严格来说这群人和她本身是势不两立的,一个要跑,另外的人要追,站在她的立场上想的确如此,只有对方死光了,对她来说才是生机。 现在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有一点让晏七七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时间不对,但是人又是活生生的没了,按理说在阵中就算有另外一个时空那对应的人和时间也应该是正确的才对。 这就好比一个程序,本来运行的好好的,但偏偏出了bug,开了后门,导致前面的运行程序打乱,后门全部都发生了错乱。 难道,是她弄错了? 晏七七的视线在眼前的食人花上停留,很奇怪,他们不动的时候食人花也不动,只要他们一有动作食人花也跟着动起来,动作一致就像是反光镜一样。 反光镜? 晏七七心中狂跳! 难道这食人花竟然也是他们的幻觉?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晏七七决定以身试法。 “各位,我有办法救你们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形色各异均是半信半疑。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的失误,让这帮人折损了大半,刚才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想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是不容易。 “既然大家不信,那你们就先站远一点,我先去,如果我能破这个阵你们就能出去,如果我不能破,到时候不用你们杀我,我也会被这食人花吃了。”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反正他们也不吃亏,那群人又往后退了两步,“告诉你,别想再耍什么花招,要是敢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当心你的小命!” 这刀剑现在还真吓不到晏七七,她微微颔首,“你就在这里等着。” 话音刚落,她飞身而起,握住手里削好的树枝朝食人花爆射而去,食人花在她飞身上前的一瞬间也扭动着身子想要一飞冲天,竟然和她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 看来她果真没有猜错,还真是“幻影术!”这古老的迷魂术她只在成国公府的藏书阁见过。 既然知道了根源,晏七七就不怕破不了了! 就算到了现在,晏七七也不得不佩服设这个阵法的人,实在是太牛了,要真是有这样一个对手,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比刚才,一开始她破了那个阵,也以为能安然无恙便放松了警惕,结果到最后竟然还有个更大的坑在等着他们! 好在虽然她看着危险,但是那食人花却是根据自己的动作依葫芦画瓢的,就在它要伤自己的时候晏七七就地一翻,那已经张开了利齿的血盆大口喇叭花竟然也凌空翻了几个跟斗,接着她再往回退了几步,果然那花儿也跟着退了几步,动作还是一模一样。 在另外一边目不转睛观察着局势的护卫也瞪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晏七七和那食人花缠斗的时候他们也看清楚了,好像一招一式都是重复的,就在这时,已经在地上滚得十分狼狈的晏七七大喝一声,“把你们的剑抽出来,对着花茎砍,砍断了我们就能出去!快!” 第128章她还真是有些本事! 求生欲望异常强烈的众人急忙上前,对着食人花的花茎就是一阵挥砍,刀刃砍过的地方全都流出了腥臭的绿水,被砍断了花茎的食人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了下去。 接着风沙大作,飞沙走石间,天空似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边透亮,一边昏暗。 “正东方,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人来不及好好欣赏一下这个奇观,秉承着还是逃命要紧的原则,急忙朝裂开的口子里钻去…… 死里逃生的护卫出来后一个个瘫软在地上,互相对望一眼,确认没事后,眼神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正是雾云山的原始森林,漆黑的夜悄无声息更添了几分可怖。 好像刚才他们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可怖,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心惊肉跳,要不是身上沾染了刚才砍断食人花花茎的恶臭味,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在梦游。 大难不死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这里的可怖,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还好,捡回了一条命!” “都吵什么,赶路要紧,我们还要回去跟尊主复命呢,晏姑娘请。” 自从晏七七救了他们以后,首领明显把心中最后的疑窦也打消了,对晏七七更加客气了几分,也不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甚至也不再绑着她,让她骑着狼犬行走保持体力。 一行人走的极慢,晏七七更是不敢懈怠,原先别人说这林子诡异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发现的确是这样,这林子里处处透着古怪,她现在就是想再深入探究也没有那个体力了,只能先从长计议。 其他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而另外一边,一直站在树顶上冷眼旁观的云羡也没有再动。 他的眼神中有惊喜也有讶异,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一个宝贝,如果说之前这小丫头在京郊破了自己随手设下的阵是巧合的话,那今天破了这个“幻影”阵,就是真有本事了。 这阵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个阵毁人亡的下场。 她竟然将这么多人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 看着底下的一群人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云羡便从树上轻飘飘的下来了,他刚站稳,景殊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少主,原来您在这里。” 云羡的神色依旧冷冰冰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着吗?怎么又跟来了?” 景殊从五岁起就一直跟在云羡的身边,他一身的本事也都是云羡手把手传授的,也算的上是忠心耿耿的奴仆之一。 就算此刻少主的语气微微有些不耐,景殊也硬着头皮解释,“属下记得这几天是少主来洗心池驱余毒的日子,我怕那东西不安分所以就想来守护少主。” 景殊嘴里的“那东西”正是晏七七他们刚才在洗心池碰见的河马,刚才景殊直奔洗心池而去,发现它浑身是伤的躺在水里,将池子里清澈的水染红了大半,而少主却不知去向! 刚才他的魂都要吓没了! 目前正是少主解毒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他卯足了劲开始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 好在少主身体无恙,人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我这不是没大碍吗?”云羡一幅不痛不痒的样子。 “少主,您最近是怎么了?该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吧?” 云羡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的看着他,“景殊,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好几度,景殊抖了抖,不敢接话。 “回去吧,好好盯着云安之,不用跟着我。” 景殊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再跟着了,别人不知道少主的脾气,他却是知道的,说一不二,要是谁敢忤逆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丢下这句话,云羡又起身几个起落,转瞬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晏七七一行人脚程很快,或许也是怕再遇到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更是马不停蹄,等走出密林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见外面平坦空旷的地面,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舒缓了下来。 那首领走到晏七七面前,“晏姑娘,前面有马车,劳烦您上去休息一下,我们现在去见尊主。” 晏七七是何等聪明之人,脑筋微微那么一转就知道他话里更深的意思,“暗夜重楼”的老巢在地下,入口肯定很隐秘,让她去马车上坐着不过是托词,真实目的是怕她知晓了路线再次逃出去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晏七七目前也认命了,上一次逃走的时候准备的不充分,所以到最后还是没成功。 同时也肯定了一件事,公孙璃并不是要杀她,否则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来抓她,再说了这雾云山处处透着诡异,要是真想要她的性命,就让她自生自灭岂不省事? 恐怕他把自己抓过来也不止想让自己做诱饵抓云羡那么简单,“暗夜重楼”可是这大陆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随便找个人去给云羡通风报信就得了,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周折? 想通了这点,晏七七浑身上下都放松了,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享受。 加上这马车的确也准备的不错,说是马车倒不如说是移动的房车更为贴切,里面横躺三个人都不觉得挤,还有新鲜的水果供奉, 茶水茶具一应俱全,马车走的也相当平稳,茶水一滴也未曾滴出来。 更让她惊讶的是竟然还放着崭新的衣服,布料柔滑针线精细一看就是上等货。 第129章真假试探 只是这马车上没有窗户,四周密不透风,像个铁笼子,晏七七嗤笑一声,可不就是铁笼子吗?关在这里可是插翅也难逃了。 这衣服不穿白不穿,吃的不吃白不吃,加上公孙璃那个变态一向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她还是得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后才能和他斗智斗勇。 主意已定,晏七七也不客气,将桌上的瓜果小吃一扫而空,然后拍着圆圆的肚皮钻进了被窝里开始呼呼大睡。 马车平稳的走着,放下心来的晏七七呼吸平稳,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等公孙璃掀开马车帘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搅得整个暗夜重楼上下不宁的晏七七睡得双颊通红十分乖巧,和之前的古灵精怪判若两人。 “尊主,我这就把她叫醒。”刚才奉命追拿晏七七的人正想上前,却被公孙璃一挥手拦住了。 “下去。” 随从搞不懂公孙璃要干什么,呆了呆,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是进还是退。 “嗯?还不走?”这一声嗯,尾音拔高,已经是很不耐烦的表情。 被他这么一吓,随从一溜烟的跑开了。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几道微光照在马车上再反射到她的脸上,洁白如玉的脸庞因为阳光的照射更加明艳起来。 公孙璃弯腰进了马车,低头的瞬间披散的长发尖梢扫过她的脸庞,竟然也没能惊醒她。 公孙璃半跪在马车上,动作轻柔连带着被窝一起直接将熟睡的晏七七抱下了马车。 走到洞口的时候,刚好碰上迎面走过来的明长欢。 本来笑容满面的她,一看见公孙璃怀里抱着的人,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尊主,这个女人是人质,你和她这么亲近不合适吧?” 听她夹枪带棒的发问,公孙璃面色不耐,神色疏离的看着明长欢,“明大小姐,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在明家吆五喝六没有关系,在我‘暗夜重楼’指手画脚,谁给你的胆子?” 明长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难问住了,脸由粉嫩变为青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到最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公孙璃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她的手,却渐渐的握紧。 …… 晏七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马车上,而是睡在一张豪华无比的大床上。 整个床上至纱帐下到地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色。 而此刻公孙璃也歪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醒了?” 刚醒的晏七七眼睛还微微有些迷蒙,看见了公孙璃一点也不惊讶,起身坐了起来,先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公孙楼主的不杀之恩啊?还有是不是也要谢谢你在马车上的茶水里只下了蒙汗药而不是毒药?” 听见她的质问,公孙璃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笑得十分开心,“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也不错,这蒙汗药普通人能睡三个时辰,你竟然一个时辰就醒了,你啊,实在是让我很是惊喜。” 最后一句话明明他是笑着说的,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透出几分冷色,“说,余琳琅是你什么人?” 晏七七心中狂跳! 余琳琅? 这不是原来晏七七的亲娘吗?怎么听公孙璃的语气,他好像跟余琳琅很熟? 现在敌我不明,晏七七自然也不会傻到说实话,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开口反问,“余琳琅?我没有听说过,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轻而易举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公孙璃的身上。 哪知公孙璃非但没有作罢,而且还朝她逼近了一步,以眼神逼迫她,“不认识吗?那你的身体又怎么会百毒不侵?” “什么意思?” 见他不像是是在开玩笑,晏七七的语调也跟着紧了几分。 公孙璃冷冽的双眸扫视了她一眼,“别装傻,难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讲过,只有楼兰国的女人一出生才会自带这种百毒不侵的特质吗?” 晏七七心神俱震:“楼兰国?你莫不是在说笑吧?”是古书上的那个楼兰国吗? 就算这副身子是她后面占着的,但是原来的晏七七可是土生土长的大晏国人,怎么又会跟楼兰国的人扯上关系? 公孙璃继续往下说,“楼兰国不仅出美人,更出名医,加上她们天生体质特殊,生女不生男,所以但凡是楼兰国的女人,都是医术绝佳。” 他的眼神一直在晏七七身上打转,“我原来是不信的,可是看见了你之后,现在我信了。” 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晏七七心中一动,瞬间就找到了他言语中的错处,“为什么你看见我就信了?” 事已至此,公孙璃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他也不再瞒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你想要的答案,全部都在这里。” 那是一卷看着就年代非常久远的画卷,卷轴部分泛黄且都已经发了黑,鎏金卷轴上有漂亮繁复的暗纹,晏七七总觉得这个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打开看看。” 她本来想拒绝,但是手的动作却比脑子反应要快,同时她也觉得貌似公孙璃骗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便将画卷上的丝绸带子扯开,画卷的内容慢慢的呈现在她面前,是个女子! 待画卷全部摊开的时候,晏七七看清楚了这画上女人的容貌,这个女人她认识,正是已经去世的余琳琅! “你再仔细看看,你和她是不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公孙璃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像是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中。 晏七七却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第130章情深不寿 “你为什么会有她的画像?”晏七七问完就后悔了,这不就摆明了自己承认自己认识余琳琅吗? 公孙璃却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的手轻轻的摩挲着画上人的脸,恰似在抚摸着稀世珍宝,“琳琅,我等了这么久,总算把她等来了,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他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让晏七七觉得手脚冰凉,她怎么隐约有种感觉,好像公孙璃对余琳琅有着一股近似不可言说的眷念? 一个念头没转完,公孙璃又起身拉住她,“过来,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现在明明是夏天,洞里的温度虽然算不上凉快,但也绝对是适宜的,可是公孙璃的手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就像是握住了一大块寒冷的冰块,经过四肢百骸冻得人心里都跟着发颤。 温度越来越低,往前走去,她哈出来的气也都渐渐变成了白雾,这时候的她才恍然惊觉,公孙璃带她来到了一间冰室。 白茫茫的一片,全都是砖块一样的冰块堆积而成的冰室,温度太低,就算是夏天,人进到这里呆久了也会冻出毛病。 公孙璃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只是此刻看来越发诡异,他朝晏七七招招手,“过来看看。” 晏七七隐约看见在冰室正中间的位置,好像躺着一个人。 她慢慢的走过去,等看清楚那上面躺着的人了之后,眼睛陡然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没关系,每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这么说……” 公孙璃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她聪明、漂亮、心地也好,人见人爱,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当然,也包括我。” 此刻晏七七的内心的确相当震惊!这上面躺着的,赫然是余琳琅!那个早就已经死了十多年的女子! 她对余琳琅的全部记忆都是来源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但除了画像,以这种方式见本人的确确是第一次。 她震惊的不是别的,而是震惊这位余氏夫人的牌位在晏家祠堂,但是尸身却在千里之外的洞中!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以为自己见鬼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以为自己死了,躺在冰块上的女子的容貌竟然和自己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那轮廓,那眉眼,仿佛是双生儿,只不过一个睡着了,一个还醒着。 关键是躺着的女子竟然还是自己这副身子的亲娘! 躺在冰床上面的女子一点都不像寻常尸体般那样可怖,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尸体竟然一点腐化的迹象都没有,脸庞面若桃花含春水,皮肤娇嫩吹弹可破,竟然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连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在这里见到她,晏七七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升起一股寒意,要不是她知道就算是在现代如此高科技飞速发展的情况下都不可能有死而复生的奇迹存在,她真要跪下叫余琳琅一声娘了! 可是余琳琅尸身在这里,那难道成国公竟然不知道他夫人的墓穴里空无一物吗? 还是公孙璃有盗墓偷尸的爱好?是挖坟后将余氏偷出来放到这里的? “据我所知,余氏是嫁给了成国公晏天霁,她死后自然会被埋在晏家祖坟,这个人不是余氏吧?” 晏七七刚说完,公孙璃像是被踩到了痛脚。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直勾勾的看着晏七七,又好像在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语气却既温柔又阴森,“她就是琳琅啊,我知道她想回家,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也喜欢她,深入骨髓的那种喜欢……当时我年纪小,觉得就算一辈子呆在她身边做个护卫也好,就这么看着她,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你懂不懂?” 公孙璃的语气中似有悲鸣,眼眶逐渐蓄积起泪水,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痛苦,面容突然扭曲咆哮:“可是老天爷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他面目越发狰狞起来,咬牙启齿发狠的举起右手,食指和小拇指并拢:“就那么小的愿望,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生她养她的故土,不远千里的嫁给了他!” 听到这里晏七七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公孙璃口中的“他”大概就是如今大晏国的成国公晏天霁。 此时公孙璃的双眼满含怒火,似要把人灼成灰烬,“如果她幸福,那也就罢了,可是女儿家自古以来情深不寿,那个男人利用了她,然后又抛弃了她!最后让她抑郁而死!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讨回来?”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陷入了极为痛苦的回忆中,眼泪鼻涕齐下,“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啊!琳琅,你睁开眼睛看看,告诉我,你后悔吗?” 要是开始晏七七还能听得懂的话,那么话说到她却有些稀里糊涂的。 她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可是据她所知晏天霁是十分疼爱余琳琅的,虽然他常年征战沙场,可是这么多年只要能有回家探亲的机会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在家里的夫人,这“抛弃”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公孙璃,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我来为你的深情鼓掌?”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高看了他。 公孙璃大悲大痛的情绪过去后,瞬间又恢复到了冷漠脸,“当然不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见他不停地在卖关子,晏七七也不着急,他不是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刚好,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她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公孙璃,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最近太累,我想睡觉。” 第131章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 或许是知道公孙璃一时半刻不会杀了自己,因此她变得有些有恃无恐,正准备转身离开,胳膊突然被他拉住,“我的话还没说完,不用那么着急。” 明明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拉,晏七七整个人却以平沙落雁的姿势倒飞出去,直挺挺的落在冰床上面,刚好和余琳琅并排躺在一起。 刚才她只是站在远处粗略了看了一下,没有像现在一样离她这么近,在摔躺下去的一瞬间,她的鼻间嗅觉灵敏的闻到了“九霜花”的味道! “九霜花”乃是产自西域的奇药,主要成分是野生天山雪莲和白浆果秘制而成,而野生的天山雪莲一株长成就要百年,根茎和花朵都是圣药,能医死人,肉白骨,另外再掺杂八味奇花异草淬炼而成,配合四季雨水冬雪腊梅酿造,得其精华,乃一颗万金的圣药。 晏七七曾经在余琳琅留下来的那本医术上看见过,没想到公孙璃竟然也知晓这个。 不过那书上对药的功效似乎也有夸大的成分,起码这“九霜花”虽然酿制成功了,那也只是暂时保住了她尸身不坏而已。 “你想干什么?”晏七七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听她这么问,公孙璃一身红衣似火悠然的站在一边,笑得更是妖孽,“我想干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他手里瞬间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你和琳琅长得这么相似,我看见你的第一眼都差点认错了,我等了那么久,就是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用丝绸轻轻擦拭着匕首,在她身上来回比划,”乖,别怕,一下下就好……” 眼皮越来越重,竟然有又要昏睡过去的迹象,此刻晏七七只想破口大骂,公孙璃这个挨千刀的狗东西,竟然趁着她不注意又给她下药! 前几次她还能自信满满的躲过,这一次恐怕不行了,这货先是把自己带到这里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趁她不注意又下黑手,看他这么疯狂的样子就知道他只怕对明长欢也说了假话,让她做引云羡过来的诱饵是假,想杀她才是真! 还来不及将公孙璃的话听完,晏七七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偏,就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另一边,公孙璃将冰室的暗格机关打开,里面瞬间弹出一个箱子,他长袖一挥箱子应声打开,竟然全是大大小小的刀具,骨骼分明的手指从刀具上划过,在一把尖刀上停了下来,抽出刀,手起刀落直接挑开了晏七七的外衣。 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就是想要她那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当初琳琅就是因为产后积郁成疾所以才香消玉殒,只要给她换上一颗鲜活的心脏就可以了,他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十多年,此刻连握着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晏七七的外衣已经被挑开,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心脏在什么位置他早已烂熟于心,只要一刀下去,琳琅就能活! 他深吸一口气,刀尖对准晏七七的心脏,正要一刀下去的时候,耳边突然有厉风闪过,公孙璃硬生生的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躲过飞掷过来的暗器,到底是躲闪的慢了,他的脸颊瞬间被锋利的暗器划开了一条口子,血迹顺着伤口滴落下来。 从他脸颊边擦过的暗器原来是一根银针,竟然已经钉在了光滑如镜的冰块上,银针尾部还在快速的抖动。 公孙璃双眼微眯,好强的内力! 他咧着嘴用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珠,笑容诡谲看向来人,“云公子好功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张旗鼓派人要抓的云羡! 白衣飘飘的云羡此刻竟然拿着一把扇子优哉游哉的扇着,冰室里的白雾都没能靠近他一丝一毫。 “公孙尊主功夫也不弱,不过让云某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 云羡像是真的觉得奇怪,抬眼看着公孙璃。 公孙璃眸光一闪,语气轻蔑,“没想到云公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爱好,竟然偷听我们讲话。” 被骂了的云羡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风流倜傥的将扇子又摇了摇,“不敢当,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再说了,我可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你们两个刚才说的太专注,我站在这里好久了,你们都没发现。” 公孙璃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紧紧的盯着云羡,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这么说,外面的人你都解决了?” 云羡摇了摇扇子,“尊主此话差矣,上天有好生之德,云某信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所以在下只是打晕了他们而已……” 他越是说的轻飘飘的,公孙璃的神色就越是凝重。 当初他接下北国要刺杀云羡的单子,完全都没放在心上,派出了一拨人,结果全死了,后面他留了个心眼,又派出去一批顶尖高手,结果还是一样,全都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音讯。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留下烫自己,扔出去又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本来明长欢这一次过来信誓旦旦的保证她有办法抓住云羡,只需要答应她亲手了结晏七七就可以,这本来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偏偏在见到晏七七后公孙璃又改变了主意。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长得太像琳琅了。 琳琅是楼兰国人,楼兰国女人血液天生特殊,要是能随便抓个人换上心脏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要是抓一个不匹配的人,只怕他费尽心思保存的身体也要受到影响,他不敢冒这个险。 第132章这仇她记下了! 直到他遇见了晏七七,从明长欢的口中得到了关于她的真实身份的信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琳琅的女儿,换句话说,她身上流淌的是楼兰国的血! 他欣喜若狂,只要可以让琳琅活过来,任何方法他都愿意尝试,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用迷药试探了晏七七。 只有拥有楼兰国血统的女人,才对毒药都有天生的排斥能力,更有异于常人的康复能力。 试探的结果的确如此,这才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也是为什么明长欢说要了结晏七七的时候公孙璃差点翻脸的原因。 晏七七是要死的,只不过,他要让她死的更有价值! 可是令他功亏一篑的是云羡竟然来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云羡的武功竟然如此恐怖,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这么多人,刚才那根银针想必他也是留了余地,否则一定会射穿自己的脖子! 公孙璃一边套云羡的话,一边朝昏睡的晏七七挪去,他已经计算好了距离,晏七七就在他右手的正下方,而云羡却站在冰室的门口,他只要在顷刻间能把晏七七拖走,再关上冰室的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云羡关在冰室内,这满室的冰块能将他活活冻死! 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扔向云羡,以便能求得片刻的喘息之机,只要云羡能按照他的设想,去躲那把飞过去的匕首,那他就能瞬间带着晏七七逃离。 匕首已经飞了过去,一般人的本能反应就是去躲避,可云羡非但不躲不避,反而朝前抓来,任由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伤口崩开,血迹瞬时染红了他的衣袖。 接着他竟然起身而上,一脚将公孙璃踢飞,彼时公孙璃挥舞的衣袖已经把晏七七卷在了半空中,他被云羡踹飞的时候重心不稳,再无力气拉住毫无知觉的晏七七,而晏七七也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眼看就在坠在地上。 云羡自然也看见了,他放弃追踪公孙璃,在半空中直接扭转身子趴落在下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 他判断的没错,晏七七刚好准确无误的跌落在了他的背上。 差点没把他震吐血。 看不出来,她个子不大,体重倒是不轻。 已经处在劣势的公孙璃终于有了喘息之机,骤然人影一闪而过,冰室轰隆一声石门也被关上了。 云羡却一点也不着急,侧着身子先将晏七七搀扶起来,再打横抱住她,往角落里走去。 他来的不是时候,却正好打断了公孙璃,现在晏七七只着了一件中衣,更要命的是刚才他和公孙璃打斗的时候晏七七也被牵扯在其中,又是飞起来又是跌落在地的,本来夏天的中衣又薄,堪堪能遮住细腰而已…… 偏偏好死不死的,在争夺过程中,晏七七的中衣领口大开,胸前大片的雪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清楚肚兜的颜色! 云羡的脸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声 ,将脸瞥向一边,伸手将她的衣襟拉好后再起身拿过之前被公孙璃划破的衣衫搭在她的身上。 他想了想,又脱下身上的长衫盖在她身上叠加了一层。 刚才那把匕首还插在他的肩膀上,云羡的手握住刀柄刚要拔,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他将手缩回,任由尖刀插在上面,闭着眼睛开始打坐。 ……晏七七是被冻醒的。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在寒冰里泡过一般,冻得她快要失去知觉了。 醒来的第一眼,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杀千刀的公孙璃,下次别让自己碰着他,否则定让他生不如死!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疯癫,想挖她的心脏再安在一个死人身上! 晏七七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吃了两次亏,这仇她记下了。 她刚要准备起身,赫然发现身上还盖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白色长袍,这当然不是公孙璃那个变态的,刚才都要杀死她了,又怎么会这么关心她? 晏七七拿起白色长袍闻了闻,衣衫上面隐约有“八月海棠”的香味,这味道她自然十分熟悉。 云羡? 他来过?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直接就被否决了。 不可能吧,既然他来过为什么不带自己走?而是要将自己留在这?除非……他也是被关在了这里! 那他一定就在附近! 她急忙起身站了起来,眼神四处逡巡,果然就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只露在外面的脚! 晏七七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放在胸口做防身武器,慢慢的朝那只脚靠拢过去。 “云羡?” 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云羡。 此刻的他只穿着里衣,嘴唇发紫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更要命的是他的左肩膀上的血迹染透了衣裳,雪白的衣衫和猩红的血迹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触目惊心。 她再傻此刻也明白了,云羡一个人独闯虎穴,结果不敌公孙璃,反而被关在了这里,她记得自己是要被公孙璃开膛破肚的,结果也没事,想必也是云羡救了她。 “傻帽啊,明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你来主动送上门,现在倒好,都出不去了!”虽然知道他此刻也 听不见,晏七七嘴上不饶人,心中某个冰山角落却悄悄开始塌了方,渐渐化开了。 当务之急是救人,晏七七先伸手查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却还有救。 然后她拿过衣袍给他盖上,将他扶起来直接扒开他的衣裳想要开始探查伤势。 云羡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33章疼就喊出来 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略带疲惫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她,虚弱的开口,“男女授受不亲……” 晏七七有股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竟然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磨磨唧唧的。 “那好,你把我当男人就行了,我不介意,我们先看伤势要紧。”晏七七又想扒开他的衣服 血流那么多,想必是伤到筋骨了。 晏七七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不等他再说什么,直接上手,整个身子就往云羡的面前凑。 此刻冰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她低头的时候云羡能非常清晰的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娇俏的鼻尖微微抖动,呼吸喷涌的热气全部吹在他的肩膀上,垂下的眼帘沉下一片暗影,睫毛浓密像两把小扇子,仿佛刷到了他的心底,扇的他心痒痒的。 “疼就喊出来。” 她的脸凑的更近,“忍耐一下,我先把刀拔出来。” 她刚才检查过了,这刀口看似很深,万幸的是实际上只是口子划得稍微大了些,所以血流如注看起来有些瘆人。 现在只有先把刀拔出来,才能进一步看清伤势。 还不待云羡回答,晏七七又挽起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白皙纤细的左手臂放到了云羡面前,“你要是觉得疼,就先咬住我的胳膊,就两三秒的功夫。” 云羡垂眸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胳膊,刚好瞟到了肘关节的一处伤疤,“这个疤……” 听他这么问,晏七七皱着眉头想了想,”哦,这是当初被太子殿下咬的,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没事,你要是喜欢咬这里也可以。” 云羡的脸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却依旧在刚才的问题上打转,“太子?就是上次春猎会?” 其实那段时间云羡对晏七七的记忆还很模糊,只觉得这个女子不太一般。 “嗯,都过去了,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云羡的神色依旧淡淡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说女孩子身上留疤终究不太雅观……” 听到他的长篇大论,晏七七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关系啊,我到时候给这块疤纹上个小蝴蝶,那就不丑啦,再说了,我自己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看准时机,手紧握刀柄,趁着这插科打诨的功夫,干净利落的就将匕首拔了出来。 到底是伤到了筋脉,在刀被拔出来的一瞬间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口里,血迹瞬间又再次喷涌了出来,溅了她一脸。 “哎呀!”晏七七大叫一声。 云羡眉头微蹙,“怎么了,你见不得血?” “不是,我想起来了,昨天我逃走的时候在森林里捡到了很多曼陀罗花的种子,这花有麻醉的效果,早知道给你敷一点你也不会痛……” 听她说完,云羡的嘴又抽了抽,“郡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活到现在真的算命大?” 救人这么草率,不被人打死简直就是奇迹。 晏七七又不傻,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话中的挤兑之意,哼了一声,“想得美,能让我出手简直就是你们的福气好吗?你知不知道让我看病很贵?” 这还真不是她吹牛,在现代的时候,她读的大学是世界知名医学学府,毕业之后又在全国一流的医院临床门诊实习了一年,而且单独主刀还是零失误,让她看病,是要预约的,同时更要看她有没有空的好吗! 听她说完,云羡不置可否,“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到荣幸?” “那当然!” 聊天归聊天,晏七七却一点也没放松神经。 刀拔出来了,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这天杀的公孙璃,竟然在刀口淬了毒! 这毒虽然不会致命,却也能让人在几日内四肢酸软无力,加上云羡本来就是一副随时归西的样子,她很害怕有感染症,可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事急从权,晏七七一低头,用嘴贴上了云羡肩膀上的伤口。 云羡身子一震! 温热的感觉透过肩膀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怎么也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用嘴给他吸出毒药! 人在极寒的情况下对热敏源相当敏感,云羡也不例外,她温热的舌头在伤口处吮吸的时候,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一种微微酥麻的感觉。 云羡深邃的眼神中泛着幽幽的波光,看向晏七七的时候似有光芒在游弋,“你不怕毒?” “噗……”晏七七偏头吐出一大片乌血后才抹了抹嘴唇,“放心吧,除非我喝下你的血,不然是不会中毒的,你身上的毒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没有药水敷,你就先将就一下。” 她伸出左手,右手拿住发簪往自己的手腕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鲜红的血迹顿时涌现了出来。 云羡见状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想要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了。 “你干什么?” 晏七七跳起来躲避他朝门口走去,“别自作多情啊,我的血珍贵着呢,不会给你喝,这是唤天蚕蛾过来,想要唤它,只有我的血管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羡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公孙璃抓你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云羡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据说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血液珍贵,能驱百毒,也正因为如此,有些歪门邪道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抓过来之后当成血人来供养,做药材炼丹炼药。 第134章看光他的这笔账怎么算? 直到全身血液被放干净的那一刻才会得到解脱。 “不知道。”晏七七没有说实话,听他打听的这么仔细,她下意识的开始抵触转移话题,“对了云公子,你就这么闯进来,公孙璃只是把你打伤了?” 这不像是那位变态的风格啊,她只是一个引云羡过来的诱饵,到最后都被他价值最大化,而暗夜重楼要找的云羡,竟然就被公孙璃这么不痛不痒的下了个并不会致命的毒? 这事儿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云羡的眼睛半阖着,声音淡淡的很是疲惫,“估计是看我身体弱不敢下狠手,所以先打一顿留着慢慢审问?” 还不待晏七七反驳,云羡骨骼分明的手指就轻抚着太阳穴,眉头微蹙,“我觉得有点晕……” 听他这么说,晏七七瞬间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右手极为自然的贴上了他的额头,然后快速的把自己身上的衣袍扯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还在他的下巴那里使劲的按了按,“估计是发烧了,多穿点发发汗。” 他的衣袍上一直是用百年珍草“八月海棠”秘制的香薰熏过的,这件衣服盖在晏七七的身上不过一个时辰竟然也沾染了她的味道,有点像兰芝草的香味,清新又舒心,他一点也不反感。 这两天他先是紧赶慢赶的去洗心池祛了身上的余毒,然后又一直跟着她,怕她出事,也怕她闯不过那个“幻影阵”,好在结果差强人意。 进了这雾云山公孙璃的老巢,她竟然真的遇上了危险,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使出浑身解数才让公孙璃仓皇逃离,这点毒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男人嘛,有时候装一装脆弱也无伤大雅,反正现在公孙璃不会回来。 趁着云羡休息的工夫,晏七七终于有时间能够近距离的看一看冰床上面的人了。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即便发达如现代科技,尸体尚且需要泡在福尔马林里才不会腐化,而刚才公孙璃说这个女人已经睡了十多年,竟然都是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晏七七的手在冰床边游走,很奇怪,明明还冒着寒气的冰床竟然触手生温,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让人浑身通透,像是淌漾在阳光下,十分舒服。 她心中一动,再次躺到了冰床上面,这一次温暖的感觉十分明显,刚才在旁边她还觉得有点冷,此刻躺在这里不久,四肢百骸内似有热浪在游走,浑身上下通泰舒爽。 她猛地坐起,朝云羡躺着的方向奔去。 “云羡,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宝贝!” 这下云羡装睡是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着一脸喜滋滋的晏七七,“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别忘了咱们还困在这里出不去。” “快来看。” 架不住她再三催促,云羡只好慢慢的走过来,他刚刚站稳,晏七七直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冰床上推,“你快试试,这个床很特别,对你的伤应该有好处。” “郡主,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晏七七瞪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问他。 往常云羡看这样清澈的眼神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总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快了不少,难道这毒还能攻心?甚至他都不敢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 这回一样,他将视线移开,“这里可是躺着一具尸体,你不害怕?” 要是平常的女子,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她倒好,完全视若无睹。 “啊!”晏七七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云羡的心跟着微微一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晏七七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说像这样吗?抱歉,我真不害怕,就把她当成是一个不会动的人就好了,再说了,有这么美的女鬼吗?” 云羡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望着她,“你是不是在面对任何困难的时候都这么淡定?我特别想问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也会让你丧失理智?” 他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温柔贤淑的,也有英姿飒爽的,更有小鸟依人的,却唯独没有像晏七七这样,胆子比男人大,心思比女人更细腻的异类。 见她没有回答,云羡继续往下说,“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晏七七也定定的看着他,“云公子,我也看不透你。” 她没有再给云羡说话的机会,自己继续往下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就索性给我交个底吧。” 她笃定的语气让云羡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分一毫,他依旧睁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看着她,“你让我交代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当我傻?‘暗夜重楼’里守卫森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怎么闯进来的?而且公孙璃的武功那么高,竟然也能被你打跑,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冰库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好几度,云羡的语调依旧淡淡的,“你猜,我是怎么进来的?”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同自己说实话! 晏七七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以诚待人,云公子若是不能以实相告,那我们趁早一拍两散。” 她话说的决绝,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听见这么难听的话只怕甩手就会走人。 偏偏云羡没动,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在晏七七身前站定,“一拍两散?郡主说的轻巧,你把我看光了,这笔账怎么算?” 听他不知廉耻的发问,晏七七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第135章无价之宝 所谓医者仁心,她扒光他的衣服看光了他不过是因为刚才情势所逼,现在他竟然拿这个来质问她,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怎么?听云公子的口气,是想让我负责?”她似笑非笑的反问。 “也可以。”他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同意了! 晏七七气得想笑,“云公子,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每年见过的裸男不计其数,难道都要我负责?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坐拥三千美男,那岂不是比皇帝还幸福?” 云羡的双眸瞬间冷了下来,“见过不计其数的裸男?” 他不是唯一? “对啊,所以还请云公子不要多想,我看你的身体跟看猪肉没什么区别。” 晏七七说的专心,丝毫没有看见云羡的脸已经变的阴沉如墨。 “我来这里,是景殊帮的忙,本来是担心你出什么事,现在看来,你好得很。” 她觉得此刻云羡的语气听起来极为生疏。 听他这么说,晏七七才恍然大悟,虽然云羡风一吹就倒,可是他身边的人却个顶个的厉害,尤其是那个叫景殊的,更是人中龙凤,武功天下无双不说,幻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拿自己来说,当初在摘星楼里要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只怕也会着了他的道,将家底都交代个底朝天。 “你要是早说出实话多好,来,我给你把把脉,景殊呢?你这么长时间没出去,他会很担心吧?”既然误会解除,那是她多心了,为了表示歉意,她又变得极为殷勤,手再次极其自然的搭上了云羡的脉搏。 “清理掉了外面的人他就走了。” 云羡说的理所当然,晏七七差点被气死,“什么?你为什么要让他走?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从昨天到今天,她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好不容易打跑了公孙璃,现在倒好,被关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冰室里出不去了。 云羡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撑起脑袋,眉头紧蹙,那样子看起来似乎极为难受。 见他这么病怏怏还舍命相救的样子,晏七七也不好再埋怨,顺手将他搀扶起来,“好了,现在我们出不去也没办法了,你要不要先躺下休息一下?” 说来说去还是要跟冰床上的尸体躺一起。 云羡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望了望那女尸,“躺可以,不过要把尸身移走。” 晏七七脸垮了下来,“说的轻巧,怎么移?” “很简单,化繁为简。” 话音刚落,只见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外观精美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两滴液体,滴在了那女尸的身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女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云羡再用衣袖轻轻一扫,刚才还宛如睡美人的女子顷刻之间连渣都没剩,烟消云散了。 “这……”她哑口无言。 “公孙璃知道了怕是要和你拼命。”他是没看见公孙璃对这副女尸的珍惜样子,要是他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云羡毁了肯定要气疯。 云羡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这东西是他‘暗夜重楼’的,即便发现了也只能怪他自己看管不力,怨不得别人。”她就说那东西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公孙璃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云羡也有胡搅蛮缠的一面。 不过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两个大活人和尸体在一个屋子里呆着总让她觉得瘆得慌。 刚才她和公孙璃斗智斗勇一心难免二用,如今云羡在这里她反而心安了不少,加上现在冰床上空荡荡的,她便集中注意力研究起这个来。 第一眼看的时候她没注意,现在仔细看这冰床,貌似发现了不少奇特的地方。 她的手也按在了冰床上面,手掌心似乎有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流在涌动。 “云羡你快过来看。” 她赫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冰床,而是一整块巨大的玉石打造成的玉床!刚才她被冻傻了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冰床。 触手生温,隐约还有股清香。 一整块羊脂玉石! 无价之宝啊!!! 云羡也发现了,他修长的手指在玉石上来回游移,眼中是看不见的暗潮在涌动,“这玉床名叫’玉棠春‘,史书上记载只有楼兰国国王拥有,此处离楼兰国有万里之遥,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么大块的玉石运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已经是晏七七第二次听见楼兰国这个词了。 她瞬间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学过的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古诗了,研究表明楼兰是一夜之间灭国的,具体原因也不知道,可她现在却不敢问云羡嘴里所说的楼兰和她知道的楼兰是不是同一个。 “公孙璃有没有对你说过这个女子的来历?”云羡突然话锋一转,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晏七七摇头撒谎,“没有。” 云羡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最好,前尘往事俱是尘土,不提也罢。”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你好像对这块玉石很了解?” 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一般,云羡的漂亮的狐狸眼垂了下来,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恢复正常,不答反问:“郡主貌似也感兴趣?”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晏七七分明感觉到他笑容下那冰冷刺骨的寒意,没来由的让她心中一紧,瞬间打消了念头,讪讪回答,“我就这么一问。” 第136章拽这么紧是怕我跑了? 云羡收回了那迫人的视线,在冰室内来回踱步,“在下奉劝郡主一句,还是收起你的好奇心,先想想怎么出去吧,不然就算公孙璃不杀个回马枪,我们也得被冻死在这里。” 这还用你说?晏七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早就想到了。 只是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刚才她都敲过了,都是实心墙,这么大的房间只摆了这张玉床。 门也已经被堵死,根本就不可能出去。 想到这里她也有点气馁。 还真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她的手腕都割破这么久了,天蚕蛾竟然还没过来,看来这门也不是一般的厚。 头一次晏七七的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公孙加上之前公孙璃给自己下的麻药后劲刚过,只觉得浑身疲惫,又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直接累去了半条命,出口又找不着她干脆就坐在玉石床旁边想先休息一下。 她靠着玉床,手指无意识的在缝隙处画着圈圈,画着画着感觉手里有些异样。 将手举起来一看,赫然沾上了一些沙土! 奇怪,这里除了大块的冰就是这个玉床,地面光滑,沙土是哪里冒出来的? 晏七七干脆趴在玉石床旁边细细的寻找,还真让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她的心开始狂跳。 “云羡,快过来!” 听她这么急吼吼的喊叫,云羡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问出口,晏七七急忙扯过他,“快过来搭把手,看能不能推动这玉石床。” 聪明如云羡自然也马上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也在玉石床周围的沙土上停留了一下,随即视线看向晏七七,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拼尽全力才将玉石床移开,赫然发现竟然有个铁盖! 目测了一下,刚好能容纳一个人。 “轰隆”一声,铁盖被合力掀开,扬起的灰尘呛得两人直咳嗽。 脚下是长长的阶梯,可只能看到五六米远的位置,想再看清楚就要亲自下去一探究竟了。 上天无门,下地却只有这一条路,走还是不走? 两人对视一眼,云羡刚向前挪了一步就被晏七七一把扯住,接着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佩,二话不说塞到他手里,还用手轻轻拍了两下。 云羡记得这块玉佩,这是晏七七的贴身之物,当初他还差点认错了。 “我先下去看,最多半个时辰,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要是能出去,就拿着这个玉佩找我爹,告诉他,我下辈子再做他的女儿……” 这话说的跟交代遗言似的。 云羡的双眸里似有漩涡在涌动,“你是想一个人下去?” 前途未卜,云羡又为了救自己受了伤,晏七七觉得于情于理自己这时候就该挺身而出。 “对啊,你就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想景殊如果在门外等你的时间长了,发现你还没出来他肯定会怀疑,也一定会来救你,你留在上面也能做个内应,而下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危险的事情还是她来吧。 云羡却没有让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想带我,还是怕我连累你?” 晏七七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好歹两人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他就是这么看待她的? “云羡,虽然自从我碰见你之后好像倒霉的事情多了些,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把‘连累’这两个字和你挂上钩,往远了说你是宰相之子,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往近了说,当初我收了你那么多钱,说要保你到药王谷的,想来如今也做不到了,剩余的银子都被公孙璃那个王八蛋收走了,有机会的话你自己找他讨回来吧。” 此刻晏七七已经站在了入口处,半边身子已经在黑暗的地下,她仰着脸,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决绝,云羡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从小到大他锦衣玉食,身边好友不计其数,可唯独只有这一个才相处不到半个月的女子,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想自己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 小小的个子,胆子却大如天,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甚至在紧要关头也不忘关心他。 云羡的眼神未变,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时没有说话。 见云羡动,晏七七以为他同意了,刚要转身,云羡却一把拉住了她,语气淡然却不容拒绝,“一起去。”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晏七七感动了一把。 只是还没等她感动完,云羡又开口道,“现在是特殊情况就不要逞强了,一起下去,万一找到了出口你先跑了我又要花力气找你。” “你!”原来是怕她跑了,晏七七气的要命!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说那么多白说了。 亏她刚才差点就要感动的痛哭流涕。 偏偏云羡一不做二不休,将身上的长衫扯下一截,将一头系在她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然后又将另外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在前,晏七七在后,步步紧跟。 “绑着我是不是怕我跑了?”晏七七几乎是从鼻孔里哼出这句话。 走在前面的云羡头也没回,嗯了一声,“郡主果然机智过人。” 晏七七气得腮帮子都开始疼了,咬牙切齿对着云羡的背影挥舞了几拳。 她在后面玩的起劲,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云羡双唇微翘,眼睛微弯,也笑了。 两个人在黑灯瞎火的地下沿着台阶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狭小的空间逐渐宽阔了不少,远处似乎还有微微的烛火在闪烁,见到了光,疲惫的两人皆是一震,瞬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此刻晏七七才明白,为什么航海的人要建灯塔了,那是前进的动力,更是希望。 第137章放心,有我在! “这里的烛火常年燃烧不会熄灭,看来这应该就是出路了。”云羡大步朝前走,晏七七措手不及差点被带出个踉跄。 “你,你怎么知道的?” 云羡的心情貌似非常好,难得开口解释,“你看,这烛灯上已经布满灰尘,只怕已经鲜有人来,之前挖这条地道的人或许是想要经常出入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玉石床压住了出口,所以这条路也跟着荒废了。”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这里已经结了厚厚的蜘蛛网,定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晏七七突然觉得让云羡跟着一起下来是对的,她着实没想到这地道这么长。 听见她的夸赞,云羡却恍若未闻,反而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这有什么,皇陵里用的都是这种灯,这种灯叫长明灯,百年不灭。" 难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往前继续走,这是一条非常长的甬道,只能容一人单独通过,云羡在前面探路,晏七七依旧紧跟在身后。 因为长年累月无人经过,顶上都是蜘蛛网,云羡个子又高,头顶上早已沾了厚厚的一层网丝,好在两人走了差不多百米的路程后,一个窄小的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前路未卜,云羡握住她的手,“抓紧。” 两人都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晏七七也很听话,反手紧握住云羡的手,“放心吧,我手里还有毒针,不管对面是什么,只要对我们不利,我就把他浑身上下扎成刺猬。 听她咬牙切齿的发狠,云羡难得的笑了笑,“放心,有我在。” 晏七七只当他在开玩笑,“算了,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她话音刚落,只见云羡抬脚一踹,门赫然就开了,对面天光大亮,两人已经出了洞口。 云羡跳上去后再伸手拉她起来。 站稳后对视环视周围一圈,再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所站的不是别处,正是两人最近几天特别熟悉的地方——风华苑的后院内! 前面丝竹管弦之声悠然的飘了过来,让两人有种劫后重生的庆幸感。 “是明迦南!”晏七七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亏她之前还不顾危险,跑去提醒他,没想到最傻的人其实是自己,她当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明迦南怎么说都是明长欢的亲哥哥,而风华苑表面上虽然是官家青楼,可里面真正说话算话的人就是明迦南! 如此说来,背后真正的主谋竟然是他? 一想到这里,晏七七心中涌起一股滔天怒火,蹭蹭的往上窜,顾不得了许多了,她直接往大厅里面冲。 风华苑她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刚好碰到一个丫鬟,她一把抓过来,“明迦南在哪里?” 那柳眉倒竖的模样吓得丫鬟一震,又见她怒不可竭的样子不像是个好惹的,磕磕巴巴的照实说,“公子在……在前面会……客,姑娘有何要事?公子说了,不许,不许任何人打扰……” 晏七七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身形如风一闪而过,连云羡都没能拦得住。 此刻她怒火中烧,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滔天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心中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难受,就像是遭到了背叛,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风华苑不管何时都是人流攒动热闹异常,今天更是如此,舞姬曼妙的身姿摇曳,漫天洒下的花瓣洋洋洒洒平添了几分奢靡。 只是现在的她根本就无心欣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明迦南拖出来打一顿! 刚才她走的太急,也没听清丫鬟到底说的是哪一间房,现在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一间一间的找,偏偏她找的方式还特别粗鲁。 二话不说,一脚踹开大门,发现里面不是明迦南后再怒气冲冲的走掉,因为她的鲁莽,已经惊动了好几个正在交颈缠绵的野鸳鸯,女的会大叫一声,男的则怒目而视,开始破口大骂,“那里来的不长眼的……” 一时间闹得整个风华苑鸡飞狗跳。 此刻的风华苑和那丫鬟说的别无二致,是真的特别热闹。 风华苑里最有名的厅叫“春风十里”,取自诗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犹不如。” 能进这里伺候的,都是风华苑内出挑的妙人儿。 此刻春风十里厅里窗门紧闭,用红纱遮掩,平添了几分旖旎。 屋内笛声悠扬,舞姬们翩翩起舞,满室馨香,明迦南正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举杯对饮。 “将军,这是我当年花重金求的佳酿,名字叫”醉意浓”,俗话说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起舞,我们佐酒观赏,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这酒喝不醉,到符合此情此景。” 晏北从善如流的饮了一杯,清酒入喉只觉得从五脏六腑到头脑都变得清明起来,香味醇厚的确是极品。 明迦南给晏北又斟了一杯酒后才开口,“不知道将军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明牧远之前是成国公晏天霁的下属,但是官衔却和晏北同级,如果是公事,他大可以去找明牧远,既然没去,想必要做的事情很私密,不好大张旗鼓。 晏北哈哈一笑,也不瞒他,“明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那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38章来取你狗命!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奉了家父之名,要将七七带回去,只是七七出来的时候是悄悄走的,所以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了解到她近日在金阳县出没……” 话说到这里,明迦南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难道说晏七七是瞒着晏家偷偷溜出来的? 他嘴边噙着笑容,朝晏北拱了拱手,“在下明白了,郡主是微服出巡,现在成国公思女心切,想要召唤郡主回去。” 晏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明公子所言极是,那……” “晏将军来的真是时候,前不久郡主还为舍妹诊治了顽疾,只是在下当时苦苦挽留郡主她都不肯再多待几日,说还有要事在身,好在我知道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想必现在还没出金阳,快马加鞭应该能追的上。”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明公子费心了。” 此时大厅上一曲舞毕,又有另外几个姿态纤美的舞姬接上,明迦南朝舞池中间指了指,“晏将军安心便是,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妥。” 晏北也不再多问,“谢谢。” “只是将军,恕明某招待不周,粗茶淡饭委屈将军了,这舞曲不错,将军可以好好欣赏。” 晏北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明公子客气了,你我相交数年,用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更让我惶恐。” 明迦南哈哈一笑,“将军不嫌弃这下九流的地方污秽,才是我明某人最大的福气。” 两人正说着客套话,有小厮快步走过来在明迦南耳边耳语了几句。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起身,关好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只见晏七七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架到了他的脖颈处,明明她个子矮小,偏偏架势一点都不输。 “我要找的人是明迦南,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大厅里的其他人作势就欲飞身而起,却在紧要关头被明迦南用眼神制止。 明明被挟持的人是他,偏偏那卓越的风姿一点都不输人,语气极为淡定,“七七,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晏七七头顶都开始冒烟,想到这两天自己饥寒交迫被人追杀,罪魁祸首却在这里饮酒作乐风流潇洒,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取你狗命!” 像是要验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晏七七将锋利的匕首往他的脖颈处又移了一寸,表皮被划伤顿时就渗出了血。 几个护卫一看自家主子真受了伤,眼神一凛,已经要拔刀拼命,明迦南却怒喝一声,“放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都给我滚出去!” 那几人瞪着铜铃大的眼神望着晏七七,手里一致按向腰间的刀柄,却也听话的开始慢慢的往后退。 云羡跟在晏七七身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看戏。 明迦南的眼神和云羡在空中来了个交汇后又撤回,再度看向晏七七,“七七,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晏七七将他按得更紧,“没有误会,你的手下差点害死我,公孙璃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明迦南的脖颈都被擦出了血,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望着她,打着商量的语气,“七七,我在会客,等下我们再谈好不好?” 晏七七一看见他这个云淡风清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会客?会什么客?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找几个舞娘来助助兴?” 忽悠鬼的吧? 再说会客选在这声色犬马的地方,想来那客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晏七七才懒得理他,将他逼得更紧。 “七七,你说的公孙璃这个人我还真没见过,不过,你现在还是先冷静一下,毕竟,我这里有客人……” 晏七七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什么客人?都给我滚出去!要是今天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非拆了你这座风华苑不可!” 明迦南闻言哑然失笑,也不闹了,他朝大厅某处看过去,“将军,看来明某的运气真的不错,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才答应你的事情我办到了,令妹安然无恙。” 还不待晏七七反应过来,无奈中又带着些许宠溺的声音在大厅响起,“七七,数年不见,你的胆子倒也越发的大了。” 和风霁月的声音,像冬日里的暖阳,能瞬间融化掉人的心。 晏七七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来人。 一身玄色劲装,腰中别着长剑,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人,只是刚才房间内昏暗,她竟然把他也当成了护卫。 此时再看,只觉得他剑眉星目,眉飞入鬓一双大眼明朗幽深,像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这个人,怎么看着那么熟悉? 她还没回过神,那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姿态悠然的将她手中的匕首拿下来,“当初父亲送你这把匕首是用来防身的,不是让你随便吓唬别人的。” 晏七七心中一震,这个人怎么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那男子见晏七七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七七,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是不错,见到了亲哥哥竟然依然无动于衷。” 一旁的云羡反应比晏七七更快,已然起身朝他拜谒。 “在下云羡,拜见晏北大将军。” 晏北反应也很快,快步搀扶起云羡,“云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二人的父亲同时在朝为官,我们年纪相仿,在外面不必拘礼。” 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赫然就是她的四哥晏北! 第139章担心她嫁不出去 这也难怪,既然明牧远将军都回家省亲了,晏北自然也会有省亲假,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晏北! 在她的印象中,跟这几位哥哥亲近的时间不多,倒是几位哥哥平时见晏七七胆小怕事也都宠着她,加上他们年少从军,兄妹真正的交集并不多。 “四哥……” 要是这世上有卖后悔药的,晏七七一定第一个去买。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 从小到大最有原则性的就是这个晏北,晏七七本来是想悄无声息的去药王谷的,这下倒好,晏北一来她肯定不能再去了,功亏一篑。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回到房间晏北关上了门,才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你呀,小时候看着挺乖,没想到长大了反而越发调皮起来,想要出来光明正大的同父亲讲,难道他还会阻拦你不成?” 晏七七心中一沉,她早该想到的,自己偷偷跑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最省事的方法就是给镇守边关的晏北报信,让他留意自己! “四哥,你这次来,是抓我回去的?” 晏北微微笑了笑,“怎么会是抓呢?七七,告诉四哥,你想去哪里,四哥陪你去。” 晏七七更是哭笑不得。 俗话说医人不医己,她去药王谷求药,就是想要隐姓埋名,让药王看看自己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只要做个b超就能搞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异世,求药问诊都如此困难。 现在更是,惊动了晏北,这下她要再想隐姓埋名去求药已经不可能了。 “四哥,我想父亲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现在她想通了,求医问药也不急在这一时。 晏北像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好,父亲陪同陛下去了太庙,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已经回去了,我们明天出发,快马加鞭三日内可以到京城。” 他顿了顿,又问道:“七七,刚才听你说公孙璃,这人我知道,‘暗夜重楼’杀手组织的尊主,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晏七七这才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哪里是她,分明就是那个云羡! 偏偏卖队友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还没等她喘上气,晏北又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那你现在跟我说说,和那个云羡又是怎么回事?我听父亲说许国公府的许世子退了你的婚事,是不是因为他?” 晏七七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 这四哥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四哥,你看看我,和大晏国的那些官家小姐比,我一没有倾国倾城的姿色,二没有盖世无双的才华,而许世安呢,则是大晏国赫赫有名的才子,爱慕他的女人能绕京城三圈,他退我的婚才是理所当然,不退我才觉得他有毛病呢。” 门当户对在哪个时代都通用,前提是两情相悦,不然也是悲剧。 她和许世安的事情早就翻篇了,偏偏家人还一直在这件事情上耿耿于怀。 和晏七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比,晏北眼睛却瞪得比铜铃都大。 “谁说的?我还没说那个许世安有眼无珠呢,我妹妹这么一个璀璨耀眼的明珠他错过了是他没福气,放心,这次回去,四哥一定会为你寻觅一门比许国公府好一百倍的亲事!” 听他这么说,晏七七差点吐血,不会吧?她真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不要太爽,反倒是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都在担心她嫁不出去? “七七,你年纪也不小了,偷偷跑出来不说,还跟云羡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 晏北的话没说完就被晏七七打断,“四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不是要说云羡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不知道他哪一天丧命会赖上了我?” 晏北嗯了一声。 晏七七也长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到现在她突然也有点心疼云羡,难怪当初在汉阳县自己说不带他一起走的时候他会这么落寞,有再多钱又怎样,还不是孤苦一人,谁见他都躲得远远地,那滋味她也体会过,真不太好受。 “四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一路走来,反倒是他帮我帮的最多,而且有他在银子也多的花不完,今天我碰到你,也是差点被人关在冰室里冻死,是他带着我找到了出路。” 她继续说着,晏北的神色一冷,“谁敢关你?” 敢动他的亲妹妹,真是老寿星喝毒药——活得不耐烦了! 信不信他踏平那地方? “关我的人,就是刚才我让明迦南交出来的人——暗夜重楼的尊主公孙璃!” 晏北的眉头紧锁,“你是说这件事情和明迦南也有关系?” “目前来说是的,因为那地道唯一的出口就在风华苑,当时我一想到之前我还救过他,如今他反而要害我就非常生气!” 看着她娇俏的脸气的通红不像是在开玩笑,晏北也沉吟了片刻,“七七,四哥不是在帮明迦南说话,今天一整天他都和我在一处,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谋划什么。” “况且,今天还是我主动找的他,他也跟我保证一定会找到你。” 晏七七明白了,明迦南这个老狐狸,把他哥哥耍的团团转不说,还拿仇人当恩人! 她当时救了明长欢,不希望他们明家感恩戴德,没想到他们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要不是今天她侥幸逃脱出来,她还真想看看明迦南能不能像四哥说的,真的找到她! 晏七七恨得咬牙启齿,恨不得立刻去撕烂明迦南丑恶的嘴脸! 两兄妹正说着话,门又被人敲响了。 第140章身子骨果然差到了极点 晏北这次是私人行程,明迦南安排的很周到,在风华苑的一处少有人来的小院安置了他,现在已经临近深夜,还还会有谁来? 晏北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正是衣袂飘飘的云羡! “云公子?夜深露重不去休息,找在下所为何事?” 听晏北这么问,云羡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朝屋里站着的晏七七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才收回目光,“在下夤夜前来,是有要事要拜托晏将军。” “那屋里说吧。”晏北将云羡请进了屋。 “七七,去给云公子泡杯热茶来。” 晏北吩咐下去后,晏七七并没有动。 “怎么了?” “四哥,你还不知道吧,云公子体质虚弱,喝不得茶,这桌上有白水,要是他口渴的话自己拿杯子倒就好了。” 云羡笑了笑,也没有反驳,自己动手拿起杯子,当真倒了一杯白水。 “你倒是对他了如指掌,对了,云公子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晏北常年在边关,习武之人就是直来直去说话也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云羡站起身来朝晏北行了个大礼后才开口,“云某深夜前来,是想恳请将军,如果将军启程回京,能否带我一程,不知道将军方不方便?” 晏北很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云公子就是为了这个事?你派小厮来通传一声就行了,顺路而已,方便,方便。” 得到晏北肯定的回答,云羡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路费,还望将军不嫌弃。” 晏北看都没看就将银票推了回去,“云公子这是做什么,刚才七七也说了,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的照顾,既然你们是朋友,那就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也不要做生分的事情。” 云羡也没有再推脱,朝晏北抱拳,“既然如此,那云某就谢过将军了。” 等云羡一走,晏七七又急忙问晏北,“四哥,刚才不是你劝我要和云羡少来往吗?怎么人家一说要搭顺风车,你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晏北轻轻的在她额头点了点,“你呀,真是不懂我们的心……” 他说完这句,便笑着催促晏七七赶紧去睡觉,对刚才为什么这么做却只字不提。 后半夜,晏七七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才恍然惊觉,她懂了,为什么这次回去晏北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因为有他在,云羡就是想做什么也会忌惮他在!云羡自然不会僭越,并且能顺手搭上丞相的公子,不管晏家需不需要,这个人情,丞相府是欠下了。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深夜万籁俱寂,云羡却还未休息,正在内室和景殊下棋。 待最后一个白子落下,连输三把溃不成军的景殊只能投降,“少主,属下技不如人,输了。” 云羡眉眼微敛,看不出喜怒,就连声音也淡淡的,指尖摩挲着白玉棋子,“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心不在焉?” 闻言景殊终于忍不住了,“少主,明明我们可以不和他们同路,为什么你还要去求他?再说了,这次你又救了晏七七一命,我看她根本都没发觉!也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云羡双眸一紧,声音极为冷淡,“景殊,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景殊这一次没有退缩,而是就地半跪,“少主,属下觉得您为那个女人做的已经够多了,您身上余毒未清,三番两次的救她不说,这一次竟然差点连命都丢了,少主,您不能再冒险了,您的身体金贵着呢……” “刚才您又去找晏北说要跟他们一起回去,少主,属下跟随您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您是个不愿意欠别人,为什么要送这么大个人情给她?您知道的,就算您喜欢她,您也不可能和……” “够了!”云羡打断了景殊的话。 “不早了,你退下。” 事已至此,景殊知道少主的脾气,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闭嘴,“那属下先告退了,少主您早些休息。” 景殊走后,云羡一点睡意都没有,其实景殊刚才说的他并非没有想过,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参透天下最难解的谜题,却唯独参不透‘情’这个字。 今天要不是晏殊点醒自己,恐怕他依旧会继续逃避。 和晏七七相处了这些日子,他开心大过忧虑,甚至还在期待未来,这要是放在以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将来…… 他目光微敛,眼中燃起的小火苗逐渐暗淡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云羡就收拾好了包袱在风华苑门口等晏七七。 晏北安排的很妥当,一共两辆马车,晏七七单独一辆,晏北和云羡两人共乘一辆。 一上车云羡就借口身体不适为由,除了吃饭喝水几乎都是在睡觉,让晏北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的在心里嘀咕,看来这云公子当真是命不久矣了,这么容易累,身子骨真是差到了极点。 第三天下午,晏北一行人已经到了京城城门外。 而早就停在城门口,从一辆外观十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丞相云安之! 云安之穿的是便装,所以和晏北相见后也没有多余的礼数,互相弯腰见了礼,云羡看见自己的亲爹来迎接自己后也没有多大反应,径直上了云家的马车。 还是云安之觉得这样直接走不好,又朝晏北拱了拱手,“多谢将军,犬子身子一向不大利索,劳烦各位了……” 晏北的性情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丝毫没觉得云羡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表示理解,两拨人就在城门口分别。 晏七七已经恢复了女儿身的装扮,此刻也不好下车,透过马车的纱窗往外看,心里早已把云羡骂了几百遍。 第141章慌乱的心 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开始说的多好听啊,一到京城就翻脸不认人了,连道别的客套话都懒得说,竟然径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欠了他一万两银子没还呢! 送走了云家父子,晏北便去了晏七七的马车,一挑帘子就看见她腮帮子鼓起,满脸的不服气,晏北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谁又惹你生气了?脸鼓成这个样子?” 晏七七直接翻了个白眼,“还有谁?就那个云羡,还真是个白眼狼,这几日我们好吃好喝的伺候他,还派高手贴身保护他,他倒好,一到自己的地盘就翻脸不认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晏北眼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微有些凝重。 “七七,你年纪还小,在外面胡闹自有我和另外几位哥哥担待着,可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明白一点,你和云羡是不可能的……” 彼时晏七七正在喝水,听晏北如此说,她没忍住,直接将嘴里的茶水悉数喷了出去,晏北就坐在她对面,躲闪不及,直接被喷得半边衣襟全都湿透了。 晏七七慌忙不迭的一边拿着手绢为他擦拭一边否认,“四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我和他怎么可能……” 她的心也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不住的摇着头,想要把心中陡然泛起的那抹异样的感觉去掉。 “不可能最好,本来朝堂上的这些事是不想让你参与进来的,但是你也大了,四哥告诉你也无妨。” 他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云安之和我们父亲一样,同为两朝元老,虽然他比不得父亲战功赫赫,可是这么多年他在京城只手遮天,势力盘根错节,朝堂上他是文臣,却主张以武治国,反而是父亲,一身戎马疆场深知百姓安居乐业不容易,所以主张休养生息,两人之间嫌隙颇深。” 晏七七听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史书上说的,历朝历代皇帝通用的制衡之术,为了避免一家独大,索性让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来互相牵制,这样更容易让皇权巩固。 只是这样一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两边斗得非死即伤,互为死敌。 只听晏北继续道,“云安之利用职务之便,不仅在朝堂上下插遍了眼线,就连六部他都插手过问,尤其是工部和户部,更是他中饱私囊的左膀右臂!” 难怪云家富甲天下,都说云家一门七个女儿个个堪比男人,个个会做生意,原来不过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想拉拢巴结丞相的,不明着送礼了,而是打着建立商号的由头给丞相的子女好处! 怪不得云羡花钱比散财童子还厉害! “据我所知,他已经向晏帝上了折子,主张扩充疆土,这样一来,兵部粮草储备他又可以狠赚一笔,可是父亲却在朝堂上和他据理力争,说边疆刚刚安稳十余年,正是养精蓄锐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时候,不能再挑起战火,这几天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晏七七越听越心惊,这个云安之是想发国难财啊! “那皇帝的意思呢?” 晏北叹了一口气,“我这是回来,名义上是省亲,实际上是回来面见陛下。” 她心中一沉! 这就表明,皇帝对云安之的提议动了心,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把晏北召回来。 “四哥,你到时候可要劝陛下啊……” 自古以来但凡打仗,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战争给人带来的伤痛远不是钱财所能弥补的。 偏偏那些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人永远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想要权力和至高无上的拥戴。 听晏七七焦急的语气,晏北也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呢?陛下也知晓,况且如今北国皇帝病危,宫闱大乱人心涣散,也的确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毕竟北国在我大晏边境烧杀抢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说完他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晏七七的肩膀,“算了,这些国家大事还是不说了,哥哥们只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平安富足过一辈子就成了。” 云羡坐到了马车上,马车外面鎏金抛光豪华异常,内部布置更是奢靡到了极点。 五月份的天气,京城已经酷热异常,偏偏在这马车里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热意,在马车的四个角落里各放了一盆冰块,四个芭蕉扇自动转着,带来令人舒爽的凉意。 矮桌旁边放置的都是时令果蔬,美酒佳肴。 云羡坐在主位,云安之反而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昨天景殊公子连夜传讯回来说公子今天会到,老臣刚下朝就赶过来了,这‘雪芙蓉’是老臣吩咐‘珍馐阁’的大厨现做的,味道很好,公子您尝尝看……“ 此刻要是有旁人在场,只怕都会惊呆掉下巴。 堂堂大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丞相竟然对自己的儿子礼遇有加,态度谨小慎微,一副生怕得罪他的样子! 而且他都低三下四成这样了,云羡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满桌的好菜他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放筷子的动静稍微大了些,吓得云安之差点跪下,说话的时候更是磕磕巴巴的,和在朝堂上那挥斥方遒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公子……可是有哪里还不满意?” 云羡嗯了一声,左手撑着头,懒洋洋的靠在坐垫上,“告诉你手下的人,让他们最近都放机灵点,晏北回来了,他可不像成国公,他是一头意气风发的狮子,稍不注意就能咬死你们所有人!” 第142章负荆请罪 闻言云安之的身子抖了抖,颤颤巍巍的回了个“是”字之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云羡从袖口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扔到他面前,“拿去吧。” 云安之眼神陡然发亮,如暴虎扑食,一把抓过塞进了嘴里,止不住的道谢,“多谢公子赐药。” “这几年你做的还不错,只要乖乖听话,我保证你能长命百岁。”云羡的语气依旧懒洋洋中带着些许冷淡,可在云安之的听来却犹如天籁,“谢谢公子,在下必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公子!” 听多了他表忠心的话,简直没有一点新意,云羡摆了摆手,“找个人少的地方停下,你先回去。” 云安之哪里还敢说不,当即就让车夫停了下来,他一个人下来往云府走,马车瞬间绝尘而去直奔摘星楼。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云羡一般不会回丞相府,他在摘星楼的时间反而比较多一些,马车刚刚停稳,景殊就迎了上来,他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云安之气喘如牛的回到家,越想越气,将丫鬟刚刚送上来的热茶“啪嗒”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老爷,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年轻的小妾冲上来抚摸他的胸口给他顺气,顺便用眼神示意丫鬟再去端一碗新的热茶过来。 生气归生气,但是他却不能当着小妾的面说出实情,都气的冒烟了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暂时压下滔天怒火。 “这几天羡儿回来,你们都要小心的伺候着。”扔下这句话,云安之气呼呼的走了。 —— 晏七七望着晏国公府门口金光闪闪的牌匾,她有些迈不动腿。 还是晏北回过头发现她一直慢吞吞的走,像是有什么心事,刚要叫她快点,却发现她转身朝院墙旁边的柳树奔去。 “七七,大门在这里。” 晏七七恍若未闻,伸手折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条枝握在手里后,才亦步亦趋的跟着晏北进了大门。 得到消息的晏天霁早就已经在大厅等候。 “爹,我们回来了。”晏北走在前面,生怕晏天霁听不见喊得特别大声。 晏七七额头冷汗直冒,完了完了,还好她刚才有所准备。 背着手站在大厅中间的晏天霁一身蟒袍,气势威严,像一座巍峨的山,气场逼人,晏七七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听见晏北的叫声,晏天霁回过头,同样也看见了晏七七,眼中有欣喜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脸上怒色满满。 晏七七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自觉的从晏北身后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晏天霁磕了个头,“父亲,我错了……” 然后又将刚才在门口折断的柳条双手举高放在晏天霁面前,“要打要骂,父亲尽管动手就是了,女儿不说一个疼字!” 晏天霁沉着脸望着她手里还带着露水的柳条枝,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知道自己错了?” “父亲,我这是在负荆请罪,女儿偷跑出去害您担心了,又让四哥千里迢迢的去寻我,我做的错事我认。” 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她晏七七负柳请罪,就是不知道这柳条打在背上疼不疼,早知道她就折细一点的树枝了…… 听她说完晏天霁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这个女儿啊,真是越来越顽皮,翻墙掏鸟窝离家出走,女儿家不该干的事情全干了! 本来满腔怒火的晏天霁在见到女儿平安无事的一瞬间,那怒火便悉数化为乌有,只想着她的人只要好端端的就比什么都强。 “七七啊,爹爹不求你像慎郡王府的白夕颜小姐那样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只求你能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这都办不到吗?” 白夕颜? 晏七七恍然觉得这名字很熟悉,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据说白夕颜的母亲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当初看上了一个一文不名的书生,太后怜惜她,爱屋及乌求得皇帝提携了那位书生一个正五品的功名,特赐予了“慎郡王”的头衔,意思是让他谨言慎行,据说白夕颜这个名字还是太后亲赐的。 古诗有云:“寄情黄昏后,待看夕颜花。”白夕颜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而且此女的容貌生的更是出尘绝世,加上有才女之名加持,更是令京城贵公子们趋之若鹜,说亲的人差点把慎郡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甚至名声一度大到和许世安成为在世家弟子中呼声最高的绝配才子佳人。 慎郡王一辈子庸庸碌碌,反倒是白夕颜一介女流倒是为慎郡王府赢得了不少脸面。 可是晏七七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白夕颜?父亲,您怎么会突然说起她?” 晏天霁也不是真的要打晏七七,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平时太过宠溺她,以至于到现在无法无天,想要纠正已经晚了。 他叹息了一声将柳条扔到一边,搀扶起晏七七,顺口解释,“你四哥这次回来,不光是回家省亲这么简单,陛下有意将白夕颜指婚给他……” 晏七七呼吸一顿,“那四哥的想法呢?” “你四哥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想法。” 是了,像成国公府这种享受皇家俸禄的人,说白了就是拿命搏富贵,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赏赐的,陛下觉得合适就行,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就好比当初的自己,如果不是许世安退婚,她现在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朝堂上波云诡谲她也看不懂,只是她一向是个悲观主义者,只觉得陛下突然要赐婚,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143章亲事一定要搅黄! 不光是晏七七心中有疑惑,此刻远在摘星楼的云羡听完景殊的汇报更是惊讶。 云羡刚进摘星楼,景殊就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巨细靡遗的朝他说了。 “少主,您身上的伤……”景殊的医术也不错,这次他发现少主身上‘八月海棠’的香味浓了不少。 虽然这花是强身健体的好药,可是药三分毒,还是要注意,要不是少主三番两次要救那个女人,少主又何必用的这么狠,想必是最近用的频繁,药剂加大的缘故,他的脸色又变得青白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孱弱清瘦了不少。 云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大碍,最近宫里宫外可有异动?” 景殊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少主,最近北国传来消息,说……陛下病重,要送,送质子回国继位,您看……” 别人不知道,景殊心里却一清二楚,宫里的那位质子其实…… 云羡眉头微蹙,语气却未改变分毫,“该来的总会来,让云安之安排吧。” “可是他……”景殊欲言又止,谨慎的眼神一再看向云羡,似乎觉得这极为不妥。 “你我早就知道,能容许他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话已至此,景殊已全然明白,当即应了下来。 “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属下也觉得有必要告诉您知道……” 听完景殊的话,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云羡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景殊又重复了一遍,“宫内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慎郡王府的大小姐白夕颜就要被指婚给成国公府的四公子晏北了。” 别人不知道,而云羡作为京中最大情报收集机关的负责人,心中却早已一清二楚,白夕颜的生母韩氏对外说自己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可实际上却是太后血浓于水的亲女儿! 当年晏国内乱,太后还是妃子的时候不得已外逃流落民间和外人生下的女儿,虽然这段秘辛被太后掩饰的很好,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太后已经相当克制了,但对慎郡王府的人却不是一般的好,自己女儿生下的孩子自然就是她的亲外孙女。 如今太后的亲外孙女要被指婚给晏北,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值得深思了。 现在晏北镇守边关,掌握军中大权,年纪轻轻军功赫赫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相信在不久以后的将来他是最有可能接替晏天霁成为执掌百万大军虎符的护国大将军的最佳人选。 皇帝对太后唯命是从,现在又将太后的亲外孙女指婚给晏北,用心不可谓不深。 云羡更加明白,这是重用晏家的信号! 朝廷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要给晏北指婚,这么明显拉拢晏北的姿态,想必皇帝对边关战事的态度就是要战! 北国现在局势内忧外患,如果此刻要和晏国交战,不用想一定会输的十分惨烈,而且晏国和北国相邻最要紧的边塞就是晏北在把守,如果真让他带兵攻打北国,晏北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立大功。 云羡隐忍负重这么多年,可不想因为这一次功亏一篑。 他眉头微蹙,将桌上的茶水倒入香炉之中,激起飞烟阵阵。 景殊抬眼看了看,“少主您的意思是……” 云羡双眸微微闪了闪,一字一顿,“这门亲事,一定要搅黄!” 戍时刚过,华灯初上,云羡回到了云府。 云安之亲自出来迎接,“公子,在下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公子回家了,也早已经屏退了旁人,公子大可放心。”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并没有让云羡高看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内室,云安之大气也不敢喘,小心跟随在他身后。 门被关上,云安之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景殊一脚揣在了他的心口上,云安之猝不及防被直接踹飞,先是撞倒了花瓶然后整个人滚落在地,之前穿戴整齐的华服也被花瓶里倒灌出来的水淋得湿透。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云安之在云羡手下这么多年,深知他的脾气,喜怒不行于色,他要是亲自动手还好,那就证明事情还有转机,怕就怕是他身边的那位高手动手,只有这位一出手,这就代表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 云安之狼狈异常不停的求饶,云羡却懒洋洋的靠在桌边,神色阴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云安之,近年来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离开之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让你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好好哄着他,你倒好,竟然敢在背后蹿唆他主动挑起战事?谁借给你的胆子?嗯?” 云羡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有很多种,不然云安之也不会这么多年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差遣。 “公子,老夫效忠之心日月可鉴,从来不敢有半点歪心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好啊……”云安之浑身湿透,头发散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丝毫没有了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风光样。 云羡恩威并施了之后,云安之老实了许多。 随后在饭桌上吃饭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其他盘子里的连筷子都不敢伸出去。 “听说陛下要给晏北赐婚,可有此事?” 本来安静的饭桌上,云羡突然不温不火的来了这么一句,吓得云安之的手又抖了一抖,急忙应答,“是的,是慎郡王府的大小姐白夕颜,据说圣旨不久后就会下达……” 云安之身为朝廷重臣,一般皇帝决定的机要大事他还是能先一步知道的。 “此事你怎么看?”云羡却突然问起了他的意见。 第144章真实身份 这么多年,云安之别的没搞清楚,但是对云羡的脾气他还是摸出了一二。 知道云羡其实也并不是真正要弄清楚他的看法,而是想听他分析。 明白了这点,云安之的神色变得更加恭谨,“但凭公子吩咐,您要是觉得这桩婚事不是那么合适,也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他话音刚落,就见云羡露出一抹冷笑来,云安之后背冷汗直冒,急忙改口,“其实老臣也觉得陛下的那桩亲事指配的不太合理。” 云羡语气未变,“既然你也觉得不合适,想必皇帝也会再三考虑,那我就在府里等待你的好消息。” 云安之心中震惊无比,他没想到云羡甚至都懒得听他的解释,也对,这么多年,他也没有认真听过自己的几回解释,只看结果。 “如果公子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告退了。”每次单独和云羡说话总让他有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后背能被汗水淋湿三回,他迫不及待的想早些结束这非人的折磨。 偏偏云羡摇了摇头,并不准备放他走,“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 “我听说陛下准备选个黄道吉日送宫里的那位回北国?”话才开了个头,云安之就知道要糟! 只是云安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云羡抢了先,“你安排一下,让景殊护送……” 云安之想死的心都有,“公子,万万不可啊,您知道宫里的那位并不是……” 到嘴边的话在云羡锐利眼神的注视中又被云安之咽了下去,良久才回了一个“是”。 室内静谧无声,云羡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 大晏国历一十六年,晏国北国两国交战,死伤不计其数,最终北国大败,按照战败条约,北国除了割地给晏国之外,北国唯一的太子郝连澈也要被送往晏国做质子。 当时皇后景佳人不舍自己的亲生儿子年纪轻轻就去异国他乡受苦,花了万金悬赏死士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 只是北国皇后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竟然在军队出城的那一天会悄悄溜出宫,只留了一封书信,说既然假的已经出去了,要是真的留在皇宫只会让人怀疑,所以他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景佳人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整天以泪洗面,也正是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才骗过了硕亲王郝连辰安插在宫中的内应,相信太子真的被送出去做质子了。 直到现在,不管是晏国还是北国,包括北国硕亲王郝连辰都以为在晏国皇宫内做人质的是郝连澈,他们又哪里能够想的到,真正的太子早已摇身一变过得无比逍遥! 当时出发去晏国的时候,硕亲王也在背后捣鬼,导致护送假太子去晏国的护卫队伍全部遭到伏击死的死伤的伤,而乔装成侍卫的真太子却下落不明。 景佳人不止一次派贴身侍卫去查真正太子的下落,可派去了几波人,都查不到半点消息。 她也不敢查的太频繁,知道如果贸然去调查,那万一质子不是太子,当初真正太子的一片苦心就会变成祸事,要是被晏国皇帝知道了,估计两国又会是一场恶战。 可要是不查,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晏国皇宫内的质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而且近年来北国皇帝身体日渐衰弱,要真是弄个假太子回来,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岂不更加令人担忧? 再加上硕亲王一直对北国皇位虎视眈眈,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前有狼,后有虎! 大晏国上到君王,下到三岁幼儿,都知道北国太子被囚禁在宫中,但却无一人知道真正的北国太子就藏在云家,正是那个传言活不过二十五的病娇公子云羡! 云安之看似表面风光,背地里却不得不听从云羡的差遣,当初机缘巧合下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和云羡达成了共识。 云安之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反正生下来就是个病儿,太医都说活不过二十五,用儿子的命换他一生荣华富贵,也不枉他托生一场。 能让云安之下定决心亲手了结自己亲生儿子性命的原因之一,就是云羡和他的病儿年纪相仿不说,就连样貌都有六分相似,加上真正的云羡当初卧床不起,除了几个为他诊治的大夫和贴身伺候的丫鬟之外,无人清楚他的真正样貌。 当时两人都不过十二来岁的年纪,容貌一天一个样,北国太子郝连澈变成云羡,用云羡的身份活下去的时候除了云安之没人知道。 当初云安之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也被郝连澈种下了“百穿肠”的蛊毒,他曾偷偷遍寻天下名医,却无人能够医治。 除了郝连澈能给他解药,他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这些年郝连澈倒是从未食言,除了偶尔几次因为自己做错事药稍微给的晚了几天,让他疼的死去活来之外,倒也平安无事。 “放心,这次我离开,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置于当初我答应你的酬金,会安排人存到你的名下,当然,要是哪天你想来北国,我也欢迎你。”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可说到底云安之对他还是格外照顾,不管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看在他这金光闪闪的尊贵身份上,表现的都还不错。 云安之急忙跪下朝他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公子恩典……那臣身上的毒?” “等我回到了北国,景殊自会给你解药。” 第145章偏偏不死心 云安之听云羡这么说,像是没反应过来,心中疑惑的话便脱口而出:“啊?景公子不跟您一起回去?”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景殊这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怎么,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去?我回去了,你好接手这摘星楼?” 摘星楼现在经过云羡的经营,可谓是日进万金,不光是大晏国内的能工巧匠蜂拥而至,甚至名声大到整片大陆都知道了,大家都以自己的宝贝能够在摘星楼亮相为荣,甚至还弄出了个前十的榜单来,每天单单坐在那里收收交易费都能收到手软,更不要说能涨见识了,那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被景殊轻而易举看穿小心思的云安之的也不气恼,嘿嘿干笑了几声,“景公子莫怪,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羡没说什么,景殊倒是寸步不让,“有自知之明最好。” 云安之见景殊有点像是要和他杠上的意思,不想徒生事端,心中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老臣就先告辞了,正好沁娘娘最近让人传话说要见老臣,我就将公子吩咐我的事情一并办了。” “嗯,去吧。” 别看云安之一把年纪,跑起来倒是快得很,他也不怕一身老骨头被震的稀碎,还特意去马房里挑了一匹脚程好的骏马,连平常专门出行用的软轿都放到了一边,翻身上马后就挥舞着马鞭朝皇宫内赶去。 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沁贵妃住的“揽月殿”。 前朝臣子想要进后宫那是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的是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后宫内眷的亲人可以随时随地过来探望。 难的是那些品阶低的妃子们探亲次数有严格的限制,一年轮不上一回,而高品阶的妃子们虽然探亲次数没有限制,可身居高位的人亲人们在前朝也有不低的官职。 现如今陛下对外戚掌权很是忌讳,更加不允许前朝和后宫交往过甚,因此就算是想要经常见面也不太可能。 只不过这一次云安之能来,也是皇帝体恤贵妃明理懂事,从来不对前朝的事情指手画脚,只想偏安一隅在她的那片方寸之地,惹得晏帝很是怜爱,所以特意准许云安之进宫探望。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云安之十分麻利的就跪了下去。 云沁没能拦住,只能疾步朝前走去赶紧搀扶起他,“父亲不必多礼……”她的声音由开始的兴奋变成了茫然又变成了失落。 “他……没随父亲一起来?”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偏偏不死心,还要问一问。 云安之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见沁贵妃屏退了旁人,他这才放开了说话,只不过语气中更带有些劝慰。 “沁儿,作为皇帝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无心,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受伤,当初你既然选择了进宫,那些在宫外的凡尘俗事都通通隔离在外了,看见了那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头的宫墙了吗?隔的不止是人,还有心。” 虽然从头到尾云安之都没说出云羡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冰雪聪明如云沁,一定会懂。 果然云沁听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多谢父亲教诲,在狠心这一块,女儿自愧不如。” 云安之的脸可疑的红了红,像是有些挂不住,用咳嗽来掩饰顺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这次我进宫,是给你送这个的。”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药方,这药方是云羡之前给他的,只是之前一直没空,刚好今天进宫的时候可以交给她,云安之私底下也派人查过,都是些温补的方子也就没太在意。 不过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多嘴说了几句,“沁儿啊,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我瞧着陛下对你盛宠正隆,你可要好好的加把劲,为陛下生个公主或者皇子,这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个孩子也算有个倚仗。” 云安之的意思很明显,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比比皆是,就算没有了皇帝的宠爱,有了孩子也有了陪伴,不至于在这深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云沁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话,云安之并不知道,他刚才给自己的药方是自己特意找云羡求的,这辈子她进宫每天面对那个男人就足够让自己恶心了,她一点都不想怀上龙种,那药,自然也是避孕药。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云沁面无表情的将药方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回答的有些敷衍。 她心里很清楚,其实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让云安之这辈子注定无后,一连生了七个女儿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结果还是个病儿,云羡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云沁早就知道了,云安之这辈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和荣华富贵,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无后也是他罪有应得。 如今她还叫云安之一声父亲,不过是看在他生养了自己的份上,刚才他劝解自己要生个孩子又何尝不是想借自己的手提升他的实力。 云安之见她答应的兴致缺缺的,微微叹了口气,“沁儿,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怪爹当初拆散了你和那个穷书生,可是我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嫁给他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又怎么会像今天一样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恩宠,到哪里都是跪倒一片的尊荣呢?”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云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连带着语调都走高了几分,“丞相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回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她的语气十分生疏,没有称呼他为父亲是在提醒云安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第146章芳心错付 云安之这才发觉不对,急忙改口,“贵妃娘娘恕罪,老臣刚才多嘴了……” 他看向云沁,小心翼翼的开口,“老臣这次来,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云羡说,如果娘娘方便的话,可以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陛下不要将白夕颜赐婚给晏北。” 云沁很明显也不想再和他谈下去,漫不经心的敷衍了几句,“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听她这么冷淡的回答,云安之又联想到刚才自己的言语过失,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挑了个好时机就告退了。 等云安之走了之后,整个揽月殿里就只剩下了云沁自己,她望着桌上的檀香炉袅袅升起的云烟,自己的思绪也飘到了五年之前。 少女情怀总是诗,年少怀春的云沁也不例外,即便过去了好几年她依旧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一个人偷偷去逛庙会,没想到人实在是太多将她挤到了围栏外,正巧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匹受惊的疯马,她看着朝自己飞驰而来的疯马早就已经吓的六神无主,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眼看马蹄就要朝自己当面踩下来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斜插过来一只手,一个满身穿着补丁衣裳的书生紧紧的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了马蹄的踩踏。 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紧紧的抱着,那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以至于很多年后,午夜梦回之时,她依旧会经常梦见当初那个满脸青涩的少年郎。 后来的事情和她看的大多数话本的故事一样,她对这个穷书生一见钟情心生感激,加上心性相投久而久之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年一度的选妃大典也开始了,每年皇室都会会召集各类大臣家眷子女中符合年龄样貌要求的女子,下旨敕封为妃子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云安之的七个女儿中,只有三女儿云沁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早就想做皇亲国戚的他顺理成章的将云沁的生辰八字报了上去。 或许是云沁敷衍的态度引起了云安之的怀疑,从而发现了这个穷书生的存在,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立刻对穷书生痛下杀手,好在云沁早有准备,让书生躲过了一劫。 后来云安之干脆找到了云沁,让她在书生的性命和进宫做皇妃之间做选择,当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理所当然的要去找书生同甘共苦,甚至做好了清贫一生的准备。 没想到这才是整件事情悲剧的开始,云安之私下早就给了那穷书生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甚至在云沁去找他的时候亲眼撞见穷书生正在妓院风流快活醉生梦死。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和花魁做出下流不堪的事情,再趁她晃神的时候告诉了她真相,原来穷书生一直是靠俊秀的容貌加上编造的可怜身世骗取无知少女的爱意,取得信任后再骗取她们的钱财,也只有她傻的可怜,妄想和他比翼双飞。 如今大功告成,他喝着美酒佳酿肆无忌惮的笑话她,甚至还说要是她自荐枕席的话,他可以考虑一下纳她做个小妾! 遭到打击心如死灰的云沁当天晚上就在房梁上挂了一条白绫,想要了断一生,却又被路过的云羡救了下来。 云羡告诉她,让一个人痛苦的方法有很多种,死是最无用的解脱,如果有恨,那就带着恨意活下去,让那些曾经辜负自己的人得到惩罚才能让自己得到解脱。 那时候的云羡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却拥有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度,虽然云沁知道他性子冷,更知道他早已不是自己那个病怏怏的弟弟,之前她一直拿他当陌生人,可后来那段让她最痛苦的日子却是云羡陪她一起度过的。 然后她才恍然惊觉,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爱上了云羡!他的见识,他的果敢,都让自己无法自拔! 再到后来,她知道自己被选中为妃的话可以帮到云羡,便毫不犹豫的进了宫,用尽手段得到皇帝的宠幸,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青云直上被封为贵妃,到哪里都有无数的人跟着,无数人对她俯首称臣,那个欺骗她感情的书生也早已得到了报应,让人乱棍打死扔到了乱葬岗。 如果不是今天云安之偶然提起,她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同时她又有些感谢那个书生,要不是他,那她又怎么会发现自己还有更值得爱的人呢? 那个书生只不过是她人生中极为失败的一笔,云羡才是她的人生方向,他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力去完成。 想到这里,云沁平静无波的眸子中仿佛又有了生机,她将丫鬟芊芊叫了进来。 “娘娘,您可是要午睡?”芊芊知道今天是丞相进宫的日子,一般这时候都是娘家人说体己话的时候,所以自动躲得远远的,娘娘叫唤她后才出来。 云沁却摆摆手,“去太和殿问问,陛下今天在做什么,就说我做了他最爱吃的莲花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芊芊心中一喜,想到娘娘可是开窍了,脸上的笑容更是遮不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时隔五年之后,从未踏入明家大门一步的明迦南竟然回到了明家,守门的侍卫连滚带爬的跑进内室想要禀告给明将军知晓。 明迦南姿态从容的进了大门,绕过了花厅,朝大厅走去。 和前几天跳墙进跳墙出不同,此刻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小厮,一声令下,就将他的衣物往之前的院子里搬。 第147章谁也不敢再轻看你了…… 短短一个礼拜不到,明将军续弦的夫人温佩玖在被休返乡的途中得了急病,身边又没有能主事的人,只能匆匆下葬。 而明家二小姐明翊君惊闻噩耗承受不了打击一夜之间发疯成了个疯女人,明明怀着身孕,偏偏抱着破布娃娃叫孩子,名医请了一拨又一拨,大都摇头说没救了,而且嘱咐千万不要刺激她,否则胎气不稳,容易一尸两命。 明将军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到底还是心疼她,命人单独辟开一个院落派专人伺候她,直到生下孩子为止。 明家长女明长欢重新住进了绣楼,每天乖乖的跟在明将军身边承欢膝下,这才让明牧远一颗心稍微有些回暖,加上今天又得知自己离家多年的儿子回来了,明牧远更是高兴的胡子都翘到了两边。 父子五年没见,生疏到相顾无言。 明牧远更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来了就好。”便再也没了话。 明迦南熟门熟路的搬到自己原先住的院子,明长欢从小到大一直都很黏着哥哥,听说哥哥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又想到他回来没个贴身伺候的可心人儿,便亲自指派了原先跟随自己的大丫鬟如意去伺候明迦南的衣食起居。 之前明长欢被温佩玖逼得离家出走的时候,如意还倒戈相向,差点逼得明长欢无家可归,这次大小姐非但不责怪她,反而还重用她,这让如意感激涕零,发誓要好好效忠大小姐。 明长欢的脸上风轻云淡,亲自拉起在自己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如意,轻声安慰她,“好如意,其实我知道,那种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是如今我把你派到大哥身边,你就要尽心伺候了知道吗?如果表现的好,我会求大哥收了你,到时候你就成了明家的主子,谁也不敢再看轻你了……” 如意没想到明长欢竟然为她打算的这么长远,当即又朝明长欢磕了几个响头,对她的再造之恩感激涕零。 明迦南带来的小厮动作敏捷,行动很快,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已经将他的物品摆放整齐,刚好明长欢也过来了。 “哥哥……”明长欢飞奔扑到了明迦南的怀里。 虽然平时明迦南看起来冷酷,但是对这个妹妹他还是打心底宠爱有加的。 “长欢,你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这么蹦蹦跳跳了。”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在,即便是五年未见,兄妹两人一点也不生疏。 听他这么说,明长欢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往他怀里拱了拱,轻轻搂住他的腰,“哥哥,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好像还比原来胖了些。” 明迦南哑然失笑,“你也长高了,最近忙什么呢?” 明长欢低垂的眼帘猛地有精光一闪,随即很快消失不见。 嘟了嘟嘴道,“哥哥,我还能干什么,继母得急病走的匆忙,翊君妹妹又疯疯癫癫的,父亲又不会在家里多呆,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需要我来打点……” 再抬头的时候,她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好啦,别哭了,哥哥回来了,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本来明迦南是想当面问问她,到底害晏七七的事情她有没有参与,可话到了嘴边,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就再也张不开嘴了。 有了明迦南轻声细语的安慰,明长欢的眼泪才算是止住了,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来,转头朝安静站在一边的丫鬟如意使了个眼色。 如意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为了今天来见明迦南还特意梳洗打扮过。 她白皙无暇的脸上一双明眸微闪,嘴角微翘,见明迦南看过来,她竟然丝毫不怯,一双盈盈如水的桃花眼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朝他脸上时不时的瞟去,不经意撞上他的视线后脸色变得潮红,一脸娇媚温婉。 今天如意上身穿的是水湖色的轻纱衫,这衣服颜色渲染相当奇特,由浅至深,上身是白中掺着绿,到了裙摆处逐渐变成翠绿,随着人步伐的游走宛如踏水而行的洛神,极其打眼! 袖口处以蜀绣白丝线绕边,大片的桃花花瓣镶嵌在裙摆上,衬得她越发娇艳。 猛地一眼看过去就算和明长欢比也丝毫不逊色,要不是如意还梳着一个丫鬟头,外人都以为她也是明家的千金小姐! “如意见过大少爷……” 此时立夏刚过,旁人穿的还是春衫,如意早已穿上了抹胸夏衫,刚才俯身行礼的时候胸前沟壑大片雪白尽显,春色无边。 还不待明迦南说什么,明长欢已拉住他开始撒娇,“哥哥,这是我房里最机灵的丫鬟,现在我把她派到你房里伺候可不准拒绝哦。” 明迦南笑得很是开心,“难为你有心了,这丫头看着也是个伶俐的,你竟然舍得?” 明长欢点点头,“给哥哥的,当然要贴心的。” 明迦南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闻言一笑,更是如千树梨花开,俊逸非常,让旁边的丫鬟小厮都看呆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辜负妹妹的好意了,留她在内室伺候吧。” 如意心中一喜,她心中十分清楚漂亮美貌的丫鬟想要上位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这其中最快最稳妥的就是让自己以色侍人!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身材更是玲珑有致不输旁人,而明迦南竟然都没怎么推辞就收下了自己,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入了明迦南的眼呢? 第148章真是个妙人 在明府如意也不是个一心不闻窗外事的人,明家家大业大,这位大少爷的风流韵事在整个金阳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偏偏她运气好,被安排在明迦南身边贴身伺候,这简直好比天上掉下了大金蛋,刚好又砸到了她的头上! 如意也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她生怕明迦南会突然反悔,急忙跪地致谢,“奴婢谢过大少爷。” 一连几天明迦南一直呆在家中,而如意作为大少爷房中唯一的内侍丫鬟,自然每天都贴身伺候,尤其是伺候明迦南洗漱的时候,她内心的躁动就一直没停过,这么年轻有劲的肉体,她都已经在妄想某一天自己被这具强劲有力的身躯压在身上的销魂滋味了。 甚至有好几次,都不知道大少爷是有意无意,故意脱光了之后再让她进来递衣衫,还轻轻触碰了她的手指头,着实让她脸红心跳了好几天。 “如意?在想什么呢?”明长欢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 后知后觉的如意惊觉大小姐语气不对,这才收敛了心神继续为大小姐扇风,“小姐有何吩咐?” 明长欢一双美眸亮闪闪的看着她,语调拉的又轻又长,“如意啊,这些天在我哥哥身边伺候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何止是习惯,简直不要太完美! 如意心思缜密,知道大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的问,此刻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念头一转完,她便跪下朝明长欢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如意谢谢大小姐提携,奴婢感激不尽。” 明长欢好看的眸子微微一闪,语气依旧轻柔,“你起来吧,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问最近我的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花名在外,红颜知己遍布全天下,可是身边却连一个说体己话的小妾都没有,更不要说正房夫人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可懂我的意思?” 听明长欢说完,如意心中狂跳,身子要靠在椅背上才能稳住不倒。 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瞬间就听出来了大小姐的话中深意。 只是她现在还稍微有些不确定,只想再确认一下,“如意愚钝……” 她话音刚落,明长欢却突然起身,“这两天风华苑没什么事,大哥应该都会在家,之前父亲的手下送来了几坛上好的佳酿,我哥哥又是个喜欢酒的,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如意身心俱震,几乎能马上确定小姐这是让她…… 俗话说得好,酒是色媒人。 很多难办的事情通过酒都能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比如她想要的地位,比如她想通过上明迦南的床来改变自己的身份,有些手段,虽然见不得台面,女人使用起来却格外有效。 “如意谢大小姐提携!”她忍住激动,又朝明长欢跪拜了一次。 酣睡之后,明迦南望着窗外月明星稀的夜色,才惊觉自己这一觉睡得长久。 打开房门,他发现石桌上已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酒香扑鼻瞬间让人神色清明。 “好香的酒啊……” 在一旁布菜的如意听见感叹声急忙回头,“少爷,您醒啦,肚子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特意准备了您爱吃的江南菜,您尝尝看?” 明迦南不得不承认如意在服侍人这方面还是有天赋的,再繁杂的事情经过她的处理都能变得井井有条,而且她来服侍自己不过短短十多天的光景,不光是牢记了他生活起居的一些禁忌,就连明迦南身边的那些小厮的爱好她都如数家珍,瞬间就收服了那些人的心。 天天那群小厮围着她如意姐姐前,如意姐姐后的叫个不停。 桌上摆着的是夜光杯,月色朦胧,夜光杯盈盈发着光,院里的垂丝海棠开着花,微风吹过,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如梦似幻。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明迦南觉得奇怪,他虽然身份高贵,但是也从来不苛待那些下人,通常吃饭的时候就会安排小厮们在边上一起吃,人多也热闹。 刚才他瞧了半晌,除了如意其他人都像消失了一样,所以顺嘴问了一句。 “少爷,他们今天把这院子重新洗刷了一遍,忙了一天,我看他们也累了,就擅自做主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您不会怪我吧……” 如意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娇羞,脸红的也像个熟透的苹果,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娇羞的看他一眼,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明迦南一双桃花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如意,你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妙人。” 这声夸奖更让如意的脸瞬间布满红晕娇艳无双,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住酒壶柄,慢慢的给他倒了一杯佳酿,“少爷,这酒闻着都香气扑鼻,您尝尝。” 明迦南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醇酒入喉清冽到胃,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错,想来真的很满意。 “少爷,您再尝尝这几道菜,奴婢就在旁边伺候您。”如意站到了一边,拿起银筷开始布菜。 明迦南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温热的手掌触碰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引得她阵阵战栗,被他触摸到的肌肤灼热一片,她的脸更是如天边的云彩,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公子……”如意心弦微颤,忍了半天也只能娇羞的说出这两个字。 “不用你伺候。”明迦南却突然说出了这几个字。 第149章敢给他下药?! 如意闻言脸色一变,娇俏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正要说些什么,明迦南却指了指旁边的石凳,“不用你伺候,让你坐下来陪我吃。” 她的心情宛如过山车般,恍然间听到这句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的站着。 明迦南又笑了,“怎么?不愿意?” 这句话才算拉回了她的神智,这样的机会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她那是喜不自胜,“谢谢少爷体恤奴婢,奴婢不敢妄想,只求为您斟酒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夜色正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如意也喝了不少,喝的面色酡红,像是不胜酒力,身子一直往明迦南身边若即若离的靠。 明迦南的兴致好像一直很好,也喝了不少,两个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尤其是明迦南,眼眸深深,打了几个酒嗝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可站了几次都没成功,又跌坐回座位上。 “少爷,已经很晚了,喝完最后这一杯酒,奴婢扶您去休息吧……”相对于已经要烂醉如泥的明迦南,如意喝的还是比较克制的,虽然脑子也昏昏沉沉,可好歹还有些知觉在。 明迦南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到石凳上,趴在那里像是要昏睡过去。 就是现在! 刚才看起来不胜酒力的如意转身瞬间眼疾手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快速的将里面的粉末倒进了明迦南的杯子里,然后轻轻的晃了几下,再次放到明迦南面前。 “少爷,这酒还有最后一杯,不喝完可惜了……”她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缓缓的在他耳边细语,嘴角慢慢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迦南被她叫醒,眼神朦胧的看着她,仿佛在确认,“最后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还是因为即便醉的不省人事的明迦南眼神依旧犀利,竟然让她有种无可遁形的感觉,心跳加速到让她差点站不住,可只要一想到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她又冷静了下来,不搏一搏又怎么会知道! “是啊少爷,美酒佳酿不可剩,您喝了奴婢早早服侍您休息……” 夜光杯中的美酒摇晃,如意雪白的皓腕下柔若无骨的双手举着酒杯放在明迦南面前,明迦南垂眸望着她,顿了顿,才伸手接过。 他接过酒杯,放到了嘴边。 如意心中一颤,微微抬起双眸,眼神迫切的看着他,只差没亲自动手喂他喝了。 没想到明迦南像是故意在吊胃口,几次举杯到了嘴边又轻轻放下,就是不喝,如意有些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极力克制。 “如意,你今年多大了?” 晚风拂面,吹来了几丝凉意,明迦南像是清醒了些,反倒在问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回禀少爷,奴婢今年十九了。” 闻言明迦南点点头,“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着急了。”话音刚落,他骨骼分明的双手慢慢的转动着夜光琉璃杯,清澈的酒水轻轻晃动,他举到唇边又再度放下,双眸中盛着堪比这月色的满满光辉:“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喝下这杯酒?” 他半醒半醉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却把如意吓得差点跪下,她心中狂跳,总感觉明迦南好像发现了什么。 可事已至此,她早已没有了退路,只能鼓起勇气:“少爷您说的是哪里的话,这酒就是为您准备的……” 明迦南放下酒杯,除了脸上还剩些许潮红,眼中已经是清明一片,“刚才我闻了闻这酒,里面放了五味子、制首乌、山药、鹿茸、蛇床混合而成的催情药,我要是喝下去,不要说站在我面前的是颇有姿色的你了,就算是个丑女,这药性刚猛能让人欲火焚身,急不可耐,我也会当场失去理智,是不是正合你意?” 此话一出,如阵阵惊雷,炸的如意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脸上更是惨白一片! 她万万没想到少爷不光知道这个药,甚至连药的成分和功效都说的一清二楚!心一慌,嘴上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少爷,我不知道……”她还想狡辩。 下一秒,明迦南右手快如闪电,直接从她腰间探去,瞬间就抽出了她刚才匆忙中还没来得及丢掉的药包纸。 人证物证俱在,她顿时哑口无言。 “你还有何话要说?” 眼看事情败露,如意一把抱住明迦南的大腿就开始哀嚎,“少爷饶命,奴婢是无心的,奴婢爱慕明少爷已久,刚才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做出了这么不堪的事情,求少爷开恩……”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宛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明迦南却冷冷的抽回了腿,挪到一边,“来人,让大小姐过来把人领走!” 如意闻言随之瘫软在地,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是她唯一能靠近荣华富贵的机会,偏偏自己还没有把握住,反而被人当众揭穿,成了笑柄。 “少爷,求求你,别告诉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如意还在垂死挣扎,就算不近身伺候,她也喜欢上了少爷。 明迦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凉薄看她宛如看着一个陌生人,良久后他才半蹲下来,视线跟如意平齐,“求我没用,明家家规你比我更清楚,狐媚惑主是要被乱棍打死的,而我念在你从小就在明家伺候,让大小姐过来把你领走,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样的小把戏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真当他是任人搓扁揉圆的草包公子了? 明长欢来的很快。 远远的就看见如意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妆容都哭花了,她眼中眸光微微一闪,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 第150章借刀杀人 还没等明迦南开口,她上去对着如意就是一巴掌,“贱婢,枉我平常将你看做亲生姐妹,没想到你在背后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站在一边的明迦南神色淡然的看着发狠的妹妹,“要杀要剐是你的事情,别脏了我的地方。” 明长欢没想到明迦南竟然会这么说,当即被噎的说不出来话,脸色变幻极为精彩,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对着他说道:“对不起哥哥,是我管教无方,我这就带她下去。” 回到了明长欢所住的绣楼,如意浑身发抖的瘫坐在地上,直到眼角处有一抹粉红的裙摆出现,她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明长欢蹲下来,视线和如意平齐,纤细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如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是您告诉我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的……” 话还没说完,右脸又狠狠的挨了一巴掌,“放肆,你竟敢污蔑我!是你自己水性杨花反而来怪我?要不是我赶去及时,你以为还能活着出来?” 如意被她几巴掌打得双颊红肿,嘴角都逸出了血丝,此刻也顾不得擦拭,只顾磕头,“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求求大小姐救救我……” 她在这里嚎的伤心欲绝,明长欢却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等我想想办法,先等哥哥消气了,只要他不计较,你就会没事。” 事已至此如意也知道再怎么哭也没用,她心中明白,只要大小姐还愿意帮她就证明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意亦步亦趋的走了出去,回到房间后澡也顾不上洗直接和衣而睡。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如意所在的房间窗户突然被捅出了一个洞,接着一根竹筒悄悄伸进了洞里,袅袅青烟吹出来,在房中扩散开来。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一个黑影慢慢的走向如意的床边,双手使劲掐住了如意的脖子,刚要大声呼救,嘴巴又瞬间被人堵住,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用绳子勒住往房梁上一挂,整个身子瞬间就悬在半空中! 脖颈间的绳子却越勒越紧,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力十分敏锐,如意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 “大……小……姐?为什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家大小姐明长欢。 “为什么?当初你和温佩玖那个贱妇合谋害我的时候就会想到有今天啊,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我格外开恩,再加上你最近在我父亲面前混了个眼熟,要杀你还真不容易。” “不过呢,好在你很上道,我只是稍微那么提了提,你还真傻乎乎的相信能依靠下药做我大哥身边的宠妾,要不是你闷头往前冲,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由头动你,现在也是你自寻死路。” 她一边说话,手里的劲越来越狠,如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蹬了几下腿之后便一命呜呼了。 —— 天刚蒙蒙亮,明迦南还在睡梦中,明长欢就急冲冲的找到他,“大哥不好了,如意畏罪自尽了……” 明迦南起床气还未散去,听她说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回事?” “昨天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当时说打死她也是一时口快,回去后还劝她不要多想,结果早上丫鬟来报说尸身都已经僵了,估计是后半夜觉得无地自容才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吧……” “大哥,如果没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明长欢一直在观察着明迦南的反应,结果她看了半天,明迦南好像压根对这丫鬟的死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也算是借着大哥的手拔出了眼中钉和肉中刺,心中的郁气一出,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就在她的脚堪堪要踏出大门的时候,明迦南却出声叫住了她:“长欢,我有事情要问你。” 明长欢心中一跳,她非常熟悉明迦南的秉性脾气,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真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十分老辣,一般他语气严肃的时候,就是明长欢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好在她掩饰的很好,惊讶转瞬即逝,“好的哥哥。” 从小到大,其实在明长欢的心中对明迦南都是畏惧大过亲近,虽然两人嘴上都没说,但是心里都一清二楚,两人之间是有隔阂在的。 也因此明长欢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收敛和克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过了头,一听说明迦南有事找她,心中一直在打鼓,很多事情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边后又再度否认。 明迦南却直接开门见山,“前段时间,你我都还没回明家的时候,七七来找过我。” 一听到晏七七的名字,明长欢的心思就变得格外敏感,“她来找你干什么?哥,你不要被她骗了,这个女人心思歹毒的很……” “她来求我,帮你回明家。”明迦南直接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听明迦南这么说,明长欢的脸色当即变了好几遍,“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此时明迦南已经起身,他端起小厮送过来的漱口水喝了一口,在嘴里来回鼓动了几下后又吐了出来,这才转头语气平淡对明长欢继续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她还救过你,凡事不要太过。” “你是我的亲妹妹,借我的手杀掉一个不听话的丫鬟我不会说什么,但是长欢,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个道理大哥也希望你能明白。” 第151章小小年纪就会勾三搭四 明长欢心跳如擂,现在她心中总有种其实明迦南什么都知道的错觉,可是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不能承认! “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晏七七是救了我,但是那天吃过饭之后我们就安排马车送她回去了,这点父亲大人可以为我作证的。” 她说话的时候隐约带了些哭腔,那副样子就好像明迦南只要再多说一句,她马上就能哭出声来。 “长欢,作为你的兄长,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就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你非要逼我将全部的事情都说出来吗?” 明长欢借着明迦南的手拔出了横在她心口的一根刺,正觉得浑身上下通透无比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明迦南又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在这里责问自己! 她到底年纪小,听明迦南如此逼问自己,她心头也开始冒出一股怒火来。 “哥哥,就算我对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你的亲妹妹,那个女人害的长公主只能嫁给一个武夫!她心机很深,你不要被她骗了!” 见她死不悔改,明迦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真是她在背地里做了手脚,难怪当时晏七七恨不得要杀自己而后快。 “那天你送走七七,先是送了她一个能追踪到气味的香囊,然后又派人在半路截杀了她的车夫,最后再联络公孙璃想置她于死地是不是?”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偏偏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不能相信自己原来天真无邪的妹妹心思居然会这么歹毒! 屋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两人之间的对话也逐渐变得硝烟弥漫,对于明迦南的质问,明长欢冷笑了几声,挺直了背,“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这么痛快的承认了,反倒令明迦南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满脸震惊的望着她,眼中是能看见的痛楚。 明长欢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光是她,就连温佩玖也是我派人在路上做掉的,她已经不是明夫人了,一个扬州瘦马在我明家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我还总觉得便宜她了!” “当然,还有在我假装出事后和温佩玖沆瀣一气的丫鬟如意,这个贱婢就是个墙头草,风向哪边吹,就朝哪边倒,我不在的日子,那贱婢竟然敢穿我的衣服!哥哥,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恶心?” “所以你就鼓动她在我的酒里下药?借我的手除掉她?”明迦南语气沉沉,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闻言明长欢冷冷一笑,“是她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早就存了攀附你的心思,而我,只不过是稍微的那么推波助澜一下而已,不过,还是要谢谢哥哥,不然我还真没有理由了结她的性命。” 她越说越轻巧,好像人命关天的大事对她来说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长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明迦南又急又怒,他搞不明白自己这位表面看起来无害的妹妹,为什么这么歹毒,杀人如麻,心机如此深沉! “为什么?”明长欢呵呵干笑了两声,眼中有狠绝的光芒一闪而过,“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会在明家遭遇什么样的情况?” 越往下说她的脸就变得越发狰狞起来,“温佩玖那个贱妇表面对我关爱有加,背地里却造谣我和私塾先生私通来败坏我的名节!甚至还将我赶出了绣楼让给明翊君住,我堂堂明家大小姐却无家可归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咆哮够了,她瞬间又安静下来,“要不是我在半路碰见了晏七七,灵光一闪想到了好计策,你以为现在还能见得到我?恐怕我早就被温佩玖那群贱人整死了。” “哥哥,后院妇人的阴险歹毒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不变就只能被人欺压而死,现在你还怨我吗?” “可就算是这样,这和七七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害她?”明迦南还是想不明白。 明长欢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激起哥哥对自己的保护欲,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一点关心自己的迹象,反而一口一个七七,将一个陌生的女人挂在嘴边却不停的质问她! 一想到这里,明长欢就失去了理智,说话也失了分寸,“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在想她真是和长公主说的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勾三搭四,竟然和一个野男人结伴同行,哥哥,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也喜欢?” 见她越说越离谱,明迦南只能在心中叹气,长欢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只能先尽量放平自己的语调劝解她,“长欢,告诉哥哥,是不是公孙璃强迫你害七七的?” 明长欢对他彻底失望了,事到如今在他眼里还是事事以那个女人为重!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就更是狠辣,“哥哥,实话告诉你,晏七七已经被公孙璃抓走了好几日,你知道的,他那个人男女不忌,而晏七七又长的可以,落到他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 明迦南刚要说晏七七其实已经平安无事的出来了,就又被明长欢抢了先:“公孙璃身边高手如云 ,你要是想去送死尽管去,不过我还是多劝你一句,自古红颜多祸水,我和晏七七在客栈住的那几天,她可是和那个云羡走的非常近,这两人说不定早就暗通款曲了……” 她话没说完,明迦南却再也听不下去了,甩开她的手,从屋内疾步而出,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明长欢一人,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再次袭上她的心头,突然她将桌上的茶几全部掀翻,暴怒出声,“滚,都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第152章大事不妙 公孙璃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一身漂亮的大红色衣袍早已被血浸透,血腥味扑鼻,狼狈异常。 “这又是被哪路仇家追杀惶惶逃命回来的?”明长欢已经习惯了他三天两头带着伤,话中隐约有嘲讽之意。 公孙璃在她面前丝毫没有避讳,顺手就脱下衣衫露出精瘦的上身开始擦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这里不能呆了,你回明家躲几天吧。” 明长欢柳眉倒竖,“那晏七七那个贱人怎么办?长公主还一直在等我的消息,你可别忘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你的事情没办好,你后面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公孙璃冷哼一声突然发难,沾染血迹的手瞬间掐住她的脖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 他是下了狠手,不一会儿明长欢就被掐的面目通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惊恐的挣扎。 是她大意了! 今天哥哥突然问起晏七七的事,紧接着公孙璃受伤回来,难道晏七七早已被人救走了? 眼看着明长欢要被掐死了,公孙璃这才像扔破布一样将她丢到一边,语气比冬月的寒雪还要冰冷三分,“去告诉你的主子,借刀杀人想要一点劲也不使,天下根本没有这么好的事,我公孙璃要做的事情没有她一样能成功,让她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明长欢跪在地上咳得差点没背过气,却依旧嘴硬,“看来你是没杀得了那个贱人,暗夜重楼的名声也不过如此。” 公孙璃却懒得再跟她废话,开始聚精会神的处理起自己的伤口,他面上镇定,心中却骇然无比,之前和云羡交手他可是下了死手的,可云羡却一点也不慌。 还有他自己身上的伤口看似是轻伤,可这么多伤口却整齐划一,他之前没注意,直到一直不见愈合才觉得奇怪,这才发现云羡竟然是用柳叶对准自己的经脉划下的伤口! 一个人的武功要恐怖到什么程度才能踏剑而行,飞花伤人啊! 整片大陆都传言云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竟然敢独闯自己的老巢,这份胆识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还有那个晏七七,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身上流淌着楼兰国的血,不管他使出何种方法,她就是一口咬定跟云羡没关系,反倒是最后,云羡自己送上门来,看来这两人的关系的确很不一般。 公孙璃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自己这次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没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就贸然出手,看来大事不妙了…… 三日后,北国硕亲王府内,公孙璃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等待硕亲王下朝。 自从立春后,北国局势就开始动荡,北国皇帝郝连政一直卧床不起,传国玉玺在皇后手中,北国朝中很多人都是硕亲王的亲信,郝连政身体好的时候他们还知道阳奉阴违敷衍了事,如今郝连政病倒,他们连装都懒得装,一切只听硕亲王的号令。 此刻也不例外,就算有皇后垂帘听政,他们也是一脸无所畏惧,掌使令说一条,他们就反驳一条,朝会简直变成了批判大会。 “皇后娘娘,我北国边境向来都是沙漠地带,您颁布不得让居民掳掠的旨意,这就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到时候他们要是反了,谁去镇压?” 说这话的正是兵部尚书左长桓,此人从一介武夫在短短十年内平步青云,一路坐上了尚书的宝座,硕亲王郝连辰功不可没。 他这句话摆明了就是抬杠,偏偏底下的一众朝臣跟哑巴了一样,全部噤了声,没有一个敢出来反驳,珠帘后面端坐着的皇后景佳人纤细的双手紧握着坐撵,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 这二十多年来,她被郝连政呵护的太好,郝连政早年就遣散了后宫佳丽三千,独爱她一人,多年荣宠不衰,给她造出了一个盛世繁华的天下,让她安稳的过了那么多年,直到皇帝倒下,她才知道原来她二十多年的舒适生活,不过是有人一直在为她遮风挡雨罢了。 如今北国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她就算再无助也不能在这群狼环虎伺的大臣面前流露出一丝无助来,因为除了皇帝,不会再有人心疼她,她只要表现出一点点懦弱都会被他们吃的连渣都不剩! 景佳人紧紧的抓住金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的声音从珠帘内传出,“既然左爱卿觉得此事欠妥,那你认为该当如何呢?” 没等皇后让他平身,左长恒自己已经姿态从容的站了起来,甚至都没福身语气极其高傲,“臣以为,不应该禁掳掠,反倒是应该鼓励,我北国是马背上得江山,我北国男儿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就应该让大晏国的那些孬种们看看,我们是怎么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的!” 见他越说越放肆,有文官看不下去便站出来反驳,“荒唐!我北国也是文明礼仪之邦,臣民自幼习文练武,烧杀掳掠以多欺少,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民,这种行径和那些野蛮人又有何区别?” 左长恒横行霸道惯了,见一个小小的文官也敢在大殿之上反驳他,气得他瞬间拔刀指向那文官,“放屁!要不是我们前线的勇士在战场厮杀,你们这些庸才又怎么会如此安逸,天天只知道卖嘴皮子就坐享其成?” 在大殿之上公然舞刀弄剑可是犯了大忌讳,当场处死都不为过。 可是这大殿上谁不知道那兵部尚书的靠山就是现在一手遮天的硕亲王,大多数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全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第153章想清楚再叫 景佳人身边站着的那些宫女和太监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乱成一团想要召唤侍卫过来保护皇后。 反倒是皇后分外镇定,眼眸紧缩示意太监宫女们站好,透过珠帘看向站在底下的一众臣子沉声道,“列为臣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们的亲人本分做事,却让外人抢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长此以往,两边交恶,百姓流离失所不说,结仇会越来越深,天天提防会不会有仇家来寻仇,这种生活是你们想要的吗?” 皇后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 郝连辰就站在大殿的台阶下,鹰眼微眯透过稀疏的珠帘能够看清楚皇后的一举一动,这个让他牵挂了半生的女子,果然还和初见的时候一样,伶牙俐齿。 郝连辰嘴唇微弯似笑非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长剑,挥手一砍就将兵部尚书左长恒的刀砍洛在地,“放肆!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拔刀,是不是不想活了?来人,将他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 画风转的太快,硕亲王要亲自料理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干将,大家都猜不出来这戏唱得是哪一出。 硕亲王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威风凛凛的护卫,一左一右架住左长恒就往外面拖。 “慢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皇后叫住了他们。 “左尚书也是心急了一些,硕亲王私底下教训一下就可以了,用不着打军棍这么严重,况且如今皇帝身体不适,朝堂之上大家还是和气些,免得惊动了陛下。” 硕亲王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后,嘴角微挑,双眸中有异样的神采滑过,肆无忌惮的和皇后的视线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让护卫下去。 景佳人却被他这个笑容看的心底直发颤。 她猛然就想起了在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的笑容,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发狠,大有将她拆吞入腹的架势。 这样的笑容太过放肆,景佳人直觉的就想要逃,她打了个手势,底下的太监见势急忙高喊,“列为臣工,有事起奏,无数退朝。” “皇后娘娘,臣还有要事要奏。” 千防万防,还是让他找到了话头,硕亲王很明显不想就这么走掉,他英姿勃勃的抬手,十分恭敬的样子,仿佛真有要事。 其它臣子站着没动,皇后心里也稍许平静了些,至少有这么多人看着,料想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放肆,便微微颔首,“准。” 哪知道硕亲王并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朝臣,“此事干系重大,臣想单独和娘娘细说!” 他说的义正言辞,景佳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要是正让他单独和自己说,依照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只怕真的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动静来。 “硕亲王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吧。”景佳人也寸步不让。 可她到底是低估了郝连辰脸皮的厚度,他竟然一步步朝着金銮殿上的台阶走上来,“臣不介意悄悄的说给娘娘听……”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悄悄的”这三个字的音咬得极其重,像是警告,更是威胁。 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外人眼中杀伐果断的战神,郝连辰无论走到那里都有股摄人,想让人跪地臣服的气场。 要不是景佳人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只怕腿都会吓软。 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他腰间的长剑骤然出手,砍掉了他们的脑袋,纷纷噤声,金銮殿的台阶不过十来级,他慢慢的朝上走,眼神坚定,一直望着景佳人。 “退朝。”她到底还是妥协了,随后又朝身边的侍从吩咐,“你们也出去。” 被郝连辰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众人纷纷如释重负,恨不得多长一条腿,飞快的跑了出去,很快空旷的殿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景佳人坐的玉撵很长,也很宽,就算是她坐在中间,旁边的位置再坐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拥挤。 郝连辰竟然一步跨过去也坐在了玉撵上!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左边的垫子陷了下去! 景佳人又羞又气,颤抖着嘴唇厉声呵斥,“放肆!” 皇后身边只能皇帝坐,这个郝连辰真是疯了! 哪知她疾言厉色的呵斥并没有吓到郝连辰,他反而朝她旁边又挪了挪,鼻子还在她的衣襟处极为轻佻的吸了吸,“嗯……真香。” 景佳人双手紧紧的扯住裙摆,强迫自己镇定,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异样,自己越是气恼,他越是变本加厉,她只能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触碰,“硕亲王自重。” 这几个字是她咬着牙龈说的,要是可以她真想踹他几脚。 可惜她的退让反而让郝连辰得寸进尺,他又朝景佳人的方向挪了挪,闭着眼睛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嗯,星辰花的香气,依旧是我喜欢的味道……” 看着郝连辰越来越无耻的样子,景佳人眉头微蹙忍无可忍:“来……”她想叫人进来。 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郝连辰用手按住唇,他粗粝的手在她娇艳粉嫩的唇上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手感是一如既往的好,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低哑暗沉,“想清楚了再叫,信不信在他们冲进来之前,你已经被我办了?” “大胆!”景佳人既惊又怒,她知道郝连辰并没有开玩笑,以他喜怒无常的性子还真能做得出来,而她,没有了皇帝的庇佑,只能摆着空架子,如同一盘散沙。 第154章习惯了互相折磨 郝连辰看着景佳人一张姣好的脸被吓得失了颜色,他心中顿时涌出一种极为快意的感觉,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已经死去的心又泛起了活气。 “佳人,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别的女人面对我的时候,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融化在我的身下,而你呢,每次看见我都面色苍白,我有那么可怕吗?” 两人之间的羁绊就像一条抽不出头的线团,缠绕在一起,绕了那么多年,谁都不知道现在两人之间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又或者两人习惯了互相折磨…… “我也想问你,世上女人千千万,比我好看的女人也很多,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说到最后景佳人颤抖着嘴唇几乎咆哮出声。 她情绪太过激动,眼中盈盈含着水光,泪珠已然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还是倔强着不让它流下来。 郝连辰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过你?那谁又来放过我?景佳人,你拿走了我的一颗真心,又将它捻的粉碎,如今你又来告诉我,让我放过你?做梦!” 他眼中带着恨意,双手捧压住景佳人的脸就准备强吻上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郝连辰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印。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锐利的双眸中有狠绝之色一闪而过,下狠劲用一只手就将景佳人的双手压住,整个人宛如一座山伏压在她身上。 两人咫尺相闻,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景佳人,你别忘了,现在你头上的凤冠已经摇摇欲坠了,皇兄说不定哪天就要归西,你迟早是我的人。” 虽然被压得动惮不得,郝连辰肆无忌惮的话彻底刺激到了她,望着面前对自己邪笑的男人,景佳人脑门一热,气势竟然一点都不输,“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想要我跟你,白日做梦!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郝连辰,他鹰眼微眯气极反笑,“好,好,非常好!有骨气。”看样子是气急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整张脸都贴在她的脸颊边,一字一顿,“我不会杀你,更不允许你跟着郝连政一起死,我会让你看看他死,看着你宝贝儿子死,看着你心爱的人在你面前一个个的死掉,而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景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清亮的双眸恐慌一闪而过,连带语气都变得急促又语无伦次,“你……你把澈儿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威胁对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郝连辰冷笑一声,右手轻挽着她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不疾不徐,“可我就是动了你又如何?不怕对你说实话,‘暗夜重楼’的尊主已经等候我多时了,你说,我要不要见他?”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暗夜重楼’这个名字四海闻名,据说不受制于任何人,只看别人出价的高低和那位尊主的心情,只要价钱合适,天王老子他们都敢刺杀! 景佳人脸上佯装的镇定再也无法伪装了,睫毛微颤十分激动,“郝连辰,你要是敢伤澈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可惜她疾言厉色的表情并没有吓到郝连辰,他冷笑一声无所谓的望着她:“这辈子你不肯原谅的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件。” 下一秒,捏住景佳人脸颊的手又紧了紧,迫使她直面自己,“佳人,我的耐心有限,你也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霸王硬上弓……” 景佳人隐藏在衣袖里的手开始不住的发抖,郝连辰嘴角微勾,轻轻一笑竟然放开了对她的禁锢,然后起身离开。 看着他狂傲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景佳人整个人宛如被抽干了力气,心底止不住的害怕,这么多年了,她依旧不能坦然面对这个男人…… 公孙璃在喝完第三杯茶的时候才等到郝连辰回到府邸。 “亲王真是贵人多忙事啊,我还以为今天您回不来了呢。”和其它看见郝连辰就瑟瑟发抖的人不同,公孙璃倒是很放松。 在他看来两人是合作关系,郝连辰出钱,他卖命,银货两讫的交易,没有上下级之分。 郝连辰从进门开始就黑着脸,听见公孙璃的调侃脸上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了几分! “本王看公孙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凯旋而归,怎么,你们‘暗夜重楼’也是名不副实,养了一群花拳绣腿吗?” 郝连辰早已看到了公孙璃手臂上的伤口和胳膊肘那里的几片青紫,很明显是和人打斗过,照他受伤的样子看,应该是碰到了对手没讨到什么便宜。 被这么挤兑,公孙璃也不生气,摇着一把扇子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正是想向王爷讨教几招的,王爷您可知道大晏国宰相云安之的公子云羡?” “云羡?”郝连辰摇了摇头,“未曾听过。” 公孙璃也没想他能知道什么,沉吟了一声便又开口,“据在下所知,王爷想要攻打晏国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倾一国之兵,只需要收服一个人即可。” 这十多年以来,北国都是仰大晏国的鼻息而活,就算是在边境烧杀抢掠也只敢小打小闹,不敢闹出大动静。 之前北国皇帝郝连政为了表示忠心,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年仅十岁的郝连澈送到了大晏国当质子,一直被囚禁在皇宫内,外人几乎没见过这位质子。 如今十多年过去,想必质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而北国皇帝病危,质子回国继承皇位是迟早的事情。 第155章荣宠不衰 质子回国,但凡是有血性的只要一回想起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两国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正面交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那个人是谁?”郝连辰开口问道。 “大晏国丞相——云安之!” 郝连辰一生戎马疆场,要是谈及领兵打仗他能说几天几夜,可要是说其他的,即便精明如他也不能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公孙璃娓娓道来,“王爷您有所不知,现在这位丞相可是掌管了整个兵部,想必北国皇帝病重的消息大晏皇帝也早已知晓,到时候关押在京中的质子势必就要放回来,而我们只需要买通丞相,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护卫换成我们的人,等质子在返回的途中,王爷想让他活到几时,他便只能活到几时……” 听他慢吞吞的说完,郝连辰的眼中渐渐冒出了亮光。 “你的意思是……” 公孙璃又朝郝连辰拱了拱手,“不是在下的意思,是王爷您的意思……” 此时此刻,郝连辰已然明白公孙璃的话外之意,略微沉吟了一声道:“联络晏国那边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公孙璃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毛遂自荐,“在下愿意代劳。” 郝连辰几乎立刻都答应了,“也好,你去正合适。” 他的眼神瞟到公孙璃身上的伤口,似乎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你身上的伤是谁弄的?普天之下还有人能伤你?” 公孙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轻的抚着伤口,“正是云安之的宝贝儿子云羡弄伤的,王爷放心,这点伤并不碍事。”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的很清楚,这次之所以没有同云羡拼个你死我活就是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既然打不过云羡,他又可以卖云羡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他再去见云安之的时候也可以拿这个做由头,到时候不管是借机送礼示好,都会方便许多。 —— 晏帝最近格外繁忙,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踏进皇后陈心柔的寝宫了。 陈心柔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往常晏帝还会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来她的寝宫和她温存一番,自从晏洛青被人当众捉奸在床后不知道晏帝是不是恨屋及乌,故意冷落自己,她送给陛下的羹汤都被陛下拒绝了。 这一次陈心柔决定要化被动为主动。 晏帝身边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皇后这个宝座,那些后宫的女人在晏帝面前娇滴滴的看着无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周围是虎环狼绕,但凡犯一丁点错,就会被撕得粉碎! 偏偏她还没想到对策,贴身宫女沈姑姑便心急火燎的回来了。 一大早是陈心柔派沈姑姑出去打听消息,这些天即便皇帝没来,她也不能让自己对皇帝的动向一无所知,这些天皇帝每晚睡在哪位妃子的宫里,她要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回禀娘娘,奴婢刚才去内侍监打听过了,陛下这大半个月都歇息在揽月殿的沁贵妃哪里……” 沈姑姑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 沁贵妃是当朝丞相云安之的三女儿,容貌天生丽质,腰身纤细如飞燕,当初就是跳舞时被皇帝偶然看中,起步就封为“淑夫人”。 接下来短短半年时间内,由夫人升为妃子再由妃子册封为贵妃,从此睥睨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她位份最高,享受独一无二的恩宠。 要是陛下歇息在平常那些喜欢争风吃醋的妃子那里也就罢了,至少她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偏偏这位沁贵妃和别人不同,从来不和后宫的其他妃子来往,更不拉帮结派,如高岭之花目无下尘,每次皇帝有什么心事都是去她宫里诉苦排解,更被陛下私下戏称为“解语花。” 果然不出沈姑姑所料,陈心柔一听脸都黑了! 沁贵妃不是一般人,独来独往,想在她身边安插眼线都不成,她也成器,进宫这么久,竟让皇后挑不出来半点错误,想找茬都无从下手! 沈姑姑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知道皇后在气头上,只能另辟蹊径的劝解,“娘娘不必忧心,常言道母凭子贵,这沁贵妃享受独宠又如何,还不是肚皮不争气,这都几年了,连个响声都没有……依奴婢之见,只怕是不能生了……” 她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从古至今但凡是能歌善舞的,基本都是绝了子嗣,倒不是说不能生育,而是为了保持身材的柔软度和灵活度,必须时刻控制自己的饮食,饭都是数着米粒吃的。 而沁贵妃本人心中想必也十分清楚,她荣宠不衰恰好是因为能跳的一支好舞,富贵加身却要抛弃自身另外一些珍贵的东西,可见老天从来都不是厚此薄彼之人。 而皇后陈心柔虽然容貌身段不及沁贵妃,如今大晏国的太子却寄养在她名下,长公主虽然不成器,到底是皇帝的血脉,说不定等过段时间皇帝消了气便又能重新获得皇帝喜爱。 沁贵妃现在虽然艳冠后宫风头一时无两,可到底还是要跟后面新进来的贵人妃嫔们争宠的! 这么一想,陈心柔心中的郁气便消散了不少。 “罢了,本宫执掌六宫,就随陛下去吧,你要叮嘱太子,让他做好学问,有空的时候多向陛下讨教治国御臣之道。” 她算是想明白了,在皇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只有太子,在后宫之中恩宠是最虚无的东西,根本只有子嗣,只有牢牢抓住根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156章 **** 沈姑姑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皇后逐渐趋于平静,她自然也知道刚才那番话的深意,微微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转告太子殿下……” 夜幕刚刚降临,昏睡了一天的沁贵妃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贴身宫女芊芊正在为她洗漱。 “娘娘,您这日夜颠倒的,瞧这眼圈都黑了……”芊芊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小声的埋怨,贵妃娘娘这大半个月以来天天为陛下跳舞解闷,连带着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偏偏陛下食髓知味,不光每天来,半夜的时候精神抖擞拉着娘娘使劲的折腾,宫闱内暧昧的呼吸声声声入耳,陛下也不知道疲累。 对于芊芊口无遮拦的抱怨,云沁却一笑了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翻了个身趴卧在梳妆台上懒洋洋的,“陛下不就是喜欢我的体贴和听话吗?折腾就折腾吧,反正在这宫里早死早超生……” 话虽这么说,她脑中却浮现出了一张俊美的脸来,印象中的人鲜衣怒马折扇轻摇,就这么偏头一笑,便能让她失了魂,从此一颗芳心便系在了他身上,无药可解。 “娘娘,小声点,可别让陛下听见了……”芊芊脸色煞白,像是比她还紧张。 云沁哑然失笑,“怎么,刚才是谁抱怨的这么起劲,怎么你说得我就说不得?” 芊芊在云沁的长发上戴上最后一朵牡丹花后才嘟着嘴解释,“娘娘和奴婢不一样,奴婢即便是说错话都有娘娘担待着,可娘娘就不行了,万一惹恼了陛下,天威之下雷霆之怒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当初长公主深受陛下喜爱,犯了错后出嫁陛下连一个赏赐恩典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 云沁看了芊芊一眼,“富贵荣华都是过眼烟云,别管别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芊芊脸色微微一红,福身应答,“是,娘娘。” 顿了顿,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对了娘娘,我听说云公子回来了……” 云沁的手轻轻的抖了一抖,刚才还兴致缺缺的脸上瞬间精神起来,“真的?” “千真万确。” 听到芊芊肯定的回答,云沁眉眼微弯,“知道了,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你去小厨房看看,百合粥有没有熬好,我突然有些饿了。” 芊芊心中一喜,能治娘娘心病的果然只有云公子,“好的娘娘,我马上去。”说完她却没动,而是面露难色的站在那里。 “有什么话就痛快的说完,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云沁拿起品尚阁才送过来的新款式样珠花比了比,才插入发髻中,铜镜里的人比花娇,她很满意。 当初她进宫就是以凭借姿色平步青云独得恩宠,从她进宫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而她之所以心甘情愿的伺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皇帝,都是因为云羡。 那个男人总能够轻而易举的牵动自己的心思,这辈子她的心都已经完完全全的给他了,皇帝即便拥有了她,不过也是一具躯壳而已。 “娘娘,我还听说,云公子过几日还会进宫,您要不要……”芊芊是想说要不要再安排见一见云公子,可是她话音刚落,娘娘的脸色明显的就暗淡了下来,失去了刚才娇艳无双的神色。 “不用了。”只有三个字却道出了无尽的委屈,她没有资格要求见云羡,不听吩咐擅自见云羡,他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说不定会更加让他厌烦。 芊芊又何尝不知,其实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犯了娘娘的忌讳,平白无故惹得娘娘不开心,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退下。 和往常一样,红被浪翻,喘息声声入耳,云沁的腰肢软的晏帝恨不得融化在她身上,来的时候他来特意找太医院要了几颗助兴的药丸,玩到了兴头上姿势翻新,直把云沁折腾的死去活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娇喘着求饶。 “陛下,您都有白头发了……”沁贵妃软趴趴的倒在晏帝的怀里,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划着圈圈。 其他的妃子都只会溜须拍马,只有这位沁贵妃,敢说更是敢做,连皇帝有白头发都能当面指出来。 吃饱喝足的晏帝此刻心情也很好,躺在床上拥着她光滑洁白的胳膊,轻轻的摩挲着,又微微的叹了口气,“还是爱妃心细,最近杂事烦扰,朕……很是心烦意乱啊……” 沁贵妃将自己的头又往晏帝的心窝口靠了靠,轻声细语的撒娇,“陛下,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懂,您要是烦心,倒不如和臣妾说说……” 晏帝看着人比花娇的云沁,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会不知道后宫牵一发动全身,有些妃子是稳固前朝用的,当养闲人一样养着,那些女人便见缝插针千方百计的想要吹枕边风,使出浑身解数旁敲侧击弄得他心烦意乱。 也只有现在软趴趴窝在他怀里的云沁,虽然是云安之的女儿,进宫这么久却从没有多说一句话,把自己与前朝摘的干干净净,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心性,她到现在还保持着一颗少女心,与世无争。 如今听她这么说,晏帝只觉得心中一动,他的确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有些话不能跟皇后说,她现在为了不成器的长公主一直想要到自己跟前来求情都被他打发了,现在可不能让她抓到机会,思前想去,貌似也只有沁贵妃这一个能排忧解难的妙人了。 晏帝将沁贵妃的肩膀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温润如玉的肌肤,只觉得刚才还坚硬无比的心软成了一汪春水。 “爱妃,朕想把夕颜那丫头赐给成国公府的四公子晏北,你觉得怎么样?” 第157章陡生变故 钟鸣鼎食之家的联姻向来都没有自由可言,有的只是利益和门当户对的匹配。 好比白夕颜和晏北,看起来是郎才女貌,可这背地里的关系实际上是皇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白家的大恩宠。 成国公晏天霁有四个儿子,个个才华横溢能文能武,其中第四个儿子晏北更是个中翘楚,要不是他自从及冠之后就一直驻守边疆,只怕说媒的能把成国公府的门槛踏破了。 云沁何等聪明,觉得皇帝话里有话,转瞬又想起云安之之前说的,心道果然没错,皇帝的内心其实是不怎么愿意这两家联姻的,一来壮大了太后的势力,二来白家又不费吹灰之力搭上了成国公府这便宜也占的太多了些。 太后年轻时候的丑事并不能见光,偏偏太后还一直想帮扶白家,处处维护,就算是皇帝想拔掉眼中钉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要是真让白家和成国公府连了姻,那以后要是想动白家可就难上加难了。 云沁心中十分明白,说白了就是皇帝其实也不想这件亲事成,只不过碍于太后不好明说,如果此刻有人能拿出理由说服他,想必皇帝也会顺着杆往下滑,轻描淡写的否了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云沁心中一动,垂下的眼眸中有精光闪过。 “陛下,臣妾觉得这门亲事不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皇帝的反应,果然,刚才还一脸忧愁的皇帝脸色转瞬间变得和风霁月,眼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云沁心如明镜,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爱妃何出此言?”皇帝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循循善诱,“放心大胆的说,朕赦你无罪。” 云沁咬了咬下嘴唇,“陛下,其实依臣妾所见,我觉得白夕颜姑娘和许世安许公子倒是更般配……” 皇帝闻言两眼大亮,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太后的心思是想扶持自己的势力,而白家和许家都是她手里的王牌,恰好两家一儿一女男未婚,女未嫁,不管是给他们其中的哪一个指婚,如果不是旗鼓相当,太后是万万不会答应。 这样一来,无论是白许两家中谁找到了匹配的姻亲,都会在无形中就壮大了两家的实力。 可要是这两家相互联姻,那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又不用费心去找家世匹配的朝臣,又不用担心外戚势力继续扩大。 如果白夕颜真被指婚给了晏北,太后又会对晏家诸多照顾,晏天霁已经位极人臣,这对皇帝来说也不是好事。 思前想后也唯有沁贵妃说的方法是一劳永逸的! 皇帝哈哈大笑,狠狠的亲了沁贵妃一口,“沁儿果真是我的知心人呐!” 云沁这才松懈下来,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办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晏帝从揽月殿出来后没有回太和殿,而是直接去了太后的寝殿合仁宫。 “母后,儿子有一事需要和您商量商量。” 晏帝并不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 只是当初先皇的几个儿子都争夺皇位的时候,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帮了他一把,两人也算是押对了宝,一个入住太和殿,一个入住合仁宫,成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直到现在,晏帝对这个年轻时手段狠辣绝情的太后,心中尚存了几分畏惧,说话时候的语气更是有商有量。 太后今年刚过五十,可能是养尊处优惯了,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保养的极好,尤其是夏天到来后,她更是整日呆在宫里休养,皮肤更是光滑细嫩,身上穿的是用金丝线绣成的百褶裙,微风拂过宛如谪仙下凡,风情无尽。 当年盛传先帝独宠太后,如今看来传闻非虚,这样的风情万种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太后抬手让皇帝坐下,再慢悠悠的从贵妃榻上起身,声音温和,“哦?还有皇帝都拿不定主意的事儿?” “母后,对于赐婚一事,儿子事后又想了想,觉得不妥……”晏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太后的反应。 果然就发现她握着竹骨扇的手微微一动。 “那皇帝的意思是?”太后的确很聪明,她很了解皇帝,既然在要赐婚的紧要关头改了主意,想必是已经有了决定,他来对自己说是要商量,其实就是来看她的反应。 既然如此,太后连追问为什么的原因都省了,直接问他到底想要怎么做。 “儿子的意思是,当初世安为了逃婚闹出的动静太大,当时御史府的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把世安打得差点去了半条命,儿子就想正好趁这个时候来补偿一下他,同时也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悠悠之口”这四个字让太后凤眼微敛,“皇帝这是话中有话啊?” 晏帝急忙解释,“母后,当初世安毁了成国公府的婚事,外面本来就传言说世安不喜女色好男风……您看他都已经成年了,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 见太后神色凝重,晏帝又继续往下说,“儿子的意思是,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夕颜那丫头赐婚给世安,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不说,白许两家又能亲上加亲……” 最后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快准狠的戳到了太后的痛处,她心里清楚这是皇帝故意的,偏偏她还不能发作,只能任由他把自己的伤口撕开,再往上撒盐! “皇帝觉得好就去做就行了,哀家老了,管不了太多,不必事事过来请教。”说完后她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像是很累。 “既然母后也同意,那儿子这就去办,朕就不打扰母后,先告辞了。” 皇帝前脚刚走出合仁殿,后脚太后变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竹骨扇已经被她生生的折断了! 第158章女儿家就是脸皮薄 第二天上朝,照例是站在大殿内的臣公向皇帝禀告朝务,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当场都解决的差不多了,眼看就要散朝,晏帝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朝成国公晏天霁所站的位置瞟过去。 “诸位爱卿,朕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慎郡王府的夕颜丫头如今也已长大成人,朕想了想,也该是时候给她寻觅个良配了。” 皇帝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传旨太监早已会意,拿出黄灿灿的圣旨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读起来,“今有慎郡王之女白夕颜,恭顺柔嘉,德才兼备,与许国公之子许世安乃天作之合,朕心甚慰,特赐二人喜结连理,佳偶天成,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尤其成国公晏天霁更是一脸懵然,他有确切的消息来源,知道皇帝会为自己的四儿子指婚,可万万没想到今天陛下绝口不提,却毫无征兆的给许世安指了婚! 直到下朝,晏天霁的脸黑的可以用锅炭来形容,许国公许丞接到圣旨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好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直和过来道贺的臣公们寒暄,晏天霁到底还是沉住了气,朝许丞说了句恭喜后便急匆匆的乘坐马车回到了府里。 被晏北带回家的晏七七在家里也并没有安分多少。 天天琢磨着出去探探风头,只不过现在不光晏天霁对她留了个心眼,包括自己的四哥和晏非都对她格外关注。 除了每天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过来探望她,就连她睡觉前都要过来看看,只有她说话了一行人才放心的离开。 按照晏七七的性子,在家里呆个两天还行,要是再多呆下去,只怕身上就要长毛了,她双手撑着头,软趴趴的靠在桌边想要想办法偷偷溜出去玩一玩。 丫鬟欢喜平常也喜欢叽叽喳喳,可今天看郡主的兴致不高,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安静的呆在一边静候郡主的吩咐。 在风华苑的最后一晚,她的乖宝宝蛊王‘天蚕蛾’也顺着他们找到的密道沿着她留下的暗记爬过来跟她汇合了,大概是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天蚕蛾’自从进了玉瓶后就一直处于昏睡的阶段,而且肚子还越鼓越大,晏七七知道它又要蜕皮了。 ‘天蚕蛾’每蜕一次皮,辨毒识毒的功力就会精进一层,因此晏七七也就没管它,只是找了些新鲜的桑叶和露水放在玉瓶里面,等天蚕蛾醒过来就可以吃。 她思前想后觉得实在是无事可做,又想偷偷溜出去玩一玩,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摘星楼可以去了。 她想去摘星楼也不过是想去找云羡,对他说声谢谢,毕竟当初在山洞是他舍命相救,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是这摘星楼也不能随随便便的进,得想个由头大大方方的去,要是说专程去探望云羡的话,反而会显得自己有多在乎他似的,她说到底还是女孩子,脸皮薄,所以还必须想出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摘星楼向来以鉴赏奇物著称,既然是要去,自然也要拿个物件去,还要既不落入俗套又不会显得刻意的东西…… 晏七七一双大眼鼓溜溜的转着,她看见欢喜在整理自己的储物柜,正拿着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一个锦盒。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欢喜!” 听到郡主的呼唤,欢喜一双小短腿跑的很快,急忙到她跟前站定,“郡主有何吩咐?” “我问你,上次我让你帮我放好的玉佩在哪里?”晏七七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万千星辰在汇聚,晃得欢喜愣了一下神,随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她太了解郡主了,每次郡主是这副模样的时候,她就知道郡主又有歪主意了! “郡主,奴婢发现您又长漂亮了……”她竟然说出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来。 晏七七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了,“欢喜,你要是想以拍马屁的方式阻扰我出去,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行不通的,快去,把那玉佩给我拿过来。” 欢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还是听话的将那锦盒拿过来放在了她的面前,“郡主,这可是夫人给您留下的宝贝,您可得收好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要擦拭三回呢。” 晏七七伸出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知道啦我的欢喜大人,你收拾东西我很放心。” 她打开盒子,果然就看见了两块通体晶莹的玉佩放在那里,欢喜真是把它们保管的很好,擦拭的一尘不染,隐约还有好闻的淡香味传入鼻间。 “你还用香薰了?” 欢喜也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只是擦干净后将两块玉放置在一起,大概是这锦盒原本就有香味吧?” “我再看看。”晏七七将玉佩拿了起来,雕了凤凰的那块香味只有一点点,反倒是雕龙的那块玉佩香味浓郁,和第一次见得时候比貌似更晶莹了些,她将玉拿起闻了闻,赫然发现那香味就是从这玉里散出来的! 乖乖,这还是块香玉呢,没想到当初救了那人一命顺手拿回来的反倒是个宝贝! 就是它了! 晏七七拿起玉佩就揣进怀里,神秘兮兮的对欢喜一笑,“欢喜,想不想同本郡主出去走走?” 欢喜:“……” 有了欢喜的掩护,晏七七出府还是比较顺利的。 这次出门是熟门熟路,她们直接到了摘星楼。 这摘星楼名扬整个大陆,晏七七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不光是大晏国的民众,也有很多肤色各异的外国人,通通带着奇珍异宝来到了这里,真真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 第159章偷看 有时候摘星楼甚至繁忙到要派两个小厮发着号码牌分批放人进去才可以。 晏七七也拿到了号牌,夏天太阳很大,烈日又毒又辣,晒得整个人不光眼晕连手脚都开始发软。 “郡主,您要不要去前面的茶楼里坐坐?奴婢帮您排号,等到了奴婢就去叫您。” 欢喜心疼自家的主子,不忍心看她在烈日炎炎下苦等,晏七七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眯眼往前方望去,随即摇了摇头,“算了,这也快到我们了,再等等吧。” 主仆二人小声的说话,压根就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摘星楼服饰的伙计站在了她们面前,毕恭毕敬的问她,“阁下是晏小姐吗?我家主人有请……” 晏七七心中一动。 “是云羡叫你来的?” 那伙计一听,面容越发恭谨起来,“小姐到了里面就知道了,请……” “那,好吧,请小哥在前面带路。” 主仆二人大大方方的越过在门口排队的人,走到了摘星楼的大厅里。 看着排在后面的人插队进来,外面还在酷热的太阳下站着的人不服气了,开始大声嚷嚷,“这都什么人啊,排着队呢不知道吗?把掌柜的给我叫出来!” 那几个发着号牌的小厮也不急,“各位稍安勿躁,那两位是我们搂主请的贵客,您要是也有本事让楼主亲自发帖放行,小的们也会让您进的……” 几句不卑不亢的话瞬间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他们心里虽然不平衡也只能乖乖的排队。 和外面酷热的炎夏不同,摘星楼里人流量大不说,人潮涌动走动都很困难,但是偏偏里面一点都不热,反而有微风吹来,带着徐徐的清爽,令人心旷神怡。 晏七七看了一圈后才发现其中的关窍,原来在大厅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四个巨大的木桶挂着,里面放着冰块,周围也有四个连接轴模样的东西相互发力,这样扇出来的风一是可以将桶里的冰气扇出去,二是可以借力使力让扇子循环扇风使室内保持凉爽。 在这异世都有这样的头脑,这云羡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只是略微的瞧了瞧,就被小厮带到了二楼的一处僻静之地,小厮在门口站住朝晏七七解释道,“姑娘请,楼主就在里面,奴才先告辞了。” “谢谢小哥了。”晏七七朝欢喜示意,欢喜随即明白过来,从袖口里掏出几两碎银子赏钱给了小厮,那小厮十分开心的接过,谢了又谢。 和楼下吵杂烦扰的声音不同,二楼十分安静,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甚至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到了外厅,欢喜自觉地站在门口,只剩下晏七七一个人往里走。 远远的,晏七七看见云羡一袭白衣气质超然的坐在里厅下着棋,姿态慵懒,闲情逸致。 看来伤是完全好了。 “随便坐,等我下完这盘棋。”云羡也看见了她。 倒是真没跟她客气,是他叫自己来的,结果她来了,反而先把她晾到一边,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 云羡既然让自己随便,那她也不会客气,桌上放着一盘瓜子和话梅,差一旁伺候的人给欢喜送过去一盘后,她便靠着椅子坐着吃,边吃边等。 别人下棋都是两人对弈,云羡这个人却奇怪的很,左手跟右手对弈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烈日炎炎的午后很容易让人犯懒,尤其还是吃饱喝足后,晏七七等着等着体力不支,渐渐的就趴到了桌子上,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终于困意战胜了意志力,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凉风习习的二楼,玉石棋子落棋盘的声音时断时续,云羡一局对完后才发现晏七七早已睡得不知天地日月,他慢慢的朝晏七七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弯下腰,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红润的唇微微嘟起,嘴角还挂着糕点的碎屑,浓黑又密的睫毛安静的覆盖着,小巧的鼻子时急时缓的呼吸,睡意正酣。 云羡看着看着,手便不听使唤的落到了她的唇边,手贴在她的嘴角只觉得肌肤温软如玉,细嫩柔滑,比糯香的糕点还要软,还要嫩,他竟然有点舍不得放开!只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晏七七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睡得再熟,只要有陌生人靠近自己,她的神经就会无意识的开始紧绷,好比现在,嗅觉灵敏的她在梦中就闻到了云羡身上好闻的冷香味,条件反射让她迅速无比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交汇,云羡的手以极度暧昧的姿势放在她的唇边没来得及抽回,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晏七七最先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将头歪了歪,抽离他的触碰,语气十分平淡:“你在做什么?” 她没有自恋的认为是云羡占自己便宜,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占她的便宜着实没有必要,因此她只是当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意外。 可在云羡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活了二十多年,美女不说见过一千也有八百,有环肥燕瘦有异域风情的,各类美人出挑数不胜数,以晏七七的姿色,她最多算中上。 可偏偏,她是唯一一个,悄无声息能改变他的人,是一个不但能靠近他三米以内,甚至反过来还能让云羡自己主动想要去靠近她的人。 尤其是刚才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清澈,似乎能一眼望到底,又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让他心甘情愿的沉迷…… 第160章值不值钱他说了算 云羡也曾经猜想过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可后来的事情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晏七七非但没有事情求他,反而在很多时候还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真是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来对待。 这样的态度对云羡来说是好事,可同时他又觉得心里又非常难受,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自从两人城外一别后,晏七七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都没了消息。 换做任何人在追随自己的时候都恨不得长一条腿在自己身上,偏偏就是这个晏七七,向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他当初好歹为了救她出来身上还挂了彩,她竟然不闻不问! 云羡暗地里派人在成国公府门口盯哨,主要是盯着晏七七,一旦发现她有任何举动都可以不用通禀直接向自己汇报。 因此今天晏七七前脚刚刚出了成国公府的大门,后脚云羡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她的去向。 直到她朝摘星楼这个方向过来,他心中已然明了,她是来找自己的。 刚才他在得到了这个结论后他其实是庆幸的,庆幸这个小东西的良心还在,知道来摘星楼探望他。 当然他可不想让晏七七以为自己在等她,所以就装作很忙的样子,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在下棋,其实暗地里总是用余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本来还以为她会同自己讲会儿话,没想到她转身就被桌上放着的点心吸引了,甚至还当着他的面一点仪态都不顾堂而皇之的睡了一觉! 别的姑娘见到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唯恐他冷落了自己,只有这个晏七七,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听见她这么问自己,云羡不光是脸冷,就连音调都冷了好几度,“你吃相太难看,我正准备给你摘一下嘴角的果皮屑,没想到你就醒了。”表情十分坦然。 闻言晏七七也不管脸颊边云羡的手还有没有收回来,下一秒直接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两个人离得太近,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起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借机往后退两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漂亮的双眼在室内扫视了一周后才问他,“棋下完了吧?” “嗯。”云羡像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又朝她站的地方靠近了两步,两人又并排站到了一起。 这样以来晏七七就再也不能和他保持距离了,他身上好闻的冷香味一直似有若无的钻入她的鼻间,突然让她现在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只不过是她觉得两人并肩站着一起着实尴尬,说这个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而已。 “还行,幸亏你问的早。”云羡语调平平,甚至还有些冷漠。 倒是晏七七听他这话说的不同寻常,于是便顺嘴问了一句,“怎么?” 云羡转头过来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幸亏你问的早,不然这伤就完全好了。” “你……”晏七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吃炸药了?火气这么大?非要她说一句他顶一句? 再说了,两人分开后不是已经配好了药给他吃了吗?能蹦能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怎么语气这么阴阳怪气的? “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云羡骨骼分明的手握住茶壶倒了杯热茶,极其自然的放到她的面前。 晏七七顺手接过,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了一下,云羡双眸微紧,晏七七却恍然不觉,喝了一口茶后放在一边,“对,对,不说我差点搞忘了,你素来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只见她从袖口里慎重其事掏出一个玉佩放在了云羡面前。 那块通体透亮的玉佩刚刚露出青绿色的穗条角,云羡的眼睛便微微一缩,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块玉佩不曾移开分毫。 晏七七没有发现他的神色有什么异样,将玉佩放到他面前指了指,“你们摘星楼奇珍异宝很多,帮我看看这块玉佩的来路。” 她话音刚落,云羡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伸手接过右手轻轻的摩挲着玉佩,声音低沉中又带着些急促,“这玉佩哪里得来的?” 隔着一个小桌,晏七七的身体又往对面云羡的面前凑了凑,“你是不是觉得也是块好玉?看看这上面雕的龙,栩栩如生,是不是和我这块玉佩上的凤凰很般配?” 只见晏七七又从袖口里拿出另外一块玉佩,云羡扫了一眼,还真是自己上次在皇宫后花园找她借过来看的那块。 当初云羡之所以没有再去追查她身上的那块玉佩正是因为这个凤凰,可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也是她把他心心念念要找的玉佩放到了自己面前! 见云羡直直的盯着玉佩没有说话,晏七七的神色更是得意,“看来这东西的确很值钱,就连见多识广的摘星楼主都看直了眼,看来这次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云羡像是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卖一个好价钱?” “是啊,就放在你这里卖,摘星楼人来人往不愁卖不出个好价钱,你说这么漂亮的玉佩能值多少银子?” 见她一脸得意见钱眼开的样子,云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将玉佩揣进腰间,语气淡然,“一两。”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这可是一块上好的美玉,雕琢精美,触手生温,先不说雕工,就算是单卖这块美玉就能值个几万两黄金,就算他要从中收取好处也不可能才值一两吧?摘星楼又不是黑店,云羡坑人也不带这么坑的吧? 第161章答应我的条件 见晏七七一脸不可置信,云羡走到她面前站定,“此玉名为‘青玉龙凤佩’,传说得此玉佩能得天下,你身上一直戴着的是凤配,而刚才给我看的就是龙佩,这两块玉佩既能衔接在一起,也能单独做配饰,七七,老实告诉我,这块龙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说的慎重,晏七七心中一紧,没想到这玉的来头竟然不小,“这,这一直就是我的啊,你不帮忙卖就算了……” 看着云羡咄咄逼人的问话她才恍然惊觉事情已经开始变得不对劲,云羡紧张的追问更是笃定了她心中所想。 突然她灵光一闪,猛然想到几个月以前自己在成国公府后院救的那个男人! 那个玉佩就是从他身上摘下来的,难道那个男人就是云羡?当时走的急没有仔细看清那人的长相。 可是样貌好像不太像啊…… 好几个念头涌入她的脑中后又再次被她反驳,云羡却不给她机会思考,“那天,救我的人是你,拿走玉佩的人也是你吧?” 晏七七眼闻言一震,眼睛已经开始四处扫视,她是在想到底应该是从大门逃走好一些,还是跳窗户逃走省事些,云羡已经认出她了! 大事不妙啊! 可云羡却没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像是早已猜到她会想要逃跑,突然冲过来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胸前,“七七,如果你觉得一两银子吃亏,那我可以再用一样东西和你交换。” “什么东西?”她被云羡压得动弹不得,但脑子还是转的很快。 云羡突然笑了,双眼微弯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右手一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放在了她的面前,“用这个。” 晏七七定睛一看差点没晕过去,不顾仪态的咆哮出声,“云羡,你变态啊!” 他拿出来的东西让晏七七双眼阵阵发黑,差点背过气去,因为那东西赫然是她的肚兜! 她刚要伸手抢过来,云羡的速度却比她更快,竟然又把那肚兜塞到了他自己怀里,笑得云淡风轻的,“郡主可以坐在这里慢慢想,不着急,想清楚,玉佩给我,肚兜还给你,我们两清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说的真轻巧!晏七七同样也不是吃素的。 “我刚才看错了,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云公子在说什么,说不定是你和哪位姑娘风流快活的时候人家给你的定情信物呢?你凭空拿这个东西说是我的,信不信我告你损害我的名誉?” 没想到不但没有吓到云羡,反而引的他频频冷笑。 “郡主真是爱说笑,你说这肚兜不是你的,那我问你,肚兜上的绣线可是皇家御用的金丝线,一般的女子又哪里敢用这种线?” “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要是郡主不承认的话,那在下只好张贴布告,重金悬赏找寻失主了,不过可能到时候在下的记忆力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了,万一说出点不该说的,郡主可不要怪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偏偏云羡说的没错,她是皇帝钦封的郡主,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皇家礼仪定制,皇宫里未出阁又适龄的女子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稍微一排查就知道是谁了。 云羡这个人果然心机深不可测,三言两语就把她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晏七七恨得咬牙切齿。 云羡丝毫不退,“我想要的郡主已经很清楚了,玉佩物归原主。” 见他步步紧逼,晏七七怒从心头起,“那天我救你的时候是在成国公府,你重伤昏迷,而且你当时的装扮肯定是易过容的,我可不信你是偶然路过,我的贴身衣物在你手里,我还没说你是采花贼呢!” 反咬一口谁不会?她现在是真后悔当时没仔细看,否则一定会发现他是易过容的,当时见到他的真面目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云羡却一直不慌不忙,一双桃花眼紧紧的盯着她,“郡主你要说尽管去说,我根本不在乎。” 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郡主要是不同意,要不然等到时候对证,我也可以仔细的同别人讲一讲你我共浴的细节……” 真是无耻之极! 明明当初两人泡温泉是为了救他的命,偏偏被他说得这么暧昧,像是两个人真有奸情一样! 这么挑衅又欠打的话在晏七七耳中听着只觉得血都冲到了脑门,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的没错,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男女之间的风评本来就相差万别。 男人风流外界只会说他招人喜欢,女人要是风流只会被人骂做是恬不知耻的荡妇。 就算真正把事情闹大,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思前想去,最理想的解决办法还真是云羡说的——悄悄私了。 她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本来是想卖个好价钱的没想到撞进了贼窝,赔了夫人又折兵。 “给你!”用玉佩换回肚兜,拿回肚兜后晏七七像一只被霜打过的茄子,她现在心情很差,回去的时候根本不想跟云羡打招呼,蔫蔫的回到了成国公府,自然也就没有看见云羡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欢喜不知道郡主在里面谈了什么,只见郡主兴高采烈的去,灰溜溜的回来,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连晚饭都没心思吃,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晏七七不是受了委屈,她是生气,气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好歹是一个智商超高的博士生,对付云羡这个古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气死她了! 而且更郁闷的是竟然连一丝便宜都没占到,当初她救云羡用的草药可是花了几百两银子炮制而成的丹药,现在他生龙活虎的在自己面前蹦跶,一想更生气。 第162章天降横财 要是她早知道当初救的人是云羡,那在他提出一起搭伙去药王谷的时候,她就应该狮子大开口多要些银子! 果然越是有钱人就越奸诈,不说别的,就说她单单为他保管了这么长时间的玉佩,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可云羡呢?非但没有感谢,竟然还威胁她! 一两银子,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她越想越生气,看着甩丢在一边的肚兜,心头又开始蹭蹭的冒火,眼窝抽抽的疼,“欢喜,把这件肚兜给我拿去烧了!” 欢喜根本不知道郡主白天在摘星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吩咐她拿起那件用上好针线缝制的肚兜,脸上莫名其妙,“郡主,好好的衣服,烧了干什么呀?” “看着心烦!”晏七七见不得这玩意儿,只要一看见这件肚兜,她马上就会想起云羡那双桃花眼,想起他似笑非笑的脸,再想到他大言不惭说得那些话,她就恨不得仰天长啸,她晏七七何时这么憋屈过! 欢喜看着郡主生气的样子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好乖乖闭嘴。 正准备悄悄的退出去,她的手轻轻一翻,一张折叠好的纸轻飘飘的掉了下来。 欢喜俯身捡起,打开看了看,“咦,怎会还夹了东西?” “郡主,您看这是什么!”欢喜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那张纸,突然大叫,像是被吓到了。 晏七七连头也没回,“从那变态手里拿过来的东西还有什么好的?拿走拿走!” 欢喜却差点蹦起来,将手里的东西往晏七七面前放,“郡主您看,这是一张‘通汇天下’的银票!”她拿着银票的手都在抖,满脸的不可置信。 晏七七闻言一震,眼睛也瞬间睁大,一把抓过那张纸,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 那张纸摸起来的手感就不一样,背面金线交织,迎着光能看到贯穿中间的一条金线,这的确是‘通汇天下’的银票! 通汇天下是当今的第一大钱庄,晏七七自然知道这个钱庄,能拥有这个钱庄的发行银票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之人。 在这异世“通汇天下’钱庄好比现世中招商银行专门定制的贵宾黑卡一样,只有贵宾中的贵宾客户才能享受到的定制服务。 更让人羡慕异常的是‘通汇天下’钱庄并不是有钱就都能进,在这个钱庄存钱有着近乎严苛的背景调查和审核机制,钱的来源以及钱财持有人的身份地位也是这个钱庄考量的标准,与之相匹配的,是通汇钱庄给予的丰厚的福利。 就好比她们现在手里的这张银票,不光可以凭借银票提取等额的银子,更可以在钱庄凭借这个银票等额借款,而且还没有利息,通汇钱庄遍布大陆,但凡是遇到困难,只要有他们的印鉴,就算是上山下海他们都能一手包办。 晏七七望着桌上放置的银票,许久未发一言,脑子却飞速旋转,想尽各种可能性,猜测云羡在这肚兜里放银票是故意的,还是忘记取出来了。 “郡主,你发财了,这上面写着可以兑换现银五十万两……”欢喜的两眼都开始冒绿光。 她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能算的上是成国公府上消息最灵通的丫鬟之一,她眼珠一转,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这肚兜是我们今天去摘星楼之后出现的,郡主,难道您和云公子之间……”她笑得十分暧昧。 晏七七一想起云羡无耻的样子又生气又恼怒又娇羞,呵斥了欢喜一句,“胡说什么,快去把肚兜烧了,眼不见心不烦!” 欢喜一溜烟的跑开了,晏七七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经过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她对云羡这个人也算是稍有些了解,此人表面看起来无害,实际上却是一个伺机而动的豹子,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总是难逃一劫,无一幸免,不死也得脱层皮。 之前在摘星楼她明明也看过那件肚兜,里面什么都没有,偏偏等她拿回来的时候就有一张大额的银票,不说有鬼她自己都不信! 这银票一看就是有猫腻,她要去问个清楚! —— 晏天霁怒气冲冲的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把晏七七和晏北叫到了大厅。 两兄妹到的时候晏天霁正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气氛压抑,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爹?”晏北轻轻的叫了一声,晏天霁这才回过头来。 “哦,你们来了,过来坐。” 成国公府的大厅也叫议事厅,平常没有什么事情晏天霁是不会叫他们过来的,在晏七七的印象中来这里谈论事情的次数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而且晏天霁脸上没有一点喜色,看来是出事了! “晏北,你和慎郡王府的女儿认识吗?” 晏天霁话音刚落,晏七七心跳便漏了一拍,果然是有事! 只见晏北神色迷茫的摇了摇头,“不认识,爹,发生了何事?” 晏天霁神色冷峻,一双虎目炯炯似有滔天怒火要倾泻而出,“当初传出消息说陛下要将慎郡王府的女儿白夕颜指婚给你,可是今天圣旨下来突然将她许配给了许世安,看来我成国公府和许国公府命里八字犯冲!” 晏七七看见晏天霁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梨花木椅,手背青筋暴起,隐约有要掰断木椅的架势,想来是极为愤怒。 其实这也不怪晏天霁会生气,有了许世安退婚的前车之鉴,父亲就对许家格外敏感,况且这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本来有确切消息说是要指婚给晏北,又突然间变卦,晏天霁自然会心生疑窦,以为是许家暗中捣鬼,新账旧账都会算在许家头上。 第163章谁稀罕你的臭钱! “爹,陛下既然已经颁布了圣旨,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想必我和那白小姐无缘吧。” 晏北倒是看得挺开。 只是他越是这么说,晏天霁心头的火就越是压不下去,牙龈都要咬碎了。 晏七七却有不同的见解,“爹,是不是您之前就听岔了?陛下赐婚自然不会是儿戏,怎么可能前后不一致呢?再说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们和许国公府素来有嫌隙,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挑拨那就不好了。” 晏天霁赞赏的看了晏七七一眼,面色稍缓,“不愧是我的女儿,看问题就是毒辣,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后来我专门找敏公公打听了一下,他告诉我,的确是有两道圣旨,而且是见过沁贵妃后才改的主意。” 敏公公是伺候陛下十多年的老太监,向来以消息灵敏闻名,他说是,那就一定是。 “沁贵妃是不是云家的三女儿云沁?”晏七七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记起自己当初为太子诊病的时候,在宫里貌似见过这位贵妃一次,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高冷,谁曾想到,玩起手段来竟然也不输旁人。 “没错,你认识沁贵妃?”晏天霁有些疑惑的望着晏七七。 那现在看来就是沁贵妃在暗中捣鬼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爹,现在我们成国公府声势鼎盛,加上您现在又掌管兵权,只怕陛下是起了防范之心……”晏七七面色凝重。 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不知道哪一天温顺的老虎会突然撩起它的利齿,况且伺候在君王身侧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白家虽然没有实权,可有了太后那层关系在,也是一株不可多得的高枝,想要攀附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现在朝堂上波云诡谲,文臣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云安之自然是逮到机会就要补一刀的人,在婚事上使绊子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看来婚事突变,沁贵妃必然是受了云安之的指使从中作梗,爹,我觉得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反正我和那白小姐素未蒙面,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您没有必要趟浑水。”晏北倒是无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 一旁的晏七七却气不过了,“四哥,怎么能算了?我这就去找云羡问个清楚,到底我们晏家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对着干!” 她觉得浑身的血都直冲脑门,‘肚兜’事件还没完呢,心里总有一股火没压下去,如今倒好,欺负她就算了,竟然还在出馊主意半路截胡她四哥的婚事!这简直就是往热气翻滚的油锅里倒了几捧清水,瞬时就炸开了锅!也成功引爆了晏七七的斗志。 还没等成国公和晏北反应过来,没想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一转身就发现七七竟然冲出了大门。 …… 晏七七从摘星楼灰头土脸的离开后不久,景殊就出现了。 茶几上还放着从她手里夺过来的玉佩。 景殊眼睛一亮,面露欣喜疾步走上前,“少主,这玉佩……”他似乎是不敢相信。 “是真的。” 淡淡的回答却让景殊瞬间神色动容,“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恭喜少主!” 相对于景殊情绪激动,云羡却显得很平静,“起来吧,一块玉佩而已,不必如此激动。” 景殊却还是难掩喜悦的心情,“少主,这玉佩是怎么找到的,属下找遍了京城音讯全无,难道是因为少主您福泽深厚和玉佩心有灵犀,所以它认主?” “这话你自己信吗?玉佩是晏七七送过来的。” 景殊是死士,从小都跟着云羡忠心耿耿,对他,云羡自然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是她?那要不要属下现在去……”景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羡眸光微微一闪,语气突然凝重了几分,“今天你正好来了,有些话你给我记好了,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伤她一根汗毛。” “少主,属下有句话知道说出来您肯定不爱听。”景殊就知道这个女子在少主心中是不同的,可是…… “那就不要说。”还没等景殊把话说完,云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照我说的做。” “刚才属下听账房来报,说晏七七拿着通汇钱庄的汇票换了等额的千两银票,这……” 景殊有感觉,自从少主和晏七七有来往之后少主的脾气变了不说,甚至在待人处事方面都改变了不少,花钱更是大手大脚,五十万两就这么如散财童子一般的洒出去了。 这边主仆二人还在说话,那边晏七七就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她有摘星楼的腰牌,小厮也就没再通报,直接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直接上了二楼。 “云羡,你给我滚出来!” 之前她还会在云羡面前装一下皇亲贵胄女子该有的仪态风范,如今她装都懒得装了,张牙舞爪的上楼,要不是不准带刀,她倒真有心思想想砍云羡几刀。 “把你的臭钱拿走!” 晏七七右手一扬,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内顿时如下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掉落了一堆被撕的粉碎的纸屑。 站在一边的景殊尖利的眼神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散落在地的纸正是之前晏七七去账房换的银票。 “闹什么?”云羡没发话,景殊却火了。 虽然她是郡主,但这好歹是摘星楼,她知不知道这里不是她撒泼的地方? “我闹什么你自己问他!别以为世人都稀罕你的臭钱,阴险小人,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死在大街上!” 第164章还真是无耻至极! 和火冒三丈的晏七七相比,云羡倒是很冷静,他挥了挥手朝景殊说道,”你先出去,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可是……”和云淡风轻的云羡不同,景殊护主心切,他可不管面前站着的是郡主还是公主,只要敢对少主不敬,他就会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出去!”云羡又说了一遍,景殊闻言抖了抖,这回倒是老实的出去了,只是经过晏七七身边的时候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一天时间不到她来了两回,云羡拿起茶杯倒了茶递给晏七七,这茶杯还是她刚才来的时候用的,索性他也没让人撤下去。 “天气炎热,这是上等的菊花茶加上荷叶凝露泡制的,清香去火,你尝尝。” 他越是淡定,晏七七就越是头顶冒烟,说话更是不客气,“云羡,我晏家到底和你们云家有什么仇?为什么你要搞砸我哥的婚事?就算我当初不小心拿了你的玉佩,如今也完璧归赵了啊,你的报复心这么重吗?” 晏七七说话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追问着云羡,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要丧失理智了。 “两码事。” 晏七七说了这么一长串,云羡却单手端起茶杯,姿态悠闲轻飘飘的吹了吹漂浮在茶碗里的花瓣碎末,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晏七七要被气死了。 “什么意思?消遣我呢?” 她也不傻,虽然云羡就只说了这三个字,可是这也表明他也间接承认了搅黄晏北婚事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 这人还真是无耻至极! 看着晏七七头发都要气炸的样子,云羡轻轻一笑,一双狐狸眼波光流动,定定的望着她,“七七,我以为你来,是要感谢我的……”他顿了顿,又微微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笑她,“也怪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高估你妹! “你搅黄了我哥的婚事我还要感谢你?白夕颜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女,我四哥文韬武略样样不差,她和我四哥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凭什么……”话没说完,她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清醒过来! 眼神也由开始的愤怒逐渐转变为惊讶再变成恍然大悟最后呆若木鸡,整个人更是像丢了魂一样的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羡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才算是想明白了。 “我很喜欢同聪明人讲话,再加上之前我们‘同吃同睡’的那段经历,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没想到……”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云羡加重了‘同吃同睡’四个字的语气。 可惜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晏七七根本就没发觉! “白夕颜的身份在京城贵族子弟中都传开了,她既是香饽饽同时又是一颗烫手的山芋,而你们成国公府世代军功卓著,四公子更是人中龙凤何愁找不到良配?” “反倒是白家,早就已经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还安然无恙不过是有太后在护着,等太后百年后,陛下第一个就会拿慎郡王府开刀。”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七七,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其实还有几句话云羡没有说透,陛下既然恨这群外戚入骨,那么他日下手的时候更加不会手下留情,这桩婚事表面上是搅黄了成国公府的好事,让他们面上无光,可实际上却是高瞻远瞩帮助成国公府逃过了一劫。 反观许国公府和慎郡王府两家亲上加亲,表面上是风光无限,但是从赐婚的那一日起,两家人早就已经埋下了杀身之祸! 当今陛下多疑多思,向来不喜后宫干政,又怎么会因为沁贵妃的三言两语就变了主意呢?不过是借力使力,找个背锅侠罢了。 “七七,现在你还生气吗?”云羡的脾气貌似很好,即便一开始被晏七七这么误会他也一直都没有生气,依旧是和风细雨的样子。 晏七七面色镇定心里却后悔的要死。 后悔自己太冲动,以为自己理直气壮,没想到闹到最后却是误会一场,人没了底气气势便会弱下去三分,她便是如此。 “生气!”心虚归心虚,气势却不能输。 云羡像是在极力忍住笑意,“哦?为什么生气,说来听听。”本来两个人就挨得极近,偏偏云羡又故意的是朝她所在的方位倾斜过去,他身上一直有淡淡的药香味,此刻更像是包围了她一般,两人呼吸相闻让她进退两难。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走了!”就算她脸皮再厚,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不然云羡又会嘲笑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紧张的缘故,刚才云羡盯着她的时候,她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胸腔外,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那异样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就想逃避,而且刚才两人离得太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酥麻又火辣,一直烧到了心底…… 她强压住异样的心,飞一般的逃走了。 直到跑出摘星楼的大门两条街后,她七上八下的心才逐渐平复过来,然后她就后悔了,“晏七七,你慌什么啊,瞧着云羡最后那眼神,肯定是在笑话自己!” 她一边懊恼着一边往回走,平常看着挺聪明的脑袋瓜子此刻也像是灌了浆糊,怎么都转不开了。 等到她慢吞吞的回到了家,才发现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往常门口只有几个侍卫把守的成国公府,此刻门口竟然站了两排禁卫军,且各个都拿着长矛,那虎虎生威的架势让晏七七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她重新看了一下大门口高高挂起的牌匾,确认自己没有进错家门后才面带疑惑的往里走。 第165章登门表白 “七七,你回来啦。” 她刚刚穿过花厅,一声惊喜交加的声音适时响起。 晏七七猛地抬头看向来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也瞬间明白为什么家门口会有这么多禁卫军的原因了。 “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她惊讶完,成国公晏天霁浑厚又略带不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七七,没大没小的,见到太子殿下不行礼,还说什么你呀我的?” 刚才叫她的并不是旁人,正是快一月未见的当朝太子晏洛谦! 俗话说的好,女大十八变,而这句话貌似用在太子身上更为合适,他不光是十八变,而是男大七十二变! 一个月前见晏七七他的时候才刚过束冠之礼,今日再见他一身白长衫飘然如谪仙,常年在深宫的原因,皮肤白皙,嘴唇红润,一双眼睛如皎月,尤其是笑的时候更像是盛载了莹莹光辉,极为璀璨耀眼。 才一个月不见,晏洛谦的个头也窜的很快,她站在晏洛谦的面前只能到他肩膀了,倒让自个儿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她跪下行礼,晏洛谦就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七七,我们之间不用讲这些虚礼。”他用的称呼不是‘本宫’而是‘我们’。 指尖触碰之间,晏七七还颇为避讳,只是她还没来的及抽回自己的手,晏洛谦的速度比她更快,直接牵起她的手朝大厅走去,“多日不曾见你,我听说你回来了,便第一时间过来探望你,上次被我咬的伤口恢复的怎样?让我看看。” 晏七七就算再傻,此刻也明白晏洛谦今日来的目的,只怕他探视自己的伤口是假,有别的目的是真吧? 而且他刚才说话的态度太过亲昵,太子身份极为尊贵向来是前簇后拥,他倒好,在她面前全无半点架子,迫切的想和她打成一片。 晏七七倒是希望晏洛谦在自己面前能有架子,这样一来她也不会那么拘束。 还未等晏洛谦撩起她右臂的衣袖,晏七七便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我的伤已经好了,况且能救太子殿下是我的荣幸,这点小伤您不必挂在心上。” 这句泾渭分明的话瞬间将晏洛谦眼中熊熊燃烧的火苗浇熄了一大半,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收回。 “七七,你非要和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吗?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当着晏天霁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只要你愿意,我即刻禀告父皇娶你为太子妃,并且永不纳妾!你放心,我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待你,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晏七七却着实被他这番表白吓到了。 她绞尽脑汁回想了一遍,好像除了那天在狩猎场救过了他一次外,自己并没有再和他单独相处过,这太子殿下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跑到这里来说要娶自己? 看着他越说越亢奋的眼神,晏七七的手再次伸向他的额头探了探,“太子殿下可是生病了?怎么尽说胡话?” 这一次,晏洛谦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十分迫切,“七七,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请父皇赐婚!十里红妆铺满京城让你无限风光!” “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老臣送您回宫吧。”晏天霁一把抓过晏洛谦的手腕,声音亮如洪钟,顿时拉回了他的神智。 晏天霁好歹是七七的父亲,就算他是东宫太子,在护女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尽心尽力的,况且晏七七有陛下亲笔的圣旨在手,上面明确说了,嫁娶自由,就算他是太子,也勉强不得! 晏洛谦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眼神灼灼的看着晏七七,从腰间扯下一个做工精良的玉佩递给她,“七七,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辈子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要是你想通了,可以拿着玉佩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他知道晏七七不会接这个玉佩,直接将玉佩放在了桌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便回了宫。 等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晏七七才如同被抽了筋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心中却止不住的要骂娘,这特么都是什么世道啊,桃花一朵接一朵的,现在倒好,这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竟然还登门表白,在这异世想要单纯的救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晏天霁送完太子后再进门就发现晏七七一直坐在位置上发呆,刚才那样的状况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之前他还不理解为什么七七会朝晏帝要了那样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女儿的确是高瞻远瞩,起码光靠这一张圣旨的确是能挡掉不少桃花。 可这一次来的人是太子,看来得想一条一劳永逸的方法才行。 “七七,你可有中意的男子?” 听见父亲突然问起,晏七七心中一动,她好歹活了两世,自然知道父亲说这番话的用意,就算是她有圣旨傍身,那不过也是权益之计,想要杜绝后患还是要找个人嫁了,否则迟早有一天,惹恼了皇家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晏七七本来想说没有,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爹爹,我也正想和您说这件事情,您也瞧见了,我在京城里,就算我不出去,太子还会找过来,而且许家当初退了我的亲事,风言风语直到现在也没消停,我想过了,从小我就喜欢医术,倒不如您送我去药王谷学医吧?” 晏天霁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冒出来这么个想法,“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不是你四哥把你拦截在金阳县,只怕你也会自己找过去吧?” 第166章小怪癖 听晏天霁如此说,晏七七就知道四哥够意思,没有将她在金阳县遇险的事情说出来,不然父亲不可能答应的如此爽快。 “父亲您就别担心了,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嘛……” 其实晏天霁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他年轻时征战沙场多年,好不容易能有时间陪伴女儿弥补对她的亏欠,偏偏她还要和儿子们一样出远门,这让他怎么能放心的下! 再说那药王谷属于三不管的地带,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哎呀父亲您就放心吧,之前我偷偷溜出去是伪装掩饰了真实身份,现在不一样了,我以成国公郡主的身份出去,谁还敢欺负我?” 她趾高气扬中又带着些许天真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晏天霁。 这辈子晏天霁不怕刀山火海,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几乎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只要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 他思前想后,貌似只有这一个方法能够让七七逃避掉太子的紧追不舍,晏天霁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好,既然你有这个志向,我也支持你,你四哥的亲事黄了他也不会在家多呆,刚好顺路送你一程。” 晏七七闻言大喜,“谢谢父亲。” ----- 相对于晏家的喜上眉梢,许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显得安静了许多。 自从陛下在朝堂上颁布了圣旨以后,那赏赐的金银财宝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送到了许国公府,速度快的吓人。 就算许丞不说,许世安也知道,这一次就算自己再不满意,恐怕连逃婚的资格都没有了。 上次还有太后保着,而这一次他要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放在掌心宠的白夕颜,要是得罪了慎郡王府,就是得罪了太后,他们许家上下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之前太后对他退掉了成国公府的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成国公府的女儿和她没什么关系,这一次他要是再敢故技重施,恐怕真的会被打成废人。 看人下菜碟,他许世安也会! “世安,这次就算你不乐意,就当是养了一个闲人,娶过来堵住陛下和太后的口再说,切莫跟上次一样,那样为父也保不了你……”许丞生怕许世安做出不经大脑的事情来。 “知道,儿子心里有数,父亲还是别操心了。”父子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现在许世安大了,而且盛名在外,九月份只要能中科举,就能直入太和殿,从此平步青云不再是难事。 反观许丞,这一辈子庸庸碌碌,只不过仗着是太后的娘家人,博得了一个外戚的虚名来震慑不知道的人而已,许家以后的荣华富贵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许世安。 就算是许世安现在用不阴不阳态度极其冷淡的对待许丞,许丞也是敢怒不敢言。 再者在男女之事上,许世安的爱好稍微有些奇特,而白夕颜他有幸见过几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极为不爽,这女人从面相上来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相夫教子更是扯淡,既然圣旨都已经下了,娶还是要娶的,只不过别人让他不痛快了,他也不会让人好过! …… 醉清风别院里。 红烛高照,红纱帐围着的大床上两具洁白的身子紧紧交缠在一起,不同的是女人的手腕分别被粗麻绳紧紧的系在床头的两边,双腿也被绑在床尾两侧,整个人如同躺在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哎呦,许公子,轻点,疼……”带着阵阵娇笑的靡靡之声响起,为夜色更添了几分旖旎。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了他,许世安下手更狠了,他一把抓过床头的红烛,‘刺啦’一声就滴在那女子娇嫩白皙的皮肤上,惹得她阵阵战栗。 随着蜡烛滴下来的,还有一张银票,许世安气喘的更粗了,“叫大声点,叫的爷爽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 他面色发狠,身下更是开始剧烈的动作起来,只撞的身下的人差点要飞出去。 “许公子,奴家可是听说您马上就要成婚了,这白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女,她能和我一样禁得起您这么折腾?” 身下的女子媚眼如丝的看着许世安,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讥笑。 许世安冷哼一声,身体动作的更快,“你也别拿话激我,伺候我舒服了,我成不成婚,对你没有影响。” 拿钱好办事,像许世安这种出手大方在某些方面又有些无法言说的小怪癖的客人,她们在风尘中游历的女子向来是喜欢的,要是真成亲收了心,她去哪里找出手这么大方技术又好的客人? 那女子娇笑一声,姿态更是娇媚,“那奴家一定把世子爷伺候舒坦了……” 长夜漫漫,清风徐徐,就连天边的明月都悄悄的躲进了云层里,红帐飘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这天晏七七闲来无事,恰好听说京城中的‘百宴阁’请来了的新的大厨,想起当初明迦南那个天杀的,吃一顿饭花了她几千两银子她一口都没尝到的往事,心中便有些愤愤不平。 既然这家饭馆都能让明迦南驻足停留,那一定非常好吃。 既然今天没什么事情,那索性她就去尝尝鲜。 走到百宴阁楼下,晏七七望着琉璃翠瓦的二层楼,人声鼎沸,人潮涌动,饭菜的香味阵阵入鼻,门口早已排成了长队。 没想到生意竟然还不错,晏七七也规规矩矩的站在后面。 队伍正缓慢的、井然有序的朝前方移动,突然夹道两边一阵拥挤,接着就听见有人扯着嗓门在那里喊,“许国公许世子到!” 第167章天生不对盘 还不待晏七七反应过来,前面又是一阵乱挤,好端端的队形被全部冲散了。 好家伙,吃饭就吃饭吧,不光是人来了,这百宴阁门口大半的地方都被随之而来的高头骏马挤得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那些马儿扬蹄的瞬间吓得旁边的小孩哇哇大哭,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局面单凭百宴阁的几个小厮怎么可能维持的住,尖叫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欢喜跟着晏七七一道来的。 小丫头倒是很忠心护主,小小的身子挡在晏七七的前边,双手敞开避免两边攒动的人群挤到晏七七,一边在她耳边小声的劝解,“郡主,这里这么乱,我们先回去吧……” 吃饭也是要看心情的,她本来对许世安就没什么好感,加上来吃个饭都能碰见他们耀武扬威的样子,瞬间也没了胃口和心情,只稍微想了想便同意了。 “也好,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刚刚走了没两步,突然不远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一边拉着马缰一边急喝,“让开,都给我让开!” 很明显那马是不受控制了,一堆人吓得一窝蜂的往后退,晏七七也想跟着往后退时,眼角却突然扫到了刚才哭泣的小孩,应该是和家人冲散了,现在那小孩正一个人吓得傻呆呆的站在原地,那马蹄要是落下,不被踩成死也要踩成残废。 "混蛋!“晏七七娇喝一声。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她一把捞起小孩的胳膊,抱住她紧接着朝边上滚了两圈,马蹄落下踩了个空。 没被马蹄踩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巨大的冲力使她被路边的柱子撞了一下腰,脑袋磕到了柱脚上,疼的双眼冒星星。 怀里的小孩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已经晕过去了,没有半点反应,最后一个妇人哭嚎着冲了过来,“媛媛,我可怜的孩儿……” 妇人一边哭一边朝晏七七弯腰感谢,“多谢这位小姐,要不是你,我的媛媛就没了……” 本来晏七七眼睛就一阵发黑,根本就看不清面前女子的长相,她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还一直在她耳边嗡嗡的响着,吵得她更难受了,她将护在怀里的孩子递过去,“下次看着点。” 那妇人赶紧接过,抱着受了惊吓的孩子回去了,那边欢喜眼睁睁的看着郡主差点被马儿踩死,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也晕了过去,难怪晏七七想叫她搭把手都找不到人。 午后的太阳毒辣异常不说,强烈的阳光正对着她照,她觉得自己似乎躲避的太过,不光是撞到了腰,更是撞到了脑子,有点轻微脑震荡的前兆。 “要不要紧?”一声低沉冷淡中又略微带着些关心的话在晏七七耳边响起,她隐约觉得这个声音貌似有些耳熟,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想着估摸是原先认识她的人,于是朝他伸出手,”劳驾,先扶我起来……” 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到底还是伸出了手。 “你一个人出来的?”晏七七双眼冒着金星一阵发黑,着实看不清楚跟自己说话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先回答,“还有丫鬟跟着,只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搀扶住她的人身上有一阵非常浓郁的脂粉味,像是刚从风尘之地出来的,呛得她更加难受了。 “我送你……”回去两个字还在那人嘴里没来得及说出来,晏七七眼前再次一黑,身子一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下午。 映入眼帘的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成国公晏天霁和双眼已经哭肿成了核桃的丫鬟欢喜。 还没等她说话,欢喜”嗷”的一声哭出来了,“郡主,您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要跟着您一道去了……” “七七,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太医马上就来了。”晏天霁也是连珠放炮似得紧张兮兮的盯着她,生怕她出一点事情。 “我好渴。” “渴,渴,是吧,好,好,欢喜快去倒杯水来!” 见她意识恢复了,成国公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之前太医特意嘱咐过,只要你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吩咐欢喜。” 同为现代医学精英的晏七七瞬间明白过来了,她这应该是属于脑震荡后遗症,脑部受外力撞击之后容易引发出血的情况,如果淤血不压迫神经就没事,晕几天就好了,可要是运气不好的,一命呜呼也是常有的事情。 “当初你在宫里落水后脑袋已经撞过湖里的山石一次,这次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要不是那许世子恰巧路过救了你,你这条小命非要交代在大街上不可!” 晏七七瞪大了一双眼睛,这回抓住了重点,“许世子?就那个许世安?” 成国公早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就是他,如果不是他……” 这回晏天霁的话还没说完,晏七七差点从床上一蹦而起,“呸!还要不要脸!他还好意思腆着个脸说是他救的我?要不是他爱讲排场要风光,结果在大街上驯服不了马,让马乱窜我何至于受伤!” “父亲,他是怎么跟您讲的?” 没等成国公说话,欢喜端着水过来了,顺手拿出一张纸放到晏七七的面前,“郡主,许世子救您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京城都出了画报,您可以看看。” 晏七七一把夺了过来,越是往下看,心中的邪火就越烧越旺! 不得不说这异世和现代社会还是有相通之处的,那就是说起八卦来真是添油加醋,针尖大小的事情都会被吹嘘成筛子那么大! 第168章来者不拒 瞧瞧这画报上写的是什么?! 不但是子虚乌有,甚至还发挥了极其强大的想象力添油加醋,说她晏七七是求爱不成,故意在许世子面前晕倒的! 甚至还有人说的跟亲眼所见似的,说当时许世子站的远远地,倒是她不顾廉耻的朝世子伸出手,在世子面前装柔弱。 更有甚者还说这是她的计谋,是她想要找一个和许世安单独说话的契机。 那画报上有几个斗大的字相当戳眼睛,“成国公独女恨嫁不成竟然讹上世子!” 讹他祖宗十八代啊! 再说了百宴阁那地方又不是他许家开的,路面这么宽,他非要横插进来,现在还倒打一耙? 哪只眼睛看到她往许世安身边凑了?当时她被撞得七晕八素连他是谁都没看清,真是曰了藏獒了,好不容易和这许家撇清关系,突然来这么一着,前功尽弃。 偏偏欢喜这个时候还火上浇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宝蓝色长衫放在了晏七七面前,“郡主,这是那天你受伤后许世子盖在你身上的衣衫,我已经洗干净了,您看……” 晏七七眼前一黑,“拿走拿走,派个人送到许府,对了,别说是我还的,悄悄的送到就行了。” “是。”欢喜觉得郡主已经到了听到许世子名字都烦躁的地步。 不光是晏七七,此刻许家上下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世安不是父亲说你,早就让你和成国公府的那无盐女少来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你倒好,还巴巴的往上凑,你看看这画报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啊!说你来者不拒!” 许丞一边念一边喘气,花白的胡子都要气歪了,一双手拿着画报使劲的抖,痛心疾首的看着许世安。 “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和慎郡王府白夕颜成亲的大日子,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要是被太后娘娘和陛下听见了,叫我怎么解释?” 许丞一年比一年怕事,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内心深处对许世安这个儿子是又忌惮又得意又带着些忿恨。 许家一门的繁荣昌盛的希望都在这个儿子的身上,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又让许丞有些琢磨不透,就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好比现在,他都快把口水说干了,临了许世安却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无盐女?” 许丞被他问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成国公府的郡主是个胆小懦弱的丑女,不然你当初说要退婚,为父也不会如此支持。” 无盐女吗?是胆小懦弱吗? 不见得。 他记得退婚后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春猎会上,当时她降服了一匹烈马又解救了太子,只不过当时他大病初愈,加上因为退婚的这件事情闹得不是很愉快,对她也没有正眼看过,以为她舍命就太子别有所图。 而这次她本来可以安然无恙的躲过,却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冒着被铁蹄踩伤的危险,有勇有谋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如果第一次是纯属偶然的话,那么这一次的突发情况则是完全依靠人的胆识和判断力,她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决断力已经很难得了。 事实证明,她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胆小怕事。 至于说她丑,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昨天她一袭翠湖长裙飘然生姿,平常人穿绿色只会显得又土又丑,可穿在她身上却更显得姿态从容,衬托的一张小脸更是粉嫩娇柔,宛如三月里的桃花灼灼盛放,那些穿金戴银花红柳绿的女子在她身边全部成了陪衬。 尤其是昨天那混乱的场面,她的淡定从容更有几分‘虎父无犬女’的气度,让他刮目相看。 也正是她这样临危不乱的气度,才让他昨天鬼使神差的想要去靠近她,关心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而且昨天她牵自己手完全是无奈之举,晏七七并没有半点这画报上所说的妄想再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想法,反倒是他,认出是晏七七后发觉事情变得有趣,没想到这一幕被那些有心之人记录了下来。 他那宛如一口枯井的心顿时有了活力,像是春风吹来,融化掉了冰山一角。 此刻他也不作画了,放下笔就往外走。 许丞急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世安你去哪里,这幅画是你答应要给白小姐的聘礼之一,再不画可就来不及了!” 可许世安脚步跟安装了风火轮一样,许丞一句话说完哪里还能看得见他的影子! 此刻已经第三次站在成国公门口的许世安心情十分复杂。 望着门口那两座威武雄壮的大狮子石像,许世安的思绪又飘回到了几个月之前。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来成国公府,也是他下了必死决心的一次。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许世安貌若潘安文采出众,怎么能娶一个胆小懦弱样貌丑陋的女子为妻?就算是她背后有祖上庇佑,有功勋卓著的国公府那又如何,他娶的是执子之手举案齐眉的夫人,不是权力附送的傀儡。 所以他才不顾众人反对,执意退了亲事。 其实别人不知道的是,让他当初下定决定退亲的导火索是那年的春分时节,长公主晏洛青邀请各世家子弟入宫踏青放风筝。 这样风雅的聚会许世安也是很有兴趣的,于是便欣然邀约前往。 也就是在那天,他第一次见晏七七。 别的世家子弟和女眷都结伴而行,只有她,一直怯懦的低着头,像是很怕生。 第169章急于想和他撇清关系 当时还未嫁人的长公主晏洛青看似和她十分要好,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她。 那天天气正好,阳光和煦万物复苏是极好的季节,其他女眷穿红戴绿更是将这春色点缀的生机盎然。 而晏七七当时穿了一件老气横秋的紫色衣衫,妆容也画的极为浓厚,整个人的画风看着和街边说媒拉纤的媒婆没什么两样,那画面十分辣眼睛,许世安直接将头瞥向一边。 后来他又听晏洛青说这个女子一直暗恋自己,差点没把他隔夜饭吐出来,没来由的对她更加厌恶了。 直到她后来突然落水,许世安都没再去看上一眼。 可是如今再见面,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在马蹄下反应灵敏、头脑果断的晏七七,他才重新审视她,想着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现在的她和初见时差别如此巨大,又是如此与众不同。 那张扬又桀骜不驯的小脸上是坚毅和果敢,面对一个陌生人她尚且如此有勇气,他真的怀疑那天在宫里见到晏七七和眼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今他又重新站在了成国公府的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 欢喜刚刚把衣服抱出去没两分钟,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郡主,不好了,不好了。” 晏七七的发胀的脑袋刚刚疼的好些,欢喜咋咋呼呼的一顿叫唤,头又开始疼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后面有狼在追你?” 欢喜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郡主,外头有人来找,找您来了……” 晏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来找就来找呗,至于让你喘成这样吗?” 欢喜双手直摆,“这回不一样,是许国公府的许世子来找……您了……” “什么?!”晏七七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 倒不是她惊慌失措,而是如今她都不知道许世安长什么模样了,她为人处世遵循的原则就是前尘事前尘了,她和许世安之间,严格来说是这具身子原先的主人和许世安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不知道他还来干什么。 欢喜的气终于喘匀了,“不知道,侯爷刚才说了,要小姐您准备一下,去前厅对许世子道个谢。” 说到这里就连晏七七都开始佩服起成国公来,面对许世安他还能说出让自己去道谢的话,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 “郡主,那天是许世子抱着您回来的,侯爷估计也是想一码归一码和他撇清关系吧……”欢喜见晏七七神色不对,小心翼翼的解释。 是了!那天在百宴阁是许世安救的她,虽然归根结底事情因他而起,不过要想彻底撇清关系,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那走吧。” 欢喜见郡主并没有要梳妆打扮的意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问出口了,“郡主,您就这么出去见许世子?” 欢喜伺候郡主多年,郡主心中的那点小心思欢喜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郡主反而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这样有问题吗?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还要我沐浴更衣焚香三日去迎接?” 晏七七这一番头脑清晰的反驳让欢喜哑口无言,只能在心中感叹,郡主真是变了,原来为了给许世子绣一个荷包可以整夜都不睡觉,现在倒好,竟然敢披头散发的去见他,真是厉害! “您……随意就好。” 成国公府的前厅设计的很是巧妙,抄手游廊没有隔断而是如山涧小路一般迂回,一路都是通着的,走廊上行走的人看不见前厅,但前厅的人只要站在门口,就能将游廊外的一举一动看的十分清楚。 许世安一抬头恰好就看见了信步走来的晏七七。 只见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轻挽,初愈后清汤挂面的样子让见惯了浓妆艳抹,身边从来不缺环肥燕瘦之人的许世安都看痴了! 尤其是那身白裙,微风拂过花海淌漾带的她裙边飞扬,宛如一个踏月而来的仙子! “世子?”欢喜一连叫了许世安两遍,才拉回他的神智。 “见过郡主。”很快反应过来的许世安急忙朝晏七七行礼,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且都是世代功勋之家,不过晏七七好歹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该有的礼节还是不会少。 这一世的晏七七本来对许世安都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逼不得已她都不想见他,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许世安望着自己的时候那略带炙热的眼神。 “许世子不用多礼,你今天来,是来要那件衣服的吧?”还不待许世安说什么,晏七七朝欢喜摆摆手,“刚好,这衣服就在这里,还给许世子了。” 在整个京城,往往是那些比许世安位份低的人才会尊称他一声许世子,一般情况下,为了凸显亲近之意,都是称呼他为许公子。 可是今天晏七七一口一个“许世子”,这么疏离又生分的叫着,让许世安顿时涌起几分不快来。 “郡主貌似不太欢迎我?” 明明他脸上是带着笑的,可是偏偏那份笑意一点都没有渗透到眼睛里,反倒让人觉得笑容可怖,平白无故的在这大热天里,后背隐约能生出几分凉意来。 面对许世安的质问,别人或许会害怕,可晏七七却一点不觉得,依旧是淡淡的语调,“许世子说的是哪里话,世子才名远播,多少人想要亲近你是求也求不来的……” 这话说的十分巧妙,既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可惜许世安也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她这么避而不答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隐约有了非要要个答案的架势。 他的脚步朝晏七七站立的方向又挪近了一步,步步紧逼,“那你呢?” 第170章她是在避嫌 晏七七抬头看向许世安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神闪亮如星辰,盛满了盈盈光辉,巴掌大的俏脸上未施粉黛,纤白娇嫩的皮肤比那新鲜剥了皮的鸡蛋还要嫩上三分, 要是能掐上一掐,那滋味肯定分外销魂! 许世安被自己脑子里突然闪现的念头吓到了! 他深知自己的自控力,女色对自己而言是必要品,但并非必需品。 可是今天,在他亲眼见过晏七七后,那心中瞬间涌起的强烈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见许世安的眼神一直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晏七七即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面上却没表露出来,而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许世子要成亲了,而且新娘子还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女白夕颜小姐,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世子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是在避嫌。” 此话一出,许世安的瞳孔猛地缩了一缩。 “避嫌?”他重复这两个字,再次抬头看向晏七七,眼神已经变得平静无波,他顿了顿,像是才刚刚想起来,“郡主不说,在下差点忘记了,这次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你送请帖的。” 说完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封镀了铂金的大红请帖放在晏七七的面前,“到时候还希望郡主大驾光临。” 他话音刚落,晏七七只看了那请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却并没有想要接过请帖的意思,“不必了,我和许世子并不适合在同一场合出现,好意我心领了,成国公府会另外派人出席的。” 这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可能就连许世安自己都没想到,在任何女人面前都顺风顺水的他,今天跟撞了邪似得,在晏七七面前处处吃瘪,俨然踢到了一块硬铁板。 只是她越是这样,反倒越是激起了许世安的逆反心,就算晏七七直接了当的拒绝,他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越挫越勇。 “郡主是怕,再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晏七七也没打算再顾忌谁的面子,她“嗯”了一声,“世子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 闻言许世安哈哈一笑,“既然郡主都说了和许某没有什么,那为什么又要怕?”他紧咬不放。 晏七七眉头微微蹙了蹙,他说的这话就有点无耻了。 怎么说来说去好赖话都让他说完了,自己去也是错,不去更是错? “说到这里,我也要劝一劝许世子了,慎郡王府的大小姐嫁给您,也算是天作之合,你又何苦和当初年少不懂事的我一般计较?” 不懂事? 呵呵,她竟然把她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归咎于不懂事?这三个字说的好轻而易举!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世安一直刻意压制住的火气在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就被勾了起来,他猝不及防的伸手拽住晏七七的胳膊,紧紧的捏住。 “你为我绣荷包可以一夜不睡,在皇宫内为了见我一面不惜从假山上跌落躺了半个月,整天做些奇奇怪怪想要吸引我注意力的那些荒唐事都只是因为你不懂事?” 他的手劲太大,捏的她胳膊生疼。 晏七七使劲一甩,手臂才挣脱了他的控制,语气里已经含了三分不耐,“刚才许世子自己都说了,那是荒唐事,没什么事了的话,许世子请便,我先走一步。” 丢下这句话,她还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丫鬟欢喜急忙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他面前后,也一溜烟的跑了。 诺大的前厅瞬间恢复了宁静,许世安静静的望着晏七七渐渐走远姿态翩然背影,使劲的捏了捏拳头…… —— 太子晏洛谦这几天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东宫的首领太监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来看了个遍,也没有查明白太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底下的人胆子小,害怕太子有个万一自己难辞其咎,便马不停蹄的跟晏帝汇报了。 晏帝爱子心切,一听晏洛谦病了,也是急的不得了,放下奏章就往太子府赶,只见晏洛谦就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双眼发直,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上次摔伤后还没好?” 这太子哪都好,就是身体出奇的弱。 晏帝记得上次就是晏七七那个丫头治好晏洛谦的,当下便传了旨,“来人,让成国公郡主晏七七速来太子府!” 晏帝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等下,还是派个马车把她接过来吧,越快越好。” 得到旨意的晏七七来的也很快。 她之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过来,是因为她知道太子身患疾病的厉害,在现代学名叫癫痫,也叫羊癫疯。 不光是在这异世,就算是在现代,羊癫疯发作是跟脑部神经组织有关,要想治疗需要做开颅手术,而且完全治好的机率不到百分之十,以这异世的医疗条件,连输血都没办法办到,更不要说其它高难度的手术了,想要治好是天方夜谭。 晏七七到太子府的时候晏帝也在,她刚要行礼就被晏帝挥手打断,“不必了,为谦儿看病要紧。” 事不宜迟,她也顾不得那些虚礼了,太子府她也来过,直接走到了晏洛谦的寝宫。 晏洛谦本来虚弱无神的眼神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顿时冒出了亮光,“七七,你来啦。” 声音里也是隐藏不住的雀跃。 一听见这个声音,晏七七就知道他应该没什么大碍,背对着晏帝,晏洛青朝她眨了眨眼睛。 果然是在装病。 不过来都来了,替他把把脉也是可以的。 “太子殿下,劳烦把手伸出来。” 第171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和此刻心情雀跃的太子殿下不同,晏七七诊治病人的时候神情冷酷,宛如高贵的女神一般清冷圣神不可侵犯,晏洛谦十分听话,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她面前。 晏七七伸出右手三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细细听了一会儿,又起身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这样的动作在晏七七看来觉得没什么,只是看病时要做基本的动作,可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她的动作太过娴熟,手指在贴到晏洛谦眼皮的时候,手指间那温润的触感,让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两拍,差点连呼吸都要忘了。 眼前是她稚嫩中又带着一本正经的脸,鼻间是她身上好闻又淡淡的盈香味,双重刺激下,他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太子殿下没什么事,大概是天气炎热,你又吃多了糕点,是不是觉得有些堵心?” 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晏洛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能傻傻的点头。 “上回去你府上,只觉得桂花糕特别好吃,所以多吃了点,成国公见我喜欢多给我包了些……”他越说声音越小,那样子真的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我给殿下开一点健脾利胃的药方,等下让太监拿到太医院去煎,喝上两天就会没事了。” 她也没想到原因是这个,更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贪吃。 晏洛谦一双清亮的双眸波光粼粼的看着她,“七七,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晏七七哭笑不得,见他没什么大碍,脸色也缓和了些,“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担心您的身体,以后记住了,这种油腻的东西不可多吃,天气炎热,积食对身体也不好。” 晏洛谦慎重的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嘴张开又闭上,显得十分犹豫的样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太子殿下有话就直说吧。” 果然,此话一出,晏洛谦顿时从床榻上一蹦而起,喜色中又带有些俏皮,“七七,你知道我是装病的啊?” 这还用问吗? 她是何等聪明之人,这点小毛病太医院的那些医术精湛的太医们不可能查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子不让他们说实话。 “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晏七七作势欲走,晏洛谦慌了,一把拉住她。 “别,别走,我有非常重要的话对你说。” “那你说。”刚好她有些渴了,顺势拿起桌上放着的一碗茶,不管凉不凉,先喝了一口。 晏洛谦看着冷静的晏七七,竟然无法张嘴,心跳也开始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说话结结巴巴的,“七七,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噗……”含在嘴里还未咽下的茶水顷刻间喷涌而出,准确无误悉数喷到了晏洛谦的脸上。 “你说什么?” 晏七七也顾不得她刚才喷到了太子,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开国际玩笑呢? 太子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想娶她? 晏洛谦拿过枕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庞,骨骼分明的双手紧紧的拉着她,语气急促,“七七,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去求父皇赐婚!” 越说越离谱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太子殿下,你说你要娶我?” “是的。”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或者你喜欢我哪里?” 太子刚满十八,按照她在现代的年龄来算,她都已经二十五了,大了他整整七岁,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七七,从那次你在春猎会上救了我,悉心为我医治的那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而且你还为我受了伤,这手臂上的疤是去不掉了吧?”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左臂上的那几块疤上面,眼神直直的,晏七七却被他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太子殿下,您还年轻,这天下将来都是您的,天下美人何其多,没有必要非在臣女这棵树上吊死,再者,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本职,要是我救一个人那个人就要对我以身相许的话,臣女怕是也忙不过来……” 此话一出,果然就看见晏洛谦眼中的小火苗慢慢的熄灭了,只是还没等她喘口气,他说了一句更加让她哭笑不得的话来。 “很多人都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他们都是谁?” “……”晏七七无语了,这太子的关注点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七七,嫁给我,以后你想给谁治病我都不会拦着你,而且我可以为你建造一座医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啧啧,她不得不感叹,这太子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财大气粗的。 “殿下,臣女的愿望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一起云游四海,而您身为太子,将来更是掌握天下的一国之君,以后肯定会佳丽无数,而臣女不想和另外的女子分享夫君,殿下可明白了?” 见晏洛谦没有说话,又为了防止以后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晏七七干脆把话说死,“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要的,就是这种。” 她要的是携一人白首,光凭这一点,晏洛谦就永远无法做到。 说完她再也不看晏洛谦,转身便出了太子府。 晏帝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晏洛谦两眼发直,像是丢了魂。 “谦儿?你可还好?” 听到晏帝焦急的询问声,晏洛谦才慢慢的侧过头,还未开口说话,眼眶都已经红了大半。 “父皇……” 那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第172章太子的意中人 晏帝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仪态端庄,也是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向来不肯轻易示弱,小时候他和几个太监在冷宫旁边的大柳树上掏鸟窝从几米高的树上摔下来都一声不吭,要不是后来晏帝发现他后脑勺肿了个大包,只怕这件事情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今天晏洛谦这副样子,晏帝还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一贯冷静自持的儿子朝自己示弱,晏帝的心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欢喜。 “别难过,有什么事情对朕讲,朕是天子,天底下就没有朕办不了的事情。”晏帝拿出帝王的威严,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信誓旦旦。 闻言晏洛谦眼中似有亮光在闪耀,“真的吗父皇?” “那是自然,朕一言九鼎。” 刚才还病怏怏的晏洛谦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父皇,儿臣想娶成国公郡主晏七七为妻!” 他没有说娶太子妃,也没有说娶侧妃,而是要娶妻! 按照大晏国历来的规矩,太子过了及冠之年后必须要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家血脉蔓延,皇家多子多孙才好。 晏帝百年之后,晏洛谦会继承皇位,到那时三宫六院缺一不可,选妃大典必须为皇家开枝散叶。 如今倒好,太子竟然说要娶晏七七为妻!那是不是就代表除了晏七七,他都不会再纳别的女子为妃了? 难道两个刚才在里面说了这么久是因为这件事?晏帝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已经问过那丫头了?” 晏帝不动声色,目前他要搞清楚到底这是晏七七早有预谋,还是自己儿子的一厢情愿。 偏偏晏洛谦害怕晏帝不同意,脑子一转撒了个小谎:“问了,她说要考虑考虑。” 此刻晏帝哪里知道儿子的小心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朕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年纪轻轻被晏七七迷得晕头转向的晏洛谦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句话,很多人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时隔三个月后,晏帝终于再次踏进了皇后陈心柔的寝宫。 晏帝来的时候已经是戊时,皇后都已经快要睡下了,听闻皇帝的轿撵停在门口,惊喜交加连滚带爬的出门迎接。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陈心柔长得不差,加上保养得益,也算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晏帝一边享受着皇后轻缓的按压,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今天不是十五月中吗,朕想着过来看看你。” 不管这个理由多么的蹩脚,至少在这一刻,陈心柔觉得十分高兴。 皇帝还是念旧情的,虽然青儿那件事情让他龙颜大怒,自己也挨了一顿责骂,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可等皇帝气消了,外面那些小浪蹄子再受宠又怎么样,她才是唯一的皇后,皇帝明媒正娶的发妻! “陛下,已经很晚了,臣妾服侍您休息吧?”陈心柔知道,皇帝这个时候来,大概是不会走了,她身为皇后也要和那些娇艳欲滴的美人儿争宠,而皇帝一个月才来一次,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万一受了孕,生下了龙子,她的地位便能更稳固些。 可是晏帝看起来好像兴致不太高,躺到了榻上也是双手交叉垫着头,望着床帘发愣,没有下一步动作。 陈心柔此刻也不敢硬来,但是机会难得,她总要试试。 柔若无骨的手慢慢的划过晏帝的胸肌,像一条游走的蛇,手正要继续往下的时候,突然被晏帝一把抓住。 “朕今天很累,只想躺着。” 这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陈心柔极为失落。 太欺负人了! 难道她就这么不受陛下待见吗?连多看一眼都不乐意? 可是就算她心底再生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她只能将声音放得更低,也没有抽回手,而是又朝皇帝身边靠了靠,在他耳边吹气,“臣妾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忧心?臣妾也想听一听。” 晏帝没动静,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陛下要是觉得为难,就权当笑话说与臣妾听,说不定臣妾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呢?” 晏帝这才转过头看向陈心柔,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也罢,谦儿也是寄养在你名下的,你迟早也要知道。” 陈心柔的心砰砰加速的跳动了起来,声音里也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谦儿?他怎么了?” 此刻就算是陈心柔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她既害怕晏洛谦得势又害怕他失势,心中七上八下。 “朕其实一直在朝中寻找合适的适龄女子,想要让谦儿纳为太子妃,可是今天,谦儿对朕说他已经有了中意之人。” 原来是愁为谦儿纳太子妃的事情,吓死她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的不如意就够让她恼火的了,太子这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她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能稍微放下了,柔声劝解道,“陛下,谦儿大了,这些事情可有问过他自己的意见?中意哪位王公大臣的女儿?能获得太子的亲睐,也算是他们祖上积了大德。” 能嫁入皇家,享受高人几等的荣宠,那可是很多人烧香拜佛求也求不来的恩宠。 “那你可知道,谦儿中意的人是谁吗?” 晏帝的语气一直低沉,心情似乎很不好。 陈心柔自然也发现了,她宽慰道,“陛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谦儿看上谁也是您的臣民,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谦儿喜欢的是七七那个丫头……” 第173章无事献殷勤 “什么?!”陈心柔反应剧烈,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面色阴沉如墨。 余琳琅啊余琳琅!你就算死了也不消停,这辈子争不过我,妄想让你的女儿来祸害我?做梦! “怎么了?”晏帝见她反应很大,有些莫名其妙,“你不高兴吗?七七那丫头和青儿情同姐妹,从小你也待她视如己出,让她进宫陪你不好吗?” 好个屁! 她巴不得晏七七那个贱人早些死才好! 可是这歹毒的心思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却不能在皇帝面前表露分毫,陈心柔收敛了心神,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朝晏帝说道,“陛下说笑了,就算臣妾再怎么疼爱那丫头,可是这事关皇朝天族威仪,容不得半点闪失,臣妾可做不了陛下的主。” 她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发现晏帝貌似也不太对劲,要是晏七七真的是他心目中合适的人选,他也不会唉声叹气到现在! 陈心柔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陛下,臣妾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再考虑考虑。” 这话正中皇帝心坎。 “哦?皇后也有想法?说出来听听。” 陈心柔眼珠子一转,趴在晏帝身边,声音更是婉转,“臣妾要是哪里说的不对,陛下可不要怪罪臣妾……” 晏帝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说吧,朕不会怪罪你。”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陈心柔有什么小心思皇帝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只是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陛下,臣妾觉得,这成国公也太宠女儿了,上次来皇宫她一个大姑娘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要不是身边的人机灵,只怕这丫头啊,早就没命了。” “再说她之前和许国公许世子的那段往事,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娶个太子妃却让人指指点点,这让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放?” 她虽然是说的委婉,但是晏帝也听出来了,皇后也不赞同这门亲事。 这倒是跟他想到了一处。 “可是那丫头当初找朕讨了一道圣旨,将来婚姻嫁娶自由,万一她和太子情投意合,那岂不是要朕出尔反尔?” 晏帝担心的也在这里,到时候传出去,让他帝王颜面何存? 陈心柔也沉默了,这的确是个棘手事。 “太子也已成年,娶妻纳妃的事情你也要多操心,身为他的嫡母,也不要太过偏私。”皇帝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也让陈心柔的心跟着抖了抖。 皇帝这是在变相的敲打她呢,长公主的事情让皇帝丢了大脸,还不是因为她这个生母宠爱太过的原因。 “陛下教训的是,臣妾必当谨遵教诲。” “嗯。”晏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度要拿捏的妥当些,不然也会出大乱子,他白天看谦儿的神情,似乎是铁了心。 “陛下,臣妾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或许可以解一解我们的燃眉之急。”陈心柔露出一个笑容,表情志在必得。 可是晏帝已经烦了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朕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陈心柔却心中狂跳,也不管晏帝是真睡还是假睡,她自顾自的往下说,“陛下,前几天臣妾听闻北国皇帝病重,要让质子回国继承王位,这质子在我们大晏国多年,临行前,为了表达我们两国友好交往的信心,陛下可以赐给北国质子一些珍宝或者美人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晏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啊! 既然不能为难谦儿,那动一动晏七七也是可以的。 这天大的好机会就放在自己面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皇后果然是朕的解语花啊。”晏帝大喜困意顿消,夜色朦胧皇后衣衫半褪,解决了燃眉之急的他顿时也来了兴致,二话不说翻身压住陈心柔。 轻纱帐缓缓落下,只有断断续续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逸出来,给这无边的月色增添了几分旖旎。 —— 返回成国公府的第二天,晏七七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反正在这府里,除了成国公,她就是老大,就连丫鬟欢喜在她身边呆的时间久了,都能摸清楚郡主的规律。 要是不让郡主睡到自然醒,那一整天,她们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欢喜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悄悄的进房间看一眼,以便郡主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在身边伺候。 不过她确实很佩服郡主,真能睡啊,这一觉起码睡了六个时辰,桌上放着的小米粥凉了热,热了又凉,热了二次之后,她才听见郡主哑着嗓子在叫自己。 “郡主,您醒啦。”欢喜是个很称职的丫鬟,早就将晏七七的配饰和今天要穿的衣服都放在了床边,晏七七一伸手就能拿到。 “郡主,这身衣服是江南制造司特意进贡的苏绣,皇后娘娘得了两匹,然后赏赐了一匹到国公府,侯爷前几日特意吩咐裁缝按照你的尺寸赶制出来了两套夏装,您试试看。” 本来瞌睡还未醒的晏七七一听见“皇后”两字,睡意跑了一大半,她瞪着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这布匹是皇后赏的?” 这是太阳打南边升起来了吧?皇后和晏洛青一样,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她会这么好心,将这么名贵的布料赏赐给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皇后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174章这不是上火,是缺火…… 苏绣不愧是天下四大绣之首,针线巧夺天工不说,布料轻柔顺滑,夏装和轻纱一共加起来没有二两重,作工繁复十分讲究,果然上等品就是上等品,她之前穿的跟这个没法比。 晏七七接过,在欢喜的帮助下很快就穿好了,对着梳妆镜一看,长度刚好,裁剪极为贴身。 “郡主,您穿着真好看,皇后娘娘对您真好!”欢喜的眼中是呼之欲出的羡慕。 晏七七望着身上这套价值千金的衣裳,心中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要是真的穿的这么招摇,只怕不出一天,就会再次成为全京城达官贵人富家千金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是按照之前晏七七懦弱的秉性,只怕连怎么得罪人的都会不知道,只会傻乎乎的不明所以,如此一来,皇后再借机伸出橄榄枝,她还不任由皇后搓扁揉圆? 皇后这计谋深思熟虑,借刀杀人,要不是晏七七在现世的时候看过很多宫斗剧,只怕这次也会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对了,皇后可有让人传话进来?”晏七七可不信,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赏赐她几件衣服,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欢喜急忙点头,“郡主,您真是料事如神,来送衣服的嬷嬷说了,等郡主什么时候有空进宫一趟,说皇后娘娘十分想念您……” 晏七七冷冷一笑,哪有什么料事如神,只不过是皇后吃相太难看,丝毫没有想要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罢了。 “那还等什么?这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陛下亲封的安和郡主晏七七,在皇族成员中很有名声,不光是她有个权倾朝野的爹,更是因为皇后娘娘待她如己出,公主有的东西她有,公主没有的东西,她也有。 之前陛下也说过,安和郡主入宫可以乘坐马车到宣直门,宣直门,那是文官下马,武将卸甲的地方,离太和殿不过百米之遥。 大树底下好乘凉,晏七七享受的待遇自然也是旁人比不得的。 八匹马拉着宽敞舒适的大马车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行走着,晏七七挑开帘子看了看,距离宣直门已经不远了,她朝欢喜吩咐,“让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来吧。” 欢喜一惊,面上极为不解,“郡主,我们可以到宣直门再下,天气炎热,从宫门口走到皇后寝宫起码要半个时辰……” 此时正值炎夏,坐在马车里都觉得要浑身黏腻,更不要提下马车走路了,恐怕等她们走到,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郡主穿的这么隆重,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衣服,弄脏了会不会不太好? 同样欢喜也知道,郡主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无害,但只要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拦。 最后马车还是听话的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的守卫都觉得很惊讶,探看过腰牌的时候还不忘好心的提醒晏七七,“陛下曾有令,安和郡主是可以驾马车到宣直门的。” “多谢侍卫大哥,今天天气正好,我们想走一走。” 谢过了侍卫,晏七七被欢喜搀扶着往宫内走去,她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冷笑,皇后不就想让她穿的这身衣裳让宫里宫外的人都瞧见吗?正好,她便随了她的心意。 …… 宫中的嬷嬷进来通传说晏七七过来请安的时候,皇后陈心柔吓了一跳。 “七七来了?”没想到来她的这么快,昨天才把裁制好的衣裳送到了成国公府,今天她人就来了。 陈心柔的心中反倒舒了一口气,之前她还在怀疑晏七七是不是落水后变聪明了,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傻,有了新鲜的东西,便迫不及待的闹的人尽皆知。 只怕她这一路招摇过来,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收到后宫诸多女人对晏七七的愤懑之言了。 “去,将宫里的沁贵妃和琪妃都叫过来,就说北国新进贡了雪燕窝,请她们尝尝鲜,快去!”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了句,“再派个人去太子府,就说安和郡主来了,把太子也请过来。” 打点好了一切,皇后吹着凉风,好整以暇的等着晏七七。 虽然皇后平时和宫里的嫔妃们相处的不是太融洽,可既然皇后都已经发话了,妃嫔们也不好推辞,再说后宫就那么大点地方,炎炎夏日皇后宫里有现成的解凉冰块可以消暑,因此嫔妃们来的都很快。 “这雪燕窝还真不错,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大热天吃这种大补的东西太容易上火了。”沁贵妃圣眷正隆,有了倚仗,丝毫没把皇后放在眼里,说话更是一点都不客气。 “沁贵妃说的有道理,我这皮肤啊本来就不好,再这么吃下去,只怕满脸都会长痘痘……”本来琪妃还觉得这是个稀罕物,想要多喝几口的,一听沁贵妃这么说,她也放下了汤勺,想起要忌口这件事情来。 没想到这附和的话反遭了沁贵妃无情的嘲笑,“琪姐姐哪里是上火啊,分明啊,是缺火……”后宫的女人,通常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都是伺候陛下身经百战之人,又怎么会听不懂意思。 琪妃也不生气,明明话是对沁贵妃说的,眼神却看向皇后,“我可听说,最近陛下都歇息在皇后娘娘宫中,沁妹妹,咱们啊,同病相怜罢了……” 皇后仪态优雅的脸上宠辱不惊,只是她有意无意的抬起手腕捋了好几次发丝,“陛下大概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这话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沁贵妃和琪妃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皇后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第175章迷的太子神魂颠倒 沁贵妃向来也没把皇后放在眼里,正要反唇相讥回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皇后手腕上戴着的一串颜色鲜艳的饰品,她“咦”了一声,“皇后娘娘的手串真漂亮,能否让臣妾也看看?” 像是不经意显摆的东西终于有人发现了,陈心柔却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还是取下了手串递给沁贵妃:“这也不是金贵的东西,是陛下前几天派人送过来的,说这檀木珠能宁神安眠,本宫也就偶尔戴戴。” 是挺偶尔的,等后宫的嫔妃都到齐了,才不经意的说出来,显得自己多么受恩宠。 沁贵妃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皇后本来是想刺激一下她的,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沁贵妃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几个妃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外面正好通报说晏七七到了。 只是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等到的并不是打扮的美若天仙的晏七七,而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汗臭,宛如从水里捞上来的晏七七。 在皇后宫殿里坐着的,无一不是娇贵的美人,不说貌若天仙,那也是各顶各的出挑,都是闻惯了香味的人,突然间这么一个身上带有异味的人闯了进来,妃嫔们各个躲得远远地,生怕沾染上一丁点臭味。 “这是怎么了?”味道着实太大,陈心柔的脸也沉了下来。 听见皇后这么问,晏七七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皇后娘娘,臣女是从宫门口走过来的,天太热了,这衣服又繁杂,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闻言皇后的眼神抽了抽,这用顶好布料做成的衣裳,竟然就这么被她糟蹋了,偏偏这么多人看着,她还不能发火。 “沈姑姑,快带这丫头去内室换套干净的衣服。” 众人都捂住鼻子略带嫌弃的将头偏向一边,自然也就没看见晏七七嘴角挂起的一抹笑意。 就这样,晏七七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件她本就不喜欢的衣服留在了皇后宫里,而本应该借机要闹事的皇后望着这身臭汗扑鼻的衣服,眼神阴沉的更是能滴出水来。 “这布料臣妾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琪妃看热闹不嫌事大。 刚才晏七七浑身臭汗的跑进来,那酸腐的味道夹着热浪,要不是她顾忌着自己还是宫妃的身份,早就将刚才喝过的雪燕窝全部吐了出来。 “这是江南织造司供奉的浮光锦,是用苏绣工艺制成的夏装,臣妾记得,整个大晏国出来的成品锦缎只有四匹,太后娘娘那里两匹,皇后娘娘这里两匹,咱们妃嫔啊,只有眼馋的份。” 沁贵妃说的是羡慕的话,但从她的神色中却看不到半分艳羡之意,反而有几分似有若无的鄙夷和讥讽。 只是晏七七搞不清楚,这个鄙夷到底是鄙视她还是在鄙视皇后,又或者是两个一起鄙视,鄙视她们牛嚼牡丹不懂欣赏。 而皇后陈心柔像是压根都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依旧笑容满面,“本宫得陛下垂怜,得了几匹好布料,这丫头打小就跟青儿亲近,青儿出嫁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本宫要好好照看这丫头。” 皇后说的是慈爱的话,但在晏七七耳中却越听越觉得别扭,尤其是‘照看’两字,怎么听,怎么觉得皇后是在咬着牙根发狠。 “对了,说到长公主,如今怎样了?”琪妃表面关切,心中却狂笑不止。 在这宫里谁不知道长公主在太子生日宴的当天和一个侍卫通奸,为了皇家颜面,陛下不得不将公主赐给那个侍卫,好端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皇后娘娘因此还颓废了很久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今天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往皇后的伤口上撒盐。 “劳烦几位妹妹挂心,青儿一切都好,其实身在皇家,有时候还羡慕普通人的生活,不像这深宫,万事都不由得自己做主。” 明明是丢脸的事情,在皇后口中摇身一变,那言外之意是说成为普通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紧紧盯着晏七七,想要从她脸上发现些什么,晏七七不用抬头就知道这宫里处处都是钩心斗角,别看妃子们表面和气,在私底下都掐的你死我活。 今天皇后三句话不离晏洛青,只怕那件事情到现在在她心里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不看晏七七吃一回瘪,这个坎皇后怎么都迈不过去。 “七七,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晏七七从进来开始,对吃就表现的特别在意,放在她身边一整盘糕点都要吃完了,听见皇后在叫自己,她抬起头,一脸懵懂的看向皇后。 “噗……”一旁的沁贵妃笑出了声。 原来是晏七七的脸上沾了些黑芝麻,还有些糕点的碎末粘在嘴边,吃相极为滑稽。 看着她这副狼狈样子,有时候就连陈心柔都开始怀疑到底是她傻人有傻福,还是她演技太好,这么憨傻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把太子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一心一意的要娶她? 她再仔细的看,面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故人重叠,陈心柔的心中一阵恍惚,也就没有听清楚晏七七刚才说的话。 这张脸,看了十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郡主今年多大了?可有说亲?”沁贵妃在明知故问。 偏偏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琪妃看戏的不怕台高,冷冷一笑,“贵妃娘娘,您这么关心郡主,可是要给郡主介绍好儿郎?对了,你们云家有个独苗云羡公子一直未娶,我看和郡主就刚好合适……” 琪妃话音刚落,原本还容光焕发的沁贵妃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弟弟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哪轮得到我这个做三姐的指手画脚。” 第176章他的秘密 晏七七在心中就奇了怪了,这后宫的女人是闲着没事做吗?除了钩心斗角就是说媒拉纤,把她当成货品在推销呢? 要不是她想断了皇后三天两头想出幺蛾子的念头,这后宫八抬大轿请她来她都不愿意来。 “娘娘这衣服……” 陈心柔忍住厌恶的看了一眼,“先让浣衣坊的人洗干净吧。” 本来皇后是想让晏七七先美美的穿着这身衣裳,然后“刚好”让那些后宫妃嫔们看见,再通过她们的嘴巴将那些对晏七七不利的话传出去。 没想到晏七七却以那么狼狈的样子出现,害的她白白损失了一匹好布料不说,还把宫中珍藏的雪燕窝拿出来给那些贱人们分享,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让陈心柔生气的是她向陛下保证过,一定不会让晏七七这么称心如意的嫁给太子,结果呢,这么狼狈的画面不该看见的人都看见了,偏偏该看见的人一个也没看见,好巧不巧,太子随陛下出去狩猎了错过了陈心柔精心安排的好戏。 要是真让太子瞧见他中意的女子这么一副邋遢的样子,想必再也不会要死要活非娶晏七七不可了吧? 回去的时候,一身普通官家千金装扮的晏七七十分开心,比刚才进宫的时候那副表情高兴几百倍,欢喜看着郡主高兴,她的心情也很好,不过她还是有点搞不懂,“郡主,连奴婢都看出来了, 刚才皇后娘娘特别生气,脸都黑成那样了,您就不怕得罪了她?” 得罪? 哼,她倒是真想跟她撕破脸,天天装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给谁看? “放心,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是不会跟我这个‘小人’一般见识的,走吧,再晚点天都要黑了,我看以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什么事情都没做,一天就这么耽误了。” 欢喜跟着晏七七的脚步,快速的往回走。 从皇后宫里出来,有一条近道可以出宫,来的时候为了演戏的效果逼真,她不得已绕了大路,直到大汗淋漓才算是将计划实现了,现在要回府,当然是抄近道越快越好。 正当主仆二人想越过后花园朝宫门口而去的时候,晏七七隐约听见了低声哭泣的声音。 呜咽之声细细弱弱的,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嘘,走,咱们过去看看!”晏七七拉着欢喜,脚步放得很轻,后宫秘辛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如今能亲眼所见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欢喜很害怕,她拉着晏七七的手小声劝解,“郡主,这宫里的事情,咱们还是少参与为妙,能进宫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善茬,别看了,回去吧……”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晏七七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她嗯了一声,脚步还在继续往前迈,“你害怕你先回去,我看看。” 鬼使神差的,她就是想去瞧一瞧。 欢喜拗不过她,又不放心郡主一个人在这,只好跟着她一起。 好在后花园里有很多假山花草,她们蹲在不远处以假山为掩护,倒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抽噎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便一清二楚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当初我向你表明心迹,你说我们不可能,后来……我为了你进宫,这么多年,我别无所求,只想让你得闲的时候来看看我,这样也不行吗?” 原来是有人在这里倾诉衷肠啊,从晏七七蹲着的地方望去,刚好能够看清楚那说话之人的容貌。 金步摇插在云鬓,随着抽噎声轻轻摇动,哭的梨花带雨,绝美的脸上全是泪痕和不甘心。 赫然是沁贵妃! 乖乖,晏七七在心中咋舌,这沁贵妃圣眷正隆,难道还有放不下的人?刚才的语气明显就是在倾诉衷肠啊! 她再仔细看,貌似真的能看清楚在假山石的后面,有一抹白色的衣角,还真有男人? 沁贵妃私会神秘男子?这要是被发现了,会被乱棍打死的吧? 胆子也太大了! 晏七七本来以为是哪个宫女在和心爱之人说着体己话,没想到撞见了这一幕,她觉得现在不能看下去了。 沁贵妃是云羡的姐姐,云羡这个人嘛,虽然毒舌了些,但是本质不坏,而且花钱十分大方,就当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晏七七打算装瞎,准备悄悄的离开。 就在她要拉着欢喜往回走的时候,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 “劳驾,借过一下。”晏七七着急,想要快点离开,偏偏挡住她的人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怎么不看完再走?”清冷的声音,如同一泼冷水当头罩下,晏七七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来人。 “云羡,你怎么在这?”最让她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当她看见了云羡今天的着装后,心中的骇然大过震惊! 轻纱白衣,难道他就是刚才沁贵妃表白的那个人? 晏七七如遭雷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嗫喏了半天,“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你们两个在……” 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羡清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辩解,良久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的那样?刚才她明明听的一清二楚。 还没等她回过神,突然感觉自己的纤腰被人搂住,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闯入自己的鼻间,嘴巴也被人捂住,一个飞身瞬间躲进了身边假山的缝隙中。 晏七七呆若木鸡的看着云羡,搞不懂他要做什么,难道自己撞破了他的秘密,他竟然要杀人灭口? 一个念头没转完,脸颊边便传来一阵灼热的气息,云羡贴在她耳边,“嘘,有人来了。” 第177章小东西,竟然咬他! “太子殿下,您慢点,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传话,说安和郡主已经离宫,您不用再去了!”果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一个小太监一边小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劝解在前面恨不得疾步如飞的太子殿下。 “小宁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本宫,七七今天会进宫?本宫紧赶慢赶还是没见到她!”太子晏洛谦的语气极为愤懑,想来是生气了。 “太子,您要是想见郡主,大可以去成国公府,您身体才刚刚好,不能这么跑啊!”声音渐行渐远,正聚精会神瞧着外面动静的云羡突然感到右手虎口一麻! 他下意识的抽回手,赫然发现虎口上有四颗牙印,最深的地方已经见血了,接着趁着他不注意,晏七七挣脱了束缚,一溜烟的跑开了。 云羡望着她飞速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两声,这小东西,竟然咬他,心真狠! 等晏七七回到府里,她锁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刚才还打理的好好的头发已经被她抓得和鸡窝没什么两样,这还不算,她表情一直十分焦灼,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脑子里也顿时乱的像一团浆糊,想的全是刚才沁贵妃在后花园梨花带雨的表情,还有云羡抱住自己的时候,他那淡定从容的样子,两幅画面来回交织,搅得她心烦意乱。 见鬼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呢? 尤其是在那狭小的假山缝隙里,云羡将自己困在他的方寸之地的时候,不得已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心中竟然会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云羡这么禽兽!”晏七七自言自语,她很不想相信白天的一幕,可偏偏她亲眼所见又不能视若无睹,心中如火在燎烧,又烦又燥。 晚上吃饭的时候,成国公也发觉了晏七七很不对劲,小脸皱巴巴的,一直心不在焉的扒着碗里的饭,连平常最爱吃的菜都没正眼瞧。 “怎么了,去宫里不开心?”成国公记得七七没生病之前是最喜欢去宫里的,按照她的话说,宫里有喜欢和她在一起玩的姐姐,之前成国公不让她去她还不高兴。 今天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晏天霁还是第一次见。 在一旁安静吃饭的晏北闻言也放下了碗筷,开始打趣,“父亲,只怕七七不是不开心,是长大了,有女儿家的小心事了。” “哦?难道是我们七七看上了哪家的公子?给父亲说说,父亲好替你把把关。”晏天霁说着也来了兴致,他沉吟了一声,又道,“据我所知,太子选妃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七七,你可有什么打算?” 在朝堂浸淫多年的晏天霁又怎么会不知道,所谓门当户对的说法,不光是在平民百姓中,自古以来,皇家对于血统纯正一事更是信奉。 太子选妃,说白了就是帝王之家挑选一个能瞧得上的女子,借助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巩固江山而已。 只是晏天霁还不知道的是,不光是他极力反对七七嫁给太子,就连晏帝,也不想七七入宫。 晏七七却完全无视晏天霁的问题,她突然抬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晏天霁,“父亲,您说这么多年,云家就没想过给云羡定一门亲事?他可是云丞相的独子,云家就不怕绝后?” 要是在往常,晏七七觉得云羡不娶妻,完全是不想害的女子以后成了寡妇,可经过白天在御花园那件事情之后,她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云羡之前和沁贵妃有不可言说的关系,云丞相不得已才将女儿送入宫中以绝后患? 这是目前看起来最合理,也是最完美的解释了。 晏天霁沉吟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其实在云羡很小的时候,就有传言说他命根浅,活不了多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死,可能是之前的传言太过深入人心,所以京城中的适龄女子无人敢嫁吧。” 所谓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事情比比皆是,就算云家再有钱,只要云羡不松口,自然也没有人能嫁的进来。 晏七七一点饭都吃不下了,吃进去的也觉得堵在心口下不去,索性放下碗筷起身,“你们吃吧,我先回房了。” 而回到房间的晏七七也睡不着。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子向自己示好,自己拒绝的了一次两次,要是次数多了,拂了皇家的脸面只怕也不好。 她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坐在台阶上,望着天边挂着的明月,暗暗思衬,难道,她又得偷偷溜走了? “七七,这么晚不睡,想什么呢?”轻缓的脚步声在她旁边停下,是晏北来了。 “四哥,我睡不着。”这个时代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电视和网络,女子打发时间除了琴棋书画就是女红,在现代她一路过关斩将读到博士后,看见书本就条件反射的想吐,女红刺绣什么的,她试了几次,眼睛都要看瞎了,也只好作罢。 晚上睡不着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除了数星星看月亮,真的没有一点乐趣。 晏北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跟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坛酒,“睡不着正好,陪四哥喝几杯。” 成国公府和一般功勋世家的家教都不同,晏天霁给他的这些子女打小开始的教育准则就是率性而为。 因此晏七七很小的时候跟几个哥哥上山下河摸鱼打鸟无所不做,后来国公夫人去世,她逐渐消沉,就有了胆小怕事的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给四哥听听,放心,四哥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晏北将身子往晏七七身边凑了凑,小声耳语,“包括父亲。” 他这谨小慎微的态度逗得晏七七哈哈大笑,也忍不住开始打趣他,“四哥,你未来的媳妇都被人截胡了,你还笑得出来?” 第178章胭脂店 这并不是晏七七想往他伤口上撒盐,而是前几天许世安竟然明目张胆的跑到成国公府里来了,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这么一想,她更加愤懑不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咬牙切齿,“四哥,你说我们成国公府和许国公府是不是八字不合啊?和我们晏家命里犯冲吧?” 晏北瞧着皱成包子脸的晏七七双颊酡红,隐约已有醉意,真是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傻瓜,这不是犯冲不犯冲的问题,这叫有缘无分。” “你四哥我不怪任何人,像我这种在刀尖上过活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命就没有了,白家大小姐跟着我的确没有什么好处。” 晏七七一听四哥如此豁达,便更加心疼他,“胡说,四哥英明神武,爱慕你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是她目光短浅!” 晏北哑然失笑,他自己没急,七七反而急了。 “好好好,我家七七说什么都对,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喝酒!” …… 京中已经到了盛夏季节,烈日炎炎的午后,晏七七懒洋洋的趴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发呆。 欢喜将冰镇葡萄剥好皮后再放在晏七七面前,看着毫无精神的郡主她觉得很奇怪,“郡主,往常这个时候您可是最喜欢去御花园里的蓬莱阁钓鱼的,怎么现在不去啦?” 自从郡主上次从皇后宫里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发呆,而且饭也没好好吃,她瞧着郡主都廋了一圈。 “您是不是害怕自己弄坏了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担心娘娘责罚您?” 担心个鬼! 本来皇后就没安好心,她将那衣服弄脏本来就是故意的,恶心的人送来的衣服只会让自己更恶心,和她撕破脸是迟早的事,这一次只不过是前菜而已。 “郡主,那件衣服是您所有衣服中最好的,现在没了,要不要我让裁缝再给您做几件?”欢喜事事为她考虑,想的十分周全。 听着欢喜自顾自的说话,晏七七的脑子突然灵光乍现,她一改刚才慵懒的模样,一蹦三尺高,“走,我们逛街去!” 从她来到这个异世起,都没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而逛街采买,才是最快最有效的了解方式。 —— 在这个异世,从帝王到臣民都非常笃信风水,凡事都讲究天人合一,就连京城的街道都是以四大神兽命名。 朱雀,神武,青龙,白虎。 而晏七七目前所在的集市,正是朱雀街。 这里街道满墙都是显眼的朱红色墙壁,琉璃翠瓦鳞次节比,太阳光折射下来都是灿烂耀眼的色彩,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处处彰显繁华。 朱雀街,正好又是卖女儿家专用物什的地方,小到手绢花,大到梨木梳妆台,应有尽有。 和兴致盎然的晏七七不同,欢喜从出来开始就一直瘪着一张小嘴,看见晏七七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更是不解,“郡主,这些东西咱们府里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把它比下去,您买这个干什么呀?” 此刻晏七七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朵绢花,做工看着就很粗糙,那末端甚至还有没剪完的线头,府里郡主的专用仓库中收起来的绢花无数,且都是从宫里娘娘那里新抄的花样,戴起来那叫一个精致。 更让她搞不懂的是府里的绢花从来没见郡主戴过,每次她要帮郡主戴的时候郡主总是说要带新鲜的花朵,那样看起来有朝气,因此府里的鲜花倒是被采摘的差不多了,那些样式新颖的绢花却被束之高阁。 听见欢喜的嘀咕,晏七七只是笑了笑,也没反驳,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欢喜还小,不懂逛街的乐趣,不一定要买,就算是看看就会让人心情变好。 朱雀街很长,逛了半个时辰了,连街道的一半都没走完。 晏七七正百无聊赖往前走,突然被前面一个招牌吸引住了,敞亮的大厅中间,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春芳歇’。 这名字还真有意思,晏七七想起一句古诗,“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平白无奇的三个字,结合这句古诗,竟然能看出几分出尘的意味来。 冲着这个名字,晏七七招呼欢喜,“这里挺有意思的,走,进去看看。” 两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卖胭脂水粉的。 或许是店门亮堂,里面人还挺多,很多少官家小姐和夫人模样的人,都在柜台前细细的挑选。 看了一圈,晏七七不由咋舌,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化妆品对女人来说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这里的胭脂水粉外包装十分精美,都是女儿家喜欢的那种花红柳绿的颜色。 看到这里,晏七七才骤然明白,难怪这个春芳歇的生意这么好,这胭脂水粉看上去轻薄透亮,五颜六色的,光是一个桃红就能分好几种。 这和现代那些一只口红有一连串的色号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过她也没想买,总觉得能少抹一点胭脂水粉就少抹一点,毕竟年纪小,皮肤本来就有满满的胶原蛋白,何必要涂得跟个猴屁股似得,多此一举呢? 转了一圈,新鲜的也见识过了,晏七七正想迈出门去看下一家,突然旁边有几声细微的说话声传入到她的耳中。 “小姐,我觉得这款水胭脂就比较适合您,您涂了一定好看,说不定那眼高于顶的许世子也会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那声音略微有些奉承和得意。 第179章炙手可热的才女 “别胡说,我买这些是自己用的,又不是为了取悦谁。”另外一个娇柔的声音轻声呵斥,没有看见脸,光是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很有涵养的千金小姐。 “小姐,您和许世子都被陛下亲自赐婚了,下个月初就要嫁到许家,这京城谁人不知?恐怕那些人都要嫉妒小姐呢,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可不像那成国公府的郡主,丢人都丢到全天下都知道了……” “环儿,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莫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再说,同为女子,被人退婚本就是难堪的事情,我们万万不可在背后议论。” 那位千金小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厉声批评了口无遮拦的丫鬟。 两人自以为只是私房话,恐怕没想到被站在旁边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而这个一字不落听进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丫鬟口中所说的“丢人郡主”晏七七。 晏七七抬头望望天,觉得自己以后出门应该看一下黄历,京城这么大,大到街道都分了四条,同样京城又很小,小到她逛个街都能碰见‘熟人’。 现在晏七七不用猜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一个是现在名声在外炙手可热的慎郡王府千金,扬名京城的才女白夕颜,另外一个,想必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两位客官,需要些什么?本店都有上好的胭脂水粉。”那掌柜的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每天生意兴隆的他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 只需要一眼,他就能分辨出哪些是有钱人,哪些是光看不买的,还有哪些是人傻钱多的。 刚才他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只有白夕颜和她丫鬟是真心实意想要买,而且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想来家境十分优渥。 他眼珠子一转,脚下生风,转眼就到了白夕颜的身边,十分殷勤的介绍。 “店家,我家小姐想要一些胭脂水粉,要那种看起来淡雅的,你可有好的推荐?我们不缺钱,有上等货尽管拿上来!”那个叫环儿的丫鬟声音又拔高了几分,看来的确是有后台仰仗,说话很有底气。 店家一听来了大主顾,嘴都要笑歪了,赶紧将看家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搬了出来,在白夕颜面前一一排开。 “您好好看看,这些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这是‘流光粉’里面的主要成分是珍珠,客官,我们店里的珍珠可是从南海鲛人国现采现卖的,那斗大的珍珠啊,在几百米深的海里,个个圆润饱满千金难求啊……” “还有您看这个,海棠雪花膏,更是珍品,三百年才开花的天山雪莲,要十株才能做这么小小的一盒,这可是宫里娘娘才用得上的上等品。” 店家的嘴跟抹了蜜一样甜,一边推销一边把白夕颜夸上了天,说她气质绝佳用了这些会更美。 白夕颜虽然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但那也是对于才华来说的,试问哪个姑娘不想被夸漂亮呢?刚才店家一顿无脑猛夸,饶是一向镇定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架不住掌柜的吹捧,也确实被说的有些心动,便问道,“店家,这些我都要了,算下多少银子?” 一听她财大气粗的全要了,店家笑得更是开心,手中更是殷勤,“好的姑娘,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这一共四样东西,三千两。” 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晏七七吓了一跳,这店是卖胭脂水粉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人参鹿茸的呢,三千两?抢钱啊? 白夕颜貌似也有些为难,“这么贵?” “是啊姑娘,您天生丽质自然也配得上这些东西,要是一般人我还不轻易拿出来呢。”店家很会察言观色,见她隐约有退缩之意,眼珠子一转,装作大度的继续说,“那这样吧,我看小姐您也是诚心想买,那就给您个优惠价,二千八百两,可不能再少了……” “那好吧。”白夕颜根本不会还价,见店家退让了她就想让环儿给钱。 只是银票还没等店家接过,就被横插进来的一双手夺了过去。 两人俱是一惊,同时看向来人。 拿走白夕颜银票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却没有说话的晏七七。 “这位店家,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你这么坑人不太好吧?” 此时是春芳歇里人最多的时候,店家一看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个头也才刚到自己的肩膀,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夏衫。 和这里大多数的姑娘装扮不同,她并没有梳着圆髻,而是青丝轻绾只用一根流苏簪固定,看着既出尘又高不可攀,细看那眼眸中又隐约透出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镇定从容。 尤其是她刚才的这一问,没来由的,竟然让店家的心都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白夕颜也在看着她,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和她一般大,偏偏眼神里露出来的坚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双美眸闪亮透彻,如逡巡在山林间的小鹿眼,流光潋滟,竟然能从眼睛里看到几分美艳! 好漂亮的眸子! 再细看她又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前的这位姑娘。 晏七七也在看白夕颜,常言道女子的才华与美貌不可兼得,偏偏白夕颜打破了这个说法,轻纱白衣的她好看的鹅蛋脸,月牙似的大眼,看人的时候不自觉的带着些探究,黛眉红唇,果然很漂亮。 常言道相由心生,之前晏七七还对这个从未蒙面的女子有三分不以为然,觉得她太市刽,今日一见,恍然发觉是自己错了,错在自己太喜欢用主观意识想别人。 抽回自己的视线,晏七七先把银票还给白夕颜,然后看向店家,语气已然透出三分凌厉,“店家,这东西这位小姐还是要买的,只是你的价格不要太离谱。” 第180章把她当肥羊宰 买不起还来撒野的人店家见得多了,他丝毫不慌,乳臭未干的丫头,想坏他的好事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回家吃糖去吧,本店做生意十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质疑我,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白夕颜是主顾,他自然不能疾言厉色。 但是对于晏七七,她不买就算了,还想搅黄他的生意,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他说完眼神凶恶发狠,心中也早已拿定主意,要是她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他就叫打手过来把她轰出去! 不过晏七七却一点都不害怕,虽然她对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了解的不是很透彻,商家开门做生意略有盈利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他太贪心了,简直就是把白夕颜当肥羊宰。 白夕颜也看见店家面色不善,她转身过来对晏七七道谢,“谢谢这位姑娘,刚好这些我要用,我买了,莫要伤了和气。”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晏七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晏七七心中一暖,这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白夕颜大概是不想让她平白无故惹麻烦,宁愿花钱上这个当。 而站在一边的欢喜也是个忠心护主的,看见平日里被捧在手心的郡主被一个店家怒吼,她瞬间怒从心头起,“大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她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七七打断,“好,既然店家不承认自己坑了这位小姐,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美目环视一周,大声喊叫,“大家都过来看看啊,看这位店家是如何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的!” 在现代晏七七辅修心理学,知道在这种力量悬殊的情况下,用卖惨增加舆论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们两个在这里和店家理论,店家可以欺瞒过去,可现在店里这么多人都看着,那就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店家的真面目。 果然晏七七一吆喝,那些自顾自挑选东西的小姐们听到动静后全部都涌了过来。 店家立马就慌了,他咬牙看着晏七七,“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为这位小姐讨个说法。” 她看人差不多了,从柜台上拿起刚才店家极力给白夕颜推荐的那盒‘流光粉’,放到店家面前,“掌柜的,你刚才说,这盒珍珠粉是从几百米的深海下面采摘的?” 她特意加重了深海两个字。 店家搞不懂她在耍什么花样,见她咄咄逼人,自己的气势当然也不能输,立即大声回答,“没错。” 晏七七冷冷一笑,“好,既然你说是从深海采摘的,那我告诉你,盛产珍珠的河蚌是淡水动物,也就是说,它们只适合在湖里生长,深海里它们都活不了,珍珠从何而来?店家,扯谎也要有常识!” 店家身躯一震,没想到还真来了个识货的,这个流光粉里的珍珠就是他从邻镇集市上买的,产自哪里他的确不知道,只不过为了抬高价格,他故意将产地说的玄乎些好吸引那些贵族子女来买。 “我,我刚才记错了,是湖里,不是海里!”店家开始抵赖。 晏七七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耍赖,也不着急的继续往下说,“好,这个算你记错了,那这个海棠雪花膏,你说由三百年的雪莲制作而成,可有依据?” 店家被她逼问的退无可退,只能咬牙硬撑,“当然,这雪莲花乃是生长在剧毒的极寒之地……”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晏七七接下来的动作吓傻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挖了一块海棠雪花膏放进嘴里吃了! 白夕颜也看见了,但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晏七七已经将那小块雪花膏吞咽了下去。 “这海棠雪花膏的成分,是用当季的海棠花三钱,夏日荷花五钱,冬日腊梅三钱,春日桃花三钱,还有杜鹃花二钱,掌柜的,我说的对吗?” 海棠雪花膏一入嘴,她就凭借着自己对药用知识的熟练掌握,将里面的成分说的明明白白。 店家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没想到她真的将这雪花膏的成分和用量都说的一清二楚,而且丝毫不差! 店家一张脸彻底阴沉了下去,不答反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隔壁‘金陵阁’派人过来砸场子的?” 他口中所说的‘金陵阁’在之前是朱雀街最大的胭脂店,后来春芳歇开张后,因为品种齐全,而且花样翻新的时间特别快,两年的时间不到,就把‘金陵阁’的生意抢走了一大半。 后来有传言说,是因为‘金陵阁’的伙计将店里的调香秘方卖给了春芳歇,所以春芳歇才能这么快超越金陵阁。 而当初的那个卖配方的伙计,正是现在春芳歇的掌柜! 晏七七嗤笑一声,“他们恐怕还请不起我,给你两个选择,是想让你们店明天倒闭,还是想按照实价卖给这位小姐?” 店家一直趾高气扬的脸彻底垮了下来,语气也软了几分,“这位姑娘,我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赚钱吃什么喝什么啊!”威胁不成开始卖惨了。 “没让你们不赚钱,但凡事也要有个度,就你们这样宰客,不怕官府来查吗?”晏七七打蛇随棍上,将事情说的更严重些。 刚好这时候欢喜递过来一个手帕,示意晏七七擦掉刚才无意划过嘴边的雪花膏残渣,店家阴鸷的双眼在瞟到手帕上绘制的图案后,眼神缩了缩。 “那你说多少钱?”刚才还死咬牙关的店家话锋一转,竟然妥协了不说,还把定价权让给了晏七七。 “八百两。” 白夕颜一听吓了一跳。 第181章不该招惹的人 这位小姐也太会砍价了吧? 店家那副如丧考妣的面容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是晏七七占上风。 白夕颜悄悄拉了拉晏七七的衣袖,“我愿意各退一步,出一千两。” 晏七七眉头微蹙恨铁不成钢,这白夕颜是不是傻,有她这么买东西的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她一把拉住白夕颜,斩钉截铁,“只能出这么多。” 现在局势对店家极为不利,另外一边的官家小姐都开始窃窃私语了,为了避免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店家只好咬咬牙,站在晏七七面前,“好,八百两就八百两,不过你要保证,今天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晏七七点点头,“那是自然,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说完她就摆起一副笑脸对着围观人群道,“各位对不住,刚才是个误会,都散了吧……” 拿着店家包好的胭脂水粉,晏七七和白夕颜一起出了大门。 “这位姑娘,今天多谢你了。”看着晏七七,白夕颜欲言又止,“刚才你吃了海棠雪花膏没事吧?” 晏七七不以为然,“没事,这些东西的制作工艺我都清楚,死不了。” 海棠花和荷花都是夏天消暑解热的良药,平时吃点能让人身心愉悦,这膏体本来就美容养颜,对身体根本一点伤害都没有。 白夕颜这才放下心来,又突然朝晏七七福了福身,“夕颜谢过安和郡主仗义出手。” 白夕颜身为名满京城的才女,碰见刚才的事情也变得手足无措只想息事宁人,而晏七七虽然低调,但说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她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又淡定。 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晏七七的传闻,可是今天一见,这么机智又淡定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外界说的那样,胆小懦弱毫无长处!可就传言一点都不能信。 晏七七眸光微闪大方笑道,“白小姐客气了。” 两人视线交汇,眼中俱是欣赏。 晏七七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白夕颜却能猜中,而她蕙质兰心,为了怕晏七七以后被人报复,直到出了店门才点明她的身份,这个小细节让晏七七对她更有好感。 “白小姐才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夕颜非常明白晏七七刚才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应该是之前有传闻说自己被赐婚给了晏七七的四哥,可没过几日,又传出她要和许世安大婚的消息,无论什么场合见面都是徒增尴尬。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仗义相助,可见这安和郡主也是个奇女子。 等到白夕颜和晏七七两人离开,春芳歇马上关门,挂出了歇业的牌子。 而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店家,沉着一张脸,匆匆跑进了摘星楼。 “少主,这是今天的收入账本。” 那掌柜小心翼翼将一本页面稍微有些卷翘的账目本放在云羡面前,供他查阅。 原来,春芳歇背后的靠山竟然是云家! 云羡嗯了一声,白净又骨骼分明的手在账本上翻了翻,扫了几眼后目光沉沉,“怎么今天的收入少了这么多?” 春芳歇的掌柜一直战战兢兢的在旁边立着,听云羡问,他咬了咬牙恨恨道,“不瞒少主,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砸场子的!” “哦?”云羡像是很感兴趣,他坐直了身子,一双清亮的狐狸眼看着那掌柜,眉头微挑,“谁敢砸你的场子?” “回禀少主,是成国公府的人!” 云羡端着茶水的手一顿,定定的看着他,“确定?” 那掌柜脸上平静,心中却在窃喜,早就听过自家少主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个性,一听说有人砸了场子,他肯定会为自己撑腰! 他以为云羡上钩了,立刻添油加醋,“那砸场子的是个小姑娘,约莫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太牙尖嘴利了……” “说重点。” “她害得我们的货物没有高价卖出去,只能收个成本价,本来该卖两千两的货品才卖了六百两……”还没等他说完,云羡朝站在一边的景殊使了个眼色。 景殊二话不说,直接把这掌柜拖了出去。 “景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啊!砸场子的不是我,是别人!” “我知道。” “知道你还……” “韩掌柜,当初你偷了‘金陵阁’的配方自立门户,结果因为卖假货差点挨板子丢掉小命,是少主帮你重振旗鼓的你忘了?” “少主心善,就当是养了个闲人,对你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天,你太放肆了,欺瞒少主,罪名你担当的起吗?”景殊最后几个字刚一说出,韩掌柜的身体抖了抖。 可他不甘心,他想做最后的挣扎,瞪着一双浊眼看向景殊,声嘶力竭,“景公子,您跟随少主已久,韩某平常也敬你三分,可是今天你却在这里凭空污蔑我的清白,放开我,我要找少主评理!” “不必找少主评理,明明刚才你卖出去的货品价值八百两,为什么账本上只记六百?另外二百两呢?” 韩掌柜惊恐的望着景殊,一时竟然不能接话! 那女子给银子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为了把事情说的更严重些,也是为了能从中捞一点油水,他自己又昧了二百两,只说买了六百两。 他早就知道云家家大业大,根本不会把这区区几百两放在眼里,往常他也是这么做的,也从未出过错,可今天景殊竟然直接挑明了所有的事。 “今天在‘春芳歇’的事情,少主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收起你的小聪明,擦亮眼睛看清楚,不该招惹的人,千万别招惹。” 第182章细皮嫩肉的男人 云羡将账本丢到一边,抬眼看向重新进门的景殊,语气平淡,“解决好了?” 景殊脸色不太好,“老奸巨猾的东西,少主您为什么不干脆赶了他?这么下去他迟早是个祸害!” 近年来云家生意发展势头很猛,已经招到很多对手的不满了,偏偏少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春芳歇那么一闹,只怕传出去对云家又会有影响。 况且在京中,很多文武百官对云家从商颇有微词,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又是个大麻烦。 “景殊,水至清则无鱼,待人待物更是如此,要是我们把收益精确到毫厘,韩掌柜不会像现在这么卖命,偶尔给他点甜头无可厚非,敲打敲打就行了。” 顿了顿,云羡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像是在对景殊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倒是她,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那个小丫头,可真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奇女子。 —— 第二天夤夜,服侍晏天霁起床的丫鬟正小心翼翼的为他系着朝服带子,晏天霁问道,“郡主起床没有?这几天没闯什么祸吧?” 晏七七自从被晏北带回来之后,说是要在府里反思,加上他最近忙,也没顾得上她,今天突然想起来,便随口一问。 “回禀侯爷,郡主这几天都闭门不出,现在估摸着还没起床呢。” 那就好,从早上开始晏天霁这右眼皮就开始狂跳,跳的他整个人心烦意乱。 他四个儿子除了晏北回来探亲,其他几个都在镇守边关自然不用操心,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宝贝女儿,太能闹腾了。 听说她还在睡觉,晏天霁的心便放下了大半,扯过另外一边的带子自己系上,吩咐丫鬟,“你去看看马车到了没有。” “是。” 京城以南三十公里外的客栈内。 十几间房间都被公孙璃派手下包圆了,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只许出,不许进。 客栈的掌柜和小厮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柜台,看着顾客被一个个赶了出去,只能坐在墙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公孙璃这次来,表面上是奉了北国皇帝郝连政的命令来接太子回国处理国事,实际上他们只听命于现在在北国一手遮天的硕亲王郝连辰。 此时也是夤夜三更,除了敲梆子打更的人,往常热闹的客栈鸦雀无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惨白的烛火跳动,照映在刀剑加身的人脸上更让人觉得恐怖。 七八个穿着铠甲的人围坐在长桌周围,桌上放着一张画像。 “确定这个是北国质子?” “确定,他身上一直带着北国太子才有的玉佩,而且这么多年一直被关押在皇宫,属下之前派了一个通晓北国话的人去打探过,大概是在晏国呆的时间长了,北国话虽然说的不算利索,但确实没错。” 画像上的人纤弱扶风,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公孙璃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幅画像比了比,“王爷曾经对我说过,北国质子跟他母亲长得十分相似,皇后是北国第一美人,他儿子倒还真有几分像她。” “都给我听好了,接到了质子后听我号令,带回质子人头,摄政王重重有赏!” “是!” 这次他们远道而来,表面上是迎接质子,但真实目的却是为了借机杀掉北国质子,这样一来北国后继无人,而硕亲王刚好可以起兵谋反,登上王位。 他们暗夜重楼属于三不管地带,刚好能做这件事。 几个人跃跃欲试,在灯光下看着那副画像更觉得心痒难耐,其中一个人淫笑了几声看向公孙璃,“尊主,在杀掉这个质子前,能不能让兄弟几个先尝尝鲜?兄弟们女人玩过不少,但是这么细皮嫩肉的男人却还是第一次见……”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们除了是杀手,更是烧杀掳虐无恶不作的土匪,平常连一个母鸡都不会放过,更不要提如此貌美无双的男人了。 “王爷说了,只要他的人头,至于其他的,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冰冷的声音从公孙璃嘴里说了出来,不带一丝情感。 两条拇指粗细的百花蛇慢悠悠的在桌上游走,公孙璃轻抚着蛇头,嘴边挂起一抹阴毒的冷笑。 —— 刚一上朝,晏天霁就觉得今天晏帝和平常不一样,眉飞色舞的,像是有喜事。 只不过依他多年伴君如伴虎的经验来看,君心难测自己更要小心些才是。 果然不出所料,群臣刚刚跪拜完毕,外面就说有急报传来,说是迎接北国质子的大队已经驻扎在京城以南的三十里外,现在送来了通关公文,想进京迎接。 “看来这北国皇帝是真不行了,宾天是迟早的事,众位爱卿对此可有什么看法?”晏帝虎目往下一扫,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北国皇帝文韬武略他在位期间国泰民安,如今他病危,北国朝野上下人心不稳,此刻我们主动示好将质子安全送回北国,北国皇帝感恩,势必会再次俯首称臣,到时候我大晏国又多了一个附属国,更显我大晏国威!” 站出来说话的正是一向提倡“战”的左相云安之。 以他为首的文官见他说话了,纷纷附和。 “哦?朕记得不久以前,爱卿还说要和北国兵戎相见,这才几日,怎么瞬间又改口了?”不光是晏帝,就连晏天霁都觉得不解。 这云安之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之前在朝堂上和他脸红脖子粗的辩论对北国是战是降,这才过了多久,他又完全换了个说法。 第183-184章 和亲 晏天霁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晏帝素来多疑,云安之也是个墙头草两边倒的,溜须拍马的功夫任何人都追不上,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今天风向突然转变,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现在他突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以晏帝的性子,一定会怀疑是不是他们暗中勾结。 还不待云安之解释,果然就听晏帝话锋一转,虎目威严的看着晏天霁,“成国公,说说你的看法。” 晏天霁心中一跳却不动神色,跪下行礼之后才不卑不亢的回答,“启禀陛下,臣的意见还是和之前一样,两国边境征战多年,早已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如果能将质子送回换回一方安宁,那也是功在千秋。” 虽然北国是晏国的附属国,可近年来北国皇帝病重,摄政王郝连辰掌权又开始穷兵黩武,北国早已不甘心屈居人下,想要挑起战火。 他既没有说同意云安之的意见,也没有附合,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晏帝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爱卿平身吧,既然都主张‘和’,那今天就来谈一谈到底该怎么和。” “陛下,臣以为,既然是和解,那两国都应该拿出诚意,臣听说这次北国使臣前来,带来了边关十六州的土地印鉴,那我们大晏国的回礼也不能太小气。” 又是云安之! 晏天霁觉得他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边关十六州是北国相对比较肥沃的土地,这份大礼朕也比较满意,那爱卿们说说,大晏国该怎么回礼?” 晏帝今天表现的也格外有耐心,一直在鼓励群臣发言。 云安之一听急忙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如挑选一位分位高年轻漂亮的公主,赐婚给北国质子来表达我们的诚意。这样一来,一是不会让北国那边觉得我们怠慢了北国太子,二是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在,北国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他话音刚落,晏帝就嗯了一声,“这倒是个好办法。”随即目光转向晏天霁,“那成国公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晏天霁当时也没往深了想,沉吟了一会儿,“既然陛下觉得可行,臣没有异议。” 晏帝双眸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 “刚才朕想了下,身份尊崇这件事情还好说,朕御赐加封就行了,但是宫里没有年纪达到要求的公主,青儿要是晚些嫁人,或许可以解解朕的燃眉之急……” !!! 直到现在晏天霁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皮会一直狂跳了! 原来是在这里挖坑等着他呢! 满朝文武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晏帝话里话外的意思,什么叫“没有年纪达到要求的”?什么叫“青儿没有嫁人的话就很合适”?字字句句都是冲着他成国公府去的,身份尊崇年纪合适的只有成国公郡主晏七七! 皇帝之所以没有明说,无非就是因为当初七七有先见之明,找他要了一道圣旨,否则皇帝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把七七赐给北国质子了! 古往今来,但凡是远嫁和亲的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北国质子在大晏国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如今回去只怕就是放虎归山,还能指望他对一个打着赐婚名义赏赐实际是监视交易的女子有多好? 这不咅于是羊入虎口! 晏天霁气得手都在抖。 偏偏这时候云安之还一不做二不休,附和着晏帝,“陛下,成国公府的郡主年龄和长公主差不多大,也到了及笄之年,这可是荣耀满门的大好事啊!” “陛下,七七尚且年幼不懂事,微臣怕她不懂规矩……” 晏天霁的话还没说完,云安之又打断了他。 “成国公多虑了,规矩简单嘛,一教就会了,况且郡主蕙质兰心,一定能博得北国太子的欢心。” 晏天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云安之的长篇大论,“左相大人,据我所知,您有七个女儿,除了嫁出去三个之外,还有四个尚且待字闺中,而且年龄也相仿,同样是为朝廷出力,让您女儿去怎么样?” 云安之乐极生悲了,多年来他和晏天霁在朝堂上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只要逮到机会就忍不住踩对方两脚,他刚才一心想要让晏天霁难堪,没想到晏天霁反而拿出这个理由将了他一回。 加上晏帝听完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云安之就更慌了,“陛下,老臣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惜身边只有个病儿,说不定哪天会比臣先走,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再将臣的女儿送去和亲,以后臣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他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晏帝看着心烦,加上今天只是来试探一下晏天霁的态度,并没有想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晏帝也见好就收,“行了,别一个个如临大敌,朕只是随便提了提,北国使臣还没来,其他的事情,咱们暂且先放一放。” 回到府里后,晏天霁越想越不对,吩咐丫鬟,“去,把郡主叫过来。” 晏七七来的很快,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父亲,谁惹您生气了?” 晏天霁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除非是惹毛了,否则很难发现他情绪不对。 晏天霁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望着她那副和过世的妻子越来越相似的面庞,心底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七七,前天你进宫,陛下可有对你说过什么?” 晏七七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父亲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第185章拒绝示爱 望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晏天霁变得极为不忍心,他又叹息了一声,"你大了,人生大事父亲也不瞒你,今天上朝的时候听陛下的意思,有意为你赐婚。” “赐婚?”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父亲,您在说笑吧?” 当初她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以后成为皇权的交易工具,所以才借着许世安退婚的由头找皇帝老儿要了一道圣旨,这才过去几天啊,就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没错,虽然还没有圣旨下达,不过这件事陛下既然已经问出了口,想必心中已有衡量。” 听晏天霁的意思,貌似是说就算是她有圣旨在手,也抵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 此刻她曰了藏獒的心都有,圣旨如同儿戏,把她当货品一样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来也奇怪,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会针对你呢?”晏天霁想不通为什么。 晏七七倒是想起来了,“那天女儿没同陛下说什么,但是太子找我说了几句话,还说要娶我为妻,不过被我拒绝了。” “什么?”晏天霁像是被吓到了,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度。 反应大到晏七七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太子说要娶她把晏天霁吓成这样。 “七七,做的好,千万不要答应,你们不能在一起。”晏天霁激动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他紧紧的捏住晏七七的肩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父亲我知道,帝王家的女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再说女儿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才不想像鸟儿那样被关在笼子里,一辈子都得不到自由。” 听见她这么说,晏天霁紧张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最近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赐婚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有为父在,陛下也不会强迫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晏七七总觉得晏天霁在听说太子要娶自己后神色变得极为凝重,这让她心中十分不安。 回到房间,她就让欢喜赶紧关门。 欢喜被郡主神经兮兮的动作吓到了,关门后小心翼翼的问她,“郡主,您要做什么啊?” “跑路!” “啊?郡主你又要离家出走啊!”欢喜在晏七七身边呆久了,也知道那些新鲜词汇的意思,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被晏七七捂住了嘴。 “小点声!” 欢喜连连点头,晏七七这才放开她。 “郡主,咱们在家呆的好好的,又要去哪里啊?”欢喜觉得郡主变了,尤其是胆子变得格外大,翻墙出去玩成了家常便饭,离家出走也成了癞蛤蟆出水痘——常有的事了。 这样下去,只怕郡主还没被人发现,她这个丫鬟就要先被吓死了。 “不是我们,是我,这里我是不能呆了,赶紧把我的银票找出来,再晚点,我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欢喜却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眼睛也开始红了,已是满满的哭腔,“郡主,您要是走了,侯爷打死我是小事,您不让我跟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活啊!” 晏七七最怕人哭,尤其还是像欢喜这样的软妹子,她更是无招架之力。 被欢喜的眼泪搅得手足无措的晏七七只得说实话,“欢喜,并不是我不想带你,这次我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逃命,只有我离家出走了,你们才安全。” 绕了一大圈,欢喜一个字都没听懂。 “您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成国公更是执掌天下兵权的大将军,奴婢想不出谁还有胆子敢惹您。” “要是这个人,就是陛下呢?算了,我都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是陛下想把我赐婚给北国太子,让我做和亲公主,去是死,不去也是死,倒不如搏一搏,现在你懂了吧?可以让开了吗?” “和亲……”欢喜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知道,去和亲的公主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当即抹干了眼泪,将郡主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 “这里面都是大额的银票,我带上不方便,等下去钱庄换成小额的,我在路上用。”晏七七心里很清楚,既然皇帝动了心思,那圣旨下来是迟早的事情,她现在跑也只是权益之计,但总比在这里坐着等死强。 等欢喜换好了银票,晏七七将额度不等的银票放进了身上不同的地方藏好,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欢喜,“这里是两千两银子,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嫁个好人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吧。” 说完又在锦盒里将欢喜的死契拿出来,放在煤油灯下烧了,“你跟了我一场,主仆情分在这,其他的我不能为你做,让你自由还是能做到的。” 欢喜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的往下落,“郡主,我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鬼,你不带奴婢走奴婢不怪您,但是奴婢一定会守在这里,等您回来!” 晏七七伸出手擦拭欢喜脸上的泪珠,知道她是误会了,有点哭笑不得,“欢喜,我又不是去送死,你哭什么?我不信这卖身契一说,太反人类了,今天我烧了这个只是想给你自由,让你心中没有负担,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真的吗?” “煮的!” 欢喜破涕为笑,“郡主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不带你走也是因为我一个人出去不会那么扎眼,再说你在家里帮我守着我也放心,好好照看侯爷,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可饶不了你。” 主仆两人说话的时候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对于翻墙这件事晏七七早已熟门熟路。 第186章一针扎他个半身不遂 只不过自从上次她翻墙被成国公逮了个正着之后,成国公就吩咐人把靠近院墙的那颗大树锯了,这样一来,两三米高的墙,要是想一下子翻过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就算没有了大树做跳板,这点小小的困难还是拦不到一心想要离家出走的晏七七的。 院墙附近就有一座假山,晏七七只接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一只腿已经压在上面做好了起跳的姿势,“欢喜,帮我扶着点。” 果然翻墙也是要熟能生巧的,和第一回生涩的感觉不同,晏七七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墙上,她朝欢喜挥挥手,“回去吧,记得把这些石头归回原位。” 还不待欢喜应答,晏七七人影一闪,直接落在了墙外。 这一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上次还有个人肉垫子,这次她跳的急,屁股先落地,疼得她挠心挠肺。 正当她要爬起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声。 晏七七后背一凉,抓起石头就朝声音来源处砸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呼,反而响起了云淡风轻的声音,“郡主还真是绝情啊……” 一个人从暗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赫然是许久未见的云羡! 晏七七松了一大口气,“云公子怎么对我们府里的墙这么感兴趣?三番两次都能碰见你。” 聪明如云羡,又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挤兑之意,也不反驳,“郡主说笑了,是在下运气好,每次出来赏风景,总是能遇见郡主。” 呵呵,云羡的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一脸死相躺在这里,要不是她善心大发,此刻他哪里有功夫在这里和自己逞口舌之快! “赏风景啊?那我就不打扰云公子的雅兴了,您请便。”晏七七转身就走。 她和云羡的接触不算少,但是此刻她知道,在这里碰到他,绝对不是巧合,也绝对不是好事。 反正两人之间已经两清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是偏偏,云羡并不是这么想的。 “郡主留步。” 晏七七翻了个白眼,还真让自己猜中了,还真不打算让自己消停。 转身晏七七朝云羡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云公子还有何事?” 云羡一张俊脸静静的望着她,今天她换成了女装,穿上女装的她比平时着男装的样子多了几分娇俏,尤其是那眉头皱成一团的样子,特别像景殊养的那只猫。 平常看似很温顺,但要是惹毛了它,照样咬你一口。 云羡走到她面前站定,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包裹,“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哪里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云公子好像对别人的私事很关心嘛。” 云羡这个人,从上次‘玉佩’事件后,晏七七就对他多了几分防备心,这人心机深沉,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当初自己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被他耍的团团转。 可他像是听不出来晏七七话里话外的冷淡,非但不让,反而笑得更是春风拂面,“郡主此言差矣,这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今天我来,是有要事要拜访成国公,结果还没进门就碰见了郡主,你说我要不要……” “要不要”三个字的音调被云羡拉的老长。 晏七七要气疯了,他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她! “你到底想怎样?” 云羡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声音也低了几分,“没想怎么样,只是在下很好奇郡主要去干什么,要是你告诉我,我可以当今天从未见过你,郡主你也知道,从这里拐个弯,就是成国公府的大门口了。” 三更半夜来拜访?鬼才信,但是偏偏,自己的小辫子又被他拿捏住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她不说实话,那她连这外墙都出不去,只能哪里出来的回哪里去。 “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保密。”晏七七像是妥协了。 云羡黑如墨玉的双眸闪了闪,“一定。” 像是害怕会被别人听见,晏七七靠近云羡,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朵,右手搭在唇边,一字一顿,“关、你、屁、事!” “别人拦住我,不让我离开我还能理解,但是我和你云公子之间,说破了天,也只有那短短几天的同路之情,你还真是吃咸萝卜操淡心,管得真宽。” 晏七七是个直性子,生平最讨厌被人算计,被人威胁,很不巧,云羡这两样都占齐了,现在对他说话也用不着那么客气,要不是她想着云羡没几年活了,她真想一针扎的他半身不遂。 “郡主半夜逃跑,到底是不想远嫁北国,还是借着这个风头,想自己出去快活?”今天的云羡跟吃错了药一样,一直逮着这个问题不放,好像非常关心她嫁不嫁人。 晏七七冷冷的看着云羡,“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替我拿主意!” 坚定的眼神,铿锵有力的话语,难得的,云羡竟然呆住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云羡脑门一热,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景殊都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少主不是个多事的人,甚至大多数的时候,他很讨厌麻烦,可唯独在对待晏七七这件事情上,他总是显得过分热情。 果然,晏七七停了下来,转身朝云羡站着的地方看了过来。 晏七七突然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他和沁贵妃之间的对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来,语气更是刻薄三分,“帮我?怎么帮?我记得云公子的姐姐明明有喜欢的人,还不是照样被送进了宫,你没有一丁点办法。” 她都说的这么露骨了,云羡像是完全不明白,依旧眼神坚定的望着她,斩钉截铁,“你和她不一样。” 第187章变相软禁 云羡说话掷地有声,晏七七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耳朵也在嗡嗡作响,她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却偏偏不敢再细想。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况且都已经跑出来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威胁就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的真实原因? 这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再说了,就算他要告诉成国公,她也不会怕,反正路引和银票都有,到时候自己易个容,想要出城一点都不难。 晏七七也不管云羡的脸色难不难看,大步朝前走去,让云羡吃瘪,晏七七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只是她还没开心到两秒,又闪出来一个人,瞬间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云羡寸步不离的景殊。 “郡主,既然你不愿意在这里说,那我们换个地方说吧。”云羡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晏七七突然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已经凌空飞起,她竟然被景殊用一只手提到了半空中。 “云羡,你混蛋!” 天杀的东西,她当然知道这一定是云羡的授意,否则景殊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子! 猎猎西风吹得她衣袂飘飘,脸色却吓得煞白,这刺激程度堪比吊威亚,而且还是不带防护措施的那种。 “郡主要是想要全京城的人都看见您这副样子,那您大可以叫的更大声些。”景殊不咸不淡的威胁。 呸!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这语调真和云羡一模一样! 片刻后,景殊落地将腿软的晏七七放了下来,“郡主,请。” “摘星楼”三个斗大的字在眼前。 晏七七算是明白了,打从一开始,云羡就在骗她,他并不是要见成国公,他的目标一直是她! 这摘星楼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神秘的存在,可如今在晏七七看来,它却再普通不过,尤其是云羡的房间,她已经熟门熟路了。 熟悉的熏香,一尘不染的房间,清冷的气息,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不过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明明景殊拉着她飞的时候云羡还在成国公府的那条道上,怎么他反而比自己先到? “来了?坐。”湖水绿的茶盏在云羡修长双手间摆弄着,热气袅绕的茶水慢慢的倒进茶杯中,茶碗是漂亮的紫砂,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派,就连喝个茶都能闻到金钱的腐朽味儿。 反正已经来了,晏七七也不急了,她从善如流的坐好,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喝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云羡笑了,“郡主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牛嚼牡丹’?大概意思就是说牛没有品味。” 晏七七知道云羡是在嘲讽自己,冷然一笑反唇相讥,“那云公子也一定听过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了?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话说,玉佩也还给你了,我们两清了。” 云羡大概明白了晏七七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估摸着是那天对她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夺走了玉佩,所以这小丫头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呢。 云羡笑得更加和风霁月,“的确是两清了,可是在云某心里,一直拿郡主当朋友,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话说的就有点无耻了,以云羡的手段,只怕他把别人卖了,那人还会感恩戴德的帮他数钱吧? 她要是信了他的话,那才是脑子有坑! “云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话锋陡然一转,云羡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似笑非笑,“在下洗耳恭听。” “从前有个小孩叫小明,他的爷爷和奶奶是村子里最长寿的人,一天有个人就跑过去问小明爷爷长寿的秘诀,小明的爷爷就告诉他,人想要活的长,就要少管闲事。” “云公子,你说这故事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晏七七一双清亮的眸子毫不露怯的看着云羡。 云羡是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中有话,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他怪病缠身活不过三年,这小丫头大概是被惹急了,才想用这话来激怒他。 有点意思。 “我这个人吧,向来都比较热心肠,见不得朋友受委屈,尤其还是像你这样帮助过我的朋友,反正时间还长,想好了就告诉我。” 看来云羡是打算她不说实话不放她走了。 蓦的她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来。 “云羡你什么意思?变相的软禁啊?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啧啧,小丫头炸毛了。 可是云羡不气不恼,自顾自的喝着茶。 “七七,你还小,有时候在我面前偶尔会说错话我不怪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一次次的逃跑,对于成国公府意味着什么?” 云羡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一次次逃跑?”她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上一次你逃走,半路遇见了我,然后晏北机缘巧合的把你接了回来,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郡主,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以为自己一个人走就干干净净了?” 帝王之家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晏七七被成国公保护的太好,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不计后果。 她能安然无恙到今天,是因为陛下看重成国公府,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只会当做不知道。 可陛下的心思又琢磨不透,说不定哪一天又会翻旧账。 好比这次,明明她有圣旨在手,可他们居然还是把和亲的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云羡说的没错,是自己太鲁莽了。 第188章你看着比较好欺负 “你为什么想要离开?”像是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有时候晏七七也在怀疑,云羡是不是一天到晚没事干,加上看着她又比较好欺负,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七七,我们是朋友,你有困难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云羡的眼神无比诚恳,晏七七仔细的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眼神中看出不一样来,可是看了好久,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是云羡刚才说的话她也听进去了。 不得不说,云羡说的并非一无是处,起码有一点他说的对,有些事情,动用他的关系或许能顺畅许多。 “真的?” 云羡赶紧点头,“好歹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如果你愿意,我让景殊在这摘星楼给你辟一个房间你住下也可以。” 听见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她后来又想,说不定说动云羡之后,自己去药王谷的事情还能更顺利些,打定了主意,晏七七沉吟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吧,再信你一次。” 她看了看一直在云羡旁边站着的景殊,欲言又止。 “放心,景殊不是外人。”打消了晏七七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云羡示意她可以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是要逃婚。” 这句话说出来还令她稍微有些羞涩,严格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逃婚了,应该能算的上是大晏国的传奇了吧? 她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佯装喝水,也就没有发现云羡听见这句话后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逃婚?”云羡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也不能怪他惊讶,是确实没有听过谁要娶她的消息。 “嗯,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昨天也是父亲偶然跟我提起的,说是陛下打算把我赐给北国质子做和亲太子妃……” 晏七七自顾自的说着,抬眼看向云羡的时候,也发现云羡瞬间瞪大了双眼,也像是被吓到了。 “那北国质子长得是圆是扁我从未见过,现在跑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不跑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是不喜欢那北国质子?”云羡的声音低沉低沉的,和刚才侃侃而谈判若两人。 晏七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再说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因为北国战败,从小就被送到了晏国,是太子又怎么样?连娶谁都不能自己做主。”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云羡像是有心事,端着茶盏的手连茶水倒满了都没发觉,还是景殊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被茶水烫红了一大片,景殊想拿药水要给他敷的时候被他拦住,转头问晏七七,“所以你不想去北国才逃走的?” “可以这么说。” 她话音刚落,就见云羡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周遭的气温也下降了好几度。 “那你准备去哪里?” “药王谷。” ”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你既不用被逼嫁人,又不用再逃走,想不想试试?”云羡定定的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能看到他眼底深处那隐藏的小火苗,不过只有一瞬间,等她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什么计划?”现在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听听云羡的意见也不会少块肉,索性多听听。 “计划就是……我饿了,你先陪我去吃饭,吃完了我再告诉你。”晏七七也没想到云羡竟然也学会了说话大喘气。 “你!”她很生气,可是偏偏拿他没办法,现在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云羡表面上是一副可以商量的语气,可实际上现在她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见她犹豫,云羡一脸无所谓,“你要是不去,万一我喝多说漏了嘴,成国公来找我要人,我也是不敢不给的。” “阴险小人!”晏七七妥协了。 云羡笑得更开心了,“多谢郡主谬赞。” 晏七七以为只是简单的吃一顿饭,她万万没想到,是要到百宴阁来吃。 百宴阁里的大厨乃是响彻京城的大厨,据说就连晏帝都被它的名声吸引过,微服私访出来吃了一顿,结果吃的龙颜大悦,想要招纳这厨子到皇宫中,没想到竟然被这厨子拒绝了,晏帝也没有勉强,亲赐了一块牌匾【食色生香】。 这下百宴阁的名声算是真正打响了,慕名而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两层楼的餐馆天天爆满天天营业到凌晨依旧是一位难求。 可是今天,在晏七七看来,貌似传闻有误。 往常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百宴阁今天竟然鸦雀无声,这大厅里的几十张桌子空无一人,晏七七走进去抬脚又后退了两步,抬头确认自己没进错地方后,有些不解的问云羡,“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门槛有些高,晏七七昂着头,云羡的手挡在她背后免得她失重绊倒,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因为我包场了。” “包场?”她有些不解,什么时候他也染上这些纨绔子弟的恶习了? “我吃饭需要安静,整个京城也就这地儿能吃,所以,如你所见。”他摊了摊手,看她站稳了,收回手信步往里走去。 啧啧,果然有钱的都是大爷,晏七七仿佛看见了一株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在自己跟前晃动。 这百宴阁她也就是上次来过一次,而且还碰到了明迦南,花了她好几千两银子不说,还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半天。 她一向不太看重口腹之欲,所以在平常人眼里趋之若鹜的东西,在她这里反而不值得一提。 第189章唯有套路得人心 百宴阁的套路和她在现代见识的那些米其林餐厅一样,味道只要过得去,什么千金难求都是噱头,目的就是吸引那些人傻钱多的人过来享受服务。 其实有些菜的味道还不如那些大排档和小巷子里的苍蝇小饭馆。 好比上次,那些菜名报的花里胡哨的,还不就是普通食材做出来的。 “今天想吃什么,这里的大厨都可以为你做出来。” 没穿越过来之前,晏七七是江南人,那边的菜系以甜、精细著称,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江南水乡出才女,她就是那一带的翘楚,虽然早年间失去了双亲,但是智商高超的她一路过关斩将在一等学府里读完了博士课程。 睹物思人,现在她站在这异世里最为有名的餐馆里,突然很想吃糖醋里脊。 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藏在记忆最深处,经过这么一提,瞬间如同卸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我想吃糖醋里脊。”不能再说了,再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糖醋里脊?那是什么东西?”云羡像是第一次听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不解。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晏七七有些纳闷,“你不会从来都没听过吧?” 云羡漂亮的狐狸眼朝她瞟了瞟,嗯了一声,“第一次听说。” “这里有菜单吗?我看看有没有这道菜,非常好吃,你一定要尝尝看。”晏七七坐下后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木牌,准备找目标。 云羡也从善如流的在她对面坐下,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晏七七伸手将他的肩膀推了推,“让一下,别挡着我。” 可惜云羡非但没有让,反而坐直了身子,让她一丁点都看不见了,“别看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哟,好大的口气! “这么自信?难道你上面写的菜都吃了一遍?”晏七七满脸都写了两个字,不信。 云羡白皙修长的手将桌上的盖好的茶碗翻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吹了吹,喝下了一口,姿态悠然,“没有全部吃过,但也吃了大多数,还有……” 他黑如墨玉的双眸亮闪闪的盯着她,一字一顿,“这家店是我的,菜名也是我定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晏七七:“……” 这叉装的,晏七七想给他满分。 “这是你的店?”难怪云家这么有钱!这一盘青菜换个菜名都能卖出超过十倍乃至百倍的价钱,他不有钱谁有钱?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晏帝会在那么多好吃有特色的店中独独挑中了这家,原来都是套路! 这云家的生意涉及的还真够广泛的,吃穿用度都开成全国连锁了,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福布斯排行榜第一啊! 她有抬眼看了看云羡,看来古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上帝为你开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关上一扇窗,云家富可敌国又怎么样?偏偏唯一的独子要和老天争命,由此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不过这云羡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他没有那些纨绔子弟骄横跋扈的作风和少爷脾气,而且出手慷慨大方,应该算是人傻钱多那一类。 “你不是说这里什么都能做吗?为什么我想吃的就没有?” 云羡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你喜欢吃这个?或者你可以试试这里的其他菜,味道应该不会比你说的那道菜差。” 可是晏七七非要坚持己见,”不用,刚好我别的菜不会,但是这道菜我会,我能借这里的厨房一用吗?” “请便。” 作为一个十分标准的吃货,晏七七别的不会,但是对糖醋里脊的做法还是烂熟于心的,既然没有,那她就自己做。 云羡也跟着过来了。 “公子,那地方油烟味太重,我看您还是不要去了。”景殊想要拦住云羡。 云羡怎么可能听他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都能下厨,我站在旁边看看怎么了?” 厨房是很有烟火气的地方,云羡站在一边,看着她娇小的身子不停着忙碌着,有条不紊的吩咐厨房的小厮们递盘子切辅料,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光。 灶台上的火瞬时喷涌出来,她的头往后缩了缩,像是有些害怕,就在他以为晏七七要放弃的时候,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灶台边拿起一个锅盖挡在面前,纤细白嫩的右手挥舞着锅铲,那模样十分认真。 等菜出锅,看她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大概是太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却还要仰着脖子吃下去。 看着这副画面,云羡不禁怀疑,有那么好吃吗? “喂,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云羡抬头看向晏七七,只见她端着一盘颜色金黄冒着热气的菜肴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晏七七用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递到云羡的唇边,“尝尝看,特别好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两双眼睛笑眯眯的,犹如天边一弯明月,眼眸清亮盛着盈盈光辉,竟然让他的心瞬间漏了一拍。 此刻的晏七七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无动于衷还以为云羡是嫌弃自己的厨艺,也不再勉强他,“你不吃我吃。” 晏七七拿着筷子的手还未靠近自己的嘴边,突然被人捏住,然后晏七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到嘴里的肉落到了云羡嘴里。 他慢条斯理的嚼了几下后吞了下去,“味道还不错。” “这是我的筷子。” 第190章伺候舒服了,账可以一笔勾销 云羡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晏七七:“……” “我有洁癖。” 云羡又拿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随声附和,”好巧,我也有。” 晏七七忍住要拿筷子戳死他的冲动,转身又拿了一双筷子,将糖醋里脊拨出来一些到另外的盘子里。 除了这道糖醋里脊,其他的菜都是百宴阁的大厨做的,云羡看她将那盘菜吃了大半,不经意的问她,“这道菜甜味很重,你喜欢吃甜的?” 晏七七摆摆手,“这道菜不光是甜味重,还有酸味,甜酸交替,你不觉得这正像现在生活赋予我们的道理吗?” “甜一会儿,酸一会儿,再说了科学研究表明,吃甜的,有助于增强幸福感……” 晏七七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吃着还真香。 “科学?是什么意思?”云羡没听懂。 晏七七却浑身一震!糟了,刚才太开心,没注意到在现代的专用名词又不经意的冒了出来。 “额……”她大脑开始飞速旋转,只是这么宽泛的词她根本没办法来解释,偏偏云羡貌似对这个很感兴趣,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她,想要一个解释。 “怎么,大白天开着门不让我们进去是几个意思?” “就是,这食楼是开门是做生意的,今天我们就要在这吃了,有本事让禁卫军来赶我们!”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轰我们!” 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而且嗓门越喊越大,眼看就要动手了。 “怎么回事?”云羡偏过头去问景殊,那迫人的视线一转移,晏七七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景殊出去后不一会儿就过来禀告,“公子,门口有几个世家弟子过来吃饭,不让进就开始闹事。” 云羡眼皮微抬,“都有谁?” “有陈御史的公子,穆王府的小王爷,还有……”景殊欲言又止。 “?” “还有,还有许国公府的许世子。” 景殊边说边看晏七七。 晏七七在心中微叹,看来那事是过不去了,加上前不久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许世安搭救了一把,这下她就算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跟他们说,今天不迎客,另外告诉他们,下次来免费。”俗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七品官,在京城这个大官小官遍地走的地方,连宰相府门口看门的都是个七品官,世家子弟更是随时随地都能遇见。 这几个人在百宴阁门口吵吵闹闹,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身后的势力,他们横行霸道惯了,要是有人胆敢拒绝,那才是真的驳了他们的面子,不争馒头争口气,往往会把事情越闹越大,直到一方赔礼道歉。 此刻百宴阁门口御史大夫陈庆的独子陈清泉一脚踢中拦着他们的小厮的心口,嘴里骂骂咧咧,“哪里来的蠢货,敢挡大爷的路?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赶紧把你们掌柜叫出来,再敢拦本少爷,我让你们百宴阁立马在京城消失!滚!” 晏七七和云羡两人就坐在大厅靠窗的席位上,从晏七七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一脸横肉的陈清泉在这里张牙舞爪。 “还有没有天理!”晏七七站起来就想往外冲。 云羡一把拉住了她,“不急,先吃饭。” 外面都要打起来了,还吃什么饭啊! 晏七七生平最恨倚强凌弱之人,这其中又尤其恨那种本身一无是处,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托生了一个好父母就为所欲为的庸才! 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这群王八蛋就要高人一等?吃个饭都能吃出个优越感? “要吃你自己吃!”她推开云羡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云羡迎着光,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远,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七七出去后先是把被踹倒在地的小厮搀扶了起来,喂了他一颗护心丸,然后让人将他搀扶到里面去休息,接着走到那群人面前。 “刚才是谁说要拆了这家店的?” 一直以来百宴阁就是十分热闹,今天虽然没有开业,但是因为临近靠着大路,周围两边商铺林立,往来客人很多,刚才一顿吵闹门口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可是这些人也知道这群不学无术公子哥的势力,不敢轻易招惹,听见晏七七这么问,就算他们知道是谁也不敢指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自证清白。 “是小爷我踹的,怎么,这种有眼无珠的贱奴,小爷我踹他几脚让他长长记性是他的荣幸,磕头道谢就免了。” 陈清泉眯着一双小眼睛,偏着头看着晏七七,淫笑起来,“你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还不错,这样吧,你陪小爷我去喝两杯,伺候我舒服了,我给你两百两怎么样?” 两百两是京城大户人家三个月的花销,听起来貌似十分诱人。 “两百两?”晏七七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遍。 今天晏七七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绣花裙,这裙子窄肩细腰能让人的身段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娇俏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段,火辣迷人的脾气,和陈清泉平常见得那些弱柳扶风唯唯诺诺的女人们有趣多了。 尤其是她刚才那一笑,更是妩媚娇艳,勾得他心直痒痒,恨不得马上就办了她。 见她不为所动,陈清泉以为晏七七嫌少了,怕她不同意,马上加价,“四百两,只要你能陪我,四百两就是你的。” “五百两!不能再多了!”陈清泉见晏七七一直盯着他,以为她是还是嫌钱少,依旧在考虑,他一咬牙又加了一百两。 五百两可以去奴隶市场买五个模样周正的女人了,但是她一想到这么有烈性的女子能在自己身下承欢,多花点银子也是值得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晏七七朝他跟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极近,晏七七抓住他的左臂,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我不要钱……” 不要钱?白玩啊? 第191章给他点颜色看看 陈清泉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左臂突然一阵剧痛,接着咔擦一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 他哀嚎惨叫一声,疼得他差点晕阙。 陈清泉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活生生的掰断了左胳膊,顿时面容扭曲的大叫,“来人啊,抓住这个贱人!我要弄死她!!!” 还没等人上来,晏七七大喝一声,掏出腰间玉佩,“谁敢?我是成国公府的郡主,有胆子就过来!” 成国公府的人? 这下就连刚才还嗷嗷大叫的陈清泉都呆了呆,他能横行霸道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爹是三品御史大夫,加上又是掌管刑部的人之一,就算他平时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御史大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他瞒过去。 只是这种情况仅限于那些官衔比御史大夫低的人,而成国公可是一品护国大将军!晏七七的郡主身份更是和他爹平齐的三品郡主,他一介平民刚才言语调戏了三品郡主…… 陈清泉的脑门和后背齐刷刷的开始冒汗。 要是真得罪了成国公府,只怕他陈家阖府上下都要遭殃! “放肆,你竟然假冒成国公府郡主的名头来行骗,今天我就要为民除害,来人,给我打!”陈清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之前听说成国公府的郡主又丑胆子又小,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左手疼到他都呼吸不上来了,不出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她是郡主。” “住手!” 四周都是吵闹的声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清亮,一个低沉,明明声音都不大,却刚好能够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四周顿时禁止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刚才说话的人。 在陈清泉要硬闯之前,许世安决定先找个茶馆坐坐。 他不是很喜欢到这里来吃饭,在他看来,百宴阁的菜品是不错,但是远远没有达到流连忘返的程度,反而是京城中达官贵人的子弟们喜欢来这里,一是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价,而是来这里吃饭偶尔还能碰见平常不太容易碰的到的人。 所以交换人脉成了来这里吃饭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 许世安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京城世家子弟。 许国公府的嫡子,就算将来不入朝,多积攒人脉对自己总归有好处,可即便如此,他也有自己的风骨,不会仗着权势欺压弱小,他虽然不能阻止陈清泉耍横,但他可以置身事外,便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等到事情解决了,他再来也不迟。 其实在许世安的内心深处,他是不屑于同陈清泉那个胸无点墨的人为伍的,和他走的近,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御史大夫这个职位还有点用处。 本来他在不远处的茶馆看热闹,远远的,眼角突然闪出一个娇俏的身影,他蓦然就想起那天,也是在这宽阔的市集道上,也是这样一副模样的晏七七,眯着眼睛望着他,神色疏离又高傲。 鬼使神差的,他就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透过前面人群的缝隙,他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还真是她!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喊出了那声,“住手!” 和他同时出声的还有云丞相的公子云羡。 只是把陈清泉胳膊掰骨折的晏七七根本就没空管另外两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从他手里夺过了那张银票放在刚才被他踢中胸口的小厮面前,“这五百两就当是你给那伙计的汤药费。” 陈清泉也不是个善茬,便宜没占到还负了伤,哪里能轻易妥协,他恶狠狠的继续说,“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能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打伤我怎么算?” 他叫的更大声,“别想赖账,大家都看见了,成国公府的郡主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他贼眉鼠眼的往周围看了看,恰好就看见了许世安。 “许兄,你在这里正好,你说句公道话,看来她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难怪你当初宁愿死都要退婚!” 这话比当场打晏七七几个耳光还要扎心。 许世安和晏七七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陈清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回头一看,景殊竟然一脚将他踹飞了! 好暴力…… 这陈清泉好歹也是三品大员的公子,竟然就被景殊跟拎小鸡一样的扔了出去,一点面子都没留。 云羡信步走了过来,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故意站的离晏七七特别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在这烈日沉沉的夏日,带来几丝清凉。 刚才还一身轻纱的云羡此刻捂得严严实实的,酷暑炎夏他身上竟然还披上了一件披风,又变成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弱不禁风的,脸看起来也苍白了不少。 晏七七有点搞不懂他了,刚才还好好的,平时没见他羸弱成这样,怎么一到人多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 “你身体不舒服吗?”晏七七小声的询问,难道是刚才的油烟味太大,熏到他了? 云羡摇摇头,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回答,“不是,只是这样穿,他们不敢动手。” “……” 晏七七明白了,云羡这是在帮自己呢。 刚才就算自己亮出了身份,陈清泉还想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云羡出来了,这京城上下谁都知道云羡病重缠身,要是谁动手伤了云羡,到时候只怕云丞相要跟他们拼命! 没来由的,晏七七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刚才拦住自己不让她出去的人是他,可是后来看见她有危险,冲出来保护自己的人也是他。 云羡说话的时候,为了防止再有人冲过来伤她,将晏七七护在自己身后,这关切的动作让晏七七又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 “这店今天被我包了,诸位公子要来,请明日赶早,郡主是我的贵客,容不得你们放肆,第二,凡是有陈清泉在的地方,我云羡不会容他,想要说理,就算是到了太极殿陛下面前,云某也奉陪到底。” 第192章她的靠山越来越大了 在原地围观的人一个个都惊呆了,没想到事情竟然来了个大反转,更没想到外界传闻不受待见的郡主竟然和丞相之子云羡单独在吃饭! 而且看云公子的态度很维护这个女人,以许世安的立场来看,貌似就很尴尬了……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许世安布满青筋的手在袖笼里捏了捏,面上却未变分毫,看着云羡和晏七七二人转身就要走到里面去了,激动之下脱口而出,“郡主请留步。” 晏七七停下来回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世子还有事?” 许世安趁机也往前走了两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晏七七挑了挑眉毛,这许世安的意思是,他想进来?“这……”晏七七看向云羡,像是在问他的态度。 这里本来就是云羡的地盘,不管云安之出于什么目的要进来,都要经过主人的允许。 这细小的动作让许世安的眼神一紧,再看向她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 “郡主请便。”云羡答应了。 得到了云羡的允许,晏七七想了想,还是让许世安进来了。 “世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从进门开始,许世安就感觉到了晏七七一直跟自己保持着距离,这还不算,她的语气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敷衍。 “这……”许世安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边的云羡,欲言又止。 晏七七明白了,他是不想云羡在这里。 “云公子不是外人,世子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又同时看向她。 云羡的一双眼眸波光流转,紧紧的盯着晏七七,许世安也在盯着她看,他的面容变得越来越黑,“没想到郡主和云公子也是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他咬得音很重,语气听着很不甘心。 “这和云公子没关系,有事快说,不说我可走了。”晏七七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别!”许世安急了。 “那就快说。” “我是想给你道歉的,上次的事,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许世安的声音越说越低,他说话的一直盯着晏七七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 晏七七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凉茶轻轻的啜了一口又放下,秀眉微蹙:“上次的事?哪件事?是许世子第一次毫无理由的退婚,还是那天明明是你骑的马受了惊吓,偏偏说是我故意勾引你的那次?” 晏七七说的坦坦荡荡,许世安捏着茶杯的手却紧了紧,“退婚那件事,是我的错,请你原……” “谅”这个字还在他口中未说出来,晏七七直接伸手打断,“别,许世子,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的做法我完全理解,如果你是想旧事重提的话,那我劝你算了,因为那件事情在我这里已经彻底翻篇,听说马上您就要迎娶白夕颜小姐,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她毫不留情,完全把许世安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堵得死死的。 这是许世安第一次发现晏七七如此难以靠近,他心中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听信谗言,晏七七并非什么无盐女,反而出落的十分水灵,而且通过这几次的接触,她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胆小懦弱,反而十分有见识。 甚至为人处世比白夕颜也不会差,反倒是白夕颜,虽然有个慎郡王府千金大小姐的名头挂着,但是论家世,晏七七甩她十条街。 只是自己当时把事情全然做绝了,现在是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而晏七七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直接堵死话头,让他下不来台。 “许世子还有别的事吗?”晏七七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让许世安心里非常不好受,偏偏他又是不占理的一方,他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七七又打断了他,“既然没有,那世子请回吧,我和云公子还有要事商议,就不留你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拉着云羡的衣袖就往里面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羡竟然十分配合的站起来,朝许世安微微一点头也走了,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独自发呆的许世安一人,愣愣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你的确很讨厌他。”云羡的眼角微微带着些笑意,从晏七七的视角看过去,只觉得他的一双眼更像狐狸了,里面藏着狡黠,以及……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眼神。 此时晏七七也极其自然的放开一直拉着云羡衣袖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总感觉许世安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之前对我冷眉竖眼我都习惯了,怎么最近老是三番两次跑到我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三番两次?”云羡很会抓关键。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晏七七也没有深究云羡陡然拔高的语气,嗯了一声,“是啊,前两天,他还亲自到府上拜访,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你说,他会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啊?” 联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晏七七觉得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别的了。 “你是说,他对你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不错,你说他不会是撞邪了吧?”虽然晏七七在现代是一个接受过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的四有好青年,但是在这异世,她碰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少,目前只能用这个来解释了。 “他没有撞邪,他是豁然开朗了。”云羡垂下的双眸有精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 回到家后的许世安还没来及脱下外袍,许丞就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去哪里了?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到处跑?” 第193章断了他的财路 不用猜,许世安就知道许丞应该是又在朝堂上受了气,回家又没有地方撒气,刚好最近看不见自己,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许世安解开外袍的手顿了顿,转身看向许丞,近几年来,许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只是他知道,许丞之所以老的这么快,不是因为忧心家事国事,而是整天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体。 现在的他走几步就喘的厉害,身子都要被土埋半截了,竟然还整天花天酒地,自从二夫人去世,他去风月场所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丝毫不节制。 往常这个时间是绝对见不到人的,今天却看见了他,而他又是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那一定是在朝堂上受了不少的委屈。 “陛下又给您气受了?”许世安的语气不咸不淡。 果然就听见许丞冷哼了一声,“晏天霁那个老匹夫,一刻都不消停,他竟然上书建议陛下修改兵马司的章程,陛下竟然同意了!” 难怪他会气成这样。 兵马司是隶属于兵部麾下的一个特殊的部门,虽然规划在兵部下面,但却不属于兵部管,里面的大小事务都归拥有虎符的大将军直接掌控。 现在晏国的大将军自然是军功卓著身经百战的晏天霁,这些年他虽然从前线退了下来,但是架不住他命好,四个儿子都是虎虎生威的战神,甚至隐约有超过晏天霁的雄风,实力不可小觑。 按照大晏国的规定,大将军解甲归田后虎符是要上交给朝廷的,可是晏帝念记晏天霁的功劳,并没有收回虎符,反而让他掌管兵马司这个肥差。 偏偏这兵马司的掌史一职是以前许丞巴结太后好久才好不容易谋来的差事,晏帝继位之初,四面环敌,连连征战,兵马司是向各地征收粮草的直接部门,而当中最厉害的就是属于征兵了。 由于打仗征战的时间拉的很长,前线战士死伤无数,兵马司便将征兵的事宜也接过来一手掌管,许丞年轻的时候就吃喝嫖赌歪门邪道无一不精,好不容易求着太后磨着了这么一个差事,早就将太后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他脑瓜子也很聪明,想到征兵是个肥差,表面不动声色,但在背地里却让人放出风声,大意是说朝廷觉得战事吃紧,战场时间拉长不是个好事,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但凡是家中有年满十六的男子,一律入伍奔赴前线不得有误。 这个消息传出来,对于那些贫困家庭来说是好事,起码可以有个吃饱饭的地方了,可是对于那些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官家子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战场之上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都会缺胳膊少腿一命呜呼客死他乡,这样一来,那些达官贵人爱子心切,不忍心将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送到前线送死,都急疯了,纷纷找门路。 许丞就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仗着是太后亲侄的身份,明码标价不说,还坐地起价,按照士族子弟的头衔划分,不去前线可以,拿钱消灾,单单那一次收刮的钱财,就足够让他一生荣华享用不尽。 后来每年许丞就会这么来一次,当然他收刮的这些钱也不是全然落入了自己的口袋,四六分好,自己四,进贡给太后的有六成,这样一来,顺便将太后也拖下了水,有了这个强有力的后台保障,就算是有人发现了,想要上告,也统统被压了下来状告无门。 短短十年的时间,许丞就靠着发国难财一跃晋升成了许国公,享受世袭荣宠,虽然只是个虚名,但彻底打响了名头,在朝堂也站稳了脚跟,谁都不敢轻视。 本来他以为这条康庄大道能够让他安享晚年,这些年来他花钱如流水,在青楼妓院更是博得了一个许财神的美名,众星捧月极其风光。 可是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去上朝的时候,晏天霁突然给晏帝递了个奏章,大意就是前线战事差不多已经了结,为了节省军中开支,征兵的时间可以从一年一征变成三年一征,兵马粮草也可以适当的减少,毕竟人员少了,那些相应的配置理所当然的也会减少。 这听起来是为朝廷节省开支的大好事,可对于许丞来说无异于是断了他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许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在朝堂上反驳,可说到底他只是个拿着俸禄做着清闲差事的外戚,加上这些年,晏帝或多或少对他们这些外戚有些不满,此刻刚好抓住了打压他们的机会,又怎么会白白放过! 等到许丞跳起来,成国公有理有据的逐一辩驳了回去,将他说的哑口无言,许丞并非不能说,只是他要一说,势必要把太后供出来,这样一来他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就算是气得要死,也只能隐忍不发。 晏帝的个性向来速战速决,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即快刀斩乱麻,直接颁布了一道圣旨,将削减兵马司的事宜交给成国公晏天霁全权处理。 许丞脸都要气歪了,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论军功,人家是大将军,有皇帝撑着,论人脉,人家有丹书铁券,就算是违抗了圣旨也不用掉脑袋,可他不一样了,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最让他气愤不已的是当初他为了表达自己对许世安迎娶慎郡王府千金的重视,也为了拍太后的马屁,在彩礼方面下足了功夫,整整十八箱的金银财宝让白家赚足了面子,也掏空了许家全部的家底。 现在又突如其来的断了他的财路,让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第194章和皇帝的交易 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过来找许世安。 偏偏许世安院里的小厮告诉他,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再一问,又得知他最近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许丞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新怒旧怨堆积起来,更加让他怒不可遏。 和气急败坏的许丞比,许世安倒是显得冷静许多。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只要局势稳定,不光是你们兵马司,就连晏天霁那个大将军,只怕位置也坐不长了。” 许世安将桌上的茶炉点燃,不一会儿,炉上的茶水就开始咕噜噜的翻腾冒着白烟,翻滚的热气将茶壶盖都要顶翻了。 许世安神色淡然,语气平静,“父亲不必着急,万事好比这茶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翻腾过来,茶壶盖再有本事,也压不住。” 许丞眼神沉沉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他刚准备走,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再过半月可就是你成亲的大日子,切记莫出差错。” 现在许丞不得不庆幸,好在自己还有一个聪明儿子,不管怎么说,这次马失前蹄,幸好还有慎郡王府这门亲事扳回一城,只要两家结了亲,那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就不信,还斗不过晏天霁那个老匹夫! 等许丞前脚出门,许世安后脚便吩咐人准备马车,出了门后一路向北,直奔皇宫而去。 “你说谁要见朕?”晏帝听说有人求见,听见名字后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 司礼监敏公公像是知道陛下会不信,又不疾不徐的重复了一遍,“回禀陛下,是许国公世子许世安求见。” 说完他也没问陛下是要见还是不见,慢慢的退到一边,静候陛下吩咐。 晏帝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朱批,“宣。”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许世安一声青衫粗布,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 这是晏帝三个月来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现在是盛夏,他穿的很薄,低头跪拜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的看到他后背上突出的脊骨,看着他,晏帝突然就想起了上次见他的时候。 上次见他,还是他因为擅自退了成国公府的婚事,然后被许丞打了个半死奄奄一息抬到殿上的时候。 那时候他整个人趴着,精神气没了大半,当时高高坐在殿上的晏帝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和他一般大时候的光景了,只是当时的自己很懦弱,远不如他这么义无反顾。 没来由的,他心底便生出了一丝怜悯,本来那是个很好的机会,说不定稍微用一点劲,便会让整个许家土崩瓦解,而太后也会再无倚靠,偏偏就是那时,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念头一起,机会转眼间便被他自己放过…… “哦, 起来吧。”沉浸在往事中许久的晏帝回过神,再次看向许世安的时候,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听说你有事要启奏?何事?”皇帝面不改色的拿起朱批继续批阅奏章,他其实想过,可能削减兵马司的这件事情许丞会闹到太后那里去,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他儿子。 许世安虽然是许丞的嫡长子,但是却并没有入仕途,反而一直醉心于诗词歌赋,加上人长得风流倜傥,更是获得了京城无数少女的青睐。 好好的,他来干什么呢? “陛下,臣所说的事情至关重要,还望陛下屏退左右……”许世安不卑不亢的说完,眼神镇定的看向晏帝。 晏帝也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都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 等伺候晏帝的侍卫和仆从都退下去后,整个太极殿安静的掉落下来的一根针的动静都能听见。 “现在你可以说了。” 许世安又朝晏帝拜了三拜,再起身的时候,后背已经挺得笔直,“臣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铲除慎郡王府……” “放肆!”晏帝突然发难,桌子被拍的震天响,整个人怒气冲冲,脸上更是杀气腾腾,像是在下一秒就能叫人进来把许世安拖出去砍了。 “陛下,臣今天来就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如果陛下要杀臣,臣绝无二话。”许世安依旧直挺挺的跪着,表情视死如归。 炎炎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满照的晴朗天突然间雷电闪鸣,乌云密布,一阵急促又磅礴的大雨倾泻而下,打得大殿门外的窗户噼里啪啦乱响。 殿内的气氛也是压抑到了极点,晏帝一直紧紧的盯着许世安,而许世安面色一直很平静,就算是他刚才那句话惹得龙颜大怒,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可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你不怕死?”晏帝的语气更是凌厉了三分。 “臣当然怕死,可是臣同样也知道,心头刺不除,只会一天比一天难受,身为陛下的臣子,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劳,所以臣是抱着必死的勇气来见的陛下。”许世安依旧不卑不亢。 又过去了良久,晏帝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许丞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说下去。” “陛下对外戚的容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连根拔除,还需要痛快致命的一击,而臣刚好可以办到。” 第195章大义灭亲 他见晏帝没有说话,知道自己说中的陛下的心事,想来陛下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一直以来缺少一个能发难的契机。 而他,就是这个契机! “臣今天来,是想告诉陛下,这一天将会很快到来。” “你有什么想法?为什么又笃定一定会成功?而且,朕凭什么信你?”晏帝不愧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直击问题的核心。 当然这并不能怪晏帝多疑,太后是许丞的亲姑母,按照许家之前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已经抱紧了这条金光闪闪的粗大腿并且不准备撒手了。 本来是好好的,突然来个人说他可以扳倒藏在皇帝心中很久这根刺,而且还是许家人,任凭谁听了心中都会有疑虑。 “陛下担心的并无道理,所以臣今天,还带来了这些年父亲进贡到宫里的明细账本,陛下可以查验。” 晏帝的眼神紧了紧,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有了反应! 账本! 许世安竟然将许丞一直视若宝贝的命根子带过来了! 有了这些,不要说一个太后了,就连十个太后,他也能撬得动! 太极殿内都是冰冷坚硬的石砖地板又凉又硬,跪久了整个人的膝盖都已经失去了知觉,许世安慢慢的爬起来将一卷账册放到了皇帝的玉案桌上,回来刚要继续跪着,晏帝叫住了他。 “坐下说吧。” 许世安谢过恩典后,坐在了案桌的下方。 晏帝拿起账册沉着脸快速的翻阅着,越看脸色就越难看,翻完后脸色比外面乌云笼罩的天气强不了几分。 “混账!”晏帝的语气中是遏制不住的怒气。 “陛下息怒,臣觉得您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比较好,毕竟接下来臣要做的事情,还需要您的配合。” 恢复冷静的晏帝看向许世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太后是你的亲姑母,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晏帝是太后的亲儿子,因为权力冲突两人母子关系也是剑拔弩张,要不是陛下想让天下人看着自己的仁孝,只怕如今这位太后娘娘也不会风光到现在。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足以让陛下在太后这件事情上缩手缩脚。 天下人都懂的事情,许世安自然更懂。 但是只有他,抓住了这个契机。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自然大小国事都应该是陛下说了算,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来置喙。” 这话算是说到了晏帝的心坎上。 先帝早逝,太后带着年幼的陛下垂帘听政差不多有十年,根基深稳,直到现在在朝堂上依旧有不少太后的心腹,这还不算,他在朝堂上说的一些话,不到半个时辰就会传入太后的耳中,只要是对太后有不利的,一准会让太后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需要陛下去探望。 只要晏帝妥协,太后的病就好的很快,这招周而复始,屡试不爽。 其实按照晏帝的想法,只要太后做的不是很过分,他都可以容忍,可是偏偏太后将他的退让当成了软弱可欺,不光插手前朝事务,就连后宫都有她的干预。 哪些达官贵人送的钱财多,她便让那位的女儿进宫伺候,三年一度的大选后妃全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户,群臣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巴结。 顿时朝廷上下,后宫内外被搅得乌烟瘴气。 而这次,消减兵马司的供给也是顺势而为,没想到太后在听闻的那天据说又一病不起了,她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自己不敢拿她怎么样罢了。 事到如今晏帝早已想的非常明白,他是不能动太后,但是他能动仰仗太后的人! 而许世安今天来,对他而言就好比刚好瞌睡了,却有人递过来了一个枕头,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外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万一,许世安是对方派来试探他的呢?而且他又是太后的嫡亲,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不惜出卖本家,到底想要什么?”晏帝心思缜密,既然许世安要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他不相信许世安高尚到什么也不要。 “陛下,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臣只恳请陛下,如果这次成功,希望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果然是有目的的。 晏帝面不改色,“说来听听。” “陛下恕罪,臣目前别无所求,等哪天臣想起来要什么了,还请陛下答应,臣保证,绝不为难陛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晏帝稍微想了想,便应允了,“那好,朕答应你,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的计划了。” 许世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晏帝,在听完他的计划之后也不禁讶然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确定要这么做?”晏帝定定的看着许世安,给他重新思考的机会。 “陛下不用担心,后果臣自己一律承担,只求陛下当做不知道即可。” 听他如此决绝,晏帝难得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朕早就该想到的,你都已经大义灭亲了,对那件事情又怎么可能在乎呢?” —— 从皇宫内出来,刚才乌云密布的天气早已放晴,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的快也去的快,马车的车轱辘疾驰而去,溅起了一路水花。 想要回家,势必要经过成国公府,许世安挑起马车窗帘,静静的望着成国公府那金光灿灿的牌匾,眼中似有隐忍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刚才你干什么去了?”许世安刚一回来,许丞就在前院碰见了他。 “没什么,出去走了走。”许世安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许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他面前站定,眼神晦暗不明,“刚才有掌柜的来报,说你想看下账本?怎么,现在对这个感兴趣了?” 第196章带她去寻宝贝 虽然许世安是嫡子,但是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对琴棋书画表现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反倒是在打点家业方面显得兴致缺缺。 家里的大小事务一概不问,许丞有时候也在想,世文在生意方面貌似比世安更擅长,他不是没有动过让二子继承家业的心思。 可是到头来让许世安打消这个念头的,还是因为许世安太受那些达官贵人世家小姐的欢迎了,如果世安真的能娶到一个好夫人,那许家也跟着沾光。 反倒是许世文,虽然也是仪表堂堂,可和许世安一比,女人缘着实有些差的太远了。 现在许丞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嫡子身上。 听见父亲语气不善的询问,许世安依旧面不改色,“有些事情迟早是要处理的,晚处理还不如早些处理。” 许丞却觉得有些奇怪,他总觉得今天许世安的话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 “嗯,你想通了就好,马上就要娶慎郡王的千金了,你自己也应当注意些。” “是,孩儿知道了。” 送走许丞,许世安一连两天把自己关在小阁楼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饭菜都是让小厮直接送到楼上,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开门,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而成国公府内,此刻也正鸡飞狗跳的忙着,晏北已经在家中呆了大半个月,加上和慎郡王府的亲事黄了,他决定中午启程回到边关。 “四哥,你真的要走吗?”晏七七趴坐在晏北房间的檀木桌上,玩弄着茶壶盖,兴致缺缺的问晏北。 晏北没去边关以前,也没少带着晏七七出去疯,看她挎着一张脸,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可千万打住,你要是想去城郊,四哥二话不说就会带你去,但是你要是想跟我去边关,这事儿免谈。” 晏北到底是晏北,总是能够一语中的。 可是晏七七却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四哥,我不去边关,我偷偷跟着你,在金阳县你把我放下就行了……” 想要去药王谷,势必要经过金阳,这次回来,成国公为了防止她再乱跑,将她的通关文牒都没收了,现在就算她有银子,没有了文书,照样出不去。 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借助要走的晏北,让他带自己一程,城门口的守卫又不会嫌自己的命长,谁有那个胆子敢拦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样一来,自己也便顺理成章的混出了城,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偏偏,晏北一点余地都没有的直接拒绝。 “七七,不是四哥说你,在这个家,你就算是把天捅破了,照样有父亲和四个哥哥给你收拾残局,但是出门在外,你一个女儿家,有诸多不便不说,身边没个人照顾,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晏七七的眼中有亮光闪过,“四哥,是不是只要有人跟着我,父亲就能放我出去?” 晏北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晏七七,“七七啊,别想了,除非你带上父亲。” 带上父亲?当然不可以! 带上父亲,那她的那点“小秘密”不就藏不住了?说不定还会让成国公急的满世界求医问药,到时候她又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看来,想要跟着晏北混出城去的这条道路也行不通了。 “哦,对了,今天上午我去办事,路过摘星楼的时候碰见了云羡,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晏北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用红蜡密封好的信递给她,神色里是藏不住的八卦,“看不出来,你和云羡还挺熟啊。” 晏七七嗯了一声,知道自己不能出去后,宛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就算看见了信也不激动,依旧慢悠悠的拆开了信封。 晏北眼神莫测的看着她,忍不住就开始打趣,“写了什么,让我也看看。” “四哥,你就知道取笑我!” 晏北还真叹了一口气,“七七啊,不瞒你说,云羡这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的,和你也很是般配,可惜啊,他怪病缠身活不了多久,他要是个身体健康的,你嫁给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彼时晏七七正在喝水,她听见晏北这么说,含在嘴里的水吞下去一半,喷出来一半,像是被吓到了,呛得她直咳嗽。 “四哥,有没有搞错啊,你可别瞎说,我和云羡只是普通的患难之交……” 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呛的。 而晏北却是一副他不信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晏七七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什么,云羡约我去千机阁,四哥,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见她逃也似的的离开了,晏北只得宠溺一笑,自己这个妹妹啊,真是被宠的太过,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千机阁,名字取的十分高大上,但等到了那里才发现,那就是现代社会的潘家园嘛。 说是潘家园,那也是五六十年代的潘家园,最近京城下了好几场雨,雨势还不小,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的,一脚踩下去满是泥水,晏七七的裙摆上早已溅满了泥点子。 反倒是云羡,明明两人是并排走的,他穿的还是白衣服,那泥水却一点都没沾染到他身上,翩然若仙。 还有那些云羡嘴里的各种宝贝,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就用一块布垫着,乱七八糟的摆着,有很多连灰尘都没擦,而这里无论是卖这些东西的人,还是买东西的人,脸上全都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见不得真容貌。 “你说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啊?”隔着面具,晏七七瓮声翁气的问着云羡。 第197章好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撒手 什么嘛,这有什么奇怪的,还不如摘星楼呢,起码那里面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再说了,她要的东西连摘星楼都没有,这么一条脏乱差的街上,又怎么可能有? 云羡的个头目测一米八往上,可怜她这副瘦弱的小身躯,可能堪堪刚过一米六,和他说话还必须要昂着头。 只是看了上面就顾不得下面了,眼看着一脚要踩到泥水里,云羡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往后一带,成功跨过了那个水坑。 然后到了平地,他极其自然的放开了刚才紧紧搂住的细腰,淡定的往前走。 晏七七的心跳却陡然开始加快。 不知道是吓的,又或者因为她想多了,总之她的脸又开始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走?”云羡转过身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淡然的盯着晏七七,像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还在原地停留。 “哦,来了,你腿长不要走那么快嘛……”晏七七跟在身后小声的嘀咕,她不知道的是,云羡在转身过去的一瞬间,一直佯装淡定的他手也轻轻的颤抖了几下…… 晏七七之前只是偶尔跟云羡提过,她目前无法去药王谷,但是这并不耽误她找药材,既然那药材只有药王谷才有,物以稀为贵,她就不信出的价格高还弄不到手。 之前在摘星楼那么多稀世珍宝, 加上现在它名气越来越大,药王谷的人肯定也会来,就算不来,她也打算通过不同的途径去寻找自己要的药材。 那天她就顺嘴提了一下,云羡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她以为还是要去摘星楼的拍卖会,没想到他却拿了两个面具,将她带到了这里。 千机阁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它其实就是黑市,顾名思义,就是私底下不受官府保护的交易。 这里的交易连对方是男是女什么样貌都看不出来,万一买到了假货呢?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不用担心买到假货,能进来这里做生意的,无一例外都是有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做担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晏七七闻言不得不感叹,这古人也还是很有智慧的,也是,就算买家上当受骗了,闹到这里来,千机阁的人立马就能找到卖假货的人,这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砸了自己招牌的事情,的确没人愿意干。 “这里是药草街,走,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云羡指了指另外一条巷子,晏七七凝神一看,的确是有很多奇花异草,而且隐约还有药香味传来。 “难怪你能把八月海棠当药包泡,原来都是在这里买的啊?” 她的嗅觉极其灵敏,只需要吸一吸鼻子就能闻出来药材的味道,此刻鼻间充盈的都是八月海棠的药香味,和云羡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云羡不置可否,“你猜的没错。” 晏七七还是觉得略微有些奇怪,就连摘星楼都没有的东西,这么一条破败的小巷子会有吗? 见她有些迟疑,云羡已大步朝前走去,“走吧,每天申时一过,这里就会收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晏七七也紧跟在云羡身后,这条道没进来之前看着挺长的,进来后才发现其实就短短的几十米的距离,一两分钟就走到头了。 而那些草药大部分晏七七都认识,虽然不是很常见,但是她也用不着,只是轻轻的闻一闻,便又放回了原处。 这里,她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眼角扫到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她看见了天南星! 天南星最初的记载出自《本草拾遗》,书中有记载,它长在辽宁丹东的山谷,状如荷叶。 根茎可以入药,每年二月出苗,根茎最高不过一尺,两枝缠绕,五月开花,花型和蛇头类似,到了七月就能结穗,和石榴差不多,八月能采摘,是通经活络的良药! 天南星不好找,想要找到才开花的天南星更是难上加难,这药材的体质特殊,只有在冰冻天气里的种子经过寒霜后才能发芽,想要找到刚刚长叶出来的天南星全凭天意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晏七七正想拿起那一束天南星,没想到从旁又穿插来一只手,和她同时握住了那一束药材。 她抬头望向来人。 那人也迎面看向她。 四目相对,那眼神让晏七七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 “抱歉,是我先来的。”晏七七反应很快,这药材可遇不可求,拼的就是手快,她从腰间掏出几个金锞子放在了卖药人的面前,转身欲走。 和外面用金币交易的方式不同,千机阁里的交易自有一套货币的流通方式,当然这毕竟是大晏国境内,用的还是本国的货币,只是这里只收金子,银锞子是不收的。 好在云羡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告诉她要换金锞子,否则等下就算是找到了心爱的东西,没有金锞子,人家也不会卖给你。 晏七七觉得这跟赌场里面的筹码十分类似,在特定的地方,只要拿着这些,就能当货币使用,的确很方便。 刚才正是她及时掏出金锞子付了钱,才能抢占先机,将天南星这味药材收入囊中,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手快有,手慢无。” “等等。” 是刚才要和她抢药材的那个人叫住了她。 “阁下还有什么事?”晏七七抱紧了那束药材,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此刻这个人叫住自己,无非就是也想要这束天南星。 “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能不能把这个让给我?” 果然被她猜中了! 第198章她喜欢的不想割爱 要是按照晏七七往常爱钱如命的个性,她还真有可能因为这诱人的价格将这药材转让。 可是如今,她身上的路引早就被成国公收走了,想要去药王谷难如登天,偏偏这副身子骨正是发育的年纪,要是再不把这身体治好,到时候可是这十倍的价钱都换不回的损失。 对比得失后的晏七七只能忍痛拒绝,“不好意思,不卖。” 只是还没等她转身离开,那人又开口了,“二十倍。” 晏七七:“……”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她也想要,“抱歉,这我真不能让给你,既然阁下需要,不妨再问一问店家,看他还有没有。” 说完晏七七转身便和云羡汇合了,回去的时候,晏七七越想越奇怪,抬头看向云羡,“刚才要买我手中药材的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他一样,而且说话的时候这个人的貌似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不就是害怕被人认出来吗? 云羡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那人一眼,眸中有暗光闪过,“不觉得,既然已经买到了,我们走吧。” “嗯,好。” 等到两人离开,买药材的小巷重新恢复了宁静,那站在原地未动的人慢慢的将面具摘下,露出了整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许世安! —— 大晏国历六月初六夏至当天,乃是京城慎郡王府千金白夕颜和许国公府世子许世安结为秦晋之好的大喜日子。 慎郡王府白夕颜出嫁当天,十里红妆铺满京城的各个街道,京中的主要道路全部挂上了红灯笼,加上这是陛下亲自赐婚,很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的都去喝喜酒去了。 同样,和许丞一样在朝为官的成国公晏天霁也收到了请帖。 只是都快要到晌午了,晏天霁却还在前厅赏花,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父亲,今天陛下特意恩准文武百官不用上朝,给足了许国公府的面子,您不去喝杯喜酒?” 晏天霁哼了一声,“喝喜酒?他许国公府也不怕我去砸了他们的场子!” 此话一出,晏七七就知道父亲还在为当初许世安退掉自己的婚事耿耿于怀,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了,其实许世安除了退婚之外,好像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事儿吧,可以翻篇了。 “父亲,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您带上我,一起出去走走?” 晏天霁除了没收她的路引之外,其实也没有限制她多大的自由,相反已经明确表示过,只要晏七七是在京城,随便她去哪里。 一听她这么说,晏天霁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不敢相信,“你说,要去许国公府参加婚宴?” 晏七七也没有否认,上前亲昵的搀扶住晏天霁的胳膊,“父亲,女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成亲的排场呢,您带我去见见世面好不好?据说慎郡王府在京城铺就的十里红妆相当好看……” 看着晏七七一脸向往的神色,晏天霁的心都跟着软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罢了,就当是为了你,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晏天霁心中所想,同样她也知道,晏天霁之所以没去无非就是害怕她难受,毕竟当初这副身子的主人是真心喜欢过许世安。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前尘往事前尘了,她现在是这副身子的主人,那个喜欢许世安的晏七七,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晏七七早就知道,自己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吃喜宴一定会引起注意,只是她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许家摆宴的地方是在许家后院的空地上,诺大的院子里风景秀美,依山傍水,晏七七所坐的地方还有一处风景绝妙的荷花池。 只是她一出现,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于是就形成了一副非常奇特的画面,别的桌上客人谈笑风生,她所在的地方除了她,空无一人。 甚至还有些人,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大意是说她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怎么还巴巴的凑过来让人羞辱。 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算事儿,她只是闲的发慌,想过来看看热闹而已。 正值盛夏,荷花池里有颜色各异的观赏鱼,旁边刚好有鱼食,她闲来无事,就抓起一把鱼食慢慢的朝池子里抛撒出去,鱼食一落水,闻到香味的鱼儿纷纷游过来夺食,她看着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都说你上次落水后见到水池都绕着走,如今一见,果然传言有误。”儒雅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晏七七循声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赫然是今天的新郎官。 许世安一身颜色鲜艳的大红袍,从头顶的发带到脚下,整个人红彤彤的比炎炎夏日的太阳还要打眼,俊朗的眉眼似笑非笑,颇有风姿,鲜衣怒马少年时,那样子竟然是从未见过的俊朗。 她不由的在心底暗叹,难怪京城这么多女人为许世安痴迷,有才有颜,不被迷死才怪。 还好她见过的帅哥太多了,已经产生了免疫力,不然说不定今天见到这副打扮的许世安肯定会被迷得找不到北,到时候难免又会被嘲笑一番。 不得不说,许世安还真是个帅哥,这么红的颜色竟然也能衬的起来,一点都不艳俗,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囚禁自己的变态尊主公孙璃,也是一身红衣,也是俊朗非凡,看来现在红衣成了检验一个男人是不是帅哥的标准了。 不知道云羡穿上红衣会是什么样子。 “郡主不开心?”许世安见晏七七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也没打算离开,而是又找了个话题。 第199章脑子进水才会喜欢你 许世安说话的语气听不出来是玩笑还是调侃,不过这些晏七七都觉得无所谓。 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尽数挥洒到了荷花池里,鱼儿抢食激起阵阵浪花,等看够了,她才漫不经心的拍拍手,笑得一脸无所谓,“世子见笑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胆小鬼才会怕的事情,要不是之前脑子进了水,所托非良人,我也不会平白遭受那些无妄之灾。” 一语双关谁不会? 她早就发现长公主晏洛青对许世安存了心思,只不过许世安当时眼高于顶,看不上她罢了,现在许世安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那样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讨厌! 她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许世安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也能听懂。 “其实,许某也在后悔……” “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世安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被人打断。 两人转身同时看向来人,赫然是许家的二公子,许世文。 这许世文晏七七也见过一次,这人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心思歹毒,当初许家二夫人白千韵就是被他活活折磨而死的。 不过当时她是为许世安诊治的,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所以直到今天,许家上下都不知道当初救了许世安一命的大夫就是女扮男装的晏七七。 “后悔什么?”晏七七盯着许世安,想问他刚才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许世安却笑了笑,“没什么,七七,我很高兴你能来,我还有些事,你自便。”他竟然当着许世文的面这么亲昵的叫自己! 晏七七顿时好比活吞了一只蟑螂一样直犯恶心,这人还真是不消停,不把自己拖下水他誓不罢休。 果然他刚一说完,旁边一直站着没动的许世文脸色微微一变,眼神莫测的看着她,里面盛满了探究还有鄙夷。 像是在骂她不知廉耻。 等走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许世文停下了脚步,许世安看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大哥,如今你已是慎郡王府的女婿了,慎郡王府的王妃是太后娘娘的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所以白家人我们不能得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成国公府的那个傻丫头牵扯在一起,不嫌丢人吗?” 许世文眉头微蹙,明明他比许世安小,但说话的语气宛如一个长辈教训晚辈,表情更是恨铁不成钢。 “傻丫头?”许世安重复了一遍,没懂意思。 “是啊,很明显她就是来看热闹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大哥你可千万不能跌了份,她怕是对你依旧有幻想吧?” 他停下来生怕许世安没听明白,又继续说,“白家小姐和你多般配啊,长得漂亮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是没大哥这样的服气,不然要是我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肯定天天烧高香。” 许世安静静的听他说完,眼神锐利如刀,“听说,之前你爱慕这位白小姐?” 许世文吓得差点跪下,连连摆手,“大哥莫要胡说,白家小姐温柔娴淑,自然是与大哥般配,也自有大哥这许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那什么,大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许世文语无伦次,竟然慌不择路的逃走了,那急匆匆慌里慌张的样子,甚至连衣服上被两边的花丛刺勾破了都没发现。 和后院喧嚣热闹的场景不同,这里是许家女眷住的地方,平时都静悄悄的,今天是许世安大喜的日子,丫鬟老妈子都去前院帮忙了,这里更是安静的连落叶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树上知了的叫声也更加栝噪,许世安抬头望着天边逐渐显现的明月,这才淡淡的开口,“都听清楚了?” 这时候突然从假山后面窜出一个人影来,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听声音是个女声,细声细语的回答,“都听清楚了。” “那好,知道等下怎么说了吧?” “知道。” 许世安嗯了一声,挥挥手,“去吧。” “是。”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又过了一会儿,许世安喃喃自语,“二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你不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失去想要再拥有,真的会难如登天……” —— 今天是白夕颜嫁人的大喜日子,虽然外界一直对她的身份猜测不断,但是她自己知道,当今太后就是她的亲外婆。 所以迎亲队伍来之前,太后亲自驾临慎郡王府来看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从她记事起,就只觉得自己的府里和别人不太一样,因为她发现,但凡是京中有名望的子弟,当家做主的都是父亲,而只有他们白家,当家做主的是自己的母亲。 在慎郡王府,她的母亲说一不二,说她的父亲是个傀儡也不为过,府上大小一切事物,都是由母亲把关,由母亲说了算。 直到她长大,风言风语渐渐的传入她的耳中,她才逐渐明白,为何父亲会如此惧怕母亲,当今太后更是每隔一个月就乔装打扮到慎郡王府和她们叙念旧情。 而母亲更是因为太后的纵容,私底下竟然养了好几个细皮嫩肉的面首! 对于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白夕颜既痛恨又无可奈何,所以自从她懂事起,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万万不可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夫妻名分形同虚设。 好在她成功了,自己才女之名加身,也真就找到了许世安这个同样拥有才子之名的世家子弟门当户对,更是外人眼中的良配。 从盖上红盖头的那刻起,白夕颜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好这个世子妃,让天下人不敢轻看他们白家! 第200章千年人参大补汤 只是,此刻沉浸在喜悦的白夕颜并不知道,自从她踏进许家大门的那刻开始,为她设计的天罗地网就早已悄悄铺开…… 今天是晏七七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参加婚宴。 这个时代的婚宴和现代完全不一样,成亲的重头戏竟然放在午夜,想一想,午夜时分,大家都睡着了,吹喇叭敲锣打鼓的迎亲,虽然是喜事,总感觉有些瘆人。 晏七七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白天跟过来参加婚宴,这下倒好,桌上的瓜果上了又撤,撤了又上,她打个嗝都是水果味,偏偏肚子还在呱呱叫,因为她一天没吃饭了,现在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水果根本不顶饿。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正餐是要放在新娘和新郎拜堂之后,新郎出来敬酒之时才能吃,新娘就在新房里等候,可现在据说新郎出去迎亲了,想要吃饭最起码还要等一个时辰。 这里的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 还要等两小时,她现在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去弄点吃的了! 许家她只来过一次,大致的方位她知道,但是厨房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只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填饱肚子要紧,好在她鼻子很灵敏这么大个院子,光凭嗅觉大致方位还是能辨别的出的。 成国公自打一进到这里,也被同样来许府庆贺的同僚拉到一边叙旧喝茶了,丢下晏七七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到现在。 晏七七也知道,他们在一起,商量的也是国家大事,自己插不上嘴,也就没那么必要去凑热闹,一个人行动可能还方便些。 这里就是有一点好,根本没有网络,就算是她再怎么“名声在外”,但是真实长相没几个人知道,一个人走来走去也没多少人注意她。 凭借着嗅觉灵敏的鼻子,她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好家伙,果然是世家子弟娶妻,这伙食简直太丰富了,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长案,后厨至少有上百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蒸笼有五六米高,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晏七七的眼睛都要看直了,现在她满脑子满眼睛里都是吃的,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十分困难。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汤给世子妃端过去!”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声成功拉回了晏七七的神智。 “你……让我去端汤?”晏七七有些不太确定,她今天穿的虽然不是花枝招展吧,但也不是丫鬟的打扮,这些人貌似是把她当成了丫鬟。 一副厨娘打扮的大婶嗤笑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大,“对,就是说你,新来的就先去好好把规矩学好,来后厨不比前院丫鬟,以为打扮的漂亮就能得主子的亲睐?赶紧去,汤凉了世子妃要是喝坏了你的肚子,当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啧啧,这厨娘的脾气貌似还不小。 既然被错认成了丫鬟,晏七七索性也开始演戏,她端过那碗一口就能喝完的汤碗,有些为难的看着厨娘,“这位大婶,世子妃一天没吃饭了,这点汤怕是不够……” 能多要点就多要点,她还没吃饭呢,她比世子妃还饿…… 没想到那厨娘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拿起刷锅的毛刷就开始赶她,“赶紧滚,你懂什么这可是千年人参熬制的白玉汤,是大补的东西,你管世子妃能不能吃饱,废什么话,快去!” 转过身晏七七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清香幽远,汤呈奶白色,果然如那位厨娘所言,是好汤。 只是可怜了自己的胃,本来是想到后厨多找点好吃的,没想到却被人当成了使唤丫鬟,这还不说,这碗汤把她的馋虫勾出来了,肚子好像更饿了…… 她刚刚转了个弯,就被人拦住,是个小丫头,只不过脸色十分不善,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才慢吞吞的开口,“汤给我,你回去吧。” 晏七七本来就不知道路,现在刚好来个接汤的,她自然求之不得,也没有多问,递给她后转身便走。 她走的极快,自然也就没发现,那个小丫头在接过汤碗转身的一瞬间,非常熟练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包,快速的打开将白色粉末悉数倒入了汤碗里,再轻轻的晃荡了几下,直到药全部融入了汤汁里面。 …… 喜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刚才还鼻孔朝天的丫鬟瞬间变的无比温柔,对着床榻上端坐着的人轻声开口,“小姐,先喝点汤垫垫肚子吧。” 此刻身穿一身金线刺绣龙凤呈祥大红嫁衣袍端坐在床榻上的正是白夕颜。 闻言像是有些不解,她挺直了身子语气有些不确定,“香儿,没掀盖头之前可以吃东西吗?” 叫香儿的丫鬟微微一笑,将汤碗端到白夕颜面前,轻声细语的小声劝解,“小姐放心吧,世子在前面和人喝酒,今天怕是要很晚才会过来,您知道后厨为什么要熬这参汤吗?就是要……”香儿又靠近了些,小声的在白夕颜耳边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白夕颜的脸红的好比天边璀璨的晚霞,双眸娇嗔,急忙接过汤晚,“羞不羞啊?我喝还不行吗?”欢儿却一点都不在意白夕颜是不是害羞,继续说道,“小姐,这参汤就是大补的东西,要是世子是那种房事要强的,您饿着肚子可怎么承受的住!” 白夕颜的脸红的几乎要和身上的衣服颜色融为一体了,她娇身呵斥,“别说了……”也顾不得礼仪,仰头将汤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欢儿接过碗,眉眼含笑,“小姐,您好好休息,奴婢在外面替您守着。” 新房的门被关上,欢儿却并没有按照刚才所说的在门口守着,而是直接走了! 第201章新婚之夜 另外一边,今天的新郎官许世安的确是在喝酒,但是他却不是在外厅陪客人,而是在自己的小院内和二弟许世文在饮酒。 许世文显得有些拘谨,许世安都已经喝完第二杯了,他酒杯里的酒还剩下一半,又一杯下肚,许世安的脸上微微显露出酡红色,眼神迷蒙,已然有些许醉相。 “大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少喝点……”许世文将酒壶挪到一边,“你要是想喝,等大婚之日后,我再和大哥喝!” 许世安却将他的手挥开,眯着眼睛身体晃悠悠的像是在说醉话,“世文,你老实告诉我,对于我是嫡子继承许国公府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很不服气?” 兄弟两人的出生时间仅仅相差了一个时辰,许世文除了样貌比不上他,文采武功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可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正妻之子,一生下来就要比其他小妾所生的孩子享受更多的特殊待遇。 从小许世安去读书,他只能做大哥的伴读书童,家里大大小小的任何事情,父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他同样也是父亲的孩子,却只能被当做一个附属品,偶尔想起来,跟逗小猫小狗一样的来探望一下就完了。 在成亲这件事情上更是如此,大哥就算是肆意妄然退了婚,依旧有无数个品性上佳的官家小姐排队等着他去挑选,而自己呢,别说挑了,恐怕在这京城,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只知道许国公府有大公子,而不知道还有个二公子吧? 今天许世安这么直白的挑明了他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怨恨,好比一直隐藏的很好的伤口突然被人血淋淋的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既无措又难堪。 他沉默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大哥,你喝醉了,我让他们扶你去休息……” “我不去……我不去……”几声喃喃的拒绝声后,许世安竟然趴在桌上醉了过去。 而许世文呆呆的在位置上坐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许世安哪句话刺激到了他,他猛地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一口干完,又觉得不过瘾,干脆拿起酒壶,掀开盖子,昂着脖子三下五除二将二两白酒悉数灌进了肚子里…… 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过得很快,迷迷糊糊的,许世文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搀扶了起来,往他嘴里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他脑袋涨疼的厉害,那东西下肚后先是一阵十分清凉的感觉,接着小腹某处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烧的他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自己热的厉害,迫切的需要凉意,闭着眼睛胡乱抓摸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一个温凉柔软的东西,很舒服。 这个能降温的东西在许世文心中好比溺水的人突然间抓到了一株救命稻草,拼尽了全力也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白夕颜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要喘不过气了,身上被重物压着,满屋子里都是酒气,脑袋昏昏沉沉的,推了几次都没推开。 原本红烛亮堂的房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厚重的呼吸声提醒着身边有人存在。 “是……你吗?”她声音软糯,有初为人妇的娇羞,被抚摸过的肌肤阵阵战栗,虽然她出嫁前有知事嬷嬷给自己讲过,嫁人后该怎么服侍自己的相公,但是就算说了千百遍,轮到自己亲身体验的时候难免会慌手慌脚。 她知道那个是什么,却依旧很害羞,连带着整个人都如火烤一般炙热难受。 身上的男人嗯了一声,再次翻身压住她,两人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何时已经尽褪,严丝合缝贴着的两人呼吸急促,白夕颜还想说什么,唇瓣被人堵住,她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烫了…… 床榻剧烈的晃动,欢儿和两家的知事嬷嬷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咦,这蜡烛怎么熄灭了?”白家派过来的老嬷嬷语气生硬,表情更是不快。 根据老祖宗的习俗,办喜事用的蜡烛也叫长明合欢灯,尤其是大户人家更是看中这个,长明灯一定要亮足一整晚,示意成亲的新人恩爱长久,百年好合。 这还没挑盖头呢,蜡烛先熄灭了,想要求个好兆头都没求到,也怪不得白家知事嬷嬷摆脸色。 许家的嬷嬷也知道自己这边办事不力,急忙陪着笑脸打圆场,“李嬷嬷莫气,估计是今儿个太喜庆了,那些小丫头片子啊都光顾着去前厅抢红利,是我的失误,我这就去点上!”说完从衣袖口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银子塞到李嬷嬷的手中,轻轻的拍了几下。 李嬷嬷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了些,极快的瞟了一眼布包,顺手塞进自己的袖口里,还不忘叮嘱,“那还不去点上!马上我们慎郡王府的夫人就要来了,可别犯了忌讳!” 许家嬷嬷急忙陪笑脸,“是,是,李嬷嬷教训的是。”一转身便呵斥旁边站着的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点上!” 等面对李嬷嬷时又换了一幅笑脸,“那咱们一起去看看新娘子吧?” “走吧。” 新房的大门被打开,一群人还没踏进去,耳边就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走在前面的两个嬷嬷对望一眼,脸色瞬间变得五彩缤纷。 丫鬟们手脚麻利的点上红烛后,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床榻上,在外人眼中向来文静娴淑的白夕颜此刻正不着寸缕,脸上极为享受,和浑身同样不着一寸的男子紧紧的搂在一起,靡靡的画面让众人呆若木鸡。 第202章斩不断的孽缘 只是,新娘是白家千金没错,但是被新娘压着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床上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日月,门陡然被人撞开,接着冲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不由分说的将赤身露体的两人按倒。 “玩的开心吗?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绑起来!” 这一声尖利的叫声,像一阵惊雷,瞬间就炸醒了白夕颜。 她慌张向身下看去,映入自己眼帘的,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啊!你是谁!”白夕颜惨叫一声,就要从他身上下来,无奈她身下还含着那人的物什,两人都在紧要关头,竟然一时半会无法挣脱出来。 白夕颜哀嚎着叫着陪嫁丫鬟,无奈声音都叫哑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正哭的不知天地日月的时候,突然迎头罩下一件白绫,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冷漠刺骨的嗤笑,“白小姐,我要是你,还是自我了断比较好,省的让白家白白受连累。” “不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他,许公子呢?”白夕颜还在极力争辩,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就哭花了。 “你说错了,他是许公子,不过是二公子,你说,要是这副景象让许世子看见了,你还有活路吗?识相的,就按照我说的做!”那人的声音越发狠厉起来。 白夕颜再傻,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只怕这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哪个喜房会像今天的喜房一样,一个丫鬟都没有,连红烛都灭的干干净净的?她擦拭了一下泪眼婆娑的双眼,定定的看向来人,“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点我该怎么做?滚出去!” 她从许世文身上下来,找了件衣服披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让白夕颜自我了断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家的知事嬷嬷。 她是许国公府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不管在哪里别人见了都会给几分薄面,哪像今天这个女人,才刚刚嫁进来,做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都被抓个正着了,嘴竟然还这么硬! “好,你不承认是吧,来人啊,去请世子爷过来!让他亲眼看看,外人眼中的才女,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仆人刚刚跑出去,白夕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觉得喉咙一紧,她整个人被一双手从背后牢牢的锁住喉咙,接着又被人用一道白绫用力的缠住往后拉。 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她心中骇然,开始止不住的挣扎,无奈力气悬殊太大,她根本就敌不过,呼吸不畅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晃,便失去了知觉。 —— 按照原路返回的晏七七突然发现,貌似开宴时间提前了,她刚一回到座位,一群端着美味佳肴的仆人鱼贯而出,圆桌上瞬间就摆满了各种好看的菜式。 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不凡,据说许家这次可是花了重金将百宴阁的掌勺大师傅请过来做席,看来真心是下了血本。 难怪她看着这些菜式觉得十分熟悉。 这回她有口福了,她大快朵颐才不久,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很不正常,远在一边敬酒的许世安本来是笑容满面的,后来过了个小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顿时脸色大变,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丢下杯子就往后面跑去! 晏七七此刻正拿着一只鸡腿啃得很是香甜,前面又是一阵躁动,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有没有大夫啊,救命啊,新娘子上吊了!” 突然听闻新娘上吊了,吓得晏七七差点噎死。 开玩笑呢?刚才她还顺手去送了汤,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要上吊了?这才刚刚过门,喜事瞬间变丧事了? 这玩的有点大吧? 和晏七七同样懵圈的,还有这里的一众宾客,白家和许家接亲,可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这新娘子未过门之前也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想不开呢? 来这里参加婚宴的人非富即贵,太医院的一众御医们虽然名号叫的响亮,但毕竟没有官衔,来参加许国公家的喜宴,貌似还不够格。 所以现在就算许家的人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一个大夫。 “快去请御医啊!”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快马加鞭去请御医来诊治,可是请御医还需要太医院的执行令,等人请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会医术,让我去看看吧。”吃的差不多了,晏七七擦干净手,朝小厮站着的地方挥了挥,她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就当是还了他这顿饭的情谊,她决定去看看,小厮一看是个女子,犹豫不决。 “放心,你们照样可以派人去请御医,我会医术,可以先应应急,这样你们两不耽误。” 这话才打消了小厮的顾虑,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便将晏七七领到后院。 这是晏七七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她是为了二十万两黄金,救了许世安一命,现在,为了还一顿饭的情,又要来救他的新婚娇妻。 这个时候晏七七不得不感叹,她和许世安之间,还真是斩不断的孽缘。 事关人命,小厮脚下生风,跑的很快,晏七七紧赶慢赶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到了新房门口,小厮却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您里面请……” 大红的喜字,大红的蜡烛,还有低低的啜泣声,跟这个喜庆的房间格格不入。 新娘子香肩外露,披着的衣衫堪堪能遮住大腿根部,身上还有欢好后未褪的痕迹,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死是活。 第203章捉奸捉双 往里走,阴暗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上身赤裸眼神无神的男人,赫然是许世文! 晏七七就算是再迟钝,此刻也全然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刚才许世安的脸色会这么难看,自己的媳妇和自己的弟弟睡到了一起,还被当场捉了奸,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估计白夕颜也觉得自己没脸苟活在世上才会上吊寻短见。 “世子,大夫来了……”屋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小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站的远远的,将早已站在门口的晏七七引了进来。 许世安闻言抬头,目光恰好和进门的晏七七来了个对视,他的双眸似乎紧了紧,闪的太快,晏七七想要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见,恍惚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她朝许世安微微一点头,“先让我看看白小姐。” 许世安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失魂落魄,”有劳了。”静静的呆在一边,再也无话。 白夕颜的脖颈上有几圈红色勒痕,但也不是很严重,好在抢救很及时,白夕颜只是长时间呼吸不畅,晕了过去,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晏七七看着白夕颜脖颈上的勒痕,心中却觉得有些疑惑,她之前也接触过一些法医验尸类的书籍,知道有方法能从伤口去判定勒痕是人为还是自然伤口。 那一圈痕迹淤青深浅不一,不像是白夕颜上吊所致,反而像是之前她就已经被人用白绫勒住过一样。 “请问世子,世子妃是被何人所救?”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晏七七环视了一圈,自己只认识许世安一个,便开口问他。 许世安像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晏七七又问了他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回答,“好在她用的布料不紧,要不是中途断裂,只怕……” 晏七七十分理解许世安现在的心情,现在他的头顶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绿油油的,大喜之日新娘被捉奸在床,这心情,堪比曰了藏獒。 而白夕颜会晕过去,估计有一半是羞,一半是气。 好在晏七七不管去哪里,身上都会带着银针,她从衣袖口掏出最细的那根,摸准白夕颜的穴位,扎了上去。 “世子放心,世子妃暂且没事,晕倒是急火攻心所致,还有世子妃这一天到晚没有吃什么东西,身子太虚,麻烦送些百合粥过来。” 百合粥是由百合和糯米熬制而成,具有养阴润肺宁心安神的功效,易消化,再者说捉奸是别人的家务事,她治病救人开药方也是职责所在不能歧视。 许世安倒是很沉得住气,吩咐旁边的人去厨房准备,突然门外又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小厮。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许世安眉头微蹙,牙床边上的肌肉抖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世子,陛下和太后娘娘来了,国公爷正在前面接驾,让我来唤您……” 小厮的这句话,宛如清水溅油锅,场面顿时就炸开了。 许世安急忙站了起来,朝晏七七拱了拱手,“这里就先拜托郡主了,在下去去就来。”还不待晏七七说什么,他已经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从他住的地方到后院,还有小半柱香的路程,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径,许世安想了想,把身上穿戴整齐的大红喜袍拉扯了几下,又在脚下的鹅卵石地面上抓了几把灰往额头上摸了摸,一切准备就绪,他才继续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等许世安赶到的时候,后院的地上早已跪倒了一片。 “臣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陛下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许世安跪在许丞的身后,刚才跑的太急,他整个胸腔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 晏帝嗯了一声,笑容满面的望着跪倒在地的文武百官语气轻松,“今天是许爱卿的家宴,大家不用拘泥,都起来吧。” “谢陛下。”臣子们谢过之后慢慢的起身。 太后的一双利眼却紧紧的盯着许世安。 “世安,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如此衣冠不整成何体统?”太后极为不满。 “太后恕罪,今天是世安成亲的大喜之日,想必是高兴过了头,没有注意仪表。”许丞急忙出声辩解,顺带给许世安使眼色。 “成亲后就已经是大人了,这些礼节还是要注意的。”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受教了。” 看着太后的脸色貌似不是很和蔼,晏帝出来打圆场,“母后,您不是带了礼物来祝福新人吗?” 经晏帝提醒,太后终于想起来了此行的正事,“来人,把本宫的贺礼抬上来!” 话音刚落,从旁边走过来四个壮汉抬着一个大箱子,放在了许丞的面前,“本宫身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颗夜明珠乃是本宫六十大寿的时候,南海鲛人国进贡的,夜晚的时候拿出来,璀璨耀眼亮如白昼很是好看。” 木箱应声而开,此刻已是深夜,夜明珠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后院大亮,莹莹生辉堪比天上的明月。 的确是好东西!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怕太后过来送礼是假,敲打许国公是真。 太后年轻时候的那点风流事大多数人还是知道的,这颗夜明珠一直在太后寝宫当成镇宫之宝,现在拿出来说是送的贺礼,想来也是像借此告诉许国公,白夕颜这个儿媳妇,他们许国公府必须要好生供着。 许丞又何尝不知道太后的意思,一张老脸笑得十分勉强,“这礼物着实贵重,太后真是折煞老臣了……” 第204章清白之身没了 恭维话太后已经听得太多了,她嗯了一声,面色依旧雍容威严,“这是哀家送给新人的礼物,许国公就不要推辞了,拜堂成亲已经礼成了吧?带哀家去看看新娘子。” 许丞闻言身体一颤。 好在许世安反应很快,急忙上前一步,“太后娘娘,今日夕颜身体不适,等改日……” 许世安的话也没说完,太后凤目微嗔,“身体不适?那为什么不传太医?皇帝赐婚许家有是哀家的本家,夕颜那丫头该叫哀家一声姑奶奶,哀家更要去看了。” “大夫说是太过劳累,休息一下就会好……”许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直在给许世安使眼色。 太后向来精明,许家父子越是这样说,她心中疑窦更甚,“本宫想去看看新娘子也不行了?合卺酒还没喝吧?正好本宫和皇帝都在这里,九五之尊过来道贺,你们与有荣焉,不用多说带路吧。” 太后太过强势,容不得别人有反对意见,见许世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中更是狐疑,凤袍一挥干脆指派了一名许家的小厮在前面引路,一波人浩浩荡荡的朝喜房走去。 等到了喜房门口,一推门,太后就看见了衣衫不整躺在地板上的新娘,和角落里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许世文。 事情转变的太快,太后根本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何事,这时恰好又冲进来两个人,高声大叫,“世子,御医到了!” 听闻到叫喊声众人回头,正好见到经常到后宫请平安脉的史御医提着医药箱气喘吁吁的赶进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向镇定的她要不是有人搀扶着早已腿脚发软。 “这……”许丞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副画面,眼前的一幕即便不用人说,只要不瞎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世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孽障怎么在你的喜房里?”许丞怒不可遏,几步走过去抓住许世文的双肩,给了他一巴掌,“孽子!你这个畜生!” 许世文白皙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五个手指印,要是能打死许丞早就打死他了。 榻上被褥床单一片狼藉,中间白色的验贞布上一抹鲜红的血迹刺的太后眼睛发疼,摇晃了几下,差点没站住。 “父亲,我错了,我犯下了大错,父亲你杀了我吧!”许世文突然站起来,眼看着就要朝房间的柱子上撞过去。 “小心!”晏七七大叫一声,还好皇帝身边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才不至于命丧当场。 听见叫声皇帝回过头,看见晏七七蹲在地上,也愣了一下,“七七,你怎么也在这?” 晏七七知道皇帝为什么惊讶,按一般人的思维,像她和许世安之前的恩怨,一定会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她不但来了,而且还见证了这丑事发生的第一现场,真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臣女拜见陛下,拜见太后。”晏七七起身拜谒。 “世子妃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御医刚好也走过来,搭上了白夕颜的脉搏,看过之后和晏七七的描述是一致的。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皇帝没说话,许世安面色晦暗,整个房间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多时白夕颜幽幽转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了太后,本来还冷静自持的脸,霎时间有了情绪宣泄的出口,不顾自己仪态不整,抱住太后的大腿就开始哭,“太后,您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完璧之身被这个混蛋玷污了……” 白夕颜哭的撕心裂肺,太后更是心乱如麻,语气都不由严厉了三分,“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喜房,为什么会有不相干的人进来?都是怎么做事的?” 太后到底是太后,三言两语就把刚才那群趁机想踩白夕颜几脚的人的嘴先镇住了。 “一个两个都哑巴了?怎么都不说话?”太后凤眸扫视一圈,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垂下了头,吓得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来话。 ”启禀太后,臣今天喝多了,明明是在后院睡觉的,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许世文重新穿好了衣衫,跪倒在太后面前,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太后本来就是向着白夕颜的,如今听许世文愿意回忆说出事实的真相,她求之不得,本来还严酷的面容变得缓和起来,“你慢慢说。” 许世文也不傻,知道已经犯下了无可避免的弥天大错,现在只有自救,不然脑袋肯定保不住。 “你是说,喝酒后你在睡觉?和谁喝的,可有证明?”太后心细如发,直击问题的核心。 “回禀太后,是微臣和二弟一起喝的。”许世安站出来替许世文回答。 “你?”不光是太后,就连皇帝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喝完酒之后呢?” “臣因为是新郎官,所以要到前厅去谢客,至于二弟什么时候离开的,微臣并不知晓。” 当时两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再说整个许家谁敢置喙世子,自然也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盯世子的梢。 许世安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说他走了之后,并没有人见许世文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至于他是自己找到喜房的,还是被人带到这里的,无从知晓。 线索到这里全断了。 而此刻白夕颜又嘤咛一声,纤细的手指捏着太阳穴,脸色苍白神情极为不适,站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晏七七眼疾手快的再次搭上她的脉搏小声询问,“白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 第205章初经人事 还不等白夕颜开口,在旁边站着的许丞咳嗽了一声,一双浑浊的眼睛防备的看向晏七七,“这是我们许国公的家务事,安和郡主是贵客,还请到前厅休息。” 这是在赶她走! 不过她也理解,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是许府的大日子,却发生了这等丑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要是不把这事情瞒住只怕许世安以后在京城会抬不起头。 “事情没处理好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太后对晏七七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许世安执意退婚,结果她爹在朝堂上反将一军把许世安打了半死后又关进天牢上面,在太后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正好能让晏七七一吐之前的郁气,她才是最有可能将这等丑事传播出去的人! 许丞后知后觉和太后对视一眼,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心中了然,便没有再多说。 “七七丫头,你刚才问夕颜是不是不舒服,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别人不知道,太后还是知道的,当年晏七七的生母余琳琅以一根银针走天下,医死人肉白骨,医术高超闻名于世。 只不过在嫁给晏天霁以后便很少外出行医,相夫教子,在后辈中很少有人能再听闻她的名声。 但是她不信余琳琅不会把那一身高超的医术传授给晏七七,刚才晏七七第一时间赶过来救夕颜,得出的结论和太医相差无二,这就证明,她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恰好晏天霁也赶了过来,他先拜见了晏帝和太后之后,再跪下恳求,“陛下,七七从小被我惯坏了,往常她在府里救个小动物,小打小闹的微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既然御医来了,臣这就带七七回去。” 晏七七心里当然一清二楚,晏天霁这时候匆匆赶来只是不想让她搅进这场浑水里。 可是他哪里又知道,事已至此,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无妨,刚才夕颜丫头就是七七救的,让她再看看。”太后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直接堵死了晏天霁的话。 “这……”晏天霁还想说什么,一直没出声的晏帝出来打圆场,“母后所言有理,晏爱卿,七七大了,上次太子偶发疾病也是她看的,再说了夕颜是女孩子,七七可能方便些,万一哪里错了,有御医在也不怕。” “不错,七七,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哀家为你做主。”事关闺阁名誉,太后爱屋及乌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凤眸一直紧紧的盯着晏七七。 知道事关重大,没有根据的评判不能说,晏七七沉吟了一下,看着白夕颜,“臣女心中的确有疑惑,不过这些都要等白小姐说出来,才能佐证我的判断。” 晏七七赶来之前,两人脱得一丝不挂,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好像是两人被捉奸在床,看白夕颜一个妙龄少女,床上还有颜色鲜艳的处子落红,想来也是初经人事,第一次就玩的这么大,只怕也是背后有手在推波助澜。 “开始只是觉得困,后来又觉得热……”白夕颜的声音越说越小。 晏七七面色如常,清亮的双眸却微微一闪,“请白小姐再仔细回想一下,从慎郡王府到许国公府,这一路,可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见她神色凝重,眸中有鼓励又安抚,白夕颜的心渐渐的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认真的回想,“不曾,因为知事嬷嬷之前对我说过,礼成的时间很长,加上喜服繁冗复杂不好解开,让我尽量不吃东西,以免……以免如厕的时候麻烦。” 这说的倒是实话。 可转眼间,有某种东西在晏七七脑中飞快的闪过! 她刚才说,自己没吃过东西?! 不对啊! 就在一个时辰前,后厨的厨娘还让她把人参汤送给世子妃,怎么到了白夕颜这里又不提这件事情了? 她的眼睛在屋内扫视一圈,刚好落在桌上的白瓷碗上。 这个碗,不就是刚才盛着人参汤的那个碗吗? 晏七七拿过碗,里面的汤早就已经见底了,她先用鼻子闻了闻,有一丝丝腥味,要不是她天生嗅觉灵敏,还真不容易发现。 腥味?人参里面怎么会有腥味?难道这汤里还有其它的东西?为了确定心中所想,她用食指轻轻的在碗底沾上了一点残余的汤汁就往嘴里放。 舌尖触碰到汤汁后,满口都是浓郁的人参味道,过了一会儿,舌头微微又有些涩意。 她眼神一凛,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御医,“御医大人,劳烦您过来看看这碗里的汤汁。” 御医过来也照着晏七七刚才的方法,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尝过之后的表情和晏七七一模一样,面色有异,“这汤……” “对,这汤刚才是我喝的,有什么问题吗?”白夕颜压根都没把这汤算在自己的饮食范畴内。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晏七七眼神发冷,心中更是骇然,她敢确定,厨娘把这碗汤交给自己的时候,那里面除了人参浓郁的香味之外,并没有任何其它的味道,怎么等这碗汤到了新娘子这里就变了呢? 御医已上前一步禀明,“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这汤里除了千年人参外,还有一味药材——鲜鹿茸。” 果然是这样! 晏七七刚才尝出来的味道也是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晏帝将两人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语气冷峻森然,“安和郡主也是这么认为的?” “回禀陛下,这人参和鹿茸本来都是难得的补品,人参补气,鹿茸补阳,如果分开来,并无大概,可若是这两种大补的东西混在一起,男子喝了强身健体,但这汤药要是被女子喝了,那就会变成催情猛药,全身上下如同火烤……” 第206章落井下石他最在行 后面的话不需要她再说,在场的人都能明白。 莫名其妙的情动,药物的催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竟然有人敢在汤里下药! “来人,将后厨一干人等全都抓过来,哀家要挨个审问!”白夕颜洗脱了“水性杨花”的嫌疑,太后也松了一口气,连带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不少。 很快许家后厨的几十号人都被带了过来,晏七七巡视一圈,发现里面并没有刚才给自己汤碗的厨娘,她觉得奇怪,但是没做声。 “人都来了吗?”太后凤眸微敛,气场更是凌厉,一群人吓得纷纷贴地不敢抬头。 “回禀太后娘娘,今天办喜事,加上从外面雇佣的人,一共二十三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出来回话的是许家的大管家。 “没有厨娘吗?”晏七七更觉得奇怪了。 “回姑娘,并没有,今天喜宴都要大菜,所以选用的都是小厮和孔武有力的男仆人,并没有这位姑娘说的厨娘。” 一直没说话的许世安看晏七七神色不对,便开口询问道:“郡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晏七七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已觉得事情有蹊跷,声音低沉了几分,“实不相瞒,这碗人参汤是我去后厨的时候一个厨娘让我送过来的,只不过我在半路上就被一个丫鬟拦住了。” 她心里很清楚,此刻将这话说出来肯定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既然太后已经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那势必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成国公心中骇然,他就知道这个浑水不能趟,看看,现在出事了吧! 果然太后听闻晏七七的回答,保养得当的脸顿时就黑了,要不是有成国公在场,只怕她当场就会让人按住晏七七,把她当成陷害白夕颜的同谋给抓起来。 “好好的,你怎么会跑到后厨?汤碗给了哪个丫鬟,你可还记得?”太后眼神凌厉,步步紧逼。 还没等晏七七回答,就见有个人慌里慌张的跑来,“大事不好了,白小姐的贴身丫鬟跳井自杀了!” 今天是许国公世子的大喜之日,新娘被人抓奸在床不说,就连贴身丫鬟都死于非命,本来是喜气洋洋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红烛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阴鸷诡异。 人证物证都没有了,要说不是刻意的还真没人相信。 太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话虽如此,那丫鬟到底是照顾白夕颜许久的人,被人用担架抬到了跟前。 白夕颜一看,都没来的及说一句话,又晕了过去。 晏七七紧紧的盯着那死不瞑目的丫鬟,指尖发冷一字一顿,“回禀太后娘娘,就是她从臣女手中拿走了那个汤碗……”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谁都没想到,怀疑来怀疑去,最有可疑的人竟然是成国公府的郡主! 更要命的是在场的不少人都是朝廷命官,之前两家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白家小姐作为一个德才兼备的千金为许家增了不少脸面,依照常理推测晏七七的确会怀恨在心,要是白夕颜出丑的确能纾解心中不少的怨气。 “七七,你说什么呢?”一向沉着冷静的晏天霁急的说话的语速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现在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丫鬟都已经死了,她反而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怀疑对象。 晏七七到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点,她想做到无愧于心,没想到却跳到了早就被别人挖好的坑里。 站在一旁许世安眼神变幻莫测的看着晏七七没有说话,反倒是许丞,突然仰天长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求陛下和太后娘娘为老臣做主,老臣家好不容易有了喜事,之前是我许家对不起晏家,可我的儿子也为他年少无知付出了代价,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成国公你有什么不满意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何必要害他啊!” 许丞这个老匹夫,不愧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知道什么时候添油加醋能让事态最大化,他这么嚎叫,再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大多数人都会不自觉的同情他们。 民意难为就是这个道理,此刻就算不是晏七七做的,那群人也会把“心思歹毒”这个名头安在七七头上。 “父亲,女儿说的是实话,当时我觉得饿所以去了后厨,结果有个厨娘叫我去送汤,我就去了。” 晏帝看着晏七七,声音听不出喜怒,“安和郡主,你说的这一切,除了这个死去的丫鬟,可还有其他可以证明的人?” “没有。”她回答的很干脆。 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许丞嚎的声音更大了,对着光滑坚硬的地板,头都磕出了血,“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这是逼着晏帝处罚晏七七。 许丞就是要借机给成国公好看,所以不管晏七七是不是真凶,只要借机能够打压晏家,他求之不得。 晏帝一双精光湛亮的眼眸紧紧盯着一直没说话的许世安,“许世子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世安心软人善,他……” “朕没问你。”晏帝声音沉沉,直接掐断了许丞的话头。 “陛下,臣女相信安和郡主,不是她……”细微的声音从后方传出,白夕颜重新醒了过来。 面色苍白的她头发散乱,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如果是她做的,刚才她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救我。”白夕颜很聪明,只是说出了最直观的感受,并没有帮腔任何一个人,此时站在旁边的许丞脸色更是难看。 第207章敢勾引他的小儿子! 之前晏七七和白夕颜在‘春芳歇’有过一面之缘,两人的点头之交到了这里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不会让她差一点成为替人背黑锅的凶手。 好在白夕颜及时醒了过来,身为女人晏七七对她这样的遭遇也只能深表同情。 “臣也可以作证,刚才御医没来,要不是郡主,只怕白小姐早已香消玉殒……”许世安竟然也站出来为她讲话! 许丞的脸彻底黑了,太后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了白夕颜一眼,又看向晏七七,“既然是安和郡主救的,那嫌疑自然是没有了。” 好一句轻飘飘四两拨千斤的话,刚才恨不得立马把她处死,现在一听有人证,便改了口。 可是她虽然洗清了嫌疑,但是到底是谁往汤碗里下药成了无头案。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准说出去,要是外面有一点风声传出来,当心你们的脑袋!”晏帝此话一出,房内众人无人敢置喙,纷纷低头应是。 这么一闹,已经接近丑时,前面的喜宴也已经到了尾声,大婚当天是要新郎官敬酒的,可等了半天,不要说新郎官了,就连许家的仆人都没看见一个。 刚才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心情再去前院接受众人的恭贺。 回宫的路上,晏帝和太后的轿撵并行。 “母后,今天这件事情朕一定会处理好。” 太后淡淡的扫视了晏帝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清楚,晏帝在自己面前始终是拿自己当皇帝,而不是儿子。 “哀家看那个安和郡主也是个不安分的,上次谦儿在春猎会上出事她就在,还有谦儿生日的那次,青儿被人发现和侍卫……她也在,现在夕颜那丫头出事她又在,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说到这里,太后的语气中已然隐含三分怒意,“改天敲打一下成国公,请钦天监的监示大人算一算,是不是他女儿命里和皇家犯冲。” 这话说的就有有点狠毒了,在这个时代,上到帝王,下到黎民百姓,对神很是敬畏,不光是红白喜事要求神问卜,就连平常春耕秋作都要烧香拜佛让神明保佑。 现在太后竟然都搬出了‘相克’这个词,这帽子扣得不是一般的大。 晏帝嗯了一声,意兴阑珊,“之前是有想过将她许配给太子,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不过北国质子马上就要回国,朕的意思是,将她赐给北国质子做妃,这样一来她远嫁北国,一方面可以牵制成国公府,一方面又能让两国暂时免于战火。” “哀家年纪大了,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你看着处理吧。”像是妥协又像是累了,又或是因为刚才晏帝说的方法正中她下怀,太后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 “朕明白,还请母后多保重身体。” —— 慎郡王府的白郡王一大早就被夫人韩氏从床上踹了起来,“别整天跟猪一样睡,今天是女儿和女婿回门的大日子,不好好表现,当心我扣掉你半年的俸禄,看你还有没有银子去外面花天酒地!” 俩夫妻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白郡王之所以能隐忍到现在不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氏背后的大靠山,他也早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生活,加上年纪大了,就算心中对这个泼妇恨得牙痒痒,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将早就做好的新衣衫穿好,两人正儿八经的坐在高堂之上等着女儿女婿回家省亲拜谒。 可是两人从清晨等到日落西山,派出去的丫鬟看了无数回,连小两口的人影都没看见。 按耐不住的两人只好乘着轿撵去许国公府打听,在门口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门口的小厮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隐忍不发的样子更是让慎郡王府的郡王夫妇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两人进了许府的大门,走到大厅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的宝贝女儿此刻正直挺挺的跪在大厅里,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而本应该是他们女婿的许世安却坐在大厅中间的梨花木椅上! 这是怎么回事? 更让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都进来这么久了,别说奉茶了,就连亲家许丞的面都没露! 成亲的第一天,女儿女婿没有回门不说,女儿还被罚跪!放眼整个大晏国恐怕没有比这个更过分的吧? 韩氏仗着有太后撑腰,气势拿捏的足足的,对着许世安就是一顿吼,“好你个许世安,竟然敢这么欺负我的女儿!” 两家人都是连襟,许丞和韩氏两人本来就沾亲带故,韩氏以为女儿嫁到许家一定会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结为秦晋之好那也是亲上加亲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许世安竟然完全没把她的宝贝女儿放在眼里。 “吵什么?你的女儿做了什么龌龊事,你心里没数吗?看看你们教的好女儿!”一直没露面的许丞终于出现了,他鄙夷的神色挂在脸上丝毫没有掩饰。 “夕颜,告诉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怕,娘亲为你做主,就算娘亲坐不了主,太后娘娘可以做主!”韩氏的底气都来自于太后,最后一句话听着像是在安慰白夕颜,可实际是故意说给许丞听的。 没想到许丞听完冷笑一声,“太后做主?现在就算是把陛下请来也没有用!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年纪轻轻不学好,竟然敢勾引我的小儿子!”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震得韩氏半天都没回过神,瞪大一双眼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第208章香消玉殒 许丞倒打一耙的功夫运用炉火纯青,昨天宾客都在陛下和太后都已知晓白夕颜是被人下了催情药,而许世文也是被人抬到了婚房中,意识都混沌的男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从昨天到今天,白夕颜滴水未进面色苍白如纸人,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她面容凄婉指尖发冷,骤然拔出绾着青丝的镶金发簪,对着颈部用尽全力的扎了下去! 一瞬间血迹喷涌,激射而出的血迹溅到了站在一边正叉着腰和许丞嘶吼的韩氏身上,白夕颜气若游丝,“娘,是女儿不孝,来世再来报答您……” 白夕颜下了必死的决心,她这一簪子下去根本就没给自己留活路,面色凄然的倒在了血泊里。 韩氏嚎叫一声,伸手想捂住白夕颜的伤口,双手霎时沾满了女儿的血,声音颤抖飘忽,目眦尽裂,“夕颜,有什么委屈跟娘说,何必要寻短见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快叫御医,叫御医啊!” 韩氏嘶哑着嗓子发了疯一样的咆哮,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白夕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嗓子呼呼的说不出一个字,慢慢的,她的身体越来越软,握住韩氏的手也渐渐无力的垂了下去…… “夕颜……我的女儿啊!” 四月初三,立夏的第二天,也就是许世安成亲的第二天,整个京城大街小巷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许家世子妃暴毙的消息。 知情人迫于晏帝的威严三缄其口,不知情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将事情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许家的风水不好,现在的老宅是当初大晏还未建国时候的乱葬岗,埋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邪气太重,许家人压不住,所以事事不顺。 事情越传越邪乎,更让人觉得事情有迹可循的是晏帝还真指派了钦天监监示大人去许宅看风水,一时间传闻甚嚣尘上,闹得满城风雨。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慎郡王府的韩氏,也就是已经过世的白夕颜的亲娘,在白夕颜下葬的第二天,就开始披麻戴孝的跪坐在许国公府门口整整四十九天。 期间任何人来劝解她都没有用,只是抱着白夕颜身前所穿的衣裳默默掉泪,哭晕过去被人抬回慎郡王府后,只要身体一好,立马又跑到许国公府门口继续跪着。 之前许家人还会出来劝解,后来知道劝解没有用,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赶她走,只能听之任之。 听到噩耗的晏七七也忍不住叹息,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白夕颜早年名冠京城,本来以为嫁到许家可以过安稳的生活相夫教子,没想到老天爷却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她那样清高的人,又怎么会苟活? 两个月后,就当众人以为事情会平息的时候,早朝上慎郡王白恒一纸御状直接将许国公许丞告到了太极殿。 大晏国历来有规定,平民百姓告状必须要先去百户长那里登记,如果想越级告,那就要在衙门先挨二十棍杀威棒,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闹事,徒增衙门的工作量而设定的办法。 有官衔的士族子弟和皇亲国戚要是告状,则必须先经过大理寺和刑部,可像白恒直接在朝堂上说出来的,挨得杀威棒就远不止二十棍这么简单了。 就算他是晏帝亲封的慎郡王,那也不能置国法于不顾,所以白恒是被打了五十棍杀威棒后被人抬着到殿前的。 “陛下,微臣要告许国公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在京郊打着皇亲国戚的名义肆无忌惮的圈地!” 白恒虽然被打得半死不活,但是这句话一口气说完,掷地有声。 就算白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他这么多罪名,而且每一条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偏偏许丞一点也不害怕。 这么多年,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自然也知道白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晏帝听完,虎目威严看着许丞,“许爱卿,你可有话要说?” 许丞相当淡定的跪下拜了三拜,然后才高声道:“陛下,这些事情微臣没有做过,自然也无话可说,不过臣还是要向慎郡王道歉,毕竟我们两家之间因为白小姐的事情生了嫌隙。” 他又转头居高临下垂眸望着趴在长凳上的白恒,面色似乎极为不忍,“慎郡王爱女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是你恼羞成怒朝我们许国公泼脏水的理由,而且郡王你年纪这么大了,要是多挨几棍,是不是也想随白小姐而去?” 许丞不愧是老狐狸,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许丞说的那些话全都归咎于胡言乱语。 许丞此话一出,平日里走的比较近的朝臣此刻纷纷点头称是。 朝堂上的风向顷刻间逆转,全都站在许丞这边,同时对白恒深表同情,都觉得他应该是病急乱投医,唯一的女儿没了,迫切需要一个打击对象。 估计白恒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急切的大叫,“陛下,臣说的都是实话,恳请陛下明察!” 一直正襟危坐的晏帝眸光沉沉,语气严厉,“你口口声声说许国公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白恒深吸一口气,拼劲全力从上衣里掏出一份卷好的账册,“陛下,上面记载了许国公在京郊的所有产业,里面记载的是佃户们每年的交租明细,平常一亩地只要一两银子的租金,到了他这里翻了十倍,变成了十两,这还不算,要是没有交够的租户,他非但不宽限,反而把人家来年的种子都一并抢走!” “京郊有上万户的佃户,每家十两,春耕秋作两季光凭这个,每年许丞就能中饱私囊二十万两!” 第209章倒打一耙 白恒双眸中含着滔天怒火,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影响他的发挥,“这笔账谁都会算,京郊的那块地许丞管了十多年,这里面有多少猫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账册被太监拿来放在晏帝面前,晏帝眸光未动,没有翻开来看,而是抬头看向许丞,“许爱卿,你还要何话要说?” 只见许丞不慌不忙,“陛下,臣所收的每一两佃户的租金都一两不差的交到了户部,户部有明细可查,微臣不知道慎郡王为什么要捏造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微臣。” 他神色坦然,“陛下如若不信,可以让户部尚书将封存的账册带过来查验,臣愿意就慎郡王所说的明细和他一起查个究竟! 现在不是他乐意不乐意的问题,许丞在官场沉浮多年,知道陛下对自己起了疑心,不然不会任由一个郡王给自己泼脏水。 那干脆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把该了结的事情都了了,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就索性当面查个清楚,看看到底是慎郡王白挨了几十棍,还是许爱卿身正不怕影子斜。” 晏帝发话了,却是一碗水端平两不相帮的态度。 户部尚书就在殿前站着,得到命令他很快就去库房将许国公历年来上缴税银的明细账本搬了过来,还贴心的带了四个算盘拨的相当精细的户部账房执事。 户部尚书给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这么多账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可以等账房执事将明细算清楚后,两位大人再对质。” “不用!” “不需要!” 两人竟然同时拒绝了户部尚书的提议。 许丞趁机上前一步,“陛下,臣可以自证清白,还请陛下派人过来查验,臣行的正,走的直,不怕查!” 此时白恒也嗤声冷笑,“陛下,您就成全许国公一片赤胆忠心吧,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两人在殿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嘴仗,户部尚书已经将账册悉数翻出,逐个核对。 "陛下,这是所有许国公府京郊粮田产地的账册,陛下请看,上面记载的一清二楚,许国公的确是按照十两银子的税金交给了朝廷。” 账册摆在晏帝面前,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十两。 上面还有户部的红蜡封印鉴,也就是说,这些真金白银的的确确入了国库。 站在一旁的许丞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他扫过趴在长凳上疼的呲牙咧嘴的慎郡王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一笑。 晏帝眸色沉沉,看着慎郡王的眼神晦暗不明,“慎郡王,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这不可能!许丞贪得无厌,他们沆瀣一气早就勾结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上缴国库,这帐是假的!”白恒大声嚎叫,偏偏除了这个账本他再也拿不出别的证据。 “白兄,你尚在新丧,在下也很惋惜,世安年纪轻轻成了鳏夫受人指点我们许府可曾说过半句?之前碍于你们痛失爱女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往我头上安插莫须有的罪名吧?” 许丞很聪明,他早就猜到慎郡王突然对自己发难肯定跟他死去的女儿有关,干脆当着众人的面把话挑开。 再加上在殿上的绝大多数大臣都是那晚的见证人,他女儿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不假,但是和他的小儿子痴缠通奸被人当众抓包也是事实。 这么多天过去了,慎郡王夫妻成了孤寡,许家半点事都没有,而且陛下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根本就没打算要找出那晚下药真凶的想法,这么一想,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慎郡王是借机报复,至于有没有真凭实据,反而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许丞贪污了给朝廷供奉的银两,却又被户部尚书用账册上的真实记录驳斥了回去,就连那些开始对许丞还有怀疑的人都闭了嘴。 一瞬间风向逆转,加绝大部分朝臣都站在许丞这边。 “陛下,去抄他的家,去查商号,许丞的钱都是来路不明的……”慎郡王恨不得立马从长凳上爬起来。 “够了,来人啊,慎郡王造假污蔑许国公,罪不可赦,拖下去掌嘴二十,罚俸三年禁足一个月!”这就等于变相削了慎郡王的爵位。 许丞趁机下跪,流出两滴眼泪开始卖惨,“陛下,微臣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还望陛下明察,还请陛下念在慎郡王刚刚痛失爱女的份上,不要再责罚他了。” 晏帝一双虎目看着许丞,眼中暗潮汹涌,“既然许国公求情,那不用掌嘴了,扣掉慎郡王三年的俸禄,以儆效尤。” 一场闹剧看似结束了。 为官多年的许丞很聪明,知道晏帝此刻让慎郡王出去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不然人一急躁就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站在许丞这一边的某些朝臣也在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乘胜追击。 但是许丞放弃了,刚才他发现晏帝也动了查自己的心思,要不是早有准备,只怕今天被抬下去的就不是慎郡王而是他了。 所以他决定见好就收。 出了太极殿,许丞悠哉悠哉的顺着台阶往回走。 “许国公且慢!”听见叫声的许丞回头,赫然发现叫住他的人是左相云安之。 对云安之这个人,许丞一直多留了几个心眼,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他像是一阵轻风都能吹倒,许丞对他一向是能躲就躲,害怕云安之会摔倒了讹诈他。 “左相大人,有何指教?”许丞聚敛神色,相当警惕。 云安之摆手自嘲一笑,“指教谈不上,就是庆祝许国公你旗开得胜,想请你喝杯酒。” 第210章神魂颠倒 明人不说暗话,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交谈更是如此,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云安之刚才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许丞是如何四面受敌,又是如何扳回一城的,他不得不感叹,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难怪精明如太后娘娘都对他信赖有加。 “左相大人客气了,刚好许某今天有事,改日再请左相大人,告辞。”许丞竟然半分面子都不卖给他,直接拒绝。 云安之似乎也没料到许丞竟然如此狂妄不识抬举,他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那本官就不叨扰许大人了。” 回府后的许丞更是得意洋洋,吩咐小厨房弄了一大桌子菜,叫上许府上下一大家子人到前厅吃饭。 这是时隔两个月后,许家人第一次凑的这么齐全。 “父亲面色红润,可是有什么喜事?”许丞今天去上朝的时候还一脸肃穆,等下朝后又完全变了另外一幅模样,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许世安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许丞给自己倒了一本酒,一口喝下满脸享受:“今天慎郡王那个窝囊废竟然到陛下面前去告御状,说我昧了京郊良田的佃金。” 他冷笑一声,又打了个饱嗝继续说:“这个傻子,以为拿到一本账本就能扳倒我,真是天真!”春风得意的他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许世安一边听,一边继续给他斟酒夹菜,“父亲真是高瞻远瞩,儿子佩服。” 许丞到底昧了多少银子,许世安是心知肚明的,许国公府家大业大,光是府里伺候的佣人都有三十多人,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光凭他那点俸禄怎么够,而且这其中还不包括每个季度雷打不动孝敬给太后的银子。 慎郡王就是心太急了些,弄巧成拙了。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趟,不用管我。”许丞喝的半醉,脚步虚浮由贴身小厮搀扶着朝大门口走去,许世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眼神朝客厅的角落扫了一眼,一直在那边安静站着的人微微颔首,疾步而出。 许丞心急火燎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醉清风’。 醉清风闻名京城,别的不说,光是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多才多艺,十分会讨好那些恩客。 来这里消遣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姑娘似乎有未卜先知的功能,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们的喜好,加以奉承,让那些人流连忘返。 这里的老鸨叶大娘一看许丞来了,脸上笑起来的褶子能划到太阳穴,“哟,许大人,您今儿来的够早的啊,思苑姑娘还没起呢……” 叶大娘嘴里的思苑姑娘,就是许丞最近花了大价钱得到的宝贝解语花,容貌妖艳身材娇小,冰肌玉骨,由她伺候着,即便什么都不做,都觉得整个人通体舒泰欲仙欲死。 许丞一听淫笑一声,喷着酒气微醺,“那正好,不用起了,省的等下脱的麻烦。”说完这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锞子,甩给叶大娘,抬脚就准备往思苑姑娘的闺房闯。 “许大人,别这么猴急嘛……您宠爱思苑那丫头我们都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您见到她未着妆容的脸没什么,可是这里人来人往的,您太主动了也不好,稍等片刻,妾身马上就去催她下来。” 许丞觉得这老鸨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怕她会跑,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也行,我就在这里候着。” “好嘞,小东子,把上好的龙井茶给许大人端上来!”叶大娘扭着肥臀摇摆着上了楼,留下许丞一个人在这里等。 而他并没有看见,刚才还对他说没起床的那位思苑姑娘,正悄悄的打开了窗户,和窗边的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正当许丞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千呼万唤的思苑姑娘一扭一扭风姿卓越的从二楼迈着莲步款款而下。 “许大人,您真是好久都没来看人家了,是不是哪个小浪蹄子又把大人迷住了啊……”思苑姑娘和醉清风里其他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不同,她是挂了铭牌的,也就是说,她是可以接客的姑娘。 不过就算她接客,要价也不斐,据说一晚除了酒水茶钱打赏费,不下于三千两。 三千两是什么概念呢,是京城中等人家半年的开销,因此思苑姑娘的要价高,但是能承恩的客人却寥寥无几。 思苑也很放得开,上去直接坐在了许丞的大腿上。 轻纱衣是半透明的镂空设计,冰肌玉骨半明半掩,里面只穿了一件粉色肚兜,外面用白纱一套,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么袒露在许丞面前。 许丞年轻的时候就是色中恶鬼,御女无数,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都尝试过,但是像思苑这种既有风情,娇媚中又藏着三分纯真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之前来的几次,她都表现的高冷,说话也是中规中矩,许丞拿捏不住,一直都在克制,只是没想到多日不来等今日再来的时候,她倒是热情了不少。 许丞当下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喷涌着酒气的嘴就亲在了她雪白的锁骨上,轻轻的啃咬。 “嗯……许大人,这里是大厅,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好不好?”她挣脱了怀抱,从他身上起来,弯腰牵着他的时候,胸前沟壑起伏,晃花了许丞的眼睛。 许丞现在已经被迷惑的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思苑说什么就是什么,色眯眯的反握住她的手,任由思苑拉着往前走。 第211章逛青楼还有拉帮结派的! …… 今天晏七七被云羡约出来看画。 本来她是不想出来的,天气太热,又闷,太阳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炉炙烤着大地,躲在凉亭里用冰块扇风都抵消不了身上的热意。 她在现代无聊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古人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应该怎么过,今天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现代还有空调,这个时代就只有干烤,不管是不是有钱人,只是有冰块和没冰块的区别,太阳暴晒过来,千金小姐也能晒成非洲土著。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云羡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奇葩,不论是春天还是夏季,穿的都是厚厚的长衫,更让她羡慕嫉妒的是,自己也从未见他流过汗,明明他还经常在烈日下行走,也没有旁人身上的那股汗臭味儿。 晏七七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就想偷偷的想再靠近他一点,想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洒了什么香水,没想到她想的太专心,根本没注意一直在前面走的云羡会突然停下来。 一个措手不及,她直直的撞了上去,娇俏的鼻子撞到云羡的后背又被弹回来,疼的她差点骂娘。 云羡转身就看见晏七七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跳脚的样子,嘴角微勾明知故问,“怎么了?” 怎么了? 他竟然还有脸问! 晏七七倒是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穿了金钟罩铁布衫,后背怎么这么硬,她都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撞骨折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没看路,走吧。”她捂着鼻子想继续走,只是腿还没迈出去,胳膊就被云羡拉住,“已经到了。” “到了?这么快?”晏七七抬头,等看清门口挂着的牌匾后,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 同时也不由的在心里感叹,这云羡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啊! 都说吃饭有吆五喝六一起的,没听说逛青楼还有拉帮结派的……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晏七七主动为他找台阶下。 云羡摇摇头,大步跨过门槛,“没有,就是这里。” ‘醉清风’京城赫赫有名的青楼,以前常听说,今天她竟然来了! 早知道她就穿男装出来了,女孩子逛青楼会不会被老鸨打出去? 这里和她印象中的青楼不一样,古色古香,门口也没有招揽客人的龟公,更没有迎风飘三里的劣质脂粉味,反而能闻到一阵阵墨香,布置看起来还真像是画馆。 “怎么?不敢进来?”跨过门槛的云羡好整以暇的望着晏七七,眼中似乎有揶揄的笑意。 晏七七挺了挺胸膛,也大步迈进来,“什么敢不敢的,青楼算什么,红灯区姐都去过!” 她急于在云羡面前扳回一城,因此说的话也就没有经过大脑,等话出口了才恍然惊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果然在下一秒,云羡宛如好奇宝宝一样的问她,“红灯区?哪是什么地方?也是看画的吗?” 乖乖,云羡还真是会抓重点抓关键啊…… “没什么,就是我在古书里看的,那里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呵呵……”晏七七急忙搪塞过去。 偏偏云羡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双狐狸眼波光流转不太相信,“是吗?改天我一定要见识一下郡主说的古书,听你提过好几次了,想必成国公府里的藏书包罗万象吧?” 包罗万象个鬼! 真正包罗万象的是她的脑子好吗!再说红灯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比这个时代的青楼还开放…… 想归想,面前的云羡还是要先打发掉的,晏七七呵呵干笑了两声,“好说,好说,那什么,画室在哪里,我们去看吧……” 晏七七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她怕云羡再这么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自己一定会说漏嘴,她故作镇定的想借口看画转移话题,没想到云羡又再次阴魂不散的走到她跟前,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情。 以她对云羡的了解,每次他用这个眼神看自己就是他心里有鬼主意的时候,晏七七决定不搭理他。 可云羡很明显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其他人来看画,一听说在青楼,反应特别大,怎么都不肯进来,怎么到了你这里,好像习以为常了?难道说,你经常来?” 你才经常来,你全家都经常来! 但是这话现在晏七七不能说,这很奇怪吗?据她所知,不少文人墨客都会有一些小癖好,譬如大文豪柳永,一首《雨霖铃》流芳百世,但是他的词绝大部分都是在青楼创作的,甚至还特意为青楼女子写过不少词。 “英雄不问出处,云公子又何必执着呢?再说,众生皆平等,文人墨客需要的环境也各不相同,我不觉得要区分对待。”晏七七一双美眸也看向云羡,语气不疾不徐。 大概云羡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得的呆住了。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进了醉清风里才发现,这是个四栋房子围起来的三进两出的大院子,有点像现在的四合院,但又把四合院那种三进三出的院落通通打通了,中间是个巨大无比的观赏台。 “左边是雅阁,另外三处就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云羡简单的跟她做了一下介绍。 “看来,云公子才是常客。”晏七七也学他,抓住话里的一切漏洞针锋相对。 本来他至少也应该害羞一下,没想到他一双大大的狐狸眼波光流转,亮湛湛的看着她,似笑非笑,“我是不是常客,你很在乎?” …… 第212章俊俏的少年郎 他的双眸漆黑如墨,似乎有无数暗潮在涌动,又像是一口幽深望不到底的古井,能把她吸到里面去。 晏七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耳根也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她瞬间有种被他盯得无处可逃的感觉,身旁有股无形的压力,一直倾泻过来,让她退无可退。 “我才懒得在乎!”丢下几个字,她匆匆逃开,脸红的却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 这一次云羡没有再追问她,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笑容来。 晏七七一路疾走,终于到了云羡所说的画室,在她的脑海里一直以为画室很大,像现代那种能容纳几十个人参观的地方,没想到等亲眼见过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起居室嘛,客厅里面摆放着整齐的桌椅茶具,还有能一眼就能看见的大床,和一般的房间没什么两样。 说是画室,从她进门开始,没有看到一副画,甚至连常用的水彩都没看见,屋里也没有水墨味,晏七七回头看向正信步走走来的云羡,眼里是呼之欲出的怀疑。 “没有走错地方,就是这里,稍等一下他应该就快来了。”云羡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一口气说完。 他都这么说了,晏七七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是脸上红晕未退,她还是要和云羡保持距离,走到窗边假装在欣赏外面的风景。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一阵清亮的声音拉回了晏七七的神智,她回头就看见了来人。 足足八尺的身高,连进门都要低着头,防止头磕到门框。 膀大腰圆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从右眉头到左嘴角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看着极为可怖。 听见声音的云羡也转头朝那男人走了过去。 之前晏七七没注意,今日有了参照物赫然发现云羡竟然和那个男人一样高,只不过身材没有那个男人壮实而已。 “七七,这位是北禹先生,京城赫赫有名的画师,每年晏帝选妃的画册都是出自这位之手。”云羡给她介绍。 晏七七不由的在心里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宫妃的自画像都出于这人之手,这么一个糙汉子,说他是码头的苦力她都信,拿砍刀都比握画笔要顺手吧?竟然也能做这样的细活。 北禹先生见晏七七一直盯着自己,哈哈一笑,“抱歉,刚才出去了一趟,差点忘记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右手伸到左耳处,轻轻一拉,一张薄如蚕翼的人皮面具被撕扯了下来。 哪里还有什么可怖的刀疤脸,现在在晏七七面前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美颜!就连粗犷的身材被脸这么一衬托都不觉得碍眼了。 白皙无暇的脸剑眉星目,看人的时候一双如墨的双眸,恰似天边的银河里坠落的星辰,耀眼无双,高挺的鼻梁,樱桃一般小巧的嘴唇,要不是有身高衬着,说是绝色美都有人信! 乖乖,这北禹要是放在现代,直接秒杀那些cos啊!他就是真实存在的美男子! 晏七七猛地觉得这样直直的盯着别人看似乎不太礼貌,她掩饰着咳嗽了几声,“北禹先生如此……俊朗,为什么要用这么恐怖的面具遮住容貌呢?” 她本来是想说“如此美貌”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掐住改口,改成了俊朗。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北禹看自己的眼光多了几分探究。 “他嫌自己太漂亮了,所以打扮的随性一点,丑一点,就能吓退不少姑娘。”不等北禹回答,云羡倒是先开口了。 原来如此。 这回晏七七相信了,这不就是第二个兰陵王嘛,相传兰陵王也是容貌俊俏,上阵杀敌的时候被敌方看见了真面目,结果有流言蜚语出来扰乱军心。 从那以后兰陵王每次上战场总是会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具,久而久之,大家都他面貌丑陋,好在他骁勇善战重新树立了威信,省去了不少麻烦。 “云兄过奖了,比起你,在下自愧不如。” 他淡淡的扫看了晏七七一眼,“没想到安和郡主还能跟云兄成为朋友,果然是心胸宽广。”这北禹竟然这么牙尖嘴利,既夸了她又挤兑了云羡,说话滴水不漏。 而让晏七七惊讶的不是他说话高明,而是她刚才并没有自报家门,这个北禹竟然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 “北禹先生果然机敏过人,您叫我晏七七就好了,郡主嘛,只是个虚名。”晏七七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她对北禹很有好感,觉得这个人有才华不说,慧眼如炬,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北禹微微一笑,“郡主才是聪明过人,在下能认出你,只不过是之前有幸偶然得见郡主英姿飒爽的风彩。” “你见过我?”晏七七觉得奇怪。 “上次春猎会,郡主以一己之力征服烈马,又机智果敢救了皇太子,令在下十分钦佩!” 原来如此。 晏七七明白了,身为宫廷御用画师,尤其是在春猎会这样的大型聚会上,画师们都是要到场描绘皇族子弟的飒爽英姿的。 那天她的确在,能见到也就不足为奇了。 “北禹先生过奖了,谈不上救,说起医术,我倒是觉得您更胜一筹。”这当然不是她在恭维,实际上晏七七从看见北禹撕扯掉脸上的面具开始,她心中的惊叹就压过了讶异。 她好歹也算是个易容高手,之前更是因为要去药王谷,擅自易容成了糙汉子上路,可就算是那样,她的人皮面具也没有比过北禹,无论是从形态还是贴合度,他都是个中高手。 第213章看来七七对他的误会很深啊…… 北禹听完眉眼微弯,“姑娘谬赞了,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刚好是画师,平常最善于描绘的就是各种人物形态,人皮面具能做的精细,不过是熟能生巧,高手谈不上。”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淡定,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和他聊天十分舒服,晏七七也微微一笑,对着云羡道,“云羡还真令人羡慕,能有这样的朋友。” 北禹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听晏七七的语气就能猜到貌似她对云羡有偏见,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云羡抬手打断,“的确是我的福气,今天过来主要是欣赏北禹的画的,我们开始吧。” 北禹却摇了摇头,“先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 还有人? 他话音刚落,就从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抱歉,抱歉,临时有事来晚了,让北禹兄好等!”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晏七七抬头,刚好和推门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许世安? 怎么是他? 难道北禹要等的人就是他? 惊讶不已的晏七七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向云羡,却发现云羡面不改色,一副风轻云淡的脸,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会来。 “这位是许国公府的世子许世安许公子,这位是成国公府的郡主晏七七小姐,这位是云安之丞相的公子,云羡。” 北禹还很隆重的为他们三个互相介绍了一下。 许世安更是会演戏,他还将手臂高高举起,朝他们两人行了个大礼,“见过安和郡主,见过云公子。”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几个人是第一次见。 “许公子是我在翰林图画院的师弟,现在是文华殿秉笔,虽然是师弟,可在描绘画物这方面的造诣却不输于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师弟的功力就能超过我,既然是来赏画的,当然不能少了他。” 难怪,北禹不说,晏七七差点就忘记了,当初晏洛青还没嫁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从许世安那里弄来了一副画,上面貌似画的就是晏洛青本人的头像。 当时晏洛青非常宝贝那副画,别人摸不得碰不得,之前晏七七还不明白为什么晏洛青会如此在意,现在大概明白了,喜欢的人为自己作的画,自然是要当宝贝一样供奉的,况且经北禹一说,想必许世安的画一定很值钱。 她皮笑肉不笑的附和,“听北禹先生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几个月前,我曾有幸在长公主那里见识过许公子特意为她描绘的画像,的确是神来之笔,将长公主的矜贵之气和超然的风姿刻画的入木三分。” 不就是闭着眼睛胡乱吹捧嘛,谁不会。 “哦?还有此事?我怎么听说师弟是从来不为任何女子画肖像的?”北禹也是第一次听说,眼中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不光是他,就连许世安本人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皱了皱眉头,像是在回忆,“在下确信自己不曾为谁画过肖像,而且关于我的画,市面上的价格叫卖的十分离谱,赝品很多,郡主确定是在下画的吗?” 本来晏七七对他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又听他在这里装疯卖傻,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竟然还拿是不是赝品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笑一声,“当然,我亲眼见过自然不可能有错,上面还有许公子的印鉴,总不能那个也是假冒的吧?” “那郡主可还记得,画像上女子所穿衣服的图案?”许世安作画有个习惯,不管是画女子还是画其它的,身上某一处的图案向来都是独一无二,绝不可能重复。 晏七七一听他还真有胆子来跟自己对质,眸底更是显出一片冷意,“当然记得,那女子的衣服上画了几条蒲苇,刚好长公主那天身上穿的就是蒲苇图案的长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不信许世安还能抵赖。 “蒲苇?”许世安的眸光微微一闪,声音似乎有些颤意。 晏七七却没有看见他眼中的微光,依旧往下说,“ 诗词有云, '蒲苇生其间,君子不得闲。' 许世子只差表明心意了,也难怪当初长公主会高兴成那样,只是,可惜了……” 晏洛青这个人她不喜欢,许世安这个人对她而言更是无感,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敢说就要敢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盯着灶上的,和渣男又有何区别? 也是因为他,害的晏洛青三番两次想要置她于死地。 此时许世安心中的震惊却无以言表,他想起来了,那副画正是他有一天兴致来了,挥毫泼墨随便画的,当时他的心乱糟糟的,就衣服上照着脑中的记忆画了几株蒲苇草。 因为在他被关在天牢的时候,有一个脸上脏兮兮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毫不客气的对自己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么洒脱的退亲,好像之前将退亲这件事情说出口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女孩。 只是她走的太过匆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帕掉在了天牢里,当时许世安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正绣着几株蒲苇! 难道,她都不记得了吗? 那天在画画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闪现出在天牢里的场景,明明里面昏暗潮湿不见天日恶臭扑鼻,好像自从她去了之后,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都闻不到了,鼻间反而能够闻到似有若无的药香味,让他的疼痛感减低了不少。 他更奇怪的是自己的反应,明明应该是很讨厌她的,胆小无知又懦弱,为什么在天牢里又会变得如此坦率大胆,好像自己退婚对她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 各种疑问和心中好奇的感觉在他脑子里交叉缠绕,搅得他心绪难安,画像上的人也只画出了大概的轮廓,却迟迟没有画上五官,恰好这时候晏洛青来了。 第214章男人向来薄情寡义 其实那天晏洛青对自己说了什么话许世安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当她说想要那副画的时候,许世安也没细想就直接同意,只要她快点离开,要什么都可以。 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他在晏七七口中又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现在他就可以确定,晏七七所看见的那副画,人脸是晏洛青照着她自己的模样画上去的! 可是现在再来争论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许世安良久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晏七七想起今天是来欣赏北禹先生的画作的,却平白无故的被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北禹一看气氛不对急忙过来打圆场,“许师弟作画无数,偶尔忘掉一两个很正常,切莫伤了和气。” 晏七七面容波澜不惊,“北禹先生误会了,在下和许世子对质,向来都是依照事实说话,况且世子将画作赠与谁,和在下没有关系,我和世子不熟,还谈不上伤不伤和气。” 此话一出,许世安刚才还红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了下去,北禹以为他是在难堪,当即朝云羡使了使眼色。 云羡看时候差不多了,长袖一挥,将书案上放着的画卷抽出来,往前一推,一副五米长的山水画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明明只是普通的水墨画,偏偏这画上的一草一木宛如活物,栩栩如生,山水绵延不绝,从上往下看,仿佛人都置身于画中,和里面的景色融为一体。 刚才还在生气的晏七七瞬间被桌上的画吸引了,“好美……” “这副万里江山图是在下和许师弟奉了皇命,花了两年时间游历了大好河山所绘制的,这副图,便是我大晏国的浩浩山河。” 不知道是被北禹那铿锵有劲的语气所感染,还是被这画上的美景所征服,晏七七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画,指尖在画上游弋抚摸,心中也有豪气万丈,脑海中的诗词脱口而出,“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 云羡和北禹皆是一震,对视一眼后又看向晏七七,“此话何解?” 这两句诗词听起来恢弘大气,但是又感觉隐约藏着些悲愤。 “我是在想,这大晏国的大好河山,都是前线的将士们拼尽全力保卫而来的,看着这副万里江山图,突然间就想起了远在边关戍守的哥哥们……” 北禹眼中皆是赞赏之色,“没想到郡主胸怀天下,实乃女中豪杰。” 比他们更惊讶的,是刚才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许世安,他不禁对晏七七的了解又透彻了几分。 京城中的闺阁女子,即便是如白夕颜那样惊艳京城的大才女都没有她这副胸襟,文采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更重要的是,光是听她说,一股想要保家卫国的浩然正气便能油然而生。 这就是赏画的意义所在,知音难觅,曲高和寡,他们需要知音,很明显,现在知音找到了。 “北禹先生果然多才多艺,画得栩栩如生,景秀江山寥寥几笔就能跃然纸上,在下佩服。”晏七七是打心里服气,作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这副大作品,有一点瑕疵就要推到重来,极其耗费心血。 听见她的表扬,北禹微微一笑,摇头否认,“郡主谬赞了,这副作品其实最大的功臣是许世子,调色描绘包括勘探都是许世子完成了大半,在下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有功而不邀功,的确是个君子。 “北禹兄客气了,都是大家的功劳,许某只是做了份内之事。” “许世子才华横溢,当得起这个美誉。”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云羡竟然也夸赞了他。 不知道云羡存了什么心思,话音刚落,他转头看向晏七七,似乎是在询问,“郡主您觉得呢?” 他是故意的吧? 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想跟许世安多谈,还偏偏找话题! 晏七七干笑了两声,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云公子说的有道理。” 恰好这时北禹又从画桶里抽出几份画卷,一次排开,竟然画的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 云羡微微扫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像是习以为常,“北禹兄的画工精进了不少,这些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态鲜活,美轮美奂。” 北禹哈哈大笑,“云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主要是这美人长得漂亮,才能在我的笔下被还原,这几张都是日后要送到太子府供太子殿下择选的,也不能马虎。” 听见这话,晏七七心中一动,“太子要选妃了?” 那一堆画像中并没有晏七七的,那是不是就证明,她不用再躲着晏洛谦了? “是啊,太子殿下早已过了束冠之年,陛下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纳了好几个侧妃了,反观太子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只听北禹微微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实不相瞒,我手里的这些画像已经是第三批了,要是太子殿下还挑不着满意的,那陛下就是砍了我的头,我也没辙了。” 看样子北禹是被折磨的不轻,晏七七刚才大致看了下,他画的这些姑娘各个美若天仙,就算是放到现代高清相机照出来的也不过如此,晏洛谦有这么挑吗? 非得找一个九天下凡尘的仙女才肯罢休? “我这里还有几幅美人画像,许师弟有没有兴趣瞧一瞧?白小姐已经殁了俩月有余,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单下去吧?” 北禹是个行动派,当下就抽出另外几幅图,在许世安面前一字排开,“瞧瞧,这些可都是个顶个的出挑,以你许世子的才名,再娶一个应该不是难事。” 第215章真是个傻丫头 看来在这异世,情圣不可寻,渣男遍地走。 这白小姐才走了两个月,尸骨未寒,即便是才华出众如北禹这样的,也都觉得许世安没必要为一个女人守节,要赶紧找一个新人排解寂寞是当务之急。 恐怕许世安是求之不得吧,男人有几个能耐得住寂寞。 没想到许世安看都没看直接拒绝,“多谢北禹兄好意,在下目前并不想再娶,况且,以我的身份,婚姻大事自己还真没办法自己做主。” 他一双锐利的眸子有意无意的看向晏七七,一语双关,“更何况,看画像听别人的三言两语,始终不及自己了解要真实可靠的多。” 见他推辞,北禹也没有再强人所难,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后,几个人又重新欣赏起画作来。 转眼间已到了日落时分,太阳西沉,几人同北禹告辞后从画室走出来,云羡走在最前面,晏七七紧随其后,她左顾右看,确定四周没人后才悄声问云羡,“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云羡像是没听懂。 “故意找话题,让我和许世安交流。”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早知道今天过来会碰见许世安,那她肯定不会来。 “不是,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北禹兄是想让他尽快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所以就叫了他一起过来欣赏画作。”云羡解释完,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记得你之前说,早就对他无感了,为什么还会如此在意?” “……”这是两码事好吗!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为白夕颜姑娘不值,男人死了,女人要守寡,女人死了,男人却有朋友吆五喝六让他走出情伤,甚至凭借着他的名声,还会有无数姑娘前仆后继的想要嫁给他,而白夕颜呢,只有坟头草越长越高。” 云羡一直静静的听她说完,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这么悲观?” 她嗤笑一声,“这不是悲观,是现实,假如是你,你会为了心爱的女子,终身不再娶吗?” 这只是她情急之下随便一问,本来就没想过云羡真的会回答。 “如果是我心爱的女子,自然要保她周全,不会让她离开我,更不会有让她为我守寡的事情发生。”云羡的声音低低的,在晏七七的耳中听起来,似乎有股莫名的忧伤。 晏七七心中一跳,恨不得捶死自己。 刚才自己太生气,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云羡的感受,他可是活不过三年的人啊!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不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硫酸嘛! “对不起,我……”她本来是想道歉的,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不能当着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说因为他命短,所以她对此深表同情吧? 云羡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的拍了拍,隐含笑意,“真是个傻丫头……”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陪我去云隐寺?”云羡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云隐寺?那是什么地方?” “是个寺庙,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这个人从生下来就开始和老天争命,每年我都会去寺庙捐五万两的香油钱,让佛主保佑我晚点死。” 云淡风轻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 趁着她发呆的功夫,云羡的余光扫到了正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眺望的某人,也不等晏七七回答,直接说道,“三日后我来接你。” 六月的阳光即便日落西沉也是炙热难耐,云羡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了大半的太阳,两人面对面站着,迎着晚霞,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额头上有微微凉意,是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对自己表现的这么温柔亲昵。 即便……之前两人早就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已经把双方的身体都看的差不多了…… “你……”她刚想说什么,背后又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声,“郡主留步!” 她回过头,就看见许世安正小跑赶了过来。 或许是跑的太急的缘故,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云羡的手在许世安叫住晏七七的时候就已经抽了回来,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又成了往日里那不苟言笑的衿贵公子。 “既然郡主还有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云羡竟然要先走!他像是故意的,把约定那几个字说的极其亲昵。 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好不好! 等晏七七反应过来要叫住他的时候,他早已转身离开,速度快到让晏七七觉得刚才轻抚自己额头的云羡是自己被太阳暴晒后产生的幻觉。 “晏姑娘……”许世安也是个自来熟的,之前还称呼自己郡主,走到跟前了,竟然改口叫晏姑娘! “许世子还有事?”对于许世安,晏七七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 “晏姑娘貌似和云公子很熟啊?”许世安很喜欢打听别人的事。 晏七七更讨厌他了,“熟与不熟,好像和许世子没什么关系吧?”说是有事,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废话,她也懒得在这里瞎耽误工夫,转身就要走。 “姑娘且慢!”情急之下,许世安竟然动手了,他一把抓住晏七七的蝴蝶袖不让她走,语气十分迫切。 “我对自己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我的确是有要事找你,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许世安仿佛变了一个人。 晏七七也有点搞不懂了,今天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撞邪了?云羡破天荒地的不再挤兑她,就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许世安都说要和自己好好谈谈! 第216章能不能单独谈谈? “我看就不必了,许世子有话不妨直说。”和他换个地方谈?她可没那个闲心,万一再被人撞到,又以讹传讹,说她缠着他不放,那她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或许是许世安察觉到了晏七七对他的冷淡,也就没有再强迫,他后退两步,伸出双手朝晏七七拱了拱,“在下向姑娘道歉,之前……我少不更事,做出了一些对你有困扰的事情,抱歉。”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许世安竟然跟自己道歉了! 她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自己心中某个一直阴郁的地方瞬间豁然开朗了,虽然她知道,许世安这迟来的道歉并不是对她说的,是对这副身子原有的主人说的。 可她还是接受了,就当是对真正的晏七七的告慰,“世子,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多说只会徒增烦恼,但还是请世子以后多多注意和在下保持距离,我想,世子大概也很烦恼整天同我这样的废材相提并论吧?” 许世安的手在袖笼里握了握,面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郡主说笑了,我其实……” 哪知晏七七根本就不想再和他继续说下去,右手搭在眉骨上面望了望天,“时候不早了,世子早些回去吧,我也告辞了。” 说完她竟然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许世安一直隐藏的很好的情绪突然翻涌,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想要叫住她,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 白夕颜的五七过后,许国公大夫人吩咐仆人将大门口的白色挽联都收了起来。 “夫人,世子房间里的贴着的那些红喜字都一起收了吗?”丫鬟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的过来问。 许国公夫人苏氏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挥挥手,“都收了吧,人都没了,留个喜字有何用!” 张贴在窗棂上的喜字,经过日晒风吹,早就褪去了颜色,好比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白夕颜,两个月后,街头巷尾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都渐渐遗忘了她,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苏氏话音刚落,清雅的询问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母亲要收走什么?” 苏氏抬起头,刚好看见许世安跨过门槛进来,自己生的儿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说了两门亲,一门黄了,一门喜事成了丧事。 想罢,她的脸色又垮下去了几分,拉着许世安道,“儿啊,刚好你在,母亲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 许世安难得见母亲如此正式,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母亲您说便是。” “我听人说在京郊外有座特别灵验的寺庙,求签也特别准,那符文都是开过光的。”她看了面无表情的许世安一眼继续道,“咱们家这几年算的上圣眷正浓,本来一切都不错,可是偏偏,在你的婚事上,却怎么也不能如意,我就想请大师看看,多添一些香油钱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要平平安安的。” 苏氏不是没有害怕过,往常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可是那天,居然在大喜的日子闹出如此丑事,还惊动了圣上! “母亲要是想去,我安排人护送您去就行,不必和我商量。”他知道母亲是怕自己伤心,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然此刻许世安也不会和她多说什么。 苏氏见许世安同意,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去安排,据说那里的斋饭也很好吃,我们会在那里住一晚。” “我们?”许世安重复了一遍,“难道不是母亲您去吗?” 苏氏笑了笑,“当然不是,你也要去,去佛门清净之地洗一洗身上的污秽,诵经念佛对你也有好处,而且我还听说,那里有颗千年老树,许愿极其灵验,许多未出阁的女子和尚未娶妻的男子都会去那里给自己求一只姻缘签。” “母亲,求签的事情先放一放,父亲呢?怎么没看见他?” 听许世安问及,苏氏面色沉沉,强颜欢笑,“说是有事出去了,应该,应该快回来了吧。” 女人都是敏感且脆弱的,她虽然保养得当,但到底已是人老珠黄,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小浪蹄子变着花样逗许丞开心。 每次许丞回来,说是公务繁忙,可他身上浓郁的脂粉味却骗不了苏氏,烟花柳巷之地,她只需要闻一闻就能明白许丞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她却无力去改变任何事情,她嫁到许家快三十年了,做惯了官夫人,享受惯了荣华富贵,惹恼了许丞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她只能忍。 许世安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我先等父亲回来,晚点再来看母亲。” 在离画室不远的暗香阁里,红色轻纱帐中打扮妖艳的思苑姑娘正在给许丞灌酒。 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许丞都已经喝的有些微醉,结果到了醉清风,思苑说有上好的百年佳酿,请他务必要尝一尝,于是他又喝了大半壶。 平常许丞的酒量还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敞开了肚皮喝的他觉得醉的特别快,双眼迷蒙,眼前的思苑姑娘也由一个人变成了三个重影,他抓了好几下都没能摸到她的嫩手。 “小妖精,别躲……”许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思苑大叫一声,飞身跑开了,许丞嘿嘿一笑,追的更紧,“看你还往哪里跑!抓到了狠狠的罚你。” 第217章让爷亲一口 明明人就在眼前,他来回折腾还是没抓住,脚下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到在地毯上,接着他干脆往地上一趟,直接不起了。 “哎呀,许大人快起来,地上凉!”思苑又娇笑着过来拉他。 “过来让爷亲一口,亲了才起来。“许丞趁机占便宜。 “讨厌……您先起来,起来就让您亲。”思苑也撒娇和他讲条件,许丞一听这话,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抱住思苑就是一阵猴急的乱啃。 背对着他的思苑姑娘翻了好几个白眼,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往常娇羞的模样,“国公爷,别那么猴急嘛,今晚妾身整个人都是您的,先喝酒助助兴好不好?” 嗡嗲的声音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许丞终究还是放开了她,急忙拿起刚刚盛满的酒杯一饮而尽,“不错,酒是色媒人,只有喝尽兴了,其他的事情才能办的尽兴。” 两人又重新坐了下来,思苑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的按着许丞的胳膊,声音婉转如三月黄鹂鸟,“妾身觉得今天大人特别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许丞盯着她清亮的葡萄眼看了看,哈哈大笑,“思苑姑娘不愧为醉清风里的解语花,真是聪明伶俐,不错,老夫的确是有天大的喜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思苑的面前,又偷香亲了她一口,“这是五百两,赏你的,拿去到‘春芳歇’买些胭脂水粉,打扮的更娇艳些……” 思苑表情波澜不惊,她甚至都没看那银票一眼,直接拒绝,“大人,您平常多过来陪陪奴家就好了,这么多银子,奴家不能要……” 许丞一听笑得更是开心,拿起银票在手里荡了荡,豪气干云,“这才区区五百两你就嫌多了?那等你见到五千两,五万两,五十万两,五百万两的时候,岂不是要高兴疯了?” 思苑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腰身转向一边,“哼!大人就知道取笑人家,您是皇亲国戚什么大世面没有见过?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再说了,要是真有那么多银子,奴家可不信大人也会这么淡定!” 思苑一脸不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许丞眯着满脸是褶子的小眼,慢慢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账册推到思苑的面前,“美人儿不信是吧,今天爷高兴,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富可敌国,什么云安之,什么京城首富,在我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思苑还是没看一眼,小心翼翼的拍打着许丞的后背,语气十分关切,“大人,您喝醉了,在妾身面前说这些胡话没事,等您酒意一过,就当做没有发生,您醉得不轻,我扶您去歇息……” 可是许丞却不动,任凭思苑怎么拉他,他非要让思苑翻看账册,“我从来不骗人,你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思苑还在犹豫,“可是这些妾身都不懂,看了也不知道啊……” “没事,不懂的我可以讲给你听,看吧。”许丞打了几个酒嗝,一直催促着她。 他迫于在思苑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她说不看,许丞就越是要她看。 “那好吧。” 思苑翻开账册,细细的看了起来,或许是她真不懂,看一行就问一行,许丞倒也十分有耐心,逐字逐句的为她讲解,怎么进的又是怎么出的…… —— 夤夜时分,就连不夜城醉清风里都挂了客满的牌子,繁华的街道都渐渐归于平静,只有打更的人三两下敲梆子的声音在这沉寂的夜色里格外响亮。 这时候,醉清风的后门却打开了,一身黑衣斗篷用白纱遮面的思苑按照和许世安约定的地点,朝停在小巷里的马车走去。 许世安就坐在里面。 “世子,人过来了。” 门帘被掀开,思苑前后左右的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她才快速的钻进了马车。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我派人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这份是原本,他胸口放着的是手抄本。” “很好,那酒里的蒙汗药够他睡到天亮的,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思苑一走,许世安乘坐的马车也离开了小巷。 “世子,咱们现在回府里吗?”侍卫隔着车帘问到。 过了很久,许世安淡淡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去皇宫。” 丑时一过从宣直门开始一直到太极殿,沿途都有关卡重兵把守,等许世安走到太极殿时,天边都已经露出了白边,已然要亮了。 晏帝一脸不悦的看着在殿下笔直跪着的许世安,语气严肃,“朕听说你很早就来了,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说?” 许世安将一本账册举过头顶,敏公公过来接过放到晏帝面前。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宠幸沁贵妃了,刚才正在兴头上,太监心急火燎的进来打断了他的好事,一股邪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许世安就撞到了枪口上。 “这就是你深更半夜心急火燎急着要见朕的理由?”晏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毫不隐藏的不耐烦。 “啪嗒!”一声,账册被晏帝甩丢在了案台上,“这账册朕早已见过,上次非但没有问出什么,反而还打草惊蛇,难道,你也想步慎郡王的后尘?” 慎郡王在大殿上告御状,结果拿不出证据证明许丞中饱私囊,为了安抚民心,晏帝只好下狠手,慎郡王被五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慎郡王夫人韩氏天天在太后面前哭诉,为了这个事情,太后每天朝晏帝施压势必要让晏帝拿出个决策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弄得晏帝焦头烂额,脾气越发暴躁。 “微臣知道,微臣前来,就是想要告诉陛下,证据就在这本账册里。” 第218章祸害遗千年 许世安弓着腰,慢慢的将晏帝摔落在案台上的账本捡起来,重新放回到晏帝面前,“请陛下听臣说完,这是京郊良田所缴纳的佃金没错,但是紧接着下一笔,是同等数额的支出……” 晏帝是何等聪明之人,许世安的话还未说完,他便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抓过账册,又重新翻看了起来。 “佃户交了十两银子,户部所记载的也是十两,国库里收到的同样是十两,这一切看似很对,可是户部紧接着就划出同等数额的款项去购买兵马司所需要的粮草和兵器。”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往下说了。 只要不瞎,只要不傻,其中的关窍一目了然。 他们先把佃户那里刮掉一层油水,再经过户部,将账面上应收的款项填满,可是紧接着就会向兵部要求兵马司需要增添粮草,兵部将需要购买的兵器批核后再向户部请款,再由户部拨银子下来去买粮草。 过程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但是偏偏,一头一尾的环节,许丞都在! 银子由户部进,再由户部出,花费多少全凭一张嘴,这相当于许丞在众目睽睽之下玩了一手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把戏! 偏偏这么拙劣的招数,竟然瞒骗过了所有人! 晏帝此刻也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脸色已经阴沉如墨,阴鸷的双眼看向许世安,“这本账册确定是真实的吗?” 也不怪晏帝会怀疑,上一次慎郡王吃的亏就是前车之鉴。 许世安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回陛下,千真万确,这本账册还有父亲本人的印鉴,不会有假。” 每个人的印鉴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许丞当成是宝贝的东西,如果不是今天设了个局,真不知道这重要的证据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晏帝翻了翻,果然看见了账册上有许丞的印鉴,晏帝的脸色逐渐转晴,只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许世安,似乎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许丞是你的父亲,你可知道,这么做,是要陷整个许家于不义?” 闻言,许世安的头垂的更低了,“臣自然知道,可是微臣心里更清楚的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况且父亲犯下了如此滔天大错不知悔改,微臣只希望陛下往后能给许家一条生路。” 过了良久,就在许世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他的眼角扫到了晏帝的龙靴,晏帝竟然走过来,弯腰亲自将他搀扶起来,面露赞赏,“许世子不愧是忠君爱国之人,朕答应你,许丞的事情,和你们许府的其他人无关。” “天一亮,朕就将许丞捉拿归案……”晏帝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许世安急忙打断。 “陛下,万万不可,父亲做事周密,况且有太后撑腰,要是不能一击成功,只怕以后想要拿到他的错处更是难上加难,微臣倒是有个主意。” 晏帝笑的更是开心,“哦?那你说说看。” “陛下倒不如先将户部尚书悄悄的叫进宫,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撬开了他的嘴,人证物证俱在,就不怕父亲抵赖。” 晏帝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嗯,有道理,户部尚书如此尽心竭力的证明许丞的清白,想必也拿了不少好处,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心结马上就要解开了,晏帝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许世安宠物不惊,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 多年后,晏帝还是会想起今天的一切,这个在灯火通明的太极殿里,一个坐着挺直的少年被烛火将影子拉飘摇不定宛如风都能吹散,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看似软弱的身躯,将来会成为噩梦一般的存在…… “你帮朕解决了心头大患,可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赏赐没有?你放心,许国公的世袭爵位还是你,先想想别的。” 晏帝以为自己能控制许家,多给点赏赐无所谓。 “陛下隆恩,这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晏帝闻言神色未变,眼神却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聪明如许世安,他心里十分清楚,陛下生性多疑,自己帮助他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要是不要赏赐的话不光是凭白惹得陛下疑心,甚至还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还请陛下容许臣先想一想,到时候再找陛下讨赏。” 身为臣子,不需要太聪明,就算是聪明,也不能在陛下面前表露出来,聪明人往往短命,庸才才能活的长久。 果然,晏帝一听他如此说,眸光重新变得温顺,“好,朕答应你,需要什么奖赏,等你想好了再同朕讲,只要不过分,朕一定满足你。” “谢陛下恩典。” 从宫里出来许世安按照原路返回,只是在经过白虎街的时候,他掀开车帘,朝马车夫吩咐道,“去一趟慎郡王府。” 慎郡王府坐落在南街街头,此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坐北朝南,离皇宫又近,当初陛下赏赐这个宅子的时候,可是惹来很多人的红眼。 可是如今再来,和繁华的街道相比,王府门口秋风萧瑟,很是凄凉。 大门口上的白色挽联到今天为止依然挂在门外,或许是为了怕沾染到晦气,过往的人除非不得已,不然都绕着走。 往常门庭若市的慎郡王府,顷刻间变得萧条,门可罗雀。 马车在慎郡王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已经出门,马车夫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 “世子,之前我就听说慎郡王府遣散了佣人,如今看来传言不假,估计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让一个名声赫赫的世家没落的确很简单,只要断其根源就可以了,往常威风凛凛的慎郡王府是因为有白夕颜为他们撑门面,如今佳人香消玉殒,一切如梦幻泡影,顷刻间就散的干干净净。 第219章给你指条明路 许世安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手指落在虎头门铃上,“咚,咚,咚。”一直有节奏的敲着。 敲了许久,才从里面传来几声凶狠的咒骂声,“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这里没有多余的饭……”虽然不情愿,门还是被人打开了。 小厮模样的人看见门口站着的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立马将还未说出口的脏话通通咽回到了肚子里,转而讶异的看着他们,“你们是……” “在下是慎郡王的旧友,听说他生病了,特来拜访。”许世安说完让车夫去马车里将礼盒拿出来,递到那小厮手上,客气的问道,“慎郡王在家吗?” 许世安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他知道要是此刻他自报家门说是许国公府的人,只怕很有可能会被乱棍打出去。 因此他就谎称自己是慎郡王的旧友,再说了,慎郡王被打的那么严重,估摸着只能在床上躺着,他只要能见到慎郡王,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许世安又从衣袖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放在小厮的手中,“在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今天才赶过来探望,还请小哥不要见怪。” 长得英俊潇洒,又会来事的贵公子谁都喜欢,那开门的小厮当即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涌到了一起,喜滋滋的将银子收到袖口里,慌忙不迭的弯腰请客,“公子里面请,我们郡王生病多时了,一直在床上躺着,我这就领您过去。” 被迎进了门,许世安这才发现,慎郡王府比他想象的还要萧条。 诺大的院子枯枝落叶撒满了厚厚的一层,鞋踩在上面咯呀作响,在前头引路的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莫要见怪,早几天夫人就已经把满院子的仆人都遣散干净了,只留下了我这个看门的,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白家有了祸事,而且前些天郡王上朝的时候得罪了许国公,连俸禄都罚没了……” “这边有个水坑,您小心。”小厮不忘看脚下的路,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继续说,“这人啊,都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咱们郡王之前好歹也是京城的贵人,如今……哎……您也看见了,往常跟郡王亲近的人,如今连个影子都未曾见着,小的我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天,也就唯独今天碰见您一位有心过来探望。” 豪门贵胄中人情冷暖是最虚无的东西,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树倒自然猢狲散。 从一进门开始,许世安就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中药味,越往里走,那药味就越发浓郁,熏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郡王病的很严重吗?” 中药的味道本来就大,但是也不至于大到如此地步,再走两步就连许世安都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了药味。 “郡王之前本来就风流,身子骨一向都很弱,那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朝回来又挨了五十军棍,回来就躺着了……” 那小厮也只能说个大概,可是许世安心里清楚,他进来很久了,却并没有看见韩氏出来,看来所言非虚,慎郡王夫妇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他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小厮已经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公子,到了。” 小厮将门推开,却不再往里进一步,低着头道,“公子,郡王就在里面,请。” 许世安进去后将礼品盒放在外室的桌上,慢慢的往里走。 鼻间充斥着一股霉味,潮湿闷热的味道和中药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更要命的是,桌上摆着的碗筷竟然糊了一层厚厚的黑垢,苍蝇嗡嗡飞来飞去,要不是确定自己的确来到了慎郡王府,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来到了京郊乞丐们的居住地。 “小丁子,大夫到了没有,好疼啊……”里屋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哼叫声,听到叫声的许世安朝里走,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恶心到了。 趴睡在床上的慎郡王从腰部到臀部是裸着的,身上血肉模糊,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伤口上不时有苍蝇飞来飞去,炎热的夏季,房间内窗门紧闭闷热异常,甚至能够隐约闻到腐肉的腥臭味。 许世安站在床头,右手放在鼻间,淡淡的叫了他一声,“慎郡王,几日不见,貌似你过得不怎么好。” 慎郡王白恒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床边居高临下的许世安,心头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挣扎了好几下都没从床上爬起来,“你来干什么?来人,来人!把这个王八蛋给我赶出去!” 他歇斯底里的喊叫并没有引来任何人,许世安忍住恶心干脆在床边坐下,“郡王还是省点力气吧,如今除了我,只怕整个京城,没人再愿意和你慎郡王府沾上一点关系。” 白恒一见他就想起女儿惨死的样子,对他的恨意就会更深几分,“有朝一日,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许世安哈哈一笑,语气悠然自得,“好啊,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我看郡王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不小心’死在这院里,只怕也没人会在意吧?” 白恒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许世安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没什么意思,在下只是念在郡王死去女儿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 “我白家和你们许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觉得你所谓的明路,我会听吗?”白恒在心中冷笑,这许世安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被如此冷嘲热讽的许世安却一点也不在意,他依旧心情很好的和白恒讲道理,“郡王自从上次挨板子后算起来大概也有四五日了吧?在下听说,郡王夫人可是天天往太后宫里跑,要是真对您存了心思,以太后的实力,何至于连个御医都没请过来?” 第220章拿命搏富贵 “再说了,您要是现在两腿一瞪一命呜呼了,韩夫人立马就能找个更好的,反正您现在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您去了,有些人还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窃喜呢。” 许世安不咸不淡的说完,白恒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却依然嘴硬,“御医自然也来过,本郡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世安嗤笑着打断,“郡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您就没有必要再自欺欺人了吧?不巧刚才在下来的时候您家那位忠心耿耿的看门人可是把什么都交代了,他亲口对我说,在下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过来探望郡王的人。” 被当众拆穿谎言的白恒面上到底是没挂住,面上青白交替,过了良久他才冷哼一声,“有没有人过来,跟你没什么关系!” 许世安摇了摇折扇,扇走一些呛人的臭味,“在下是想,如果郡王是个聪明人,倒不如和我合作一把如何?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见他没有说话,许世安又说道,“和我合作,不是让你去卖命,更不会再被打个半死,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即可,这件事情对郡王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白恒一辈子都是躲在女人的裆下过日子,虽然表面上是个风光的郡王,可是回到郡王府,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自己拿主意,否则韩氏便用太后的名头来压他。 包括之前在大殿上当众参了许丞一本,也正是因为韩氏在背后指使,说只要他去,就会给他银子去风流快活,结果给的证据不全,害得他被打的差点丢了半条命。 可是白恒也不傻,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本来两家是亲家,可白家的女儿在第二天就死了,两家也由亲家变成冤家,从此就是世仇! 见他没有动静,许世安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他面前,“慎郡王之前参了我父亲一本,没想到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点银子就当是给您的汤药费。” 白恒瞟了一眼,没想到正是这一眼,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上面的数额竟然是十万两! “许世安你什么意思?拿银子出来打我的脸?”白恒差点气死。 在朝堂上被许丞修理了一顿,在家里养伤还被他儿子奚落了一番,白恒越想越气,偏偏身上动弹不得,只能打打嘴仗。 站在一边的许世安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后退了两步,重新在木凳上坐了下来,想为自己倒杯茶喝,伸出手探了探,发现一滴水都没有只好作罢。 “慎郡王不必对在下怀有莫名的敌意,在下今日来是和郡王谈合作的,这十万两白银只是定金,如果事成,还有十万两,许某会双手奉上!” 许世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白恒的反应,自古以来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更能让磨推鬼,白恒之前挥霍无度惯了,如今被削去官职赋闲在家,树倒猢狲散受够了人情冷暖,其中滋味自然比往常的体会更深。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又因为这银两的金额实在是诱人,刚才语气蛮横的白恒语气没有那么刚硬了,他带着探究的目光询问道,“此话当真?我如今和废人差不多,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处?” 许世安微微一笑,“用处太大了。” 他看着白恒一字一顿,“你只需要对陛下讲,杀死你女儿的真凶是成国公府的安和郡主,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什么?” 白恒大吃一惊,觉得他在耍自己,“成国公可是有铁血丹书在手的大将军,无论犯下何种罪行,陛下都可以赦免他,那安和郡主晏七七更是他的心肝宝贝,你让我去陛下面前说这个,先不要说陛下信不信,就算是信了,你觉得陛下会动她吗?” 他觉得许世安是疯了,“我听说当初是你退了人家的亲事,没想到许公子的个性竟然是如此狠辣,竟然想赶尽杀绝。” “我要做什么,慎郡王您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你只需要去陛下面前说就是,说了,这银子就是你的。” 白恒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许世安也不着急,一直安静的在一边等着。 “你说的可都当真,我只需要去陛下面前进言,其他的都与我无关?”白恒是被军棍打怕了,要是再去殿前告一次,只怕那十万两银子他有命要却没命花。 “没错,只需要郡王将此事提一提,任何人提都没有你提合适,后面的事情,自有人来推波助澜。” 白恒却依旧有些不信,“万一,你们到时候反悔,岂不是又要将我陷入不义之地?” 听着他前怕狼后怕虎的言论,许世安眼眸微闪,“那又如何?郡王殿下,如果我是你,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放手一搏,您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一个女人活吧?” 不得不说,许世安擅长攻心,他一针见血的只出了慎郡王最忌讳的事情,十万两是他十年的俸禄,二十万两他就是天天花天酒地也能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而他得到这些,只需要冒险去殿前一试即可。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咬牙,“好!” 许世安锐利如刀的眸子微微一眯,“郡王爽快!” …… 在大晏国,每年的八月十五是三品以上有功名在身的朝臣,无论男女都要上朝不能因故缺席的大日子,因为那天晏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去钦天监向天祈福,等仪式完成才能各自散去。 寅时刚过,成国公晏天霁就起身准备上朝,今天和往常不同,他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件铠甲。 身为大将军,又是去祈福的大日子,铠甲自然比蟒袍要合适。 第221章为妻守节 在这个异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晏七七早已熟悉了成国公的作息时间,因此在他屋内的烛火亮起的一瞬间,晏七七便和欢喜敲开了晏天霁的房门。 “父亲。” 晏天霁回头就看见梳妆整齐的晏七七站在门口。 他笑了笑,声音慈爱又温柔,“怎么不多睡会儿?父亲要去上朝,今日不能同你用早饭了。” 晏七七微微一笑,“父亲忘记啦,女儿也是陛下亲自敕封的安和郡主,也是要随父亲一起进宫祈福的。” 听她这么说,晏天霁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父亲老糊涂了,差点忘了咱们的七七啊,也是三品郡主。” “既然如此,那七七就和父亲一起去吧。”晏天霁最后看了一眼铜镜,拉扯了一下铠甲,确定穿戴妥帖后准备出门。 晏七七看着一眼晏天霁房间内的摆设,清雅寡淡,哪里像是一个大将军的房间,说是一个穷酸书生的房间还差不多。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叫住了晏天霁,“父亲!” 彼时晏天霁刚要出门,听她的叫声,将步履收了回来,转头望着她见她神色有异觉得奇怪,“怎么了?” 晏七七一双墨色剪瞳定定的看着父亲,有试探也有询问,“父亲,您有没有想过,再续弦?” 晏天霁剑眉微扬,面带沉郁之色,“七七,你可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 这话反倒把晏七七问的愣住了,她摇摇头,“未曾,只是女儿觉得,父亲凡事亲力亲为,房中没有一个体己人着实说不过去……” 就算是要为死去的爱妻守节,十年也差不多了。 听她这么说,晏天霁眸光深邃,似乎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声音低沉又痛苦,“这辈子,除了你母亲,父亲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了,永远不会。”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她只是随口一提,可没曾想到,似乎是勾起了晏天霁的伤心事。 晏天霁也发现了,他走过来怜爱的拍了拍晏七七的额头,“别担心我,倒是你,太子后来可曾纠缠过你?” 见她神色犹豫,晏天霁也能料到她在担心什么,“放心,今天虽然是大日子,可陛下知道轻重,除了在钦天监祈福,不会说其他的事情。” “可是,这个时间,我都可以去,想必太子也会在场吧?” 她担心的无非就是太子,上次她去太子府见过太子后,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更是炙热了些,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天对太子说的长篇大论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太子向你表明心迹你也不用太过惊慌,这件事情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晏天霁心细如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其实此刻他心中更是烦扰,却不能再女儿面前表现出来。 “女儿当然知道,可就怕……”要是太子真的一意孤行,闹到不可收拾怎么办? “没事的,陛下一定会叮嘱太子,况且,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你跟紧我就是。”晏天霁说的斩钉截铁。 “女儿明白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晏七七不好再多说什么,其实她没告诉晏天霁的是,从昨天开始,她的右眼就一直在跳,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的打鼓,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是祭天的大日子,文武百官必须到场,因此就连前几日刚被禁足的慎郡王都被用担架抬到了钦天监。 祈福仪式也很简单,就是钦天监监示带着徒弟在天坛边跳大神,双手摇着铃铛嘴里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等念完后朝臣跪拜点香,仪式就差不多结束了。 晏帝的轿撵在前面,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到了太极殿,天色已然大亮,晏帝目光如钩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朝臣,“祭天已完成,爱卿们退下吧。” “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似乎用尽了全力。 晏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谁在喧哗?” 话音刚落,两边的朝臣自动让开一条道,却见到是前几日被殿前棍打得去了半条命的慎郡王白恒跪趴在地上。 晏帝锐利的眸子一眯,凌厉的盯着跪趴在地上的白恒,声音威严听不出喜怒,“慎郡王有何事要奏?” “陛下,臣冒死恳求陛下重查臣女惨死一案!”白恒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 可反观晏帝的表情,却微微有些不耐烦,眸色深沉如夜,一直紧紧的盯着白恒,“据朕所知,白夕颜乃是自杀,何来惨死一说?况且她早已入土为安,难道慎郡王是想要开棺验尸吗?” 晏帝话音刚落,朝臣中就有人在嘀咕,“陛下,想来是郡王之前的那五十军棍打伤了脑子,说话颠三倒四,陛下莫要相信!” 那些在朝廷中和许丞交好的官员们不明真相,一听白恒要恳求陛下重查,以为是白恒要拖许丞下水,急不可耐的纷纷出来替许国公府讲话。 而此刻在案前坐着的晏帝,一双眸子冰冷空寡,正有意无意的看着朝晏天霁所在地方瞟。 “慎郡王,你可知当初朕敕封你时,为何要选‘慎’这个字吗?”晏帝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白恒的心颤了颤,脸色泛白,开始后悔,是他太急躁了,早就知道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如今倒好,又让陛下抓到了错处。 “ ’慎’字,是要让你谨言慎行,时刻警醒自己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今天你不要说清楚,朕定不会轻饶你!” 第222章凭空污蔑她的清白 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只能暗自咬牙,视死如归般看着晏帝,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微臣的女儿的确是自杀,可那也是在名节尽毁,生无可恋的情况下逼不得已的选择,微臣要说的是,在新婚之夜,对我女儿痛下杀手的那个恶毒之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在这殿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那晚的见证人,当时陛下也在,如今慎郡王想翻旧账,很多人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说,那个对你女儿痛下杀手的恶毒之人是谁?” 白恒拼劲全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双手指向某处,一字一顿,“就,是,她!” …… 很久没有起过这么早的晏七七,发现在祭天的时候太子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回到殿上的时候知道只需要再跟着跪拜一下就能回家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便陡然松懈了下来。 她和其他家眷一样,远远的站在殿尾,其实按照她的封号等级,是可以站在前面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和太子站的距离太近。 为了不徒增自己的烦恼,她决定还是站的远一些,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在她整个人的思绪飘向很远,站着都要去和周公来一场完美约会的时候,突然发现本来拥挤的身边空旷了不少。 她凝神一看,发现大殿上的人都神色莫测的看着自己。 刚才她神游天外,并不知道白恒说的是自己,也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别人。 “安和郡主,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晏帝不咸不淡的望着她。 晏七七越听越糊涂,“辩驳什么?” 白恒一听差点跳起来,指着晏七七的手剧烈颤抖:“陛下您看,她就是心怀鬼胎,连为自己辩解都不敢,陛下,一定要将她抓起来为臣的女儿报仇啊!” 听着白恒几近癫狂的指认,晏七七就算再糊涂,此刻也听明白了几分,原来他又将白夕颜的死因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臣恳求陛下明察,当晚白小姐已经亲口证实过,下药陷害之事与七七无关。”晏天霁护女心切,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白恒却依旧不依不饶,“天底下谁不知道,安和郡主暗恋许世子已久,我女儿容貌卓绝,才华横溢,她才是许公子的良配,当天就那么巧,安和郡主送来了那碗人参汤,你敢保证她没有有害人之心吗?” 晏天霁这辈子最宠爱的小女儿在大殿上被人肆意污蔑,军人的血性顿时被激发了出来,下意识的他抽出身上的佩剑,直指白恒,“慎郡王,你我同朝为官,晏某人自认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再三污蔑我的女儿?” 刀锋颤鸣,只差不到三尺的距离就能抵到白恒的咽喉,即便晏天霁早已解甲归田,但是将军霸气犹在,被晏天霁这么一吓,白恒差点瘫倒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殿前拔剑!” 没想到晏天霁却丝毫不为所动,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手中所持之剑青冥剑乃是太祖御赐宝剑,可上斩昏君,下斩庸臣,你空口无凭随意诬陷七七,我又何必对你手下留情!” 白恒吓得连半点礼仪都不顾了,拖着受伤的身躯满殿乱窜,“好你个晏天霁,骄横跋扈,想来你的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太子晏洛谦却挡在了青冥剑前,好在晏天霁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白恒,并不是想要真的动手,因此在第一时间就抽回了剑,没有伤到太子分毫。 太子朝晏天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慌,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笔直的跪下。 “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情疑点颇多,不能听信一家之言。” 太子话音刚落,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又站出来挑事,“太子殿下如此维护安和郡主,莫不是之前安和郡主救过太子殿下,所以殿下便投桃报李?” 这话问的着实很犀利,按照常人的想法,大多都会认为当初晏七七救了太子,有这个情分在,太子站出来为她说话也是迫于无奈。 “当初春猎会,本宫突发旧疾,你们这些人四处逃窜的时候,只有安和郡主迎难而上,将本宫从疯马蹄下面拖了出来,又让本宫咬着她的手腕,这才让本宫捡回一条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安和郡主本来没有救本宫的职责,可她依然冒死救了本宫,这样心地善良的女子,又怎么会杀人?” 太子说话有理有据,温和又带着清冷的声音如水荡青石,空灵中又带有一丝尖锐,说的那些人颜面无光,只能闭口不言。 晏帝眸光沉沉的看着晏洛谦,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太子,你觉得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既然事情发生的时候父皇也在场,而且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安和郡主所为,为了避免事态严重化,也为了让白家小姐安息,儿臣以为,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深究。” 一直没说话的晏七七低着头,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眸底沉下一片暗影,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发颤,心头渐渐的涌起一股热意,就连鼻尖都有酸意,她心如明镜,在朝臣都做墙头草两边倒的时候,有个一直坚信自己的朋友是多么难得。 她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很自私,之前为了躲避太子,她直截了当的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没想到太子非但不计前嫌,反而在自己遭受非议的时候一直为自己辩驳,就算是背负上骂名也再所不惜。 第223章许家男人克妻啊…… “微臣只想恳求陛下为臣讨回公道,当天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安和郡主,她却不能自证清白,况且臣认为,当晚夕颜或许是受了她的蛊惑,臣可是听说了,安和郡主医术高明,先将人救起洗脱自己的嫌疑,再用点手段让夕颜说出那人参汤和晏七七没有关系也不是不可能,而她,就是幕后指使!”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那慎郡王想怎么样?难道要让七七去大理寺认下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吗?”晏天霁怒目而视。 白恒依旧争锋相对,“成国公要是能如此大义灭亲,真乃大晏国之福!” “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锋相对,晏七七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奶奶的,还有完没完了! 这白恒是吃错药了吧,为什么一直在针对自己? 白夕颜自杀,难道不是在许国公府吗?为什么现在矛头都对准了自己? 她抬起头看向大殿的众人,晏帝云淡风轻的态度,太子焦灼的双眼,成国公的怒目而视,白恒的紧追不舍,她隐约有种感觉,好像针对自己的某个无形的大网正逐渐拉开,而她在明处,暗处的敌人是谁,想要干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放肆!”晏帝勃然大怒,金玉桌案板被拍的震天响。 “白恒,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晏帝面沉如墨,直接叫了慎郡王的全名,熟悉晏帝秉性的臣子都知道,陛下是真生气了。 “陛下息怒,微臣只想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成国公军功卓著,朝中无人可以匹敌,他的女儿犯错,难道就该姑息吗?”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白恒一口咬定晏七七就是害白夕颜的罪魁祸首。 “陛下,慎郡王固然有错,但是老臣也恳请陛下重审此案,还我许家清白!” 现在站出来说话的是许丞,“夕颜小姐枉死我们也很难过,尤其是我的孩儿世安,这件事情对他的名声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现在市井传言,都说我许家男人克妻啊!” 许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比慎郡王还惨。 “陛下,难道您就愿意看见这天下的臣民都说陛下偏袒吗?坊间都已经有传闻了,说那晏七七骄横跋扈,小小年纪竟然敢蛊惑太子!”又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声音。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晏帝瞬间就想起从许家婚宴上回来的那一晚,太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这个女子是不祥的!” 别的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对待太子那件事情上,晏帝却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当时谦儿跟丢了魂似的跑到自己面前,说一定要娶晏七七为妻,那决绝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也是太子第一次敢忤逆他的意见! 晏帝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甚至在考虑刚才许丞说的话,是不是自己平时太纵容那丫头了?所以真是一念之差也说不定呢? “陛下,微臣并没有要置她于死地,我们只想要一个真相,而她是唯一经手过那碗人参汤的人啊!求求您体谅一下老臣的心吧……”慎郡王不顾仪态,哭的撕心裂肺。 “请父皇三思,七七心底善良,当初为了救儿臣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杀人?”晏洛谦气愤不已,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脑为晏七七说了不少好话。 一直站在边上的许丞脑子转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眼,竟然让他逮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之前晏天霁在晏帝面前进言,说现在国泰民安要削减兵马司的用度,这就相当于在变相夺了他的职! 俗话说的好,夺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之前他憋屈了好久,现在大好的机会终于摆在了自己面前! 他要是不来踩一脚,真是天理难容。 “太子殿下莫要着急,据微臣所知,殿下似乎对安和郡主颇有好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殿下还是多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晏洛谦万万没想到许丞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但是偏偏他说的是实情,自己的确喜欢晏七七,一听别人诬蔑她,心中陡然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可也是许丞刚才一番不阴不阳的说辞,让他陡然间明白过来,自己这么急切不是帮七七,反而是害了她! 果然,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耳边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时不时的传入他的耳中,当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坐在御案前的晏帝目光犀利,一直紧紧的盯着殿上发生的一切,他一句话也未曾说过,任由朝臣叽叽喳喳的吵闹。 可晏七七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 帝王心思最是难测,如今她也看的清清楚楚,只怕今天这件事情,晏帝并没有想要善了的意思,事情闹到现在晏帝一直旁观,不责问也不阻止,想来是有借机想要敲打她的想法。 再联想到不久前晏天霁在朝堂上进言要将削减兵马司的用度,大概是触碰到了某些人上不了台面的利益,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踩她一脚也是有可能的。 换句话说,现在无论她是不是陷害白夕颜的凶手都已经不重要了,晏帝的气不顺,必须要有个人站出来让他把这口气顺下去。 而现在被四面环伺的敌人包围的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想通了这点,晏七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姿态从容的走到大殿中间,朝晏帝跪下朗声说道,“陛下,臣女愿意去大理寺配合调查。” 还未等晏帝开口,站在一边的晏天霁要疯了! “七七,别胡闹!” 第224章动不了他,就动他的心头肉! 晏天霁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七七怕是不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掉入对方的陷阱里? 看着大殿之上,只有父亲和太子焦急又关切的表情,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孤独无依的,还有亲人和朋友关心她,爱护她。 她当然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少卿贺东来以残酷严苛的刑罚闻名于大晏国,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类似明朝东厂清朝粘杆处那样的存在,可这大理寺对于那些机构来说严刑拷打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至于过程,死了几个人,灭了几个族,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以至于在整个大晏国,几乎人人谈大理寺色变。 晏七七此话一出,同样令满朝文武讶异,他们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自己要求去那种地方,与她站的位置相隔不远的地方,许世安一双黑瞳定定的看着她。 今天的晏七七穿了一声粉红色的海棠流纹百褶裙,腰间系着代表她郡主身份的玉带,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小巧的鹅蛋脸上皮肤白若霜雪中又透出些许红润,竟然比前几日所见又漂亮了些,说话不卑不亢,听着细致荏弱却又掷地有声。 许世安的记忆猛地就回到了那日在天牢里,他无意间拾得的那块方帕子上绣着的蒲苇,同样也是孱弱,却坚硬如丝,任凭狂风吹拂,她自屹立不倒。 看着她这副样子,许世安的心瞬间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住旋转再放开,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错失了一块璞玉。 “父亲莫要担心,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女儿没有做过的事情,任凭他们审出花来,女儿依然没有做过。” 这时候许丞又站了出来,“郡主说得好,有没有做过,去大理寺一审便知,晏国公不必如此着急,身为大将军的嫡女,难道还会怕那小小的刑罚不成?” 他表面说的一本正经,其实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反正他和晏天霁素来不对盘,只要能让晏天霁吃瘪,他就十分高兴。 等下他一定要去告诉贺东来,什么刑罚严酷就往这女的身上招呼,既然动不了晏天霁,那就动动他的心头肉! “陛下!” “父皇!” 太子晏洛谦和成国公同时跪地恳求,一直未说话的晏帝这才咳嗽一声,看向殿下跪着的两人,“朕听明白了,这样也好,风言风语传来传去没有一个定论,坊间只会妄加揣测,加上慎郡王丧女之痛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再者当晚那碗引发事由的人参汤也的确是七七送过去的。” 话已至此,就算是再傻也都明白了晏帝的态度,能到太极殿觐见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又怎么会听不明白晏帝的言外之意。 顷刻间朝臣跪倒一片,高呼吾皇万岁。 晏天霁还想说什么,却被晏七七及时拉住了衣角,她朝晏天霁摇摇头,良久之后,晏天霁才叹息一声,表情满是无可奈何。 “好了,大家累了大半天,都回去吧,许国公和许世子留下,朕有话问你们。” 朝臣三三两两的散去,晏七七也被侍卫押送到了大理寺,晏天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拉走,却没有一丁点办法。 晏帝临时有事要单独和许国公商议,许丞和许世安一起来到了太极殿后面的御书房。 从半夜爬起来和陛下一起去祭天,刚才又在朝堂上和成国公争锋相对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许丞年近半百,加上最近几年在青楼烟花之地耗费了精元,身体每况愈下,长时间的站立让他腰疼腿酸,偏偏在陛下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 而晏帝似乎有些生气,往常单独召他们觐见都会赐座,可是今天,非但没有赐座,任由他们站着,也不说话,自己拿着朱批在看奏章。 晏帝不说话,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 敏公公在这时进来了,端了一杯热茶,轻轻的放在晏帝的面前,“陛下,这是江南进贡的金坛雀舌尖,奴才给您泡开了,您尝尝。” 金坛雀舌尖饶是许丞也只是听说过,据说这茶的由来是如此描述的:“添炉烹雀舌,洒水浄龙须。” 此乃国茶,极其珍贵,其形状小巧如雀舌,经过沸水冲泡后在杯中芽尖舒展如刀剑林立十分好看,又因珍贵无双,四五万株的茶树能炒制而成的成品不过三两,故此只许皇家享用,上至国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不能喝。 在揭盖的那瞬间,香气萦绕整个房间,的确是上上等的贡茶。 许氏父子两人还没从茶香的气温中清醒过来,下一秒就同时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个满头。 热气腾腾的茶水带着新鲜的雀舌尖一起泼在了两人身上,许国公父子被烫的挠心挠肺的却不敢叫,急忙跪下。 “许世安,你好大的胆子!”晏帝震怒,桌子拍的震天响。 龙颜大怒许国公体力不支直接晕了过去,许世安跪的笔直,头发和肩膀处还在徐徐的冒着白烟,茶叶还挂在眼角边也不敢去擦,“微臣惶恐,不知何事惹怒了陛下……” “好啊,很好!朕没想到许国公竟然如此好福气,生了一个你这么个好儿子,以前是朕小看你了!” 许世安斜眼看了依旧昏迷不醒的许丞,朝晏帝拱了拱手,“微臣替父亲谢陛下赞赏。” 晏帝更是气得不轻,“许世安,朕到今天才发现你是如此伶牙俐齿,一而再再而三借着朕的手给许国公和晏大将军下马威,这棋,下的真是好啊!” 第225章整天在一个女人身上打转 要是此刻还看不出来慎郡王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二次上殿,背后若是无人指使的话,晏帝也不配做了这么多年的君主。 晏七七被抓,晏天霁遭受到了打击,许丞又出来借机踩一脚,只要不瞎都知道其中的得利者只有许国公府。 而许家更是胆子大到敢拿晏帝做筹码,迫使晏七七自己说出去大理寺配合调查的话,反正是晏帝应允,到时候就算是大理寺下手重了,或者晏七七有什么闪失,成国公也只会把这比帐算在晏帝头上,许家却能撇的干干净净。 这一石二鸟的计谋,许丞是想不出来的,能想出来的只有许世安了。 面对盛怒的晏帝,许世安一直表现的非常平静,听他说完后,他又俯下身朝晏帝拜谒了一次后才起身,“陛下息怒,微臣只是帮助陛下做了一直想做却又迫于时势而不能做的事情。” 这话一出,更是让晏帝震怒,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放肆!许世安,你不要以为你们许家有太后撑腰,朕就不能动你!”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既然慎郡王已经成这样了,倒不如把事情闹大些,成国公这么多年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就算交出了虎符,可是他名望犹在,趁着这个机会,能让陛下舒缓一下心中的郁气,乃是作为臣子的本分。” 晏天霁作为臣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是有时候这份忠心太过执着,在大殿上连陛下的面子也敢驳,好几次让大家都很难堪。 晏帝目光一直沉沉的盯着许世安,像是要看穿他一般,“你还知道些什么?” “身为陛下的臣子,只当要忠心耿耿竭尽全力,更要急陛下所急,想陛下所想,而但凡是那些让陛下忧心烦恼的人,臣以为,都要受到惩罚。” “同时也要让那些人知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天下,自然也要陛下说了才算!” 许世安凉薄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晏帝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晏帝眸光冰冷的看着许世安,眸中一片寒意,许世安也寸步不让,平静的和晏帝对视。 “接下来你要如何?” 似乎是默认了他刚才所说的,晏帝的语气平静了许多,看向许世安想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 “臣在等陛下这边的安排,上次那件事情还没有着落,微臣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碍于许丞在场,许世安不能说的太细,晏帝瞬间也明白过来,似乎极为疲惫,“罢了,罢了,大理寺那边朕会叮嘱不要太过分,毕竟成国公是有功之臣。” 许世安如此聪明,又怎么会听不懂晏帝的话外之音,不要太过分的另外一层意思是,下手可以,但是要知道轻重。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许世安低头跪拜,“微臣明白。” 许世安搀扶着许丞离开后,晏帝就一直在发呆,敏公公叫了他好几声晏帝都没反应。 “陛下,太子还在门外候着,说是您不召见他就长跪不起……” 晏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宣。” “是。” 晏洛谦跪了一个时辰后敏公公才出来通传,说陛下在书房候着他,心中狂喜,想要站起来,还没起身又跪了回去。 敏公公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他,语重心长,“太子殿下,凡事以身体为重,切莫慌了神。” 晏洛谦又何尝不知道敏公公话里的意思,他朝敏公公点点头,“多谢敏公公提醒,本宫知道。” “去吧,陛下正候着您呢。” 父子之间的谈话,敏公公一向是审时度势的,要不是没有那察言观色的功夫,他也没有能耐在晏帝身边伺候十多年。 刚才也是他着实心疼太子殿下,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他几句。 但愿……太子能够明白吧。 书房地上的茶水渍还未干透,晏洛谦悄悄的瞄了一眼父皇的脸色,貌似也不太好,他突然就想起刚才敏公公说的,嘴里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父皇,您还好吗?要不要叫御医过来看看?”晏洛谦行了礼后朝晏帝走了过去,和平常一样,双手在他的肩膀处轻轻按压。 晏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挥手让他停下,脸色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嗯,好多了,这谁教你的?” 听见晏帝这么问,晏洛谦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父皇,您也觉得这样舒缓了不少是不是?这是之前七七教我的,说让我读书累着了的时候可以这么按一按,缓解一下疲劳。”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又变得沉闷起来。 过了很久之后,才听晏帝长叹一声,“谦儿,你喜欢七七朕知道,可你是皇太子,将来是要继承朕的皇位,切莫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让人攥住你的软肋,身为帝王,就要恩威并施不独宠,你可明白?” 晏洛谦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为太子身上应该担负的责任,可七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一样,并不能相提并论,他嗫诺着回答道,“父皇,这些儿臣都明白,可是,可是儿臣就是喜欢她,她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 “够了!”晏帝突然出声呵斥极其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懂不懂朕明明知道安和郡主同白夕颜的死没有关系,却还是同意大理寺来审她的原因吗?不是她送了一碗人参汤就是有嫌疑,这些肮脏的事,宫里见得还少吗?朕让她去大理寺,就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她和那些一心一意想为她说话的人,尤其是你,身为太子,整天在一个女人身上打转,置晏国于何地?” 第226章勾搭太子就是大错 晏洛谦指尖发冷,语气急促,“父皇,您将七七送到大理寺是不是就是要折磨她?父皇,求求您,她并没有错,求求您放了她……”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为晏七七求情的,那就不要说了,少说一些,她可能还会少受一些苦。” 晏帝看着跪趴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晏洛谦终究是不忍心,“谦儿,道理是因人而异的,你说她没有错,可是在朕看来,她已是大错特错,身为女子不修身养性,勾搭太子,这是大罪!你说,朕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你又怎么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晏洛谦张开泪眼朦胧的双眸,哽咽着辩解,“七七并没有勾引儿臣,是儿臣喜欢她,不关她的事啊父皇。” 晏帝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太子跟前将他拉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还不太宽阔的肩膀,语重心长,“等你到了父皇这个年纪,就能明白你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你而死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了,回去吧,她不会有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晏洛谦似乎有些懵懂的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可心中到底有个坎迈不过去,求父皇没有用他自己又不能去大理寺,只能干着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晏帝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赐婚北国质子的那事速度要加快了……” 晏七七说是被侍卫押着,其实也不叫押,看着更像是两个护卫护送她到大理寺。 这异世的大理寺不同于刑部,刑部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而大理寺更像是清朝时期的宗人府,专门关押和审讯那些犯了错的皇族子弟。 巍峨的大门足足有几十丈高,门上面全都是尖利的铁刺,大理寺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牌匾挂在门口更显威严。 “磨蹭什么,赶紧进去!”为首的侍卫或许是因为到了地方,有了底气,显得极其不耐烦,动手推攘了晏七七一把。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条一直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的阶梯,阶梯上面湿漉漉的,鼻间皆是腐闷的潮湿之气。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大理寺赫然就是一座皇家地牢! “脱鞋!”侍卫极为冷淡的看着她的双脚,晏七七只能听命,将鞋子脱下来,光着脚站在地面上。 她本来以为是不能穿自己的鞋子,但是好歹会给一双草鞋,可等了半天,两边站着的侍卫丝毫不动,一直催促她往前走。 “侍卫大哥,我就这么光脚下去吗?” 听着晏七七的问话,那侍卫哼唧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铁棍递给她,“扶好。”便又没了声音。 那侍卫在前面走,晏七七在后面跟着,才下去一只脚,觉得这阶梯湿滑无比,幸好有铁棍,不然她肯定会摔倒。 聪明如她瞬间明白为什么要脱鞋了,这地上这么滑,大概是为了防止别人逃跑吧?可是又有些说不通,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谁又有那个本事逃得出去?这更像是整人的恶趣味。 “进去!” 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晏七七和那护卫才在一个铁笼子一样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现在正值三伏天,闷热潮湿虫鼠遍地走,一眼望去,十平方的房子不到,竟然密密麻麻的挤了十多个人! 几十双眼睛同时盯着她,眼神呆滞,表情十分冷漠。 晏七七缓缓的走进去,走的很小心,这里太暗了,稍不注意就能踩到人。 她还没找地方坐好,门哐当一声就被关上。 …… “情况如何?”昏暗的密室内,只有两边喷涌的火把幽幽的燃烧着,劈啪作响在这幽闭的密室中更添了几分瘆人的阴森。 桌前端坐着的人一身玄衣,瘦骨嶙峋的手翘着兰花指大拇指和食指拿着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垂着眼帘问跪在地上的护卫。 那护卫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将晏七七送到牢房里的人。 “回禀贺大人,她已经被关起来了,但是依属下看,只怕又是个难啃的骨头……”那护卫的声音越说越低,要不是跪在地上,他早已经瘫软一团了。 坐在案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令所有犯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主事贺东来! 他拿在手里细心擦拭的也正是他的逼供利器——柳叶刀。 柳叶薄细,而他手里的匕首长约三寸,看着名不副实,殊不知这刀之所以以柳叶命名,不过是因为贺东来审讯犯人的时候特别喜欢用这刀来凌迟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传闻贺东来之前是仵作,后来因为惹到了官家,不肯做假证,全家除了他都被一刀砍死,他身心受了极大的刺激,远走他乡,然后花了全部的身家贿赂了当地的百户长,凭借过硬的本领被当时大理寺的主事大人看中,收下做了助手。 接着好巧不巧,之前杀了他全家的那官家惹了事,案子被递交到大理寺审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贺东来就用仵作验尸的柳叶刀,一刀一刀的将那官家凌迟而死才算是报了当年的灭门之仇。 大概是大仇得报,贺东来的性格突然大变,变得阴鸷诡谲捉摸不定,稍不注意就会让手底下的人非死即伤,大理寺上下都怕他,偏偏又无可奈何。 他十分得陛下宠幸,而且这么多年来,暗地里也为皇家干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陛下看重他,那些恨他入骨的人也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就这样在骂声中平安过到了现在。 第227章他就喜欢嘴硬的 尤其是行刑的时候,他一刀一刀切下来,能完完整整的切出三百二十块,每一块肉薄如蚕翼,而那些受凌迟之刑的人,惨叫的越是大声,他切得就越是精细。 久而久之,他名声在外,包括京中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只要一说出“柳叶刀”三个字,无一不吓得马上闭嘴,更是为贺东来取了个外号,叫“贺阎王”,意思是阎王让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贺东来听完后冷笑了一声,“呵,难啃的骨头吗?我最喜欢这种嘴硬的,这样审起来才有成就感。” 他吹了吹柳叶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放入刀鞘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累了一天了,去会会这个郡主,活动活动筋骨。” 侍卫一听,抖得更加厉害。 却又不敢不听,蚊呐声的回答了一声是,便紧紧跟上了贺东来的步伐。 侍卫之所以会害怕,知道贺主事所谓的“活动活动筋骨”可不是单纯的运动,而是审问犯人的地方,摆满了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具! 沾了盐水的皮鞭,安了倒刺的荆条,还有专门浸泡过让人窒息而死的宣纸,花样繁多让人闻风丧胆。 …… 欢喜一大早就不停地在门口跑来跑去,急切张望着路口,听到马车声就飞奔出去看是不是郡主回来了,可是看一次失望一次。 郡主早上出门的时候叮嘱过她,院子里的桂花开的差不多了,任由它凋落不免有些可惜,不如收集起来做成桂花粉,既能用作香囊又能入药,简直一举两得。 欢喜听了也十分向往,她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不用亲自下厨的,但是也十分羡慕那些将点心做的十分好看的丫鬟们,一听说郡主要教自己,她十分开心,想要郡主回来的心自然急切了些。 可是左等右等,却连郡主马车的人影都没看见。 就在她等的百无聊赖的时候,国公爷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门口。 欢喜心中一喜,急忙上前就要去迎接小姐。 可是等成国公都下了马车,车都被拉走了,她却依然没有看见郡主的身影。 “侯爷……”听到叫声的晏天霁停了下来。 欢喜跑到晏天霁的跟前,小脸红扑扑的,“侯爷,郡主又被皇后娘娘留在宫里了吗?” 只听晏天霁叹了口气,“欢喜,去郡主房里收拾几件衣服,等下给我。” 欢喜一听急了,“侯爷,郡主怎么了?皇后娘娘那里有小姐的衣服,为什么还要收拾?”欢喜跟在晏七七身边许久,她自然也知道自从郡主醒过来以后,貌似就很不喜欢再去皇后娘娘宫里了,如果要留下她一定会提前说。 可现在就连侯爷的神情都变得犹犹豫豫,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侯爷……郡主怎么了?” 晏天霁也十分难受,纵然他是外人眼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是现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啊! “七七暂时被关到了大理寺,你去收拾衣服,等下我去给她送过去。” “什……么!”欢喜又惊又怒,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侯爷在给自己开玩笑。 大理寺那地方可是有进无出的,郡主怎么会被带到哪里去! “侯爷,您让我去照顾小姐吧!”欢喜颤抖的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小姐去哪里,欢喜就去哪里……” 看着欢喜的小脸皱成一团,又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知道要在大理寺受苦,晏天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欢喜也好不到哪里去,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开始往下掉,“侯爷,陛下那么疼爱郡主,为什么还要把她关起来啊,郡主的身体才刚刚好,怎么禁得住在大理寺的严刑拷打!侯爷,您想想办法啊……” 倒不是晏天霁不想办法,此刻他的想法和晏七七的不谋而合,陛下要拿一个由头来出气,敲山震虎就是给他的警告,不是他不想救,是现在根本不能救。 只是他有一点搞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着急,先对自己动手。 “别哭了,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吧,七七会没事的。” 知道自己在侯爷面前失了态,欢喜赶紧抹了抹泪水,小跑去了郡主的房间,将晏七七平日里穿的衣服装好,给侯爷送了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晏七七依旧坐在一边望着暗无天日的铁牢独自发着呆。 从凌晨到现在,她滴水未进,早知道会被关进来,刚才她出门的时候好歹也要拿几个藕糕垫一垫,不至于饿到现在肚子呱呱叫。 一大群人被关在一个狭小逼庂的房间,连走动一下都很困难,骚腥腐臭味道混入鼻腔,她的嗅觉又十分敏感,简直比受酷刑还让人难以忍受。 晏七七坐在角落里,等视线渐渐适应了牢里的光线,她清澈的双眼环视着蜷缩在一边的众人。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女监,而且都是年轻女子。 只不过有些人蓬头垢面的,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分辨出来。 她们身上灰色的囚衣早就被脏黑所取代,绝大部分人的脸上神情呆滞,似乎早已麻木。 既然是女监,那应该就是关押罪臣家属的地方,看样子也受了不少苦,一群人见晏七七光鲜靓丽的进来也没有半点反应,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几十双眼睛大眼瞪小眼,就这么互相对视着,谁也没说一句。 后来晏七七知道自己错了。 第228章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大理寺的条件比她想象中的还差! 白天还好,有空气流通,人都在走动不觉得有什么,一到了晚上苍蝇蚊虫老鼠凡是夜间活动的能出来的全都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光是晏七七自己都抓了好几条三寸长的蜈蚣。 看来在这里活下去真的要看造化,不被打死也要被毒物咬死。 长夜漫漫,浑浊的空气里蚊虫嘤嘤作响,谁也睡不着。 偏偏这时候,有人稍微咳嗽了几声,本来晏七七觉得没什么,突然她发现刚才还好好睡在一边的人都站起来朝角落里涌去。 接着几阵拳打脚踢带着叫骂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肺痨鬼,再敢咳看我不踢死你!” “咳咳……”几声蚊呐一样的咳嗽声像是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还咳,早死早超生,别害我们!”大概是打累了,那群人又一窝蜂的散去,晏七七循着声音找到了一个缩坐在承装秽物木桶旁边的女子。 晏七七看见她嘴边还有血迹。 咳的这么严重,气息又短,看着像是肺炎。 下意识的,晏七七的手就搭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旁边一直冷眼旁边的众人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朝门口躲避挤成一团,本来还拥挤的空间因为其他人的避让反而宽阔了不少。 不光是其他人,就连刚才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都偏过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人蜷缩成虾米状,眼神防备的看着她。 “别怕,我是大夫,让我瞧瞧。” 还没等那女子说什么,在远处躲避的人中就开始讥讽,“新来的,你还是离这个瘟神远一点,她身上都是病,还能传染人,我们这里好几个都被她害死了。” “传染?” 兀的,晏七七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朝马桶里看了一眼,秽物上面飘散着是全是发黄的浓痰! 这只怕不是肺炎,而是肺结核! 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开口了,声音嘶哑,“你走吧,她们说的没错,我有病,免得被我传染了。” 即便是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说话却条理清晰,气息不稳也在尽量克制,很是拘束。 晏七七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齐腰的黑发虽然多日未曾洗过,却也柔顺的披在脑后,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脚印,想必也经受过不少的欺凌,嘴边的血迹只怕不是咳的,而是被打的,右脸还未消肿,孤独无依却如同盘丝蒲苇,任人欺凌也有自己的风骨。 “你别说话,信不信我揍你!”突然又从旁边站起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干粗活的,长得极为壮实,她走过来作势就想抬起脚踹那弱女子。 “你干什么!”晏七七抽出发簪指向高出她半个头的女子,“再敢欺负她,我要你好看!” 很显然,就目前看来,别说是一个晏七七了,就算是再来两个,那壮实的妇人都能打得过,她冷冷一笑,不进反退,“好啊,瘟神运气不错嘛,来了个帮手,行,今天我就连你和她一起教训!” 话音刚落,那壮实的妇人抬脚就踹,眼看就要把晏七七踢飞,就连刚才那咳嗽的女子都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心!” 没想到晏七七非但不躲,反而迎面而上,只不过灵巧的身子借势一弯,右脚一勾一踢,瞬间就踹中了那壮实夫人的膝关节,那是人双腿最为脆弱的地方,壮实妇人也不例外,竟然被踢得直直的跪了下去。 晏七七转身站在她面前,望着跪倒在地的妇人,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客气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那妇人在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面前吃了个大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大吼一声站起来就要重新扑倒晏七七和她拼命。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就要得手的妇人却停了下来,开始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原来晏七七用尖锐的发簪抵住了那妇人的喉间,她神色淡然,手中的发簪越发用力,逼得那妇人小心谨慎,生怕她一不小心失了手。 “我是大夫,知道人的构造和血管分部,也知道刺穿哪里能让人血流而死,也知道哪里放完血,却能让你慢慢死,今天只是个教训,再欺负弱小,这根发簪就不是刺伤你这么简单了,听懂了吗?!” "她是灾星,谁和她走的近都会死,你等着瞧吧!”那壮实妇人到底还是感觉到了害怕,偏偏输人不输阵,还在那里危言耸听。 两人正僵持不下,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啪啪啪”的鼓掌声,还没等晏七七回头,她就发现那咳嗽的女子像是非常害怕的缩了缩腿,朝角落里躲去。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众人此刻也全都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晏七七这才朝外面看了过去。 瞬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眸子,寒沉如冰。 “大胆!见到贺大人还不跪下!”那护卫厉声呵斥,准备拔刀相向。 晏七七抬眼看了一下来人,一丝玄色锦缎刺绣袍,领口的盘扣扣到了下巴,脚下踩着一双凌云靴,头发全白衣服却是一身黑,果然和传闻一样。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主事,人人闻之色变的贺阎王贺东来! 贺东来抬手将侍卫拔刀的手按了回去。 别人怕他,晏七七可不怕,看见护卫那狐假虎威的架势,冷哼一声,”贺大人乃大理寺主事,是文官四品,而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和郡主,享受三品俸禄,我没让你家大人跪我就算我格外开恩,你算哪根葱,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第229章谁给他的胆子?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贺东来喉咙嘶哑,声音桀桀像是锋利的刀剑从铁片上刮过,让人心里十分不适。 他一双鹰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不知道学识渊博的郡主有没有听过,到了我大理寺,就等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望着贺东来那副森然阴鸷的脸,晏七七的心越来越沉。 恍然间她明白了一件事,贺东来如此坦然,见到自己亮出了郡主的身份却一点也不慌,由此可以推断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抓进来的消息。 能如此坦然的对自己,而且话里话外还有呼之欲出的威胁意味,谁给他的胆子? 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拥有至高权利的人! “那我也请问贺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晏七七定定的望着贺东来,刚地上跪倒一片的人不同,她昂着脖子,十分坦然。 贺东来同样也在看着她,眼里寒光闪烁,过了良久,嘴边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既然郡主如此坦然,那随我走一趟吧。” 还没等晏七七说话,身边传来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活该!”是刚才那在晏七七这里吃过亏的壮实妇人。 晏七七自然不是吓大的,她挑了挑眉,“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主事大人审案的风范。” 大概是这里太久没有人敢这么对贺东来说话了,一时间牢房内鸦雀无声,一根针掉落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听她说完,贺东来又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却未曾再说什么。 贺东来在前面走,晏七七走在中间,护卫跟在最后,三个人弯弯绕绕走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贺东来才在一个石璧门前停下。 转头对着晏七七不阴不阳的笑了笑,“郡主厚爱,令贺某不胜惶恐,今日贺某会同样对郡主报以厚礼。” 这话说的就让她有些听不明白了。 她敢保证自己跟贺东来是第一次见面,可为什么她总有股感觉,貌似贺东来对她始终抱有一股很大的敌意。 刚才那段话,更像是在咬牙切齿。 还没等她想明白,石壁门已经被打开,这里竟然是个机关门,不细看觉得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可等墙壁移开,里面别有洞天。 “郡主,请。”贺东来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晏七七的胆子向来很大,也是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个性,她挺直了身子,淡定的朝里面走去。 刚一踏进去,她就感觉很不对劲。 向来嗅觉敏锐的她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里面看似清扫的一干二净,可那血腥味让自己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十分难受。 贺东来一直紧紧的观察着晏七七的一举一动,见她面色苍白,以为是里面挂着的那些刑具吓到了她,他十分喜欢欣赏那些人见到这些时,面露出来的恐惧,这会让他一直空虚的心,陡然涌起十分舒坦的快感。 之前外界对于贺东来这个人的传言,晏七七一直半真半假的听,直到今天亲眼看见,她才能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的确是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人。 别人越是害怕,他就越兴奋。 晏七七知道,这是心理学上典型的失衡反应,蓦然的,她想起了之前在雾云山遇到的那个变态尊主公孙璃,这两人的变态级别应该有的一拼。 看来,这贺大人貌似也受过不小的刺激,不然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应激反应,他现在所喜欢的一切,都是当初他自己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所留下的阴影,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他这种反应就会加重,想要更多血腥的刺激来抚平自己的焦虑。 这种人,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贺大人带我到这里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您这里挂着的刑具种类复杂多样吧?” 好在这里的空气只是在开门的一瞬间有些难闻,门打开后空气流通,血腥味淡了许多,那股恶心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 同样的,晏七七也知道,虽然她只是有嫌疑,但是贺东来不会对自己动手,叫她到这里来,不过是想吓唬她。 她瞬间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她以心理学专家的身份协警察局里的刑侦人员审讯嫌疑犯,在一件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台灯和一台滴滴答答响的闹钟。 那些犯了案的嫌疑人心理素质极其过硬,尤其是身上背负命案的嫌疑人,一抓到人就审讯完全没有用,他们会不停的跟刑侦人员拖延时间插科打诨。 所以当时晏七七就会拿出自己独创的审问手法,什么也不说,先关押几个小时,审讯人员到点就去吃饭,也不用打持久战,但是去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大声谈论今天吃什么。 如此一来二去,那些被晾在一边的嫌疑人就会主动没话找话,开始变得暴躁起来,这就是突破口。 后来再有人问起晏七七为什么会用这个方法的时候,晏七七便告诉他们,其实人的心理承受是有极限的,但是人在饥饿的环境下,大脑分泌出来的多巴胺就会让人很亢奋,而美食又是最能直观打击人的心理防线。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光是看别人吃东西,口水都会流出来的原因。 同样的道理,犯人有着比常人更为细腻的心思,你说一个,他会脑补出十个,久而久之谁都受不了,人一旦暴躁起来就容易失去理智。 如今她在这个异世,再看看贺东来,不得不说,他极为擅长心理战。 要是一般人,说不定就屈服了,可她晏七七不是。 第230章观摩是假,给她下马威是真! 贺东来听着她平静的问话,一直阴鸷的双眼有光芒微微闪烁,宛如猎人发现了猎物的兴奋感,“郡主真喜欢开玩笑。” 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开始骇然,眼神一紧,再次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探究。 别说她是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就算是平常高大威猛的壮汉,被带到了这里,只需要看上一眼这触目之间皆是亮堂刑具的房间,不要说严刑逼供了,几乎立刻就会瘫软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可她却很不一样! 除了刚开始进来的那一小会儿她脸上略微表现的不太适应之外,此刻她眼睛里冒出的全都是新奇,是对这些刑具的探究,而不是恐惧! 这让贺东来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挫败感,事情的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 看着晏七七对这刑具视若无睹的神情,他语气寡淡犹如一条冰冷的蛇,“既然郡主觉得这些平平无奇,那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好在审问一个犯人,郡主若是有兴致,可以在旁边观摩一下。” 观摩?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只怕观摩是假,下马威是真! “好啊,拭目以待。” 谁怕谁。 贺东来笑得十分诡异,凉薄的双眸像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往前走了两步,“郡主,请。” 晏七七眉头微微一挑,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贺大人请。” 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不像是被关进来的,反而像是被贺东来八抬大轿请过来的一样。 又是一扇石门被推开,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走到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里面有三五个人在一个木架子前审问犯人。 走进来的晏七七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是隔音的! 难怪刚才在外面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他招没招?”贺东来面无表情的看向那群人。 听到问话,一个捕头模样的人颠颠的跑了过来,“回禀大人,这厮嘴很硬,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把兄弟们折腾出了一身臭汗!” 晏七七放眼望去,那木架上的人垂着头,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而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全身上下只用一块薄布捂住了关键部位,四肢都被绑在架子上,犹如耶稣受刑时的模样。 但那刚才过来回禀的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都没有用刑怎么会让他们一身臭汗? 贺东来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晏七七一眼,“郡主来的真是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就有现成的让您掌掌眼。” 他说的漫不经心,晏七七的后背却开始发麻,她虽然在之前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电视剧里播放的那些酷刑在历史上都是有记载的。 如果贺东来动手,肯定会下死手,一来是震慑犯人,二来也是要吓唬她。 “审问犯人,其实我们最喜欢牙尖嘴利的硬骨头,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大理寺的刑具会逐一用在他的身上,哪些好用,哪些需要改进,总是要有人试一试的,郡主您说对吧?” 这些话从贺东来嘴里说出来,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在晏七七的耳中,越听心越寒。 这么一个用尽了严酷手段迫使人就范的刽子手,他和哪些罪大恶极的人又有何区别? “郡主知道这人是谁吗?” 晏七七看那被绑着的人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紧闭着双眼,相貌堂堂看起来貌似是个做官的。 “这位就是咱们大晏国的户部尚书魏启明,魏大人,二品大员。”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在贺东来说出“二品大员”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总觉得这嘲讽的语气是贺东来在借机嘲笑自己。 晏七七瞪大了双眼,“二品大员乃是朝廷重臣,犯了事难道不是由刑部来处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就是置国法于不顾。 可是贺东来像是听见了极为可笑的笑话,嘴边的嗤笑声更是不屑一顾,“二品大员?那也只是以前,在我这里,只有罪孽深重的犯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魏启明已经被人从木架子上放了下来,接着几个人合力将他抬到了一个能容得下一人的浴桶前停下。 这个浴桶设计的也很独特,桶上面有个铁丝网编制而成的盖子,也就是说,只能坐进去,不能站。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傻到以为贺东来会如此好心,特意吩咐人为这位二品大员沐浴更衣。 浴桶上面的盖子被打开,几个人将那晕过去的户部尚书放进了桶里,然后锁上了盖门,退出了一丈远。 贺东来左手捂着鼻子,笑容如春风拂面,心情貌似十分好,“郡主,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和他的笑容不同,刚才一同行刑的几个人却瑟缩的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晏七七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浴桶的方向传了过来。 接着是剧烈的抖动声,还有人头撞向那铁丝盖的声响,咚咚咚的,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晏七七一大跳,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会发出这么凄惨的叫声。 “时候差不多了。”贺东来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一副看戏的表情,晏七七壮着胆子往前走去查看。 等走近了,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禁不住骇然,双眼瞪大看向站在一边怡然自得的贺东来,手脚发颤,刺骨的寒意遍布全身。 第231章禽兽不如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户部尚书此刻在浴桶里凄厉的翻身惨叫,桶里的水早已被鲜血染红。 那浴桶上的铁盖也不是普通的盖子,外面看着平滑,里面却焊接了一层利齿,也就是说,刚才魏启明想要顶开盖子的时候,那盖上的利齿便会划伤他的头皮…… 此刻再看向浴桶里,晏七七发现浴桶里居然有一堆密密麻麻的蚂蟥在水中游弋! 蚂蟥吸血,不吸饱誓不罢休…… 浴桶里的惨叫声越来越低,终于,里面的人不动了。 贺东来这才信步走了过来,像是在对她炫耀战利品,“哦,刚才忘记告诉郡主了,他们几个人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将魏启明的腿用针扎满了小洞,而浴桶里是加了盐的,这些蚂蟥怕盐,又对血腥味相当敏感,在下就是想看看,那么小的洞,蚂蟥到底能不能钻进去…… 晏七七身心俱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常言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像贺东来这种以施虐别人获得快感的人渣,她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简直禽兽不如! 贺东来像是终于从晏七七脸上看见了令自己满意的神色,心情也变得大好,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郡主不需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也别心疼别人,因为……如果你不能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那么下一个变成这样的就是你!” “你敢!” 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贺东来凑近了她,“我敢不敢,郡主等下试一试就知道了。” “你们怎么能如此阴毒?他是朝廷二品大员,这么做,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审问模式了,酷刑之下人的意志力薄弱的如同一张纸,这和屈打成招又有什么区别? “王法?”贺东来桀桀的阴笑了两声,“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来人,将那废物拖出来!”随着贺东来一声令下,几个护卫一涌而上将魏启明拖了出来。 浑身是血的魏启明早已被折磨的失去了知觉,头皮上全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划伤,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来,脸上也被血糊了一脸,要不是见他胸脯还微微起伏着,晏七七真以为他死了。 贺东来在他面前蹲下,用铁棍抬起他的下巴,语气阴冷:“魏大人,本官耐心有限,没时间陪你慢慢耗着,你要是识相,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否则……本官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区区一个四品官,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朝廷二品大员! 晏七七恨不得一针扎死他! 如此肆无忌惮,这大理寺置王法于不顾,看来这贺东来比传闻更加心狠手辣! “拖下去!” 魏启明宛如一条死狗被人拖拽了下去。 暗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贺东来擦了擦手,看向一边坐着的晏七七,眸中泛寒:“郡主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晏七七没有回答,只是恨恨的看着他。 贺东来点点头:“既然没话可说,那本官就送郡主回去……” 其实他今天带晏七七过来,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杀鸡给猴看,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 再说了像她这样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体会民间疾苦,吓一吓,说不定什么都招了。 不过让他稍感惊讶的是,刚才那么血腥的场面竟然都没能吓住她,她也没有跟其他的官家小姐一样花容失色,面容反而十分淡定。 再仔细看她,也不像是装的,倒是真的不害怕。 贺东来是察言观色的老手,可是这一次他却看不透晏七七,不知道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晏七七被押解着按照原路返回,等回到牢房,众人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极为诧异,跟见了鬼一样。 “之前被带走的人,无一不是被打的浑身是伤,从上到下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你是第一个被主事大人亲自提审还完好无损回来的人……” 晏七七也在诧异,既然贺东来是大雁飞过都要拔掉一层毛的人,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安然无恙?看来今日只是想震慑她。 “刚才多谢姑娘解围搭救,在下周涟漪,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晏七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前被她诊过脉的女子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周涟漪?”晏七七一呆。 《诗经 伐檀》有云,“河水清且涟漪”,晏七七再次看向这个努力想要抑制住咳嗽声的女子,面容清隽秀美,不像是普通人。 况且能取这个名字的,一定是读书人。 “我叫晏七七,你好。”说完她极其自然的将自己的手伸向周涟漪。 “你好……”周涟漪却很是犹豫的样子。 “不好意思,这是我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吓到你了?”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她直到现在还没改过来这个习惯,在现代社会,通常和人打招呼就会握手,可是在这里,再用这种方式就会显得突兀。 周涟漪急忙摇头,“晏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这么多天了,你是这里第一个肯同我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肯同我做朋友的人,谢谢……” 这话听在晏七七耳中也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辛酸。 她曾经也体会过没有朋友的痛楚,那种孤独无法言说,同样的,她现在也能体会到周涟漪得了这个病又被人欺负无处诉说的心情。 晏七七轻轻的拍打着周涟漪的手,“我没有误会,我想说的是,周小姐你只是生病了,这个病不难治,只是现在没有药材,别听她们瞎说,你会好起来的。” 周涟漪的眼眶里已然有泪光在闪烁,她轻轻的点了点,“谢谢你。” 第232章这小丫头看着傻乎乎的 —— 云安之一回到府里就笑得很是开心,坐在书房下棋的云羡都听见了他的笑声。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在云府云安之还有丞相的身份拿捏着,人多的时候面对云羡他还不怎么觉得害怕。 不过云羡的问话他还是不敢不回答的,向来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觉得云羡今日的心情貌似不错,心也放下了大半。 “没什么,就是今日见晏天霁那个老匹夫吃了瘪,出了我一口恶气,心情很好。” 云安之喜上眉梢,看来的确很高兴。 云羡不在朝为官,但是他也知道朝中之事向来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风水轮流转,尤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一旦一方吃了亏,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私底下难免会乐开了花。 “说来听听。”云羡右手落下一子,眼睛紧紧盯着棋盘,说这句话的时候委实有些漫不经心,完全是他顺嘴问的。 “今日上朝,本来慎郡王府千金自杀那件事情已经了结了,但不知道慎郡王突然间抽什么风,竟然冒死进言说是成国公的女儿,就是那个安和郡主没有洗脱嫌疑,要求重查此案,本来陛下没有同意,可晏天霁那个好女儿竟然自己主动要求去大理寺配合查验!” 云安之接过小厮奉过来的热茶,吹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喝了半盏后才继续往下说,“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大理寺主事贺东来那是有名的贺阎王,落到了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安和郡主还真是那顽固不化老匹夫的亲女儿,脾气秉性太相似了!” “老匹夫的心肝宝贝有难,他肯定着急上火,你说我该不该开心?”何止是开心,要不是顾忌这是皇城根下,他还真想放几个炮仗庆祝一下。 他刚说完,却看见刚才下棋下的还好好的云羡突然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云安之有些不解,“都要吃晚膳了,又要出去?” 云羡停下了脚步,转头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吓得云安之一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来,“我就是想问……”声音越说越低。 “管好你自己。”丢下这句,云羡转身就消失在大门处。 等确定看不见人影了,云安之这才抬起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刚才那一眼,差点吓死他了,云羡目光凛然,宛如藏着无数把利剑,看向他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那眼神着实可怖! 云羡赶到摘星楼,刚上二楼,景殊面露难色的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慌什么?”云羡知道景殊不是这么沉不住气得人,见他愁眉苦脸的,想来是遇到了棘手事。 “少主,您可算来了,我快被这小丫头烦了半天了!” “小丫头?”云羡没明白。 景殊却像是遇到了救星,急忙点头,“就是晏七七身边那个胖乎乎的丫头,早知道她这么难缠,当初就不应该给她摘星楼的腰牌,现在把自己带坑里去了。” 摘星楼以拍卖绝世珍宝出名,每隔七天拍卖一次,因为名声响亮,那些慕名而来的客商蜂拥而至全部都往这里挤,不光是摘星楼,就连摘星楼方圆五里以内的客栈家家爆满,还有些来晚了住不上店的干脆就近买了宅子。 一时间令摘星楼周围的房子都紧俏了不少。 而这紧紧是卖家,那些买家为了想买到自己心仪的宝贝,也是隔三差五都要来摘星楼里溜达一圈,诺大的摘星楼天天门庭若市堪比菜市场。 为了杜绝每天熙熙攘攘的人进来,摘星楼干脆每天限制人数,而对那些贵宾则会发放摘星楼的专用腰牌,这样也能凭借腰牌随时随地过来。 就这一块腰牌,黑市上就炒到了五万两银子一块,而且还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 而令景殊十分不解的是,偏偏少主分文不取的送给了晏七七一块,说欢迎她随时随地过来。 景殊分明也记得,当时少主把这宝贵的腰牌送给晏七七的时候,她眼中分明是不屑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稀奇。 少主也见怪不怪,什么也不说。 而欢喜就是在给郡主收拾衣物的时候,在那里面翻出来的腰牌,她绞尽了脑汁,也只能想到来摘星楼里找云羡,不管怎么样,希望他能救郡主。 景殊努了努嘴,“人就在里面,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说您在丞相府,要找您上那儿去,可她呢,偏不听,就在这里哭,一边哭一边等,谁都劝不住。” 云羡闻言朝里走去,只听着呜咽的声音响起,时断时续的。 等走进了才发现,景殊口中所说的,差点哭断气的小丫头,竟然左手一个糕点,右手一盏茶,边吃边喝还一边断断续续的哭,忙的不亦乐乎。 欢喜吃的正带劲,突然感觉面前一暗,自己抬头一看,赫然发现一身白衣宛如谪仙的云公子就站在自己跟前。 “嗝……咳咳……”吓得她嘴里嚼完还未吞下去的糕点呛到了气管里,连连咳嗽。 云羡偏过头,景殊瞬间明白过来,拿起茶壶将欢喜的茶碗蓄满,“别急,少主来了,先把糕点咽下去,再慢慢说。” 欢喜哪里还能等。 马上放下手里的糕点和茶,也不管自己的手有没有擦干净,一把抓住云羡的衣袖,眼泪说来就来,“云公子,你可要救救我家郡主啊,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郡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云羡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似傻乎乎的,对待自己的主子倒是忠心耿耿。 第233章对她的事越来越上心 “你家侯爷都没办法,我又能如何呢?”云羡扫视了她油乎乎的手一眼,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离。 欢喜被这句话问的愣住了。 过了一秒,眼眶顿时红了,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瞬间滴落下来,已然带了哭腔,“那怎么办,别人都说大理寺是吃人的地方……” 现在云羡稍微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景殊会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小丫头的脸比这夏日的天气转的还快,他们可以上阵杀敌无数,血溅满身而面不改色,唯独对待女人的哭泣声是没有半点办法。 尤其是景殊,深受其害,一见她又有要哭的架势,顿时后退三米。 “你先别哭,先告诉我成国公是怎么跟你说的?” 欢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就连云公子你都没法子,侯爷说了什么也于事无补。” 景殊真觉得这丫头有时候傻得可爱,“既然你觉得我家公子神通广大,问你你又不说,叫公子如何帮你?” 一听这话,泪眼婆娑的欢喜顿时止住了哭声,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云羡,“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别问了,快说吧,你不说等下我们少主改主意了。”景殊要被这傻丫头打败了。 “侯爷说郡主没有大碍,只是陛下给晏家的一点教训,其他的我也没听懂……”按照欢喜的智商来说,道理太深的东西她的确会闹不明白。 可云羡心中却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其实很明显,慎郡王旧事重提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煽风点火的是平时素来跟成国公不和的那群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大好的机会放在他们面前,自然人人都想着要上去踩一脚,以泄心头之恨!晏帝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也乐见其成。 云安之就是其中之一。 欢喜抹了一把眼泪,“其实侯爷也说了,陛下不会为难郡主,可是我听说那贺东来手段很辣,郡主又单纯,在里面叫天天不应,万一受了委屈……” 她的眼泪像是装了开关,说流就流。 云羡其实早就料到了。 聪明如成国公,在波云诡谲的官场浸淫多年又怎么会猜不透陛下心中的想法? 此刻以不变应万变恰恰是最好的。 等陛下的气消了,自然这件事情就悄无声息的了了,可要是万一,不顺着陛下的意思来,只怕会物极必反,七七反而更危险。 “你家侯爷说的没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办法,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家郡主目前来说很安全。” 从两个人的口中得出了相似的结论,欢喜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眸中还有犹豫之色,这时候景殊站了出来,“回去吧,你哭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要是你家郡主回来了,你这副样子当心吓着她。” 欢喜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没有了姑娘的哭声,二楼房间内又恢复了静谧。 云羡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景殊安静的站在一边,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声,少主有一个习惯,就是想事情的时候坐不住,必须来回走动。 看来,少主对所有和晏七七有关的事情是越来越上心了。 …… 亥时三刻,太极殿内仍然灯火通明,烛火抖动跳跃着倒映在晏帝脸上,更显得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望着跪在底下的人,良久晏帝才放下手中的奏章端起热茶,语气平淡,“这么晚你过来找朕,就是为了说这个?” 一身四品朝服加身的贺东来正匍匐在地上,听见晏帝的问话,他急忙应道,“陛下圣明,微臣就是拿不定主意才……” “啪嗒!”一声,晏帝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声调拔高了好几度,“你大理寺不是一向都自诩秉公执法的吗?怎么这件事情就需要朕来替你拿主意了?” 贺东来闻言似乎抖了抖,身子趴的更低,“陛下明鉴,微臣速来听闻陛下看中成国公,此番他的爱女进了大理寺,微臣想着……”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头颅微垂,嘴角却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 果然和他所料不差,晏帝好像更生气了,“放肆!朕看中谁,重用谁,朕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也胆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那,安和郡主的案子……” 晏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贺东来,“贺大人,朕看你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点道理不懂吗?下去吧,朕乏了。” 贺东来心中顿时明亮起来,嘴角笑意更甚,头却垂得更低,“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微臣告退。” 从宫里出来,贺东来心情大好,他之所以忍了几天没对晏七七下手就是顾忌陛下这边模糊不明的态度,万一事情发生反转,头一个背黑锅的就是他。 可是已经过去两天了,上头既没有要放了晏七七的意思,又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一般人关着也就关着了,可这位不一样,是和他有深仇的人,贺东来想了一天后,便决定冒险进宫试探一下陛下的态度再说。 果然这步棋他走对了。 看来陛下对成国公也不是那么看重嘛,不然怎么会说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来,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动用刑法从晏七七嘴里套出话来吗? 贺东来刚刚走出太极殿,突然有人在背后小声的叫住了他,“贺大人留步。” 还是个女声。 贺东来回头,一个身影由远及近的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篷,浑身上下捂得极为严实。 第234章对付贱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皇宫,他还真以为见鬼了。 紧接着那一直低着头的人将斗篷掀开,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容貌。 贺东来大吃一惊,“长公主?” 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下嫁到京郊武将的长公主晏洛青! “贺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晏洛青朝旁边的丫鬟示意,那丫鬟急忙拿出一个四方宽的盒子,拱手放到他的面前。 贺东来眉头微蹙,并没有去接,眼神莫名的看着晏洛青,“长公主您这是……?” 他不常在宫里走动,却也知道这公主是做了错事才下嫁给武将的,而且还一度惹得陛下不喜,要不是这几天正好是八月十五祭天大典,只怕这位长公主还进不了宫。 更让他觉得难以理解的是,长公主虽然在陛下面前失了宠,可她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的亲骨肉,想要什么,根本不用亲自动手,都是一句话都能解决的事。 可如今,她三更半夜穿成这样子,月黑风高趁着无人发觉的时候来堵自己,饶是机智如贺东来,也想不出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贺大人,本宫有事相求。”那丫鬟拿着的盒子又往贺东来面前走近了一步。 “长公主说出来便可,只要贺某能够办到,一定竭尽所能。” 晏洛谦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眼神一如既往的狠毒,一字一顿,“本宫只想恳求贺大人,千万不要对晏七七那个贱人手下留情!” “……” 贺东来一双鹰眼如勾,看着晏洛青的目光淡定,“长公主说笑了,贺某掌管大理寺以来,审问犯人向来是有理有据,有罪之人自然应该伏法,无罪之人在下也不会强加。” 他对于晏洛青的了解仅限于几次朝中晏帝设宴的时候打过照面,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今天她突然跑过来说让自己千万别放过晏七七,贺东来分不清是敌是友,自然谨小慎微,说话滴水不漏。 晏洛青似乎早就料到了贺东来是不好相与的,也没有多说,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将手里的礼盒放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 “贺大人秉公执法自然颇受父皇宠爱,母后也曾说过,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贺大人,有贺大人这样的能人实乃我大晏国之福。” 闻言贺东来双眼微微一闪,也没有再拒绝,抬手回礼,“微臣恭送长公主殿下。” 回到马车上,贺东来将那礼盒打开,里面装着的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幅画,他勾了勾嘴唇关上了锦盒。 看来这长公主也是个心机深沉的,早已将他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知道他素来偏爱古玩字画,便送了一幅北禹先生的画来投其所好。 而且日后就算是有人问起,也可以说是长公主赏赐的,果然聪明! “大人,现在我们是回府还是回……”车夫的话没说完,贺东来心情大好的摆摆手,“回大理寺,本官要去啃一啃那个硬骨头!” “是。” 马车飞速疾驰而过,瞬间消失在夜色沉沉的路上。 贺东来走后,敏公公疾步过来禀告给晏帝,“陛下,成国公已经在宫门口跪了很久了,乞求见陛下一面。” 晏帝的眼中满是疲惫之色,挥了挥手,“去告诉成国公,让他回去,朕乏了,不想见任何人。” “是。” 敏公公刚一走出来,站在门外许久的晏天霁就急忙迎了上来,“敏公公,陛下是不是要召我觐见?” “侯爷,您回去吧,陛下已经睡下了。” 晏天霁的心渐渐沉入到了谷底。 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陛下不打算见他。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敏公公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看不下去了,便多说了几句,“侯爷,刚才陛下召见了大理寺的贺大人,您可要当心了。” 敏公公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年,和晏天霁早已是老相识了,出言提醒几句也是情理之中。 他叹了口气,继续小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知道郡主是被冤枉的,郡主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奴才就能看出来,郡主宅心仁厚,平常连一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成为杀人凶手。” 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偏偏陛下看不见。 晏天霁朝敏公公福了福礼,“多谢敏公公提点。” “回去吧。” 看着成国公上轿出了宫门,敏公公这才回太极殿复命。 “他走了?可有说什么” “回禀陛下,成国公已经离开了,未曾说什么。” 敏公公走过去拿起剪刀将烧干的烛火芯减掉了一截,刚才还窜的很高的烛火瞬间平息了下来,“奴才知道陛下是在敲打成国公,好比这烛芯,任由它烧,只会晃着陛下的眼睛,只有陛下时不时的修剪一下,才能让它长久的亮下去。” 晏帝闻言放下了奏章,定定的看着敏公公,良久后才笑骂出声,“你这个老狐狸!” 夜风瑟瑟,宫灯摇曳烛火缥缈,晏洛谦已经独自在长廊下站了很久了。 在不远处两个小太监也在窃窃私语,“殿下这病才刚好不久,夜里风大不能这么吹啊……” 另一个太监道,“可不是嘛,但是你我又都明白,殿下决定的事情可咱们可是改变不了的。” “哎,这如何是好!” 就在两个小太监心急火燎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晏洛谦说话了,“来人,替本宫备马!” 备马? 这都已经要到丑时了,太子要马做什么? 第235章从不强人所难 “殿下,夜深露重,您该就寝安歇了……” 晏洛谦白皙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安歇什么?七七都……怎么,如今就连本宫说话也不好使了?嗯?” 一个“嗯”字隐然含了三分怒气。 平常太子殿下温文儒雅,说话从来都是有条不紊,鲜有像现在这样,急的面色都变了的。 那两个小太监也是常在殿下身边伺候,都是处事机灵的,一听殿下刚才说漏了某个人名,心中顿时了然,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准备去备马,一个准备去禀告陛下。 “回来,我和你们一起去马厩。” 这…… “殿下,马厩那地方不太干净,不适合您这尊贵的身份,还是我俩去吧?”小太监分工明确,这太子殿下三更半夜要出门,没有人保护那是万万不可的,最好是要调一个护卫队过来。 可晏洛谦马上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不必,时间紧迫,我们快去快回,你们两人跟着就行了。” 两个小太监闻言嘴角抽了抽。 太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太子出巡乃是大事,万一有个好歹,他们的项上人头不保不说,恐怕阖族都要遭难。 “殿下,您偷偷出宫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奴才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两个小太监吓得要死,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倒了八辈子血霉,让他们摊上这事儿。 “无妨,有什么事情,本宫一律承担,快走。”晏洛谦是铁了心。 这两个小太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太子的懿旨,只能悻悻然的带着太子一起去马厩选马,晏洛谦有宫牌,宫门打开,三匹骏马飞驰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白日里热闹林立的店铺早已打烊歇息,宽阔的街道上只有马蹄飞踏之声,太子骑马在前面引路,两个小太监紧随其后,飞奔了不久后,太子握缰勒马,在成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 “去叫门!” “这……”小太监有些为难,“太子,这不太符合规矩吧……” 岂止是不太符合,是相当不符合规矩,大晏国规定,皇族成员包括晏帝、皇后、太后、太子、贵妃、级别的王室去臣民府上,必须要在三里开外禁严,铺红毯,沐浴更衣后大臣们跪地相迎。 可太子殿下三更半夜私自跑到朝臣府邸不说,还要去叫门!这是在哪个朝代都不曾有过的事。 “怕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情本宫担着。” 彼时成国公晏天霁刚刚躺下,就有仆人来报,说是有贵客。 晏天霁觉得奇怪,这都已经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再说如今自己的女儿作为嫌疑人被关进了大理寺,那些在朝中素来跟他不合的人只怕都恨不得拍手庆贺,而那些平日里看着要好,一到自己有难又恨不得撇开自己的人就更不会来了。 那还有谁呢? 疑惑归疑惑,晏天霁到底还是起床迎接了。 “不知阁下……”他才说了四个字,一直背对着他,带着斗篷的人转身掀开斗篷,朝他微笑,“成国公,深夜打扰你了。” 来人以镶红宝石的金冠束发,面容是一如既往的矜贵高雅,外衫穿着一件白色纱衣以金丝镶边,俊才无双。 “太子殿下!”晏天霁身心俱震,“您这是……”打扮的如此奇怪不说,这太子随从就两个,也太随便了吧?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太子正朝自己使眼色,晏天霁顿时恍然大悟,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来人,将两位公公带下去喝茶,太子您请随我来。” 晏天霁将太子带到了书房,等热茶上来后他才开口问道,“不知太子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其实到现在晏天霁心里还在打鼓,不知道太子唱得是哪一出。 几个时辰前,他因为晏七七的事情去恳求陛下,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可现在太子又来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着晏天霁略带探究的眼神,晏洛谦眸中略含笑意,“侯爷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前来,只是想同侯爷商议,该怎么让七七出来。” 此话一出,晏天霁瞬间就明白了。 太子对七七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只是……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锐利森冷,“殿下又何苦要趟这淌浑水。” 晏洛谦却不以为然,依旧自顾自的往下说,“本宫昨日已经求过父皇,本宫猜想,父皇应该只是想堵住这个流言,给慎郡王府一个交代,毕竟皇祖母那里韩夫人是天天在哭泣。” 韩夫人是太后的私生女已经是皇室心照不宣的秘密,太后耳根子软,估计也是受了唆使,因此晏帝才左右为难。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推己及人也就很容易想明白。 “我这次过来,也是想请侯爷放心,我虽然爱慕七七,但绝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以此为要挟逼迫成国公府答应我的任何要求,就算是作为普通朋友,七七曾经救过我一命,于情于理,救她出来也是应该的。” 此刻的晏天霁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又何尝不知道太子对七七的情谊,刚才那番话,他都没用太子尊贵的身份压持,不是用“本宫”自称而直接用“我”字,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在对待七七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不会倚仗太子的身份落井下石。 同时他有很感动。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很多,可雪中送炭却少之又少,太子身份尊贵,却仍然急他所急,甚至还挑明说帮助是不求回报,晏天霁动了动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第236章小小年纪就会蛊惑男人 此时的晏天霁好比在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太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事已至此他不再推辞双膝跪地朝太子行大礼,“微臣谢太子殿下隆恩。” 晏洛谦急忙搀扶住晏天霁,阻止他跪下,“成国公言重了,您乃我大晏威名赫赫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却恪守一个臣子的本分,就连七七,本宫也十分了解,她断然不会做出那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凶,救她出来!” 听着太子铿锵有力的声音,晏天霁也一扫心中的阴霾,朝他拱了拱手,“臣谨遵殿下教诲。” 只是说归说,要想查出真凶可真是难上加难。 白夕颜的贴身丫鬟早已命丧当场,就连尸体也早已处理干净了,那天晏七七口中所说的厨娘更是查无此人,而当时晏帝的态度是息事宁人,毕竟这件事情是丑事传出去不好听,所有的证据早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成了一桩无头案。 “这件事情许国公府的态度也很奇怪,不闻不问,着实有些诡异。”晏洛谦之前在殿上碰见过许世安一回,只觉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太过平静,根本不像是经过大喜大悲后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不错,臣也是如此觉得,这许丞素来跟臣不合,如今七七被关进了牢里,想必最开心的就是他!” 果然是冤家宜结不易解,就算是晏七七不在乎,可在晏天霁心中还是会为女儿感到不值。 “成国公不必忧心,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晏洛谦说的神神秘秘。 晏天霁一听有戏,急忙道,“还请殿下明示。” “本宫听闻,当初在许府,七七曾经在白夕颜喝过的汤碗里察觉到了一味药,而那味来历不明的药也经过太医院御医的确认是多加了一味鹿茸,我想,如果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案底,只要我们知道了这鹿茸从哪里来的,产自哪里,谁曾经买过,用在了何处,便能一目了然。” 对啊! 当时不光有七七,就连御医都来了,而且得出的结论也和七七的不谋而合,只是当时人多嘴杂,没有细问。 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如今能够救七七唯一的突破口。 可是晏天霁一转眼又显得有些怅然,“殿下说的倒是容易,殊不知光是京城中药铺都有上百家,要是一家一家找,先不说那鹿茸被何人所买,光是翻找记录都要找到猴年马月了。”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完成不了的。 光是想都觉得丧气,这是一个失望大于希望的死局。 晏洛谦听完却笑着摇了摇头,“侯爷此言差矣,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拿到太医院封存的档案,我们去找一个人,定然能事半功倍,不出一天,一定可以完美解决。” “谁?”晏天霁觉得很奇怪。 这么大的工作量,竟然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解决?谁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晏洛谦剑眉微扬,嘴里缓缓的说出几个字,“ ‘摘星楼’ 云羡。” …… 蝉虫鸣叫的夜晚,天边一轮明月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已经回到皇后寝宫的晏洛青挥手让正在为皇后梳头的宫女下去,自己亲自拿起玉梳温柔的为皇后娘娘梳发。 皇后望着铜镜里的容颜,抬手在自己脸上慢慢的抚摸,语气轻缓,“刚才敏公公过来传话,说陛下批阅奏章已经很晚了,太极殿离沁贵妃的揽月殿近些,就在那里歇下了。” 晏洛青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为皇后梳发,“母后,贺大人已经答应了。” 皇后陈心柔却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按照祖制,八月十五以后的半个月,皇帝是必须宿在皇后宫中的,可是青儿,你父皇却连多走几步都不愿意,” “ ‘红颜未老恩先断’想来他现在看我只会觉得厌烦吧?沁贵妃年轻漂亮,陛下自然被她迷得团团转流连忘返。” 置祖宗礼法于不顾,就连她这个皇后,也只是徒有一个虚名而已,晏洛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恨恨道,“母后,难道当真要让太子哥哥娶了晏七七那个贱人不成?” 她像是还不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果然和她那个贱人母亲一样,小小年纪就知道狐媚蛊惑男人!” 陈心柔刚才纾解了一番郁气候心情已然开阔了不少,转过身轻声安慰起晏洛青来,“青儿,别着急,你太子哥哥年少气盛,加上那个疯丫头又救过他的命,自然会令他高看几眼,不过这件事情说难办也难办,说容易也很容易。” 上次晏洛青本来是想给她下药的,结果没想到的是反而自己误喝了那杯有药的酒,失了身不说,她连嫁人都十分匆忙。 关键是那个武将根本就不解风情,晏洛青只要一想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晏七七害的,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一听母后说有法子治晏七七,顿时眼中就开始发光,“母后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陈心柔微微一笑,“主意倒是有,不过要先看贺东来到底能从她身上问出什么了。”说完她轻轻拍打着晏洛青的手,语重心长,“青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即便是嫁的人不如意,你也要时刻谨记,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大晏国的长公主!” 不知道是不是陈心柔铿锵有力的声音感染到了晏洛青,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斗志来,“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 陈心柔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本宫的好女儿,天色不早了,睡吧。" —— 晏七七好不容易将蚊虫赶走,刚刚睡着,就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给泼醒了。 第237章只能任人宰割 她睁眼一看,赫然就见贺东来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自己面前。 “郡主,跟我们走一趟吧!”贺东来阴鸷的双眼幽深如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话音刚落,不待晏七七回答,大手一挥,“带走!” 一伙人来的动静太大,惊醒了房内的所有人,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犯人们见到了这群穿官服的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只能瑟缩在角落里发抖。 突然一个人冲了出来,“你们干什么!不能抓走她!白天不能审吗?为什么非要在晚上!”周涟漪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发了疯一样的拦住想要带晏七七走的侍卫。 大概是没有想到真会有人有胆子敢出来,护卫们没有注意,被周涟漪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这恶臭熏天的牢房里。 又或许是很久没有碰见这样胆大妄为的人了,而他们正好缺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那护卫怒目而视,瞬间抽出腰间缠绕的皮鞭就朝周涟漪挥了出去! “贱人,敢拦官家办事,信不信我马上送你见阎王!” 这倒不是他口出狂言,谁都知进了大理寺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在这里不管你多么有能力,多么有背景,也犹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识时务的,会小心翼翼,以求保的一条小命,而不识时务的,也会被那些人随便找个由头活活打死,反正每天大理寺会抬出去那么多人,谁又会真正关心那人是怎么死的。 皮鞭上都粘了倒刺,打下去痛,收回来的时候更痛,只一下,周涟漪躲避不及,胳膊上瞬间就被划拉出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晏七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见周涟漪挨了一鞭子,顿时心头火起,厉声呵斥,“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抓的人是我,和她没关系!”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贺东来阴测测的笑了起来,“郡主,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代价,在这里,每个人都不敢保证自己明天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出去,所以,夹起尾巴做人挺好的,不然,她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你!”晏七七心中愤懑,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更让她心中震撼的是,周涟漪一个弱女子都能在这虎狼之地为自己说话, 她心中很是感动。 “还不走?是不是想让这个贱人给你作伴?那也行。”他大手一挥,正要拉走周涟漪,晏七七见状急忙出声,“我走,拉我一个人走就行了,和周姑娘没有关系。” 贺东来这才挥手制止,“还是郡主识大体。” “带走!” 夜色沉沉的黑夜,走廊两边晦暗一眼望不到头,晏七七双手带上镣铐被人带着往前走,犹如走上了一条不能归来的路…… 晏天霁在朝为官几十年,向来都勤勤恳恳,知道做事需要亲力亲为,对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他向来都太喜欢。 尤其是在外界传闻摘星楼如何神通广大的时候,他在心里依旧是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官家子弟开的猎奇的品鉴楼吗?什么时候传的这么神乎其神了? 往常经过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可是今天,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他也来到了这座名声在外的二层小楼面前,望着人流攒动的景象,他却有些踌躇不前。 晏洛谦都快进门了回头才看见成国公面露难色的一直在门口徘徊。 “侯……晏先生,进来啊!”晏洛谦话音刚落,门口一个小厮模样的就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排队拿号听见没有?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挤什么挤?”或许是见多了那些想要找便捷方法进来的客人,小厮熟稔的话已经脱口而出,甚至还动起了手,想要将晏洛谦赶到后面去。 “你没听……”见字还在舌尖打转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小厮就被晏洛谦掏出来的腰牌闪花了眼睛。 腰牌只有巴掌大小,可上面却实打实的用黄金雕刻着飞龙,旁边有个‘谦’字,乃是晏洛谦的名讳。 小厮虽然干着迎来送往的活,但是不代表他对官场一无所知,相反,但凡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在他的心中都有一个花名册,喜好,腰牌模样,乃至平常穿衣打扮,都印在他的脑子里,为的就是不能得罪怠慢任何一位来这里的贵客。 可是今天,小厮见过腰牌后宛如成了一座化石,半天没反应。 不为别的,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花名册上,一个他一直只能昂望的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眼前的腰牌也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不谋而合,说不腿软是假的。 “请问?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听着这位尊贵客人的询问,小厮恨不得匍匐在地,腿也已经软的不像是自己的了,点头如捣蒜,“您请,里面请……” 晏天霁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就这么进去了,也只好跟上。 一只脚刚刚踏进大门,那小厮虽然吓得腿软,一回头见有人想要乘虚而入,再次将晏天霁拦住,“这位爷,请您排队。” 晏天霁眉头微蹙,恰好晏洛谦回过头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却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他也只要有样学样,也掏出腰牌朝小厮面前一放,“可以了吗?” 小厮瞄了一眼腰牌,如遭雷击。 他觉得今天自己撞了大运,亦或是出门没看黄历,又或者是平日里去寺庙的香油钱没有给够,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他见到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两位大人物,而且还是以这种第一印象不太好的方式见面。 一位是将来要坐江山的人,太子殿下。 另外一位是为大晏打江山的人,在任的护国大将军。 今天是太阳从北边升起来了,竟然全让自己碰见了! 小厮激动地语无伦次,“小的有眼无珠,大将军请……” 第238章身子骨果然孱弱 话还未说完,又被另外一个清雅淡然的声音打断,“两位贵客,少主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出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云羡的贴身侍卫景殊。 简单的见过礼后,景殊便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刚刚进到二楼,就隐约听见内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像是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抱歉,我家少主最近身体有恙,不能亲自来迎接二位。” 晏洛谦点头示意,“无妨,本来是我们有求于公子,理应是我们拜见才对。” 摘星楼的规矩向来如此,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皇亲国戚,只认钱不认人,想要求人办事,就要拿出求人应该有的态度来。 相对于太子晏洛谦恭谨的态度,晏天霁在心中却略微有些质疑,想到这传言果然不假,听这咳嗽声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了,连自己都活不久了,又怎么会有那么通天的本事,能办大事呢? 莫不是打幌子想骗钱吧? 景殊像是见多了如同晏天霁这样的表情,他面色不变,也没有多做解释,“两位请,公子在里面。” 说完转身便走,甚至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和一楼不同,二楼的房间显得极为宽大和空旷,雕花屏风上是北禹亲自作的画,单单这一副就以万金计,青鸾镌刻紫檀木椅随处可见,极为奢华。 尤其是房间内的熏香,更是清香雅致,即便门被关上了也没有逼仄的感觉,反而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通透舒泰。 按理说云羡病城这个样子应该是药罐不离身,房间内却闻不到一丝药味,倒是让两人闻见了墨香。 “抱歉,让两位贵客久等了。”人未到,声已闻。 嗓音低沉中带有一丝清越,如山涧溪水潺潺流过,温润中带着清冷,极为悦耳。 珠帘被人挑开,烛光淡扫过来,只见云羡黑发披散,仅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子束发,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宛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泉水,眸光深邃,静静的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人。 身着一件淡紫色长袍,卓然飘逸,明明是大热天,身上还系了一件淡灰色披风,紫灰交映,显得神秘又高贵。 见他这副打扮,晏洛谦和晏天霁对望一眼,心中了然,看来传言着实不假,这云公子身子骨的确是孱弱无比。 “两位这边请。”云羡右手轻轻一抬,又捂嘴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将两人迎到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入座。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云羡的双眼在晏天霁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顷便移开了目光,速度快到平常有着敏锐观察力的晏天霁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他总觉得云羡看自己的目光透着一丝探究呢? “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我们是为成国公的女儿而来,安和郡主含冤入狱想必公子也已经听说了,现在我们想让公子帮忙找寻最近三个月内,有没有谁买过鹿茸。” “哦?”云羡提高了音调,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晏洛谦也不瞒他,“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还请公子帮忙……” “太子殿下,您在大晏国尊贵无双,只要您一声令下,多的是人为您查办,又怎么会想到要摘星楼来办这事情呢?”云羡一语中的。 明人不说暗话,听见云羡如此直白的发问,晏洛谦朝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不错,云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本宫来找摘星楼,就是不想通过东宫,也不想惊动刑部,只想悄悄的把这件事情解决了,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办成,摘星楼一年的盈利本宫包了。” 摘星楼一年的纯利润差不多有五百万两,可是这对于太子来说是九牛一毛,他甚至都没问云羡是多少,任由他开价,将来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区区五百万两,又怎么值得一提呢? 云羡一直舒展的眉头轻轻一挑,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殿下果然爽快。” 他又何尝不知道太子刚才的意思,之前一直是平等对话,可自从他抛出那个问题后,太子言辞之间变得凌厉起来,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至少现在太子既想帮成国公,却又不想和晏帝树敌,所以千挑万选找了个替罪羔羊。 这替罪羊就是云羡的摘星楼。 事情办成了,晏七七就能平安回来,可是有可能会因此得罪圣上,放眼整个大晏朝,能惹怒陛下还能全身而退的,貌似只有他们云家了。 前朝有丞相云安之,后宫又有受宠无二的沁贵妃,就算是惹恼了陛下,那云家也可以不费吹亏之力摆平。 而太子所说的摘星楼一年的利润全部包圆,潜台词就是,他摘星楼有命赚,更要有命花,对太子而言,既可以让晏天霁欠了他一个人情,又能在陛下面前全身而退,简直是一举两得。 果然聪明! 直到今天,就连云羡都开始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太子来,之前他一直听云安之提起太子的时候总会面露几丝不屑,说他优柔寡断不能担当大任。 可如今在他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太子不光果断,而且隐忍大智,运筹帷幄实乃不可多得的奇才! “太子殿下的意思在下已经明白了,只是在下刚才看了下,工程量繁杂,可能需要两天的时间。” 比他们两人来之前预计的时间还晚了一天。 云羡话音刚落,还没等太子说什么,晏天霁救女心切反倒是先站了起来,“什么?还要两天?两天的时间恐怕……”摇了摇头。 话没说完,但成国公的意思很明白,嫌弃他花的时间长了。 第239章太子为女人而来 晏洛谦也很惊讶,他以眼神示意晏天霁先不要着急,自己转头看向云羡询问,“据本宫所知,你们摘星楼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怎么这次耗费时间如此之长?” “殿下有所不知,如果说要查京城的鹿茸往来还好说,可如今正是药材上市的高峰期,鹿茸多半从北国而来,且每天都会运送,排查要花费时间。” 原来如此。 云羡的眼眸微微闪了闪,脸上看不出情绪,晏洛谦却猛地回过神来! “不错,每年这个时候北国就会有大批珍贵药材进贡。”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云羡颇为赞赏的看了晏洛谦一眼,这位太子殿下果然一点就透。 “那好,两天就两天,定金本宫会派人送到府上。”晏洛谦起身便告辞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晏天霁到底没忍住:“太子殿下帮微臣的本意微臣知道,可这云羡是云家的独子,而云安之一向和微臣不合……” 朝堂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对云羡了解甚少,如今把宝全压在他身上,心中到底是惴惴不安的。 “云安之毕竟已经年老,丞相也不能做一辈子,如果他们聪明,应该能想到后路,机会就摆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全靠他自己。” 晏洛谦的这番话轻飘飘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瞬间让征战沙场多年的晏天霁后背一凉,他听懂了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为什么太子会来找云羡,因为将来坐江山的人始终是晏洛谦,如果云家够聪明,就不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且不光是卖了殿下一个面子,更是卖了成国公府的一个人情。 一举两得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晏天霁心中骇然,他原来一直不太在意的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深谋远虑,而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老臣却一无所知! …… 送走了太子和成国公,云羡招来景殊,“回云府。” 景殊领命安排好了马车载着云羡往云府疾驰而去。 一早就得到消息的云安之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只要云羡让景殊传话,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公子……”云安之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云羡打断。 “长话短说,成国公府的晏七七被抓进大理寺,陛下是不打算放人了?” 云羡不在朝中为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毕竟云安之官至丞相,能知道很多秘密。 “这……”云安之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陛下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必犹豫,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今天太子和成国公去了摘星楼。”云羡语气平平,像是习以为常。 但是云安之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什么?” 虽然这摘星楼名义上是云安之的产业,可实际上却是云羡在经营,而且还经营的有声有色,每年给他的分红都是以十万两白银计。 京城的高官做生意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只要每年向朝廷缴纳足够的税银,陛下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好的,太子突然登门要做什么? “丞相,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太子殿下来找我,很明显是想把丞相府也牵扯进来,要是我们不想一想对策,只怕下一个进大理寺的就会是我们。” 云羡此话一出,云安之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由头,原来太子是为女人而来,那这就好办多了。 伴君如伴虎,成国公战功赫赫,晏七七也深受陛下宠爱,可还是说关就关,丞相府眼看着是富贵加身,也保不齐哪一天龙颜震怒让他们所拥有的顷刻间化为云烟。 “今天太子来摘星楼找我的事情,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陛下的耳中,保险起见,你还是自己找陛下坦白比较好。”云羡料事如神,同样,太子身边的耳目也不止一个,他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晏帝的掌握中。 事已至此,云安之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隐瞒的了。 “陛下将晏七七关入大理寺,明面上像是在为慎郡王讨说法,可是实际上我心里清楚,马上就是九月初一了,是北国使臣接回质子的大日子,而陛下是铁了心要为质子赐婚的,放眼整个朝中上下,只有成国公府的郡主是最好的人选。” 晏七七年岁已到,已经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加上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安和郡主,父亲也是名震天下的护国大将军,出身富贵。 可难就难在当初陛下可是金口玉言答应过晏七七,允她嫁娶自由,如今想要赐婚的话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堂堂一国之君却言而无信? 听见“九月初一”这四个字,一向面容平静的云羡眸光也紧了紧,骨骼分明的手指不规律的敲打着桌面,“的确很近了,看来晏洛谦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云安之也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之前在大殿上太子就一直为晏七七求情,惹得陛下勃然大怒,据下官听闻,他好像很喜欢晏七七,一直说要娶她为妃,加上最近又和晏天霁走的如此近,只怕传言不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本来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一串连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云羡也看出来了。 其实太子大概心里也清楚晏帝这么做的真实原因是在敲打他,如果他按兵不动也就罢了,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自己,恐怕陛下马上就能听见风声。 第240章少受些皮肉之苦 如此一来,不光是太子,就连云府都不能全身而退,只怕晏七七还会在大理寺要多受些皮肉之苦。 “如今唯一的解决之计,就是你去陛下面前进言,赞同晏七七赐婚给北国质子!” 云羡话音一落,云安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云羡,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您……您说什么?” “我想不需要再重复第二遍,照我说的做,才能保你云家平安,至于晏天霁那边,我会去说。” 既然已经被拉进到了这趟浑水里,那就索性,把水搅得再混一点。 云安之就算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却也不得不这么做,好在他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云羡这个决定是最正确的,只有站在晏帝这一边,才能让大事化小。 “那下官现在就去觐见陛下。” …… 晏七七望着面前的自己面前放着的美味佳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不是确认自己还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她真要以为自己又到了“百宴阁”。 “文思豆腐羹”,“翡翠虾仁”,“大煮干丝”,这些都是“百宴阁”的招牌菜! 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想吃吗?这些都是给你的。”坐在自己对面的,依旧是那个阴测测的贺东来! 一看见他,再好的食欲也没有了,反而觉得十分倒胃口。 晏七七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贺大人不会这么好心吧?怎么,这么丰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莫不是断头饭?” 就算她没亲眼见过,但是电视剧里总这么演,犯人要被砍头的前一天,不管怎样牢里总会安排一顿好吃的饭菜送行,以免犯人在黄泉路上做个饿死鬼。 贺东来还没说话,她拿起面前的筷子就夹了一只翡翠虾仁放进嘴里:“虾仁滑而不嫩,一看就是死虾,但是这菜又冒着热气,想必是刚出锅的,菜是百宴阁的菜,手艺却不是百宴阁的手艺。” 她将嚼烂的虾仁吐了出来,擦了擦嘴,十分惋惜:“想必小饭馆的厨子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流泪炒的这盘菜,太咸了。” 一道菜让她挑出了两三个错处,贺东来冷漠的脸却一直未变,“这么难吃你也吃了,郡主,奉劝你一句,和我逞口舌之快对你没任何好处。” 晏七七点点头,“我也奉劝贺大人一句,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见鬼的。” 贺东来阴沉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既讽刺又恶毒,“看来郡主不是太了解在下,我有个外号叫贺阎王,小鬼见了我都得绕着走,它们怕是不敢来。” 他大手一挥,“时间到了,给我绑起来!” 话音刚落,旁边出来几个膀大腰圆壮如牛的妇人,就像拎小鸡似的,将晏七七拎着拿出小拇指粗细的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打的还是死结,她完全动弹不得。 “郡主铁骨铮铮,刚好,帮在下一个小忙,试试新发明的玩意儿好不好用。” 晏七七压根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此刻她的嘴已经被堵住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接下来就好好享受享受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吧!可千万不要服软。” 随着贺东来一声令下,几个妇人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鱼贯而入。 “郡主,刚才设宴招待你,是想让你少受一点苦,老实交代,但有阳关道你不走,偏偏要过独木桥,这可怨不得我了。” 晏七七鼻子很灵,她闻到了一阵酒漕味,接着那群妇人将盘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是一叠厚厚的宣纸! “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动手!”贺东来大手一挥,几个妇人眼疾手快的将宣纸放进了酒漕里浸湿。 偌大的一张湿纸,毫无缝隙的贴在了晏七七的脸上。 被打湿的宣纸很有粘性,可粘在人的脸上就成了折磨人的酷刑,嘴巴和鼻子全部被封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呼吸不得,就要被活活憋死。 而酒漕味腥辣,一般人根本受不住,被酒漕浸泡过的宣纸贴在人脸上空气逼仄会让人窒息的更快。 这就是贺东来一直以来折磨人的方法,让人孤立无援内心渐渐开始恐慌,恐惧感加深,只有产生了畏惧,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晏七七有种自己要死了的感觉。 整个人窒息到要灵魂出窍了,四肢被绑在凳子上动弹不得,手臂上青筋暴起,空气越来越稀薄,耳边响起一阵一阵的长鸣声,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贺大人,她晕过去了。”宣纸才贴了两张,能让人憋得难受,却不存在会弄死人的情况,只是她们没想到这小姑娘的身体还不错,挣扎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一声不吭硬挺到现在! “晕过去了正好,先用针把腿刺一刺,再放进木桶里泡半个时辰后再关到牢里去!”本来贺东来都没准备要她的命,只想折磨她。 她不是骨头硬嘛,没关系,他多的是时间,陪她慢!慢!玩! 晏七七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脸庞有一阵阵的微风吹过,在这潮湿的牢房里那闷臭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让她很舒服。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发现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周姑娘……”晏七七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酸软无力,手上的勒痕还在。 周涟漪慢慢的将她搀扶起来,声音十分关切,“晏姑娘,千万别乱动,先躺着休息一下吧。” “那个人审问犯人的方式花样繁多,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免得和我一样白白承受皮肉之苦。” 第241章有孕 言语间周涟漪还在颤抖,晏七七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怕。 可是在触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晏七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竟然直直的坐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你……”她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缓解刚才的震惊。 周涟漪脸上的神色早已麻木,早已见怪不怪,“你没有猜错,我的确有孕在身。” “这……”她就算不问,探脉都知道她大概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因为孕肚还不明显,所以她之前也没发现,而周涟漪说自己进这里差不多半年了,也就是说…… 往常只能在史书中见到的无耻之事,竟然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晏七七目眦尽裂,太阳穴突突的跳。 周涟漪的眼神麻木空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知道为什么她们会瞧不起我了吧?其实我没有,我是被逼的……” 说到这里,佯装坚强的周涟漪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的往下掉,“你要是嫌弃我,我也无话可说。” 晏七七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珠,“不嫌弃,你也是受害者,我只恨自己没有盖世武功,否则定然不会轻饶那些禽兽!” 她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有段时间看朝代发展史,上面有一段极为详细的描述了在女牢里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是怎么经受非人的折磨的。 其中有一个案例是讲那些牢狱的侍卫,总是会在囚犯中挑选那些年轻貌美的女死囚犯来满足自己的兽欲,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个人同时来凌辱一个女囚,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谁的…… 这样一来,遭受非人折磨的女囚不光是身体上有了创伤,就连心理也是,同是一个囚室的犯人,其他人要受皮肉之苦,而这个女人因为还有其他用处,不会受太多酷刑,于是那群挨过打的人又合起来欺负她,造成二次伤害! “谢谢,可是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算是出去也是活不长的,倒是你,贺大人可是雁过拔毛的人,从来没有人能从大理寺全身而退,今天的折磨只是个小插曲,后面一定会有更多的刑具等着你,你不知道刚才你被抬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死了。” 周涟漪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恐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之前晏七七只是在书中见识过这样的酷刑和对女囚惨无人道的折磨,今天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和直观感受要强烈的多。 她暗自咬牙发誓,只要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出去,定不会轻饶这群人渣! 果然第二天,和周涟漪说的分毫不差,三更刚过,一群人又将奄奄一息的晏七七拖到了刑房。 连日来的折磨,让晏七七整个人精神都开始恍惚,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下她也咬紧牙关一言未发,汗湿了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明明狼狈不堪,偏偏一双亮晶晶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贺东来,尽是鄙夷之色。 “看样子贺大人折磨我折磨得挺开心,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减轻你身上的痛吧?”疼到极致的晏七七开始哈哈大笑。 这听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面不改色的贺东来的心中狠狠的颤了一颤。 贺东来挥手让扬鞭折磨晏七七的人先停下,阴冷鸷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他眼中射出的一抹精光如山间饿狼更是毫不掩饰,寒恻恻的问她,“你知道些什么?” 晏七七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有弱点就好,而且还被她猜对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命不久矣!” 她话音刚落,贺东来锐利的眸子再次看向她,突然挥舞起手中的鞭子突然对她发难,“把话说清楚。” “唰”的一声,一鞭子直接打到了她的腰上,晏七七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开始止不住地骂娘,妹的,这贺东来下手也太重了吧! 刚才这货让人在自己的大腿上扎针,一看就是经过长时间训练过的,那手法十分精准既不见血,又能让人感觉到钻心的痛,简直可以堪称这个时代男版的容嬷嬷。 可是晏七七心中十分明白,她一定是说中了贺东来的心事!击中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恐惧,所以他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只要肯定了这点,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晏七七忍着钻心的剧痛气喘吁吁的开口,“你是不是经常,明明感觉累极了,却偏偏无法入睡?” 贺东来的手微微一顿,他确实是睡不好,而且经常心悸,半夜盗汗,吃过无数种药,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具体的病因。 她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知道他的病因,贺东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小姑娘来,没想到她还有隔岸诊脉的功夫,果然不能轻看! 贺东来冷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你怎么知道?” 这就等于他间接承认自己说的是对的了! 晏七七心中狂跳却面不改色,开始卖关子,“你的病要说治,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贺东来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从鼻孔里发出几声嗤笑,“下官之前听坊间传闻,说成国公府的安和郡主医术高超,几次救了太子殿下,如今看来,传言不假啊!” 她早就知道贺东来会旁敲侧击,这个人无法信任任何人,他的心思缜密已经到变态地步,不确定万无一失,又怎么会轻易的就相信? 可同时,他又让晏七七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有些人,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去探脉,只需要瞧上几眼,根据他说话的语速和呼吸停顿的气息都能判断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毛病。 第242章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况且医书上早有记载,诊断病人的四个步骤分别是望、闻、问、切。 贺东来的样子,晏七七只需要第一个步骤都能判断的差不多。 他面色苍白昏暗,眼窝深陷发黑,眼通肾脏显然是肾虚不足之相。 再者他走路虽然快,却气息不匀,从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了,他额头上的虚汗还如豆大,气喘如牛,这一定是脾虚。 只是让晏七七不解的是,按道理说这只是一般人都会有的毛病,为什么贺东来会拖到如今如此严重的地步,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晏七七也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看来是请过大夫诊断过的。 晏七七又瞧了瞧周围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侍卫们,心中一动,陡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贺东来如此心狠手辣一看就知道没人愿意跟他真心实意做朋友,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也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中,自然也就没人肯给他医治。 也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谁,刚才晏七七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有灵芝草的药味,如今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就知道恐怕他这个病是好不了了。 灵芝草本来是天下奇草,一颗灵芝草成型要数十年,而且此草长在毒蛇猛兽盘踞的深山老林中,想要采到一颗从采药到保管,需要几十上百人,工程量十分巨大。 因为采摘十分辛苦,故而被列为御用圣品,品相好的直接晒干储藏,品相不好的便被磨成粉末做成药丸用来备用。 而以贺东来的俸禄,是根本买不起这类名贵草药的,很明显是陛下御赐过药材给他,他身上灵芝草的药香恰恰证明了他是由太医探看过的,且一直在服用灵芝草。 这不是很难调制的病,他为什么体虚肾亏越来越严重? 电光火石之间,晏七七突然想明白了! 灵芝草虽然大补,可它药性猛烈,对那些命悬一线的体虚之人极为有效,可如果只是普通的脾虚,只需要温和调理就可。 像这种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式的给他药方大补的,那是江湖骗子和赤脚医生才会干的事情。 堂堂太医院会做出这么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事情吗?当然不可能了!隐约中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可那点思绪又如同指间沙飞快溜走,都让人抓不住。 贺东来却没耐性同她干耗,阴测测的笑了几声,再次挥动皮鞭,“下官的身体下官自会打理,郡主还是老实交代自己为什么要害慎郡王府的白小姐吧,别想用那些江湖骗子下三滥的手段吸引我的注意力。” 他将手中的长鞭又浸入到了盐水桶里,唰的一声挥出烈烈罡风,“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反正下官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玩!” …… 晏帝望着站在大殿上喘着粗气的云安之有些莫名其妙,“爱卿有何急事,非要这么着急见朕?” 一听晏帝发问,云安之不顾地下光滑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地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臣已经收到了城外驿站发来的信函,说北国使臣已经驻扎在城外,就等陛下宣召了。” 晏帝嗯了一声,头也没抬,拿出奏章继续查看,“嗯,这朕知道,已经定了九月初一召见了,丞相急冲冲的赶来就是为这事?” 连晏帝都不禁怀疑,这云安之是不是老糊涂了,早就已经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三反复说? 云安之一听头垂的更低了,“请陛下饶恕臣不敬之罪,臣有要事禀告。” 一听他语气十分严肃,晏帝这才抬眼看向他,“起来说话。” “微臣不敢,微臣只想告诉陛下,北国质子回国,甄选赐婚北国太子妃一事,微臣觉得安和郡主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晏帝锐利的眸子一眯,冷剐的眼神像是能把他刺穿,声音冷如冰窖,“丞相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情来了?” 云安之被那犀利的眼神刺的如芒在背,“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只觉得能让太子劳心劳力的女人,并不能成为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晏帝何等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谦儿去找过你了?”他就知道,将晏七七关起来也不能阻挠谦儿想要搭救她的心,一定会想尽办法找能在自己面前说的上话的老臣求情。 云安之也是个老狐狸,在晏帝面前说话十分有头脑,他并没有在晏帝面前告太子的状,反而将全部的错处都推到晏七七头上,暗指太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被这个女人蛊惑的。 “臣恳请陛下莫怪太子,太子也是受人蛊惑,微臣只是觉得兹事体大,特意前来禀告陛下!”云安之在朝为官多年,深知陛下的脾气秉性,一旦他决定的事情,自然很难改变。 晏帝一直没有再说话,森然的双眸一直紧紧的盯着云安之,过了良久,才微微叹息一声,“你啊,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话一出,云安之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下! 云羡竟然猜对了, 他竟然猜到陛下早就已经知晓太子去过摘星楼! 想到这里他一阵后怕,还好自己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些,只怕这件事情就会变成另外一种结果了! 此时此刻云安之心中又惊又骇,没想到自己在朝为官几十年,竟然比不上一个旁人看的透彻…… 而另外一边,成国公府也迎来了一位贵客。 晏天霁一听仆人来报,惊喜的无以复加,亲自出去迎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他和太子才去拜会过的云羡。 第243章动了杀心 “侯爷。”云羡拱手弯腰作辑,朝晏天霁行大礼。 “云公子不必客气,请。” 待两人入座,仆人上好了茶退下以后,早已按耐不住的晏天霁急忙开口,“云公子今日来,可是因为那件事情有消息了?” 云羡点头:“侯爷料事如神,这鹿茸经过多方盘查,的确是当初许国公府在喜宴的前两天,许家的仆人买过。” 晏天霁拍了拍大腿,“我就知道,七七不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许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还没等他高兴完,只见云羡摇了摇头,“侯爷,在下顺便也去排查了当时许家婚宴上的菜单,也有一味清蒸鹿茸的菜式,也就是说,当晚不光是白家小姐,所有的宾客都吃了这道菜。” “换句话说,就是这鹿茸是以批量采买的方式送到许家的。” 话说到这里,晏天霁就算再傻也明白了,云羡查到的事情只说明一件事,查到现在等于白查了,也有可能是厨房熬制参汤的时候不小心把用作菜式的鹿茸掺杂到了汤里面。 这唯一的线索不能自证晏七七的清白,同样也不能说是许府蓄意为之。 “可是有一点很清楚,如果是故意的,那不得不说,下药的人非常高明,他或许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去盘查鹿茸的来源,索性就大批量购买,混淆视听。” 晏天霁眼中刚才升起的亮光又陡然暗了下去,这是头一次,他感觉到自己有心无力。 没有直截了当的证据证明七七是清白的,那七七就会被无期限的关押下去,只要慎郡王一直闹,七七就永远不可能出来! “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晏天霁身为战功赫赫的将军,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宁折不弯,可这一次,他该想的法子都想了,七七还是出不来。 云羡沉吟了一下,眼眸漆黑定定的看着晏天霁,“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能救郡主出来,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 晏天霁一听有法子,哪里还能细想,急忙站起朝云羡施礼,“云公子有何办法,还望不吝赐教。” 云羡薄唇紧抿,十分为难的样子,“只怕这个方法行不通,不提也罢!” 这好不容易起了个头,话说一半又不说了,晏天霁现在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又好似那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岂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他明白了云羡大概是有顾虑,急忙解释,“云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有一线希望,本侯都愿意尝试。”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云羡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其实,在下的建议就是,成国公主动去跟陛下说明,说安和郡主愿意远嫁北国。” “什么?!!!” 晏天霁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目瞪圆,震惊无以言表。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羡说的办法竟然是这个! “那北国质子软弱无能,七七背井离乡远嫁北国,万一受了欺负……” “可是侯爷,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不然七七只有死路一条。”云羡的声音陡然拔高。 晏天霁神色微顿,又惊又怒,过了良久,他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似乎是妥协了,“云公子所言有理,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晏天霁心中又何尝不明白,七七是不可能也是不可以嫁给太子的,晏帝心思难测,想必他们去找云羡的事情陛下也早已知晓,太子年纪轻轻就为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这在薄情的皇家是万万不被允许的。 如果之前晏帝的心思只是想稍微惩戒一下七七就行了的话,那太子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事情就会严重许多,此时晏帝恐怕已经对七七动了杀心!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北国那边来人要接走质子的契机,让七七风光大嫁,只有七七远嫁,彻底断了太子的心,他们晏家,还有七七,才有活路。 想通了这一切,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的晏天霁脑中思绪十分清晰,他朝云羡拱了拱手,“多谢云公子提醒。” 云羡知道自己成功说服了侯爷,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举手之劳而已,侯爷不必挂心,再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来摘星楼找在下,天色已晚,在下告辞了。” 送走了云羡,晏天霁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晏帝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晏天霁,语调不疾不徐,“爱卿,如果朕现在去放人,朕很难跟那些老臣交代……”晏帝面露难色。 晏天霁心中又何尝不清楚这件事情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 现在想来,应该是太子一意孤行去请求陛下将七七赐婚给他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对七七起了防范之心。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过! 而现在晏帝口中所说的“不好交代”,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没有一个让晏帝满意的理由,是不会将七七放出来的! 晏天霁作为两朝元老,自然也能将陛下的心思揣摩出七八分,他咬了咬牙,又俯身磕了两个响头,“陛下,只要您答应放了七七,微臣愿意说服七七远嫁北国和亲!” 此话一出,晏帝握住朱批的手顿了顿,一双虎目里隐约有精光爆射,语气沉沉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爱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恳请陛下首肯。”晏天霁再次大声回答,“微臣愿意说服七七远嫁北国和亲!”言辞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晏帝坐在玉案前定定的看着晏天霁良久,才缓缓道,“既然爱卿如此深明大义,那安和郡主也算是对大晏国的有功之臣,自然也就没有再关押的必要了,来人,传旨!” 第244章见一次少一次 金灿灿的圣旨放在玉案前。 晏帝脸色微微有些犹豫,玉玺也拿在手中没盖下去,他看了底下站着的晏天霁,面露难色,“不久前,朕才下过一道旨意,允许七七那丫头嫁娶自由,要是此番下旨,不免会让朝臣非议……” 这是埂在晏帝心中的一根刺,就算高贵如君王,也不能出尔反尔,不然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 晏天霁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再抬头的时候,晏天霁脸色风轻云淡,“陛下,晏国自开朝以来,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七七得陛下疼爱多年,允许她肆意胡闹,如今她已经到及笈之年,自然不能再由她胡来,臣恳请陛下收回那道圣旨。” 既然已经有了台阶,晏帝就没有再不顺势而下的道理,不过面上表现的还是那副貌似推脱不掉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朕就收回吧,对了,今天你来的正好,不日北国使臣就会来到京城,你是护国大将军,北国使臣的安全就交由你负责,至于七七,朕自会加倍封赏,你去接她回来吧。” 晏天霁这才长舒一口气,“臣谢陛下隆恩!” …… 晏天霁再一次朝晏帝表明了忠心后,赦免圣旨下来的很快。 他着急去救七七,走的太快,在出宫门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将军,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晏天霁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要来给晏帝请安的太子晏洛谦。 晏天霁听见叫声才抬头,发现是太子刚要行礼就被太子拦住,“将军无须多礼,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自从上次一别,两天的时间还没到,太子也没有再去成国公府,今日正好碰见就多嘴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微臣正要去大理寺接七七,事情已经了结,谢谢您这几日的帮助。” 晏洛谦这时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圣旨。 “了结?怎么个了结法?”这两个字说的轻巧,晏洛谦又不傻,要是那么容易了结,堂堂大将军何至于走投无路。 晏天霁长叹了一声,到底没有说实话,“殿下恕罪,微臣无可奉告。” 此话一出,晏洛谦的心突然抖了抖,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双眸里有光芒一闪而过,“既然将军不方便说,那便不说吧,既然是要去接七七,本宫也一同去。” “这……”晏天霁微微有些犹豫。 反倒是晏洛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军放心,既然父皇都下了圣旨,那便是有父皇应允的,本宫一同去不会有什么问题,走吧。” 说完他就朝前走去,晏天霁只得跟在后面。 敏公公刚刚出来,就看见本来要给陛下请安的太子又随同晏将军一起走了,身边的司礼太监小夏子看着师父叹气的模样有些不解,“师父,您叹什么气啊?” 敏公公回头就用拂尘敲了小夏子一个爆栗,“小兔崽子,命根子都没了你还有心思管咱家的事,多看少问,记不住吗?” 小夏子被师父突如其来的谩骂吓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抱头鼠窜。 进了宫殿,小夏子安静的站在一边,敏公公将沏好的热茶平稳的放在案台上,刚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开,晏帝开口道,“太子跟着晏将军一起去了?” 一段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敏公公反应非常迅速,“陛下,刚才奴才说您正在批阅奏章,不好打扰……” 晏帝闻言笑了一声,指了指敏公公笑骂,“你个老狐狸,是怕朕又责罚太子?朕又没说什么。” 端起茶,晏帝抿了一口后又放回原处,“罢了,就让他去见见吧,见一次少一次,总是要死心的……” 敏公公腰弯的更低了,“陛下圣明。”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夏子,看了看晏帝,又看了看伺候在侧的师父,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晏天霁拿着圣旨赶到大理寺的时候,贺东来还在诧异中没回过神来。 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座金光闪闪的大佛,一时间竟然词穷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太子殿下也来了? “怎么?贺大人好像很惊讶?”晏天霁耐着性子问他。 贺东来收敛心神,脸上急忙堆砌起一抹笑容来,“哪里哪里,是太子殿下和将军大驾光临,让我等不胜惶恐,在下这就将郡主殿下请过来。” 晏天霁思女心切,大手一挥直接说道,“不必,我和你一同去。” 贺东来闻言抖了抖,“这……牢里污秽,太子和大人身子金贵,恐怕不太好吧……。” 晏天霁一听眼睛瞬间瞪圆,“又有何关系,当年本侯带兵打仗,风餐露宿再艰苦的环境我都见识过,你这大理寺还能吓到我?不必再说,前面带路!” 贺东来没有办法再拒绝,只能让太子和晏天霁跟着。 “上天果然庇佑郡主。”贺东来虽然是笑着说的,脸上的肌肉却挤在一团,笑得十分勉强,心中惊骇俱有。 这是他掌管大理寺以来,头一次犯人活着从大理寺出去。 可是明晃晃的圣旨就摆在眼前,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只能放人。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用酷刑折磨过晏七七,贺东来的心情便怎么也平复不下去,晏天霁今日过来,穿的是护国大将军威风凛凛的铠甲,腰间佩戴的是先帝御赐的青冥宝剑,而且后面还跟着一言不发的太子殿下,贺东来不敢再细看,只能小心翼翼的靠着墙边走。 第245章阴毒的酷刑 有那么一瞬间贺东来有些后悔,后悔太自信自己对陛下的判断,从而忽略了晏天霁在朝中的威望,也没想到他来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现如今他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跟着贺东来左拐右拐,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在一间恶臭难闻的女牢门前停下来。 贺东来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里面,“将军,郡主就在里面。”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贺东来有些腿软。 晏天霁来的太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当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散发着酸腐味道的晏七七被找到的时候,贺东来真的很想去买一副后悔药喝。 “七七?七七?”晏天霁想叫醒她,无奈叫了好几声,晏七七半点反应也没有。 太子发觉不对,弯腰伸手在她的额头前探了探,只觉手背犹如火烤。 “快传太医!快!”太子全然不顾地面污秽和跪倒一片的犯人,将圣旨扔给贺东来,弯腰打横抱起晏七七,飞速朝外奔去…… 成国公府内,宫中四个医术精湛的御医全都来到了晏七七的闺房。 高烧不退的她眉头紧蹙,一直说着胡话,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太医,七七怎么样了?” 相对于来回踱步的晏天霁,太子晏洛谦似乎更为紧张,一直紧紧的盯着御医,每隔一会儿就来追问情况。 太子发问,御医哪里敢不回答,可是郡主高烧昏迷,又岂是马上就能好的,禀告来禀告去都是差不多的回答,晏洛谦也有些坐不住了。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七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御医的医术,她会好的。”还是晏天霁出言相劝,才让晏洛谦变得冷静下来。 “侯爷,劳烦找两个得力的丫鬟,用毛巾沾上烈酒全身擦拭一遍,才可退烧。” 蕴藏在地窖十年的烧刀子被抬了出来,倒在木盆里,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把洁白的毛巾放进盆中沁润,着手开始给郡主脱衣服。 晏七七还未出阁,加上身体金贵,男女有别,御医是不能在旁边看着的,只能站在帘子外,里面有丫鬟擦拭,他们只需要定时观察就好。 外面一群人正小声的说着话,突然里面传来几声尖叫。 晏天霁眉头微蹙,出声呵斥,“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 “侯爷,有虫子,有虫子啊!” 丫鬟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晏天霁以为只是普通的蚊虫,正想再度呵斥丫鬟,床帘被丫鬟慌忙拉起,他的眼睛陡然扫到了晏七七的腿上。 密密麻麻的,无数个针眼大小的黑色虫子从晏七七的腿中爬了出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晏天霁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见到这群虫子的恶心和震撼。 蠕动着的虫子一条接一条的爬出来,循着酒味尽数跌入了装满酒的木盆里。 连站在一旁见多识广的御医都被吓傻了。 “这……”爬到酒盆里的黑色虫子开始还翻滚了几下,紧接着就一动不动,不出片刻的功夫,酒盆完全被黑色虫子所覆盖。 太医这才反应过来,“继续擦,不要停。” 晏天霁眸光冰冷,声音宛如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这虫子学名叫水蛭,医书上有记载,此物擅吸人血,但凡被它缠上,不吸饱不会善罢甘休,令人眼中如生烟,渐致枯损。” “这水蛭晒干后本来可以入药,但是种在体内的活虫下官也是第一次见。” 晏天霁越听越心惊,晏洛谦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样的虫子一般生活在什么地方?”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还想再确认一下。 “回禀太子殿下,这类虫子一般生长在阴冷潮湿的泥地里,然而这虫看起来外形糯如鼻涕,闻人气闪闪而动,钻入人体成疮。” 晏洛谦的语调低了好几度,明明是炎炎夏日,偏偏御医觉得有阵阵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想发抖。 “本宫问的是,这东西宫里哪里可见?” 御医们互相对望一眼,这才缓缓开口,“有淤泥的莲花池,还有……大理寺的地牢。”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但凡本宫要是在外面听到关于今天这件事情的只言片语,你们提头来见!” 大概是在场的御医从未见过太子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见太子一双明眸紧紧的盯着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急忙应答保证。 “既然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那就去给郡主诊治,治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是!” 太子一番恩威并施的话,瞬间让那四位太医卯足了劲,开始仔细诊治。 刚才的确是他们的疏忽,以为郡主只是普通的发烧,殊不知乃是水蛭在身体内的时间太长所引起的后遗症。 水蛭吸食人血不说,阴毒之人会将虫卵种到人身体内,以人体来豢养,水蛭越大,对食物的需求就越大。 这样一来,明明人吃的很饱,但因为身体里种了水蛭,依旧会觉得饿,面容枯槁,到最后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死。 真是阴毒无比的酷刑! 好在这群御医知道怎么医治,将那群已经爬出来的水蛭放入木炭火种焚烧,又重新倒入烈酒,继续用毛巾擦拭郡主的身体,刚才还乌青的双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里面的人在忙活着,外面站着的人也没有闲着。 晏天霁胸口剧烈起伏,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光是他,就连晏洛谦都觉得匪夷所思。 “贺东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七七动用私刑,看来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侯爷千万不要冲动,这件事情,本宫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246章肮脏 晏洛谦语气平静,只有暗咬的牙床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晏天霁长叹了一声,双手抱拳朝他行了个大礼,“臣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晏洛谦急忙搀扶住成国公,“侯爷不必如此见外,七七是本宫的朋友,举手之劳而已。” 如果今天不是太子在这里,他一定会冲到大理寺将那歹毒的贺东来胖揍一顿,胆敢动他的心肝宝贝,真当他晏家无人吗?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向守卫森严的大理寺,门口的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被人打晕后软趴趴的拖到了石像背后。 “少主,还是我去吧。”景殊将那两个侍卫绑起来后面色担忧的看着自家的主子。 原来在这茫茫夜色中的两道黑影赫然是云羡和景殊! “不必,我一个人进去便可。”声音不疾不徐,却有种震慑人的威严。 景殊知道自家少主的脾气,也就没有再多说,安静的退到角落里:“少主千万小心。” 他话音刚落,只见云羡人影一闪,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起的枯叶,缓缓的落在地上。 景殊望着漆黑的夜色,找根柱子靠着,心如明镜,少主这是深陷情感泥沼而不自知啊…… 没了阻碍,云羡进去的很快,他沿着台阶往下,阴冷潮湿的空气伴随着腥臭味钻入他的鼻尖。 每往下走一步,他的脸色就冷峻一分。 他想象不到,七七是怎么在这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饱受煎熬的! “什么人!”伴随暴喝声的是扑面而来的剑气,凌厉的剑锋带着寒光已经朝云羡当头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云羡不躲不避,等剑锋离自己不到一指距离的时候,他竟然借势往后一仰,双脚飞出直踢出剑之人的小腿骨。 逼得那侍卫不得不在紧要关头硬生生的收剑,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 那人刚站定,一把软剑就抵住了他的喉咙,要是再往前一分,喉管马上就能被刺穿! 那侍卫心中一冷,高手过招只需须臾间就能分出胜负,而现在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他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要是他有心要取自己的性命,那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阁下好身手,此乃重地,还是请离开吧。” 侍卫并没有大声叫喊,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面前的黑衣人,三招之内必败,现在叫同伴过来就是送死。 云羡嘴角微勾,神色如千年寒冰:“我找贺东来,你可以当作不知道。” 那侍卫没想到云羡这么狂傲,压低声音略微有些着急,“阁下明明知道大理寺森严,要是放你进去,岂不是让在下为难?” 云羡双眸微微一凝,正当侍卫窃喜以为自己说动他的时候,突然觉得颈间一痛,接着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你就不会为难了。”侍卫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清掉最后一个阻碍,云羡信步往里走去。 绕过牢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里走就越是安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云羡一边往前走,手里的剑柄也时不时的在墙上敲打几下,等敲到一面墙壁的时候,发出“咚咚咚”十分清脆的声音,他神色微敛,停下了脚步。 他站着的地方看似是一面墙壁,云羡的目光从上扫到下,在角落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定住,抽出长剑削了几缕发丝放在角落里。 发丝果然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轻轻摆动!看来这看似严丝合缝的墙壁其实是通的。 云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骨骼分明的双手在光滑的墙壁上轻轻敲打,蓦然按到了一个活动的璧面,再轻轻一压,“轰隆”一声,石壁门竟然被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满室中被擦的亮堂的刑具,让人应接不暇。 云羡一边看,一边往里走,耳边隐约有阵阵喘息声响起。 他抬脚往里走去,绕是他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一幕晃了一下神! 只见那间屋的正中间只有一张大铁床,上面凌乱的铺了些稻草。 那床上有两个人,穿着四品官服的贺东来竟然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不断的朝前耸动,被他压住的女人双手被铁链紧紧的捆在床头,双腿也被拉开捆在床尾,嘴巴被破布堵住只能呜咽痛苦的叫着。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赫然是个孕妇! 贺东来明显是到了紧要关头,平时格外警惕的他竟然没有发觉背后站了一个人。 直到一把冰凉的软剑搭在了他的脖颈,贺东来才从狂热中反应过来。 “谁!”贺东来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沁出了一层汗珠,他这副样子被一个不速之客撞见,心中又惊又惧,只能先起身将那物什拔出来,缓缓的提上裤子,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脖颈上的刀失了分寸。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身上陡然一凉,赫然是云羡用软剑将他的官服划成了两半! 接着一半散落在地,另外一半被挑起盖在了床上那不着寸缕的女子身上。 “大胆蟊贼竟然敢擅闯大理寺!识相的赶紧放开我!”贺东来浑身上下只有一件不过膝盖的裹裤遮掩,色厉内荏下说出的话简直没有一点威慑力。 云羡冷冷一笑,将面罩拉下。 贺东来大吃一惊,“是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深夜独闯大理寺的竟然是当朝丞相的独子云羡! 看见是他,贺东来紧绷的心松懈了一大半,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凌厉,而是软了三分,“原来是云公子啊,我和你父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喉间一麻,云羡竟然用软剑将他的喉咙割开了一条血口! 贺东来近来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想到云羡竟然而二话不说就动手。 第247章和我攀关系,你还不够格 “不要和我攀关系,你还没有资格。”云羡的声音比那冬日的寒雪还要冷上三分。 就算贺东来再怎么聪明,他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云羡,面前这位公子又和其他人不一样,于公于私他都不敢得罪。 只能忍着痛小心翼翼的询问,”公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下官愿意配合公子……” 云羡用散落在地的官服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静静的看着他,“告诉我,是谁让你对成国公府的郡主动用私刑的?” 贺东来闻言抖了抖,他心中十分后悔,倒不是后悔对晏七七用刑,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下死手整死晏七七,现在倒好,放她出去,果然秋后算账的就来了! 而且这位来算账的人,还是自己目前惹不起的! 贺东来的三角眼微微一凝,眼珠子开始提溜转,“公子误会了,下官对郡主没有用私刑,只是例行的问话……” 他话才说了一半,脖颈突然挨了一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东来才幽幽转醒,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泡在盐水桶里动弹不得! 这里是自己往常审讯犯人的才用到的东西,如今见自己泡在这里,心中是又惊又骇然,想要从桶里爬出来,却发现头顶上的铁丝盖已经被锁死! “救命啊……放我出去!” “别喊了,没人会来救你。” 云羡站在木桶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这个人耐心有限,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要么你说出是怎么对晏七七用刑的,要么,我今天就慢慢陪你玩,将这些刑具在你身上挨个试一遍。” “公子,您真是误会了,但凡进了这大理寺都是要经过这道关的,大概是他们下手重了些,所有才……”贺东来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见他死不承认,云羡也不急,转身走到室外将那些挂在墙上的刑具都拿过来,一一摆在他面前,“这是刮骨刀吧?这是打魂鞭?”他拿起一件刑具,就将那刑具的来历说一遍,如数家珍。 每说一句,贺东来脸上的汗珠就更密几分。 他拿起一根食指长短的钢针放在贺东来眼前晃了晃,“安和郡主被救出来的时候,据说太医在她的腿上用生肉和烈酒催出来很多水蛭,想必也是你做的吧?刚好,今天也让你试试。” 还不待贺东来辩解,云羡手速极快的在他上半身连连下针,戳的贺东来哇哇大叫,“公子饶命,是在下有眼无珠伤了公子的人,下官再也不敢了……” 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赫赫有名的“贺阎王”竟然在云羡面前伏低做小,往日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早已浑然不见。 可惜他的惨叫声并没有让云羡心慈手软,对他求饶声也是置若罔闻,“我给过机会,你没有珍惜。” 木桶里渐渐有血水涌了出来,云羡伸进腰间摸出一个玉瓶来,拔出盖子后倒出几滴到木桶里,语气依旧不咸不淡,“这叫百露霜,是由顶级花蜜酿制而成,香味能传到百里之外,尤其吸引那些蛇虫鼠蚁,刚才我看过了,你这地方炎热潮湿,想必有不少会循着香味找来,你加诸在七七身上的痛苦,我必百倍奉还给你!” 贺东来不傻,终于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像是不敢相信,“公子饶命,下官真不知道那安和郡主是您的贴心人啊,但凡公子您派人传句话进来,我必定会善待她!” 这忠心表的太迟了。 云羡双眸凉凉的盯着他,“生而为人却尽做一些猪狗不如的事,外面那女子有孕你竟然也横行无忌满足自己的兽欲,当真没人治得了你?” 很早之前云安之曾经给他报备过,说他在无意中救了一个人,然后被安排在大理寺当差,朝堂之事一般都是由景殊和云安之直接对接,然后景殊会把有用的消息再删选一遍后回禀给云羡听。 当时云羡也就过耳一听,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晏七七在大理寺出事,他才发现原来当初云安之顺手救下的人就是如今让人闻名色变的贺东来!今天来到这里,当他一露面贺东来的脸色瞬间变得宛如换了一个人他就知道,贺东来也是听命于云安之的。 只是如今,这个人留不得了! 任凭贺东来如何惨叫,云羡面不改色,百花霜只需要几滴就能吸引剧毒之物,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蜈蚣和蝎子循着味道窸窸窣窣的爬了过来。 云羡将贺东来的官服扯下几片,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走到刚才的铁床前,刚要一剑挥下去,眼角却闪过一个非常熟悉的物件,云羡将剑收回眼神,定定的望着那女子手腕上绑着的一方绣着蜜蜂的紫色手帕,听不出喜怒,“这东西哪里来的?” 本来以为会命丧当场的孕妇是周涟漪,听见云羡的质问急忙回答, “这是一位叫七七的姑娘给我的,那天我吐血吐得厉害,她便将这副手帕给我擦拭,还说会回来救我,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她,她就被接走了。” 云羡看着那孕妇,虽然眼敛暗沉发黑,嘴角发紫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眸光如清泉,即便看见了刀剑也并不感到害怕,想来并不是心志不坚之人。 她说话的时候隐约会喘息,喉咙呼呼作响并伴有咳嗽声,这症状像极了肺痨。 云羡沉吟了片刻,再次挥剑,周涟漪以为自己死期已到,竟没有躲闪,闭上了眼睛。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剑并不是砍向她的脖子,而是砍断了她身上的枷锁。 那软如柳叶的剑竟然削铁如泥,如同切豆腐一般的将拇指粗细的铁链一刀切断! 第248章羞不羞 “你走吧。”云羡将身子转了过去。 背后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响动声,没想到那孕妇起身将衣服穿好后并没有慌忙逃窜,而是跪在地上给云羡磕了个响头,“在下周涟漪,谢谢公子不杀之恩。” 云羡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周涟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周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既然是蒙面进来的,想必是不想让人看见您的真容,可是刚才,您又在贺大人的面前扯下了黑布,想必贺大人已经没有生机了,您现在又放了我,小女子自当对公子感恩戴德。” 云羡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穿着破败头发散乱,脸上污秽的女子,眼中有赞赏一闪而过,“难怪七七会救你,京城御史周玄周大人倒真教出来一个好女儿!” 强装镇定的周涟漪此时此刻在一个陌生人口中听说起父亲的名字后,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无以言表,“公子……公子认识我父亲?” “周御史以笔为刀,不畏权贵,乃我辈楷模。” “以笔为刀,不畏权贵。”这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却道出了不为人知的辛酸,却又让周涟漪冰冷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浪来,她跪下又朝云羡磕了一个响头,“公子大恩大德,涟漪永世不忘。” 周玄身为御史,对朝堂之事皇家秘辛皆是据实以告,也正因为如此,才触怒了帝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将周玄满门下狱,男丁无论年纪大小一律处死,女眷年老的发配边关,年幼的全部让人牙子卖到青楼,周涟漪是直系亲属则被关到大理寺受尽酷刑,一家老小三十多口人竟无一人善终! 就连周涟漪,在父亲没出事以前,那也是才貌双绝家世甚优的官家小姐,只可惜覆巢之下并无完卵,她在这里也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云羡转身在桌上拿了纸笔写了几行字递到了周涟漪的面前,“出去后按照上面的药方去抓药,不出一个月即可痊愈。” 周涟漪打开一看,除了药方竟然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路引! 单凭这两样东西在手,她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去她想去的地方,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等她回过神,周围却早已没有云羡的身影。 周涟漪战战兢兢的顺着过道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诺大的刑房没有一个人,想来是云公子将那些障碍都摆平了。 凉凉月色半晦半明,周涟漪弓着身子终于走出了禁锢她半年的牢笼…… 宫外不宁静,宫内同样不安生。 晏帝双眸微眯,紧紧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慎郡王。 “朕现在重新说一遍,经过大理寺缜密核,查安和郡主并没有嫌疑,慎郡王,此事不要再议了!”话到最后,晏帝的声音隐含着三分怒意,偏偏白恒却不依不饶,依旧跪地不起。 “陛下,微臣只有夕颜一个女儿,如今她尸骨未寒,那晚的确是晏七七将那碗人参汤端给了臣的女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白夕颜是当着许家人的面自杀的,就算安和郡主有嫌疑,罪魁祸首不是她,你可明白?” 白恒怎么也没有想到晏帝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这下他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之前他把白夕颜的死强加在晏七七的头上不过是仗着晏帝也有敲打成国公的想法,所以事情才进行的如此顺利。 可如今不过三日的时间,风向已变! 但他依旧还不死心,“陛下,那微臣曾挨过的打,就这样算了吗?” 晏帝一听勃然大怒,将玉案拍得震天响,“放肆!是朕让人将你打成这样的,怎么?难道你还想向朕讨回来吗?嗯?” 白恒浑身一颤,急忙跪倒匍匐在地,“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晏帝冷哼了一声,“朕看你敢的很!” 晏帝寒冷如冰的双眸环视了安静站在一边的其他臣子,语气不变,“还有谁对这件事有异议?都说出来,正好一起给你们做一个决断。” 能走到如今面朝天子的官员,沾上毛比猴都精,又怎么会蠢到在晏帝气头上找晦气,刚才陛下的态度就已经十分明了,他们就知道白恒着这个打,算是白挨了。 谁也不敢有异议全部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而站在一旁的许丞紧紧地握着拳头,也未发一言,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许世安望着前来回禀的家丁,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阴沉如墨,和平日完全判若两人。 那仆人被吓得抖了抖,忍不住瑟瑟缩缩的回答,“陛下已经下了圣旨,安和郡主被晏将军接回去了……” 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许世安跌坐回了椅子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计划明明万无一失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可还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听说,随同晏将军一起去大牢里的,还有太子殿下。” 太子也去了? 又有圣旨,又有太子跟随,许世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一同去,按照晏帝的秉性,他是不可能让太子跟随的,难道…… 难道外界传闻的太子妃真的是晏七七?! 许世安再也坐不住了,挥手招来个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快步走了出去,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许世安握在椅上的双手紧了紧,周遭的气温都瞬间低了好几度。 两天后,一直烧的迷迷糊糊的晏七七才彻底清醒过来。 “水,水。”干渴的喉咙跟火烧一样,长时间昏睡让她的眼睛模糊不清,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卧房内。 正在一旁伺候的欢喜一听郡主微弱的叫声急忙小跑过来,倒了一杯水,吹温了之后才搀扶起晏七七,往她嘴边喂去。 水入喉缓解了渴意,晏七七看着双眼肿成核桃的欢喜,哑着嗓子打趣,“都是大姑娘了,还整天哭鼻子,羞不羞?” 第249章和亲王妃 听到熟悉的调侃声,欢喜这才确定郡主无碍了,眼睛又忍不住唰唰的落下来,紧紧抱住晏七七,“郡主,您不能有事,要死就让欢喜代替您去死!” 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丫鬟如此忠心护主,心里很是感动,“放心吧欢喜,跟着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死,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跟着我享福吧。” “郡主,您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欢喜这才破涕为笑,红肿着一双杏眼低声嘀咕,“您看您都瘦了……” “我想吃糖醋里脊,还有炸春卷,还有……”她现在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郡主,御医说了这几天您只能吃清淡的,小厨房里有现成的百合粥,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欢喜一秒变脸,说什么也不让晏七七吃那些油腻的食物。 在欢喜的监督下,一连几日晏七七每天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淡,她嘴里都淡出鸟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食疗加休养,她的身体总算是一天天的好转起来。 晏天霁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有些担心。 这天正值午膳时间,平常大快朵颐的晏七七却只喝了一小碗汤就放下了碗筷。 晏天霁见她吃得少,便关心的问她,“七七,怎么就只吃这么一点?是哪里不舒服?” 晏七七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晏天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父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望着女儿清亮的双眸,想到她如今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晏天霁突然觉得很不忍心。 他看着晏七七眸中有怜惜,有不舍,“你怎么会这么问?可是听说了什么?” “父亲,我已经不是三岁大的小孩子了,从我醒过来开始,您每天盯着我看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很多时候又欲言又止,如果说您没有什么事,那我是不信的。”能让父亲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棘手的事,而且还是不好的事。 要是好事早就说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父亲只是担心你,毕竟太医之前说过,你的头部受过撞击不能再受刺激了,贺东来竟然敢对你动私刑,这笔账我记下了。”晏天霁咬牙启齿。 “父亲,您不用转移话题,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算您隐瞒的了我一时,也隐瞒不了一世,我迟早会知道。” 看着女儿天真中又透出几分坚定的脸,晏天霁只得叹息了一声:“本来还是想多瞒你一段时间的,但你说得对,你也大了这件事情你迟早会知道。” 听晏天霁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晏七七心跳陡然加快,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挥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小厮去书房取个东西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那小厮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双手奉到晏天霁面前。 晏天霁却没有动,而是示意她,“打开看看。” 晏七七将锦盒接了过来。 明明是不到三尺的锦盒,拿在手里却格外沉重,暗红色的锦盒上雕刻着祥云纹,她甚至还隐隐闻到了一股龙涎香。 锦盒还用一把小锁锁着,锁头也是渡过金的,晏七七的心开始狂跳! 她下意识的就想放下锦盒,就在此时,晏天霁却又把钥匙给了她。 刚要伸手接过,晏天霁又抽回手似乎在犹豫对她道,“七七,要不要等几天再看?” 晏天霁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百般滋味悉数涌上心头,只要一想到圣旨里面的内容,他更是不忍心。 在最后关头,他的脑子里甚至还冒出来一个想法,大不了就抗旨!反正七七回来了。 他手里更是有丹书铁券,是先帝亲赐的保命符,这辈子他驰骋疆场歃血拼杀,保家卫国,到头来却保护不了最想要保护的人!那他要这功名又有何用? 晏七七何等聪明,看见父亲犹豫不决又不忍心左右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 “不用,既然是和我有关的,晚些知道还不如早知道。” “罢了,你看吧。”终于晏天霁还是将钥匙递给了她。 咔擦一声,镀金锁头应声而开,晏七七缓缓打开了锦盒。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卷金丝带系成的卷轴,上面龙纹飞舞,黄灿灿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个颜色她太过熟悉,因为前不久她刚刚从晏帝那里得到了和这锦盒里一模一样的东西,这锦盒里装的也不是别的,正是圣旨! 什么的样的圣旨和她相关,又不需要她亲自去的?隐约中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细想,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的将圣旨打开。 她太过小心翼翼,仿佛打开的不是圣旨,而是自己的命运! 随着卷轴被打开,上面的字也一行行的显现出来,“兹有成国公府么女,安和郡主晏七七,年芳十六待字金闺,仪雅端庄,温良贤淑,现特敕封为安和公主,赐册赐服,赐于北国太子郝连澈为妃,民以国为本,国兴则家安,望汝二人同心同德,勿负朕意。” 这竟然是一道赐婚的圣旨,红色的玉玺印刺得晏七七眼睛发疼。 北国从十五年前战败后,就一直对晏国称臣,这道圣旨晏帝自然有资格下。 “七七,和亲喜服陛下已经派几百个绣工在连夜赶制,不日便会送到府上……”晏天霁以为晏七七就算不大闹一场也会反抗,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看完后竟然一句话都不说,这样木然的神情让他更担心了。 晏七七久久不能回神,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她早就该想到的! 终于还是逃不过,其实她早就猜到自己能轻而易举的从贺阎王手里出来,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贺东来更不会忌惮父亲的权势,因为贺东来背后站着的是位权势通天的人。 放眼整个大晏国,能和父亲匹敌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又能用她换取直接利益还能置身事外的,只有稳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晏帝! 第250章身不由己 自己能从大理寺出来,一定是父亲和晏帝达成了某种交易,晏帝这个老狐狸才肯放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条件竟然是要拿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做赌注。 北国质子长得是圆是扁她根本就没看见过,古往今来远嫁异国和亲的公主更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早就听闻北国民风彪悍,北国是靠马上得的天下,那便是史书上常说的游牧民族,晏七七在一本古书上看过,据说北国还有嫁妻的传统! 所谓嫁妻,就是皇帝死了之后,如果是兄弟继承王位,那么皇帝的老婆自然而然就会变成兄弟的老婆,甚至还有丰厚的嫁妆。 那自己如果嫁过去,比太子活的久,岂不是也要这样?一女侍二夫甚至三夫,而且还是习俗。 她刚看见的时候只觉得太胡扯了,这简直就是反人类好吗? 看见圣旨,然后又想到这个习俗,她脑中涌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还是逃婚。 甚至还在妄想这一次也能和当初许世安一样,和亲之前来个退婚,这样一来,她又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她同样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而已。 当初自己费尽心机找晏帝讨要的那道圣旨早就已经没有用了,她没傻到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和晏天霁探讨这没有结果的话题。 突然她眼睛一亮,不知道现在去刺杀那个要和她和亲的北国太子还来不来得及。 但是想归想,她也知道北国质子多年来都被囚禁在宫中,而且皇宫戒备森严,周围全是武功高强的御林军看管,除非自己武功盖世,否则还没等她靠近北国质子,就早已被刺成了马蜂窝。 晏天霁坐在一边看着女儿的眼睛滴溜地转着,一会儿瞪大了像是很兴奋,一会儿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 这副样子让晏天霁十分心疼,心中焦灼无比,想了想他咬了咬牙发狠道,“七七,如果你不愿意,那父亲便再去同陛下求情……” 这话连晏七七自己都不信。 既然晏帝已经打定主意,必是早已想要借白夕颜的事情让成国公不得不答应赐婚和亲的这个条件。 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再去求情只会惹得晏帝恼怒,说不定又会平白无故生出许多事端。 目前只能按兵不动,晏七七拿出圣旨又看了一遍,这一次竟然又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于是问道,“父亲,这道赐婚圣旨上面怎么没有日期?” 晏天霁微微叹息:“因为预计到北国使臣到达的日期是九月初一,他们到这里来是要朝陛下进贡,等拜会完成,最后才能确定出发的日期,你赐婚给北国太子和亲,是公主礼仪进行的,自然也要有钦天监算出良辰吉日才行。” 原来如此! 这么迫不及待,只怕晏帝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个主意,说不定就连晏洛青匆忙嫁给一个武夫也是在陛下的设计之内。 这样一来,就不用把自己的亲骨肉送去和亲,反正有大臣的女儿代替去完成。 晏天霁的心中也十分难受,“七七,能把你救出来,也是因为我同陛下说,同意你去北国和亲,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活着从大理寺出来。” 晏七七看着父亲已经花白的胡须,知道事情成今天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可能他只是觉得有些愧对自己,即便是高官厚禄加身,依旧有他自己不能办到的事情。 “父亲,您不必介怀,相对于嫁给太子,女儿倒更希望去和亲。” 此话一出,晏天霁的表情十分精彩,可惜晏七七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见,过了良久晏天霁才不确定的又问她一遍,“你真是这么想的?” 晏七七不答反问,“父亲,我怎么觉得您也不怎么待见太子殿下?听说这次为了能让我出来,太子殿下也费了不少力,我还没去感谢他呢。” 此时晏天霁望着女儿一张单纯无邪的小脸,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七七才好,那个秘密隐藏在他心里的时间太久,久到他几乎都要忘记了,索性就让他带到土里去,和往事一起化为齑粉。 “七七,跟爹说实话,你喜欢太子吗?”情窦初开的年纪,太子又一表人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女子不可能不动心。 看着晏天霁的表情,晏七七心中一动,难道父亲觉得自己对太子殿下有意? 她苦笑了一声,“父亲,女儿一直拿太子当哥哥看,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晏天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流露出来的眼神是晏七七看不懂的神色,“七七,你能这么想就好,天子家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蒙,有那么一瞬间,晏七七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他不是在看自己,倒是像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 穿越到这个时代,就连晏七七本身都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一直都知道,钟鸣鼎食之家,婚事嫁娶向来由不得自己作主,所以她当时才会在第一时间去找皇帝讨要圣旨,可千算万算,自己还是没能逃开。 大厅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晏天霁将她手里的圣旨重新放入锦盒中,对她柔声说道:“这几天皇后娘娘会派人到府中教你一些北国礼仪,事情发生的突然,所以时间较为紧迫,你还是要先学一学。” “皇后娘娘派人过来?”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 第251章贱丫头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错,其实说起来皇后娘娘和你母亲还是远房表亲,你母亲走后皇后一直待你不错,虽说是和亲,但到底是我成国公府嫁女,现在你又被敕封为公主,皇后娘娘派人教导礼节也是合情合理的。” 晏天霁说了一大堆,晏七七却不怎么相信皇后会这么好心。 只怕名义上是派人来府上教习她礼仪,实际上是害怕她跑了吧? 再往坏处想想,一个长期在深宫中养尊处优的妇人,又知道哪门子北国的礼仪?不过是想借机折磨一下她,发泄心中长久以来的不满,毕竟她远嫁后可就没机会了。 不过也好,她最近受了那么多的气,正愁找不到地方撒,刚好皇后的人送上了门,不用白不用。 她也能想的到,自己被赐婚远嫁,皇后心中那股气估计也顺了不少,指不定现在心中乐开了花呢。 晏七七没有猜错,皇后的确是乐开了花,她已经足足笑了半盏茶的功夫了,不光是她,就连平日嚣张跋扈的晏洛青都觉得心中的郁气舒缓了大半。 “母后,还是父皇英明,将那个倒霉蛋赐婚给北国质子,如此一来,只怕她是有去无回了。”晏洛青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轻轻的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叶子,嘴角微挑,极为得意。 憋了好几个月的气,在知道晏七七要去和亲的那瞬间,终于烟消云散只觉得通体舒泰。 陈心柔整个身心也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斜靠在软枕上,“据说北国民风彪悍,都是吃生肉喝生血,当年咱们和北国打仗可是吃尽了苦头,北国人一个比一个强壮,蛮夷之地的人就是块头大。” “那死丫头嫁过去肯定会被活活折磨死,女儿好几次听太医说那北国质子半夜发狂要喝生血……” 晏洛青微微一顿,“母后,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大晏国赐婚的和亲公主,那太子会那么狠心折磨她?万一,她过得很好呢?” 陈心柔冷冷一笑,双眸凝结寒霜,“青儿,换做是你,被我们大晏国囚禁十多年,这满肚子的怨气会撒到谁身上?” 晏洛青的眼神陡然一亮,瞬间明白过来,“母后果然英明!” “青儿,母后真是很期待看到那一天。”陈心柔又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到英明,还是你父皇棋高一着,在这里挖了个坑,等着成国公府,这样一来,成国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想了想又看向晏洛青:“当初你还不乐意自己嫁了一个武夫,现在想来,如果不是你先嫁,那保不准和亲的就会是你。” 想到这里,晏洛青后背一阵发凉。 现在她不得不庆幸是晏七七去和亲,这份折磨还是让那个死丫头去承担吧。 “对了母后,我听说父皇让您派几个教习嬷嬷去成国公府教那贱丫头规矩?”在她看来,这些复杂繁冗的宫廷礼节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到那些蛮夷之地去风餐露宿。 陈心柔知道女儿心中在想什么,她靠着软枕换了个姿势,依旧漫不经心,“没关系,给她点念想,以为嫁过去会享受荣华富贵,如果实际和预想的有落差,岂不是更有意思?” 话音刚落母女两人心如明镜的对视一眼后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 春困秋乏夏无力,三伏天的最后一日,太阳高照,夏蝉吱吱乱叫,毒辣的阳光都要将地面烤化了。 皇后派来的嬷嬷到的时候,晏七七还躺在床上呈大字形睡得昏天暗地。 “那就有劳嬷嬷了。”平常无事,晏天霁也不会去女儿住的后院,这次也一样,他叫来丫鬟将教习嬷嬷领到后院晏七七的住处就先离开了。 教习嬷嬷一看晏天霁走了,互相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冲到房里,拽住晏七七就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毕竟是皇命,晏七七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她打着哈欠看着教习嬷嬷如何走路,如何站立,越看越困。 “安和公主,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出嫁了,皇后娘娘吩咐,从现在开始每天四个时辰用来学习。” 本来还睡眼朦胧的晏七七听到这话后,双眼顿时瞪得老大,四个时辰!那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就是八个小时! 那不是想要她的命吗? 晏七七当然不同意,无奈架不住几个膀大腰圆的教习嬷嬷。 见她不配合,只好去求晏天霁。 晏天霁过来一看女儿这蛮不情愿的脸,只好哄着她,“七七听话,礼节该学还是要学,去了那边不像在京城,什么时候都有父亲为你担待,你要是受了训斥,父亲也会心疼。” 他并没有骂她,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晏七七抬头看向晏天霁,发现父亲双眼盛满了担忧,还有两鬓已经斑白的头发,心中一抽,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父亲像是老了几十岁。 “好,我学。” 她主动站起来,望着一边眼珠乱转的教习嬷嬷,“说吧,今天学什么?” 那几个教习嬷嬷都是皇后特意挑选的心腹,虽然官职不大,但她们是掌管后宫礼仪的嬷嬷,包括如今圣眷正隆的贵妃都是她们调教出来的,她们是走在路上都有人点头哈腰的存在,往常骄横跋扈惯了,没有把谁放在正眼里过。 这次听命来教习晏七七礼仪,不过也是听从皇后的吩咐,拿了不少好处,拿人手短自然也明白皇后要求“特殊”照顾她的另外一层意思。 再说了自古以来和亲的都是有去无回,她们也没打心眼里尊重晏七七,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本来她们以为晏七七会难搞定,没想到几句话就服帖了,这让她们觉得有些意外。 第252章还真是冤家路窄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教郡主骑马。”像是生怕晏七七会反悔,教习嬷嬷急忙说出了任务。 晏七七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开始冷笑。 果然啊,她就知道皇后会憋不住要出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 “好啊,嬷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去吧。” 其中一个教习嬷嬷却叫住了她,“公主稍等,先换上这身衣裳。” 啧啧,连衣服都准备好了,果然是有备而来。 晏七七美眸微垂,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望着教习嬷嬷手里的衣裳,语气淡淡的,“这是什么?” “回禀公主,北国人擅长骑射,这是他们特制的骑马服。” 晏七七伸手翻了翻,她们拿过来的衣服都是束腰束胸的,让人迈不开腿的那种,这是骑马服吗?明摆着欺负她不懂吧? 教习嬷嬷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信口胡诌,“北国人都这么穿。” 她却不动声色,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穿上吧。” 等穿戴完成,她望了一眼铜镜中自己那穿上骑马服后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像是不信,脸色单纯的问,“嬷嬷,北国女子平常都这么穿吗?” 那嬷嬷声音敷衍,“是的,公主有所不知,北国人骁勇善战,尤其女子,骑马射箭无一不会,您想要得到宠爱,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 “不过您身子金贵,也就做做样子。” 晏七七适时抬起头,面容依旧天真无邪,“嬷嬷,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过本宫要好好学习礼仪,您这么说,岂不是长了北国志气,灭了我大晏国的威风?怎么能随便呢?既然要学,那本公主就好好学。” 话音刚落,晏七七突然转身,“来人啊,给两位嬷嬷也换上骑马服。” 早就在身边婢女,也不管那教习嬷嬷的高声尖叫,三下五除二就帮她们换了衣裳,两位教习嬷嬷常年在深宫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夹磨,偏偏这是在成国公府,她们就算是想要发难也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抗衡,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再者她们平日都在宫里山珍海味的吃着,身材早就已经走样,如今穿着骑马服勒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路一瘸一拐宛如唐老鸭。 晏七七偏过头看了她们一眼,终于忍不住的笑了。 这一笑吓得跟在一边伺候的欢喜头上开始冒冷汗,她有些担心,“公主,您这么对这两位嬷嬷,她们要是回去跟皇后娘娘告状,那如何是好?” “怕什么?都知道我这次去和亲是有去无回,所以该向她讨回来的就要讨回来,放心吧,她们不会告诉皇后娘娘的,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说两个资历老道的教习嬷嬷连我这个小姑娘都治不了,那以后她们还怎么在后宫的那些贵人们面前耀武扬威啊?” 欢喜一听恍然大悟,“公主真是聪明机智。” 一路上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马车驾得飞快,把两位教习嬷嬷的肠子都要颠出来了,到达目的地后,马车刚刚停稳,两位嬷嬷直接吐得昏天暗地,连马车都没下就被抬了回去。 而晏七七却没有任何事,她早在上马车之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颈部的天池穴抹了些自制的薄荷膏,这样一来,马车跑的再快,她也能安然无恙。 没有了碍手碍脚的人,晏七七极为放松,让欢喜和马车夫一起去别处休息,她一个人悠闲的往前走。 既然来了,就当是散心,她准备先玩耍一会儿再回去,高山林立中只有她所站立的这片地上是平坦的,门口的牌匾上有三个字——兵马司。 她很早之前就听过,在大晏国有一处专门为贵胄豪门子弟建造的训练场,那里面的马儿都是被驯服过的,性情温顺,就算用马鞭抽打也不会失控伤人。 这里果然和传闻一样,很多富家千金都三三两两的在这里骑马,香汗淋漓衣袂飘飘倒也不失为一种风景。 她在看别人,同样别人也在看着她。 晏七七知道自己大概在京中出名了,那些人的眼中有探究,有鄙夷,也有不解,她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往前走。 “七七!”一声诧异又带着些惊喜的声音叫住了她。 晏七七回头看向来人。 一身轻纱覆白衣,姿态翩然摇着竹骨纸扇,笑容可掬,叫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论在哪里都回头率超高的许国公府世子许世安。 晏七七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今天会有这么多官家千金在这里,原来都是冲他来的。 再抬眼望去,果然就见前边不远处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搔首弄姿的样子一看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只是她们大概没想到许世安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了,那些千金大小姐眼中羡慕嫉妒恨皆有。 晏七七却一点都不感到荣幸。 她此刻只想翻白眼,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些吧?为什么不想遇到的人偏偏随时随地都能遇到。 她见躲不过了,只好站住,拱手回礼,“许世子,好巧。” 今天阳光正好,山风吹拂带起一片香氛,驱散了不少暑意,许世安望着晏七七,鼻尖飘散过来的也是独属于她的香味,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好。 “之前听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好多了吧?” 许世安又朝她站立的地方走近了一步。 下意识的,晏七七心中升起一股抗拒来,她不着痕迹的朝后面退了两步,声音不咸不淡,“多谢世子挂念,在下还没死。” 她之所以这么夹枪带棒就是因为气不过,自己被污蔑进大理寺归根结底是跟他家的破事有关,许丞甚至还在朝堂上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而许世安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风霁月的对着自己笑,实在是扎眼的很! 第253章这是憋不住了? “世子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麻烦借过一下,本宫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话家常了。” 在他面前,晏七七以公主身份自居。 许世安又何尝不知道,眼眸中有阴鸷薄郁一闪而过。 只是没想到他非但不让开,反而又朝她靠近了一步,轻声问道,“安和公主有什么事?说不定在下可以帮忙。” 这明显就是在耍无赖。 旁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晏七七心中颇为焦急,再这么下去,不知道等下又会有怎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再看看旁边那些官家小姐的眼神,一个两个的恨不得将她撕碎。 晏七七干笑了两声,“多谢世子费心,本宫正在练习骑马,恐怕世子也帮不到什么忙。” 只要不傻,都能听出她话语中的疏离之意。 偏偏许世安也寸步不让,明明是炎炎夏日,他一双眸子让人看的遍体生寒,“听说安和公主马上就要远嫁北国了,那你喜欢那北国质子吗?” 这质问让晏七七心中升起一股厌恶和不快来,连表面客气都懒得装了,“怎么,世子是改行了?不去吟诗作对,改行做关心别人姻缘的媒婆了?对陌生人的事情这么关心?” 许世安一顿,眼眸中似乎有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喃喃道:“七七,我对别人不关心,我只关心你……” 一听这话晏七七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七七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人影未见笑先闻,晏七七对这声音太过熟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晏洛青来了。 大概是她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接二连三碰见了让自己十分讨厌的人。 晏洛青的演技要是放到现在妥妥的秒杀那些影帝影后,乍得一看还真以为她们俩人关系好到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青姐姐,你也来啦。”演戏嘛,谁不会,晏七七转身也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即便是晏洛青已经嫁了人,可许世安依旧是她唯一倾心仰慕过的男子,她本来是想过来看晏七七笑话的,没想到竟然在这碰见了许世安。 和往常的装扮没什么区别,许世安身穿浅蓝色长袍,上面套着一层素色轻纱,衣襟和袖口处都用银丝线绣着仙鹤翱翔云海图,腰间系着镂空银丝,腰带旁边挂着通体透亮的羊脂白玉雕花玉佩,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都能汇聚万千流光,卓尔不群,夺目耀眼。 晏洛青要使劲的掐住自己的大腿才能冷静下来。 每次她见到许世安,就好比是怀春的少女见到了心爱的郎君,想要自持目光又会忍不住的被他吸引,越是想要远离,就越是心动。 她只恨自己今天没有打扮的更加漂亮些,施施然走到许世安面前,柔声轻问,“世安哥哥,你也在这里啊。” 要是严格按照辈分来分,她得叫许世安一声表叔,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他为哥哥!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晏洛青的小心思。 晏七七自然也看出来了。 这是憋不住了?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甩开许世安,没想到说瞌睡就递过来了个枕头,有晏洛青在,她着实懒得在这里跟许世安虚与委蛇,“既然青姐姐来了,许世子就和她叙旧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真实的晏七七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许世安刚才那番看似表白的话骗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可以的,可是在她面前,除了恶心,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估计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听见了,那群官家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恶,不知道回去又要怎么编排她呢。 她已经不想和许世安多说,找准时机就想趁着他不注意从旁边开溜,没想到许世安反应更快,一把拉住她,“七七,难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就心甘情愿地想要去做和亲的公主吗?北国哪里比得上大晏国的锦衣玉食?” 站在一旁的晏洛青脸都要黑了,她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许世安由一开始对晏七七深恶痛绝,到如今竟然这么痴缠着她,转变的态度令她吃惊。 而且看样子明显还是许世安一厢情愿! 这个贱人,究竟用了什么狐媚的招数,让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许世安的逼问,晏七七只觉得好笑。 她停下了脚步,视线在扯住自己的胳膊的手上看了一眼,许世安讪讪的收回了手,晏七七继续往前走,许世安也步步紧逼,“七七,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考虑一下。” 身边迷人的香味早就已经消散了,许世安怅然若失。 “你这么关心我,真是让我不胜惶恐,但是我甘不甘心,关你什么事?许世子,容我多说一句,你我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当做不认识比较好。”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世安还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七七,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求太后,让她为我们赐婚,你嫁给我就不必去那蛮夷之地受苦了。” 还没等晏七七发话,站在一旁的晏洛青银牙都要咬碎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似乎根本不信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世安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哪里不舒服吗?” 还没等晏洛青的手伸过来,许世安直接用胳膊一挡,避开她的触碰,面对晏洛青的时候,许世安又恢复成了那个清冷贵公子的模样,“这是在下和七七的私事,还希望长公主别插手。” 第254章解围 叫那个小贱人就亲昵的叫”七七”,叫自己就生疏的称呼为“长公主”! 晏洛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偏偏她又要维持自己在许世安面前一贯体贴温柔的形象,想要发火又不能,气得指甲硬生生的全部掐到掌心里都见血了,也没感觉到疼。 晏七七却又点想笑。 她伸出纤纤玉指晃了晃围场上看热闹的一众官家小姐,语气疏离,“世子你看见了吗?只要你在这里大喊一声,你要娶妻,马上就有几百人迫不及待的找上门,但是,我不会。” 许世安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听见背后有“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 三人同时回头,赫然发现云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信步走了过来。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那些官家小姐都要疯了,也不知道她们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在同一天时间碰见了两个隽才倜傥的贵公子! 一个才华无双一个英俊多金,她们今天来真是赚翻了。 晏七七也觉得很惊讶,莫名其妙的看着云羡,秀眉微挑,“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羡没有回答她,反而转身看向许世安,“许世子果然是风雅无双,不走寻常路,常言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在你这却一点都不管用。” 云羡这番话一出,聪明如许世安,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刚才对晏七七说的那些话都已经落入了云羡的耳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恼羞成怒,许世安也反唇相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公子有偷听别人讲话的爱好。”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许世安这是在变相骂他是贼呢。 云羡却毫不在意,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许世子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偷听,而是光明正大的听,这里是兵马司,你能来,那在下自然也能来。” 顿了顿,他又火上浇油,“想必不光是我,这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许世子这一番深情的表白。” 他故意将“深情”两字咬得很重。 许世安闻言脸更沉了,瞬间脸色变幻莫测,精彩纷呈。 “这么说,云公子也是过来骑马的?这倒是怪事,兵马司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许世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羡。 其实他心如明镜,早就发现了云羡也对晏七七有意思,他的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跟着晏七七走,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一开始是自己不要的,但是只要看见别人要,心中又会不舍。 云羡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将身上的披风系的更紧之后才回答,“那有何不可?难道说这兵马司是你许家开的,只允许许家人进来?” 许世安没想到今天的云羡和往常不一样,显得有些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是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只要云公子乐意,当然随时可以来。” 许世安只是一个无权侯府的世子爷,别人尊称他一声世子,也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可云羡就不同了,他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丞相嫡子,要名有名,要权有权。 只要许世安不傻,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云羡有龃龉起正面冲突。 两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一个桀骜,一个阴柔,却都不是好惹的主。 云羡这才轻笑着移开目光,转头看向晏七七,“早就听闻安和公主马术了得,能否请公主赐教一二?” 晏七七差点栽倒在地。 自己什么时候马术了得了?她怎么不知道? 电光火石间,她像是看见了云羡轻轻的对她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过来。 云羡这是在帮她摆脱许世安的纠缠! 她当即大声的回答道,“当然可以,荣幸之至,云公子请。” 看着晏七七和云羡走远了,晏洛青无声冷笑,走到许世安面前的时候又恢复了和往常一样无害的笑容,“世安哥哥,你觉不觉得七七妹妹和那云公子很般配?” 这话简直要把许世安的心给扎透了,他目光森然的看着晏洛青,言语间似有鄙夷,“长公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这句,也不管晏洛青会是什么表情,许世安转身便拂袖而去。 云羡和晏七七两人牵着马漫步在河边,抬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因为太阳光的折射映到湖面,宛如洒下了一层细碎的珍珠,好看到晃眼。 晏七七实在觉得有些无聊,便在河边捡起些石子,朝湖面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 云羡也跟着有样学样,只是石子打出去比晏七七打得更远。 晏七七十分诧异,“没想到云公子还会玩这个!” 云羡温柔一笑:“这里没有别人,别叫我云公子,喊名字就可以。” 见晏七七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耐心十足的解释,“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这么生疏吧?还是,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明明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可她总有种再次被表白的错觉,随即又被自己否认掉了,怎么可能,一定是刚才被许世安那番剖白吓到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只不过,今天再次看见云羡,就连晏七七本人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来不及去细想,又或者是不敢去想,在见到云羡的那瞬间,晏七七的心中是欣喜的。 而刚才他这么一问,就好像是将两人之间仅仅相隔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两人在河边席地而坐,微风吹过给炎炎的夏日带来了些许凉气。 晏七七的头发被吹得飘扬的起来,云羡侧头看到的就是她眯着眼睛略微享受的样子。 “看来你心情还不错。” 第255章身子越来越虚 云羡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晏七七有点搞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也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但是云羡很明显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听说你马上就要去北国和亲了,是不是觉得做王妃很威风?” 晏七七嘴角轻扯,“威风?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她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云羡,没来由的让他的心跟着慌了一慌。 河道两边垂柳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太阳照射过来的阳光都被杨柳挡住,留下了一大片阴凉,花香阵阵,两个人静静的坐在岸边,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她的鼻间能够隐约闻到云羡身上海棠花的香味。 只是她感觉这一次的香味好像比之前更重了些。 “你身体怎么样?”刚才的话题让两人都有些尴尬,晏七七便故意转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次再见云羡,他整个人的脸色好像又青白了不少,而且还时不时地刻意压抑咳嗽。 这么热的天,他竟然还穿了一件披风。 她隐约记得云羡吃的药里就有一味是八月海棠,这药味越是浓郁,就代表他的病情就越发严重,这香味都能让她眩晕了,可见加重了不少剂量。 还没等他回答,耳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晏七七神色微顿,下一秒就一把抓过云羡的脉搏探看起来。 他好像又瘦了些,手腕全是骨头,咯得让人心慌,脉搏晦涩不通,气息不稳。 晏七七咦了一声,眼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仿佛为了验证她话里的真实性,云羡竟然咳嗽的更加厉害,气息不稳的喘息,“没事,老毛病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让晏七七心头火起,说话的语气不由严肃了几分,“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味加大药量没有用,治标不治本,你要锻炼知道吗?” 那样迫切的语气并没有得到回应,云羡定定的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漆黑摄人,唇角似笑非笑,往日清隽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七七,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这一番抢白,晏七七被他堵得有些哑口无言,她咬了咬唇,粉嫩娇艳的双唇因为用力的按咬,放开时比刚才更红润了几分。 云羡的双眸幽深如狼,喉结动了动,还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这让晏七七有些措手不及,她眼神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乱跑的时候又和云羡的目光对视了。 云羡的眼中仿佛盛着一汪清泉,波光粼粼,又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吸到里面去。 这样的目光太过赤裸,她的脸上瞬间爬起一股可疑的红晕,急忙辩解,“胡说!” 云羡眉眼微弯,连带语气都变得轻柔了不少,“还请公主放心,就算是为了公主,在下也会保重身体。” 还不待晏七七说什么,紧接而来的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她看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虽然说传言不可尽信,可云羡这种情况,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脉细如丝线,可能就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病,与天争命,活过一天算一天。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心疼起云羡来,脑海中酝酿已久的话便脱口而出:“其实我也略懂医术,你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她想的是先帮云羡调养身体。 云羡却许久都没说话,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云羡又偏过头,看向湖面,语气听淡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是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要是我再去找你,恐怕不太方便。” 晏七七闻言笑了,“云公子什么时候在乎这些了 ?再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困难就要互相帮助,还要在乎这些虚礼?” “那你是心甘情愿嫁给北国太子吗?”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心甘情愿?”晏七七苦笑了几声,“你用这个词真是太抬举我了,远嫁北国,说好听一点叫和亲,说难听一点叫联姻,我连那北国太子的面都没有见过,你问我愿不愿意,我无法回答。” 云羡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即便如此,你远嫁北国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陛下的赐婚圣旨,怎么我听你的意思好像对这桩婚事不是很满意?” 晏七七有点无语,“不是不满意那是相当不满意,我们换个方式说,如果要你娶一个你不爱的人或者是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你会高兴?会满意?”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过了很久云羡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眉间也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如果是我,那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晏七七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云羡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是我将来娶妻,那就一定是我喜欢的。” 要是别人说这个话,晏七七一定会哈哈大笑,笑他太幼稚,她是一个在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便是借着许世安退婚,亏欠自己的由头得到了嫁娶自由的圣旨,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云羡说出这番话,反而让她觉得可以相信。 “如果下辈子可以,我一定要做个男人,驰骋疆场奋勇杀敌,不再为这些俗事所烦扰。”晏七七猛地站起来对着河面狂喊。 云羡望着在河边手舞足蹈的晏七七,双眸闪烁的微光比湖水还要好看,“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公主如此博学多才,为什么外界会把你传的如此不堪。” 第256章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知道云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成语,叫‘众口铄金’ ?其实不光是我的传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即便是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事实,又何况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呢?对吧云公子。” 云羡敢肯定,晏七七最后说的那句话意有所指,他刚要继续追问,晏七七却对他笑了,“云公子,你热不热?” 还不待他回答,就听她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要不要吃雪糕?” “雪糕?” 这个词云羡从未听过。 但此刻晏七七却来了兴致,在现代的时候,大热天她每天都要吃一根冰淇淋,到了这个贫苦的异世,虽然在成国公府吃穿不愁,可冰块只是用来消暑和冰镇瓜果的,雪糕,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现在勾起了她的馋虫,说什么今天也要把吃雪糕的这点愿望完成。 “走吧,今天一定让你尝一尝从未有过的美味。” 兵马司除了有专门供官家子弟训练的马场外,还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欢喜按照吩咐从马车上将一些葡萄干和杏仁干拿到了晏七七指定的地方放好。 而此时晏七七和云羡两个人正借了兵马司的小厨房,围坐在火炉旁边,大眼瞪小眼。 “刚才你说‘雪糕’,我的理解是应该和雪有关,现在你在这里烧热水?”云羡一副——‘我看你是在耍我’的样子看着她。 晏七七没空和他解释,手里也没闲着,又往火炉里添了几把柴火,火势瞬间更加旺盛了些,三伏酷暑天,她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沁出一层汗珠也恍然不觉。 火炉上的茶水已经在咕噜作响,水蒸汽已经将茶壶盖顶了起来。 “差不多了。” 一声令下,在一边早有准备的欢喜端出已经烧热的九宫格铁盒子,将滚烫的开水倒入格子中,云羡看见格子里还有些瓜果干。 只见主仆两人将沸水装好后飞快的盖上盖子密封后,欢喜恨不得脚下生风急急忙忙端着盒子往后跑去。 兵马司在荒郊野外,就连休息的地方也十分简陋,欢喜去的后院只有一口水井,晏七七就知道云羡一直在疑惑,她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朝云羡招招手,“云羡快过来,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两人走到后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欢喜小心翼翼的将铁盒子用一根绳子打了结放进了井里,“嗤啦”一声,从井里飘上来一股浓烟。 “这就是你说的奇迹?”云羡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别急嘛,耐心等会儿,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晏七七一直神秘兮兮,就是不告诉他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她,双眸亮如星辰,眼睛微弯唇瓣嘟起,脸上透出一抹狡黠,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娇憨。 云羡看呆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晏七七一声令下,“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欢喜,快快,将盒子提上来!”瞅准时机,接到命令的欢喜快速的将盒子提上来放在了水井旁边的小桌上。 晏七七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打开,在揭盖看见成品后,神色更加惊喜,急忙朝云羡招手,“云羡快过来,雪糕做成了!” 云羡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大呼小叫,非常淡定的走过去,他搞不懂晏七七在做什么,觉得她一定是在做些小女儿家才喜欢的东西,因此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可是等他走进一看,发现那小铁盒子里之前还翻滚的开水变成冰块的时候,眼中的惊诧根本就掩盖不住。 “这是……什么?” 他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一切。 在大晏国,冰块是稀有物,每年冬天时会有专门的军队去河里破冰,然后再用车拉到冰窖中储藏,上至皇宫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冰块都有固定配额,就算现在是三伏天,冰镇用的冰块都是冬天的时候储存起来的,而他从不知道竟然可以用这种方法制作冰块,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晏七七当然也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这个时代还没有硝石制冰,所有的冰块都靠储藏,乍然一见自然会惊讶。 “如你所见,这就是雪糕,尝尝看。”晏七七用铁勺挖开一个格子,取出木棍,两拇指大小的冰块就放到了云羡的嘴边。 云羡接过却没有吃。 晏七七也没管他,自顾着用勺子继续挖,又分给了欢喜一块,欢喜也从未吃过,她面露难色的问晏七七,“公主,这个怎么吃啊?能吃吗?” “当心咯牙,先舔,就像我这样。”晏七七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吃,这个冰块是她能想到能做的最小块的了,云羡见她拿着勺子,舌头在冰块上轻轻的扫过,娇嫩的双唇软软的贴着冰块,化成的水滴有些顺着唇角滑下…… 云羡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正巧晏七七回头,一脸诧异的望着他,“怎么不吃?提一下意见,下次我好改进。” 鬼使神差的,云羡尝了一口,本来他是不抱希望的,但是入喉冰凉,还甜丝丝的,味道竟然不错。 “还行。” 这句话给了晏七七莫大的信心,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雪糕,兴致高昂的让欢喜给她拿个碗,“既然你们都喜欢,那我再给你们露一手,做个冰沙给你们吃。” “冰沙?公主,您要在这里面放沙子吗?那还能吃吗?”欢喜问了个十分蠢萌的问题。 “哈哈哈,欢喜,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放心,不会放沙子的,保准是你从未吃过的美味!”晏七七嘴上解释,手里的动作也未停。 第257章你会喜欢我吗? 晏七七也不扭捏,顺手接过来擦了擦汗水便让欢喜收着,“弄脏了,等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云羡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随便你。” 他拿过勺子,浅浅的尝了一口,嘴间冰凉丝丝入喉又略微有些甜意,配上干果竟然十分爽口。 “不错。” 虽然云羡依旧是惜字如金的评价,她却依旧觉得十分开心,能享受到过程,还能得到好评价,让人十分满足,更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做居然成功了。 一旁的欢喜早就按捺不住,大口的啃咬,在她吃的最高兴的时候,晏七七将盒子夺了过来,“欢喜,不能再吃了,吃多了肚子疼。” 虽然好吃,但是公主发话了,她只能遵命。 云羡这边自然不必多说,他知道分寸,每个都只是浅尝辄止。 “这个雪糕和冰沙,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云羡算是发现了,越是靠近她,就越是觉得她身上全是宝藏,深不可测。 晏七七也不隐瞒,脱口而出早已想好的借口,“这是在国公府的医书上看见的,云公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云羡就知道她不会说实话,眸光微微一闪,“你说的这个医书,倒是吸引了我的兴趣,能否借我翻阅一二?” 说这制冰之术是在成国公府的医书看的纯属她在扯淡,这制冰术本草纲目上有记载,叫“沸水入井”。 说白了就是运用了热胀冷缩的原理,一般的井水温度都在二三摄氏度左右,越深温度越低,而高温环境下煮沸的水密封好了之后,放入井水里会瞬间凝结成冰,反正是医书,这么说也不算是骗他。 “这恐怕不行,我们府中的医书向来不外借,让你失望了。”晏七七直接拒绝,云羡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有生气,只是高深莫测的看了她几眼,又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日头渐渐落下,夕阳西沉,余光在湖边晕染出一道金边,云羡看着晏七七,叫住了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晏七七也觉得可以回去了,便点头同意,云羡突然又叫住了她,“七七。”声音轻柔,宛如千丝缠绕一般不舍。 他一般都是叫自己的称谓,猛然间这么亲昵的叫她,让晏七七的心弦微微颤了一颤。 “什么?”日光之下,她的皮肤宛若霜雪中又带有几丝粉红,如那春日的桃花不胜娇羞,望向他的双眼如林间鹿,清隽逼人。 云羡喉咙发紧,将准备良久要说的话重新吞入肚中,转而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你会喜欢我吗?” …… 雨淅沥沥的下着,时不时伴随着几道惊雷,仿佛要把天空炸开几道口子。 欢喜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公主跟丢了魂似得,双眼发直,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雨势这么大,雨水都要溅落到房子里了,公主还浑然未觉。 欢喜急忙上前将窗户放下来,将晏七七往内室里拖,“公主,您在发什么呆呢?您从马场回来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难道是云公子对您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晏七七的耳中骤然响起白天云羡突然问自己的那句话,“如果,我是个健康的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头一次,她的心像是被人拽紧又放开,就连呼吸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平静无波的心陡然之间被人投下了一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搅得她心绪难安。 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对于她来说,喜欢这个字太奢侈了,只是白天的她做了逃兵,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能先跑掉。 ………… 春去秋来,晏七七每天都会乖乖的学习礼仪,距离远嫁和亲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云羡。 直到有一天,还在睡梦中的晏七七被欢喜惊恐的叫声所惊醒。 “公主,您醒醒啊,出大事了!” 面色还有些恍惚的晏七七不明所以的望着欢喜,“怎么了?” 只见欢喜眼眶微红,哀伤中又带着心疼的看向晏七七,“公主,云家传来消息,说云公子去世了。” 晏七七没反应过来,“云公子?哪个云公子?” “云丞相的儿子云羡云公子,昨夜去世了……” “不可能!”晏七七从床上一跃而起,手脚慌乱语气急促,“前几天我们还一起骑过马,谈天说地,怎么可能!” “公主,云公子真的走了……” “闭嘴!”晏七七指尖发颤,大吼着欢喜,一双美目锐利深然,欢喜从未见过眼神如此凌厉的公主,觉得周身温度降了好几度,她抖了抖,闭上了嘴。 她不相信,之前见云羡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人说没就没了? 晏七七的眼眶急的通红,爬起来就要往屋外冲。 欢喜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公主,您干什么去?今天还有教习嬷嬷过来,您不能出去……” 可是她身为一个丫鬟又怎么能拦得住,晏七七大力甩开她的手,不由分说蓬头垢面的朝外奔去。 她跑的太急,迎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七七,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晏七七抬头,发现自己撞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晏天霁。 “父亲,欢喜说云羡死了,我不信,我要去看他。”晏七七看似冷静,实则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全靠本能在支撑。 晏天霁锐利的眸子缩了缩,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言劝慰,“父亲正好也要去,你让欢喜找件素净的衣裳换上,净面梳头用完早膳,父亲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第258章她连哭,都要忍着! 她这时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浅粉色的中衣,散乱的妆发,满脸泪痕,和话本中的女鬼相差无几。 晏天霁以眼神示意欢喜将晏七七带回屋,自己盯着七七的背影看了许久。 晏七七和晏天霁赶到丞相府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白色的挽联挂在云家大门的牌匾上,白幡迎风猎猎作响。 明明是三伏天,晏七七只觉得遍体生寒,要不是被欢喜搀扶着,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脑中嗡嗡作响,指甲已经狠狠掐进肉中有血丝溢出,她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丞相府门大开,两边站着的小厮披麻戴孝,面色晦暗,甫一进门,凄凄惨惨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穿过花厅走过抄手游廊,他们来到了正厅,正中间端正的摆放着一座黑木棺椁。 云家的几个女儿低声啜泣,金色火盆旁边烧着的纸钱生出呛人的黑烟,右边有九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在敲木鱼诵经,棺木离她不到五尺的距离,却犹如千山万水一般的遥远,她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她多么想这是个玩笑啊,她多么希望那个病怏怏的云羡此刻能跳出来告诉她,他在逗她。 大将军和郡主嫁到,云安之亲自前来迎接,晏七七木然的接过长香,点然后拜了几拜,趁着云安之和晏天霁客套的功夫,晏七七慢慢的绕着棺木走了一圈,云羡就安详的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脸色红润宛如睡着了一般。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闭着,晏七七呆呆的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睁开眼睛对她说,“晏七七,你看你又上当了。” “云羡,其实我喜欢你,你听的到吗?” “云羡,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管你的身体是否健康,我都喜欢你,当时不回答,只是因为我害羞在逃避,你可以醒过来吗?” 回想起往日种种,泪水早已模糊了晏七七的视线,泪水如珠坠落,滴答滴答的掉落在云羡的脸上…… 她连哭,都要忍着。 回去的时候,晏七七整个人宛如丢了魂一般,精神萎靡。 晏天霁叹了一口气,“七七,刚才我听云丞相说,自打云羡从金阳县回来以后,身体一直不济,好几回都咳出了血,喝了许多药都不见好,也是气数将尽,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他的本意是安慰晏七七,只是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晏七七呆呆的重复了两个字,“金阳……” 是啊,在金阳的时候云羡在公孙璃的老巢里救过自己一次,是不是因为身体里的余毒未清,引发了旧疾所以才让他的身体状况急速恶化? 云羡出生在簪缨世家,姐姐又是皇帝的宠妃,葬礼自然也是办的极其风光隆重,晏帝甚至还御笔亲赐了挽联,额外赏赐了一块风水宝地外加无数金银财宝给云安之,特意允许他可以在家多多休养,不必上朝晨昏定省。 云羡终究是被安葬在了云家祖坟,下葬的那天京城街道十里以内哀乐遍鸣,骤雨疾风似乎也在惋惜他的离去。 因为和亲婚期将近,晏国习俗红白喜事不能冲撞,晏七七也就没有去送云羡最后一程,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依旧感觉他从未离开。 有好几次惊醒后,晏七七望着天边的明月,感到自己的心像是缺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里灌着风,想起云羡对自己的好,她就越后悔那天没有对他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越想越心酸,泪水盈满整张脸。 半夜欢喜过来,发现公主一个人抱着肩膀坐在角落里无声抽泣,她心中也极为难受,只能轻言安慰,“公主,您要保重身体啊,北国山高路远,您再这样下去不行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晏七七的眼泪就更是止不住,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 欢喜吓坏了,只好抱着公主轻声安慰,晏七七估计是憋坏了,抱着欢喜边哭便说,”他都没有跟我好好道别,欢喜,其实我喜欢他,要是早一点他跟我说该多好……” 早一点,她就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去北国和亲,找一点,她能更加看清楚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心意。 虽然她只是一个丫鬟,但是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早就看的十分清楚。 “公主,这辈子您和云公子有缘无分,您马上就要成为北国太子的王妃了,可不要再哭了,不吉利,如果云公子在世,他也希望您每天能开心吧?” 两个小姑娘小声的说着悄悄话,她们却不知道,在离晏七七闺房不远的一棵柳树上,有一道黑影停留了片刻后又飞快的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距离晏七七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前来和亲的北国使团竟然无动于衷,眼看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北国使臣团竟然还天天住在城外的客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 公孙璃包下了一整座客栈,天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大晏国派了好几个使臣过来接洽都被他拒之门外。 刚才又被他拒了一个,这回公孙璃的手下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尊主,难道我们真的要将那个太子好端端的送回去?还有那个被赐给太子的和亲公主,据说还是大晏朝大将军的爱女,如此一来,北国和晏朝的关系岂不是更加稳固?” 公孙璃从趴卧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脸上偷了个香后,才慢悠悠的往后靠,冷冷一笑,“将军的女儿又怎样?北国民风彪悍,马背上得来的天下,难道还会怕一个将军,郝连辰大将军雄才伟略,别说现在的北国已经是将行就木了,就算是北国皇帝现在爬起来,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第259章给朕生个孩子吧 “那您是什么打算?”下属有些迷糊了。 “ ‘暗夜重楼’是三不管的地带,即便是要动手,也不能在京城,你可明白?”公孙璃阴侧侧的笑了几声。 “北国质子在大晏国边境被杀,你说一向主张和而不战的北国皇帝会如何?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甘愿称臣吗?” 属下陡然明白过来,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尊主,您莫不是想要挑起两国战火?” 两国之间,尤其像大晏和北国这种附属称臣的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孙璃现在的身份是北国使臣,可要是到了两国交界的地方,再让暗夜重楼的人动手,一来一去,就等于是收了两次佣金。 而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北国摄政王交代的任务,岂不是一举两得? 公孙璃桀桀冷笑,“何必用‘挑起’二字?北国摄政王向来有虎狼之心,而他们的皇帝却一直奉行中庸政策,只想偏安一隅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北国内乱是迟早的事,据本尊所知,晏国皇帝也有自己的算盘,否则也不会囚禁北国太子这么多年,这杖,早晚都会打。” 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的后果,那些利欲熏心的掌权者可不会管。 公孙璃更不会管,杀人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他,关心的只有金主给的钱够不够多。 “况且,北国质子被关押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没了血性,郝连辰更加不会容他,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到北国继承王位,由我们动手了结他,也不算辱没了他的名声。” 下属瞬时就明白了公孙璃的用意,连连称是,他又问道,“那和亲公主怎么办?” “本尊自有用处。” —— 晏国皇宫内一处僻静的别院,长年累月都有重兵把守,里面住的正是不日即将启程回国的北国太子。 月色如钩,九月的天气丹桂飘香,北国太子一身玄衣正在院内迎风抚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兮求其凰。”边吟边唱的声音婉转悠扬,如翠珠落玉盘配着无边的月色更显出几分凄美来。 一曲弹奏完毕,恰好就有侍从走过来,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那太子就十分听话的起身朝内室走去。 门被关上,只见刚才还空如一人的院落里就闪出几个黑影。 北国太子顿了顿脚步,那侍从刚要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随他们去吧,反正没几日都要回去了,这也是他们的任务,每天都会来监视本宫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来往,这么多年了你还未习惯吗?很晚了,你也下去吧。” “是……” 刚才暗中探视的人几个回落,越过高墙,瞬间就停在了太极殿门口,半跪在地,“回禀陛下,今天一切正常。” 晏帝听完汇报,头也没抬,“把监视北国太子的暗卫撤掉,以后也不用了。” “……遵命!” 没几日了,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晏帝斜眼看了看内务局呈上来的回礼清单,又加上了几笔,无非就是些能彰显晏国大国风范和财力的金银珠宝,然后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显示时刻的沙漏都流了大半,眼看快到亥时了,敏公公朝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得令,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玉牒牌子放在了晏帝的面前。 “陛下,今晚去哪位娘娘宫中歇息?” 晏帝连牌子都懒得翻,嗯了一声直接道,“去沁妃那里吧,前不久没了弟弟,心情一定很差,朕去安慰安慰她。” 敏公公神色未变,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示意小太监将玉牒牌子拿走,搀扶着晏帝就去了揽月殿。 果然揽月殿灯火通明,沁贵妃只着了一件粉白色轻纱,正失魂落魄的坐在窗台边凝望着天边的一弯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敏公公刚要大声唤贵妃过来接驾,却被晏帝拦住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晏帝看沁贵妃双眼泛红,应该是又哭过。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悄悄的揽过她的肩膀,“爱妃切莫哭坏了身子,人已经走了,再怎么哭也是徒增烦恼,你伤心,朕也会心疼……”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又勾起了沁贵妃的伤心事,泪水更是扑簌的往下掉,嘤嘤哭出了声,“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臣妾心里苦啊……” 晏帝隐约有种感觉,这一次的贵妃貌似伤心过了头,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没走出来,就算上次她不慎落胎都没见她有这么伤心,美人伤心宛如梨花带雨凭白让人生出几分怜爱来。 加上晏帝近日又忙于朝政,根本就没有行过房事,今日看见贵妃一身薄纱披身宛如仙子下凡尘,美艳中又流露出一丝娇憨和柔弱,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下腹骤然就升起一股火来。 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游弋,“爱妃,给朕生个孩子吧,生了孩子就有人陪你了,爱妃还能开心快乐些,朕也喜欢孩子。” 云沁的心陡然一紧,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晏帝,“陛下,生孩子的事情臣妾又不能做主……” 她当然可以做主! 只是她每天晚上面对这个男人都觉得恶心,和他同睡一张床已经快要花光自己所有的耐心了,一想到还要怀上他的孩子,沁贵妃心中就犹如蚂蚁撕咬一般难受又煎熬。 “爱妃,和你一起进宫的贤妃都生了三个了,但是朕一个都不喜欢,朕只想让你给朕生孩子……” 第260章不要也得要 听他这么说,沁贵妃知道今天不容易躲过了。 晏帝这个老色鬼,每次都打着疼爱自己的幌子满足自己的兽欲,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她忍住心中强烈的厌恶感,俏目微嗔,转瞬就有了主意,主动一把搂住晏帝的脖子开始撒娇,”不嘛,陛下,臣妾自己就是个孩子,您还让臣妾生个孩子,到时候他夺了陛下对臣妾的宠爱,那臣妾可不答应!” 能把拒绝生孩子的理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晏帝被哄得心情大好,大手一揽就将她抱在怀里往云锦被上放,按捺不住的身躯随即就压了下来,“朕老当益壮,不管生几个孩子,朕都会一直宠你,疼你,爱你……” 月色漫漫,风月无边,万籁俱寂,只有卧房里时不时传来急促的呼吸和喘息声稍许装点了这暧昧的夜色。 —— 大晏国历九月初一,连接到宫门的主街道青龙街上挂满了龙幡,九鼎旗鼓长鸣,姗姗来迟的北国使臣团正式到达京城前往皇宫。 太极殿门口,北国使臣依照晏国习俗朝晏帝行了大礼,“陛下安康,下臣此次前来带来了北国特产及肥硕的牛羊,还请陛下笑纳。” 北国属于游牧民族,肥硕的牛羊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看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晏帝龙威湛湛的坐在金銮上,大手一挥,十多个侍卫鱼贯而入,站在了两边。 他翻了翻刚才递上来的名帖,发现上面的人名一个都不认识,眉头微微蹙了蹙,“怎么,北国皇帝病重,就连郝连辰都病重了?” 天下无人不知,北国皇帝久病卧床,只有亲弟弟郝连辰摄政监国,按理来说,迎回太子不是件小事,北国却派来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也太随意了些,迎接他们的太子都如此敷衍,看来也没把大晏国放在心上,晏帝面色不快。 “陛下容禀,摄政王因为有诸多事务缠身,加上北国西边又有战事,实在是脱不开身……” 晏帝听完后怒气才渐渐消散,“朕听闻大宛国民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出产的马匹更是万中挑一,和他们打仗,的确不能轻易取胜。” 北国和大宛国都是晏国的附属国,两国同时朝晏国进贡,但是这两国因为土地划分问题,年年征战不休,尤其是郝连辰最近几年疆土扩张的程度更是迅猛,不肯轻易罢休,以致北国虽然取得了不少胜利但是民不聊生,日益贫困。 司礼监将北国进贡上来的物品清点完毕后,一旁的侍卫便抬了下去。 “宣北国太子觐见!”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北国太子行动迟缓慢慢的跨进太极殿的大门。 “下臣参见……咳咳……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说一句话咳了好几回才说顺溜,弯腰的时候能看清楚他后背瘦削的脊骨。 他跪在地上头一直未曾抬起,晏帝端坐在大殿上也只能勉强看见一个孱弱的身影。 “北国太子免礼,身体不适可有请御医查看过?” “回禀陛下,这是老毛病了,休养几天就好,咳咳……” 北国太子瘦弱的身子宛如冬日里盛着皑皑白雪颤颤巍巍的小树枝,只要轻轻一压,便能折断。 晏帝的眸光中有暗影闪过,“来人啊,赐座。” 一个云锦凳被抬了上来,北国太子谢过晏帝后便坐了下去。 “郝连爱卿,你也已到束冠之年,我大晏国历来和北国交好,此番你回去,朕为了表示诚意,特将安和公主赐婚于你,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晏帝说的冠冕堂皇,可站在大殿之下的臣子却心知肚明,这哪里是赐婚,分明是送了个烫手山芋到北国太子身边。 现在大晏国民富国强,国力日益昌盛,反观北国,自从北国皇帝病重,大权就旁落在北国摄政王郝连辰手上,郝连辰喜战好功,短短两年的时间数次挑起战火,常年征战导致北国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北国虽然暂时臣服于大晏国,可有郝连辰在,依他的个性只怕也不会安分屈居在晏国之下,这场战争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身为君王,自有史官记录他的一生,如果擅自发动战争,民怨沸腾只怕史书工笔也不会写的有多好看,身后名同样重要,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就算是晏帝存了收服北国的心思,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但是如果是打着赐婚的由头挑事,那就变得容易多了。 要是晏七七远嫁到北国一生安稳到老也就罢了,可但凡晏七七在北国出了一点岔子,大晏国一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兴兵动戈! 北国太子的眼皮动了动,先咳嗽了两声才慢慢的站起来,语调沙哑,“陛下,万万不可,臣孱弱之身,照顾自己已经是力所不及,哪里还有福气迎娶安和公主……”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拒绝,晏帝也不气恼,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郝连爱卿不必推辞,你屈居我大晏国十多载,向来深居简出连个体己人都没有,你拒绝朕的提议,可是有中意的人选了?说出来,朕同样可以为你做主。” 不理会北国太子的拒绝,晏帝是铁了心要赐婚。 在一边站着的公孙璃一直冷眼看着北国太子, 可惜他今天竟然蒙了个白纱,美其名曰是身体不适怕传染给在场的其他大臣! 因此他一直都看不清北国太子如今的真实面目,如此一来,摄政王交代自己描绘他画像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而来之前摄政王都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满足晏帝提出的任何要求,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警惕,北国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261章一箭双雕 而来之前摄政王就特意交代过,一定要满足晏帝提出的任何要求,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警惕,他们暗夜重楼的人也才能浑水好摸鱼。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陛下,下臣作为北国使者,持有摄政王懿旨,北国举国臣民都十分感谢陛下体恤,微臣代太子接旨!” 话音刚落,满朝皆惊。 之前一直有传闻,说北国皇帝早已名存实亡,就算是太子回去继位也是傀儡一个,如今亲眼所见一个迎亲使者都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他们更是又信了三分。 一个使者都能借着摄政王的名头耀武扬威视太子于无物,看来北国太子一脉真是气数已尽。 晏帝虎目威严,定定的扫视了殿下的公孙璃几眼,转头看向北国太子,“爱卿以为如何呢?” 只见北国太子朝晏帝拜了两拜,“臣,谢陛下隆恩。” 这算是同意了。 晏帝心情大好,“好,甚好,来人,传钦天监监示,务必要选个良辰吉日让北国太子迎亲!” —— 下了早朝,公孙璃没有回驿馆,而是来到了朱雀街的丞相府邸。 云羡已过了头七,之前白茫茫一片的花环和挽联都已经收回去了,诺大的府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丫鬟仆从人来人往,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边请。”公孙璃自报了家门,又拿了名帖,云府看门的小厮一看是贵客,十分恭谨的将他请到了里面。 穿过抄手游廊,公孙璃就看见云安之穿着早上才刚刚见过的朝服,坐在花厅里悠闲的喝着茶。 虽然他听人说云安之死了儿子,可也没见他伤心到哪里去,精神矍铄比一般人的气色还好。 “在下见过丞相大人。”公孙璃是江湖人,自然不会用士族之礼待云安之,他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北国使臣,面对云安之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弯腰而已。 云安之眉头微蹙,心中略微有些不满,但还是没表现出来,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坐吧。” “本官还有事情要处理,还请阁下长话短说。”言下之意很明显,有话就说,不说就赶紧滚蛋。 公孙璃摇着折扇,虽然人在北国却一点都不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依旧是一身招摇红衣,灼灼芳华极其耀眼。 “丞相大人,在下的确是有急事,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能不能麻烦您屏退左右?” 云安之挥了挥手,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全都悉数退下,花厅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安之虽然知道他名义上是北国的使臣,但实际心里也清楚,这个红衣男子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能让郝连辰放心的人,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久闻丞相大名,今日一见丞相风姿更是名不虚传,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跟丞相大人交个朋友。”云安之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轻轻的推到云安之的面前。 厚厚的一沓银票,上面全都是“通汇钱庄”的银票,不同的是上面的线是金线! 大晏国的货币,白银用银线,黄金用金线,那厚厚的一沓,至少有五十张! 也就是说,这个红衣男人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两黄金! 云安之鼓肿的眼袋轻轻的抖了抖,脸色一变,厉声呵斥,“放肆!你竟然敢贿赂大晏丞相,这位公子,你怕是不想让你们太子回国了吧?” 他面色含愠,很是生气。 面对他疾言厉色的呵斥,公孙璃一点都不害怕,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姿态优雅淡然,“丞相大人息怒,在下公孙璃,这些银子只是我们摄政王的一点心意,摄政王关心太子,又听说太子身体孱弱,因此才派了我等前来保护,我们不需要丞相做别的,只求在护送太子的侍卫中能安排几个我们自己人互相有个照应。” 他说的十分轻巧,但是云安之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听出了其中的猫腻。 如今北国皇帝名存实亡,掌权人是摄政王郝连辰,这次来接太子回国理应是由摄政王带头方能显示出慎重。 可他倒好!非但不来,还派了个这么言谈举止怪异的人来,到时候即便是北国太子有了意外,那也成了晏国和北国之间的大事,跟个人没有半点关系,摄政王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丞相放心,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外五十万两黄金在会派人送到府上。”公孙璃财大气粗,对云安之刚才拒绝的话置若罔闻,“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竟然真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云安之望着桌上厚厚的一沓银票,拇指轻点桌面,他唤来侍从,“备马,我要进宫!” …… 晏帝望着玉案前摆放的一叠厚厚的银票,眼神莫测。 垂眼看了看挺直了背站在殿前的云安之,过了很久才开口,“人都已经被朕遣散出去了,云爱卿认为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那桌上放着的,正是之前公孙璃带过来同他示好的银票,此刻这些银票正端端正正的放在晏帝的面前。 “陛下,此事干系重大,北国摄政王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切莫不可上当啊!”云安之言辞极为焦急。 晏帝看在眼中反而觉得有些奇怪,“朕记得当初你是极力赞同可以兴兵讨伐北国的,诚如北国使者而言,你将他们的人安排在护送队伍中,等出了晏国边境,太子是死是活此就跟大晏没有关系,你为何还反对?” 云安之像是早就知道晏帝会如此说,他迫切的解释,“陛下圣明,臣主张兴兵动武的确没错,可前提是在北国软弱的情况下,如今郝连辰当权,他可是整片大陆妇孺皆知的战神,如果我们给了他一个可以先发兵的理由,岂不是让我们大晏白白错失了先机?” 第262章十里红妆 晏帝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 “陛下,与其让一家独大,为何不让两蚌相争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呢?北国摄政王郝连辰穷兵黩武,北国太子虽软弱可欺,但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有北国皇帝的支持,两虎相争则必有一伤,到时候我们再乘虚而入,何愁大事不成!” 与其硬碰硬,还不如先让他们自己窝里斗! 晏帝眼睛一亮,嘴边是掩藏不住的笑容,“爱卿言之有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谢陛下!”云安之低头谢恩,只是在晏帝看不见的地方,老奸巨猾的他嘴边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回云府的时候,云安之就没有像来之前那么急匆匆了,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刚才放在御案上的银票,陛下又让他拿回去了,云安之爱财如命,这么多银子让他眼睛直发光,为了长远之计才不得不将这些银票拱手让出来,好在陛下又赏给了他。 望着这些失而复得的银票,云安之的脸都笑出了褶子。 他前脚刚刚回府,后脚公孙璃就来了。 “在下过来就是想问问,丞相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看着公孙璃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云安之也笑得莫测,“公孙公子觉得我会如何做?” “刚才在下过来的时候碰巧看见云丞相从通汇钱庄里出来,想必是我开出来的条件令云丞相很满意。”一把轻巧的折扇在他手中轻轻摆动,那怡然自得万事在握的样子真是让人无比讨厌。 云安之还从未见过如此跋扈之人,当下心中略微有些不快,冷哼一声道,“既然公孙公子知道我去了钱庄,那想必也知道我在去钱庄之前又去了何处。” 没想到公孙璃闻言笑得更是开心,轻描淡写,“丞相大人莫要生气,在下管不着您去皇宫见了何人,又不知道您会不会同陛下说什么,在下只知道,您收了这个钱就代表您同意了我之前提的要求。” 公孙璃是江湖人,江湖人信誉第一,譬如他们暗夜重楼的规矩,只要揭了红榜,天涯海角都要完成金主交给的任务。 云安之也不反驳,“你们要杀人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在大晏国境内动手。” 公孙璃冷冷一笑,“丞相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一来,岂不是要置摄政王于不义?” 见他突然变脸,云安之之前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陡然间就放松了下来,看来还真让他猜对了。 “你们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就由我大晏的护卫将北国太子送回北国,要么,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 公孙璃瞳孔微微一缩,下颚鼓起,像是要发怒,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一言为定。” 三伏天已过,虫蝉噤声,秋风扫过落叶萧瑟,就算繁华如京城也不免透出几分萧瑟来。 距离京郊十里的地方,晏七七和丫鬟欢喜两人带着纸钱和供奉的瓜果,乘坐马车来到了云羡的墓前。 这是云家祖坟,有专人打理,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已经不大看得出来是刚立的新坟了,墓碑面前摆放着瓜果贡品,欢喜本来想摆的,却被晏七七拒绝了,她亲手将自己带来的祭品放在了墓前。 “云羡,你还记得我们被追杀跳到河里的那次吗?你说我烤的鱼很好吃,今天我又烤了一条,虽然糊了,你别嫌弃啊。” 晏七七的手轻轻摩挲着云羡的墓碑,心如刀绞,云羡在世的时候她一直和他斗嘴赌气,觉得他那个人总是算计别人,可直到如今人去世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云羡对她一直都是不错的。 心中那异样的情愫还没来得及确认,他就已经不在了。 欢喜站的很远,她知道公主有话说,只是看着公主这样,欢喜也有些于心不忍。 “公主,咱们该回去了,现在您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也要谨言慎行才是。”倒不是欢喜多嘴,现在郡主被敕封成公主,不日便要远嫁北国,要是让人看见她单独出来祭拜云羡,被有心之人一传,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我走了,可能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了,愿你下辈子身体健康……”晏七七被欢喜搀扶起来,慢慢的往回走。 直到她们上了马车,身影再也消失不见,一身玄衣的景殊才现身,他看了良久,才将那条烤糊的鱼拿起来提在手中,转身一跃,消失在茫茫苍野中…… 经过钦天监监示大人在观星台上数日不辍的计算,终于寻到了一个良成吉日,九月十六,北国质子连同新娶的王妃一并回到北国。 只是迎亲,礼成还需要去北国操办,但是成国公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悄无声息的就被送走,所以早早的就求得了陛下的同意,一定要按照晏国的嫁娶之礼将晏七七风光大嫁。 这天成国公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十里红妆铺路,鲜艳的花瓣和彩纸一路洒到了城门口,成国公这一生戎马疆场,所得的金银财宝无数,给女儿置办的嫁妆也是大晏国近年来最奢华的一次。 整个京城上到耄耋老翁下到三岁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国公府之前那位被世子退婚的女儿如今远嫁北国,嫁妆整整拉了二十辆马车,一时间街上人群攒动,商铺连生意都不做了,统统占据有力位置看成国公府嫁女。 成国公府晏七七的房内,欢喜拿着紫檀木梳轻轻的为她绾发,眸中有水光闪烁,也在极力忍耐,嘴里轻轻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遇逢贵人……九梳儿孙满堂,十梳百年好合……” 第263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说到最后,晏七七隐约听见有抽噎声响起,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欢喜在哭,转过身握住欢喜的手腕,低声安慰,“欢喜别哭,你要是不想去北国,我也绝不勉强你,只是父亲就要麻烦你悉心照顾了。” 欢喜急忙摇头,瞬间跪倒在晏七七面前,“公主您误会了,奴婢愿意跟着您,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既然愿意,为什么还要哭?” “公主,奴婢打从记事起就贴身伺候您,自然没有半分不愿意,奴婢哭,只是想起了去世已久的夫人,要是夫人在天有灵能够看见公主出嫁的样子那该有多好……” 公主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夫人却没福气看到。 此刻屋内高挂着红灯笼,床榻上整齐叠放着八宝凤冠和云霞五彩帔肩,上面用金丝线绣着腾云图案,镶嵌的珍珠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单单是这套衣裳便价值连城。 虽然她只是个挂名的公主,因为和亲的关系,晏帝也赏赐了不少珍品,加上成国公晏天霁本身也有不菲的家当,几乎全部拿出来给她添作了嫁妆。 戴上八宝凤冠,系上祖传的羊脂清玉佩,最后盖上盖头,晏七七的视线陡然被遮住,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鲜艳的红色。 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一直未停,虽然说的好听,成国公嫁女场面铺张比长公主出嫁还要威风,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去只怕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晏天霁走过来,欢喜自觉的退到一边,晏七七猛然觉得搀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微微有些粗粝,她垂眼一看,赫然是父亲的手! “父亲……”才说了两个字,哽咽之声就吞并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一刻晏七七只觉得鼻间酸酸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叫了一声却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孤儿,从小无依无靠,早已经学会了独自承担一切,反而是自从来到这异世后,她才能享受到父爱,享受到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感觉,在她心里早已经潜移默化的真拿晏天霁当生生父亲看了。 “七七,在那边要时刻警醒自己,莫要再调皮了,北国比不得成国公府,可以任由你胡闹……”看着自己已经凤冠霞帔加身的女儿,晏天霁恨不得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完,此刻就算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您也要注意身体。”说完话,她双膝跪地,给晏天霁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代真正的晏七七磕的,也是感谢她,自己穿越到这个异世,还能碰见这样的好父亲,也是她的福气。 和大晏国的嫁娶礼不同,晏七七是被赐婚和亲的,因此不会有人来迎娶,而是梳妆打扮好了之后跟迎接北国质子的军队一起回到北国后再奉圣旨行礼成亲。 直到现在,北国质子长得是圆是扁,她根本就不知道。 送女千里,终有一别。 晏天霁在城门口和晏七七挥手道别,就这么看着北国迎接队伍那条长长看不见尽头的列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在上马车的时候晏七七隐约觉得在前面领队,一身红衣鲜艳如血的男人背影看着有些熟悉,还不待她细看,便又被彩旗掩盖住,她眉头微蹙,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了,觉得这貌似不太可能,公孙璃是暗夜重楼的尊主,怎么可能会代表北国使团来到大晏,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而晏七七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俯身弯腰进入马车的一瞬间,那红衣人正好转过身来,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莫测…… 出了城门,大部队一路北上,闲暇的时候晏七七挑起车帘看了几眼,竟然和她之前偷跑出来去药王谷的路线一模一样! 是了,秦山那边就是北国边境,一路北上的确可以经过药王谷! 可惜的是她之前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走到,如今跟着北国护卫队可以经过了,偏偏又过药王谷家门不能入,真是世事易变。 这天天色已晚,又错过了住店的时辰,恰好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村,不得已只好就地驻扎。 晏七七身份特殊,吃喝拉撒睡都是在特制的马车上,因此也没有下车。 可是今天,欢喜下去想端饭菜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要稍等片刻,会有专人亲自将饭菜送到,这么多天一直平安无事,加上还在晏国境内,欢喜也就没想太多,只是回来把原话传达给了晏七七。 越往北走,秋风瑟瑟晚上已然有些凉意,主仆两人正说着悄悄话,车帘被人掀开,接着闪进来一个人。 “郡主,不,是安和公主,别来无恙啊!”轻佻的语气,似笑非笑的面容,晏七七蓦然抬头和来人来了个对视。 “是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山洞里差点把她弄死的公孙璃! 马车很大,再上来两个人都不觉得拥挤,公孙璃就地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靠着马车门,眉头微微一挑,“公主见到我好像很惊讶?” 晏七七趁他不注意已经将压在靠枕下面的匕首紧紧的握在袖口中,脸上却依旧面不改色,“是很惊讶,惊讶你怎么还没死,同样我也没想到堂堂尊主,竟然投靠了北国。” 难怪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原来摇身一变从杀手变成了使臣。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之前在城门外看到的那个红衣背影还真是他! 晏七七不傻,知道公孙璃此刻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肯定是早已买通了侍卫,现在绝对不能慌,这个变态别人越是慌乱,反而越是能激起他的兽性,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来。 第264章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欢喜刚要出言呵斥公孙璃的无礼就被晏七七用手按住,以眼神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顺便将她往自己坐着的地方扯了扯,欢喜没有见识过公孙璃的无耻变态,她要保护她! 只是她低估了公孙璃的阴险程度,“安和公主,我想和你谈一谈。” 明明他是笑着说话的,可是那笑意却没丝毫没有到达眼底,有种嗜血的可怖,欢喜在旁边只觉得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明明是个美男子,偏偏让人遍体生寒。 这一次不用公主拉她,自己都主动朝里面靠了过去。 “这里没有外人,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晏七七的手心里全是汗,黏黏的握住刀柄,眼神坚定寸步不让。 公孙璃定定的看了她几眼,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请公主下马车前去用餐。” 晏七七神经一直紧绷着,尤其是听见公孙璃的话后更是敏锐处处提防,“本宫一直是在马车上吃的,今天也没必要下车去吃。” 就算是要下车吃,也轮不到他公孙璃来请,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说今天的晚饭没有猫腻她才不信! “公主别误会,今天晚上厨子做的是北国的特产炭烤全羊,十分美味,要是不去吃还真是可惜了。” 他说故意吸了吸鼻子作享受状一语双关,“真香,公主闻到了吗?” 见他丝毫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晏七七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刚好我也饿了,走吧,尝尝北国风味也不错。” 她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她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公孙璃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改主意,难得的愣了一下,突然话锋一转,连对晏七七的尊称都省了,“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哪里是特别讨厌,简直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看来你还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你放心,我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讨厌你,你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免得被天打雷劈吧。” 对于无耻之人,在依靠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只有奢求老天开眼能收了他。 丢下这句话晏七七越过公孙璃下了马车,朝篝火旁走去。 那边很热闹,一些北国来的侍女和护卫已经跳起了篝火舞,就着朦胧的月色,美酒美食应有尽有,举杯痛饮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晏七七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刚坐稳就有仆从将切好还冒着热气的羊肉端了过来。 她尝了一小块,烤的竟然很不错,外焦里嫩入口又有嚼劲,香味四溢极为可口。 吃的正香的时候,公孙璃竟然又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还在她面前放了一个酒杯,“美食要靠美酒佐,不然吃的不顺畅,公主觉得呢?” 饶是公孙璃将琉璃杯递到了她面前,晏七七却依旧不为所动。 公孙璃却不以为意,放身大笑,拇指和食指轻捏杯柄转动,双眸阴鸷,“怎么,公主是怕本尊主在酒里下毒?” 话音刚落,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又将琉璃杯翻转过来,“那公主就看看等下本尊主会不会死。” 晏七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 ‘一泓琉璃如云薄,轻斟月光与君酌。’你不是君子,这酒被你喝了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这上等的美酒佳酿。” 如此言简意赅又直白讽刺的话即便是一贯镇定的公孙璃,脸色都变了好几变,比这漆黑的夜色还要浓上几分。 城郊的深夜已然有几分凉意,架起来的篝火噼里啪啦烧了一大半,人也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公孙璃却突然发难,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晏七七的脖子,“晏七七,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晏七七早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这一路上已经忍了自己很久了,手劲大到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可她却不慌不忙,只是冷眼盯着他,嘴角勾笑。 公孙璃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淡定,手劲便松了,“你笑什么?” “想要动我,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吧,看看你的手心。”晏七七不慌不忙。 公孙璃眼神一凛,缩手就看自己的掌心,赫然发现红润的掌心有一根细如丝的虫子在皮下游走! 他也算是用毒高手,这虫子他却从未见过。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虫子的来历,这还是当初她乔装打扮去为许世安治病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有将那些蛊虫全部烧光。 她没有下蛊之人阴毒,这虫子也就忽悠那些不懂行的,比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公孙璃。 他当即就要催功把虫子逼出来,晏七七却冷冷一笑,“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虫子名叫‘血勾’,你只要不运功它就不会出来,可你越是想要逼它出来,它钻的就越深,而且血勾还有一个特点,你的身体越热,就越利于它繁殖,公孙尊主不是一向喜欢听人惨叫吗?倒不如欣赏一下自己的如何?” “你以为我会信?”论用毒公孙璃自己本身就是高手,他才不会被晏七七三言两语吓到。 “不信你可以试试。” 见她不像是在说笑,公孙璃虽然面不改色但弯到背后的手在暗暗发力,果然只要他一运功,手掌心的那个虫子就会游走的很快,掌心酸麻酸麻的。 “解药呢?”公孙璃面色黑沉如墨,像是只要晏七七说的他不满意,下一秒就能送她归西。 晏七七却不慌不忙,“无药可解,只要你安分,我包你平安无事。” 第265章恶人需要恶人磨 公孙璃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晏七七,过了许久,他突然哈哈大笑,“有趣,真有趣。” 竟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下来继续饮酒吃肉。 晏七七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这才放下一颗心,目前看来,自己暂时安全了。 和公孙璃打交道这么多次,她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自己多么害怕,都不要表现出来,否则自己一定会死无全尸。 之前她被关在山洞里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了冷血无情的公孙璃是怎么把活人玩死的,他阴险毒辣的手段简直可以和贺东来有的一拼。 说起贺东来,在晏七七要远嫁北国的前一晚,她本来是想悄无声息的去了结他的,可万万没想到却传出消息,说贺东来因为醉酒擅离职守死在了自己发明的刑具之下。 这话要是骗一骗那些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也就罢了,她可是在贺东来手里吃过亏的,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她简直想笑。 说他是醉酒而死还不如说是被人暗杀更有可信度! “暗杀?”当这两个字从她脑子里闪现出来的时候,她先是呆了呆,然后又觉得这貌似能说通。 虽然不知道是谁收拾了贺东来为民除害,但是她还是要拍手称快。 那样的人渣,让他在世上多活一秒都觉得是浪费空气。 公孙璃酒足饭饱后又开始没话找话,“几日不见,你的口齿越发伶俐了,这都是云羡教你的?” 冷不丁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个词,晏七七心中微微一颤,云羡病怏怏的样子,云羡和自己斗嘴时候的样子,佯装生病的样子,点点滴滴的记忆如泄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差点将她淹没。 有些事有些人,你以为快要忘记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是骗人的,只要别人开个头,那排山倒海的思念都能彻底淹没你。 晏七七想念云羡,可是她不想和公孙璃再说一句话,这种时不时不忘在别人心口捅刀子的人,别人痛苦他只会更开心。 回到马车上,晏七七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为什么一想到云羡她会想要流泪? 欢喜见她眼眶红红的,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公主,您怎么了?可是想家了?” 就算主仆情深,晏七七女儿家的心思也不能表现出来,她摇了摇头,“没事,晚上风大迷了眼睛,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从那天晚上晏七七给了点颜色给公孙璃颜色看了后,一连几天他都十分老实,表现的真像是护送侍卫一样本分,甚至有好几次迎面碰上了,他也佯装看不见。 果然恶人需要恶人磨。 这一天,又有侍卫来报,说是已经走到晏国和北国交界的地方了,不出两日即可踏上北国的土地。 晏七七心有戚戚焉,恐怕今后想要回来就难了。 —— 晏洛谦紧赶慢赶到底是没赶到送晏七七最后一程。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在城门口抱头痛哭,声音呜咽极为痛苦。 “殿下,这里人多嘴杂,回去吧。”晏天霁虽然不忍心,但是也知道太子和七七之间不可能,他没赶到也好,省了不少麻烦。 晏洛谦红肿着眼睛,抽噎着问晏天霁,“国公,七七还会不会回来?” 回来是不可能了,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话到嘴边晏天霁又不忍心伤他,只能出言安慰:“殿下,您对七七的关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可惜缘浅……” 他朝两边的侍卫示意,将丢了魂的太子搀扶走了。 如此也好,与其将来知道真相可能成为仇人,倒不如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送亲大部队即便走的是官道,但因为是山路,地形复杂,加上连日来赶路,众将士已经是疲惫不堪。 好在虽然山林里树枝日益枯败,确能让人的视野更加开阔,站在半山腰就能将周围的地形一览无余。 公孙璃的老巢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山中,他不说话的时候虽然脸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柔俊美,可是在属下看来,总是沾染了些狠辣之色,让人不敢靠近。 明明天气很好,却时不时有惊雷阵阵传出,嗡声轰鸣,让人很是烦躁。 “听我号令,原地休息。” 连日赶路物资水源都要即使补給,队伍休整后公孙璃吩咐几个侍卫去找水。 “等下,我也去!” 公孙璃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晏七七已经换了一身便装,身上背着一个水壶,看样子不像是闹着玩的。 “太子妃的饮水自有专人打点,这里荒野漫漫,太子妃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这里还是晏国境内,如果晏七七逃走,责任全在他,公孙璃不能冒险。 晏七七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也不气恼,依旧执意要去,“那你们找你们的,我找我的。” 公孙璃觉得自己脑门的青筋跳的很快,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晏七七,你到底要做什么!” 越是到了边境,公孙璃就越发小心,他可不想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在杀掉北国太子之前,他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公孙璃,晏七七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上次没杀掉我,是不是觉得很可惜?不过不对啊,这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只要我跟你们出去,半路上出了事,就说我是失足掉落悬崖,悄无声息的把我解决了,岂不更好?”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仗着现在公孙璃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反倒是他现在有任务在身,加上还要吓唬他的蛊虫,就算公孙璃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想杀了她,恐怕现在也不是时候。 第266章小丫头还敢跟他谈条件 晏七七就是深知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现在公孙璃对自己的威胁还没有这深山里的毒虫蛇蚁大。 天天坐在马车里,她都要长蘑菇了,再说入秋之后山里很多草药都逐渐开始成熟,在京城最后的十多天里,皇帝派人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来采药。 现在刚好送亲的部队在休整,她也正好可以下山走走,看能不能采摘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她都已经这么挑衅了, 公孙璃还是没有翻脸,思考片刻后冷冷的丢出一句,“随便你。” 达到目的的晏七七本来也没想跟这群人一块,他们在前面走,晏七七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后边。 公孙璃的目的很明确,是要找水。 水往低处流,自然要走到低处去寻找。 只是这山林树木众多,一看就是土地肥沃的,水却连一个源头都没看见。 公孙璃正吩咐属下到山底去寻找,晏七七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喂,这半山腰都没有,你们跑到山底也不会有的。” 一直积攒着怒气的公孙璃终于忍不住了,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刀对准晏七七的喉咙,“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耳边还有刀鸣声响起,要是普通的女子一定吓得嚎啕大哭,可晏七七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公孙璃要杀自己的话早就杀了,不必等到现在。 大概是他嫌自己太呱躁了,所以想吓吓她。 晏七七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公孙尊主,要是你的部下真按照你吩咐的去山底找水,只怕也没有。” 见她很是笃定,公孙璃的眼中露出一抹怀疑的神色,“你怎么知道会没有?” 听见他的质问,晏七七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的将立在自己喉间的刀锋挪开,眯着眼睛转身望了一下四周后蹲了下来。 “这是常识,你看看这山里的树,看似茂盛,实际上落叶的时间比往常都早,我们刚才从山地穿过这座山的时候你没发现其实落叶都很干燥吗?” 见公孙璃还是很不解的样子,晏七七只好伸手折断自己身边的树枝,”咔擦“一声响,她将树枝递到他面前,“你看,这树枝内纹路清晰,说明里面既没有害虫,也没有得病,它的枝丫却干枯了,这是长期缺水导致的。” 接着她又拔了一把草放到他面前,“你再看看这株草,也是同样的情况,甚至比这树枝还干燥,只怕多摩擦两下都能点燃了。” 见她说了这么多,公孙璃还是一知半解,脸色略显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出声嘲讽,“没知识就认真读书行不行?我这是告诉你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树枝的根深尚且都枯死,这些杂草更加不用说,你们去山底是找不到水的。” “那山下都没水,山上又怎么会有?”难道水还能往高处流不成? 公孙璃越来越觉得晏七七在耍他。 晏七七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笨到你们这种程度,也的确是少见。” “大胆!敢对尊主无礼!”其中一个侍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呵斥晏七七。 在这群侍卫眼中,他们只效忠尊主,饶是晏七七是太子妃,他们也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慢着!”没想到这次公孙璃竟然阻止了属下,他脸上阴沉的神色一扫而空,定定的看着晏七七,弯腰和晏七七身高持平,靠近她的耳边,声音如寒霜冬雪,“好,既然你聪明,那你告诉我,去哪里能找到?要是找不到,我就让你活不过今天。” 对于公孙璃的威胁,晏七七已经免疫了,她清亮的眸子丝毫不惧的回看公孙璃,“那要是我找到了呢?” 有意思! 小丫头竟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那我就让你多活几天。” 这公孙璃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信。 “等你能杀了我的时候再说吧。”毫不畏惧的丢下这句话,晏七七一个人径直往前走。 还真是往山上走的路。 几个下属犹豫不决。 “尊主,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反正储存的水还有点,万一这丫头使诈,咱们可就……” 这些护卫中有几个是当初去雾云山抓过晏七七的人,也见识过她的手段,这密林对他们来说是威胁,可对晏七七就不一样了,她见得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要是跟她走,随便一个小陷阱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是啊尊主,这女人很明显就是在用激将法,上次咱们能出来纯属偶然,这次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 几个护卫七嘴八舌的说着,公孙璃却没有回话,而是抬脚亦步亦趋的跟着晏七七。 他倒要看看,这个晏七七到底有几分本事! 那几个护卫见尊主也去了,只好紧紧跟上,只是他们的脚步放得很轻,连腰间的佩刀都握得更紧了些。 当初成国公给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她一直戴在身上防身,越往山上走,丛林越是茂密,在密不透风的丛林行走十分困难,晏七七随手削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探路。 这座山应该很少有人来过,所有的路都需要她先探才能确定能不能下脚,因此花费的时间很多,走起来慢了不少。 见她越走越深,几个护卫忍不住开始呵斥,“你到底是找水还是探险,这都没路了!” 饶是公孙璃武功高强,在这丛林里钻来钻去走了大半天身体也渐渐开始支持不住了,可晏七七倒好,别看她个子瘦小,身段十分轻盈,宛如一条机敏的蛇,在方寸之间畅然的游走。 第267章不经意打破了他的禁区 看着她灵活走动的背影,公孙璃的眼眸微微闪了闪,脚下步子加快,紧跟着她。 突然,晏七七停了下来。 公孙璃跟的太紧一时刹不住,差点撞到她,“怎么不走了?” 晏七七突然转身捂住他的嘴,“嘘,别出声,看着前面小心点……” 她的手很软。 这是公孙璃的第一感觉。 温热中又带着些馨香的气息包裹着他的下颚,小手不算干净,甚至还沾染了刚才拔草的时候没有擦干净的泥土。 他本来是个有洁癖的人,平常人想要靠近他三米之内的距离都非常难,可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不经意的打破了他的禁区。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不反感。 公孙璃身边的护卫隔得不远,但是因为视线被树枝挡住了,所以也没有发现前面的异样。 在他还沉迷在这种淡淡的馨香味时,晏七七已经十分自然的收回了手,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小声道,“叫你的手下别乱动,那里有条毒蛇。” 公孙璃眼神一凝,顺着晏七七所指的方位看过去,只见前面一米处左右,有一条墨绿色相间花纹的三角扁头蛇正朝他们撕撕的吐着信子。 还没等公孙璃说话,晏七七突然用匕首割下了自己的外衫,撕成了几个布条,“用这布条蒙住眼睛,千万不要过来,这毒蛇和其它的毒蛇不一样。” 公孙璃是养蛇的行家,他当然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普通的毒蛇全凭一口毒牙,能让人顷刻毙命。 可现在立在面前的毒蛇却不一样,这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毒蛇,当它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会全身竖起,头部张开,但它不咬人,而是要近距离的将牙齿中的毒液射向人的眼睛。 人眼一旦沾染上这种毒液,眼睛就会瞬间被灼伤失明,接着就会成为这条毒蛇的盘中餐。 此刻的晏七七大概忘记了,公孙璃本身也是训蛇高手。 刚才他也看见了这条毒蛇,还没开口提醒,就被晏七七抢先了。 那一瞬间,公孙璃说不上来内心是什么感觉,虽然晏七七每次都是一副恨不得当场宰了自己的表情,可是在紧要关头她还是会想着救自己。 即便他一点都不惧怕这条毒蛇。 “站远点,千万别让它的毒液进到你的眼睛,我叫你了你再睁眼。”晏七七小声的说完,便用刚才的竹棍想先打蛇的七寸。 她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和这条毒蛇对抗上,自然也就没发现公孙璃压根就没蒙上眼睛。 这毒蛇学名叫“射眼眼镜蛇”,喜欢生活在阴冷潮湿的地方,晏七七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应该快找到水源了。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快速的解决掉这个毒蛇,据她所知,这毒蛇出现都是成双成对的,对付这一条,她已经实属勉强了,她可不想等下还来一条。 公孙璃一直在旁边看着晏七七,虽然她抓蛇的样子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可效果真是不行,那毒蛇很明显被激怒了,不退反进,喷出的毒液也越来越多。 这么下去说不定晏七七真要成为毒蛇的盘中餐了。 她现在心中也有些慌,虽然她不怕蛇,可至于要怎么降服毒蛇也只是从书上偶尔看见过,真到了实际应用的时候,她很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自己面前的这条毒蛇现在是越战越勇,而她体力已经不支了,再这么下去保不齐要落入下风。 正当她感到心慌意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箫声,不疾不徐,只不过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毒蛇瞬间就软了下来,跟着箫声的起伏左右摇摆。 晏七七回头一看,发现是公孙璃在吹笛训蛇。 是了,当初在山洞,他可是豢养了无数条毒蛇,这条蛇看见他好比是老鼠看见了猫,只有腿软的份,还怎么可能张嘴咬他! 危险已经解除,晏七七整个人松懈下来,瘫软在地一阵后怕。 刚才被这条毒蛇喷射过毒液的地方宛如硫酸一般将周围的植物都腐蚀干净了,要是真被它咬上一口,小命肯定会交代在这里。 “你会训蛇不早说,看我笑话呢?” 休息够了,晏七七又有力气斥责他了。 一只曲子吹完,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毒蛇宛如一滩烂泥,极为服帖的趴在公孙璃的肩膀,像一只宠物。 “把这条蛇杀了,扔远点!”公孙璃吩咐手下的人要将这条毒蛇处理了。 晏七七一听急忙拦住,“别杀,给我!” 公孙璃不解的看着她,“你要这条蛇干什么?” 晏七七现在没办法跟公孙璃细说,只能含糊其辞,“我留着有用。” 射眼眼镜蛇,是剧毒的十种毒蛇中能排进去前三名的,任何毒蛇的毒液分解出来都能做血清,可以用来治疗被毒蛇咬伤的其他人。 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法有分解毒液的工具,所以她只能用浅显的法子。 将这条蛇的毒液采集起来后密封好,万一到时候再进丛林,只要将毒蛇的毒液随身携带,就能让其他蛇避之不及。 蛇主要是靠嗅觉来判断是否危险的物种,同样对于比自己强大百倍的同类,它们也会敬而远之。 公孙璃是真有些搞不懂晏七七了,“别的女子看见毒蛇起码能吓晕过去,太子妃可真是女中豪杰。” 他说话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话虽如此,公孙璃到底还是将蛇头和它的下颚绑好后递给了她。 “做完你要的东西赶紧丢掉,别被咬死了。” 晏七七气得要命,他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于是顺嘴接话,“放心,那到时候我一定拉上你做垫背。” 第268章他都舍不得动手杀她了 闻言公孙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勾,像是笑了,也没接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气鼓鼓的晏七七害怕蛇突然转醒,再说这蛇皮光滑,万一捆不住被它咬死就太不值了,她想了想,干脆抽出一根银针扎在蛇头的脊骨上,这样一来银针不拔,蛇不会醒,就更不会咬人了。 事实证明晏七七找水源往高处走的方法是对的,一行人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视野逐渐开阔,有潺潺的流水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往前走几步,赫然看见了一条不算小的溪流。 虽然已是深秋,可众人一路走来也是疲乏不已,燥热难耐,几个护卫跳进小溪里洗了把脸之后,就准备用手掬起水来喝。 “慢着!”晏七七叫住了他们。 “又怎么了?” “先别喝,再走一段路看看。” 近在咫尺的水却不能喝,就好比看见了眼前的大餐只能看不能吃,滋味实在是熬人。 可是尊主都没发话,其他人也不敢怎么样,只能抑制住渴意,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又大概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眼前的溪流才更宽阔了些,里面还有些鱼儿和虾在游弋,晏七七找了个空地坐下来,”可以了,喝吧。“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这条小溪和他们刚才所见的是同一条,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但是她非要让他们在这里喝,是不是在耍他们? 一群侍卫怒火攻心,有几个脾气急躁的又开始拔刀,“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们几个?前面的溪水和这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公孙璃也没有阻止侍卫,他也觉得很奇怪。 晏七七望着眼前距离不足三寸的刀锋,冷冷一笑,清亮的双眸竟然散发出一种慎人的光芒,她定定的看着公孙璃,一字一顿,“公孙璃,你们一次次的把救命恩人当仇人,这样狼心狗肺不太好吧?” 见她这么骂尊主,那群侍卫更是怒火中烧,将刀锋又往前挪了一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公孙璃伸手挥了挥,那侍卫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刀收回。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才能喝,之前的为什么不能?”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 这异世的人啊,生理卫生知识实在太差,健康知识传播任重而道远啊! 她抬手朝远方指了指,“看见那个白色的东西了没?你的护卫不是闲的发慌吗?让他们去看看那是什么。” 公孙璃偏过头,护卫得令,快速的朝下游白色物体走去,不一会儿一个个面色发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回来了。 “怎么了?” “回禀尊主,呕……” 几个护卫面色发白跑到一边吐去了。 晏七七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公孙尊主,你这手底下的护卫不行啊,欺负妇孺倒是很有能耐,怎么,这么会儿就受不住了?你要是好奇,我就勉为其难的带你去看看吧。” 这番揶揄的话公孙璃也没有辩驳,晏七七在前面走,他就跟在后面。 不过数百米的距离,顷刻间便到了,晏七七指了指溪流中的白色物体,“这就是,看吧。” 公孙璃循声望去,只见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中间有一只羊的尸体,经过溪水长时间的浸泡和冲刷后羊的尸体已经肿胀了一倍,周围恶臭难闻,肚皮那里蛆虫缠结成团不停的翻滚,蚊虫嗡嗡作响,腥臭的水顺着小溪冲刷下去,流过的方向正是刚才护卫们要喝水的那片下游。 要是没有晏七七阻止,他们说不定真的就这么把掺杂着蛆虫的脏水喝下去…… 一想到喝的是这种恶臭恶心的水,饶是一向镇定的公孙璃面色也逐渐变得惨白,将目光转向一边,“走吧,去上面取水。” 两人往回走,公孙璃回头看了晏七七一眼,眼中盛满了探究。 “这里距离刚才我们所在的地方人走过来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你是怎么知道刚才那片小溪的水不能喝的?” 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又或者她有千里眼? 走到了上游干净的地方,晏七七捡起草地上的石子往小溪水里打了两个漂亮的水漂,惊的溪水里游动的鱼儿快速的游走后才开口。 “你仔细看看,这里和我们刚才去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溪水。 “就知道你答不出来,实话告诉你吧,这里的溪水有鱼有虾,说明这水才是干净的,而刚才我们一路走上来,除了肉眼所见的清澈之外,没有鱼也没有虾,这就是告诉我们,下游的水不干净,所以我一直在找有鱼的地方,只要能看见鱼,就证明水质一定干净。” 这不比现代,这个异世没有化肥也没有农药,更没有检测水质干净程度的仪器,只能依靠水生物来分辨。 有鱼有虾的地方就代表是活水,没有污染源,不会被传染疾病,自然是可以喝的。 公孙璃一言不发的听完,一双鹰眼锐利的望着她,“太子妃真是一座宝藏,在下见一次惊讶一次。” 惊讶到他都舍不得动手杀她了。 离溪流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个小瀑布,水应该就是从那上面下来的,站在这半山腰之上唯独这里视野开阔,能够将山中景色尽收眼底。 “我还有一个问题。”公孙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晏七七的旁边。 “你的问题还真多。”晏七七也开始嘲笑他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山上一定会有水的?”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 晏七七纤纤玉指往前面一指,“很简单,答案就在眼前。” 第269章他还真是一匹喂不熟的狼 “眼前?”公孙璃重复了一句,他望着面前广袤无垠的山林,除了树还是树,而绵延逶迤的小溪流被遮挡的根本就看不见。 “你看,现在的季节虽然已是深秋,但是把视线放远一点再看,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树林郁郁葱葱枯黄的很少,但是下游黄白相间已然是枯木成堆。” 原来如此! 举一反三,通过树木的生长的好坏都能推断水源,还真是聪明的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有爬山的缘故,她总觉得今天呼吸不畅,人也特别烦躁,天气阴沉沉的,看来是要下雨了。 前面肉眼都能看见乌云密布,应该是有大雨。 ”回去吧。“ 公孙璃却摇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乘兴而归,秋天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我们再往上面走一走,看能不能打到猎物,晚上好好吃一顿。“ 暗夜重楼的这群人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次打着送亲的名义事事都要循规蹈矩,早就已经受够了,现在好不容易像笼中鸟一样飞出牢笼的桎棝又怎么会轻易回去。 一说要打猎,几个护卫磨拳搽掌更是兴奋。 “别去,天气有变,还是早些回营地比较好……”晏七七还想劝阻。 公孙璃却打断了她的话头,“本尊自有分寸,太子妃要是害怕,可以先回去。” 事已至此晏七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着他们继续上山上走。 她自己在原地,想抓几条鱼回去烤了吃。 看着公孙璃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晏七七决定速战速决,这小溪水虽然看似很浅,但是里面的鱼儿很聪明,滑不溜秋的还不好抓。 就在她刚做好了陷阱,准备开始抓鱼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远处那团厚重的云更加阴沉了,还有几道闷雷声时不时的响起来,这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她手中抓鱼的速度开始加快。 只是才刚刚过了片刻的功夫,原本刚刚过脚腕的溪水已经漫过了自己的小腿,前面不远处的瀑布声貌似还大了些。 晏七七心中狂跳,顾不得抓鱼了,爬上岸拼尽全力向山上跑去,边跑边喊,“公孙璃,回来!危险!” 此刻公孙璃和护卫正走在山林间,脚步放的很轻,他们在寻找猎物,四周寂静,因此对周边的声音都格外敏感。 他恍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他停下来,又听了一遍,这回终于确定的确是有人在叫他,普天之下敢连名带姓喊他的也只有晏七七一个人了。 好在他们走的不远,晏七七气喘吁吁的追到他们也没花太多时间。 “快,跟我下山!” 晏七七一边催促一边上手直接拉住公孙璃的衣角,“快走,山洪要爆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刻他们所站的地方离瀑布不过十多米的距离,流水激荡着巨石,溅起的水花打在众人的身上,公孙璃垂下眼帘看了一眼眼神迫切的晏七七,双眸似有暗潮在涌动。 “尊主,前面有野兔!”护卫们一看见野味都迈不动步子了。 “听我命令,下山!” 既然公孙璃都已经发话了,护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野味从嘴边飞走,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面下山。 “轰隆隆!”三声巨响,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是一滩浅水的瀑布顷刻间暴涨了半人高的距离,飞流直下的水随着山边落下的飞石滚落在了两边,好在公孙璃反应很快,飞身而起,大手一拉搂住晏七七的细腰在空中翻了个身,躲过了碎石的一击,安稳的停在岸边。 晏七七刚站稳,公孙璃便抽回了自己的手,轻轻的拍了衣袖两下,随即将手背到身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刚才还清澈见底的溪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侍卫们站在林中都被激荡而下的水淋得湿透,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不住的开始害怕。 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早已被滚落下来的山石堆砌的严丝合缝,要不是他们走得快,只怕早已被埋在了巨石中。 侍卫们一阵后怕,彻底没了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水位会突然上涨的?”公孙璃又开始问了。 只是这一次晏七七不想再回答他,“怎么你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小命保住了。” 公孙璃的侍卫们噤声不语,短短半日内,她两次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如果第一次算巧合的话,那第二次就代表确实有些真本事了。 晏七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公孙璃定在原地,眸中有看不明的暗潮在涌动,声音也变得低低的,“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为什么又要救我?该不会是,你喜欢我吧?” 喜欢个鬼! “没想到公孙尊主真有超出常人的自信,我救你,是因为我同未来的夫君还要仰仗你将我们送回北国,这一路上豺狼虎豹多了去了,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倒不如去面对看得见的,你说呢?” 公孙璃再次对晏七七刮目相看,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这般的果敢与见识,的确非常人所能及,这样的女子,如果真做了太子妃,只怕将来对摄政王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看来,北国的气数还未尽。 “别以为这次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公孙璃嘴边挂着笑,声音寒冷如冰。 晏七七不由的叹息,他还真是一匹喂不熟的狼啊。 “没关系,各为其主,自求多福。” 第270章遇险 一行人刚和队伍汇合,天边闷雷阵阵,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雨来。 雨势越来越大如瓢泼,大部队不得不暂时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晏七七从马车上下来,举目远眺,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走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这是一片密林,虽然是官道却人烟稀少,加上暴雨倾盆而下更添了几分瘆人的感觉。 “大家搭棚,原地休息!” 公孙璃一声令下,护卫队行动也很快,北国是游牧民族扎帐篷是强项,不一会儿就扎好了避雨棚。 这也是晏七七第一次见到北国太子。 大晏国的习俗,有婚约在身的男女,成亲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尤其皇族更加看重这个礼仪。 虽然见到了那个太子,但相隔很远依旧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 只是觉得身形略微有些熟悉。 还没等她看清,欢喜就走过来叫她,她们乘坐的马车是特制的,做工精良又能遮风挡雨,刚才下来不过是为了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对欢喜的叫唤声置若罔闻,双目炯炯遥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面色凝重。 “公主,这吓人的天气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进去吧,奴婢总觉得这雷要劈下来了……” 感觉电闪雷鸣的天气更加肆劣了,他们搭的帐篷虽然很稳,可这里是高低绵延不绝的山路,狂风大作似有把树连根拔起的架势。 晏七七甩开欢喜搀扶自己的双手,摇头念叨,“不对,不对……” 欢喜胆子本来就小,一听她这么说,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话里隐约带着哭腔:“公主,咱们进去吧,外面传说这样的天气雷公会把地龙劈出来……” “地龙?”晏七七眸光微缩,脑中有思绪飞快的闪过。 在这异世人的见识有限,一些自然现象都会被归咎于神话,传的神乎其神。 此时大雨磅礴电闪雷鸣十分吓人,闪电似要把天空炸开一条口子,这个时代也没有天气预报更没有恶劣天气红色预警,想要判断天气好坏全凭一双眼睛。 凌冽的风如薄刀刮的人脸生疼,远处的乌云极快的卷过来,一路摧枯拉朽。 晏七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暴风雨天气。 “公主您看,那是什么!”欢喜尖叫连连,整个人都跳到了马车上,像是吓得不轻。 晏七七询声望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昏暗的天空时不时有惊雷和闪电劈下,照的地上时明时暗,此时晏七七也看清楚了,那地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一层蛇! 这么大规模弯曲又快速向前游弋的蛇群晏七七之前只在公孙璃的山洞里见过,难道,这里就是公孙璃的老巢? 可是又不对啊,公孙璃的蛇是豢养在山洞里的,现在全部跑出来跟逃命似得只让人觉得诡异。 此刻不远处的公孙璃脸色沉沉,一双鹰眼看不出喜怒。 晏七七猜的没错,那群蛇的确是他豢养的,蛇的尾巴上有一圈银环,那是他独有的标记,只是平常它们都十分乖巧,而且他也早已将这群蛇驯服,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 再说这里离山洞还有几里地,它们竟然爬到了这里简直匪夷所思。 公孙璃不再迟疑,拿出随身携带的长笛吹奏起来,越吹心越惊,他吹奏的曲子正是训蛇曲,往常那些蛇只要一听到这首曲子就会自觉的服帖,可是今天,一曲快终了了,蛇群却置若罔闻,依旧不要命的向前狂奔。 不对,非常不对! 晏七七看着公孙璃也驯服不了蛇群,心跳如擂,她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可能的设想,但是偏偏目前只有那一个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解释。 此时远处隐约有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晏七七脑门发麻,突然大吼一声,“公孙璃,快让你的人撤离到空旷地带,离山坡远一点!快!” 雨越下越大,晏七七突然跟疯了一样让他撤离,公孙璃有些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 “晏七七,想要整我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此时风雨交加,急骤的雨水和烈风都要把人吹跑了,好不容易才搭建好的避雨棚,大部队都刚要安定下来,她却让他们重新站到雨里! 这里靠近山坡,也能挡一些风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现在情势危急,根本就来不及解释了,晏七七二话不说不顾仪态的冲上去就把才搭好的雨棚扯了个东倒西歪。 “你疯了?别以为也不敢杀你!”公孙璃今日没有再穿一身雌雄难辨的红衣,而是穿的铠甲,怒目而视的时候倒真有几分纵横沙场身策马而立大将军的气势。 “我有没有疯等下你就会知道,大家听我说,要地震了,赶紧和我一起到空旷的地方躲避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冰天雪地蛇出洞,鸟儿惊飞不回巢,公孙璃刚才爬过去的是你豢养的蛇吧,你看它们现在还听你的吗?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地震?”公孙璃眉头微蹙,觉得晏七七在胡言乱语。 “就是地龙,地龙要出来了!” 还没等公孙璃问清楚,突然轰隆隆几声巨响,从山顶滚落下几个巨石,有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压的血肉横飞。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转眼间就没了,那些刚才还在看好戏的人全都呆住,直接被吓傻了。 “要是再不走,你们所有人的下场都会和他一样!” 晏七七嗓子都要喊破了,这群人是傻吗?狂风暴雨的天气,他们竟然把遮雨棚搭在山脚,就算没有地震,大雨冲刷山石造成山体滑坡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第271章滚出去! 在现代上学的时候,地理书上详细记载了关于地震来临前的种种预兆,蛇虫出洞就是最好的佐证,只是没想到这么恶劣的天气都凑到一起了。 “走不走?”明明晏七七站在公孙璃的面前要矮他一个头,偏偏在气势上竟然一点都不输,往常别说有人敢这么大声呵斥他了,就算能挺直腰背站在他面前都屈指可数。 偏偏也是她,让他一再刮目相看。 公孙璃到底还是妥协了,“众人听令,全队撤离到空旷地带,不得有误!” “是!” 有了命令,大部队转移的很快,雨势越来越大,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二次转移后公孙璃带过来的人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 “尊主,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了结她?还有那个北国太子,一天到晚趁病不出,也不好下手。” 他们这群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在这地方束手束脚不说,还要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着实有些憋屈。 “急什么,这里已经是两国交界的边境了,等我的命令,放心,两个人一个也跑不了!”公孙璃瞥了不远处依旧在指挥的晏七七一眼,压抑住心中异样的感觉,冷冷的承诺。 有了公孙璃的这番话,兄弟几个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也对,还真是天助我也,这鬼天气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风雨交加墨色沉沉的天气最适合杀人越货了。 晏七七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身上都能拧出三斤水,欢喜看着她这幅样子都要哭了,“公主,您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啊……” 看着欢喜皱成一团的脸,晏七七轻轻的捏了两下,“没事,别担心,快去帮我找件干净的衣裳,好冷。” 欢喜动作很快,找出衣服刚刚服侍公主穿上中衣,马车帘却突然被挑开。 “晏七七你……”公孙璃话才刚刚起个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晏七七还没来得及盖好的香肩,雪白如玉,光滑如凝脂。 “放肆!”晏七七快速拉起衣领,突然变脸,“滚出去!” 虽然在荒郊野外多有不便,但她毕竟是北国的太子妃,而公孙璃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护卫统领,擅闯后妃宿地就是死罪。 也不知道公孙璃是不是被唬住了,竟然真的乖乖听话,转身就跳下了马车。 等晏七七换好了衣裳,这才撑了一把油纸伞下了马车。 听到动静的公孙璃回头,看见穿了一身劲装的她也禁不住呆了呆。 “天气难测,我不想拖你们的后腿,穿裙子不太方便。” 公孙璃移开目光,声音平淡,“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 “刚才找我什么事?” 很明显晏七七现在在提防着他,两人说话隔了差不多一米远。 “我是想问……” 公孙璃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巨响,轰隆隆一阵山崩地裂,他们站立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地面摇晃,远处的山川树木飞快的倒塌,雨水污泥合着巨石如江河倒灌一般飞流而下。 “尼玛!”晏七七骂了一句粗话。 地震加泥石流,他们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啊! “趴下,都趴下,别乱跑!”晏七七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公孙璃带趴倒在地上,语气急促,“这里比较空旷,泥石流即便是从山上冲下来速度也会减缓,别动。” 还没等公孙璃说话,只听不远处一直安静停放着的马车突然如箭离弦一般的飞驰而出,那拉着马车的四匹马更像是发了狂一样的朝前狂奔。 公孙璃眼神一凛,瞬间朝后方看去,只见大雨磅礴下有个黑影极快的闪过,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主……”欢喜没想到马车会突然失控,吓得花容失色。 晏七七以为欢喜在车上,在马车飞奔而出的瞬间,她跳了上去,等回过头却发现欢喜站在地上喊她。 她想再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马车已经失控,周围都是滚落的山石,她跳下去肯定会摔死。 欢喜一回头就看见公主紧抓着马车门,整个人颠簸的完全失去了控制,再这么下去,只怕难逃一死。 晏七七也不太会骑马,之前的训练不过也是走过场,加上马场的马又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根本不用担心会发狂。 现在风急雨骤又是在野外,她拉住缰绳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控制住发狂的马简直是难如登天! “公主别怕,奴婢来救您……”欢喜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恨不得能飞到公主身边,可这里她谁也不认识,又急又怕,她都要哭了,突然感觉自己身边一阵飓风飞过,赫然是公孙璃骑马追了出去! “晏七七!”只有三个字,喊的还是公主的名讳。 这三个字被风卷着呼啸而过,很快就吹散了,欢喜却感觉到这声音里似乎除了气愤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公孙璃骑的马是汗血宝马,脚程很快,就算逆风而行速度也没有减小,依旧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马车。 晏七七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正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睁眼赫然发现公孙璃挥着马鞭赶来了。 她想要站起来,马车却越来越颠簸,竟然往山顶上跑去了。 公孙璃挥动马鞭的手更加用力,一只手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朝晏七七伸过去:“把手给我。” 乌沉沉的天空惊雷阵阵,拉着马车狂奔的马仰天长啸跑的更猛,山路不平颠簸的晏七七整个都摇摇晃晃根本找不到重心。 第272章本尊主这辈子最烦女人哭了 而马车越往山上跑,山路就越是窄小,如果再不把她救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时,公孙璃突然朝她道,“抓紧缰绳,我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他凌空飞起,在疾驰的马背上点了一脚,然后整个人飞向了她所在的马车。 要不是晏七七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轻功如此卓绝之人。 公孙璃站到马车上以后,一把夺过缰绳,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坐稳了。” 马车突然失控,肯定是人为,他知道是谁在这马上做了手脚,如此没命的狂奔想要停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缓速度,找个机会两人一起跳下马车才有一线生机。 不过公孙璃想的着实有些乐观,他本来以为拼尽全力就能让马车的速度缓一缓,没想到他越是拉扯的用力,狂奔的马儿吃痛后就越是跑的飞快,根本停不下来。 “马车停不下来了,等下我喊跳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跳。” “跳?”按照通俗的说法,马车的时速起码有六十迈以上,这么刺激的事情她活了两世都没做过。 “怎么,怕了?刚才不是还叫嚣要取我性命的吗?这点困难就被吓住了?” 要不是情况危急,她真的很想给公孙璃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逞口舌之快。 再听他这么一激,晏七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来,“嗬,你不怕死,我又怎么会怕,跳就跳!” 两人说话的时候,失控的马车已经快要跑到山顶了,前面就是断头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距离越来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璃一把抓过晏七七的手,大吼一声,“跳!” 凌冽的疾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雨声,惊雷闪电声,声声入耳,两人身上都被大雨浇的湿透,跳下来的反弹力太猛两人在地上滚了十多米后才停下来。 两人满身泥浆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公孙璃还要惨一点,恰好滚到了一个水坑里,等爬起来的时候脸都被泥水糊住了。 “哈哈……”劫后余生的欣喜在看见公孙璃的惨样后再也遮掩不住了,晏七七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 公孙璃心中已然明了,她能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突然就松懈下来,干脆又重新躺回了水坑里,任由暴雨冲刷。 他这副样子却把晏七七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受伤了,急忙跳过去查看,赫然发现他只不过是躺在泥坑里在望着天空沉思,也就放下心来,直接就地而坐。 “公孙璃。” 雨势渐微,晏七七突然叫了公孙璃一声。 大概是他没听见,并没有接话。 可晏七七却自顾自的往下说,“刚才你为什么要救我?” 也不怪她会想不通,她和公孙璃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一句,公孙璃更是时时刻刻将要杀了她的话挂在嘴边,在她看来,两人更像是死敌,从她在山洞里被公孙璃抓住要挖心的那刻起,两人之间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你的丫鬟鬼哭狼嚎的哀求本尊主一定要救你,本尊主这辈子最烦女人哭了。” 这个理由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但是骗不过晏七七。 她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他这话的鄙夷,“ 什么时候‘暗夜重楼’的尊主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杀手组织摇身一变成了慈善组织?心慈手软了?只要别人一哭你就会出手相救?” “再说了,我可没有银子付给你。” 不理会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公孙璃又从水中坐起,翘着腿右胳膊搭在腿上好整以暇的望着晏七七,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字一顿,“琳琅的尸身被毁了,你又和她长得一摸一样,现在杀你,我,舍、不、得。” 公孙璃的双眸发出幽幽的亮光,那目光中带着肆意又狂妄的注视,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微风吹过,晏七七只觉得浑身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敢肯定公孙璃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动了要她做替代品的心思。 但是有一点她现在又没搞懂,之前在山洞里的时候公孙璃表现出来一副爱余琳琅爱的发狂的样子,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又如此风淡云轻?这态度未免也转的太快了吧? 而且他既然知道毁了余琳琅尸身的人有她一份,为什么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反而要告诉自己他真实的目的? 难道他只是变态的想要欣赏她恐惧的表情吗? “你觉得我会乖乖的任由你摆布?”晏七七又不傻,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谁的替代品,才不会做任何人的傀儡。 “那就由不得了你了。”公孙璃突然冷笑几声,刚要站起来,猛然惊觉不对! 不知何时,一位穿着蓑衣戴着蓑帽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公孙璃的身后,用一把三尺长剑抵在了他的后心。 只要他敢擅动一下,那把利剑顷刻间就能取他性命! ”阁下是谁?为何要躲在此处?”公孙璃面上平静,心中却止不住骇然。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神出鬼没之人,他竟然连这人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探询到,公孙璃很聪明,知道此刻不能硬来,背后之人的武功比他高出不止一星半点,想要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 公孙璃很冷静,对方刚才没有取他性命,想来现在也不会动手。 他现在这么问是想探询对方的底细,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他根本就没法看清他是何方神圣。 第273章真是个薄情的女人啊 没想到公孙璃的话刚刚问出口,只觉得后心一凉,那人的利剑已经刺穿了他的铠甲,“少废话,将太子放了,饶你不死!” 那人说话瓮声翁气的,完全听不出来是谁。 “我不杀女人,你也可以走。”这话是对晏七七说的。 站在一边的晏七七却心中一动,他一开口就让公孙璃放了太子,难道公孙璃在路上还会对太子不利?一瞬间她想到刚才公孙璃阴测测的话,再联想到突然失控狂奔的马车,晏七七瞬间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糟了,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只怕太子有危险! 此时天气阴沉暴雨惊雷,的确是杀人越货的良机,现在还在晏国境内,万一北国太子死了,那岂不是又给了北国那桀骜不驯的摄政王一个借机造反的理由? 难怪公孙璃会赶来救自己,太子死了更好,他刚好能洗脱嫌疑! 晏七七后背冷汗直冒,她直接飞身上马,也不管自己的马术根本就不怎么样,快马加鞭的就往营地赶。 她跑的没有一点迟疑,也就没有看见公孙璃瞬间变得阴沉的脸。 还用长剑顶着他后心的人也看见了,哈哈一笑,“大难临头各自飞,枉费刚才你拼死救她!” 别人不知道,公孙璃自己心如明镜,刚才那么险峻的情况,他完全可以自保。 偏偏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两人跳马车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躲掉那个泥坑,但不知道深浅,唯恐她跳下去会伤着,所以在跳下车的一瞬间他改变了方向,替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可惜她一点都没发觉。 现在有人威胁他的性命了,她也可以毫不留恋的掉头就走。 这个女人的心是铁块做的吗?这么冰冷无情? 然后他又自己嘲笑出声,还真是琳琅的女儿啊,行事风格跟她一模一样。 “景公子使得一手好离间计,人已经走了,你就不必再伪装了吧?”公孙璃一点也不害怕,竟然说出了背后之人的来历! 那人闻言扯下了蒙在面前的黑布,竟然真的是景殊!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公孙璃冷然一笑,“如此看来,景公子还真是小看了我暗夜重楼是做什么的了。” “轻鸿剑,三尺斩,见血必死,天下唯有景公子有如此卓绝的轻功,和出神入化的剑法。” ‘暗夜重楼’除了是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外,更是赫赫有名的情报机构,里面更是囊括了天底下的能人异士,那里高手如云,却唯独没有收服以剑术独步天下的景殊。 “阁下的主子已经去见阎王了,你现在是无主之人,不如和我做笔交易如何?”公孙璃作为使臣被派遣到晏国来的时候恰逢听闻云安之的儿子云羡已经过世的消息,虽然他一开始不相信,但是在云羡出殡的当天他去过云府,也亲自查探过,云羡的确是死了。 早就听说云羡死后他的部下景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荒郊野外出现,着实让他吃惊了一下。 “我很好奇,究竟是何人能请动你,我出三倍的价钱如何?” 他一向是个惜才的,尤其还是景殊这样的高手,要是能将他纳入麾下,那他‘暗夜重楼’更加如虎添翼。 公孙璃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景殊,景殊站在他身后一双锐利的双眸定定的看着晏七七策马奔腾再也见不到人影的时候才收回目光。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说时迟那时快,将剑飞速抽回,转了个向,用剑柄朝公孙璃的天池穴打了下去,公孙璃没有防备,直挺挺的倒下晕了过去。 公孙璃倒下的瞬间,眼睁睁的看着他几个起身飞落,消失在视线中。 和晏七七所料不错,这里的确发生了地震,只不过震源很小,加上他们躲避的及时,迅速跑到了空旷地带,除了被大雨淋湿的有些狼狈之外没有人员伤亡。 晏七七赶回去的时候雨也停了,侍卫们都在架火把,想将淋湿的物品烘干,她跑过去抓到一个人就开始问,“你们太子呢?” 那侍卫见她眼神冷厉语气急促,估摸着被她吓到了,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太子正在里面用膳……”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晏七七瞬间想到刚才公孙璃那阴测测的笑容,再想到他一定会对太子不利,她脑门一炸,加快脚步往里冲! “放肆,未经宣召敢擅闯太……”随从太监嘴里的“太子营帐”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晏七七直接越过他,掀开门帘就进去了。 随从太监气得要命,“放肆!来人啊……”他刚刚拔高了嗓子想叫护卫,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只见这个晏七七跑到正在用膳的太子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他面前的菜肴掀翻,汤汁米饭撒了一地。 带着纱帽看不清面容的太子握着竹筷的手还神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收回,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抬头愣愣的看着晏七七。 晏七七却不管怎么说,双颊因为刚才跑的太急促而显得通红,语气急促,“你有没有吃?” 北国太子摇摇头,“未曾。” 听到这句话,晏七七一颗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她走过去双手搭在北国质子的肩膀上,隔着模糊不清的面纱急切的说道,“你叫郝连澈是吧?我叫晏七七,是你未来的王妃,从现在起听我说……” “来人啊!护驾!”随从太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见晏七七离太子这么近,以为她图谋不轨,正要扯着嗓子喊救命,晏七七闻言走过去,掏出一根银针就扎在了他喉部两寸处的太溪穴上。 “别叫,再乱喊我让你变成哑巴!” 第274章同吃同睡 随从太监开始还不信,正想继续大声呼救,没想到这回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吓得他当即瘫软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成功让随侍太监闭嘴后,晏七七又再次回到北国太子面前,“怎么不说话?也被吓到了?” 北国太子这才回神,结结巴巴的开口,“敢问姑娘,为何要……” 隔着面纱都能想象他胆小如鼠的样子。 见他一句话说的畏畏缩缩的,晏七七不免在心头叹气,早就听闻北国太子年幼之时背井离乡十余年,一直被变相囚禁在皇宫中,只是没想到胆子会小成这样,难怪晏帝这么放心的放他回去。 就他这副羸弱不敢在人前挺直腰背说话的样子,别说是去面对赫赫威名在外的北国摄政王了,恐怕就连自保都是难事。 她甚至都能想到以后,自己身为北国太子妃那凄惨的下场了。 听他瑟缩的发问,晏七七将手里的银针放到残余汤汁的碗里,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北国太子像是被吓得不轻,“怎……怎么会这样?” 他吃的饭菜竟然有毒! 晏七七见他吓得魂飞魄散,耐心给他解释,“太子不必担心,这也算不上是毒药,他们只是在你的饭菜内下了少量的蒙汗药。” 这药不会置人于死地,只会让人变得日益萎靡,精神匮乏困顿不已,就算是太医来看也不会发现什么。 要不是之前公孙璃用这个蒙汗药设计过她一次,她也不会发现。 “难怪本宫最近总觉得嗜睡,尤其是饭后更是沾床就能睡着。”北国太子一双手止不住的抖动,吓得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从现在开始,太子需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晏七七望着北国太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其实让她来保护太子,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长年累月戍守在边关的四个哥哥,他们风餐露宿只为保两国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她更加不能因为公孙璃的一己之私让万千百姓流离失所。 “可是,只怕护卫将军不会答应。”北国太子一直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殿下放心,刚才我的马车已经损坏了,况且……我有赐婚圣旨在手,殿下也不用顾及风言风语,臣女本就是和亲公主,和殿下同吃同住他们也无话可说。” 北国太子闻言似乎抖了抖。 不知道是不是“同吃同住”这四个字刺激到了他,他的身子一直避免触碰到晏七七。 “那,那好吧……” 本来晏七七还在担心这北国太子会不会是个好色之徒,一路上她多加防备,避免和她碰见,可万万没想到,等两人通过这种方式第一次见面后的谈话,反倒是北国太子对她一直是抗拒有加,生怕她会扑过来一样。 晏七七不免有些担忧,他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所以才会如此抗拒她? …… 直到夜色沉沉接近亥时,公孙璃才一瘸一拐的走回了营地。 彼时晏七七正站在营帐外面昂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见他回来,不过也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后继续抬头望着,好像天上有多么好看一样。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景殊那一下子打得真狠,到现在后颈都还在疼,要说公孙璃心中没有怨气那是假的,豁出命将她从失控的马车上救出来,结果她逃命跑的最快。 仿佛知道他会抱怨,晏七七径直走到他面前站定,“从今天开始,我会负责北国太子的饮食起居,公孙尊主就不要操心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往往一点就透。 同样公孙璃也瞬间明白过来,恐怕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北国太子的饭菜里加料的事情。 公孙璃竟然没有跳脚,而是沉默了好久,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晏七七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她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公孙璃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刚才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顺从,以至于晏七七还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白天那两匹受惊的马已经摔下了山崖,马车被撞得四分五裂,好在木箱里的衣服都放在一边,主仆两人不至于受冻。 “公主,马车没了,我们今晚没有睡觉的地方了。” 晏七七一回到营帐就看见欢喜苦着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北国太子的营帐,里面有炭火,欢喜被淋得湿透的衣衫也被烘干的差不多了。里面实在是太过温暖,她都不想出去。 外面都是黑黢黢的丛山峻岭,夜里又凉,怎么能睡得着。 “今天就在这休息。”晏七七双眼逡巡,想着在哪个角落里打地铺比较好些。 欢喜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公主您说什么?”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和北国太子同吃同睡。” 欢喜从地上一蹦而起,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公主,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先别说公主是远嫁北国和亲的,就算是有陛下的圣旨在手,可是公主和北国太子之间还没有拜堂成亲,也没有行合卺之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但万一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风言风语事关两国颜面,着实马虎不得。 “知道啊,你是不是想说,我和他还没正式拜堂成亲,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欢喜急忙点头,语气十分急促,“既然公主知道,那奴婢这就去让人重新备一个营帐。” 第275章害的她差点想歪了 还没等欢喜踏出去,营帐帘突然被人掀开,正是一身白衣蒙着脸的北国质子从外面进来,此时晏七七淡淡的声音在欢喜身后响起,“回来,伺候我洗漱。” 这是欢喜第一次听见公主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话,她顷刻间意识到公主好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做事甚有主见,且不容别人反驳。 “是,公主。”她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惧意,不由自主的就退了回来。 诺大的营帐,里面有四个人,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响声,欢喜伺候公主和衣而睡后,吹灭了烛火。 说是同吃同睡,那营帐中间隔了一个挡风屏,公主和太子一左一右的分别睡在两边,完全互不干扰。 欢喜才放下心来,原来公主说的同吃同睡是这样的,害的她差点想歪了…… 万籁俱寂,偌大的风雨也渐渐褪去,不远处公孙璃的营帐却灯火通明,里面跪了一地的人。 黑压压的一片,全都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怎么,都哑巴了?” 公孙璃身上的铠甲早已换成了平日里所穿的红衣,黑发用一根玉簪固定,闲散的挽在脑后,和白天叱咤风云的护卫将军不同,此刻的他又是一副平日里那副妖气十足的打扮。 偏偏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回话。 公孙璃笑得更邪气了,抚摸了几下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缓慢爬行的金钩蛇,表情淡然,“不承认也没关系,要是等本尊主查出来是谁擅自做主,一定会把他丢掉万蛇坑里去,让他受尽天下酷刑,被慢慢折磨而死。” 声调和平常没两样,却让手下的人忍不住心生寒颤,抖个不停。 那些话当然不是在开玩笑,曾经有一个他很信任的下属,因为背地里私吞了两家的委托银子,见财起意不说,事情也没办成,害的暗夜重楼在整片大陆的声誉受损严重,公孙璃对那下属的惩罚就是砍断了他的脚筋,将他扔到万蛇坑,让其他人足足听了他一个月的惨叫声后才死。 如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公孙璃有千百种方法。 底下跪着的人再次瑟缩了几下,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分外可怖,有个心理素质差的护卫实在是受不了,便高声大喊,“回禀尊主,我知道是谁。” 公孙璃瞳孔微微一缩,“说!” “是尹华,他说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刚才我看见他又朝北国太子营帐而去了……”那护卫的话音刚落,只见公孙璃的身影快如闪电的飞出,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北国太子的营帐内静谧无声,晏七七本来睡眠就浅,此刻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更是睡不着,别看她刚才对太子说的那么无所畏惧,其实心里也是怂的要命,夜已深,她却满腔心事无法入睡。 正神游的她,身上挂着的玉瓶嗡嗡作响,玉瓶里面放着的正是天蚕蛾,晏七七脑门一震,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眯着眼睛看向营帐外,只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黑影往营帐内走来。 营帐内一片漆黑,晏七七反应很快,凭着感觉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手慢慢的摸到了已经安稳熟睡的北国太子,毫不迟疑的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子。 呼吸不畅的北国太子悠悠转醒,模模糊糊的看见面前有个人,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好在晏七七反应迅速,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小声叮嘱,“嘘,别出声,有人进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的护卫已经倒在地上,已经被遮挡好的幕帘被人掀开,一个黑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北国太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差点要吓尿了,手拽紧紧的拽着晏七七的胳膊,瑟瑟发抖,反观晏七七一直十分冷静,虽然路程辛苦,但是太子殿下的寝宫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刚好在不远处的架子上有个现成的花瓶。 晏七七将花瓶拿过来,紧紧握住,就在那黑影拔出长剑要对着被窝一阵乱砍的时候,晏七七瞅准时机,举起花瓶就朝他后脑勺砸下! “哐当”一声!砸是砸到了,可惜那刺客却并没有晕倒,反而转身看向晏七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晏七七都能感觉到那瘆人的目光。 “完了……”一个念头没转完,果然耳边袭来一阵凌冽的剑锋声,窜的她一阵耳鸣,心里不住的哀嚎,完了完了,今天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突然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北国太子竟然抱着她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圈,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别怕。” 晏七七心中一动,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但是晃得太快,她一下子没抓住。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那近在咫尺的刀锋并没有伤到她分毫,接着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后,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就往外拖。 “快走,这里有杀手的内应!” 神经紧绷的晏七七被北国太子带着跑了出去,果然和他说的分毫不差,后面有人在追! 不光有凌厉的刀锋剑气扑面而至,紧随其后的还有“咻咻”的飞箭声,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太子的那些护卫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卧槽!”晏七七骂了一句脏话。 这群来路不明的人是要将她和北国太子赶尽杀绝啊! “走!”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听声辨音,躲过了暗箭,一把抓住北国太子的手就没命的狂背。 这营帐内范围太小,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要是在这里躲着无异于是活靶子,迟早要被人射成刺猬。 可是跑出去就不一样了,黑灯瞎火的,刚才又经过了小范围的地震,路面不平加上这里也是深山老林,可以往林子里跑。 第276章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暴雨惊雷过后的夜晚,天空阴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箭矢没了准头,咻咻的全是一阵乱射,他们趁乱躲过了一劫。 晏七七求生欲很强烈,拉着北国太子没命的往前跑,根本就无暇顾及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反握住了。 “为什么要救我?” 耳边呼呼的灌着风,晏七七灵活的往前跑,听到北国太子这么问,她来不及想太多,顺嘴找了个理由回答,“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这完全是她情急之下找的一个最合适,而且最不伤人的理由。 虽然远嫁北国并非她本意,但是这一路走来,北国太子对她礼让有加,虽然两人在此以前从未谋面,可晏七七乘坐的马车原本是北国太的,是出了城门后,他派人过来传话,说北国路途遥远,怕女孩子娇弱受不住长途跋涉,便将这宽敞之地留给她们。 也正因为如此,晏七七才会在紧要关头救他一命。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体力渐渐不支,加上后面已经听不见风声了,脚步便慢了下来。 只是两人太过乐观,也太低估了追杀他们那群人的无耻程度。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又想起咻咻的放箭声。 “真无耻!”晏七七瞬间恍然大悟,原来那群人不是不追,只是停下来在做听声辩位。 “你……”北国太子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晏七七打断,“还能跑吗?这群人还没死心,别说话,跟着我!” 之前两人已经分开的手又再次紧握。一起谨慎朝前跑去。 在逃命的途中晏七七已然明白,为什么从头到尾北国太子都没有大声呼救,只怕他早就知道这护卫队中有人对他起了杀心!不求救还好,一求救暴露目标,死的更快。 只是两人逃得再快都没有后面习武之人的脚程凶猛,那些人离他们不过十米的距离,而晏七七和北国太子慌不择路跑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脚下的是一条断头路! 后有追兵,前面有万丈深渊。 横竖都是死。 “郝连澈,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只要你肯说服你父皇让贤,摄政王是不会伤害你的!”为首的杀手气焰嚣张,直接对北国太子指名道姓。 “自古成王败寇,我宁愿死,都不愿意屈服你们这些蝇营狗苟!”在晏七七印象中一直温文尔雅的北国太子几句话竟然说的相当有气势。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上前两步,走到了断头崖前,脚下的泥石散落到深渊下竟然半天都听不见响声,要是跳下去,肯定会摔成肉酱。 “那你跳啊,要是你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在大晏国苟活了这么多年,跳下去我们倒省事了!”那些杀手不为所动,甚至还开始大声嘲笑他,似乎笃定他不敢跳下去。 笑声越来越刺耳,正当晏七七想要劝解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时候,他竟然真的转身一跃而下! 晏七七没想到他真会跳崖,反应极快,一把拉扯住他的衣袖,想将他拉起来。 “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北国太子挂在半空中,秋风凌冽,吹得他衣袖烈烈作响,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不知道怎么回事,晏七七感觉能将他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 清朗俊逸的面容,眉峰入鬓,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睛宛如天边最闪亮的星辰,耀眼无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的脑子里陡然闯入了这八个字。 “我知道,你叫郝连澈,你别动我拉你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双盛载着盈盈光辉的双眸,晏七七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会经常这么淡笑的望着自己。不急不躁。 她呼吸急促,总想看的再清楚一点,结果越是用力,身体就越是不受控制。 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滑,也没有其他可以支撑的物体,连带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的朝山崖滑去。 “对,我叫郝、连、澈 ,七七,记住我的名字。” 情急之下,晏七七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死,神经紧绷的她根本就没发现,郝连澈亲昵的叫了她“七七。” 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太大,晏七七已经拉不住他了,郝连澈的手臂慢慢的从她手里脱落,晏七七还想伸手去拉他,结果冲劲太大,反而勾得她整个人也失控的朝下坠去…… 就这样,本来是一个人跳崖,变成了两个人跳。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她的脸都要被吹变形了,晏七七现在连骂娘的心都没有了,只能认命,罢了,罢了,就是不知道要是摔死了,还能不能穿越回现代…… 公孙璃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目睹了晏七七跳崖的那一幕。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错愕,有惋惜,甚至还有……心疼。 ”晏七七,你敢死!”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振聋发聩,可惜,急速坠落的她并没有听见。 山谷里回响的都是他怒不可遏的声音,但是没有用了。 几个侍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呆若木鸡,领头的尹华刚要朝公孙璃行礼,却猛地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 他惊讶的低头,一把利剑已经从自己胸口贯穿,鲜红的血喷射溅了公孙璃一脸。 接着公孙璃将剑快速拔出,眼睛都没眨一下,尹华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筋骨的软脚虾,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不一会儿就一命呜呼了。 见识过公孙璃杀人如麻手段的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喘,各个噤声凝神,生怕尊主大开杀戒。 林中兀鹫盘旋,桀桀作响,伴随着公孙璃冷到骨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本尊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下去找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77章看来脑子还没摔坏 “可是尊主,他们死了不更好吗?摄政王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公孙璃一双鹰眼中承载了滔天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高兴?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是晏国的地界,太子没了还好说,如今连和亲的晏国公主也没了,你说,要是这个消息被晏帝知道,随便找个由头要彻底将北国收入囊中,你猜,摄政王是会高兴,还是会剥了你的皮?” 那属下没有想的那么长远,如今听公孙璃一分析,只觉得后脑勺刮过一阵凉风,很是害怕。 国与国之间的博弈,牵一发动全身,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引发战事,望着地上早已成为一具冰凉尸体的尹华,下属们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拿着火把乖乖的去沿途搜寻了。 …… 公孙璃带着心腹侍卫把山都要翻过来了,除了第一天在半山崖上捡到了几件被树枝刮破的衣裳外,接下来地毯式的搜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晏国发给北国使臣的通关文牒上是有期限限制的,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那他们可能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权衡利弊后,公孙璃确定隐瞒太子和和亲公主已经失踪的消息,留下几个密探在晏国境内打听消息后,剩余的大部队继续如常朝回北国的路线前行。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北国太子,在跳下山崖后并没有跟他们想象的那样直接掉落山底摔死。 而是在跳下去的一瞬间,趁着月色朦胧,抽出腰间早已藏匿好的软剑,那软剑的头部竟然是一个三角形的铁钩,他右手一挥,电光火石之间那软剑已经牢牢的钉在石壁上。 人有了支撑,便不会继续往下坠落。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晏七七竟然也会跟着他跳下来。 她一直都这么古道热肠,谁死都要救上一救吗? 情况紧急,他眼睁睁的看着一道人影从自己面前闪过,来不及再思考,只得将软剑收回,按了一下剑柄,打开软剑内缠着的金丝绳索,右手快速一挥,挥卷向晏七七。 她下坠的速度太快,郝连澈只能见到什么先抓住,等绳索卷住她的时候,他也就能堪堪抓到了山崖旁边的一株枯藤,将将稳住两人。 大概是被吓到了,在半山腰郝连澈放下她的时候晏七七已经昏迷,额头隐约有血渗出。 将晏七七抱过来靠着山璧躺好后,郝连澈才感觉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低头一看,从左手手心连带着手腕一直到手肘,早已被刚才枯藤上面的倒刺刮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郝连澈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右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信号弹,朝天空放去,本来他没想惊动别人的,无奈啊,身边突然多了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算了,救命要紧。 —— 月上窗棂,夜风瑟瑟,红烛微光轻轻摇曳,湖中心有座建造十分精美的竹楼,流水声潺潺,清澈见底,竹楼的卧房内,竹床上安稳躺着的女子唇红齿白,睫毛弯翘,一身白色中衣躺在那里很是乖巧。 要不是她额头上被白布包起的伤口有碍观瞻,当真能算得上是出尘绝世的美人。 门口的挂灯轻摆,照映在熬药人的脸上,清冷倨傲的脸面无表情,墨玉一般的黑瞳紧紧的盯着火炉上冒着白气的药炉,神情极为专注。 整座竹楼卧房书房药房统统在一处,显得宽大又冷清,每个房间只用湘竹帘隔开,倒多了几分世外谪仙的韵味。 突然,那熬药男子的脖颈被人用银针顶住,接着一声清脆又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是谁?这是哪里?” 刚才还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闻言嘴角微微一勾,眼神清冷如昔,一点也不害怕还横在自己脖颈上的银针,即便只要背后的人稍微一用力就能刺穿。 “安和公主,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他连头都没回,就能准确说出她的来历。 用银针抵住他脖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躺在床上的晏七七。 男子回头,仰着脖子看着刚刚苏醒满眼警惕的晏七七,俊美清萧的脸上似乎带有嘲笑。 “是你?”晏七七脸上的震惊之色掩藏不住。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自己在许国公府比试过医术的药王大弟子星澜! 乖乖!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碰到他! 果然,星澜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目无下尘的样子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这是哪里?”晏七七心跳加快,她隐约已经猜到了,却还是不敢相信。 偏偏星澜一点也不配合,“你说呢?”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难道这是药王谷?”晏七七不敢说的十分肯定。 星澜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看来脑子还没摔坏。” “你!”这人不毒舌会死吗?药王谷是学习医术的地方,难道也附赠教人如何毒舌? 现在她的心情无比开心和激动,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历尽千辛万苦要找的药王谷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也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星澜,我记得当初我并没有向你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又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当初为了凑够来药王谷的路费,她可是乔装打扮过的,是以男大夫的身份为许世安诊治,同样在星澜面前也是以男人的容貌来示人。 药炉上熬制的药热气已经顶开了盖子,星澜不慌不忙的又抓了二两人参放进去后才转头看向她,“说实话,要是当初公主您的医术跟易容术一样烂的话,可能今天在下不会救你。” 第278章还要去送死吗? 晏七七:“……” 好好说话能死吗? 非要打击她才能活吗? “公主可别忘了,在下师承何处,家师乃是医术名满天下第一的药王,如果连易容术和真容都区分不出,那在下药王谷大弟子的身份也该让贤了。” 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信。 偏偏他说的话晏七七还真就反驳不了。 “那当初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星澜眸色深沉如夜,眼瞳微眯,“其实在下当时也想看看,公主是想以德报怨,还是想将计就计。” 当时许世安命悬一线,星澜说的没错,当初就算是她不出手相救,干脆报复许世安随便在汤药里加点什么就能让他一命呜呼,许家也赖不到她头上。 听到这里晏七七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枉她自作聪明,原来这一切早已被别人看穿,如果她当时真对许世安起了杀心,只怕星澜也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吧? 晏七七还是有点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晏七七的?当时我并没有露出真容啊?” 星澜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抽了抽,右手扶额,“我跟踪过你,有一次你半夜回了成国公府,而且直奔女眷住的后院,晏家的四个儿子都在边关,只有一个女儿养在深闺,我想定然就是你。” “还有一点,你身上的兰芝香味,也出卖了你。” 原来如此! 自己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人家早就将自己看穿,还自顾自的以为天衣无缝,这么直白的拆穿,真的让人很有挫败感。 星澜看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将已经熬好的药从火炉上端出来,再倒入碗里放到她面前,“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放心,我不图你什么,把这碗药喝了,等伤一好,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晏七七心中一震,星澜这是要赶自己走? 那怎么可以! 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要来药王谷学艺,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运来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心中一动计上心头,晏七七扶着额头开始哼哼,“哎呀,可能是撞到头了,有点晕,应该还要躺……” “几天”这两个字压在唇边还没说出来,星澜就凉凉的开口打断了她,“公主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这些都是皮外伤,昏睡过去不过是被吓到了而已,想要住下来,也不用这么拙劣的理由。” 被拆穿目的后的晏七七面子上稍微有些挂不住,却依旧嘴硬,“是吗……我看那山崖深不见底,人摔下去定然要摔个半残,我只是擦伤了些?我竟然如此福大命大?” 在一边喃喃自语的晏七七自然也就没发现,刚才一直在忙的星澜在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漆黑如墨的双眸微微缩了缩……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摔下来的,还有一个人! 对啊,还有北国太子,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那你救我的时候只看见了我一个人吗?还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晏七七很是着急。 星澜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捣药,“没有。” “不可能!”晏七七差点蹦起来。 “怎么不可能,我救你是在半山腰,你的同伴说不定早就掉下去摔死了。” 晏七七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掉落的,就算有风向的偏差,也不可能只有她活着。 “我要去找他!”晏七七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人还没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又跌回到了床榻上。 “你们掉落的地方是崇山峻岭,壁立千仞,别说是一个毫无武功基础的你了,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你,还要去送死吗?” 晏七七却一点迟疑都没有,“要,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他!” 星澜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冷然的盯着晏七七,“你的同伴说不定以为你死了,先逃走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晏七七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可能?人在危难关头在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你凭什么认为他就一定不会放弃你?”星澜步步紧逼。 凭什么? 晏七七陡然就想到了那晚在营地,北国太子在紧要关头翻身护住自己的那瞬间,明明他可以躲过去的,明明第一次见面他貌似很羞涩,可是在那样生死抉择的时刻,他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自己。现在她被救了,而他却生死不明。 无论北国太子是否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都不能做到弃他于不顾。 “那是因为你从未体会到有人会为你拼命!”晏七七的嗓门不大,却似乎镇住了星澜,他眼中锋利的光芒竟然渐渐黯淡了下去…… 晏七七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说的太过了,她假装咳嗽了两声,“抱歉,我只是着急了些……” 她善于观察人的言行,从刚才星澜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遇见过同样的事情,只可惜,他应该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也无意揭人伤疤,只能沉默。 “我救你的时候,的确只看见了你一个人,但是后来,我见你手里一直抓着一个布片,而且那衣料看起来像是男人的衣袍,我便告知了师父,他又去找了。” 晏七七的眼神陡然一亮,“也就是说,可能你师父救了我的同伴?” 星澜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师父踪迹难寻,就算救了你的同伴依照他的医术也不会回到药王谷,你已经昏迷了两天,山里野兽众多,现在去,只怕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第279章算她还有点良心 现在晏七七算是听出星澜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了,“那是不是要等到你师父回谷便能知晓?” 其实她心里自己也清楚,如果北国太子掉落山崖的话,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星澜刚才的那句话无异于又给了她希望,既然如此,她愿意等。 “那我便留在这里等!”晏七七说的斩钉截铁。 星澜的双眸一凝,像是不敢相信,“你确定,要留在这里?” 看着星澜一副见鬼的模样,晏七七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的睡相太差了,又或者因为昏迷了两天有些灰头土脸的吓到他了? “怎么了?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不是不能,星澜只是被吓到了。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她的想法竟然真的按照师父说的,分毫不差。 见星澜依旧没说话,晏七七也问的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些焦急,“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早些休息吧,药王谷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星澜还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翻脸比翻书还快,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竟然就走了。 不过她却一点都不在乎,既然机缘巧合来到了药王谷,那她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离开,最好是能找药王亲自看看自己这身体的状况那就再好不过了。 星澜走后并没有并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顺着山涧竹林的迢迢溪水大约走了几百米的距离,星澜在一个山璧门前停下。 虽然隔着石壁,星澜却还是慎重其事的跪下,规规矩矩的朝门磕了三个响头后才起身,“师父,她醒了。” 话音刚落,山璧门突然咣当一声,缓缓打开。 星澜抬脚便走了进去。 饶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山洞里却十分干燥,呼吸之间皆是药香。 山洞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卧榻和一张放了茶几的桌子外,竟然没有多余的物品。 “师父。” 和之前面对晏七七的清高不同,此刻的星澜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眉眼间全是敬意。 珠帘摇曳,端坐在榻上的人仅着一件白色中衣,墨发如瀑披散开来,左手臂上是一条长约十多寸深可见骨的伤口,嘴里含着药塞,正在自己给自己疗伤。 “进来。”嘴里有东西,说话瓮声翁气的。 星澜急忙放下药箱,将师父手上的药瓶接过,小心翼翼的拿起镊子蹲跪在他旁边,“师父,让徒儿来。” 要是普通的伤口也就罢了,偏偏师父手臂上的伤口里还有无数个细细小小的倒刺。 想要一个个挑出来,不仅要将本就已经深可见骨的伤口扒开,更要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中小心翼翼的寻找,痛感非常人能忍受。 星澜知道师父一向坚强,之前受了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能一声不吭,这次同样如此。 半个时辰后星澜才将师父手臂上的倒刺挑干净。 托盘中间密密麻麻的摆放了一层带血的倒刺,整条手臂血肉模糊,星澜拿出药膏敷在药布上,再小心翼翼的贴在师父的伤口上。 “她怎么样?” 都伤成这样了,头一句话还是问她。 “只是外伤,没什么大碍,师父……要不要去看看她?”星澜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过了良久,只见那人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滑落,说话都要咬着牙,“过段时间吧。” “可是,徒儿已经让她伤好了就离开……”星澜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知道师父肯定会责备他,可他就是忍不住。 那人眼眸微抬,虽然脸色苍白,一双黑瞳却亮得吓人,星澜被他看的后背冷汗直冒。 要是晏七七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掉下巴,原来星澜口中的师父,此刻在这里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一起跳落山崖逃命的软弱太子郝连澈! 此时远在千米之外的小阁楼里,正在卧榻上辗转反侧的晏七七就更加不知道她耗时耗力想要寻找的药王竟然一直在她身边! 星澜之前和晏七七只称得上是点头之交,从那天他接到信号去救人赫然发现师父身边竟然有这个女人存在的时候,他就知道要糟。 师父从来不近女色,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精挑细选过的。 而星澜之所以受到了惊吓,是他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师父竟然将晏七七紧紧搂在怀中,宛如稀世珍宝。 “她怎么说?”郝连澈不答反问。 星澜不敢隐瞒,“她说,她不想离开,想留在药王谷。” “徒弟也问了她原因,她却什么也不说,要是她硬赖着不走,徒儿也没办法。” 师父之所以受伤应该就是被她害的,那悬崖对师父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再深再陡峭的悬崖师父都如履平地,这次左胳膊都差点废了,估计就是因为救她。 郝连澈从始至终眼神都淡淡的,像是听进去了星澜的话,又像是没有听进去。 “她还说什么了?” 星澜看起来和郝连澈年纪相当,但是当年要不是郝连澈救了他一命,他也活不到现在,因此就算年纪相差无几,星澜还是规规矩矩的叫他一声师父。 “晏七七醒过来后说要弟子带她去掉下山崖的地方,她要找……”说到这里,星澜看了郝连澈好几眼,在触碰到郝连澈薄凉的眼神后才急忙继续道,“她要找,和她一同落下山崖的北国太子,态度很坚决。” 一直脸色阴郁的郝连澈这才由阴转晴,哼了一声,“算她还有点良心。” 第280章对她不仅仅是喜欢 “那,真要她留下来吗?”星澜的声音中有听不出来的紧张。 “嗯,再收个关门弟子也不错。”郝连澈说的云淡风轻。 “师父!”星澜语气很是急切。 在这片大陆,下到三岁幼齿小孩,上到九十耄耋老翁,都知道药王谷的赫赫威名。 不管是谁要进药王谷,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想要留下做药王的弟子更是比登天还难。 药王谷创立至今以有百年,真正出师的不过寥寥数人。 如今药王谷是师父掌管,手下第子只有六人,星澜是大师兄,其余五名第子都在外游历,偌大的药王谷竟然只有师徒两人。 如今星澜听师父的意思,是有意收晏七七为徒。 先不说她医术有没有达到药王谷的标准,往近了说药王谷从未收过女弟子,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再者,虽然师父现在已经用回了真实的身份,他是北国皇太子,更是晏七七名义上的未婚夫。 要是有一天晏七七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留在药王谷比较安全。”郝连澈回答的言简意赅。 意思却不言而喻,他是铁了心。 至于星澜担心的,郝连澈之前也想过,当初晏七七以为自己要远嫁和亲的时候,还去云家祖坟上哭过。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等手中的事情忙完,他可以逐个解释给晏七七听。 他说过的,来日方长。 而星澜担心的是师父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道,晏七七如果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不必多说,就按照我说的办。” 郝连澈深知晏七七的脾气,即便是现在拒绝了她,她还是会借机回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她留下来,反正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她要这么持之以恒的想留在药王谷。 既然师父都开口了,星澜也没话说,只能按照吩咐去安排。 “等等。”他刚要走,郝连澈又出声叫住他。 “她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就算是答应她留下来,也切莫不要答应的太容易。” 星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开口,只是答应了一声是,便拱手退了出去。 —— 时隔半个月后,公孙璃率领的迎亲队伍终于到达了北国京城——凉城。 北国摄政王郝连辰一大清早就骑着高头大马在精兵武将的包围下端立在最前端,好整以暇的美其名曰是迎接皇太子。 逶迤的部队总算是悉数到达。 郝连辰却没有下马,就这么端坐在马背上双手拱拳,朝着马车高声道,“本王迎驾来迟,还望太子见谅。” 只要不瞎,大概都能看明白郝连辰举手投足之间的敷衍。 公孙璃一直在朝摄政王示意,可是郝连辰似乎压根都没朝他看一眼,虎目炯炯的盯着马车,一动不动。 见马车内没有动静,郝连辰这才觉得不对,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马车前,不知死活的仪仗太监刚想阻拦就被他用随声携带的佩剑割了喉,血溅五步还没来得及喊叫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随他而来的朝臣都知道摄政王嚣张跋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竟然在太子眼前见血! 众人一见纷纷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郝连辰用沾了血迹的长剑挑开车帘,脸上陡然一变,双眼精光爆射的看向一旁的垂手而立的公孙璃。 公孙璃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变得不太对劲,明明消息早就在半个月前就发出去了,为什么他刚刚从摄政王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那副样子就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马车里空无一人,太子去哪里了。 难道,摄政王竟然没有收到信? 公孙璃的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向来心思敏感多疑的他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摄政王没有收到他的信,那就说明,在他们看不见的某处,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在暗中钳制着他们, 如同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猎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会突然冲出来将这群人撕的粉碎!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截走信,他还不知道消息的,几乎没有。 “王爷,借一步说话。” 事已至此,只有重新说明情况才能找出应对的方法。 摄政王府内。 郝连辰陡然转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公孙璃,“你是说,那小子掉下悬崖摔死了?” 公孙璃面露难色,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敢做出肯定的回答,“我是亲眼看见他掉下了悬崖,但是,至于有没有摔死,到现在没有见到尸体,在下也不敢保证。” “你们暗夜重楼做事真是越来越不用心了。”郝连辰哼了一声,坐到主位上,眉头紧蹙,似乎对此事很是忧心。 “王爷,现在我们该担心的是到底是谁半路截掉了我给您的信。” 不怪公孙璃惊讶,在暗夜重楼他们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联络方式,每一道加密的信件要经过四个人之手,且互相都有暗号为凭,到底是什么人,敢和他们为敌? 更让他心绪难安的是,竟然还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中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络,还能让他查不出来。 两人正感觉头脑混沌的时候,外面有小厮来报,说皇后驾到。 郝连辰目光微微一闪,挥手让小厮下去,转头看向公孙璃,“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公孙璃表面服从,但是脚步却故意放缓了许多。 第281章能让摄政王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早就听说当今北国皇后景佳人乃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年北国皇帝为了她一人尽数遣散后宫三千佳丽,这段佳话传了二十多年。 其实对于这种香艳的传闻,公孙璃向来是一笑了之的,女人嘛,璀璨年华就那么几年,再漂亮再倾国倾城又能美到哪里去,好比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开的再艳丽,花期一过照样枯萎,人间富贵花又如何,还不是抵不过时间的侵蚀。 今天他倒也很想见见,能让北国摄政王都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公孙璃前脚刚迈出大门,抬眼就看见前厅门口长身玉立的佳人。 九月的北国天气微凉,阳光穿过琉璃瓦折射到地上宛如撒了一地的碎金,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的皇后身上也晕染了一层金边,分花拂柳,莲步款款的朝前走来。 和煦的阳光下,皇后面庞秀美,脸颊如梨棠霜雪,白皙又带着粉嫩的光泽,凤眸微眯嘴唇沁出几分淡淡的粉色,娇若仙子下凡尘,美艳中又透出一丝病美人的娇弱,我见犹怜。 大概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只穿了一身普通官宦女眷的衣裳,只不过多加了一层披风。 披风用金丝线绣着云霞凤凰于飞图,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按照太子的年纪来推算,皇后应该年逾四十了,可今日一见,说她二十都有人信。 难怪北国皇帝甘愿为美人散尽后宫,这样的绝代风姿的确是无人能出其右。 …… 走到了前厅后,景佳人面上看着镇定,其实心中早已六神无主。 要不是有仆从紧紧的搀扶住她,恐怕她连踏进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二十六年了,这是她时隔二十六年后再一次踏进摄政王府邸。 走在青石板的小道上,本以为早已深埋的记忆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压得她呼吸困难,几欲晕阙。 和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摄政王府邸的摆设一样都没变,抄手游廊两边种满了石楠花,每到盛夏初秋时节都会盛放。 园中之前不到手腕粗的柳树现在已经成了参天大树了,就连站在门口的郝连辰,也由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变成了两鬓间隐约有白发的中年摄政王了。 所有人都在变,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皇后娘娘不进来,是睹物思人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郝连辰也没有要出来迎接皇后的意思,直接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景佳人。 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容,没来由的她的心抖了抖,记忆瞬间就将她拉回到了二十六年前,也是这个人,也是这副模样,只是那个时候他的笑容要纯真多了,清脆的嗓音带着窃喜,“佳人,要我带你出去玩吗?就我们两个人。” 那时候的少女满脸娇羞,粉嫩的脸庞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羞涩的点点头,少年二话不说牵着少女的手就飞奔而出,张扬无忌。 时间如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当初的少年成了威震天下坐拥兵权的摄政王,当初的少女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两人叔嫂相称,中间横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站在皇后身边的侍从一个个面无表情,谁都不敢呵斥摄政王一个字,连这些太监侍从都知道,北国现在实际掌权者就是散漫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皇后不发话,他们只当自己是木头桩子。 从王府的前厅到会客厅,有一段台阶要走,侍从们搀扶着皇后正要踏上去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边冒出几个侍卫,抽出长剑就放在了侍从们的脖颈处。 淡漠的声音能将人冻出冰渣子,“此乃摄政王议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者斩!” 在皇后面前拔刀,要不是有摄政王的默许,他们断然不敢这么做。 随从中有侍卫的确是看不下去了,正想上前理论,却被皇后伸手拦住,“你们先下去罢。” 说完这句,她从簇拥中走出来,一人独自上了台阶。 皇后亦步亦趋拾阶而上,郝连辰虎目威严,冷冷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她又何尝不知道郝连辰在给自己下马威,他是个很记仇的人,自然是逮到机会就要羞辱自己一番。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寒舍有何指教?”郝连辰不阴不阳的开口。 “本宫听闻摄政王去城门口迎接太子了,但是等候多时不见澈儿回宫,特来询问。” 一听说她是为太子郝连澈而来,郝连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娘娘远道而来,是想兴师问罪?” 景佳人心跳漏了一拍,她现在对郝连辰只剩下了惧怕,他眉头一簇她就想逃。 年龄越大,她对郝连辰就越是畏惧,从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情感了,看见的只是杀伐果断,戾气十足。 “娘娘还不知道吗?你的太子殿下,在回北国的途中,被人暗杀,掉下了山崖,生、死、不、明。” 最后的四个字,郝连辰每说一字,景佳人的面庞就会白上一分,直到面无血色,身影晃了晃不顾仪态的瘫坐在地。 “是你干的对不对?郝连辰,你为什么非要置澈儿于死地?” 只见景佳人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掐住郝连辰的脖子,双目赤红,真要下死手掐死他! 郝连辰却一点反抗之意都没有,景佳人都掐的他面色红涨了,他还在那里冷笑不止。 “我说过,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你为他生的儿子,我无时无刻不想弄死!”郝连辰眸中赤红,说的话又狠又毒。 、 第282章偷天换日的买卖 景佳人突然松开了手,精疲力竭的跌坐在一边,喃喃自语,“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郝连辰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声音轻嗤,“你错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不再看景佳人,大喝一声,让人肝胆俱颤,“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一走,公孙璃在半路上惊觉不对,又重新赶了过来。 公孙璃心急火燎前来是想问一问摄政王到底下一步要做什么。 只是摄政王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于平淡,冷淡到好像谈论天气一样的平常。 “如今皇后都知道了,我们可如何是好?”公孙璃一直摸不清摄政王的态度,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果然是风轻云淡的回答。 “王爷,那剩下的银子……”公孙璃本来是想说,事情没有办成,半路上出了事,这些银子他不打算收了。 可没想到郝连辰接过了他的话头,“剩下的银子,本王会派人送到,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公孙璃呆了呆。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没有完成金主交代的任务也能得到赏金,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王爷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办。” 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而且还能使磨推鬼。 剩下的银两足足可以让暗夜重楼的人吃三年,有了这根粗大腿,何愁他大事不成。 如此看来,即便是事情办砸了,他还是得到了王爷的信任。 郝连辰穿着一身铠甲在大厅来回踱步,屋内高燃的烛火照耀的他整张脸神秘莫测。 看着这样的摄政王,公孙璃想起了之前流传北国的一首童谣。 “政王生,北国兴;辰王在,北国亡。” 政王便是当今的北国皇帝郝连政,而辰王,便是政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的摄政王郝连辰。 据说上一任北国皇帝一直喜欢辰王,就连遗嘱都是立辰王为太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先皇驾崩之时,圣旨上面却是立政王为帝。 这且不算,当时辰王远在边关浴血奋战,那是最关键的一场战役,本来是十拿九稳的胜仗,偏偏最后关头兵败如山倒,被敌军逼的不得不倒退三百里。 新君登基,只好亲自去前线鼓舞士气,这才杀出一道重围,避免了百姓生灵涂炭。 外界传闻都说是新君和胞弟同仇敌忾共同杀敌,本来大胜归来应该封侯论赏,赏的确是赏了,可偏偏是明升暗降,给了辰王一个摄政王的虚名,夺了他的虎符,成了个空架子。 再然后坊间就有流言传出,说辰王恃宠而骄,纵容手下为虎作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国皇帝龙颜大怒,想要斩杀辰王手下全族,是辰王出面求情,北国皇帝罢免了辰王手下,辰王被殃及发配到边关七八年,风餐露宿,没有皇帝手谕不得回朝。 郝连辰虽然驻守边关,之前并没有兵权,可架不住四周附属国不时来犯和挑衅,终于一改之前的颓废之气,为了保护黎明百姓奋勇杀敌,圈地养兵,郝连辰对待下属以身作则,不到三年又拥有了拥护自己忠心耿耿的军队。 再后来,北国坊间对那句童谣又有了新的解释,原来“辰王在,北国亡。”的意思是辰王会谋反,会灭掉北国,自己做皇帝! 大概是长年累月的安逸生活让北国皇帝的心思都变得粗钝了,等他发现不对时为时已晚。 再接着真如童谣所唱,人算不如天算,郝连政鼎盛之年却重病缠身,父子分离。 …… 只要银子到手,公孙璃才懒得管究竟坐江山的人是谁,但做一事了一事也是他的风格,“王爷有何吩咐尽管说。” 郝连辰来回踱步良久似乎才下定决心,“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向外散出消息,就说世子已经被平安送回来,但是偶感风寒,为了不牵及陛下休养,尚且需要在摄政王府观察。” 饶是一向胆大包天的公孙璃闻言也愣住了,久久不能言语。 “王爷您……” 他这是要偷天换日啊! 郝连辰的脸色陡然一变,锐利的双眸如刀锋划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乖乖的让公孙璃闭了嘴。 “事情你们办砸了,那些银子便是你们的封口费,如果往后让本王听到任何闲言碎语,本王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们抄家灭门!” 是了! 这才是威震天下的北国摄政王应该说出来的话。 干的是偷天换日的买卖。 公孙璃却一点也不怕,他刚才只是震惊到了,现在心情已然平复下来,端起茶盏将已经泡开的茶叶吹到一边,悠然的轻啄了一口,再慢吞吞的放下。 “王爷,自古以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天下是谁坐江山,除了命数,唯二的条件就是胆色,与天相搏的胆色!” “王侯将相,成者为王败者寇,史书便是胜利者的功勋墙,在下不才,唯独欣赏有大志之人,王爷放心,暗夜重楼上下会鼎力支持!” 没想到的是公孙璃看似忠心耿耿的剖白并没有让郝连辰感动,反而让郝连辰将腰间的配剑拔了出来,压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的刀是深海里的千年寒铁,耗尽了北国城中能工巧匠十年的时间才打磨出来的绝世利器。 削铁如泥如同砍瓜切菜,这把剑跟了他几十年从不离身,见证了他如何从一个翩翩少年郎到成为权倾朝野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的转变。 命丧在这刀下的亡魂更是不计其数。 第283章美人与天下兼得 “公孙璃,本王记得,你既不是北国人,也不是晏国人,你的暗夜重楼也是属于三不管的地带,好好的逍遥尊主不做,为什么要来趟浑水?嗯?” 郝连辰手中微微一用力,那寒铁瞬间割破了公孙璃脖颈的肌肤,他下手却又很知道轻重,竟然只是划破了皮,连一滴血都没流。 “本王的耐心很有限,想好了再回答,你只有一次机会。” 没有第二次,答案如果不能让郝连辰满意,公孙璃的项上人头就会不保。 要是一般人被名震天下的摄政王这么吓,早就已经瘫软在地六神无主了,可是偏偏,公孙璃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的心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跟着另外一个女人长眠了。 他活到现在,支撑他唯一的动力就是报仇,只有一身孤胆,死又有何惧,他怕的是求死不得! 他唯一的夙愿就是亲手杀掉那个害了琳琅香消玉殒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公孙璃的笑声肆意张狂,又透出一丝不甘。 “你笑什么?” 公孙璃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笑我自己,王爷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一个女人,我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直到死,我都没能再见她一面,就连她的尸身我都没办法保存下来,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人生七苦,情字最为伤人。 偏偏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无法得到,不甘心,不情愿,这何尝不是他呢? 郝连辰的剑慢慢的从公孙璃的脖子上移开。 “一个人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实在是太傻。” 是啊,明明都知道傻,却偏偏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前仆后继,至死方休。 “王爷多虑了,我只想要报仇,谁能帮我报仇,我暗夜重楼便追随谁!” 看着公孙璃眼中因为仇恨而燃起的怒火,郝连辰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吗?” “不错,只要大仇得报,也算死得其所!公孙璃愿意鞍前马后,誓死追随王爷!” 公孙璃即便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目前追随郝连辰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所爱之人爱的是晏国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暗杀不成,只能另寻他计,北国摄政王正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和跳板,只要能让晏天霁得到惩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郝连辰没想到公孙璃还有这种气魄,将长剑收回,眼中也是隐藏不住的欣赏,“公孙尊主果然目光长远。” 这天下,他是要定了! 景佳人,他也要定了! 达成共识的两人商量好了对策,但是公孙璃还有一点担心,“王爷,如果宫里硬要派人来接太子,你该怎么办?” 太子生死不明,总不能变一个出来吧? 这个问题郝连辰也想过,虽然他现在是威震天下的摄政王,但是皇宫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个顶个的好,再说太子是东宫之主,老是在摄政王府里呆着也不像话。 “所以本王才让你们派人放出话,就说太子在归国途中染了恶疾,现在摄政王府治病,陛下病情危急,切莫不可惊扰陛下,太子在晏国多年,容貌大变,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此时就连公孙璃都不得不佩服摄政王的高招来! 首先,找到一个外貌和太子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做傀儡,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在晏国做了这么多年的质子,容貌早已改变,公孙璃作为本次迎接太子归来的使者,有大晏国放行的通关文牒做证明,自然没有人会怀疑! 其次以染病为由,阻止皇后和太子见面,趁着这个时间将太子以前的习惯悉数教导给假冒之人已是绰绰有余。 北国皇帝如今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么着急的将太子接回来,无非就是不想江山旁落。 他们自然会紧紧抓住这一颗救命稻草,只要北国皇帝一驾崩,到时候假冒太子登基,摄政王就是背后实际的掌权人。 到时候这个假太子就会成为一颗废棋,任由他们搓扁揉圆。 “当然,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张贴布告,就说太子病重,广罗天下名医,让他们来为太子治病。” 公孙璃一听瞬间就明白郝连辰的目的了。 如今北国皇帝重病缠身时日不多,北国医术高超之人已经悉数入宫为他续命,如果北国皇帝本来还有三个月的寿命,一听自己的儿子也有重疾,一气之下会不会龙驭宾天也未可知。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驾鹤西去,爱子心切的他只怕也会让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出宫为太子诊治,如此一来,北国皇帝腹背受敌,身体羸弱,万一哪天真驾崩了那也算他命短。 这样的计谋就连歹毒如公孙璃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摄政王智谋超群,在下佩服。” —— 景佳人不知道该对郝连辰的话相信几分。 昨天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太子生死未卜,可是今天上午就派人过来禀告说太子身体有恙,需要在摄政王府静养几日。 宫中的御医们连日来的施针终于有了成效,郝连政的病情稳定了许多,不再整日整夜的咳嗽了,人的神智也开始慢慢恢复,景佳人的心也静了下来。 郝连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想要谋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食言而肥景佳人早已习以为常,现在倒不如看看,这次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宫里宫外到处都是郝连辰的眼线,北国皇帝转醒的第一时间郝连辰就知道了。 第284章互相折磨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郝连辰刚刚起床。 任由丫鬟为他系上蟒袍玉带,脸上的笑容和风霁月,但是眼神已经寒冷如冰,他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看来,皇兄的命很硬嘛,一直想跟老天爷争命,想来已经初见成效了。” 前来传消息的人依旧笔挺的跪倒在地,“那王爷还要进宫吗?” 郝连辰笑出了声,“当然,皇兄福大命大,本王当然要亲自去恭喜,备马!” 秋风瑟瑟,宫灯飘摇。 北国皇宫里虽然日日有花匠供奉新鲜的花朵,可是架不住日益寒冷的天气,鲜花保存的时日也越来越短。 景佳人觉得这花期短到好比这绵延望不到头的宫墙,虽然年年刷新,走在宫墙边上依旧觉得像隔了两个世界。 高巍宫墙隔断了她的青春年华,也隔断了她此生唯一的真心。 “娘娘,王爷说牡丹是要在十月放置的,您看……”侍奉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征询她的意见,虽然她由一开始怒不可遏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了,秀女还是会每天来问一遍。 “你们喜欢放哪里就放着吧。” 皇帝身体一日比一日衰败,郝连辰的野心也如这灼灼盛放的牡丹一样,根本无需隐藏。 天子近身不允许臣工佩戴刀剑,他戴了。 后宫不许外臣入内,他入了。 某天景佳人半夜渴醒,起身发现郝连辰竟然坐在自己床榻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那瞬间实在是太过吓人,吓到景佳人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恍然在那瞬间能够看到郝连辰眼中有伤心的情愫。 他会伤心吗? 他现在可是功高震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坐拥美人无数,又怎么会伤心呢? 与其相信他伤心,还不如相信那是他的恶趣味! 从那以后,他好像再也没出现过了,以至于景佳人觉得那天半夜见到的人其实是她幻想出来的,大概是郝连辰平常逼迫施压,让她精神紧张才会看错。 “佳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那么单纯善良……咳咳……”郝连政枯瘦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皇后的脸庞,看着她从花信之年到如今芳华正盛,一生最灿烂美好的时刻,他们是一起度过的,可惜却不能携手走下去。 在她面前,郝连政不再是九五之尊,他只是一个男人,为心爱之人担忧的男人。 所以他从不以九五之尊的称呼自称,在景佳人面前,他已经摒弃了一切原则。 就算,得到的方式不是那么光彩,他也从未后悔过。 “陛下,臣妾会陪着您的,您去哪里,臣妾就去哪里……”豆大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脸上滑落,微红的双眼蓄满泪水,明明很伤心,却偏偏要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他们还过着幸福的生活,现在却要面临生离死别。 “别哭千万别哭,看见你哭,我会心疼。” 干瘪粗粝的手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郝连政拼了命想要爬起来,但是力不从心,起到一半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了,他只能软趴趴的重新倒在锦被中,无力的喘息。 “怪我,都怪我,要是当初再让你多生几个孩子,也不至于让你现在孤苦无依。” 时间不多了,万事都已经来不及,趁着意识清醒,他只能先行交代诸多事宜。 “澈儿回来了吗?为什么不见他回来请安?” 景佳人偏过头去抹干了泪水,强露出一个笑容,“澈儿舟车劳顿,晏国气候适宜,不像北国常年风霜冬雪,路上不慎感染了风寒在摄政王府上疗养身体,等好些了自然会回宫。” 别人或许能骗到郝连政,可是景佳人不能。 她只要一说谎,手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眼神飘忽不定。 夫妻这么多年下来,郝连政早就已经知晓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知道现在她瞒着自己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可是诺大的北国,又怎么可能单靠一个皇后来支撑呢? 现在也不是拆穿假话的好时机,郝连政只能装作不知道,晦暗的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像是真信了皇后所说的话,“既然生病了,那就把太医拨几个到摄政王府轮流候着,澈儿康复,我们北国才有希望。” 在龙椅上坐久了的人,又怎么会轻而相信郝连辰那不打草稿的鬼话。 太子主位东宫,是未来的九五之尊,现在因为偶感风寒就要在摄政王府住下,郝连辰还真是肆无忌惮啊,已经如此急不可耐了吗? 但是偏偏,他就是吃准了自己没有一丁点办法,郝连政身体安康之时尚且能牵制住郝连辰,现在他日薄西山已经回天乏术,而郝连辰龙精虎猛自然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郝连政正要同皇后说话,突然有内侍来报,说摄政王来请安了。 连日来郝连辰晨昏定省从未如此勤快过,只有郝连政心中清楚,只怕他请安是假,来打探虚实是真。 不过他来的正好,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今天,早就貌合神离的同胞兄弟,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来一回厮杀。 这场不会见血的战争不适合景佳人在场,郝连政语气未变,只是眉眼间稍微有些疲累。 “佳人,我想吃千层桂花糕了,现在馋的厉害,你帮我蒸一屉过来好不好?”虽然郝连政打得是商量的语气,但那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景佳人也知道陛下心中已有主意,也不好多说,点点头道,“那臣妾先去准备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她刚出了大殿下了台阶,迎面就碰上了信步走来的郝连辰。 四十多的人了,依旧和年轻时候的纨绔风流没什么两样,眉飞色舞很是得意。 第285章得寸进尺的羞辱 景佳人甚至都懒得搭理他,想要径直走开。 “皇后娘娘!” 这四个字中气十足,景佳人偏偏能够听出挑衅的意味。 她太了解郝连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平常的乐趣之一就是逗自己生气,自己越是疾言厉色,他就笑得越开心。 好比现在,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理会他,但就是能够没脸没皮的凑上来。 也只有他有这个胆子,敢戏谑又嘲讽的叫自己。 同样景佳人不敢不应答,她熟悉郝连辰无赖的个性,要是自己不答应,他就有本事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纠缠不清。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景佳人停下了脚步,回首间眼神疏离的看着郝连辰,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摄政王有何事?” 两人之间隔了四五丈,郝连辰往前迈了两步,紧接着景佳人随即往后退了两步,至始至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郝连辰嗤嗤一笑,身子朝前倾,灼热的呼吸就要贴近她的耳边了,“皇后娘娘,你要是再退,信不信微臣把你杠起来拖走?” 就算是有内侍在侧,他开这种低劣的玩笑也是随口就来,内侍们惧怕他的威严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说阻止了,只恨不得自己是空气,免得惹恼了摄政王,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景佳人其实也在心里发憷,可她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只要自己敢露出一丁点害怕的意思,郝连辰就会得寸进尺。 所以郝连辰再往前走的时候,她果真就站着不动了,直到两人之间间隔不过三尺的距离,她甚至能够闻到他铠甲上的脂粉味。 浓厚劣质的香粉熏得她很难受,将头扭向一边。 郝连辰锐利的双眸沉沉的盯着她,过了良久才哼了一声,“皇后娘娘与陛下果然恩爱非常,陛下一清醒,皇后娘娘就面色含春,娇媚无比啊!” 要是别的大臣在言语上敢这么放肆早就被乱棍打死了,但他是摄政王,如日中天的势头已经压制不住了,不光是皇后,恐怕如今就连陛下都要仰他鼻息。 “郝连辰,你说完了吗?”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不管是在哪里碰见,郝连辰总会用嘲讽又轻蔑的语气和她讲话,将她说的不堪,将皇帝说的一文不值。 今天又是如此。 景佳人对他疾言厉色也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陛下近日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就算再傻也知道那大概是回光返照,可能陛下已经时日不多了。 郝连辰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猎人终于在逗弄够猎物后失去了兴致,嬉皮笑脸的样子瞬间收敛的一干二净。 眼神寒冷如腊月飞雪,能冻到人心里发颤,“怎么,现在就开始急了?那我告诉你,以后还有你哭的时候,只不过那种哭,是让你在我身下求饶的哭……” 邪恶又冷酷的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的走掉,留下脸色苍白的景佳人,纤细修长保养得当的手掌已经被指甲刺出了血都不曾发觉。 都已经二十多年了,他还是以这样诛心的方式羞辱她! 而她每次都会不争气的掉眼泪! “娘娘……”待目光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后,内侍们才敢上前提醒皇后。 “走吧,等下陛下该饿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泪水逼回眼眶中,景佳人挺直了身子昂着头往御膳房走去。 北国皇宫设计的巍峨大气,和北国人的胸襟一样宽广。 宫殿设计豪放不羁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你以为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换个角度再看,又能尽收眼底。 在转角处,郝连辰并没有继续往皇帝的寝宫出发,而是拾步走上台阶,看着不远处的景佳人,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又呆立了片刻的功夫后,才转身朝前走。 秋风萧瑟,吹得宫灯直打转,远处湖边的芦苇都已经枯黄了,狂风吹的人脸都发疼,但是偏偏芦苇还是折不断。 有时候郝连辰就觉得景佳人美若牡丹,但是性子却和这秋天的芦苇一模一样。 看着纤弱,却怎么都打不倒。 一想到她为了那个男人下厨,做尽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后,他便忍不住要发狂,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恨意更甚。 每每想到此处,他便想用尽一切办法来伤害她。 他多么想听到她一句求饶和示弱,但就是听不到! “王爷,时候不早了。”侍卫见王爷又开始发呆,忍不住出言提醒。 郝连辰越想越气,每次都以为自己赢了,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输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 心中万般思绪在纠缠,气得他多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灰飞烟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一拳就打在了柱子上! 宫殿所用的顶梁柱都是百年桦树,坚硬无比,郝连辰一拳下去,饶是他身经百战,皮肤早已磨砺的粗糙不堪,却依旧被柱子刺破了皮肤,手背处擦伤了一大片。 “走吧。” 发泄了一下,心中不再有刚才那么强烈的戾气,郝连辰抬脚便要走。 “王爷,先包扎一下吧……” 郝连辰又哪里是侍卫能够劝得住的,对侍卫的好言相劝置若罔闻,大步朝北国皇帝的寝宫走去。 —— “宣,摄政王郝连辰觐见!”内侍太监尖利的公鸭嗓响起,郝连辰信步跨过朱红色的大理石门槛就要往里走。 “御前觐见卸兵甲……” 郝连辰雄赳赳气昂昂,对内侍的这句话置若罔闻。 “王爷,兵器不能上殿啊!”内侍要急哭了。 第286章厚颜无耻 此刻王爷距离陛下不过十米的距离,内侍是真害怕。 ”无妨,你们都下去,朕,有话同九弟说。”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成功救了内侍一命。 “是。” 内侍如获大赦,体贴的将门关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脑门上厚厚的一层汗珠,心中却已经开始嘀咕起来,王爷如今鼎盛之势,陛下九五之尊竟然也有压不住的时候……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白天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这天,怕是真要变了啊…… 诺大的寝宫内只剩下了郝连政和郝连辰兄弟两人。 四目相对,依稀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狂风大作,呜咽之声时断时续,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将寝宫内灯火大亮的灯盏吹得摇曳,只有蓝色的小火苗倔强不熄。 还是郝连政先开口了。 “九弟,你还记得吗,当年朕刚继位,也是这样的天气,父皇的灵柩就摆在大殿之上,宣读圣旨的时候你的表情也像现在一样难看,时光飞逝,白云苍狗,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已经二十多年了……” 郝连政病怏怏的握紧龙榻边上的架子,身子缓慢的坐了起来,连月卧病在床已让他的皮肤比普通人白了许多,看起来更觉得瘆人。 郝连辰嗤笑了一声,直接步上台阶,坐在郝连政的床榻边,将佩剑解下,放在他的面前,“那陛下也应该记得,这把剑的材料,也是当初陛下送给我的吧?” 郝连政点点头,“九弟是在嘲笑你八哥病入膏肓精神恍惚了吗?朕怎么会不记得,朕还记得当初送你这块寒铁的时候说过的话,‘美人配英雄,宝刀赠枭雄。’ 九弟出息了,难怪父皇当时会再三提及,你才是十三子中最像他的。” 回忆往事,郝连政的话就显得格外多,脸色也由苍白逐渐变得红润。 “是吗,可最后登上这宝座的,还是你啊,而我无时无刻不将这宝刀佩戴在身上,也是想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仇人。” 和言语温和的北国皇帝不同,郝连辰说话的语气一直夹枪带棒,丝毫不顾忌郝连政是皇帝,且已经久病缠身。 “咳咳……”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郝连政,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而郝连辰却无动于衷,眼神漠然的看着他咳。 “九弟,咳咳,帝王不是那么好当的,时势顺应,非人力可为,天子,乃是上天甄选之子,过去这么多年,你该释怀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郝连辰宛如被猜到了痛脚,脸色阴沉如墨,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阴沉几分,声音也寒测测的,“是吗?难道这么多年,皇兄弑父篡位,杀兄夺人妻,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还不等郝连政说话,他继续道,“这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皇兄能如此坦然,原来坏事做多了,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这样怎么能成大事,朕是抢了你的女人,抢了你的皇位,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你不照样忍过来了?朕马上就要去见父皇了,你再多忍几年又不是不可以。” 郝连政语气温柔,真像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兄长在和风细雨的同胞弟说体己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郝连辰知道,他这个所谓面慈心善的八哥,是怎么一步步踩着皇家同族至亲的血脉登上宝座的! 见他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郝连辰自诩坚硬如铁的心宛如被人用最锋利的刀狠狠的切开又捏碎,他双目赤红,抑制不住的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郝连政的眉心。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看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郝连政笑得更开心了,他有些喘不过气,颤抖着手将剑锋从眉心挪到自己的心脏处压了压。 宝剑削铁如泥,只是轻轻一压就刺破了皇帝金黄的龙袍睡衣。 郝连政却一点都不害怕,声音又轻又缓慢,“朕当然相信,来,往这捅,一刀下去,我就解脱了,而你呢,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又会像二十多年前那样,被天下人唾骂,一辈子背负篡位者的骂名,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今天他刚醒过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滴水未进体力跟不上,只能一边说一边喘息,桀桀的笑声混杂着呼吸声听着让人寒毛直竖。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景佳人吗?其实不瞒你说,抢来的东西就是好,朕宠幸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够本了,那样一朵娇花,让朕日夜采撷,是她的福气。” 越往后说,郝连政的脸色越是阴郁,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吗?因为朕要防着她,防着她和外人苟且,所以朕让太医给朕开了男女欢好不能施恩雨露的药,她不怀孕才能证明她是对朕忠心耿耿的人,否则,你以为她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吗?”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继续往下说,“对了,你不是想要篡位吗,随时恭贺九弟日月换新天,但是,你篡位之时,便是景佳人命丧之期,朕的密旨会昭告天下,皇后贞洁不二,愿意殉葬。” 越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越发狠戾,一字一顿,“朕就是要让你们生不能一起,死也不能一处。” “郝连辰,你在干什么!” 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景佳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晕阙过去。 还冒着热气的千层桂花糕被她情急之下丢到一边,散落了一地,她二话不说一把将郝连辰掀翻在地,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第287章闯祸了 情况紧急,她根本就没仔细想为什么向来以一挡百,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如此不堪一击,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掀翻。 她的手抖动的十分厉害,脸色苍白的检查皇帝有没有受伤,看向郝连辰的目光充满了怨恨,“你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佳人……”郝连辰喉结翻滚,看着她欲言又止。 “郝连辰,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她眼眶赤红,拔出发簪上的金步摇紧紧的抵住自己的脖颈,“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满意!” 电闪雷鸣,风声呼啸,殿门大开,呜咽的狂风吹灭了寝殿内的烛火,景佳人看不见郝连辰脸上的表情,只是他什么也没说,看着他迎着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陛下你还好吧……”焦急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郝连辰突然哈哈大笑,踩着一地的千层桂花糕离开了。 一直在殿外等候的护卫一看王爷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吓坏了,急忙将竹伞放在他的头顶,却被郝连辰一把推开。 护卫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突然发现,王爷一瞬间好像老了许多,连身影都看着萧瑟了不少…… —— 一连几天,晏七七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药王谷这地方山清水秀,立秋后天气日益凉爽,她不是个天天能窝在房里绣花的大家闺秀,等休养的差不多了,她干脆将秀发挽着高高束起,穿着便装摸鱼去了。 自从星澜上次冷冰冰的丢下让她病好了就赶紧走之类的话后,竟然不见了踪影,从此也没了再给她送饭的人。 头几天她还能仗着房间里有点心瓜果能够勉强度日,可后来连口水都没有了,凡事都只能靠她自己,这几天她都将周围的地形观察了一遍,不得不说,星澜十分谨慎。 这座竹楼四面环水,想要出去就要乘船,人想要淌水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衣食无着落,这和流落在荒郊野外有何区别? “咕噜……”恰好肚子饿急的叫声又不适宜的传了出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填饱肚子再说。 好在晏七七野外生存能力极强,只要有住的地方,弄些吃的什么的,倒也难不倒她。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四面环水,也只能在这里打主意了。 九月下旬,天气日益凉爽,这竹楼旁边盛夏时节应该是莲花环绕,此时湖中全都是枯败的荷叶,还有大片没有采摘枯萎的莲蓬。 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嫩白的莲蓬要是及时采摘,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现在倒好,任由它在水里腐烂。 好在这莲池里有鱼,淤泥之下草类丰盛,在池间嬉戏的鱼儿也格外肥美,晏七七眼角微挑,露出笑意,今天的午餐就是它了! 竹楼里除了没有吃的,其他的物品倒是一应俱全,晏七七甚至还在角落里发现了钓鱼竿! 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钓鱼了,速战速决,她只能用“粗暴”些的方法。 她砍了一根竹子,将一头削的十分尖利,身上穿着的裙子十分不便,她干脆系到腰间,反正有中衣打底,也不怕走光。 脱掉鞋子,她先伸出一只脚探了探湖水,隐约有凉意,但又不是太凉,为了填饱肚子,她受得住。 两只脚同时踏进水里,激的她浑身抖了抖,咬了咬牙,弯着腰眯着眼睛在水里找寻目标。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好几条海龙鱼朝她站立的方向涌了过来。 她抓住时机,竹竿下去,一下子串起来两条! 好家伙,也不知道星澜平时都喂这些海龙鱼吃了什么,各个肥美无比,她用手掂量了一下,最小的估摸都有一斤半! 反正她铁了心要在这里待下去,也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水都下了,捉两条也是捉,捉四条还是捉,这一顿吃烤鱼,下一顿可以吃清蒸的嘛。 打定主意后,晏七七就有了目标,不到半小时,她就已经抓了几十条。 别说一顿,十顿都有了。 捉鱼捉了大半天,竹楼前面的湖里已经晕染了一大片的血迹,她走到竹楼阶梯前,还没来得及将海龙鱼捡起,先朝湖水做了个揖,“勿怪啊,要怪就怪这竹楼的主人,他不给我吃的,我才要吃你们的……” 等晏七七忙完正要生火烤鱼的时候,她才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竹楼里没有厨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有米了,却没有生火的地方,难道要吃生鱼片? 可随后她自己就拒绝了,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她现在只想吃口热腾腾的菜! 人总是被逼出来的,她就不信了。 找了一圈,还是让她找到了方法。 她拿出竹楼里的金盆,好在之前内室中放了些炭火,正好能派的上用场,将之前削下来的竹片用蜡烛点燃生火,再将炭火放进去,一时间浓烟滚滚,她只好将金盆搬到竹楼外。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金盆里的火总算是升起来了,此时晏七七也早已将鱼清洗干净,虽然竹楼里没有厨房,但是她刚才找了一圈,药材倒是一大堆。 刚好有新鲜的金桔和海盐,调味料也有了,剩下的事情就只剩把鱼烤熟了。 抹上调料,香气袅绕,令人食指大动。 这边晏七七一个人热火朝天的烤着,忙的不亦乐乎,那边许久未露面的星澜遥望北方,赫然发现平日里师父居住的小竹楼方向隐约有烟火冲天的架势。 第288章宝刀不老 他以为是小竹楼失火了,急忙划着一艘小船往竹楼赶。 等他紧赶慢赶到达小竹楼后,看见眼前的场景差点没晕过去。 “晏七七,你在做什么?”星澜的眼皮狂跳,他觉得她可能要倒霉了。 此刻已经吃掉了两条海龙鱼,正躺在台阶中间晒着太阳的晏七七闻言起身回头,发现星澜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她咧嘴笑了,“哟,好久不见啊,如你所见,我在烤鱼。” 她十分从容,“是不是闻到香味后才过来的?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来了,见者有份,拿去吃吧。”她从烤架上摘下一条鱼,用竹签串起来递到星澜面前。 “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星澜眉目凝重,耐着性子问她。 见他不接,晏七七眉头微挑,将烤鱼放在一边,指了指前面的湖水,"自然是从这湖里捞起来的,你看你一走走好几天,这里干净到贼进来都要哭一哭,实在是没吃的了,我只好捞几条鱼填饱肚子了。” “捞几条?” 她说的轻巧! 放眼望去,除了烤架上正在烤的鱼,在不远处的栏杆上还晒了几十条,她这是要将这湖里的海龙鱼捕杀干净吧? “是啊,要不是有这些鱼,恐怕我早就饿死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你尝尝吧,很好吃的,一般人还吃不着呢。” 星澜望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鱼,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晏七七,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错?” 晏七七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星澜,“怎么了?吃个鱼也有错?” 星澜的脸色变了几变,转眼间又用一副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些鱼,是师父养的?没有师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你倒好,不光捉了它们,还杀了烤来吃!” 可是晏七七的重点不在这里,她重复了一遍星澜的话,“你师父养的?这鱼叫‘海龙鱼’,满大街都是,还用得着这么宝贝?” 话音刚落,她又自己否认掉,“等等,我想起来了,这鱼功倍海马,对孕妇催生尤其有效,把这鱼磨成粉的话,又能作为强壮药,补肾壮阳,有兴奋的作用,有类似壮阳的功效,如此说来,你的师父,也是宝刀不老嘛……” 见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笑中有揶揄,星澜一个男人都觉得难以启齿,她竟然见怪不怪。 “你说,这些鱼都是你师父养的,那自然也是自有你师父才能吃,没想到啊星澜,闻名天下的药王竟然有隐疾。” 见她越说越离谱,星澜也跟着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师父他……” “他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我也略通医术,你骗不了我的,要是你觉得这件事情兜不住,那不如你带我去见药王啊,我当面和他说。” 见她一双狡黠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星澜猛地顿悟过来,“你杀了这么多鱼,就想见师父?” 晏七七压根就没想隐瞒他,嗯了一声,“你说对了一半,这几天你不在,一点吃的都没有,我也不能活生生的饿死吧,反正我也是要见药王的,早见迟见都一样啊,你怕什么?” 星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师父他正在闭关,就算你现在去了也见不到他。” “咦,现在怎么不赶我走了?难道,你已经问过药王了?”晏七七不傻,星澜之前还让自己走,现在却画风一转,绝口不提让她走的事情了。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以后缺什么,用这只信鸽传递就好,自然会有人将你要的东西准备妥帖。”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活蹦乱跳的信鸽递给晏七七。 “这竹楼里的东西,不该动的不要乱动,也不准再抓这湖里的东西吃,否则师父怪罪下来,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冷冰冰的丢下这几句话,星澜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晏七七很是高兴,她本来以为留在药王谷还有很多难关要过,没想到这么轻松。 这里山清水秀,吃穿用度又有专人打理,的确是个潜心修习的好地方。 —— 秋风习习,药王谷一处僻静的竹林深处,星澜安静的站在一边,郝连澈则端坐在石凳上,左手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为了更好的恢复,整条胳膊只能用白纱布绑着,挂在脖颈上固定。 右手棋子落定,郝连澈声音凉凉的,“她真是这么说的?” 星澜语气越发恭谨,“弟子不敢欺瞒师父,晏七七就是这么说的。” 他一回来,就将晏七七的话一字不漏全部说给了郝连澈听,包括她刚才说的,养那么多鱼是不是要壮阳…… 星澜知道师父的脾气,越是不说话,面色越是沉静,便越是记仇。 “下去吧,她要什么记得给她什么,别让人家觉得我们药王谷怠慢了她。”一局下完,只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星澜忍不住抖了抖。 “是……” “好好照顾她,最近几日我要回北国一趟。” 星澜闻言大吃一惊,“少主,为什么这么急,您的伤还没好……” 少主身上的余毒十分刁钻,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才能解开,而且能够引发这毒复发的药引有很多,上一次毒发机缘巧合被晏七七所救,但不能保证每次有这样的运气。 郝连澈握拳捂嘴咳嗽了两声,“无妨,这次只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没事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星澜知道少主在着急什么。 “以公孙璃为首的迎亲使者已经回到北国了,北国那边将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我们什么都打探不到。” 第289章你这是妥妥的奸商啊! 郝连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摘星楼的耳目遍布整片大陆,奇才众多上晓天文下通地理,没有他们打探不出来的,可是如今就连摘星楼的探子都没有办法打探出一二,可见形势严峻到了何种地步。 “属下知道,目前您越早回去对北国对陛下和皇后而言就越有利,据我所知目前边关防卫突然加强了,少主您可有办法?” 现在进入北国,不光需要路引,更要摄政王的印鉴,想要进宫,更是难如登天。 就算他身份贵重,现在还没到自曝身份的时候,也不知道摄政王那边有什么阴谋,只能按兵不动。 “少主您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为什么不干脆易容,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郝连澈却摇了摇头,”不,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再以假面示人了。” 全天下都知道云羡死了,他以真面目示人也只能说是长得相似而已,就算有疑惑也不可能去云家祖坟开棺确认,再说了已经过去俩月有余了,尸体早已腐烂,想查也无从下手。 “那少主万事小心。” “嗯,替我好好看着她。”郝连澈千叮咛万嘱咐。 正在竹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晏七七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和周公约会的晏七七就被星澜叫醒。 迷迷瞪瞪中,星澜指了指床边放置的衣服,“既然要留在药王谷,那从此这里便没有什么公主了,你就是药王谷里的药童,负责采摘药材。” 晏七七有点不明白,“我只是想留在药王谷等药王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病,并没有想做他的徒弟。” 星澜用一副“我看你有病”的眼神看着晏七七,“公主知不知道,当今天下,有多少富家子弟挤破脑袋想要求师父收他们为徒都被师父拒绝,你竟然不愿意?” 晏七七嗯了一声,“那是别人的想法,不是我的。” 星澜的语气更是凉了三分,“药王谷规矩,要么拜药王为师父,要么出住宿费。” 原来还是有可行方案的嘛。 “住宿费是多少?”此刻她已经再精打细算了,钱她有。 “一万两银子一晚,而且师父繁忙,三年五载不露面也是常有的事。”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晏七七就是再傻也听懂了,一晚上一万两只怕住皇宫都没有这么贵,还不能保证能见到药王,银子洒到水里也能听个响,到了这里,可是连一个泡都不一定能见到的。 晏七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是妥妥的奸商!即便是有两个方案,但是能执行的只有第一种,要么拜药王为师,要么麻溜收拾东西滚蛋是吗?” 星澜默认了。 晏七七气极反笑:“你们药王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星澜依旧一板一眼“目前来说是的,药王谷有很多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必须是本门第子,才能入内。” 星澜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师父一定要让晏七七做弟子,但是既然命令已下,他也只能照办,不管晏七七乐不乐意,想要长久住在药王谷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晏七七现在却以为星澜之所以用这么苛刻的条件就是不想让自己留下来,但是她既然已经来到了药王谷,那就没有退路了。 拜师就拜师吧,只要能治好这具身体的病,就当是在药王谷修行了。 “拜师也要当着药王的面拜吧?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药王?” 她倒要看看这药王是何方神圣,派头这么大。 “拜师只是第一步,你要经过药王谷的三道考核,全部通关以后才有资格见他老人家。” “现在拜师,只是表示你已经是我药王谷的第子,一言一行皆代表药王谷,要是某天你坏了药王谷的规矩,就算倾尽谷中全力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星澜丑话说在前头,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当初有一个偷学了药王谷技艺的弟子,出师后不悬壶济世,而是做出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药王谷知道后派出弟子去清理门户,没想到去的人非但没有将背板师门的人带回来,反而被人蛊惑一起狼狈为奸。 也是那一次,药王谷差点惨遭灭门之祸,从那时起,药王谷对弟子的管束越发严苛,收徒更是慎重,几千人之中也很难挑到满意的人才。 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很多年药王谷都没有弟子入门拜师了。 “规矩倒是挺多。”她言语之间是隐藏不住的嘲讽之意。 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偶尔会看些武侠小说,里面的一些门派再收第子的时候总是会立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没想到今天还真让自己碰见了。 “跟我来。” 星澜转身上了小船,以眼神示意晏七七跟上。 晏七七想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拜师就要学艺,技多不压身,她也不亏。 碧波微澜,小船无浆自动向前滑动。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药王谷的弟子,那竹楼你就不能再住了……” 星澜的话没说完就被晏七七打断。 “为什么不能住了?我住的好好的,还有昨天我抓的鱼都没吃完呢。” 看着她三句话不离吃字,星澜忍住想扶额的冲动。 “那房子不能随便住人,之前将你安顿在此是事急从权,如今你既然已经是药王谷的弟子了,自然要遵循药王谷的规矩,住到该住的地方去。” 原来如此,她以为自己又要食不果腹了。 晏七七开始卖惨,“既然不能住了,那我晒的那些鱼干你总要给我吧?你不知道我抓的好辛苦……” 可惜卖惨这件事情在星澜面前看起来并没有半点用处。 他冷冰冰的回了两个字,“不能。” 第290章药王谷很喜欢强人所难 晏七七一听激动的从轻舟上站了起来,用力太猛轻舟差点承受不住,使劲的晃了晃,星澜眼疾手快的将她扯下来重新坐好。 “为什么不能,那些都是我抓的,是我的私有财产!再说了,没有了这些鱼干我吃什么啊?” “那些都是药王谷的私有物,一草一木皆为药王谷所有,你抓了师父养的鱼,师父不怪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还想据为己有?” 星澜有时候真是看不懂晏七七,和她接触的越久,他越是能够发现她身上那种很奇怪的特质,没有尊卑观念,思想很超前。 “好,就算你要收走,那我吃什么?”这几天星澜对她不管不顾,她都饿怕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尤其是现在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断了营养。 “药王谷早有规定,弟子一日三餐粗米杂粮,你住的地方有野菜,要是想吃可以挖来吃,这个不受限制。” 星澜慢悠悠的说完,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听错吧?粗粮?没有大米吗?没有瓜果点心?还挖野菜?” 来药王谷学艺,总得要保证衣食无忧吧?怎么听星澜话中之意,倒像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星澜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目无下尘的样子,嗯了一声,“你没有听错,一日三餐只有这些,大鱼大肉没有,这里是药王谷,不是成国公府。” 晏七七气极反笑。 有意思。 她本来就没想拜药王为师,是他们一直在说只有拜师才能见到药王,这也就算了,如今连弟子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这到底是收徒还是虐徒? 她也是个有气性的,尤其是星澜老是用一副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趾高气扬的说话,晏七七早就受不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后悔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还是让我离开吧。” 脚下的轻舟依旧快速滑行,星澜语调都没变,依旧是冷冷的,“恐怕不行。” 晏七七一听差点炸毛。 “什么意思?走也不行?不知道的说你们药王谷神秘莫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杀手组织呢,怎么,还只能进不能出了?” “药王谷,进来难,出去更难,我又怎么知道你出去后会不会将药王谷的秘密泄露出去?” 泄露你大爷!她这几天挨饿受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占了药王谷多大便宜呢。 晏七七听了连连冷笑,环顾四周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水,“泄露秘密?你是在害怕我将你们药王谷虐待弟子的事情说出去?” 这很明显是一句反讽的话,星澜自然也听出来了。 他没说什么,突然飞身而起,凭空无任何倚仗的落在湖面上。 四目相对,晏七七以为自己青天白日的出现幻觉了。 这难道是传说已久的轻功”水上漂”? 不过只是惊讶了一瞬间,晏七七就发现了猫腻。 她是接受过现代高科技教育的顶尖人才,自然不会信这世上有超越地球引力的存在,肯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或者他之所以站的这么稳,是因为池子底下有木桩?那也不对啊,木桩越靠近水面就会越清晰,他站立的地方隐约闪动着什么,速度太快她没看清。 紧接着星澜又飞身回到轻舟上,声调依旧平淡,“可看清楚了?” 见晏七七没有说话,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卷在一起放在嘴里吹了个口哨,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直湛蓝无波的湖面上突然翻涌起巨浪,接着水波荡漾中,有什么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弋到了他们乘坐的这座扁舟周围。 不看不知道,一看魂都要吓没了,饶是一向胆大的晏七七也禁不住寒毛直竖! 水下游弋的物体赫然是鳄鱼! 颚强而有力,长有许多锥形齿,腿短有爪,趾间有蹼,尾长且厚重皮厚带有鳞甲,浮到水面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密布的牙齿尖利,隐然能看见残留在齿间的血丝极为可怖,这就是鳄鱼! 等她仔细一看,又发现这鳄鱼和她在现代动物园见到的品种不太一样,动物园里一般鳄鱼只有四米长左右,可是现在在湖里游弋的鳄鱼体长最少有十米以上,堪称巨无霸。 他们现在坐着的轻舟只要鳄鱼轻轻一顶就能翻船,而两人很有可能成为这群鳄鱼的盘中餐。 她的腿都开始软了。 她这是穿越到侏罗纪世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用害怕,这些洛龙已经训练过了,有我在,它们不会伤害你。” “洛龙?”晏七七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对,你看他们的身形,像不像龙?只不过龙是在海里,而这些是在湖里,所以就叫洛龙。” “那你要是不在呢?”晏七七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平常的毒物他还能斗一斗,这鳄鱼一口下来自己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实在是很可怖。 星澜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也以为她被吓到了,心中正在想是不是太过了,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没想把这些庞然大物招来的,不过到底还是师父了解她,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不拿出杀手锏是不会乖乖屈服的。 听见晏七七如此问,星澜也乐意解答,“知道为什么数百年来,药王谷人烟稀少却很少有外敌来犯吗?就是依靠这些洛龙为天然屏障。” 事实摆在眼前,晏七七知道星澜没有骗自己。 第291章想整她?尽管放马过来 别说是在这异世了,就算是在高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鳄鱼和鲨鱼一样,从来都是嗜血的凶残动物。 但凡有一丁点头脑都不会去招惹这群庞然大物。 “它们之所以温顺,是因为它们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就是我照顾训练的,能辨识得我的气味,而你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敢动一下,它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将你撕成碎片。” “你威胁我?” 看着晏七七怒不可遏的表情,星澜不疾不徐的摇头,“我并不是威胁你,只是就事论事,当然现在你要走我绝不拦你,前提是你可以活着离开这片湖。” 晏七七牙龈都要咬碎了,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遇见这么无耻的人,要是按照她之前的个性,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是被咬死,她也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掉落了山崖, 被星澜所救,她一心一意想要寻求的药王谷就在眼前,放弃实在很可惜。 他越是一副我看你本来就不怎么行的样子,就越是激起了晏七七体内的求胜心,她还不信了! 她倒要看看,那个天杀的药王到底长得是圆是扁,弄出这么个变态的规定,总有一天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压抑住内心的火气,晏七七突然言笑晏晏的坐了下去,“谁说我要走?这里山清水秀,我就想呆在这里。” “可是这里粗茶淡饭,你应该吃不习惯。” 好一个星澜,竟然拿她之前说的话来堵他。 晏七七了然一笑,“那有什么,就当是减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粗茶淡饭是吧,看她安顿下来后不把竹楼门前那片莲花池里的海龙鱼杀光吃掉她就不叫晏七七! 星澜一双眼睛晦暗不明的看着她,过了很久才淡淡的开口,“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继续出发吧。” 轻舟刚一开动,只听星澜又吹了一阵口哨,那群鳄鱼竟然又不约而同的游走了。 又大概在湖面划行了半小时,小船才在一处湖湾停下,“从这里上去有一间小木屋,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木屋附近采药就行,想要通过这一关,必须准确无误的采摘一百种草药。” 他说完又从袖口拿出一个口哨,“何时完成任务,何时吹哨,我会亲自核验,通过之后再带你去下一关。” 晏七七站在河岸上目送星澜离开,有时候她不止一次的怀疑,上次在许国公府和自己一起联手为许世安治病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上次见他还没觉得他像现在这么讨厌。 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星澜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晏七七走到星澜说的小木屋门口才停下。 看着这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她又在心里将星澜骂了一遍。 说是小木屋,不妨说是羊圈更合适,木屋围城的房子间距有大拇指粗,别说想要遮风挡雨了,随便大力一撞估计这木屋就得散架。 她小心翼翼的推门,吱呀一声,不用进门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进去一看,蜘蛛网结了厚厚的一层,地上铺就的是竹林里的竹叶,枯枝败叶散落一地,一脚踩上去嘎嘎作响,霉味扑鼻都不能呼吸了,空荡荡的床上还有类似老鼠屎一样的不明物体。 这哪里能算是人住的地方啊? 她要是之前没在那个竹楼里住过,面对这样的环境她也无话可说,可是这里是星澜特意选好的地方,要说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是不信的。 既然是早有预谋,那就是故意给她使绊子。 晏七七冷笑一声,挥手将蜘蛛网拉扯下来丢在一边,要是别的女子看见这些,不说吓得嗷嗷大哭,肯定也会有心理阴影,可是她不一样,野外露营她有五六年的经验,别说是这个聊胜于无的小木屋了,就算是在空旷地带扎根,她也能收拾的妥帖。 先是不给她吃的,后来又说有难关要过,晏七七不傻,对星澜说的话始终半信半疑。 外界一直有传闻,药王谷的弟子出去诊治病人,诊金都是五千两起步,还不包括来回车马费和其他一些名贵药材的费用。 可即便是如此高昂的费用,来药王谷求医问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所以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药王谷不缺钱! 但是为什么在她面前要表现的如此小气? 名义上是说拜师之前的考验,不会是背地里故意想要整她吧?要走走不了,要留留不下,就想看她的笑话? 这么大片后山,前面的湖里有鳄鱼,阻挡了她的去路,那现在她只能打后山的主意。 现在她才刚刚到这里,万事不用太着急,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星澜不就是想要看她出丑吗?那她偏偏不让他如意! 她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好胜心强。 好在这木屋虽然破败,但是她看了一下,这里应该是半山腰,前面不远还有开垦出来的一片地,现在已是秋季,正是瓜果丰收的季节。 她走过去看了下,竟然还有高粱! 有了高粱就能磨出来小米,有了米就能填饱肚子,这里丛林密布,应该有不少野兔出没,自己弄个简易的捕兽夹说不定还能打打牙祭。 晏七七是个行动派,时间还早,说干就干,她先是将木屋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又找了些干草铺在床上。 星澜竟然连一床棉被都舍不得给,现在入秋了,晚上至少需要一床薄被,什么都没有,是想要冻死她吗? 第292章试探 她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大不了去捡些柴火,等生了火,勉强度过一夜也不是不可以。 一想到自己跟流落荒岛,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晏七七又在心中将星澜骂了一遍。 此刻正在湖边山洞的另外一侧为郝连澈熬着药的星澜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用蒲扇小心翼翼的扇着药炉,探究的眼神朝正在一边静静打坐的郝连澈望去。 来回瞥了好几次后,郝连澈猛地睁开了眼睛。 星澜躲闪不及,和他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想说什么就说。”郝连澈声音淡淡的,又有种洞察一切的明睿。 星澜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我们这么对待晏七七,她真的不会记仇吗?现在谷中已是深秋,一床棉被都没有,她……” 虽然送她去湖对面的时候星澜表现的十分冷血,但是这些他也只是执行命令的人,这一切是师父要求的,要是哪一天晏七七突然翻旧账,说不定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郝连澈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怎么,良心不安了?” 倒不是郝连澈狠心,而是他发现晏七七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展露了自己超强的野外生存能力。 尤其是过滤水和用布条生火的方法,当时她说是在军中学的。 可是后来他去军中问过,那些士兵只知道简单的滤水方法,却根本没有晏七七知道的那么详细! 那就间接证明晏七七对他撒了谎! 而这一次,他正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的看看,晏七七到底还有多少本事瞒着自己。 “徒儿不敢,徒儿只是觉得,师父近年来是越来越严格了……”按照年龄来说,星澜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小不了郝连澈几岁,但这谷中尊卑有别,当初他又是被郝连澈所救,在他眼中,郝连澈既是他的师父,更是他要拿命相护的亲人。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一向淡定目无下尘的师父在遇见晏七七之后,所有的原则都不复存在了,就连整个人貌似都变得有活力起来,有时候还能看出孩子气。 “对了,上次你提炼出来能助人安眠的药粉还有没有?”郝连澈突然开口要药。 星澜闻言急忙答道,“有的,只是药性太强,徒儿也不敢多用,已经封存起来了,师父,您要这药做什么?” 那药星澜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一步倒”,比如今市面上普通的蒙汗药药性要猛烈百倍,普通人闻一点就能睡的昏天暗地,惊雷都打不醒的那种。 郝连澈面不改色,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声音疲惫,“没什么,就是偶然觉得最近睡眠不太好,想试试。” 星澜不疑他,急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放到他面前,“师父,药都在这里,您看着用,时候不早了,徒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 等星澜走出去后,刚才看着还体力不支的郝连澈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山璧上的灯尽数熄灭了,整个山洞里一片漆黑。 星澜就站在外面,看着从石壁缝里没有灯光透出来,他才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走,山璧的石门再次被打开,一袭白衣的郝连澈信步走了出去…… 此刻正为了解决晚饭问题,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的晏七七根本都不知道此刻郝连澈的小心思,她割了一些高粱,放在芭蕉叶上用木棍捶打,芭蕉叶铺展的地方已经有零碎的高粱米出来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老天爷,我再也不浪费粮食了。”体力活简直不是人干的,她纤细白嫩如青葱的手指都被磨出了好几个大泡,一碰就疼。 老天爷估摸是听见了她的乞求,她用竹片自制的简易扑兽夹有了成果,有一只野兔落在了笼子里。 幸好星澜没有把事情做绝,木屋虽然破败,但是炉灶还是有的,也就是捡些柴生火做饭就可以了,要是真让她现场搭个灶,她早就暴走了。 这里虽然偏僻,不过好在草药遍地,晏七七往后山巡视了一圈,发现竟然有大片的山楂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有盐,但是这山楂碾碎之后涂抹在兔肉上既能去腥,酸甜也能使肉质娇嫩更是难得的美味。 吃饱喝足后,晏七七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一样,想在干草铺就的榻上先瘫会儿,等下再去找个地方泡澡洗洗身上的黏腻。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 吃了劳动所得的食物,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再也坚持不住,就这么四仰八叉的睡了过去。 她几乎是沾床就睡,自然也就没发现,在屋内篝火火星四溅的一瞬间,有些许袅袅青烟也跟着烟火一起进了屋内。 郝连澈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他推门时留了个心眼,以他对晏七七的了解,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睡过去,因此他也没有一股脑的往里冲,而是抬头朝门顶上看了一眼,果然就见那已经破败不堪的门上有芭蕉叶装起来的草灰。 这些草灰要是当头罩下,虽然没有很大的杀伤力,可这草灰十分轻,遇水就融,要是不慎沾染到人的眼睛里,也会让人一时半会儿看不清东西。 要是再被人吸入鼻子,忍受不住肯定会咳嗽,这样一来,不速之客发出的响声势必会惊醒睡着的晏七七。 她倒是想的周全。 郝连澈反应也很快,白衣袖轻轻一挥,草木灰悉数落入了自己手中,他拿起芭蕉叶将草灰放进去后放在地上,重新晚上了门。 篝火已经烧灭了一大半,晏七七的左腿靠在墙上,右腿瞥向一边,睡姿极为豪放。 第293章这丫头总让他刮目相看 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都没能够吵醒她,想来是那药起作用了。 郝连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沉入梦乡的睡颜好久没有回神。 几天不见,她原本圆嘟嘟的脸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如白玉般温润的脸上还沾染了些锅底灰,唇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 他之前听星澜说过,几天没给她送吃的,竟然把海龙鱼都抓起来煮了吃了,再看看地上剥下来的兔毛,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丫头就算是在荒郊野地也饿不死,她总能找到吃的。 想到这里,郝连澈的眼眸又深了些。 一个十六岁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就算当年跟随身为将军的父亲行军打仗,掌握些野外生存的技能,也不能在时隔六七年后还依旧如此熟练,她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如此妥帖,一定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她的身上有无数个秘密。 直到又是一个火星溅起,郝连澈才回神,慢慢的在晏七七身边坐下。 拉起她的手,望着她满手的水泡,他眉头微蹙,手里却没有停顿,从袖口处掏出卷好的银针布,打开后找出最细的那根,对准晏七七手上红肿的水泡就扎了下去。 郝连澈挑的很细心,挤的也很仔细,水泡挤出来后他又在伤口上敷了药水,那药水也很是神奇,不出半个时辰,手竟然恢复如初,一点印记都未曾留下。 临走前,他又将篝火填满,屋内暖洋洋的,晏七七睡得很熟,连身都没翻一个。 轻轻的关上门,郝连澈重新将芭蕉叶上的草木灰放好后才离开。 —— 晏七七一觉睡得相当饱。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举手做了个懒腰,山里亮的早,此刻阳光宛如九天仙子铺就而成的水晶,在木屋门前的竹林里撒下了厚厚的一层。 晏七七伸出手透过五指缝隙眯着眼睛看阳光,赫然发现自己昨天磨高粱时磨出来的水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消了,而且十指白皙如削葱根,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丁点受伤的痕迹。 明明昨天晚上还疼的,怎么睡一觉起来,就跟做梦似得都没有了呢? 可是这里除了她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不可能有人来过吧? 难道昨天自己睡着了之后有人来过? 晏七七眼神一凛,脚步加快返回木屋内。 昨天她为了防止人和这山林中的动物乱闯,在门口设置了机关,说是机关,不过就是一个简易的自保手段。 要是有人进来过,那门顶上的草木灰肯定没有了。 她快步走过去一看,赫然发现那东西还在。 想到一个可能后就被自己推翻,最后晏七七只能自我安慰,应该是这药王谷的气候环境,加上自己年少身体素质好,水泡自己都消了。 现在她也没有功夫研究木屋到底有没有来过人这件事情上,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星澜的心还真是狠啊,将她一个弱女子带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管不顾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来,晏七七已经绞尽脑汁将在现代学的生存方式全都用上了。 伙食貌似还不错,就是天天用山楂做菜,现在一说话都感觉自己的牙齿酸倒一片,迎风就能感觉到嘴里冒着凉气,咬个野果都费劲。 要是再不想办法弄点盐,只怕她小小年纪,牙齿都要掉光了。 指望星澜是不可能的了,前面的湖水里有鳄鱼,只怕她还没游出去半米就会被撕成碎片,目标只能放在后山。 当然坐吃等死也不是她的风格。 这几天她闲着没事观察了一段地形,虽然这里地势险峻,但想要出去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大路行不通,只能走走小路。 她也不傻,光是这药王谷内都机关重重,险象环生,既然星澜能将她一个人安置在这里,自然也就能够掌握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她吧,天生就爱动,不想被禁锢,不管如何艰难,她总要试一试。 也正好借这个风头去探听一下外面的消息,看看北国质子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念头既然升起,晏七七便着手开始准备,既然出去一趟那自然不能空着手,晏七七望着木屋后漫山遍野的药材,嘴角升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药王谷嘛,自然是不缺药材,她出去一趟不容易,挖几株去换钱应该也没什么吧? 说干就干。 晏七七是识别药材的一把好手,而在这异世,稀缺的龙胆草,东风桔,金缨根,凤尾草,凌霄花,等等全部都有。 这些都是一株百金乃至千金的绝顶名贵药材,随便挖几颗,她就能发财了。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晏七七将小木屋的门关好之后,便朝之前已经探看过的山路出发了。 不得不说药王谷是个风水宝地。 她刚才挖的药材比之前在现代的药材店看到的成色更足,品相十分出众,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方土地养一方人,它这里是一方土地养一方药材,放出去一定会哄抢光。 看着这些药材,晏七七陡然想起了之前一直求而不得的墨佛手,她在药王谷住了这么多天,怎么连墨佛手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当初那人是对自己胡诌的?可是不对啊,他说的分毫不差,显然是很懂药性的人,难道,墨佛手也放在很私密的地方?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找墨佛手,而是要找银子,没有银子就没有盐,没有盐就要营养不良,营养不良就不能长身体,就不能跟星澜斗智斗勇,还是要先把药材换成银子再说。 第294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眼看天色渐黑,晏七七却还在山中打转,在这个世界她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一次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她觉得要是这次能毫无障碍的走出去,那才叫奇怪呢。 据星澜所说,百年来无人敢踏进药王谷一步,单凭药王的名声不可能震慑这么长时间,所以她料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机密所在。 有了之前在雾云山的经验,这一次晏七七就算是一个人也表现的极为淡定从容,她出发前早就有所准备,拿出手里的木炭,在身边的参天大树上一个个画着标记。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果然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明自己走的是直线,可她竟然看到了前面参天大树上有她之前所画的标记! 呵呵,雕虫小技。 之前还没出发时,她就在山中最高处探看过方位。 对于星澜的话,她更是听了一半,留了一半。 药王谷百年来无人敢擅自闯入是有那些吓人的动物作为倚仗,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星澜没说。 那就是从高处看药王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五行八卦阵!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这里丛林密布,怪石沟壑林立,是天然的屏障,更是摆阵的好地方。 她之所以故意转着像是没找到出口,不是迷路,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结果和她设想的一样。 要是普通人闯进来,肯定会困在里面,就算不饿死,最后也会被这密林中的毒蛇猛兽咬死饱餐一顿。 可这阵法对于晏七七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这里参天大树林立,阻挡了视野,高大的树冠密不透风,就算是在白天走进这里都会觉得阴沉凉飕飕的。 摆阵法的人擅长攻心,其实这阵法看起来也就一般,可是人一旦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情绪和心理就会变得格外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加大这种心理暗示,只要发现苗头不对,难免就会慌神,变得手足无措,从而陷在阵法里走不出去。 晏七七冷冷一笑,拿出匕首割下自己发梢的一缕头发,放在眼前定定的望着,片刻后一直纹丝不动的发丝朝一边摇摆。 这片森林里看似密不透风,可这里草木繁衍的如此茂盛,想来是阳光照射充足,定然是有活水灌溉。 她有办法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出口,只需要几根头发来辨别风从哪个方向来。 既然是阵法,阵法里面所有的花草树木都不是真实存在的,那只能靠辨别阳光照射的方位,可惜太阳方位又被密林挡住无法准确辩别,虽然这个阵法简单,可万一行差踏错也够自己忙活的。 轻缓的风吹着发丝,晏七七眸光微亮,这是东南方向。 设此阵法的人百密一疏,遮掩了所有能够看见的,唯独风向是他不能控制的。 瞧准时机,晏七七顺着东南方向的一颗大树中间走去,刚一踏出,眼前的视野陡然开阔起来,脚下竟然是平坦的大路! 她竟然已经走出来了! 可是站在路边的晏七七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她看着后面的森林,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这次出来的太容易,难道这么简单的阵法就是星澜一直刻意想要隐瞒的?貌似不太可能吧?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瞬间福至心灵,闪亮的双眸微微一缩。 阵法! 这次的阵法和她在京城郊外初次碰见云羡的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里是以花盆摆阵,而这里是依靠参天大树作为生门阵眼。 晏七七的脸色越来越黑,同时在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响,这会不会是巧合,云羡已经死了,药王谷百年来一直是这个阵法,或许是之前有人设的也说不定呢? 她在心中一边设想着各种可能性,一边又再次推翻,再也没有了刚才恰如鸟儿飞出牢笼的喜悦感,连脚步都迈的沉重起来。 她想的太过专心,根本就没发现,在药王谷不远处的一座山顶上,站着两个人,尤其是身穿一身白色衣衫的男子,衣袂飘飘,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等到那条大道上再也看不见晏七七的身影,星澜这才面露担忧的开口,“师父,就这么放她出去真的可以吗?她……” 星澜是想说晏七七的本事真大,放出去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我比你了解她,药王谷是关不住她的。” 话虽如此,星澜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她手中提的是药王谷的珍惜药材,要是传出去……” 药王谷之所以百年来名声赫赫,就是因为谷中的药材从来不肯轻易外传,想要救命,再远的地方,哪怕求药人的身份尊贵无比,都要亲自到药王谷来求医。 要是晏七七将这药材的来源说出来,不光是药王谷的名声不保,江湖上两面三刀的人多了去了,万一暴露身份岂不更加危险? “凡事物极必反,当初送她去小木屋,可是什么都没给她留,药王谷招揽的是人才,她既然动了心思,那我们就索性看看她要做什么。”和星澜担忧的神色想比,郝连澈倒是十分淡定。 “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估计这些天她也不好受,要是真把她憋坏了,说不定你养的那群洛龙迟早要惨遭毒手。”这丫头还真是随了成国公的脾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当然不是郝连澈在说大话,想当初公孙璃的人和七七一起误入了雾云山,那湖中的庞然大物连武功高强的男人都害怕,她还能骑到那怪物的身上,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第295章宠在心尖上的女人 星澜养的那些洛龙虽然吓人,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假以时日,晏七七要是想出法子来对付那群洛龙,只怕他这十多年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星澜知道师父的脾气,既然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轻易的改变,只是他在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师父貌似对这个晏七七格外容忍,竟然可以为了她改变谷中的规矩。 “派人跟着,七七会易容术,别跟丢了。” 星澜神色一凛,“是!” 山顶风大,吹得郝连澈的薄衫烈烈作响,他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就算是极力压制住的咳嗽声,星澜不用把脉还是看出来师父的身体恢复的不是很乐观。 “师父身上的余毒未清,如今看来洗心池您是一次都没去。”星澜话中隐约有责备之意。 他知道师父体内的毒性猛烈,毒性一直反复,有好几次都咳出了血! “无妨,北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父皇时日无多,我赶紧回去才是大事,迟了摄政王那边可就不要说了。” 星澜一听急了,“师父,让我一起和您回去吧,虽然在国事上帮不了您什么,但是徒弟医术尚可,可以保护您。” 郝连澈唇角微勾,“保护我?你是说我的医术不如你?” 星澜一震,急忙辩解,“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相比我而言,七七更需要你,她太随性了,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你替我看着她,无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她。” 这一次,就连他自己都难保证能不能活着回来,只是放在心中的那个人,他希望她安好。 之前星澜对于晏七七的印象只停留是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女子,可如今听师父的语气,很明显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的人。 有一句话他在心里想问很久了,刚好今天时机成熟,他问了出来,“师父,其实晏帝将晏七七指婚给您,您心里很开心吧?” 师父惊世之才,如果不是他自己本身愿意,没有人能勉强他。 “你话太多了,咳咳……”不知道是咳得急了,还是在害羞,郝连澈的脸颊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这次从大路出来,晏七七留了个心眼。 好在之前星澜给自己的几件衣裳都是很常见的衣衫,天蓝色的长袍和一件轻纱罩,有了现成的衣服,易容不是难事。 她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束发绾成普通男子的模样,现在也没有材料做易容的装备,倒不如这回就做个清秀的小哥。 简易的装扮完成后,她神色悠然的朝前走,反正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就算是被发现也不怕,她已经出来了。 这个时代没有路牌,更没有导航,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想要找一个村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在从这道路上来看,貌似时不时会有马车经过,路边已经被压出了折痕,顺着这条路走应该可以找到集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晏七七运气很好。 顺着路走了两三里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现在已是深秋时节,秋风瑟瑟,在不到百米远的地方,人声鼎沸,晏七七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淮南城。 淮南城? 晏七七一双美目陡然睁大,她竟然已经到了边关! 在她被皇帝赐婚给北国太子之时,在家学习宫规礼仪,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曾经去过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有一副巨大无比的整片大陆地形图。 正好她也研究过一二。 当今这片大陆被一分为五,晏国,北国,是其中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两国之间战乱不休,也就最近几十年才休养生息,北国对晏国俯首称臣,可战乱依旧从未停止。 晏国地形优越,其中又以凉州为边关最大的州县。 凉州里最大的淮南城组成更是奇特,一边属于晏国,一边属于北国。 由于接近要塞,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乱结束后晏帝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开放凉州为通商贸易港口,晏国的丝绸布匹瓷器通过淮南城传出去,而北国的牛羊骏马通过淮南城传进来,互通有无。 往来贸易发展可以带动一方黎民富庶,因此淮南城算的上是边关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原来药王谷不是在深山老林中,而是藏在这里!难怪很少人知道。 还真是闹中取静。 不过晏七七瞬间就明白了,在这个互通有无,人员繁杂的地段,恰好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各国的商客在此汇集,不光是药材,只要能想得到的,这里通通都有,因此不管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还是贫困如洗的普通百姓,不论拿出来的东西有多么惊世骇俗,都不会引起怀疑。 晏七七心中大喜,她之前除了采摘了那些珍贵的药材以外,还顺带挖了几株不值钱的草药,人生地不熟的,她总不能太招摇,想着先探探底再说。 如今看来,这地方人声鼎沸如此繁华,人来人往,马路平坦宽阔,周围商铺鳞次栉比,不知道她手里的东西人家还看不看得上。 之前怕半路被逮回去,晏七七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如今入了城,神经稍微松懈了些,肚子咕咕叫,长途跋涉她滴水未进,此刻早已身心俱疲。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手里的这些药材先卖了,换成银子,只有银子在手,才能填饱肚子,去打听自己想知道的。 越是到了边关,这里的人从穿做打扮上看就越是有异域风情的味道,和在街上行走的大部分人一样,晏七七即便是碰见了金发碧眼的异族人也没有多惊讶。 第296章桃花运很旺啊! 前世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上进好青年,她曾经作为青年学者代表医院去国外做过一年的交换生,这个时代异族人和现代那些外国人差不多,都是金发碧眼,没什么可稀奇的。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边行人摩肩接踵走的十分缓慢。 她正要找个地方准备开始摆摊卖草药,突然一阵大力的冲撞,晏七七躲闪不及,被硬生生的撞着后退了两三步。 相隔距离太短,她根本就来不及防备,手臂瞬间被某个尖利的物品划伤了,血顿时涌了出来。 “凝儿,慢点……”一声焦急又带着些许宠溺的声音在晏七七耳边响起。 还没等晏七七找到把自己划伤东西的来源,又被人撞了一下,此时她的手臂刚好挎着竹篮,竹篮上未修剪整齐的毛刺又二次划伤了她。 晏七七:“……” 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 这么多人走着呢,单单就让她划了两次,她今天穿的衣衫颜色又浅,被血色晕染了一大片,看着很是吓人。 “抱歉伤到你了,前面不远就是医馆,我带你去看看吧。”车流如织人来人往的大道中,一个温柔似水又带着些许不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清越悠扬的声音犹如山涧清泉,潺潺滑过人的心底,叮咚作响。 晏七七被伤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没顾得上抬头看来人。 “没事,一点小伤,不……”她手指熟稔的按压着伤口,血没有流那么急了才抬起头,正想朝刚才说话的人回应,他道歉的态度还不错,这点小事她也不想追究。 话没说完,她晃了一下神。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秀的男人! 亮如绸缎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发顶束了一支碧玉金钗,光洁的额头下是斜飞入鬓的俊眉,细长的双眼宛如盛着清泉的古井,一笑碧波荡漾,勾魂摄魄。 最关键的是他的双眸颜色是宝石蓝,美得恰似天边银河,盛满万千星辰,嘴角微挑,神色淡然,身上披着一件天青色流云披风,气质卓然,整个人如高岭之花,让人仰望。 现在晏七七不想追究出门有没有烧高香这件事情了,遇见这样俊俏的小哥哥,受点小伤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站在晏七七面前的男子像是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反应,他眉眼微弯,转身叫住还想往前挤的小姑娘,“凝儿,回来跟这位小哥道歉,否则,下次哥哥就不带你出来了!” 这句话果然很奏效。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少女,此刻宛如斗败的公鸡,神色怏怏的往回走。 “对不起。”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明珠生晕美目盼兮,和那男子一样,装扮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唯独一双美眸是宝石蓝,极为漂亮。 像是不服气,又碍于面前男子的威严,那少女道歉一点都不诚恳,身穿一身粉色长裙的她,裙边都是用金线钩织而成的海棠花,娇俏又贵气。 原来又是一个被哥哥宠坏的少女。 看着眼前的两人,晏七七又乍然想起了自己的四哥了,有四哥在的时候,她也和面前的这位姑娘一样,横行无忌。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晏七七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虽然衣服弄脏了,但是血已经止住了,也没什么大事,她还要着急卖草药,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她并没有多介意。 说完这句话,晏七七转身朝男子微微一笑,直接走开了。 那男子的手伸在袖口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他本来是想给晏七七一些银子的,没想到她却什么都没要。 望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晏七七,那男子眸光微闪,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哥哥,前面还有好玩的,难得出来一次,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叫凝儿的姑娘如同被放飞的笼中鸟,出来后整个人都十分亢奋,一直拉着自己的哥哥撒娇。 那男子拗不过他,收回目光,神色又变得和风霁月,“走吧。” 晏七七觉得今天的好运气在见到那位俊俏的小哥后都用光了,虽然这里人流如织异常繁华,可她蹲在街边快半个时辰了,除了几个探头好奇来问的,竟然连一株草药都没卖出去。 反倒是在她隔壁摊位的那个黄牙,明明药材是次品,偏偏被人一抢而空,一个畅销,一个滞销,让晏七七十分郁闷。 正当晏七七想要另想出路的时候,突然前面不远处一阵人流攒动,接着就听见有人大喊,“出人命了,有人死了!” 一听说出了人命案,路上的人全部一窝蜂的往那边挤,晏七七怕自己辛苦采摘的药被人踩烂,只好也收起来被动的往前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她就被人群推到了最前面。 周围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前面的确有个人倒地不起,不知道是死是活。 “有没有人,帮忙叫个大夫,我给他一千两!” 这声音十分耳熟,晏七七循声望去,赫然是刚才自己碰到的那个俊俏小哥,而倒地不起的正是刚才娇俏的少女。 重金诱惑,周围的人却一个都没动,反而同时后退了一步! “五千两!” 众人更是惊吓不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在这里竟然失效了。 前面不远处的医馆更是直接关上了门,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晏七七刚想上前,又被刚才一同卖药的黄牙拦住,“你找死啊?” “找死?”她明明是想去救人,怎么在黄牙眼中就成了找死呢? 黄牙又将她往后拉了拉,小心翼翼的开口,“看到他们的眼睛了没?鲛人族的,只要眼睛变红,他们就会发病,要挖人的心脏吃!” 第297章画面实在是辣眼睛 见黄牙说的一本正经,晏七七有点想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鲛人族,野史上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善纺织,可以制作入水不湿的龙绡,而且滴泪成珠,珠圆玉润色泽饱满,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据说当年秦始皇帝的陪葬品中就有千万颗大小相同的鲛人珍珠,铺就在地宫汇成万千星河,十分华美。 可是鲛人族只存在于神话中,他们之所以被称作鲛人,无非是因为世代水性优良,下海可以大半个时辰不用换气,久而久之被神话了。 至于海珍珠,深海里原本就有一种贝类叫海蚌,盛产颗粒饱满的珍珠,鲛人只不过是下海采摘而已,也许起初是为了抬高珍珠的售价,参杂些鬼神之事更显神秘吧。 还有黄牙所说的眼睛发红,大概是鲛人体内的基因使然,眼眸深邃原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加上长年累月浸泡在海水里,眼睛自然会受到伤害,那只是急火攻心下,眼睛周围的毛细血管发胀导致的。 “放心,她不会吃我,要是真吃,也算我倒霉。”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异世,晏七七至始至终都是以医生的行为准则在要求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见死不救。 “我是大夫,让我来!”晏七七大喝一声,犹如一道惊雷炸开。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她挺直的身影和铿锵有力的声音。 很多年后,姬霄依旧记得初见晏七七的那天,他以为那会是永生遗憾的一天,周围的百十号人无一人伸出援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凝儿痛苦的挣扎,却在紧要关头,晏七七却天仙下凡,踏月而来! 那样的坚定的神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可能忘。 晏七七走进两兄妹身边的时候,周围聚集围观的人群也没有散开,而是越来越多,只是他们都非常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 少女在地上捂住咽喉,脸色发紫,眼睛也变得猩红。 “她要吃人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吓得围观的人又是一抖,瑟缩的朝后又退了几步。 那俊俏的男子仿佛遇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晏七七的手,“少侠要是能救活凝儿,在下必定奉上万两黄金!” 男子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要钱不要命,你看那女子很明显就要发狂了。” “就是就是,咱们呐还是站远一点,免得等下被血溅满身。” …… 众口铄金,都跟亲眼看见似得,全都在看好戏,看晏七七怎么把自己作死。 “别说废话,快把她扶起来!”晏七七面色凝重,这男子到底是想救他妹子还是想害他妹子啊,少女呼吸困难,还束手无策让她平躺着。 有进气没有出气,地上平躺着的人看着气管里有异物,再不救,这女子就要活活憋死了。 那俊朗的男人愣住了,傻傻的看着晏七七,竟然没有动作。 时间就是金钱,尤其是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晏七七懒得再跟他多说废话,一把推开他,快速的女子拉起来靠在自己肩头,语气镇定又从容,“别怕,放轻松,我会救你。” 那男子被推了个踉跄,摔坐在地上,他像是被吓到了,竟然一动不动。 将小姑娘扶起来后,晏七七动作麻利的将她颈间的盘扣打开。 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声,“世风日下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占便宜……” 晏七七今天为了图方便,一直是男儿装扮,加上她易容久了,平时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不注意看还真和平常男子没什么两样。 现在她没空搭理这些人。 虽然他们站的很远,但是哮喘病人一旦发病,周围空气必须要流通,像这群看戏的人都挤在一起是不行的。 “都站远一点,否则这姑娘发病见谁咬谁!”当然不会咬人,只是晏七七不想和他们废话,干脆说些重话吓唬这群无知的人。 果然这话一出,那群人吓得又倒退了好几步,空气和视野都开阔了不少。 眼看少女的脸已经由紫变得青白,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喘息声,事不宜迟,她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次,不光是围观群众呆若木鸡,就连一旁边的男子脸色都微微一变。 大几十双眼睛都看见晏七七的嘴,贴到了那将要昏迷的少女的嫩唇上了! 这还不算,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还在猛地吸气…… 要不是晏七七解开盘扣的动作和之前大夫说的一样,他真要将这个少年当成登徒子一掌打飞了! 那是一副相当辣眼睛的画面。 围观的人里有小孩子的,都被大人捂住了眼睛,觉得可耻又大胆。 而那俊朗的少年,紧紧的盯着晏七七一言不发。 因为他发现正如晏七七所说,是在救他的妹妹。 凝儿的脸色也慢慢的开始由青白变成了正常色,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晏七七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忍住恶心要吐的冲动,放开少女后,偏头吐出一大口浓痰! 现在还顾不上恶心,晏七七从装药材的竹篮里翻找了一株绿色的植物,已经来不及清洗了,她直接放在嘴里用力的嚼了几下,然后吐出来,喂到了凝儿的嘴里,捏住她的下颚,用力一推,那姑娘便咽了下去。 “这叫’金缨根’,可以去痰火,没有捣药用的工具,只能委屈令妹了。”晏七七一边说,一边将凝儿衣服上的盘扣重新系好。 药王谷的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那姑娘才吃下去没多久,脸色就已经恢复如初,气息也十分平稳,凝儿的手指动了动,隐约有转醒的迹象。 第298章该不会是动了春心吧? “凝儿,凝儿,现在觉得怎么样?” 被换作凝儿的少女慢悠悠的转醒,看着眼前清秀少年面色焦急的脸庞还没回神,鼻间隐约有暗香传进来,她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姑娘可还有哪里不适?”晏七七担忧的望着她,清亮的眸子中是满满的担忧。 凝儿的脸微微一红,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娇羞看了晏七七一眼,轻轻摇头,“谢谢公子相救之恩。”然后才转眼看向俊朗的男子,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声哥哥。 晏七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哮喘犯了,还好抢救及时。 围观的人一看这姑娘还真让晏七七救活了,更是炸开了锅。 “喂,小哥,刚才你那草药是什么啊,怎么这么灵验?卖给我吧!”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黄牙很有商业头脑。 这药材这么神奇,随便收过来卖一株,比他卖得那些次品假药强多了。 还没等晏七七说话,一直在旁边寸步不离的俊俏男人一把将晏七七的竹篮抓过来,“一万两,我全都买了。” 晏七七:“……” 黄牙:“……” 连最后一丝便宜都没占着,黄牙只好讪讪的走了。 围观的人群既没有看见吃人的画面,也没有看见死人的场景,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俊朗的男人这才转身朝晏七七抱拳,“在下姬霄,这是舍妹姬月凝,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晏七七还在恶心,虽然在现代临床问诊的时候她看过纪录片,但是真刀真枪的上阵帮人吸痰还是第一次,加上劳累奔波,滴水未进,想起来又是一阵恶心,没来的及回答,转头就开始干呕。 姬霄觉得大家都是男人,因此便没有那么多拘束,地上的那玩意看着都让人反胃,更不要说他倾尽全力弄出来了,当下觉得这个人是个可交的朋友。 “公子没事吧?”见晏七七吐得难受,他的手非常自然的贴到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 晏七七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正想呵斥,猛然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硬生生的将话收回,擦了擦嘴,“劳烦姬公子挂心,我没事。” “舍妹的命多亏了公子,本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之前说过救凝儿后会有重金酬谢,自然也不会食言,只是现在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可否请公子跟随我一同去取?” “不用,在下只是顺手救了这位姑娘,身为医者济世救人是应该的,那药材,算是我赠送给你的。” 这里她人生地不熟,面前这个叫姬霄的男子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贵胄豪门子弟,她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也不想招惹是非,只想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可是姬霄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如此说,干脆以退为进,“公子连姓名都未曾告诉在下,难道怕我们是坏人?” 不得不说,姬霄虽然话不多,但总是能一针见血。 晏七七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在此时非常不合时宜“咕咕”的响起来。 本来她以为姬霄会笑话她,没想到他却恍若未闻,满脸都是愧疚之色,”是我的疏忽,公子劳累许久,连一杯茶水都未曾递给你,公子若是不方便,今日我做东请您到“知味轩”吃顿便饭可好?” 他都已经如此低三下四了, 要是再拒绝便显得自己不近人情,晏七七也不好再推辞,只是她从未听过“知味轩”,想来应该是这淮南城里的大酒楼吧? 姬霄不说话都在人群里如此扎眼,要是和他一起进酒楼吃饭,恐怕更扎眼,而她刚才救人的时候太拼命,身上的白衣已经差不多和泥土一个颜色了,就这么走出去实在是有碍观瞻。 思前想后,晏七七决定妥协,“既然姬公子盛情相邀,也不用那么麻烦,不用大张旗鼓,刚好令妹的病我还有药方要给你,不如还是去公子家里吧。” 姬霄很高兴,右手一伸,“如此甚好,公子这边请。” …… 托姬霄的福,晏七七本来以为他家就在附近,没想到乘坐上一辆马车后,七拐八拐,经过了热闹的集市,又坐了一炷香时间的小船,这才到达目的地。 等她下船,饶是她一向自诩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对眼前亲眼所见的建筑咋舌了。 宏伟的城墙两边绵延看不到尽头,三人站在门口,看着木板缓缓的在自己面前放下。 晏七七没有看错,这十多米宽的河道的确是护城河。 这里还是凉州境内,据她所知没有哪个家族有如此气派,眼前的景象又太过震撼,她真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悄悄的,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感很强烈,是真实的。 “请。”姬霄朝晏七七伸出手。 来都来了,即便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干脆放下心,顺其自然。 等三人走过,刚才搭上的木桥又再度被吊起,晏七七心中一动,“姬公子,你们回家都这么麻烦吗?” 姬霄点头,“嗯,一向如此。” 她的心,顿时漏掉了一拍。 不对,非常不对。 护城河只有皇宫才会建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竟然已经出了凉州? 可是又没有路引,沿路连一个盘查的都没有,难道姬霄会飞天遁地之术?既然有那个本事,刚才姬月凝发病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手足无措呢? 说起姬月凝,晏七七也觉得她变得有些奇怪。 上午刚刚见到她的时候还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撞了自己竟然还趾高气扬,可现在她宛如换了一个人,一直安静的呆在一边,时不时的借机偷瞄自己一眼,等晏七七有所察觉的时候又慌忙躲开。 第299章初吻 “公子,把脸擦一擦。”姬霄适宜的递过来一条白毛巾,晏七七顺手接过擦了下脸,拿下来后才发现白毛巾上沾染些许红胭脂。 这应该是刚才亲姬月凝的时候无意擦上的。 等等! 亲? 晏七七瞪大了一双美目,心里暗暗叫糟。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茬啊! 现在的她女扮男装不说,刚才为了救姬月凝,事急从权她不得已只能失礼嘴对嘴吸了痰,可如今细细想来姬月凝醒过来以后的变化,该不会是对她动了春心吧? 之前晏七七就在话本上见过,大多数女子春心萌动私定终身都是因为少年英雄救美,她救人的时候没想太多,万一这姑娘想多了可如何是好? 晏七七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再看姬月凝的动作神态,俨然是想多了,看来得找个恰当的时机把话说清楚才好。 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姬霄的家。 两扇巨大的红木门应声打开,晏七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乖乖,姬霄的家比成国公府还要气派,廊腰缦回隔离天日,檐牙高啄,迂回曲折,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才到达前厅。 姬霄打了个响指,马上就有仆人出来,“公子。” “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让这位公子休息。” “是。” 晏七七身上着实脏的厉害,也就没有再推辞,直接跟着仆人离开去梳洗。 看她的背影消失后,姬霄才叫住心事重重的姬月凝,“凝儿,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在没弄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之前,你切莫再靠近他,懂吗?” “嗯……”姬月凝一双美目隐约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才一路走过来,那位公子连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她年方十五,长得更是亭亭玉立,身边的世家子弟对她趋之若鹜她都没放在心里。 刚才虽然命在旦夕,但她还是有意识的,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唇像是被堵住,接着一股清香味闯了进来,她脑中一震,眼睛发黑,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再说刚才在集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是解开自己的衣扣,又是为自己治病的,丝毫不避嫌,她尚未出阁,要是传出去,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之前她觉得这少年也就比一般人清秀了些,如今再看越看越顺眼,隐约有些心动,可少女怀春还没说出口就被哥哥泼了一盆冷水,一时间姬月凝思绪繁杂,不知如何是好。 晏七七被领到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往里走,只觉得薄雾滚滚,定睛一看竟然是室内温泉! 之前她以为姬霄说有黄金万两的酬劳是在开玩笑,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可能万两黄金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样奢靡豪华的室内温泉她也只在摘星楼见过。 她站着的地方,浴池呈正方形,估摸着宽长各有五米,她伸手试探了一下,还是活水! 此时,门又被敲响了。 晏七七走过去开门,发现还是刚才带自己过来的仆人。 “公子,不知道您喜欢那种款式的衣袍,奴婢特意带了几套过来让您挑选。”话音刚落,他双手拍了拍,后面的人鱼贯而入,足足有七八人。 每个侍女的手上都端着一个红木盘,上面放着崭新的衣裳。 “公子,您喜欢哪件就试穿哪件,您要是喜欢,全部留下也可以。”仆从轻轻一挥手,侍女们将木盘里的衣服都端到了她面前。 红木盘中的衣服做工精良,晏七七看了一下,竟然是浮光锦! 乖乖。 之前皇后送了她一件用浮光锦制成的衣裳,薄如蚕翼,夏天穿极为舒适,堂堂一国之母宫中存货只有一两匹,而在凉州这个地方,姬霄一出手竟然就是七八件! 制成七八件成衣,恐怕需要十多匹才能缝制出来,姬霄真是壕气无双。 她当然不可能全部都要,随手指了指一件天蓝色的衣袍,“只要这一件就可以,其他的拿走。” 待仆从走后,晏七七重新关上了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洗个澡。 身上黏糊糊的不说,袖口还有大片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刚刚杀过人越过货。 “嗯……” 脱光光后的晏七七整个人都滑入了温泉里,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温度适宜的热水将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暖流经过四肢百骸,晏七七舒服的长吟了一声。 从经历过地震掉落悬崖,再到药王谷美其名曰接受训练,晏七七都没好好的休息过,泡澡更是奢望,反而是今天,因为自己顺手救了人,在这里得到了优待,泡温泉驱散了连日来的疲劳。 洗漱完毕,穿上崭新的衣裳,她又成了一位翩翩公子。 门口早有仆人在等候,说是公子有吩咐要带她去进餐。 这里已经不能用府邸来称呼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宫殿,晏七七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依旧对姬霄的来历一知半解。 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只是目前来说还不敢确认。 隔着老远,她都闻到了菜香味,肚子更饿了。 远远的,姬霄就看见晏七七衣衫飘然,姿态从容的走了过来。 姬月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洗涤干净后的晏七七小脸素净,衣衫合身,双眸清如溪水,肌肤滑如凝脂飘然若仙,如一幅淡雅悠然的山水画。 她一想到这样俊秀的人刚才英雄救美又亲了自己,想起方才唇边温润的触感,脸不可抑制的又酡红一片。 第300章抛媚眼 姬霄轻轻又刻意的咳嗽了两声,这才拉回姬月凝的神智,她睫毛微微颤了颤,努力收回心神,垂下眼帘看向一边。 “公子,请上座。” “这几日还要麻烦公子多多费心了,要是公子觉得无聊,这城中任何地方只要你想去,在下定会安排专人陪同。” 在这里只要提及姬家的名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晏七七却陡生疑窦,还未来得及思考,话已经脱口而出,“恕在下直言,在我看来姬兄为人厚道,可为什么在淮南城,刚才无一人对令妹施以援手?” 这和姬霄给她的印象极为不符。 凡事异常必有妖,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当时围了一圈人,却无人敢上前搭救,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姬霄的眼神有暗芒闪过,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果然瞒不过公子,虽然我姬家家大业大,可身家就算再丰厚,也被另外一些人视为异类。” “异类?”晏七七恍然大悟,联想到之前那些人说的姬月凝吃人的谣言,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姬霄清澈的双眸中似乎有受伤的情绪涌现,话中满是无可奈何,“不错,就是异类,我鲛人族就算表现的和常人无异,他们还是会害怕,害怕我们会伤害他们。” “公子,你也怕对不对?” 晏七七没反应过来,“怕什么?” 姬霄指了指自己湛蓝色的眼睛,“我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他们说我是怪物。” 本来姬霄以为能从晏七七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异样,没想到她非但不惊讶,反而将身体往他身边凑的更近。 两人的距离不过三指,姬霄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她的睫毛又卷又翘,像两把小扇子扑簌着。 只见晏七七淡淡一笑,露出皓齿,“原来姬公子是说这个啊,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有人说恐怖呢?我反而觉得很好看,漂亮的让我羡慕。” 姬霄的眼睛让晏七七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她去宠物店见过的布偶猫,也是那样一双湛蓝的眼睛,宛如宝石,萌的让人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它。 在那一瞬间晏七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只觉得姬霄的眼睛里似有万千星辰汇聚成银河,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很震惊。 她竟然能通过一双眼睛看见一副极致的美景,不由自主的想要沉迷。 晏七七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 她将视线抽回来,眼睑微垂,不再和他的视线触碰,“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麻烦姬兄。” 她转过头的时候没有发现,在她还能无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姬霄的眼中有讶异,随即又飞快的消失不见。 定了定神,姬霄才答道,“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但说无妨。” 自己要拜托姬霄的事情有些隐蔽,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远没达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因此她的话也说得半真半假。 “实不相瞒,这次出来的匆忙,没有带路引,而在下想要的一些药材需要到北国边境才有,就是想问问姬兄,有没有办法给我一张路引?” 姬霄果然上当了。 “路引?那好说,我让手下的人去办就是了,只是公子为何要去北国?你不知道最近边关突然戒严了吗?” 晏七七闻言一震,“戒严?那是为何?” “公子有所不知,前不久北国使臣回国后一直戒严到了现在,莫说是没有路引了,就算是有路引,想要进北国那也难如登天。” 晏七七心中狂跳,她隐约觉得好像触摸到了事情的中心,可又恍然觉得像是隔了一层迷雾,半真半假让她心绪难安。 “只是为什么要戒严呢?这样一来那些在边关做生意的岂不是受了影响?” 看似无意的问话,其实里面暗藏玄机。 姬霄刚才说他就是在边关做生意的,如果连他进去都受阻碍,那一定是北国出了大事。 而普天之下消息最为灵通的不是那些掮客,而是靠着一双腿跑天下的商人,他们知道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 春江水暖鸭先知,正是因为对外部环境格外敏感,所以找他们打听消息是最省事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只听姬霄叹息了一声道,“不错,就是前几日的事情,现在想要进北国,难如登天。” 果然如此。 现在就算不去打探消息,晏七七也知道了北国太子郝连澈的情况了,他一定没有回到北国。 否则太子归国本来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为什么全城还要戒严呢?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码郝连澈只是失踪了,并不是丧命。 当时他和自己一同坠崖,自己得救了,他却下落不明,看来,解开谜题的关键在于星澜所说的药王身上。 见晏七七没有说话,姬霄突然双手击掌,顿时有仆人鱼贯而入,将他要的东西放了上来。 姬霄指了指面前的东西,朝晏七七示意,“舍妹的病,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这些钱财是公子应得的,莫要客气。” 晏七七一看急忙拒绝,“姬公子多心了,在下救令妹,并不是为了钱财,况且这病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公子不必介怀。” 这就是普通的哮喘而已,不容易治,只能预防,无法完全根治,她只是顺手而已,那些钱财着实不能要。 只是姬月凝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患上这个病呢? 想到这她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姬月凝,刚好姬月凝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姬月凝双眸似喜似嗔含秋水,见她看过来似乎还朝她眨了几下眼睛。 这似乎是在抛媚眼? 晏七七浑身一抖,赶紧将视线抽了回来,继续和姬霄说话,“令妹的病,看着像顽疾,怎么会弄成今天这样?” 第301章搅动春心 哮喘一开始都是因为感冒咳嗽没注意,耽误了诊治的最佳时期,才慢慢病变。 而像姬月凝这样的身份,不存在没有银子请不起大夫的情况,因此晏七七才有此一问。 姬霄赞赏的看了晏七七一眼,点头道,“公子所言不差,舍妹在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当时以为是普通的伤寒,等病治好才发现有了这毛病,当时诊病条件远不能同现在相比,因此错过了最佳的诊治时间。” 原来如此。 “这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像姬小姐这个年纪,胜在年少底子好,只要加以调养会有改善,等会儿我去开个药方,公子只需要按方子煎服,定期让小姐喝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刚好旁边有笔墨,晏七七提笔就写了一个药方递给姬霄。 姬霄感激的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 “川贝两钱、陈皮两钱、苦杏仁两钱、鹧鸪一只、山药三钱熬汤服下?“ 姬霄早就见识过晏七七的医术,他自然是信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晏七七也发现了,“姬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姬霄咳嗽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略通医术,而且凝儿的病都是由名医诊治过,开的药方在下也都看过……” 他话没说完,晏七七却听明白了。 姬霄是觉得开这些药方太过常见,所以有所怀疑。 “姬公子是觉得这些都太稀松平常?无妨,可以先试几次,在下可以和你一起看看效果。” 姬霄明显舒了一大口气,“如此甚好,那还要委屈公子在这里多留几日了。” 这里有吃有喝还可以锻炼自己的医术,比在药王谷强多了,刚好在此多留几日也是想打听一下北国太子的消息。 凉州城属于边关,想要进入北国就必须经过淮南城,这里是必经之路,公孙璃是拿着手谕护送太子的人,不可能乔装打扮,一定是大张旗鼓的进了城。 如果想要打听消息,姬霄应该有门路。 谈完了事情,就是用膳的时间,姬家有专门用膳的地方,姬月凝先过了,姬霄和晏七七过一会儿才进。 “晏兄,请上座。”本来晏七七看见姬月凝身边有个空位,刚要坐过去,姬霄就叫住了她。 刚才晏七七撒了个小谎,说自己姓晏,家里排行第七,所以称呼她晏七就可以。 晏七七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走,坐到了姬霄的身边。 虽然她是女扮男装,可潜意识里还是不自觉的以女性的角度看问题,看见同性总会觉得有安全感些,她本来是想坐到姬月凝身边的,但是姬霄又叫她过去坐,在姬霄眼里,大概也觉得她身为一个男子,坐在自己妹妹身边不合适。 晏七七刚刚坐稳,只听姬霄抬高双手,啪啪击了两掌,从门口鱼贯而入进来一拨穿着轻纱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 琵琶声响起,一群舞女在大殿中间翩翩起舞,衣带生风,飘然若仙。 “晏兄,今日之事多亏你出手,粗茶淡饭莫要见怪,请随意。”姬霄举起酒杯朝晏七七示意后一饮而尽。 “姬公子客气了。”晏七七也一口干完了杯中酒。 这酒和她平日里喝的不同,入口微涩,她喝得太急,喉咙如火在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姬霄看着她这副样子,清冽的眸中有微光一闪而过,“这酒是用杏仁果酿制的果酒,晏兄大概喝不习惯,不过这酒不容易醉,多喝几杯那微涩的感觉就会没有了。 ” 两人正偏头说着话,底下一直安静的姬月凝便有些坐不住了,别看她一本正经的坐着,其实余光一直若有似无的瞟向右前方坐着的晏七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之前没觉得这个瘦削的年轻人有多好看,如今再看只觉得白衣飘然宛若谪仙,她的目光竟然尽数被吸引了过去,再也移不开了。 像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晏七七顺着视线的来源望去,和姬月凝的目光来了个对视,又朝她笑了一下。 那一笑,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又如同在她的心湖投了一颗巨石,激起阵阵涟漪。 姬月凝心跳加速,快不能呼吸了。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高声道,“晏公子,小女子不才,为了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特献舞一曲,请公子赐教。” 姬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凝儿从小开始就有闻名天下的智者大儒教习她琴棋书画,因为她从小身体就弱,见过不少大夫后都说这个病是富贵病,急不得,女儿家可以通过跳舞来控制呼吸平稳,这样一来,不论做多大剧烈运动都能保证病情不易复发。 本来之前一直好好的,凝儿大概也觉得在府邸里呆着闷,哀求着姬霄带她出来走走,没想到出来就出了事,差点把命搭上。 悠扬的舞曲响起,姬月凝本就生的漂亮,今天刚好又穿了一件百褶裙,层层叠叠绣着花朵轻轻一转宛如花仙子下凡,身姿曼妙的她旋转飞扬,让整个大殿都显得明媚起来。 只是她跳舞的时候一双明媚的眸子一刻不移的盯着晏七七,刚好是一个转身扭腰,幅度太大,长袖翻飞不自觉就露出了细腰。 晏七七也看见了,瞬间转头看向一边。 姬月凝自然也瞧见了晏七七的反应,她心中窃喜,高兴她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见到跳舞的她就色眯眯的走不动路。 一曲舞毕,晏七七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高难度的舞跳下来,姬月凝脸上都结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面色酡红不胜娇羞。 第302章还不说实话吗? “公子喜欢就好。”姬月凝千娇百媚目光如秋水一般的望向她。 晏七七总感觉姬月凝很在意自己的看法,她咳嗽了两声,“凝儿小姐舞姿纤美,堪比再世貂蝉。” “貂蝉是谁?”姬月凝从未听过此人,继续追问,“公子见过她跳舞?” 糟糕! 晏七七暗叫不好,怎么才喝了几杯酒后就开始说胡话了呢,貂蝉可是三国时期的天下第一美人,在这异世自然没人听过。 “就是夸凝儿小姐跳的舞好看。”晏七七避重就轻。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眉头,刚好露出了手臂上的伤口。 “晏兄的伤怎样了?”姬霄很是关心。 “说到底还是凝儿淘气,走路冲撞了晏兄,好在晏兄不计前嫌,还悉心为凝儿诊治,姬某无以为报……” 姬霄越说越见外,晏七七都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姬兄你客气了,顺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她话音刚落,姬霄朝旁边看了一眼,又有仆人端着一个红木盘子过来。 “晏兄,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晏兄笑纳。” 晏七七被他打败了,这人还真是客气,都说不要了,还三番四次的要自己收下,是钱多烧得慌吗? 那红木盘就放在晏七七面前,“加上晏兄的那些药材一共两万两。” 晏七七急忙推辞,“真的不用。” 姬霄眉头微挑,“晏兄不收,是嫌少?” 嫌少?怎么可能。 早知道姬霄如此财大气粗,那她还不如听从他之前的建议,随便找个饭馆吃顿饭,何至于弄到现在骑虎难下。 刚才她扫了一眼银票,上面的暗纹她十分熟悉。 那是“通汇天下”钱庄的专用银票,这个钱庄名声在外,想要存钱在里面也不是容易的事,不光要有钱,更要有身份,放眼整个大晏国,富甲一方的家族京城能占一半,却没有像姬霄这样出手阔绰的。 “并不是,在下只是觉得受之有愧,姬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晏七七面色严肃,再三推辞。 很久很久,姬霄也没有说话。 姬月凝也感觉到了大殿中的气氛陡然变得不对劲,她有些担忧的望着哥哥,想说什么却被姬霄用眼神制止。 “凝儿,你先下去,我和晏兄有话要说。” 就算她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只好听从哥哥的吩咐,先行告退了。 凝儿退下后,原本在一旁伺候的仆人也安静的退下,整个大殿就只剩晏七七和姬霄两个人。 姬霄拿起酒壶又为晏七七斟了一杯酒,“现在除了你我两人,已经没有旁人在了,晏兄可以实话实说了。” 实话?晏七七有点听不懂,一双清亮的眸子不解的看着姬霄。 两人并肩而坐,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探究。 看着晏七七眼神清澈如林中小鹿,姬霄心弦微颤,耐心解释,“说说晏兄真正的身份。”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从耳中一直震到了她的心中,晏七七心跳加快,手在案桌下捏了捏尽力保持镇定,脑子里瞬间飞快划过无数种设想。 难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姬霄看穿了? 可是他一直忍到现在才说,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无数可能浮现,晏七七的双腿有些发软。 人生地不熟,北国太子福祸不知,还不知晏国和北国知不知道消息,她要是暴露身份,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什么意思……”单单这几个字,就已经耗尽了晏七七全部的力气,她收敛心神,暗示自己不要慌,目前只能见招拆招了。 姬霄狭长的双眸微微扬起,伸手端起酒杯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有点意思。 空酒杯在姬霄的手中打转,酒香散发开来,连带着他说话的腔调都有些醉意,一字一句传入了晏七七的耳中。 “龙胆草、东风桔、金缨根、凤尾草、凌霄花,这是方才在下同晏兄买的药材,前几味药草都很常见,可是……” 他突然停了下来,声音凉如薄冰,侧过身子目光微深紧紧的盯着晏七七,“可是,凌霄花又名凌苕,药性辛,微寒,凉血祛风,这株药材虽然称不上是顶级名贵,但它对土壤的要求极高,很难养活,整个大陆,也只有药王谷才有。” 姬霄的双眸湛蓝摄人,仿佛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而药王谷历来有规定,无论何人,不准私自采摘贩卖药材,晏兄,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此刻的姬霄和刚才的翩翩贵公子判若两人,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晏七七一颗紧绷的心反而落回了肚子里。 原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把她当成了采药贼! 这就好办多了。 晏七七轻轻一笑,一直吊着的心舒坦了,她整个人都显得从容起来,也学着姬霄的样子,将刚才的酒一饮而尽,偏头看向他,“那姬兄觉得,我是何人?” 既然是在试探她,晏七七也不是一个会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反而故布疑云让姬霄摸不着头脑。 事情发展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姬霄一直奉自己为上宾,但是刚才言语间又一直拿银子在试探,原来在他心中早就已经把自己定义为坏人了。 如此,那她干脆不解释了。 看着她怡然自得的样子,姬霄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目光越来越冷,“晏公子,你果然很有趣,事到临头还临危不乱,有意思。” 第303章差点走光 “不巧,在下和药王谷有些旧交,药材我留下,银子晏兄拿走,希望晏兄莫要再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了,万一是别人碰见了这些,说不定晏兄会有大麻烦。” 前面铺垫了一大圈,晏七七也没想到他竟然说的不咸不淡的,而且听他的语气,貌似还觉得是他放了自己一马? 晏七七有点想笑。 不过姬霄既没有拿偷卖药材这件事威胁她,也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待她一如既然,这让晏七七微微有些感动。 他人聪明,但心眼不坏。 他也有一点没有说错,这药材的确是她偷采的,也的确是要换钱的。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药王的弟子,只因家师闭关,我身无分文不得已才……”闹了半天,只是因为这个,晏七七决定实话实话。 她眼眶微红,隐约有泪珠在打转,本来是想说的可怜些能引起姬霄的同情,没想到抬头却发现姬霄一脸深沉的望着自己,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而此刻姬霄已经在心底摇头,这一次算他看错了人,药王谷名声赫赫,弟子吃穿用度皆是一应俱全,又怎么会如晏七七口中所说的身无分文? 扯谎都不会,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以后还是让凝儿少跟他接触为妙。 晏七七当然不知道此刻姬霄在想什么,她执意只收了药材钱,其他的诊金分文不取。 姬霄拗不过只好作罢。 只是她隐约有感觉,貌似姬霄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之前热情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妹妹已经没事了,人家出手大方也不曾亏待她。 天色已晚,姬霄挽留晏七七留宿一晚,让她明天再回药王谷。 反正她一个人住在荒凉的小木屋,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倒不如听从姬霄所说,明天刚好能顺便集市买几床棉被,天气越来越冷,她可不想医术没学到多少却活活被冻死了。 一顿晚膳用的不太愉快。 回到后院的姬霄脸色不太好看。 姬月凝一颗心都挂在前殿,眼看自己哥哥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姬霄脸色沉沉的盯着她,语气极为严肃,“凝儿,往后你就安静的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凝儿搞不懂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变脸,语气也变得十分急促,“哥哥,让凝儿对晏公子说声谢谢吧。” 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姬霄的脸彻底黑了。 “够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备踏出房门一步。” 忽视姬凝儿的泪水,姬霄甩袖快步离开,后院的门也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温泉池内一般有硫磺石,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疾病缠身的病人,泡温泉都是一种很有效的疗养方式。 夜幕沉沉,晏七七再一次将全身没入了温泉里,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想起了云羡。 想起云羡没有离开的时候,想起他们一起要去药王谷的时候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 恍若隔世。 如今她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药王谷,可惜云羡早已不在人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痛,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心总是揪到了一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脑中纷乱繁杂,她干脆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温泉池,想透过闭塞的空间让自己清醒。 —— 明月如钩,万籁俱寂,姬霄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思,他很清楚凝儿是对晏公子动心了,一想到妹妹的态度他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别看凝儿年纪小,脾气也很犟,要是真让晏公子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打定主意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自己亲自将晏公子送走比较好。 两人约好的是明天,姬霄觉得应该提前跟晏七七说一声,便不再耽误,径直朝她所在的厢房走去。 厢房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服侍的丫鬟。 姬霄觉得奇怪,“不在里面伺候,站在外面干什么?” 丫鬟急忙弯腰回答,“回公子,里面的公子不让我们伺候,所以才……” 厢房内室就是温泉池,卧房在另外一边,现在丫鬟没走,那就说明一件事情,她还在泡温泉。 从他们吃完饭到现在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她一直泡在里面? 姬霄快步上前敲了几下门,良久都没有反应。 虽然姬霄自己对晏七七的品行有质疑,可说到底她当时还是拼尽全力救了凝儿,加上刚才他们喝了不少酒,温泉池虽然不深,但要是醉倒在里面也不好,他脸色微冷,沉声道,“把门打开。” 丫鬟们哪里敢拒绝,急忙将门打开,姬霄熟门熟路的就往里面冲。 “晏兄!你没事吧?” 清冽的声音在晏七七耳边响起。 她一直将头埋在池水里,身上早已脱得精光,猛地一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想再听的时候又没有声音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又有急促的声音响起,“晏兄!” 晏七七心中狂跳,她已经脱得干干净净了,而姬霄竟然在此时不请自来! “哗啦”一声,突然从温泉池激射出一道水流,姬霄下意识的躲开用衣袖一挡,可还是有少许的水溅到了他眼睛里。 电光火时之间,晏七七如猎豹捕食一般将挂在温泉池旁边的外衫扯下,围在了自己身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姬霄只顾擦拭着眼角的水,根本就没注意晏七七的动作,只是余光隐约扫到了晏七七的后背,白的发光。 “出去!”疾言厉色的呵斥声不带一丝感情。 第304章出水芙蓉 姬霄也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疾言厉色的对自己。 偏偏他自己还觉得十分愧疚,不请自入本来就没有礼貌,晏兄虽然是男人,却也是有隐私的,他刚才不小心看了一眼,心中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其他的情愫,一颗心跳的飞快。 压制住心底的异样,姬霄说了声抱歉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知道是温泉池内的温度太高,还是刚才的他太过激动,即便是走出厢房,来到室外的宽阔之地,姬霄一颗心“咚咚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 脑子里也一直闪现着刚才所见的画面,明明他什么都没看见,又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什么都看见了,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上,略带浑浊的水珠从背上滑落透过层层雾霭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出水芙蓉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里姬霄突然浑身一震,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在心中暗骂,“姬霄啊姬霄,想什么呢,晏兄可是男人!” 强烈压制住心中那匪夷所思的旖念,姬霄又回屋内冲了个凉水澡后,一直燥热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七七就起床梳洗,拿着药方来到前厅。 昨天她把药方写出来之后姬霄当即就吩咐人下去熬了鹧鸪川贝汤,吩咐凝儿一定要按时按点服下,现在是晚秋初冬的季节,正是哮喘频发的时候。 这个时候治疗得当的话可以少受很多苦。 姬月凝昨天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 满脑子里都是唇边温润如玉的触感和那俊俏的少年郎。 明明只是一介布衣,偏偏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根本让人移不开目光。 见她信步走来,姬月凝娇俏的脸上陡然升起一股可疑的红晕来,糯糯的叫了声,“公子……” 可她这副样子在晏七七的眼中看来只觉得应该是觉睡足了,精神气比较好,见她神色不错,也浅笑回礼,“姬小姐有礼了,让在下为您把脉吧。” 姬月凝娇羞的点点头,伸出左手,轻声细语,“那就有劳晏公子了。” 这是姬月凝第二次近距离看着晏七七,和第一次不同,她只觉得面前的人唇红齿白,和之前来姬家提亲的凡夫俗子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晏七七的略微冰凉的手刚搭上她的手腕,姬凝儿浑身一震,睫毛微颤不胜娇羞。 “还请姬小姐张开嘴让我看看。” 姬月凝闻言照做,娇唇微启,晏七七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脖子往前探了探,细细查看她的舌苔,两人呼吸缠绕,姬月凝只觉得晏七七的皮肤出奇的好,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上三分,白皙无暇能掐出水来。 “小姐这几天身体恢复的不错,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喉咙里再有异物了吧?” 姬月凝哪里还能说的出来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晏七七身上,刚才她说了什么,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只能傻傻的点头。 晏七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道,“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姬小姐也不能大意,注意保暖。” 姬霄早已发觉了姬月凝的不对,咳嗽了几声看向晏七七,“晏兄,舍妹的病……” 晏七七将药箱递给佣人后才宽慰姬霄,“姬兄不必担心,凝儿小姐的病在逐渐好转,切记按照在下所开的药方服够三个月,这三个月也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保持身心愉悦,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如此便好。”横在姬霄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对了,这是晏兄要的路引,今早已经送过来了,晏兄收好。” 道谢后晏七七接过,上面的红印她看不懂,字体看着不像是晏国的字。 “这是凉城的通关文牒,上面是凉城督守和北国摄政王的印鉴,有了这个,晏兄可以畅通无阻。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张普通的路引,可万万没想到姬霄却这么有本事,弄来一张通关文牒! 通关文牒和路引不一样,路引是用过一次就废了,而通关文牒只要是在期限内,无论往返多少次,都会被放行。 一张四四方方的薄纸,看着不打紧,却比任何东西都好使,有了它,出城进城都不会受限制。 “让姬兄费心了。” 姬霄却欲言又止。 “昨晚的事情,抱歉了……”姬霄也差不多一夜未睡。 晏七七摆摆手,“无妨,姬兄是正人君子,想来也是关心在下,我也为昨日的莽撞向你道歉。” “对了,等下我就要告辞了,多谢姬兄的盛情款待。”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姬霄脑中酝酿已久的话便脱口而出,“晏兄,这通关文牒要明日才会生效,所以你还要在这住一晚。” 晏七七一愣,又重新打开文牒看了看,还真是和姬霄说的一样。 她有些哭笑不得,“那我只能再叨扰姬兄一晚了。” 姬霄这才面露微笑,“晏兄客气了,舍妹的病还多亏了你,请……” 望着晏七七离开的背影,姬霄觉得自己是疯了,明明可以让他今天走,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要求通关处将日期写到明天! ———— 夜深人静,诺大的姬家归于寂静。 在一颗枯树摇曳的阴影处,有两个身影隐匿在黑暗里窃窃私语。 “东西带来了吗?“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中听着有些许的紧张。 “带来了,小姐,切记不可多用,否则……”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是……” 第305章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等丫鬟离开,从阴影下走出来的人赫然就是姬月凝,只见她手中紧握着一个黄纸包,眼神中也露出从未有过的决绝。 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凉州都已经传遍了,说姬家的大小姐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轻薄了。 女儿家最重视的就是名誉。 献舞也献了,刚才的晚宴上,她都已经如此放下身段了,可这位晏公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姬月凝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被无数人呵护,想要什么无需多言,多的是人投其所好。 可是偏偏唯独这个晏公子,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难道她不够漂亮吗? 还是因为自己有这个病,所以他瞧不上自己? 今天哥哥过来看自己的同时,也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晏七明天就会离开。 “离开?”从那刻起,姬月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里灌着风,从头凉到了脚。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关于自己的半个字。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半分感觉都没有? 姬月凝的心没来由的一慌,脑中有声音不断的在呐喊,不能让他走…… 可同时她也知道,单凭自己是留不住他的,非常时期她只能用非常法子。 晏七七喜欢安静,因此她所住的厢房是独门独院的。 晚上她洗了澡,只着了一件单衣,在烛火下捣药。 马上她就要离开了,想着抽空多做一些药丸,让姬月凝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服用,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发病的时候手足无措。 月朗星稀,寂静的月色下只有捣药声时断时续的响起。 姬月凝端着莲子羹汤站在门口,望着屋内烛光照映下的晏七七,一双秋水剪瞳时明时暗,过了良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抬步上前拾阶而上,轻轻扣响了门环。 晏七七打开门发现姬月凝端着一碗汤,言笑晏晏的站在门口。 "凝儿小姐,您这是……” 就算晏七七再傻,现在大概也明白过来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子佳人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来私会相见的,这大半夜的,姬月凝穿着一身薄纱,千娇百媚的端着一碗汤站在自己面前,这事儿要是再想不透,那她也算白活了。 她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吧? 晏七七一震,脑子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难怪姬霄会阻止自己和姬月凝坐在一起,难怪好端端的吃着饭她会为自己献舞,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晏公子,最近天干物燥,凝儿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了莲子羹汤,清热去火的,你尝尝看。”姬月凝说这话的时候脸藏着几分娇羞,我见犹怜。 晏七七着实被吓到了,她敢肯定姬月凝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否则不会半夜来献殷勤。 “凝儿小姐,其实我……” 还没等她说完话,凝儿便挺身往前走了几步,柔软的身姿往晏七七面前凑了凑,声音娇媚,“怎么了晏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姬月凝今天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让晏七七娶自己,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晏七七只好侧身让姬月凝进来。 “不知道姬小姐夤夜前来可是有急事?”晏七七想和姬月凝保持距离。 无奈姬月凝今晚貌似很热情,一直用含着秋水的眼眸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将那碗莲子羹汤端到晏七七的面前,那模样就像是如果晏七七不喝,她就往里灌。 “这晚羹汤我亲自下厨熬了一个时辰,手都被烫了,公子不喝,是嫌弃奴家厨艺不精吗?” 晏七七只好接过,白玉汤碗里只有半碗浅黄色的汤汁,姬月凝挨着晏七七贴身坐着,在她耳边吹起气,“公子要是不方便的话,奴家来喂你……” 晏七七吓了一跳,一把夺过汤匙,“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她舀了一勺汤,冒着热气的汤水刚刚接近嘴边,她突然停了下来。 到底是姬月凝心中有鬼,她一直眼神切切的望着晏七七,只盼她能将那下了药的莲子羹喝下,到时候就任由自己搓扁揉圆。 见她突然停顿,姬月凝佯装淡定,怎么了?”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将汤碗放到一边,定定的看着姬月凝。 饶是姬月凝大胆包天, 也禁不住心上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看,脸已潮红一片,嘤咛了几声,正要开口询问,晏七七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从上至下,浇的她透心凉。 “姬小姐,这汤里放了什么?” “放……什么?就是一些普通的药材补品啊,公子为何如此问?” 晏七七看了一眼汤碗,苦笑道,“是吗,这汤药里的蛇床子,鹿茸,千花根、琳琅叶酿制而成的五石散也都是小姐放进去的补品?” 晏七七不光说明了她在碗里放置的药名,甚至就连成分都说的一清二楚。 五石散和春药类似,加了蛇床子和鹿茸的配方后药效更是猛烈百倍,除非是与人交合,要是强忍下去一定会血管爆裂而死。 也就是说,中了五石散的人,只要身边有女人,一定要和她行鱼水之欢,并且这药还有一点副作用,被人误食后精神一直恍惚,而且事后也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是刺激神经中枢,让人反应迟钝。 在这个时代,很多文人都会私下服用,一是可以让枯竭的灵感再次如同泉涌,二是能麻痹自己不得志的事实,长此以往疯疯癫癫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至此以后五石散就被列为禁药,轻易买不到。 第306章今夜我是你的人了…… 而姬月凝送过来的这碗汤,光是里面的五石散用了至少有三克,半碗汤竟然如同淀粉一般粘稠,这样的羹汤,她也敢送。 话已至此,已经不需要解释。 姬月凝也不打算解释,而是咯咯笑了起来。 夜半的烛火燃烧了一大半,过长的灯芯将烛火窜的老高,照在姬月凝脸上有种诡异的美感,只见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轻纱也随之缓缓滑落,露出大片光滑洁白的肌肤。 红灿灿的烛光里,姬月凝千娇百媚,纤细的手指从锁骨滑到腰间,声音轻柔,“公子,今夜我将自己送给你……” 两人相隔不远,姬月凝一路走一路脱,等她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只剩下堪堪能蔽体的里衣了。 晏七七急忙拿起自己原先放在榻上的衣衫披在姬月凝的身上,面色十分为难,“姬小姐何苦呢,我……” 姬月凝却不让她说完,再次打断了她,声音柔柔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公子,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大声喊叫说你非礼我。” 晏七七:“……” 这算盘打得真妙啊,她要真是个男人说不定就屈服在姬月凝的美色之下了,可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就算姬月凝把这全城的人叫过来,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原来她竟然打得是以身相许的主意,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她慢慢的朝姬月凝走过去,想着一定要实话实话不可了。 姬月凝站立着后面就是宽大无比的床榻,她以为晏七七妥协了,心中十分窃喜,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她娇喘一声,就往柔软的棉被中间躺去,闭着眼睛等着美好时刻的到来。 她能感觉到床榻陷下去了几分,能闻到到晏公子身上好闻的药香味,甚至能够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衣衫尽解的声音。 姬月凝的手心都溢满了汗水,她有些紧张。 可是等了很久,想象中的鱼水之欢并没有等来。 睁开眼睛,发现晏七七正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姬月凝又羞又怒,“春宵苦短,公子还不来吗?” 晏七七一直在等,在等姬月凝醒悟,可惜到了最后姬月凝还是一意孤行,事已至此,她只得将身上的束胸带解开…… 望着晏七七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姬月凝打算主动出击。 只是还没等到她钻入晏七七的怀抱,晏七七却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带。 这么直接吗? 她心中一喜,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猛然警觉不对! 这手感…… 手中的触感软绵,只着了一件中衣的晏七七没有了束胸带的缠裹,真实曲线尽收眼底。 看着姬月凝诧异的神色,晏七七点点头,轻声回答,“如姬小姐所见,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承蒙大小姐错爱,晏某不胜感激,只是还请小姐也不要介意,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乃是大夫的天职,还望小姐能……” 饶是姬月凝的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连衣服都没穿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桌上的莲子羹汤早已凉透,晏七七才将这碗汤倒在了外面的花盆里,回房吹灭了蜡烛,沉沉进入了梦乡。 早上晏七七再去姬月凝的房间想要为她诊治的时候,却被通报说小姐还未起床,不方便见外客,晏七七吃了个闭门羹。 聪明如晏七七,知道这只是姬月凝的推托之词,大概是昨天,她将自己是女儿身的情况告知后她一时半刻受不了吧。 这样也好,姬小姐尚且年幼,对人的喜欢都是处于朦胧阶段,昨天之所以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情势所逼,可能以为她是男人,外人之口扰乱了她的心。 晏七七也不想把年纪轻轻的姬小姐逼成断袖,不得已对她说了实话。 晏七七所料不错,姬月凝哪里还能睡得着,昨天从晏七七的房里落荒而逃回来,一直到今天,她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翻江倒海,又气又怒又羞,眼底乌青发黑,神色疲惫。 丫鬟给姬月凝梳洗的时候也发现了小姐今天的状态貌似不太好,略显担忧,“小姐,晏大夫就在门外候着,小姐您神色有异,要不要请她进来为您把把脉?” 没想到这句话戳到了姬月凝的痛处,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扫落在地,面目狰狞,“滚,让她滚,我不想再见到她!” 小姐突然暴怒,吓得丫鬟连东西都不敢捡,急忙出去复命。 这个异世的房间都是木屋,就算是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也是如此,院落虽然大,可是不怎么隔音,屋内的响动就算是站在外面晏七七也听得一清二楚。 见丫鬟神色灰白的走出来,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晏大夫,小姐精神不太好,刚刚已经躺下休息了,等有需要了再去请您。”丫鬟估计是吓坏了,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利索。 晏七七也不想让她为难,微笑着看着她,“那就有劳姑娘了。” 她今天又换上了男装,衣袂飘飘白衣盛雪,说话彬彬有礼颇有几分出尘的意味,那丫鬟见晏七七如此俊秀又懂礼貌,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脸上又透出几分浅浅的红晕,朝晏七七施了礼后才退下。 丫鬟刚送走晏七七回到房间,就看见小姐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小姐,您需要什么,奴婢来帮您找。” 姬月凝站在一个高高的凳子上,既没有下来,也没有让丫鬟代劳,而是头也不回的问她,“我记得上次飞花剑是放在这里的,怎么没看见了?” 第307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丫鬟一听吓了一跳,急忙拽住姬月凝,声音里满是担忧,“小姐,您拿剑要做什么?公子说过了您不可以再舞剑,奴婢早已经把它放进库房封存起来了。” 之前姬月凝的病情很严重,早在几年前姬霄就已经明令禁止姬月凝再做这种耗费体力和心神的运动,舞剑需要精气神和专注力,时间一长,呼吸节奏跟不上非常容易出事,为了以防万一,软剑都找不到一把。 可今天小姐的表现也太奇怪了,昨天气冲冲的回来,今天一大早发了一顿脾气不说,还要找剑,难道是出了大事? “小姐,您不要吓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公子,公子会为您做主,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这样怒气冲冲丧失理智的小姐是丫鬟从未见过的,往常小姐恨不得天天能见到晏大夫,可今天却破天荒地的赶走了他。 难道……小姐的病情加重了? “小姐,我这就去叫公子!”丫鬟拔腿就想往外冲,小姐要是不顺心,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回来!” 姬月凝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主子没有吩咐,丫鬟只能乖乖的站着,现在姬月凝叫住了她,她将已经迈出去的腿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回过头,发现刚才还一脸愤怒的小姐此刻笑得和风霁月的,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她感觉这笑容让她寒意遍身,毛骨悚然。 “过来给我梳头,今天梳个彩云髻吧。” 小姐突然间转变态度,吓得丫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了,她也打起精神为小姐梳妆。 姬月凝天生底子好,长得漂亮,鹅蛋脸,唇红齿白娇俏如春,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我见犹怜。 等梳妆完毕,姬月凝让丫鬟去集市上拿她前几日看中的一匹布,最后还叮嘱她一定要把她喜欢吃的千层糕买点回来。 丫鬟领命而去,只是在心底犯嘀咕,小姐要的东西,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要是拿完,恐怕要耽搁一天的功夫。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随即又宽慰自己,小姐是急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应该没事。 支走了丫鬟,姬月凝一双好看的眸子瞬间变得阴冷,拿出钥匙走向了库房…… 这几天除了不是同睡以外,姬霄一日三餐都会叫上晏七七一起吃。 姬家家大业大,三餐的饭菜也是极为丰盛,应该是伙食太好的缘故,晏七七觉得自己都胖了一圈。 “我听仆人来报,说晏兄一大清早就去给凝儿探病了?” 将盛好的小米粥亲自递到晏七七面前,姬霄似不经意的问她。 晏七七的手顿了顿,昨天发生的事情姬霄还不知情,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淡然的邀请自己来吃饭。 “不错,可……”晏七七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鼻尖一阵香风袭来,里面夹裹着一阵凌冽的剑风,她蓦然抬头,发现姬月凝握着一把三尺长剑朝自己劈来。 寒光乍现,顷刻间已到了跟前,剑锋嗡鸣,摆明是想要她的命。 那刀鸣之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后面是墙,除非她有翻墙而过的本事,否则肯定会见血。 完了,她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和凌冽的剑锋一起来的,还有姬月凝眼中滔天的怒火。 晏七七有点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生气到她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去死吧!”晏七七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只听“哐当”一声,姬月凝手中的飞花剑被姬霄眼疾手快的用粥碗打落,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死心,再度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朝晏七七刺去! 一口气还没顺下来,晏七七根本没料到姬月凝会如此决绝,好在刚才姬霄那一击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在剑锋逼近的时候她弯腰往后一扬,姬月凝扑了个空。 姬霄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跟发疯似的砍杀晏七七,是全然不顾拼了命的架势。 虽然她现在能躲,可到底身后有墙横着,姬月凝又丧失了理智,晏七七干脆心一横,直面姬月凝的剑。 恰好此时,姬霄又出手了,这一次他没有打落姬月凝的剑,而是握住她的右手腕就势一翻,薄剑立刻失去准头,本来是要刺向她脖颈间的剑头立刻偏向了一边,剑锋一扫,惯性使然还是在她脖颈处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鲜红的血珠顿时顺着晏七七脖子优美的弧度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襟,也让姬月凝恢复了冷静。 失了准头的剑锋继续扫过她只用玉簪轻绾住的青丝,玉簪滑落,顺滑如锦缎的黑发缓缓散开。 …… 从姬霄看见晏七七的第一眼起,只觉得她面容俊秀,身段纤细,因为在凉州淮南城里,长相阴柔的男子比比皆是,之前他和朋友一起去艺馆听小曲,有很多模样清秀的清倌过来奏曲,时间长了,他也由一开始的男女莫辩到逐渐接受。 因此再看见晏七七女扮男装的样貌后,也单纯的以为她只不过是模样周正了些,压根就没把她往“其实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那方面去想。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相处,姬霄却把晏七七当成兄弟一样看待,突然间自己亲眼所见兄弟变成了女人,瞬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内心有讶异,有惊叹,有震惊,有理所当然,甚至有隐约在他心中不敢承认的……欣喜若狂。 难怪自己那天惊鸿一瞥见了她的后背后会有反应,当时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有过女人了,所以有些心浮气躁,如今想来,所有的解释都能说的通了! 第308章还嫌昨夜不够丢人? “晏兄……你……”姬霄在心中遣词造句了很久,开口依旧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姬月凝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只是依旧面露不甘,像是要冲过来把她撕碎,“她是骗子……是骗子!” 姬霄也镇定了下来,已经全然明白为什么凝儿会突然发狂,他拉住姬月凝,说出口的话已是不容置喙,“凝儿,不得无礼!” 姬月凝只要一想起自己前几天对晏七七所做的那些事,又羞又愧又后悔,心中更是恼怒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怒火再次涌了上来,不顾姬霄的阻拦,忿恨的指着她,“哥哥,她骗了凝儿的感情,哥哥,她害得凝儿好苦啊……” 姬霄都已经呵斥不住她了,凝儿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够了,不要再闹了,还嫌昨夜不够丢人吗?”气急之下这些话从姬霄嘴里脱口而出。 “昨夜?”姬月凝呢喃了几声。 是啊,昨夜是她这辈子最耻辱的一天。 她都已经要主动献身了,没想到晏七七却告诉自己,她是个女人。 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昨夜发生的情况,哥哥又怎么会知道? 看着姬月凝懵懂的眼神,姬霄痛心疾首。 “我不光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给晏……晏小姐下了药!” 不光是昨天,自从姬月凝回来以后,他就发觉了不对劲,于是便在暗地里派人密切监视着姬月凝的一举一动。 昨天夤夜有仆人来报,说凝儿去了晏大夫的房间。 姬霄虽然疑惑,却还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找,而是站在偏僻的地方等待时机,只要晏七七的房间烛火一灭,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其实他也有一点小心思,想看看晏七七到底是不是正人君子。 可是等了很久,等到的却是凝儿捂着脸衣冠不整跑出来的画面。 接着他又看见晏七七将一碗羹汤倒在了门前的花盆里。 他是男人,对一些夫妻闺房情趣时使用的助兴药物也知道一二,五石散凝结后的味道更是不用请大夫过来查验,他自己都能闻出来。 这一晚,不光是姬月凝彻夜未眠,就连他自己都一夜未合眼。 那晚他甚至还想过,如果凝儿不出来,就算晏七七对凝儿有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容她, 准确的说,是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他设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事情会是现在自己看到的这样。 姬月凝被拒绝了不说,她一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举动,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恶心,经过一夜的思考,姬月凝觉得只有让她消失了,这个让自己羞愧的秘密才能被掩盖,因此她才对晏七七动了杀机。 “凝儿,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一向温文尔雅的姬霄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怒吼。 姬月凝目光盈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出声,“哥哥,你为了这个骗子竟然吼我……” 偏偏这一次姬霄心如铁石,沉着脸召唤出仆人,“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好生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她出来。” “是!” 不顾姬月凝声泪俱下的恳求,姬霄禁了她的足。 经过刚才一番大闹,大厅里已是一片狼藉。 好好的一顿早饭,没吃到嘴里不说,反而还溅了一身血。 和刚才面对姬月凝雷厉风行的态度不同,姬霄在面对晏七七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晏……晏姑娘,抱歉,凝儿不懂事,你的伤……”他的手下意识的就伸了过来,被晏七七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这防备的动作让姬霄眼神一暗,心口像是被人紧紧的捏了一记,疼得他一抽,她在生气。 “晏姑娘,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先止血,后面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伤口不深,但是划得长,血一直在流,晏七七看着他,声音淡淡的,”交代就不用了,这几天承蒙姬公子收留照顾,现在姬小姐已无大碍,我们两清了。” 果然,她说的话都不带一丝感情,竟然用到了两清这个词…… 姬霄知道现在已经留不住晏七七了,可下意识的不想就这么放她离开。 人海茫茫有些人光是相遇都花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他有预感,如果这次任由晏七七离开,只怕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尤其是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眼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一颦一笑,一直牵动着他的心。 “晏姑娘,凝儿做出这种事,的确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管教无方,我也没脸再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想弥补,让我送你出城好不好,这里人员复杂,你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 其实晏七七一点都不埋怨姬月凝。 即便是她把自己弄伤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自己当初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春心萌动,结果最后发现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心中难免会有落差。 “是我没说清楚,姬公子不必介怀,还请你多开导姬小姐。”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姬霄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他的视线一直在晏七七的脖颈处打转,“你的伤……我帮你包扎吧。”姬家因为姬月凝长年累月的生病,每间房间都会放置触手可拿的药箱,姬霄顺手就想为晏七七包扎。 只是他的手刚刚抬起,就又被晏七七躲开了。 第309章卖女求荣 “不用劳烦姬公子,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 她这么迫切的想要和自己保持距离,想来应该还是在生气吧? 姬霄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那好,等下我让仆人给你找一身干净的女装。” 晏七七却摇了摇头,“不用女装,诚然如姬公子所说,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还是男装吧。” “好。” 片刻之后,重新洗漱过的晏七七打开了门。 她看见姬霄后愣了愣。 “你……” 她在房里少说也呆了有半个时辰了,他竟然一直站在门口没走吗? “没事,我等你也是应该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好。” 按照约定的日子,她本来也是今天就要离开的,只是姬月凝突然这么一闹,倒让一直相敬如宾的两人似乎都有些无所适从。 也不知道是不是晏七七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暴露自己是女儿身了之后,姬霄对待自己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晏七七在前面走,姬霄跟个小跟班一样的走在后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态度谨小慎微。 “晏姑娘,马车上面有我的一点心意,就是几株草药和诊金,还望你收下。”晏七七跳上马车后,姬霄才开口说话。 晏七七钻进马车里坐好后才发现,姬霄说的一点心意远远不止一点,除了诊金以外,宽大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全部叠满了整整齐齐的药材盒。 “兰草佩、香薷、鹿蹄草、千里及。”随便打开一看都是价值连城的草药。 药材盒里面的草药都是风干好的,这样保存的时间更为长久,而且药用价值极高。 “为什么给我这些?” 姬霄仿佛知道晏七七会如此问,只是他现在一看晏七七,就不由自主的结巴,俊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话都说不利索了。 “之前,在下见过,见过晏姑娘将药材制作成丹药的本事,这里很多药材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用到,俗话说物尽其用,才,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高山流水遇知音,名贵药材赠内行人,在下觉得,觉得很合适。” 能把送礼这句话说的如此文质彬彬的人大概也只有姬霄了。 “那谢过姬公子了。”聪慧如晏七七,知道姬霄是在以这种方式代替姬月凝向自己道歉。 晏七七挑起马车帘,又朝大门口看了一眼,那里除了几个送行的仆人之外并无他人。 “走吧。”一声令下,马车慢慢朝前走去…… 虽然姬霄掩饰的很好,但是晏七七知道,姬月凝情绪不稳,说什么都是多余,晏七七本来想着还能做朋友的,现在想了想还是先算了,等有机会再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姬霄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健谈,人形蘑菇一般的端坐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只有马车轱辘碾压鹅卵石的声音在耳边时断时续的响起,天色阴沉,她要奔赴的,也是一条尽头未知的路…… 晏七七远嫁和亲的第二天。 晏帝便颁布了一道圣旨,加封成国公晏天霁为一等诰命侯,赐良田千亩,赏黄金万两。 这个算盘的确是打得精。 先是用计让晏七七不得不妥协,然后等她一走,陛下便颁布了这样一道圣旨,明面上看着是皇帝体恤老臣忠君爱国之心,可实际上天下人只会骂成国公卖女求荣! 本来是大喜的事情,成国公却一连三日告病不上朝,许丞见机又参了成国公一本。 晏帝当然知道这些老臣的歪心思,东风压倒西风是常有的事,奏折只管往上呈,他从未看过一眼。 能让晏帝如此心平气和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晏七七一走,太子便不会执意求娶晏七七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赏赐的再多,那都是给外人看的,让晏七七去和亲,一举数得,此刻就算晏天霁来闹,晏帝都不会生气。 太极殿上,事事顺心的晏帝就连说话声都比平时敞亮,“今日,朕还有一道圣旨要宣布。”晏帝仪态威严的端坐在龙椅上,望着依旧空空的大将军席位,面不改色。 “太子已过及冠之年,东宫之主将来要继承朕的皇位,太子聪颖,特敕封为监国,掌管六部。” 明眼人都知道,这监国早不封晚不封,偏偏要等到北国太子回国,这摆明了就是做了两手准备,太子当初说要娶晏七七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晏七七成了和亲公主,又大加封赏太子,是敲打更是警告。 “今日是大喜之日,朕论功行赏,却也是有过必究。”晏帝的语气一变,十分凝重。 文武百官有些不解,搞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要罚了。 底下早已开始窃窃私语,晏帝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不管成国公在不在这里,朕都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来人,抬上来!”晏帝一声令下,紧闭的大殿门被推开,那吱呀的声音刮得人心底发寒,侍从端着一个锦盘缓缓走上大殿。 待侍从站定,晏帝起身亦步亦趋的走下台阶,大手一拉,将锦盘上的红布掀开。 众人定睛一看,差点吓尿了,大殿上抽气惊讶之声不绝于耳。 那锦盘中放着的,赫然是大理寺卿贺东来的项上人头! 往常贺阎王一双阴鸷的眼睛令人闻风丧胆,而如今只看见他尸首分家,阴测测的眼睛早已没了神采,像是不甘心,死不瞑目。 “大理寺卿贺东来,私下滥用酷刑,草菅人命作恶多端罪不容诛,朕已经让人将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第310章一颗用完就弃的废棋子 一众大臣虽然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当堂置喙,贺东来手段残忍是没错,可要是没有陛下的纵容,又怎么会闹到如此无法无天不能收拾的地步? 现在杀鸡儆猴不过是为了给成国公一个交代,毕竟晏七七在那里受了诸多折磨,现在贺东来成了一枚弃子,用完就丢,而陛下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吾皇英明!” —— 太子府上张灯结彩,东宫有十多年没有像这么热闹过了,从晏洛谦被册封为太子的那刻起,东宫除了逢年过节,很难再有像今天这么喜庆的氛围了。 整个府中上下仆从侍卫全都得到了赏赐,个个喜笑颜开,太子府从大厅到前院,一路摆了数十张桌子,杀羊宰牛喝酒吃肉,朝臣恭贺喜气洋洋。 在抄手游廊的另外一边,本来应该接受道贺的晏洛谦却一个人站在风口,无精打采,眼神木木的看着远方在发呆。 “殿下,夜里风大,进屋去吧……” 伺候晏洛谦的仆人小心翼翼的为晏洛谦系上披风,尽职尽责的叮嘱。 “北禹先生已经奉陛下之命在书房等候多时了,陛下有令,说殿下您要是再找不出一个称心如意的,他便要为您做主了……” 东宫太子妃位空悬已久,晏洛谦喜欢的晏帝又亲手送到了北国,现在又来催促他要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晏洛谦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向来温文尔雅的声音中隐约含了三分怒火,“本宫要什么样的,你们不知道吗!?” 虽然这只是一句气话,可一旦那憋屈的心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便会如同滚滚逝水一般奔涌不止,他越想越气,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不能救七七于水火,诸多感情交织,让他心烦意乱,一腔郁气纠结在心,既上不去又下不来。 同样他也知道对一个侍从发脾气更加无济于事,握了握拳头,将怒气收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吧,去书房。” 戌时刚过,外边天色已经黑透,侍从在外等候,晏洛谦自己一人进了书房。 北禹正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欣赏着太子书房里的画作。 晏洛谦也是丹青爱好者,平日里喜欢画一些花虫鱼鸟打发一下时间,满室墙面都已经挂满了他的画,只是在这些花草画中有一幅女子在凉亭边避暑的素描吸引了他的目光。 “禹先生。” 北禹正要走过去瞧个仔细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回头就看见了太子脚步匆匆的朝他走了过来。 一向淡定自持的太子看着像是很慌乱,伸出手臂就将刚才北禹正准备看的画给摘了下来,三两下就卷在一起,放在了书案边。 北禹微微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乃人中龙凤,这天底下还有让您念念不忘的女子,在下实在是好奇。” 没想到北禹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太子,直接挑明了话题。 要说在丹青方面的集大成者,非北禹莫属,高手看画只看下笔的力度和轮廓,至于调色那都是附属,虽然刚才太子殿下的动作很快,他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画的头像,但是他在丹青描绘也有独到的见解,即便是靠猜,北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禹先生说笑了,这些只是本宫平日里消遣打磨时间的小玩意,入不得禹先生的眼。” 北禹笑得更是文雅,“太子殿下谦虚了,刚才那副画在下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还是能看到其中的神韵,这应该是殿下用心所作的一幅画吧,栩栩如生,可以暂缓相思之苦。” 晏洛谦闻言一震! 他那副画作还没有完成,北禹竟然能将他当时内心的活动说的一清二楚,这还不算,他有一种其实北禹已经知道他画的是谁的一种错觉。 “在下曾有幸见过安和公主一面,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只是郡主,没有被册封为和亲公主,下官对她的印象很深,年纪轻轻一双慧眼却能察觉万物,聪明机灵,模样周正,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晏洛谦见北禹竟然能猜出是晏七七,心中更是佩服。 像是一直以来苦于无法宣泄的伤痛终于有了可以诉说的地方,又想到日后再也不能相见的痛苦,晏洛谦双眸中隐约含有泪光,喃喃自语,“北禹先生也觉得她很不错吧……” 短短十二个字,却道尽了他求而不得的痛楚和无奈。 北禹闻言长叹一声,“可惜了,才子佳人,有缘无分。” 书房内烛火长明,窗外繁星闪耀,漆黑的夜色里突然炸开了几缕烟花,在空中描绘出几个绝美的图案后再坠落下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此起彼伏的炸开,尖叫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日是您被封为监国的大喜之日,您看,全城的百姓都在为您庆贺。” 没想到晏洛谦听到此话眼中的失落之色更加明显,他苦笑了两声,走到书房外的走廊,抬头看向天边依旧璀璨的烟花,声音空寂,“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这满城的烟花绚烂,没有一朵是为我庆祝的。” 越是热闹,越是空寂,晏洛谦在心中默念,“七七,你看到了吗,你不在,所有的美好都不存在了……” “殿下,下官今日前来,是带了几幅世家女子的肖像,陛下让您再挑选,或者您要是有……有中意的人选,在下也可为您画出来。” 人生七苦,情字最为伤人,太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还太年轻,并不知道帝王之家最忌讳的就是专情,从他发誓要娶到晏七七的那刻起,就已经是悲剧的开始。 第311章专宠之恩 晏帝是不可能让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太子成为一个让女人摆布的附属品的,儿女情长帝王家最是忌讳,如今晏七七远嫁对于两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不必了,禹先生您看着办吧。”晏洛谦兴致缺缺。 北禹知道像他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子,恨不得能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可往往事与愿意,总会出偏差。 “殿下,有句话下官虽然知道现在说不太合适,但下官还是想劝解殿下一句,人,只有在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有资格去谈拥有,您明白吗?” 或许是北禹之前见过晏七七一面,对那个小姑娘记忆深刻,又或者实在不忍心看着殿下在这里黯然伤神做无用功,到底是没忍住,出言提醒了他。 晏洛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点就透,不需要别人说太多,同样他也明白了北禹的言外之意。 “这些画像下官就先放在这里了,等殿下挑选好,下官再过来。” 北禹走后,久久未回过神来的晏洛谦身子微微动了动,伸出手,到底还是翻开了画卷。 …… 晏帝这几天很是高兴。 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上朝的时候不再勃然大怒,就算是有大臣犯下了错也被晏帝三言两语的给打发了,并没有惩罚。 前朝和颜悦色,后宫更是如此。 陛下今年已近五十,虽然保养的极好,可到底还是已经过了龙精虎猛的年纪,连日来夜夜笙歌,用各种姿势每晚将沁贵妃折腾的死去活来,觉都睡不安生。 “嗯……爱妃,朕都已经如此勇猛了,你为什么肚子到现在还是没动静?”一阵快速的律动之后,晏帝将雨露全部释放在沁贵妃体内,明明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物什却还是没拔出来。 之前晏帝不止一次跟沁贵妃提过要生个龙子的想法,要是别的妃子早就高兴的跳起来了,偏偏她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有好几次陛下翻了玉牒要宠幸她的时候,总会被她用五花八门的借口推脱。 这一次,晏帝将蓄积了半月的雨露恩泽悉数埋进她的体内,他就不信还不会成功。 今天是九月十五,按照惯例是晏帝要在皇后宫中就寝的日子,软香在怀,晏帝温存了许久还舍不得起来。 沁贵妃衣衫半褪娇羞的催促着晏帝,“陛下,这都已经是亥时了,您要是再不去皇后姐姐那里,过不了几天,又会有人说臣妾狐媚惑主了。” 晏帝哈哈一笑,低头在她的锁骨间亲了一口,打趣道,“沁贵妃还有害怕的时候?朕还真想就这么睡在你身边,小东西,你是不是给朕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为什么朕只对你雄伟的起来呢?” 沁贵妃脸上羞意更甚,捶打了几下晏帝,“陛下可别胡说,当心隔墙有耳……” 身下的女人面如桃花,被雨露滋润过后更显娇媚,晏帝突然又有反应了,当下二话不说翻身将她压住。 “时间还早,再陪朕一会儿……” 长夜漫漫,明月如钩,床帷间被厚厚的纱帐遮住,只有时急时缓的喘息声三三两两的泄了出来,又是一个不眠夜。 这么一闹,晏帝直到亥时三刻才起身乘坐轿撵前往皇后宫中。 “臣妾恭送陛下。”沁贵妃声音缓缓,极为疲惫。 “回去吧,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吃饱喝足”后的晏帝精神很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等晏帝的轿撵再也看不见了,沁贵妃脸上的笑容顿时褪的干干净净,咬牙切齿,“芊芊!” “奴婢在。”芊芊一直不敢靠近贵妃,听到叫声才小跑过来。 “备浴桶,本宫要沐浴!” “是……” 芊芊在沁贵妃身边伺候已久七八年了,向来知道沁贵妃的脾气,她笑不代表她高兴,可是她不笑了,一定是她不高兴! 半米高的木桶里热水氤氲,水里面除了抛洒了些玫瑰花之外,还有一些颜色鲜艳,花瓣细长之物。 一碗热汤药也早已熬好,腥苦的味道沁贵妃眼睛都没眨一下面不改色的悉数就喝了下去。 “本宫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妥了?”云沁将整个身子都埋进了热水里,任由滚烫的热水冲刷自己娇嫩的肌肤,即便是烫出了红印都在所不惜,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样。 芊芊一边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身体,一边回答,“娘娘,都办妥了,您现在泡着的就是,这是新鲜采摘的红花蕊,别说是大剂量的泡了,就算寻常女子沾上几片都不会生育……” 每一次和皇帝欢好,沁贵妃面露娇羞都是装的,心中的厌烦一日胜过一日,她根本就不想给皇帝生什么龙子。 她花了重金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调换了档案记载自己的月信之期。 每次皇帝过来,她事先都有准备,可是近几个月来皇帝对房事越发兴致高昂了不说,还专宠她一人。 要是别的嫔妃有这样的待遇,只怕会高兴的跳起来,可她不一样,每次都觉得恶心,又只能强颜欢笑。 皇帝越是想要龙子她就越不想要,皇帝越是来的勤便她就越是反感,像是一定要让自己怀上一般,皇帝每日极其卖力,沁贵妃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红花药性猛烈,活血化瘀,这是土方却极为管用。 据说宫外头青楼名妓每次接完客都会服用红花汤,避孕有奇效。 她让芊芊去太医院取药的时候也撒了个小谎,明明要的是红花,但是药方记录上却是藏红花。 名字隔一个字,药性却完全不一样。 第312章嫉妒和恨能击垮一个人 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宁愿自残身体,都不愿意为皇帝生下一子半女! “娘娘,要是云公子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同意娘娘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想起云羡,虽然是个高冷话少的贵公子,可往常只要云公子来宫里,娘娘总是十分开心,待她也极好。 久而久之,芊芊也和娘娘一样,常常期盼云公子来。 云公子话不多,很多时候甚至高冷到让人不敢接近,可即便如此,娘娘好像依旧很开心,只有那个时候她的脸上才会露出少女一般的娇羞来。 可惜,云公子走后,那样的笑容在娘娘脸上就再也看不见了。 芊芊大概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完全噤声。 沁贵妃只是略带疲惫之色的挥挥手,"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浴室的门重新被关上,万籁俱静,沁贵妃缓缓的将整个身子沉入水底,漫过嘴唇,漫过鼻梁,漫过眉眼,连带着眼角缓缓滑落的泪珠和这温热的水混在一起再也看不见了。 —— 皇帝不来,皇后陈心柔一直不敢就寝。 终于等到月色沉沉,宫灯都重新添满了油灯之后,才有传声太监急匆匆的过来禀告,“娘娘,陛下已经朝这边来了,还请娘娘准备着。” 这句话将陈心柔眼皮上的瞌睡赶的干干净净,急忙重新梳洗,盛装相迎。 “陛下万安。” 今天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百褶裙,和往日里衣服上是刺绣的工艺不同,这件衣裳是苏绣师傅先用天蚕吐出来的蚕丝做成的金丝线绣成八十八朵花骨朵儿,然后再将这些花骨朵儿一个个的缝制到百褶裙上。 这样一件耗时耗力的衣裳做出来要半年的时间。 这件衣裳送过来有些时日了,陈心柔一直没舍得穿。 一是之前天气尚且还在夏季,这件裙子看着飘逸,实际十分厚重,要是真穿在身上不多时就会被汗水湿透,宛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现在已是晚秋,天气凉爽,恰好是穿裙裳的好时机,今夜又是十五,陛下一定会过来,她便兴致勃勃的让沈姑姑将这身衣裳拿出来,第一回穿,自然要给陛下看。 只是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陛下却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她垂下的眼眸眼睁睁的看着陛下的龙靴丝毫不留恋的从自己身边走过。 “起来吧,这么晚了,皇后还没休息呢?” 语气疏离,反而质问起她来了。 陈心柔一颗欢喜的心,渐沉到了谷底。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强颜欢笑道,“今天是十五,按照规矩是臣妾和陛下夫妻……” 她本来想说的是”夫妻恩爱团圆”的日子,只是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晏帝打断,“皇后辛苦了,朕最近国事繁忙,忽略了你,时间不早了,就寝吧。” 内侍奴婢刚刚将晏帝的龙袍脱下,他似乎疲累至极,倒头就睡。 陈心柔忍了又忍,双手紧握,保养得当的双手青筋暴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是,陛下先歇着,臣妾洗漱后就来。” 这回,晏帝都没回她,接着轻轻的鼾声传来,他竟然睡着了! 陈心柔牙龈都要咬碎了,彻夜未眠。 卯时一刻,晏帝起身梳洗,准备早朝。 陈心柔屏退婢女,自己亲自为皇帝系扣。 晏帝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陈心柔,眉头微蹙,“皇后昨夜没睡好吗?看着眼底乌青的。” 待给皇帝系好腰扣后,陈心柔这才微微一笑轻声回答,“劳烦陛下挂心,大概是最近天气变化,臣妾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没什么大碍。” 晏帝嗯了一声,“皇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深秋时节,昨天那件花里胡哨的裙子也别再穿了,再说那样艳丽的颜色,也只有沁贵妃撑得起来。” 陈心柔的手抖了抖,睫毛微颤,声调依旧,“是。” “嗯,朕走了,要是觉得不适,自己宣太医瞧瞧吧。” “臣妾恭送陛下。” 晏帝一走,沈姑姑端着一碗热汤放在陈心柔面前,“娘娘,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到现在,您滴水未进呢……” 陈心柔的眼神木木的,呆呆的望着沈姑姑,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热汤,纤手一扬,连汤带碗全部摔到了地上。 冒着热气的汤汁溅到了她的手上,顿时红肿一片,瓷器汤碗飞溅的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正往外冒着血珠。 “娘娘,您怎么样了!”沈姑姑惊慌失措,急忙吩咐婢女去找冰块和药膏过来替皇后处理伤口。 陈心柔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她冷冷的发笑,“哈哈,皇后?你也知道本宫是皇后?那你知道我昨天穿的那件衣裳是什么吗?” 沈姑姑被这样的皇后吓到了,一时半会儿竟无法接话。 “福寿齐天缎绣牡丹裙,八十八朵牡丹花,只有皇后才够资格穿的衣裳,陛下竟然说这件衣裳只有云沁那个贱人才能穿出风姿!” 她的眼中赤红一片,正往外渗着血珠的手颤抖着朝外指,“陛下昨天过来倒头就睡,他骗本宫说国事繁忙,可是我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来这里之前,去过云沁那里,因为他的身上沾满了璇玑香!只有那个小浪蹄子才用!” “你说,云沁是不是就想要我这个后位啊?嗯?” 沈姑姑跟在皇后身边数十年,眼睁睁的看着她由一个不受宠的嫔妾走到了后宫之主的位置,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娘娘,您最强大的敌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这后宫,没有一个是您的对手,让奴婢先替您包扎伤口好不好?” 第313章脑子受了刺激,敌我不分了? 沈姑姑又何尝不知道,皇后之所以事事忌讳,想要分出个胜负,无非是心中埋藏已久的忿恨没有宣泄的出口,恰好昨天皇帝的到来又无意间刺痛了她。 新仇旧恨逼得皇后要疯魔了。 果然还是沈姑姑的话管用,陈心柔无神的双眼重新散发出来了亮光,笑得十分瘆人,“是啊,她早就死了,本宫才是最大的赢家,本宫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只是这个时候的陈心柔还不明白,在这波云诡谲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只有垫脚石,从来都没有胜利者…… 贺东来死后,晏帝翻起了旧账,头一桩大事就是为已经远嫁北国和亲的安和公主晏七七平反。 “朕没想到贺东来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朕已经下令灭他全族以儆效尤,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伤害七七,真是可恨!” 晏帝说话掷地有声,眉眼之间的愤恨像是真的不知道实情。 站得笔直的成国公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现在贺东来已经死了,说是罪不容诛灭了全族,可天下谁不知道贺东来早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把他剁成肉酱,时间不会倒流,他的宝贝女儿七七也不会回来了。 木已成舟,晏帝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忽悠不知情的人而已。 晏帝见晏天霁一言不发,知道他心中还有怨气,眼眸微微一扫换了个话题,“大理寺不可一日无主,列为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大理寺是个有实权的部门,之前多得是人趋之若鹜,可是这一次,陛下翻脸无情,用完就扔,也让一众人等萌生了退意,朝堂上顷刻间鸦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晏帝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在这把龙椅上坐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些大臣在忌惮什么。 “成国公,你是大将军,大理寺本来就归属于六部,要不大理寺你暂时接手?等朕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 大理寺是个肥差,而且隶属于皇帝直接掌控,相当于整个朝廷的喉舌。 陛下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这成国公果然很受陛下赏识,都已经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将这么有油水的部门给他,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别人都觉得他是捡到了大便宜,只有成国公一颗心逐渐沉入了谷底。 他在朝为官三十余年,由一介布衣入军拼死搏杀走到了如今的高位,别人不知道陛下的想法,他却一清二楚。 欲让其灭亡,必让其疯狂。 陛下对他越是宠信,越是高官厚禄加身,对他来说就越危险。 眼前浮华如烟云,瞬间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最想要的,晏帝从来都是夺的一干二净,现在又拿这些虚无的东西安慰他又有何用? 表面上陛下是将这肥差给了他,可实际上就是在变相的让无数只眼睛盯着他,只要他犯下一丁点错误,就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被无限放大。 “臣,多谢陛下抬爱,可如今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求陛下将这重担交给年轻人吧。”如今七七远嫁,四个儿子风华正茂,不给他们添麻烦才是最稳妥的做法,晏天霁直接拒绝了这个肥差。 晏帝表情不变,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说。 “哦,那大将军觉得,谁能胜任啊?”今天的晏帝很好说话,也没再强迫他。 晏帝也是个老狐狸,不肯让晏天霁轻易退出明哲保身,就算这官不给他,也要把他拉下水,只要是他推荐的,万一晏帝同意了,到时候也会被规划为晏天霁这一阵容中。 反正无论如何,晏天霁就脱不了干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殿下的列为臣工都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两人言语中的刀光剑影。 “臣觉得,许公子能担此重任。”晏天霁还真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此话一出,满朝皆惊,一向安静无声的大殿上如烈火烹油顿时就炸了锅。 晏帝眸光微沉,声调陡然拔高,似乎是在确认,“许公子?哪个许公子?” “许国公府世子,许世安。” …… 玉案前端坐着的晏帝脸色十分精彩。 一向与晏天霁政见不合的许丞更是一脸懵逼。 他搞不懂晏天霁到底要做什么,莫不是因为他女儿远嫁和亲,所以脑子受到了刺激,敌我不分了? 这朝廷内外谁不知道他们许国公府和成国公府是冤家? 可是突然,这宛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直接砸到了许国公府的头上,说不懵说不喜忧参半是假的。 “爱卿何出此言?”晏帝的反应极快,只是开始懵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来找晏天霁要个解释。 “陛下,许国公府的世子许世安乃是当今天下闻名的才子,我朝向来以礼法治国,贺东来却阳奉阴违残害朝廷忠良,虽然陛下已经将他处死,可如今民怨沸腾,如果再不加以安抚,只怕……” 剩余的话晏天霁没有说完,但是他知道陛下已经十分清楚。 贺东来心狠手辣,酷刑之下已经怨声载道,要是再找一个不懂审时度势的来管理大理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要是选一个本身在民间有很高威望的人就不一样了,最起码能稳住舆论,况且许世安之前从未有过官职,只是挂名在文渊阁做主笔,是一两俸禄都没有的清官。 放眼朝野上下,还真挑选不出来比他更合适的了。 往常不管晏天霁说什么,许丞都会和他斗嘴,就算是无理取闹,两人也会争个面红脖子粗。 第314章可惜云公子命短 可是今天,许丞在脑子里过了半天,没找到一句适合此情此景的话,因为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晏天霁竟然在陛下面前举荐他的儿子入仕,而且还是能位列殿前的四品官! 这天大的馅饼着实把许丞砸懵了,直到接过陛下的圣旨后,他的脑袋还是蒙的。 散朝后,晏天霁独自一人沿着白玉石台阶慢慢的往回走。 “成国公留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晏天霁回头就看见左相云安之,一边挥手,一边疾走朝自己赶来。 他停下来等着云安之。 “左相大人叫本侯何事?” 在大晏国,朝堂上虽然大家面色如常,但是暗地里早就划分了三个派系,以成国公为首的武将,以许丞为首的外戚,以云安之为首的文官。 三方势力错综复杂,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偶尔云安之还会和许丞联手对付成国公,但每次总能打个平手,很少能分出胜负。 但是今天,晏天霁一改往常的脾气,竟然在陛下面前举荐许世安,这让云安之想不通了,之前未在朝堂上问清楚,一是不敢,二是他心里清楚,就算此刻晏天霁真推举出来一个庸才,晏帝为了安抚他照样也会答应。 还不如顺水推舟,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等站定后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朝晏天霁作了个揖:“老臣是佩服侯爷有如此胸襟,拿仇人当亲人,这份胆色,着实令在下佩服。” 他就知道云安之没好话。 “任人不避亲,举贤不避嫌,左相心里应该比本侯更清楚吧?”晏天霁很少用自己的身份拿乔,除非是碰见着实让自己很不舒服的人,譬如此刻的云安之。 头发花白走路发颤的云安之笑起来总会让人很不舒服,鸡皮鹤发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沉沉的。 他要是诚心发问也就罢了,这么心急火燎的追上来问,就是纯粹的打听。 果然晏天霁官腔的回答让云安之阴鸷的双眸又眯了眯,阴测测的笑了一声,哼出来一句,“侯爷果然是个能成大事的,能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还能处变不惊, 云某佩服,只是不知道远在北国的安和公主要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向陛下举荐重用仇人,又会作何感想。” 云安之擅长攻心,他知道晏天霁闷闷不乐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远嫁,对手哪里软,堪比锋利如刀的言语便捅向哪里。 “好说,好说,其实不光是许世子,要是云公子还在世,本侯也会举荐,可惜……” 可惜他命短。 云安之得意的笑容还未从脸上完全褪去,没想到一向和风霁月的侯爷说话如此毒舌,寸步不让,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 见云安之面色难看,晏天霁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朝前走,似乎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左相大人,咱们都好自为之吧。” —— 隔着老远,许家的仆人就能听见许丞的笑声。 “世子呢?叫世子过来!”许丞将圣旨放到大厅梨花木桌上,端起丫鬟送上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一直以来,许家在京中立足打得就是太后娘家人的旗号,外戚当权,受够了朝廷上下那些人的白眼。 没想到他们许家祖宗保佑,竟然让世安捡了个大便宜! 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他们许家的坏话,那就通通抓到大理寺去严加拷打,看以后他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父亲。”许世安最近几日精神头一直不大好,许丞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一直想为他重新张罗一门好亲事吧,又怕他不乐意,只能这么干拖着。 现在好不容易天降喜事,他心里自然也是乐开了花。 许丞急忙招手,将东西拿上来。 红漆锦盒上放置的是一件玄色纹蛇银线丝袍,双狮腰带,黑色宝石镶嵌在其中,这赫然是官服! “这是……” 许丞脸上喜滋滋的,招手就让许世安换下,“世安啊,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今日陛下下旨封你为大理寺卿,如今你也是位列殿前的四品官了。” 许世安指尖一麻,心跳都缓了几拍,“陛下封我官职?可是我……” 他心中骇然,虽然之前私下和陛下说过会要奖励,但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并不是他想要的! 难道陛下擅自做主了? 可是那不对啊,父亲现在安然无恙,也就表明陛下还没有打算动他,可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的给他官职,这让许世安怎么也想不通。 许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将官服靠在他身上比了比,十分满意,“没有什么可是,你能得到这块肥缺,还多亏了成国公。” “成国公?”许世安更加惊讶。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家往近了说可是有嫌隙的,成国公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像是知道许世安心中的不确定,许丞哈哈一笑,拍了拍许世安的肩膀,“世安,别说你惊讶了,就连父亲都觉得晏天霁老糊涂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知道他大概是想同我们许家示好吧,毕竟上次晏七七进大理寺的事情,他应该也见识到了我们的厉害。” 饶是许丞这样说,许世安依旧觉得不可信。 晏天霁是谁,他可是整个名震天下的护国大将军,四个儿子都是骠骑都尉,随便单拎出来都够自己喝一壶的,又怎么会怕他们许家。 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315章出阁了依旧不安分 月朗星稀,太极殿内灯火通明,长公主晏洛青跪在地上,隐忍又低声的啜泣着。 而旁边一起跪着的,竟然是皇后陈心柔。 大殿内散落了一地的文书和奏章,晏帝在大殿内来回踱步,想要叫人,刚抬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抽泣的晏洛青,手只能慢慢的垂了下去。 “起来说话。” 有时候晏帝也不得不在心中质问,之前是不是他太宠溺晏洛青了,以至于她未出阁时行事作风大胆张扬,横行无忌,出阁了依旧不安分。 “父皇,儿臣知错了……” 晏洛青的眼泪说来就来。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晏帝更是双目赤红,心烦意乱。 “你那是知错吗?我看你就是胆大妄为!你才嫁出去多久啊,就将你夫君毒死了,还有你,怎么会生出这么恶毒的女儿!” 晏帝手指乱颤,指着陈心柔,又看了一眼晏洛青,恨铁不成钢。 陈心柔也是泪流满面,潸然泪下,“陛下息怒啊,青儿之前不止一次对臣妾说过,那武将爱喝酒,一喝醉就打她,青儿受不了才这样的……” 晏帝一听更是怒不可遏,“打她?她是谁?大晏国的长公主,那武将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朕借给他十个胆子,你们……” “父皇您看……”晏洛青将衣衫挽起,纤细的双臂露了出来,摇曳的烛光下狰狞的疤痕和尚未结痂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 “父皇您不是不信吗?天底下都知道女儿是长公主,可女儿自从嫁给他的那天起,他就从未拿我当人看,动辄打骂,喝醉了还会用皮鞭抽我,说女儿是淫 乱不洁之人,断了他的仕途……” 晏帝被这血肉模糊的伤疤刺得哑口无言。 他想起来了,当初发生了那件丑事后,虽然那武将名义上是驸马,但职位不升反降,晏帝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确是将那他指派到了更加赋闲的职位上。 然后一直到现在,晏帝都已经将这号人忘干净了。 要不是刚才皇后拉着晏洛青过来请罪,他都不记得自己的“乘龙快婿”是哪位了。 “这些都是他打的?”晏帝虽然气愤晏洛青心狠手辣,可这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在身边养育了多年,平常他再生气都舍不得惩罚一下,现在倒好,嫁出去了反而天天受辱! 事情急转直下,晏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眼就被心疼所取代。 “来人,将驸马五马分尸!”要是早让他知道青儿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一定不会如此冷落她们。 晏帝弯腰亲自将晏洛青搀扶起来,“来,到父皇身边来,朕会让太医好好看看你的伤……” 白皙的胳膊上新旧疤痕交替,晏帝越看越火大,越看心越疼,伸手用指腹轻轻的为晏洛青擦拭泪痕,再面色沉沉的望向依旧在殿中跪着皇后,“青儿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你不说?” 陈心柔本来想为自己辩驳的,皇帝每次去她宫里几乎都是为了完成仪式,从来不会主动问起,陈心柔为了怕皇帝心烦,也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里还敢为皇帝增添烦恼。 她见陛下眼色温柔,知道陛下应该不会惩罚青儿了,索性装傻,“臣妾知错。” “父皇,女儿是承受不住折磨才出此下策,您不会再怪我了吧?”晏洛青湿漉漉的眼睛胆怯的看着晏帝。 晏帝心头一疼。 他的青儿向来张扬自我,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瑟缩了? “不怪了,父皇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天色已晚,今晚你就住在宫中,明日就搬回来,后面的事情父皇来处理。” 晏帝心疼女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晏帝的怒火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 背对着晏帝的晏洛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又恢复了那软弱无助的模样。 “父皇,女儿还有一事求您。” 现在别说一件了,就算是十件晏帝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 “让他好生去吧,也别为难他的家人,毕竟儿臣和他夫妻一场,就当是为女儿积德了……” 晏帝没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还能顾及皇家颜面。 晏帝刚才说的不过也是气话,要是平白无故的将驸马五马分尸难免又会有流言蜚语,静悄悄的处理才是最好的。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往常骄横跋扈的公主也能为别人着想了,这让晏帝心中更是心疼,青儿这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知道委曲求全啊…… 从太极殿出来,皇后和长公主两人坐进了轿撵中。 长长的宫灯将轿撵的影子拉得老长,沉寂的夜晚,仔细听,似乎有浅浅的娇笑声从帘中溢出来。 皇后轻轻瞪了瞪晏洛青一眼,语带埋怨,“你啊,还笑得出来。” 或许是心情好,又或许是终于处理掉了一直妨碍自己的绊脚石,晏洛青本来就漂亮的脸蛋上更是露出了几分得意,头靠在皇后的肩上撒着娇,“青儿多谢母后,要不是那药,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此刻她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胆怯和害怕,有的只是志得意满的睥睨。 陈心柔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现在你是出息了,竟然能想出一条如此天衣无缝的妙计。” 面对皇后的赞扬,晏洛青表情未变,眼眸瞬间闪过阴戾的暗光,她轻抚着血淋淋的伤口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还有一丝欢愉之感,轻声浅笑,“母后谬赞了,这点伤口就能换回女儿的自由身,女儿觉得,很值。” 第316章贱人自有天收 此刻还在为自己的女儿受了磨难的晏帝又怎么会知道,他心疼的女儿,手段甚至比之前更为歹毒,心思更为缜密。 骗得晏帝不遗余力堵住群臣的悠悠之口,自己躲在后宫每天耀武扬威。 “母后,女儿忍到现在早已经忍够了,要不是之前听到风声,父皇要挑选合适的公主远嫁北国和亲,儿臣又怎么会忍到现在才让他死。” 什么毒打,什么伤疤,通通都是假的。 一介小小的武将,又怎么敢在长公主头上动土,那些伤口是她不久前开始悄悄自残的,虽然很疼,可只要一想到这事关她以后的幸福,她就能下得去手。 等到晏七七作为代嫁的和亲公主出嫁后,她便加快了速度,割出的伤口更多,接着便堂而皇之的下毒害了自己的丈夫,再到晏帝面前卖惨求饶颠倒黑白。 这一招果然很奏效。 三言两语就把晏帝打发了。 陈心柔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流出来,晏帝就已经为青儿想好了后路。 想到后路,陈心柔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便问道,“青儿,后面你是如何打算的,这次再嫁,一定要慎之又慎,寻觅一个好夫君。” 皇后说到好夫君三个字的时候,晏洛青没来由的脸色变了变,有了未出阁女儿的娇媚之态,语气娇嗔,“母后,您说什么呢,青儿只想陪在母后和父皇身边……” 陈心柔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拍了拍晏洛青的手,“这些话骗骗别人就行了,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要是有中意的,可以同母后讲,母后为你做主。” 饶是自己的母后开口问了,晏洛青也不想现在就告诉母后自己的想法,凡事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至于中意的人,她一直都有。 …… 长公主的夫君突然暴毙的事情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既然是传言,传出来的版本迥异,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传到最后貌似都变味了,都在传不知道这京中尚未娶妻的男子到底是谁那么有福气,长公主成了寡妇,乘龙快婿之位空缺,况且长公主年纪轻轻就守寡,晏帝特别心疼,已经放出话来,只要长公主有中意的人,他就赐婚。 一时间都淡忘了驸马爷的死,晏洛青一跃成了香饽饽。 这天晏帝趁着晏洛青不在,和皇后在说着体己话。 “青儿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陈心柔婉转一笑,“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青儿回宫就是回娘家,什么地方都没有娘家舒适。” 她这说的倒是实话,嫁为人妇的时候尚且还会顾忌一下别人,可回宫后就不一样了,无异于乳鸟投林,这后宫皇后是一宫之主,长公主自然会过得很好。 晏帝也放宽了心,“如此甚好。”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对皇后道,“青儿可否对你说过,中意哪家的公子?” 陈心柔知道晏洛青,自己生的女儿,心思是什么样的即便青儿不说,她心中早已一清二楚。 “回禀陛下,青儿念旧,昨日才对臣妾说过,要为她夫君守丧三年,虽然那武将对她很不好,可青儿说到底夫妻一场……” 晏帝的面色更加柔和起来,叹息了一声,“青儿真是长大了,如此也好,朕的女儿出嫁,也不急在这几年。” 晏帝走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晏洛青走了出来。 说是为夫守丧,可她今天穿了一声百花迎春裙,唇红齿白,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陈心柔看她这副样子也有些不解,“打扮成这样,是要出宫?” 晏洛青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母后您忘了?过两日就是女儿的生辰,每年生辰的时候女儿就会去许国公许世子那里求一副丹青,今年……”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陈心柔就是再迟钝,此刻心中也已经全然明白了。 陈心柔之前一直以为女儿爱慕许世安不过是少女怀春,说不定等时日一长也就淡了,可是她今天突然发现,原来青儿一直都把许世安放在心中。 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阻碍,许世安也是个福薄的,娶个名震天下的才女,都没捂热,第二天就归了西,而且据说还是新娘和小叔通奸。 虽然舆论已经被陛下压下去了,可也压不住市井之人的悠悠之口,照样传的沸沸扬扬。 想到这里,陈心柔突然心中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晏洛青,“青儿,那件事情,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晏洛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许世子的夫人,据说是被人下了药才……”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晏洛青脸色一变,“母后您可知道女儿是怎么嫁给那武将的?” 是了,青儿当时也是和人在寝宫颠鸾倒凤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母后,就是晏七七那个贱人使得坏,上一次让她逃过了一劫,这一次,她嫁到北国和亲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据说北国人各个生的高大威猛,一夜御十女,她那样的小身板一定会被折磨而死。” 晏洛青为什么会嫁给武将,明眼人都知道。 可是她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晏七七身上,这当然和皇后日以继夜的教诲分不开。 像是很满意她对晏七七的恨意,陈心柔脸上更是温柔和善,“好了,青儿别气了,贱人自有天收,你不是要出宫吗?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吧,莫要再耽搁了。” “等等。”晏洛青前脚刚要踏出门槛,又被叫住。 第317章早有企图 “怎么了母后?” 陈心柔一招手一旁的婢女马上就将一个锦盒放到了她面前,是一件素纱衣衫。 “即便是表面功夫,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这件衣服你穿着是好看,但不能现在穿,你忘了,你还在丧期。” 经过陈心柔一提点,晏洛青恍然大悟,顿时连连点头,“母后说的极是,女儿这就去换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在丧期,要是她穿的花红柳绿的出门,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又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素服淡妆总是没错的。 进了内室的晏洛青不光换成了素服,就连妆容都特意画得惨白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这还差不多,去吧,别让许世子等急了……” —— 许家人今天压根忘记了长公主今日会来府中,加上晏洛青阻止了婢女,说不用事先通知,都不是外人,直接去就可以。 此时许家祠堂内,许世文笔直端正的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满脸是汗,牙龈紧咬一声不吭。 等走近了才发现,许世文正赤裸着上身,后背鞭痕叠加,鲜血淋漓。 许丞喘了一口气后又继续挥鞭,“孽子,竟敢行如此苟且之事,要不是你大哥求情,只怕你早已身首异处!” 不得不说许家人很会颠倒黑白,明明是许世文被捉了奸,却将重点放在谁下药陷害这件事情上,如此一来,晏七七成了众矢之的,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当事人之一的许世文还好好的活着。 今日许世安被擢升四品大员,许丞心里的确很高兴,只不过凡事都有比较,这两个儿子在自己心中也是一样,不比还好,一比高下立现,想来更是生气,便开始翻旧账。 和许世安嫡母嫡子的出生不同,许世文只是一个庶夫人生的,从小得到的关心也没有许世安多,他越是想拼命证明自己,结果就越是适得其反。 二夫人在旁边流泪,却不敢吭一声。 在这个家她也是极为不受宠的哪一个,明明自己和苏氏年纪差不多大,偏偏那时候进来一个深受许国公喜爱的白千韵,国公一高兴直接给了白千韵一个二夫人的名头,而她竟然成了三夫人! 受了奇耻大辱的她也不敢吭声,好不容易熬死了白千韵,她才成了庶二夫人。 在许国公面前,她说的话没有一点力度,此刻若是不会看脸色去求情的话,反而会惹得国公更加恼怒,要是连她一起打,到时候连给世文端茶送药的人都没有。 大概是打累了,许世文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许丞这才命人将他拖了下去,自己甩下皮鞭往外走。 “父亲。” 许世安来的着实很巧。 他打完了,世安来了。 许世安锐利的双眸轻轻扫了一眼祠堂内的人,随即转头看向许丞,“父亲,儿子听闻您在惩罚二弟,特意赶过来,没想到……” 没想到还是没打死。 当然他的心底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来人,传御医过来!”许世安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人快马加鞭的去宫中寻求太医。 现在他有功名在身,请御医过来根本不需要太医令,只需要拿着腰牌去请即可。 许丞像是有些惊讶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生世文的气,“世安啊,为父打他也是告诫他,那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这个畜生竟然胆大包天到……” 后面的话许丞已经没脸再说了。 本来他也不想打世文的,可如今世安成了四品大员,要是现在不找个机会给他顺顺气,只怕后面世文的日子更加艰难。 但愿世文能明白吧。 没想到许世安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反倒来劝慰许丞,“父亲,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和那白家千金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其实之前二弟就同我说过,他欣赏白夕颜,要不是陛下赐婚,当时我还真有让他们结为百年之好的念头,可惜……“ 许丞一听瞳孔缩了缩,语气更加恨铁不成钢,”畜生!原来他早就有了企图!“ 许世安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父亲莫要生气,世文只是一时冲动,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话已至此,许丞只觉得唏嘘,他拍了拍许世安的肩膀,“世安,你才是我许家未来的顶梁柱,马上你就要去大理寺上任了,可马虎不得,赶紧去休息。” 许世安朝许丞拱了拱身,“那儿子就先告辞了。” 只是许世安从祠堂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小竹楼,而是左拐右拐走到了许世文的院子。 还没踏进门,就听见二夫人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老爷下手可真狠……这要是把你打残了可怎么办!他现在有嫡子撑腰是不稀罕你这小儿子了,想当初你为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听到这里,许世安平静的双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手上青筋暴起,接着他又长舒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慢步继续往里走。 “二弟,你在吗?”许世安故意大声说话,屋内的人顿时收住了声。 二夫人刘氏急忙出来迎接,面色微哂,有些不好意思,“世安来啦,那你们兄弟先聊着,我出去看看他的药有没有煎好。” 许世文大概也没料到大哥会来探望自己,挣扎着想起身,许世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你我亲兄弟,不用那么客气,还疼吗?” “不疼了,多亏大哥为我请了御医,敷了药,太医说好好将养着,不会落下病根。” “那就好,我也不知道父亲为突然对你下死手,是我来迟了。” 许世安这话乍听好像没毛病,但是仔细想就会觉得不对了。 第318章长公主中意的男人 他说他不知道许丞会动手,这不就是变相在对许世文解释,许丞打他这件事情许世安事先并不知情。 如此一来,他无意中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此事也正如许世安所料一般,许世文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眸光闪烁似乎不太相信,“大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你真的……不恨我吗?” 许世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掩饰眸中的快速闪过的暗芒,“世文啊,大哥成亲那日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说过什么,许世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对那日的记忆,只停留在为什么突然间自己会和白夕颜赤 裸相对的恐慌中。 还有白夕颜惨死,那满地的血迹在他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晚都将他吓得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汵涔。 那是他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此刻再提,只觉得羞愤难当。 “大哥不怪小弟就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那天晕乎乎的……”他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许世安勾了勾嘴明显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岔开了话题。 “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其他的。” 兄弟俩正说着话,外头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小厮。 “世子爷!” 听到有人叫唤,许世安借机站了起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许世安出去,身影挺拔玉树临风的站在门口不怒自威,“你是哪房的仆从?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到底是有官衔加身,说话已然有了官腔,现在他算得上是朝廷新贵,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之前慌里慌张的没觉得不妥,如今再见自家的仆人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许世安心中已然生出几丝不满。 “世子爷,长公主来了……”被骂的小厮浑身抖了抖,却还是硬着头皮禀告给了许世安。 许世安一愣:“晏洛青?她来干什么?” 仆人摇摇头:“小人不知,侯爷让小的过来知会您,请您速速去前厅……” 其实许世安很早就知道晏洛青对自己的心意,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过他。 许世安一开始就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她是君,自己是臣,君臣有别。 况且她也没有僭越过这条防线,未出阁之前还会找各种由头来见自己,他也不咸不淡的应付着,自从她下嫁给那武将之后便再也没有来往了。 今日又突然过来,着实让许世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长公主在等候,那就去吧。” 前厅主位上,晏洛青以大家闺秀的姿态坐着已经喝光了一盏茶。 就在俾女要换第二盏的时候,前院那里终于闪现了出来了一个衣袍角。 许世安喜欢竹子。 他曾经说过,“叶落偏根固,心虚节更高。”不光是他住的小阁楼种了大片的竹子,就连他的衣衫上都会有青竹作为点缀。 晏洛青熟悉他的一切,眼角扫到的时候明明内心狂喜,面上表现眉色平常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捏住梨花木椅背,控制自己要矜持。 “臣,拜见公主殿下。”许世安如今是四品官,自然要按照朝廷礼仪行跪拜之礼。 “许世子不必多礼,请起。”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朝他伸了过去。 晏洛青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微微有些抖,偏偏还要蓄意克制的样子,没有瞒过许世安。 只是晏洛青的手还没靠近他的衣衫边角,许世安已经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站到另外一边,语气淡得能被风一吹就跑,“不知长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像是许世安问到了她的伤心事,晏洛青的眼泪说流就流。 “世安,他走了,我成了寡妇……”这一次她直接叫了他的名讳。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面容,抽噎的声音,双眸湿漉漉的盯着他,宛如他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直和她刻意保持距离的许世安现在才发现晏洛青一身白衣,黑如绸缎的长发上别了一朵白色绢花,脸上未施粉黛,眼窝深陷,精神有些不好。 一副未亡人的打扮。 许世安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再次弯腰拱手,“长公主节哀。” 晏洛青知道许世安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平淡。 脸上寡淡,一点想要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 晏洛青虽然面上愁云惨淡,可是丝毫不妨碍她察言观色,从进门开始许世安的冷淡她也感受到了,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慌张,也不再故意和他套近乎,反正来日方长,她就不信啃不下这根硬骨头! 眉眼一转,语气婉转迂回,“我这次来,是想求世安哥哥一件事。” 按照辈分她应该叫许世安叔叔,可她从来不叫,这次也一样。 许世安也懒得计较了。 “长公主吩咐便是。” “他死了,我没什么留给他的,想请世安哥哥帮我描绘一幅丹青,我烧给他。”晏洛青表现出一幅重情重义的模样。 要是换做平常,许世安可能还会搬出北禹出来拒绝她,因为北禹擅长丹青,尤其是宫闱之中的女子素颜描绘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在他的笔下总能多出几分神韵。 现在看着她这副期期艾艾的样子,那拒绝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点点头,“那好吧,随我来。” 许世安住的小阁楼离前院很远,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深秋时节,别院的花草早已凋谢,竹林却一年四季翠如碧玉,将这小阁楼点缀的宛如仙境。 第319章非分之想 晏洛青一双眼睛提溜的转个不停,几月不见许世安身形貌似更加挺拔了,在这竹林点缀的鹅卵石路上,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真有种人约黄昏后的美感,真真觉得岁月静好。 “世安哥哥,我记得上次这片竹林被砍过,如今才几个月倒又茂盛起来了,我以后能来赏竹吗?” 许世安身形一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听得语气淡淡的,“之前的竹子招蚊虫所以砍了,现在这个和御花园的翠竹是一个种类。” 话中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都是一样的品种,没有必要专门到许国公府来。 晏洛青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她只是纯粹的想找话题,没想到许世安拒绝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的手又紧了紧。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许世安的画室。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只是每次呆的时间并不长,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只闻着纸张墨画飘散出来的味道就觉得分外亲切。 "长公主请坐。”许世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晏洛青犹豫了好久,才喏喏的出声,“世安哥哥,这里没外人不用拘礼,就叫我青儿吧……” 青儿是她的闺名。 这意思不言而喻。 许世安眼睛都没抬,他调着画板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的眼眸微微一缩,语气依旧,“长公主,下官要真是拘礼,就会称呼您为长公主殿下了。” “殿下”这两个字,如同神话故事中王母娘娘手中的一根玉钗,顺手一划,隔着浩瀚淼淼无边的银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划拨的泾渭分明,彻底掐断了晏洛青心中那一点仅存的非分之想。 晏洛青的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努力保持着一股公主该有的仪态,掩饰着尴尬,“那许世子你看本宫这个姿势还可以吗?” 她听懂了,将“我”这个称呼换成了“本宫”。 闻言许世安才缓缓抬头,嘴角弧度不变,“长公主自己喜欢就好。” …… 许丞屏退仆从,自己亲自端着两杯热茶到了许世安的阁楼。 只是他一双眼睛转了半天却没看见晏洛青的人影。 “长公主呢?” “走了。” “咣当”一声,许丞将热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许世安,“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呢?你没看出来她……” 许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世安打断,“看出来什么?看出来她其实目的并不在此,看出来她其实另有企图?” 这下轮到许丞说不出来话了。 原来世安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他是这个态度? “最近咱们许家风头太盛,长公主的橄榄枝不是不要,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许世安淡淡的说完,也不理会许丞,转身往门外走去,“今日我会去宫中谢恩,不回来用晚饭了。” 淡然的语气,仿佛是上司在命令下属,等到许丞反应过来,哪里还能看见许世安的人影…… 晏洛青前脚刚走,后脚许世安便换上官服进了宫。 太极殿内,晏帝端坐在玉案前,眸光冷然的看着跪在殿下的许世安。 “你可知道,你这身官服是谁赐予你的?”晏帝声音沉沉,面色不怒自威。 许世安不卑不亢,“陛下抬爱,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没想到晏帝听闻冷笑了几声,声音里夹裹着意味不明的嘲讽,“分忧?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许世安不明所以,抬起头眼神不解的望着晏帝。 “你应该听说吧,这身官服之所以穿在你身上是因为成国公的举荐,你觉得,对一个三番两次陷害他的人,成国公为什么还要好心的劝谏朕给你官职?” 从穿上这身官服开始,许世安心中就一直七上八下十分不安,如今听晏帝提起,只觉得什么东西要在脑中破壳而出。 “知道为什么成国公能在这暗潮汹涌的朝堂中屹立数十年不倒吗?许世安,成国公可比你那个酒色缠身的糊涂爹强多了,他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避其锋芒。” 要是到这里许世安还不明白,他也就枉费了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头了。 原来这官职表面上是成国公卖给他的一个人情,却也将他推到了这大浪滚滚的台前,朝中多数都是老臣,三足鼎立的局势是晏帝默许过的,同时也是为了方便他牵制住各方势力,达到一个均衡点。 一旦一方露出锋芒,不用晏帝动手,另外一边就会群起而攻之,极力打压。 如今许氏父子皆在朝中为官,看着是平步青云,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人一旦得意,便会露出马脚,许丞还在沾沾自喜许家后继有人,却不知道对准他头颅的尖刀早已擦拭亮堂,就等着致命一击了。 “陛下,难道他知道臣已经是陛下的人了吗?” 要真是如此,那晏天霁也太聪明了些。 难怪能坐到如今的高位,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晏帝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应该还不知道,但是你父亲这些年中饱私囊吞下的财产他应该心里清楚,许世子,将来的某一天,你可要做好大义灭亲的准备……” 话已至此,许世安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跳的飞快,这并不是喜事,这是一个早已经提前就为他挖好的坑,试想要是哪一天许丞东窗事发,儿子审问父亲,这世间难道还有比这更为诛心的事情吗? 成国公这是老谋深算,草蛇灰线绵延千里,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看来,许丞之前在朝堂上三番两次针对晏家的事情终于开始反噬了。 第320章一厢情愿 “当然,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许丞老老实实的,让他安享晚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太后一直卧床不起,她安插在朝中的势力和眼线也开始按捺不住了,退潮之后好打鱼,小鱼小虾都被冲到了岸边,光是收拾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如此说来,许世安交上来的那本账册还真是帮了大忙,晏帝神色缓和了些,“朕也不会亏待你,你还年轻,身边不能每个体己人,有没有中意的女子?”晏帝似乎很关心他。 许世安袖笼里的手微微紧了紧,面色平静,“微臣多谢陛下厚爱,夕颜去世不久,臣已经决定三年之内不考虑婚嫁之事……” 三年…… 他记得青儿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晏帝眸光微敛,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样也好,太快娶亲容易有流言蜚语,等事情慢慢淡了才是上上策,” 许世安没有猜透晏帝的想法,晏帝却自以为掌握了面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年才子,眼中困意涌现,“朕乏了,你跪安吧。” “微臣告退。” 出来已是晚上了,沿着太极殿的白玉台阶而下,许世安一抬头就看见漆黑夜空中闪烁着最亮的一颗繁星,那是北辰星,一直稳稳的遥指着北方。 迎着秋风,吹散了他最后的伪装,终于忍不住呢喃出声,“七七,你还好吗?” …… 晏洛青从许国公府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晚膳也借故说不吃了,陈心柔到底放心不下她,便亲自让御膳房做了一碗银耳薏米粥放在食盒里让婢女端到了畅音殿。 这是她未出阁之前所居住的地方,现在她丧夫后回到皇宫,陛下便亲允她就回原来的地方继续住着,皇后过来发现贴身伺候的婢女全跪在殿门口的走廊上。 “长公主呢?” 陈心柔久居深宫,虽然不受陛下宠爱,但到底治理后宫多年,在众人面前余威犹在,简单的一句话,吓得跪倒在地的婢女们更是头也不敢抬。 ”你说。“皇后指了指在最前面垂头挨罚的婢女。 “娘娘,公主已经关在房里快两个时辰了,送进去的饭菜都……都被砸了,还把奴婢们赶了出来……” 自己生的女儿,皇后自然是知道脾气的。 上一次闹脾气还是听说晏七七落水后清醒过来的那次,今天又是去了许国公府后才闹得脾气,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应该是在许世安那里受了气。 “你们都下去,去库房重新挑几个颜色鲜艳的饰品送过来,记得,内侍监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本宫养的猫不小心打碎了。” “是。”几个小丫头如获大赦急忙走开了。 “吱呀”一声,皇后推门而入,入眼之处全是散落一地的丹青画像,她朝里看了看,果然就瞧见只着了一件轻纱单衣的晏洛青双手抱腿,呆坐在床榻边。 陈心柔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晏洛青的身边,将散落在地的画像一一捡起来卷好。 一边捡一边感叹,“后宫常说红颜弹指老,母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觉得自己一定会嫁一个自己喜欢,同样他也喜欢自己的人,然后两人携手白头。”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 “十多年过去了,我芳华不再,你父皇身边的女人换了无数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得宠,失宠,打入冷宫,郁郁而终,比御花园的鲜花盛放到枯萎的时间还短,即便如此,可最后屹立不倒的,只有我一个。” 将画全都收拢之后,陈心柔弯腰将晏洛青拉了起来,“女儿,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晏洛青红肿着双眼摇摇头。 陈心柔隔着冰冷的护甲掏出手绢替她抹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只有这里坚硬如铁,才不会伤人伤己,青儿,你懂吗?” 这世上感情的付出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高墙宫苑里深宫寂寞,她没有绝世的容貌,靠美色根本就留不住风流的晏帝。 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不过比起那个死了的贱人,我还是有几个月的快活时光的……”她说的没头没尾,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晏洛青自然也没有注意。 年轻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和皇帝举案齐眉,可现实很快就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进宫三个月,陛下来她宫里的日子屈指可数,尤其是在生下晏洛青之后,更是嫌弃她肌肤松弛,嘴上不说,每次侍寝之日陛下总是草草了事。 女人的心思细腻又敏感,男人一旦对自己不上心,马上就会察觉。 可即便是察觉了又能如何,身为皇后,她不仅不能闹,还要对陛下的其他妃子笑脸相迎,皇后统率六宫,不能恃宠而骄,即便是心在滴血,也要笑容满面的将一个个活力无限,青春美貌的女人送到陛下的床上。 “母后知道你喜欢许世安,可是现在不能着急,你的心思母后都能看出来,他也一定看出来了……” 陈心柔话音刚落,晏洛青发直的眼珠子动了动,“母后,你说他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装傻呢?还对我说要为妻守节三年……” 他和那白夕颜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又何来守节一说,无非就是拒绝她的托辞。 “所以母后才对你说先别着急,你和母后不一样,你是受万千宠爱的公主,这天下都是你父皇的,既然这么多年你都等了,那三年之期你又等不得了?再说了,他娶谁,是你父皇一句话的事。” 晏洛青眸光一亮。 对啊。 许世安看着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 可如果真的守节三年的话,那也就是说不光是她,是整个大晏国的女子都没有可能嫁进许家,如此一来,最有胜算的还是她! 晏洛青整个人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明白了。 第321章动心了 “想通了?那现在可以用膳了吗?”陈心柔知道女儿聪明,一点就透。 晏洛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很饿,加上又闻到了米粥的香味,瞬间食指大动,端过粥碗不顾仪态的将粥喝得一滴不剩。 吃饱喝足有了精神气,她的眼中又有了神采,“母后,其实我知道他喜欢晏七七。”她嘴角噙着冷笑,“不过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得到了。” 殿内大亮的烛火半晦半明的照着她幸灾乐祸的面容,无端让人心中发寒。 …… 即便是远在北国,依旧被不少人惦记的晏七七,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姬霄的马车上。 “晏姑娘,你是直接回药王谷,还是要在淮南城停留?” 姬霄已经知道了晏七七是女儿身,自然要换称呼。 离开姬府的当天,两人敞开心扉,晏七七也向姬霄道了歉,告诉她自己男扮女装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等时机成熟,她一定会据实以告。 姬霄也十分大度,他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他看着晏七七的时候,心中无端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情愫来,又怕看久了她会有所察觉,只好迫使自己正襟危坐的望着一边,不敢直视她。 这一路上晏七七心事重重,姬霄心中却五味杂陈搅得他心绪难安,两人各有心事都已经快到淮南城了竟然没说上五句话。 “有劳姬公子挂心,目前我还没想好去哪里,只是……我想把这些药草都卖了,你没意见吧?” 这些药材当初姬霄送给自己的时候她就不想要,无奈姬霄一直要她收下,盛情难却她只好照单全收。 姬霄大概从未见过像晏七七这样的姑娘,一说她要卖药材,虽然开始惊讶了一会儿,不过很快面色就恢复如初了。 姬霄看向晏七七的时候,眼中似有碧波微漾,“当然,这些都是赠与姑娘的,你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 他本来就长得俊逸,一张脸无论何时何地都和风霁月的,一笑更是如春风拂面,要不是她活了两世,见到的帅哥本来就多,说不定真要被他的笑容迷晕过去。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晏七七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甜甜一笑露出唇边的小梨涡,“那我就放心了。” 姬霄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神,转瞬间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着咳嗽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一边。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静默,只有车轱辘碾压在鹅卵石的道路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听着尤为清晰,突然马车猛地一顿,晏七七没注意差点摔下去,还好姬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滚下来。 “怎么回事?”姬霄右手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音调陡然变得严肃。 “公子,前面有北国官兵挡道了!我们过不去。” 凉州是个很奇特的地方,一半为大晏国的地界,一半为北国地界,而恰好淮南城就在这两国边境的中间。 地形划分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线,明明是一条路,偏偏一左一右划分成了两个国家。 因此淮南城里除了有大晏国的士兵,还有北国驻守边关的将士。 马车夫能够一眼认出来,也是因为北国士兵的服饰为暗红色,一眼就能区分。 “奇怪,没有听说要打仗的消息,为什么会有北国摄政王的亲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晏七七心中陡然一惊。 北国摄政王! 那不就是代表着这里离北国国都已经很近了? 晏七七眼中有亮光在闪烁,“姬公子,这里是不是离广都相隔不远?” 姬霄好奇的看了晏七七一眼,点点头,“不错,从凉州出城往北二十里就是北国广都了,晏姑娘问这个,难道是想把这些药材贩卖到北国?” 北国是游牧民族,药材对他们来说的确是稀有物,在凉州卖的确赶不上去广都,价格起码要翻三倍。 晏七七黑亮如葡萄的双眼盈盈流光,言语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可以去吗?” 要是可以去她一定要去皇宫打听北国太子到底如何了。 虽然她不想和他成亲,可她已经被赐了婚,加上北国太子还救过她一命,知恩图报是她做人最起码的原则,到时候要是两人能和平解除婚约那就再好不过了。 晏七七想的很周全,丝毫没发现姬霄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姬霄想起来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在鸟叫蝉鸣的夏夜背着他去南海海边看星星。 浪涛声拍打着海边的碎石,星星和明月照耀折射下来的光芒在岸边闪闪发亮,星辰汇聚,美不胜收。 而如今,他竟然在一个女孩子的眼睛里看到如银河汇集而成的星光,灿若星辰,眼如弯月,惊喜的问他,可不可以。 他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 记忆中的美景无比清晰的闪现在自己眼前。 姬霄觉得耳边嗡嗡的,周围万物都变得虚无,眼里,身边,心上,通通只有这个女子的存在,清晰无比。 “对了,你怎么知道那是北国摄政王的亲兵?你见过?”晏七七和刚才蔫蔫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姬霄嗯了一声,“我常年在这里做生意,有时候和北国富商间有往来,之前北国摄政王寿宴的时候我也有幸列席,亲眼见过,他的亲兵腰间都有虎豹铠甲。” 那就是了。 连摄政王都见过了,自然也见过他的亲兵。 “那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晏七七这句话反倒是提醒了姬霄。 第322章唾手可得 他再次挑帘吩咐车夫,“就在这里停下。” 转头看向晏七七,“晏姑娘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晏七七是个哪里有热闹就想往哪里凑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马车上呆得住,她一听说姬霄要过去看,立马蹦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姬霄只是顿了一下,想了想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事,便点头,“也好。” 两人下了马车,前面的官兵也越挤越多,姬霄在此时回头,将右手伸到晏七七面前。 “晏姑娘,等下人多拥挤,你还是抓住我的衣袖比较好。” 自从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之后,处处小心为她考虑,就连现在要下地走路,都将最坏的情况先考虑到,晏七七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来。 见晏七七未动,姬霄以为她还在避讳,急忙解释,“晏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隔着衣服应该没事吧……” 他问的太过小心翼翼,晏七七有点想笑。 姬霄是个正人君子,自己没必要再防着他,两人已经是朋友了他还是束手束脚,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晏七七就想逗逗他。 “姬公子,你知道我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她面色看着淡漠,心中已经要笑开了花。 一看她神情严肃,姬霄还真停下来仔细的想了想,然后不确定的回答,“是医术?” 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姬霄发现晏七七的医术相当厉害,凝儿的哮喘之症用了她开的药方以后已经好太多了。 晏七七赞同的点点头,“你猜对了,我别的本事没有,唯有一身医术走天下,银针在手天下我有,谁要是敢欺负我,我扎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这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一想到她娇小的身子将别人扎成刺猬的样子,姬霄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信晏姑娘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看他实在是太过拘谨,晏七七干脆牵起他的衣袖往前走,“别晏姑娘前,晏姑娘后了,我听着别扭,你以后就叫我七七,我就叫你姬霄如何?”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又将他往前扯了扯,往人堆里挤过去,“既然要看,那就快点,人越来越多,我们都要挤不进去啦。”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淮南城靠近边关已有凉意,有一个漂亮的少女牵一位俊逸公子的衣袖在大街上飞奔,裙摆飞扬,引得路人艳羡不已,纷纷回头。 姬霄也在这么看着晏七七。 等停下来的时候,他的心跳的飞快,咚咚咚,像是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一样,只能呆呆的,任由晏七七拉着他往里面挤。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晏七七却懵了。 那是一张用烫金纸密密麻麻写的布告,但是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蝌蚪型的文字,她从未见过。 “你认识吗?” 晏七七停下来的时候,牵住姬霄衣袖的手已经极其自然的抽了回来,姬霄的鼻尖甚至还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晏七七问了他什么,他压根没听进去。 “姬霄?”晏七七见他双眼发直,只好再问一遍。 姬霄一震,见晏七七秀眉微蹙有些不解的望着自己,他有些心虚,急忙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道,“七七,怎么了?” 晏七七指了指墙上的烫金纸,“你能看得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我不认识。” 姬霄常年在边关,语言障碍是生意往来的大忌,他生意能做这么大,应该能认识吧? 果然她没有猜错,只听姬霄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这上面是北国摄政王发的特招令,说北国太医馆要招募新学徒,不管是北国人还是晏国人,只要交一千两银子报名费,医术能通过太医馆的考核,就能成为正式学员,第一名奖赏黄金万两,药材墨佛手一只,擢升五品太医进宫……” 后面的晏七七再也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只有“墨佛手”这三个字在盘旋。 她为了这株药材,不惜离家出走,本来想着既然已经被药王收为弟子了,莫佛手已经是唾手可得之物,但是现在又有另外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 北国太医馆招生,只要是第一名就能得到墨佛手,机会唾手可得要不要抓住? “再帮我看看,上面有性别要求吗?” 晏七七心跳的飞快,如果不限制性别那就是老天在给她指路! 姬霄一愣,“性别?” “就是有没有说只招男弟子,不招女弟子?” 姬霄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摇了摇头,“上面没说,只限制了年龄必须要到十六岁。” 那就好办了。 看着晏七七兴高采烈的眼神,姬霄瞬间明白过来,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七七,你该不会是……” 晏七七也不打算瞒他,“不错,我想试试。” 太医馆博采众长,既没有性别牵制,又能学到医术,最关键的是还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墨佛手,最为最要的是,既然能进到北国太医馆,那离进皇宫又进了一步,她要搞清楚太子到底有没有被安全送回来,一举数得,简直完美! 姬霄一听脸色骤然就变了,“七七,那太医馆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儿家……” “我一个女儿家怎么了?上面说了不收女人吗?还是姬公子觉得,女儿家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绣绣花伺候相公?” 晏七七温柔的时候和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可她脾气十分执拗,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见姬霄有意阻拦自己,她顿时脸色一变,稚嫩又娇俏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威严,竟然堵得姬霄哑口无言。 第323章不后悔 姬霄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性格和说话方式如此奇特的女子,猛地一想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大众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看来并不是循规蹈矩的理由。 面对七七的疑问姬霄非但不生气,反而心中又涌起一股别样的悸动,看她的眼神更是炙热了几分。 同时心中又觉得有些惭愧,七七一个弱女子尚有如此觉悟,他一个七尺男儿反而前怕狼后怕虎,着实不是君子所为。 刚才被晏七七一顿驳斥,只觉得胸中豪气激荡,“好,七七,你要去我支持你,别的我帮不上什么忙,那一千两的学费我出了。” 晏七七急忙摆手拒绝,“不必劳烦你了,这次为令妹诊治的诊金还在我兜里热乎着呢,我有的是钱,只是那马车上的药材,现在来不及处理也不可能带走,你还是收回去吧。” “也好,就当是暂存在我这的,七七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随时来取。”既然她要进太医馆,那两人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姬霄说完,想了想又从腰间扯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放到她的手上,“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姑娘珍重,我在北国也有几分薄面,如若姑娘遇到危险,在危及关头,这玉可保佑姑娘平安无恙。” 晏七七急忙拒绝,“不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看这玉佩上挂着的穗条和光洁程度,只怕是姬霄常年佩戴的随身之物。 玉能挡灾,这块玉应该跟了姬霄很长时间,这个时代的人,会在刚刚出生和成年礼的时候各选一块玉佩作为本命玉,有些人甚至是一块玉从出生起直接戴到去世。 故而很多年轻人会以玉佩作为定情之物,相当于交出了自己整个身家性命。 现在姬霄将自己的贴身玉佩给她,没有要求,只是说要保她平安,如此重礼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收。 没想到这一次一直温文尔雅的姬霄语气十分强硬,一直将玉按在她手心里,“七七你一定要收下,也算是我替凝儿报答了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那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哪天想起来后悔了,我随时还给你。” 姬霄被晏七七这句话逗笑了,他眉眼微弯摇了摇头,声调儒雅,“给你,我不后悔。”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晏七七却下意识的忽略了,又听见前边不远处在敲锣打鼓的吆喝,一看才知道,在布告栏的旁边,早就支起了一个报名台。 虽然一千两银子是很多中等之家一年的生活费,可很多人还是架不住布告上那句“第一名赏金一万两”的诱惑。 万一拔得头筹,不光是扬名立万,更有丰厚的奖励。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报名台上就熙熙攘攘的围了很多人。 “时间不早了,姬公子请回吧。”晏七七挥手和姬霄告别,转身就走到了报名台那里。 淮南城也不算小,加上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长队都排了百米的距离,放眼望去都是些年轻稚嫩的面孔。 晏七七突然有种自己在现代参加国考的感觉。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翘首以盼。 观察了一圈,晏七七还真发现这么长条的队伍中只有她一个女子。 站在一大堆素色衣裳的男人中间真如鹤立鸡群一般。 那些人都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晏七七,虽然嘴上没说,但手里指指点点的,嘲讽和不解的目光全都黏在她身上。 本来她是准备易容的,不过那布告上没有说不允许女子参加,加上在这边境没有人认识自己,如果能够入选太医馆她总不能靠女扮男装过一辈子吧,加上洗澡也是个大问题,还不如就这样以真面目示人。 既然决定来了,她自然也就准备承受与之而来的非议。 看就看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逶迤的队伍进展很缓慢,快到晏七七的时候已经要日落西沉了,但是报名的大部队依旧看不到头。 就连晏七七都不得不咋舌,看来这太医馆太能吸引人了,这北国摄政王也真是会做生意,报名费一千两,第一名的奖金只有一万两,单单奖金都能从这长长的队伍中凑出几百个一万两了,既打响了名头,又能赚钱,还能招揽人才,简直一举多得。 这北国摄政王要是放到现在也是妥妥的商业奇才。 晏七七一边神游天外,步子也没停,跟着缓慢的队伍前行。 “下一位。” 好不容易排到她了,没想到填写报名的官员直接略过她,朝她背后的人喊去。 后面的男子上来就将晏七七挤到一边,双手将银票奉上之后,将自己的铭牌放到官员面前,看着那人勾了一下,那男子便欢天喜地的过去了。 晏七七等那男子走开,正要上去报名,那登记的官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又直接招呼下一位。 这下晏七七站不住了,伸手将正要上前的男子拦在身后,一双杏眼定定的看着坐在一边的官员,“大人,我也是来报名的,为什么要让他们后来的插队?” 那两名官员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这位姑娘,我们是招太医馆的学生,不是招绣花裁剪的织女,你看看,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周围哄堂大笑。 “这女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凑到男人堆里做什么?” “就是,她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刚才可是看见太医馆使令的侄儿也来报名了……” “谁说不是呢,没听过太医馆还有女人的……”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几方夹击,晏七七却不为所动。 第324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众人冷嘲热讽她浑然不在意,信步走到台前,声音如山间布谷鸟清脆,朗声质问,“两人大人,既然你们说不收女子,那为何又不在那征召告示上说明?” 坐着的两名官员面面相觑,对望一眼,找了个说辞,“这不用说明,向来这样的比试是不允许女子参加的。” 晏七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既然大人这么说了,我这里有五千两银子,在座的各位要是能够在这布告里找出一句话,或者说一个字,上面明令禁止不许女子参加的话,这五千两我白送给你们!”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女子出手如此大方,这五千两可是太医馆第一名奖金的一半! 当下有几个排着队正觉得枯燥的学员赶紧跑过去看,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兴高采烈的去,霜打了一样蔫蔫的回来。 “上面的确未曾说不允许女子参加比试……” “那好,既然如此,我想问问两位大人,这布告是由何人颁发?”晏七七掷地有声。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上面有北国摄政王的金印,红灿灿的印鉴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那两个官员搞不懂晏七七要做什么,却还是如实回答,“此乃我北国摄政王亲自颁发,怎么,姑娘还要质疑它的真实性?” 晏七七摇了摇头,“质疑谈不上,我是想说既然是摄政王亲自颁发的,上面也未曾有半个字提到不允许女子参加,那两位大人为什么不上行下效,反而说一套做一套,将我等愿意参加比试的女子拒之门外,敢问摄政王知道两位大人在这里阳奉阴违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两个官员竟然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面面相觑。 “可是我朝历代都没有过女子入学的先例,姑娘还是请回吧。”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姑娘,钻了空子让他们颜面尽失。 晏七七却不肯善罢甘休,“既然没有说,那我要求入学也是合理的,报名费我也会如数交齐,能不能留下,大家各凭本事。” “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不能把她轰走,否则传出去毁了摄政王的名誉,他们两人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说得好!” “啪啪啪!”晏七七耳边响起几声拍手叫好的掌声,闻声回头,她一眼就看见身着一身异族服装的女子昂着头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晏七七隐约觉得这个女子很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头戴一圈朱玉翠石串联而成的头饰,青丝如上好的绸缎,服帖的披在双肩,穿着一身雪白的狐皮对襟袄,下身穿着海棠红流云百褶裙,款款而来。 柳眉飞斜一双含着春水的杏眼,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唇含珠,窄肩细腰身婀娜,声音如山涧溪流叮咚作响,仪态万方,贵气逼人。 好漂亮的女子! 晏七七呆了呆。 那两位官员看见那女子更是浑身一震,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跪下行礼,“下官拜见辰阳县主……” “县主”这个称呼虽然听着不大好听,但它其实就相当于晏国的郡主,晏七七心中一动,看这女子的穿衣打扮,应该大有来头。 难道,这女子是宫中某位娘娘?那也不对啊,北国皇帝可是独宠皇后的,并没有妃嫔。 再说了这些官员都隶属于摄政王,摄政王大权在握,又怎么会把皇宫某些有名无实的人放在眼里。 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对这位辰阳县主如此客气,想来也大有来头。 她长得漂亮,年龄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多岁了,仪态从容,身边服侍的都是女子,并未曾见到男子随行。 直到后来晏七七才知道,面前这位贵气逼人的辰阳县主原来是摄政王郝连辰的义女。 她本来是郝连辰部下的女儿,在一场战役中父亲战死,母亲一病不起也随父亲去了,郝连辰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 郝连辰未曾娶妻,但府中嫔妾很多,见郝连辰喜欢这个女孩子,嫔妾们使出浑身解数来巴结她,所以别人府上的义女需要仰人鼻息,她却不用,又因为聪慧善解人意深得郝连辰喜欢,出入随行风光无限。 在她及笄礼后,摄政王特意请北国皇帝赐了自己名讳中的“辰”字,以“辰阳”为封号,封她为县主,可见摄政王对她的喜爱。 出行都是前呼后拥,比真正的公主排场还要大。 “齐大人,马大人,这位姑娘说的没错,义父从来没有说过不允许女子参加太医馆甄选,相反他还鼓励女子也应该骑马射箭,怎么,两位大人如此不作为,是把义父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如果晏七七的那番疾言厉色没有起到震慑效果的话,那刚才辰阳县主的这番话就如同惊雷阵阵,霎时就将两位官员镇住了。 两人再次匍匐在地,高声喊冤,“辰阳县主息怒,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便是最好,今天本县主前来,也是要报名的,两位大人,你们觉得行不行?” 齐大人和马大人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只恨不得将报名册双手供奉到这县主的面前,“县主亲自前来,下官不胜惶恐。” 辰阳县主没有理会他们,转头看向晏七七,“那刚才的姑娘,现在可以同我一起报名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请。” 果然有靠山就是好办事,刚才晏七七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大堆,还不如这辰阳县主的一句话。 “这位姑娘先来的,就让她先填吧。” 第325章试探底细 辰阳县主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名册,拿起来放到晏七七面前。 “多谢。”晏七七也不扭捏,接过笔唰唰的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余七七?” 晏七七不置可否,“在下余七七,刚才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晏七七留了个心眼,她是大晏册立的和亲公主,名讳和封号都会传达到北国,不得已不能表明身份,现在太子下落不明,她只能先隐姓埋名。 再者,”晏“这个姓是国姓,北国这边不可能不知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话音刚落,旁边两位大人便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大胆!见到辰阳县主还不跪下!” 辰阳县主丹凤眼微微一扫,那两人都不说话了。 “ 我和这位姑娘很有缘,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她一发话,自然没有人再敢置喙,噤若寒蝉退到一边去了。 辰阳县主接过晏七七递来的笔,在报名册旁边的一栏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甄惊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名字取得着实大气。 “这是我的名字,姑娘看着不像是凉州人,也不是北国人吧?”甄惊鸿貌似无意的开口。 晏七七心中一动,这个女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她不答反问,“哦?那辰阳县主不妨猜猜,我是哪里人?” 晏国和北国两国毗邻交界,可是很多地方语言依旧不互通,而这位传言中养尊处优的辰阳县主的晏国话却说的这么好,着实让人很好奇啊。 “我猜,你是晏国人。” 甄惊鸿话音刚落,晏七七赫然抬头,眼中是藏匿不住的惊讶,“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见她神色有异,甄惊鸿掩嘴而笑,“余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年幼之时曾随义父到晏国,见识到了那里的风土人情,所以我才央求义父为我请了老师,专门传授我晏国语言。” 她虽然说得漫不经心,可是晏七七心中却十分惊讶,看来摄政王很宠爱这个义女,竟然还专门为她请了授课师傅。 “县主博闻广识,又怎么会想到来太医馆学艺呢?” 按照晏七七看来,甄惊鸿深得摄政王喜爱,不说上九天揽月吧,起码她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实在没必要来吃这个苦。 如果说是为了那一万两银子就更不可能了,摄政王富可敌国,光是这县主头饰上的那一串蓝宝石镶嵌的配饰都不会低于十万两。 这只是晏七七随口一问,没想到甄惊鸿真会回答。 她面容羞涩,完全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实不相瞒,我是为了一个人。” 看她娇俏的面庞,欲语还休的样子,晏七七瞬间心如明镜,“是男人吧?” 甄惊鸿的脸更红了,嗯了一声。 这下轮到晏七七讶异了,甄惊鸿身份如此贵重,而且人又漂亮,单单是站在这里就让人觉得光华万千不可直视,能让她心生爱慕的男子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到了酉时,报名时间已经截止,或许是因为辰阳郡主的到来让本来沉闷的地方变得躁动,前来报名的人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齐大人和马大人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今天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摄政王肯定会夸奖他们办事有力。 好在准备工作做得也很充分,学员虽然多,但是要经过初步的考核才能进入太医馆进一步学习,本地学员可以回家休息,明日再去训练场,外地学员则住进太医馆专门安排的驿馆。 晏七七和辰阳县主是报名人员中仅有的两名女学员,虽然甄惊鸿有地方住,但两位大人为了防止万一,还是特意安排了一间上等房给她,刚好甄惊鸿为她说过话,其他人也不敢再怠慢晏七七, 同样晏七七也得了一间上等房。 晏七七躺在软乎乎的被子中间,劳累了一天,困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不一会儿眼皮都撑不住,头一歪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回到府上的甄惊鸿发现大厅里还亮着烛火,她屏退了丫鬟,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跑到门口,伸出一个脑袋朝里面张望。 大厅里灯火通明是没错,可是却空无一人。 “鸿儿,这么晚去哪里了?”威严中又带着些许宠溺的声音在甄惊鸿耳边响起,神经高度紧绷的她被吓了一大跳。 一颗已经蹦到了嗓子眼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更是要跳出来。 到底是过了门禁时间,内心有愧的她扯住郝连辰的衣袖就开始撒娇,“义父又吓鸿儿,今天出去买了些胭脂水粉,还带了义父您最爱吃的糖炒栗子,我这就剥给您吃。” 郝连辰从鸿儿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将她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她的古灵精怪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每当她做了什么坏事无法收场的时候,总会撒娇,再让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越是乖巧,就说明闯的祸就越是大。 郝连辰没有拆穿她,跟着她走进大厅坐在了梨花纹木椅上,静静的看她究竟会耍出个什么花样来。 “来,义父,您尝尝看,这可是我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 颗粒圆润饱满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郝连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 “怎么样,不错吧,是不是您最喜欢的味道?” 甄惊鸿亮晶晶的大眼扑闪着,渴求表扬的样子像极了珍藏在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 一瞬间他失了神,久久没有回答。 “义父?义父您怎么了?” 听见叫喊声的郝连辰这才重新回过神来,眼中的迷茫和温柔之色顿时也消散的无隐无踪,双眸又恢复成了往常那般的锐利深沉。 第326章囚禁 “买栗子需要一个下午吗?本王听齐副将说在闹市口看见了你,而且你还和他们论理来着?“郝连辰的语气不咸不淡。 却陡然让甄惊鸿的心跟着抖了抖。 结结巴巴的,却还是不承认,“没……没有啊……他们是不是看错了?” 她还没想好进太医馆的事情要怎么跟义父开口,没想到义父反而先质问起她来了,问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郝连辰一看她躲闪的眼神,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哼了一声,“下午和齐副将理论的时候不挺能说的吗?怎么一回来就哑巴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甄惊鸿暗暗一咬牙,豁出去了。 “义父,太子不是在我们府上吗?据说他病的十分严重,我知道您招揽太医馆的学子目的是要寻找能诊治太子的奇才,我也想去学医,我和太子从小……” 剩下的话还在喉间没来及说出来,就被郝连辰极其粗暴的打断,“放肆!堂堂县主不在家识文断字,跑到大街上去抛头露面成为全城谈资,你将摄政王府的脸都丢光了!” 甄惊鸿没想到义父的反应这么大! 她觉得十分委屈,“义父,鸿儿没有,鸿儿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治好太子哥哥……”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更让郝连辰怒不可遏,“治好他?你叫他太子哥哥叫的亲热,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他病好登基,头一个就会拿本王开刀,等本王沦为阶下囚,你猜你的太子哥哥对我会不会如同你一样心慈手软?” “义父,不会的……”话说到这里,甄惊鸿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是她大意了,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她发现两辈人之间的嫌隙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消弭的,双方已经全无信任可言,只想逮着机会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义父,您招揽天下奇才并不是想要为太子哥哥治病,您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对不对?太子哥哥能不能活着出去,全凭,全凭您一句话对不对?” 只要一想到太子被囚禁在府里,甄惊鸿的喉间就一阵发酸。 她掷地有声的质问并没有等来回答,郝连辰脸色阴沉如墨,眸光深深大吼一声,“来人!” 摄政王府戒备深严,并不是眼前看着空无一人时就表示真的没人,王府周围安插着无处个暗卫和眼线,铜墙铁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如今摄政王对外宣称太子在府中静养,两支一百人的禁卫军昼夜轮流巡视,牢不可破。 他话音刚落,从暗处就闪出两个身穿铠甲蒙着面的暗卫,“王爷!” “将辰阳县主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一步!” “是!” 往常甄惊鸿要是惹摄政王生气了,虽然还是会被关禁闭,但还是能允许她在王府内活动,但是这次是不允许她出房门。 就算此刻她心里再怎么着急,也知道不能再和摄政王硬抗了,说不定惹恼了他,太子哥哥会更加危险,倒不如此刻先安分几天,既然打着太医馆招学员的旗号那势必是想找几个好控制的大夫指鹿为马。 如今当务之急是希望太医馆的学子中能有明辨是非的,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夜深了,摄政王府里却依旧烛光摇曳,大有点燃到天亮的架势。 …… 负责招收太医馆学子的官员齐兴今日很是惶恐,往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摄政王一次的他,竟然在今天会接二连三的近距离觐见王爷!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些日子去祖坟上烧的那些纸钱起作用了,祖上显灵在帮助自己。 高堂之上端坐着的王爷脸色沉沉,摇曳的烛光让他的脸变得时明时暗,齐兴谨慎的抬头看了王爷一眼,发现他阴鸷的双眼也在看自己,吓得一个激灵,头便埋的更低了。 “齐兴。”威风凛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阵阵惊雷,炸的他头晕目眩。 王爷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末将在!”他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眼角扫过,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边有一蟒袍暗纹,接着他被王爷亲自搀扶起来。 他和王爷身高差不多,但是长年累月的伏低做小让他的后背微微拱起,不及摄政王虎豹英气之万一。 “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简单的几句话,却比黄金万两的赏赐更加让人心情愉悦。 王爷在赞扬自己! 齐兴瞬间明白过来,王爷应该是夸赞自己及时给他禀告了辰阳县主的动向吧。 “多谢王爷夸奖,末将自当竭尽全力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此时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他又怎么会错过如此良机。 “时间还早,你仔细说说,辰阳那丫头还做了什么事?一一道来。” 今日能够来到摄政王府,且是座上宾的待遇,能让齐兴在那些部下面前吹嘘一年,如此大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 “回禀王爷,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窗外星辰闪耀,屋内烛火通明,齐兴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巨细靡遗的统统说给了郝连辰听,无一遗漏,说完后齐兴一连喝了两大碗清茶,冒烟的嗓子才舒缓些渴意。 郝连辰目光锐利如刀,“你是说,有个不是凉州城的女子也来报名了?还是辰阳要你收的?” 齐兴现在想起这件事情心里还是愤愤不平,想起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更是心头火起,“是的王爷,当时那不知来历的小丫头搬出王爷来说事,说王爷您并没有说过女子不能参加,不巧县主又来帮腔,末将不好多说,只得让她报名了。” 第327章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可知道她是哪里人氏?”郝连辰想的比较长远,如今太子下落不明,自己府上的那位又是临时冒充的,要是别国的探子冒充太医馆学子的身份混进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齐兴却摇摇头,“不曾探听到她是哪里人,只知道听口音不像是在凉州常住的,而且出手十分大方。” 查不到来历,身上又有钱财,难道真的是别国派来刺探军情的奸细? 齐兴见郝连辰一脸严肃,自己也开始紧张起来,“王爷,那要不要我明日就将她报名费退还给她?就说不招收女子?至于辰阳县主这边,还得麻烦您多包涵……” 他的方法是快刀斩乱麻,不管是或者不是,一刀切干脆利落。 但是没想到却遭到了郝连辰的拒绝,“不,既然她一定要进来,那倒不如让她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见招拆招。” 是了,要是大张旗鼓的赶她走,说不定就算是赶走了她一个,万一她有同伙,那再悄悄的来,同样会让他们防不胜防。 “末将懂了,可是难道就放任她不管吗?万一她真有点本事……” 也不怪齐兴会多想,那么头脑清晰伶牙俐齿的姑娘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而且三言两语就将辰阳县主忽悠的团团转。 郝连辰却嗤然一笑,“你忘了,太医馆的主考官是谁了?” 齐兴恍然大悟。 “太医馆的馆长是王爷的人!” 是啊,就算是她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两说。 “末将明白了,末将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摄政王见齐兴孺子可教,又出口多提点了他几句,“最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人只有在慌乱无措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如果一个人处处小心掩饰,便不容易被拿到错处。 可成为众人针对的对象后就不一样了,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不查,那人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齐兴一点就通,脸上神采奕奕,双手抱拳,“多谢王爷提点,末将明白了。” 郝连辰挥挥手,“回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 晏七七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这是她三个月以来,头一次梦见云羡。 虽然在梦里潜意识中她不断提醒着自己,云羡已经死了,但是梦中的他又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触手就能抓到他的衣角。 “七七。”云羡在叫她。 隔着厚厚一层浓雾,云羡的身影半隐在其中,晏七七看不清他的容貌,却将他的声音烙印在心底。 晏七七想跑过去找他,想问他过得好不好,可无论她怎么跑,怎么追,云羡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匿在白色茫茫的雾云中…… “云羡!”晏七七大叫一声,满头冒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清晨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落进来,照到床边,屋内天光大亮,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只是头晕乎乎的,做了一夜的梦,整个人比没睡的时候还要疲累。 梦里的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 梦中的他还是少言寡语清冷如高岭之花的样子,想到这里晏七七不由得苦笑了几声。 要是云羡还在的话…… 她肯定不会觉得孤单了吧? 想归想,但是云羡已经死了,她也只能往前看。 洗漱完毕用完早饭,顶着乌青的黑眼圈,晏七七和客栈里的一众学子一起出发前往北国太医馆的驻地。 说是驻地,不过是在靠近淮南城的郊外搭建了几座阁楼,画了几里地用于考核通关。 想想也对,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进太医馆,总要先经过好几轮筛选才可以。 昨天晏七七也算是出尽了风头之人,今日众人见她还真的来了,面色迥异,却不由自主的往边上挪了三米,和她保持距离。 旁边更有人在小声嘀咕。 “哎,昨天不是还有辰阳县主来报名的吗?怎么今日没有看见她?” 只听另外一个声音道,“嗨,你还真信辰阳县主会来啊?人家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像她那样身份地位的人,只要想进太医馆,何必跟我们一样在这里凑热闹,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别说太医馆了,就是太子府,她都能进。” 听到“太子府”三个字,晏七七心中一动,刚要过去问,就听“咚咚咚!”三声铜锣声敲响,接着身着官府的人走到已经搭建好的台上,晏七七认出来了,那个人还是昨天考核他们的那个齐大人。 齐大人今日穿的比昨天还要正式,一身官服倒也能看见几分威风来。 齐兴一眼就扫到了站在边上的晏七七。 倒不是他故意将注意力都放在晏七七身上,实在是她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扎眼了。 昨天报名的人数超过百人,晏七七是除了辰阳县主外唯一的女学员,这也就算了,今日一众素色白衣的学员中,只有晏七七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裙。 齐大人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 到底有这么多人看着,要是明目张胆的找她的茬,难免会惹人非议。 他将目光移开,大声说道,“今天,是众位来这里的第一天,昨天布告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如果众位学子想要入太医馆,并且拿到奖赏的话,那就必须要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过五关斩六将,本次比试一共为你们设置了三道关卡,每道关卡限定七日完成,只要能在规定的时间内通过,就算你们获胜,而那些没有通关成功的,则被当场淘汰!” 晏七七撇了撇嘴,原来又是晋级制。 第328章找茬 “请各位排队抽取号牌。” 和晏七七猜想的一样,这次的确是晋级制,只不过并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分组淘汰制。 也就是说太医馆将百余人学子分成二十组,每组五个人,每一轮取三除二,直到最后的胜利者产生,这规则乍然一听很公平。 马上就轮到晏七七抽取了。 齐兴在心中冷笑。 这次他要让晏七七闯不过第一关,早在排号的时候他就动了手脚,无论晏七七怎么抽,她都会毫无意外的分进死亡之组。 淮南城医药世家崔家的崔公子和太医馆执事的侄儿,这些人都出身名声赫赫的医学世家,晏七七和他们在一组,毫无疑问的会被淘汰。 一行人次序井然的拿到了号牌,三三两两的找自己的搭档。 晏七七也很快就找到了。 只是她这个人性子冷,不太擅长交际,就算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那一组,寒暄过后便再也没了话,另外四个人估摸就是之前认识的,聊得很是开心,只有她一个站在不远处,显得格格不入。 “好,既然大家都已经分到了号牌,那从今天开始,五人一组,按照信封里的内容完成太医馆指定的要求,七天后宣布胜出者进入下一轮,未达到要求者,自动淘汰,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此时晏七七才将自己手里装有考核试题的信封展开。 “天蚕丝?”三个斗大的字映入眼帘。 晏七七没搞懂。 就在此时,突然凭空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就将她手里的信封夺了过去,还大声的念了出来,”天蚕丝,这位朋友,你的运气太好了,竟然抽中了难得一见的珍品,我们有眼福了,哈哈哈。” 那笑声中全是幸灾乐祸,嘎嘎嘶哑的笑声宛如钝刀划过玻璃,听着刺耳又烦躁,让人感到厌恶。 夺她信的人叫崔炎。 是整个淮南城赫赫有名的药材商号的未来继承人,年龄看着不大,可满脸都写着张狂二字。 刚才的动作更是肆无忌惮。 拿走她的任务信封不说,还大声的念了出来。 动静太大,很多人都偏头看向他们这里。 站在台上的齐兴远远的和崔炎对视一眼后快速移开,任由他们继续。 像是得到了鼓励,崔炎喊的声音更大了。 “看来这老天爷还真是厚爱你啊,天蚕丝可是圣品,据说要去祁云峰的千尺顶上才能找到,咱们的任务是只要找到龙船花根,如意草这些,可你就不一样了,这天蚕丝要是被你找到了,我们全都被你比下去啦。” 见晏七七没说话,崔炎越来越放肆,邪气的双眼微扫了她一眼,说出口的话是根本没有掩饰的讥讽,“只是咱们淮南城离祁云峰起码有两千里路,来回加起来要两个多月,但是现在齐大人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七天,你怎么能完成呢?” 崔炎表面上一副关心的样子,可他脸上却找不到丝毫担忧的神色来,倒三角眼尾是毫不掩饰的讥笑,反正欺负她是齐大人默认的。 讨好了齐大人,就等于讨好了摄政王。 晏七七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才第一天,就有人找自己的茬,很明显是有人默认要针对她的。 不就是想让她赶紧卷铺盖走人吗? 那她就偏偏要留在这里。 晏七七知道现在他们人多势众,要是现在搭理他们,只怕一时半会儿这事情会没完没了,她干脆二话不说面无表情的从崔炎手里夺回了试题。 不接茬,这群想看笑话的人自然就会消停了。 在场的学员全部按照要求去找寻药材,虽然都是稀缺物,在这郊区却还是能找到,反而是晏七七的天蚕丝,那是珍贵无比的药材,就算是把整个淮南城掀翻过来,只怕也找不到,有几个看不下去的学子想说些安慰的话也被崔炎那群混蛋以眼神恐吓,只好就此作罢。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晏七七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不着,索性打开房门看星星。 常言都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在现代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好好看过月亮,繁忙的学业,毕业后就进了全国著名的医院实习,每天早出晚归觉都不够睡,哪里还有闲心数星星看月亮。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一生中仅有的欢乐时光竟然都是在这个异世度过的,有亲人的疼爱,朋友的关心,没有学业的困扰,没有课题的束缚,没有没日没夜的加班,她甚至都已经默认了自己其实还是个十七岁不到的闺阁女子。 正想的入神,耳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神情一凛,右手轻轻的按住右脚长靴的暗扣上,那里放着的是成国公之前送给她用来防身用的匕首,只要身后之人敢轻举妄动,她立马就让那人有来无回! 说时迟那时快,来路不明的人带来的微风刚拂过她的发丝,晏七七就地一弯,抽出匕首,右腿一扫就将来人勾倒在地。 她正在疑惑来人是花拳绣腿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悦耳又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七七,在才一日不见,你就要与我刀剑相向了?” 晏七七赫然抬头看向来人。 那俊朗的眉眼,那浅笑的嘴角,还有一身白衣在皎洁月光下莹莹生辉的男人,此刻姿势极为不雅的匍匐在地上。 竟然是姬霄! 此刻晏七七正以一个非常标准的格斗擒拿姿势将姬霄压在身下。 她小脸一红,急忙翻身而起,扯了扯衣裳,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是你!” 第329章这位大少爷的出场费肯定很贵 也不怪晏七七惊讶,这里是太医馆的临时驻地,有侍卫把守,而且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一轮考核的阶段,进出盘查十分严格,姬霄一个外人,他竟然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着实有些本事。 姬霄却依旧躺在地上没有起身,他笑得已有些勉强,“七七,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见晏七七不解,他又指了指自己,“刚才不小心扭到腰了,现在起不来,劳烦你拉我一下行不行?” 晏七七脸色一哂,是她刚才太紧张,如饿虎扑食一般将来人扑倒在地,姬霄估计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被直挺挺的压在了地上,间接乘载了她全部的重量,理所当然的当了回人肉垫子。 她急忙弯腰搀扶着姬霄从地上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我以为是个小蟊贼,没想到是你,误伤,误伤……” 姬霄起来后晏七七将他迎到了屋内。 屋内十分简洁,除了一张床和桌椅外什么都没有,姬霄眉头微蹙,“早知道你在这里受苦,还不如让我多花些银子让你住的舒服些。” 晏七七哑然失笑,自己目前居住的环境的确入不了姬霄这个富贵公子的眼,她是过来查事情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当下连连摆摆手,“我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的能耐我知道,还是算了吧,本来我就已经招惹到很多非议了,可不想再多生什么事端。” 姬霄一听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重复了一遍晏七七的话,“招惹很多非议?” 本来她不想说的,架不住姬霄一而再再而三的盘问,只好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他说了。 出来这么久,姬霄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无关性别,只是觉得好像有他在,什么事情都很放心一样。 只是她发现,自己越是往下说,姬霄的面容就越是阴沉,等她说完,姬霄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你说,那个当众欺负你的人叫崔炎?”姬霄这句话听着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也不叫欺负,应该是他们还习惯有女子进来和他们竞争吧?”在晏七七眼中看来,这些并不能算欺负,再说她也没有搭理他们,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 她越是这样说,姬霄看着她的眼神就越是怜爱,语气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有几分寒意,“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他父亲是淮南城有名的药号老板崔白石,只有崔炎一个儿子,加上是老来得子很是溺爱。” 闻言晏七七也点头附和,“看起来是这样,骄横跋扈的公子哥,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晏七七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也就没再多说。 同样她也不想让姬霄在担心自己,她看了一眼白衣飘飘的姬霄一眼,问起了正事,“你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凝儿小姐的病又犯了?” 可是不应该啊,姬月凝的病只要按照她开的药方加以调养,三五个月就可以痊愈,虽然不能完全治好,却也可以保她以后不会随时发病。 深夜前来,应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除了这件事情她也想不到别的了。 “凝儿很好,我这次来,不只是向你转达她对你的歉意,她年纪尚小,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才……” 晏七七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我理解,其实我也要对凝儿小姐说声抱歉,要不是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也不会有后面的误会。” “那你,这么晚过来不是为了凝儿小姐的事情,那又是为了什么?”刚才她听见姬霄说这次来不止为了一件事。 她话音刚落,只见姬霄深邃如海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然后他站了起来,朝她所在的地方移了两步,声音徐徐而出,“为了你。” 晏七七一愣,“为我?我很好啊……”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姬霄打断了,“我听人说,你抽到的考核内容不太容易,我想先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到你的。” 晏七七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深夜过来的原因了,原来是想悄悄的帮她作弊。 虽然这与考核规则相悖,她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暖意。 往常都是她以真心待别人,却常常被人误解别有企图,所以她宁愿让自己变得冷漠,与人保持三分距离。 但是像姬霄这样还有”售后保障”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要帮我?那事先说清楚啊,我可没有银子付给你……”这大少爷“出场费”肯定特别贵…… “不用银子,帮你是我自愿的。” 晏七七心中一颤,压抑住心中涌起的感动,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那姬公子说说看,想要怎么帮我?” 只见姬霄从袖口处拿出一块雕工精美的玉牌,放在了她面前,“我听说你通关的项目是要找到天蚕丝,这天蚕产自祁云峰,春天才有可能捕捉的到,现在是盛夏初秋时节,所有的天蚕已经要结蛹吐丝了,现在去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晏七七现在已经不想去探究姬霄到底是如何知道信件中的考核内容了,她望着那玉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听姬霄一本正经的继续道,“虽然找天蚕丝很难,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明天一早,你拿着这个玉蝶从淮南城水路出发,路上自会有人来接应你,出了凉州后南下到徐州码头,找一个叫宗耀的人,他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晏七七双眼陡然睁大,“宗……耀?” 姬霄像是早已猜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声,将玉牒推到晏七七面前,”这个你拿好,宗耀他只认这个。” 此刻晏七七心神俱震。 第330章姬家公子大有来头 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样,晏七七的手缓缓的接过玉牒,一眼就扫到了上面的字。 小拇指指甲盖厚度的玉牒通体翠绿,是用上等的和田玉制作而成,玉牒上面雕刻着人头鱼尾的图案,在鱼尾处刻着一个“霄”字。 哑口无言的晏七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七七,你怎么了?” 晏七七听见姬霄的叫声,木然的盯着他,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姬霄,原来你是鲛人国的王子啊……” 也不等姬霄回答,她继续喃喃自语,“是啊,是我傻了,我早就该猜到的,‘姬‘姓乃是鲛人国的国姓。” 在这异世整片大陆都是这样,每个国家都有国姓,比如晏国的国姓就是’晏’,这是王权的象征,一般的官宦之家和普通人是没有资格用国姓的。 也正因如此,往往凭借一个姓就能判定此人的来历。 姬霄不知道为什么晏七七会脸色大变,他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吓到了她,急忙解释,“七七,我从未想过瞒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 他说的没错,是她自己傻了。 姬霄年纪轻轻就拥有万贯家财不说,那样名贵的药材送给自己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现在想来,彰显他尊贵身份的细节处处都有,只是她一直没有刻意去想罢了。 鲛人国以生产珍珠闻名,一颗色泽圆润的珍珠往往都是千两银子起,珍珠在这个时代也能作为货币流通,也就是说姬霄做的是钱生钱的买卖。 刚才他说要自己下徐州,徐州靠海,是距离南海鲛人国最近的州县,晏七七的三哥便驻扎在徐州边境。 更能佐证晏七七猜测的是,宗耀的宗姓,是除了鲛人国国姓之外最大的姓氏。 宗耀的名字更是响彻整片大陆,原因无他,宗耀掌管着鲛人国的兵权,是鲛人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能指使宗耀的人,除了皇室贵胄不作他想。 至于姬霄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更好猜测了。 现在整片大陆贸易十分发达,各国之间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早已打通,互通有无。 可能进出边关的时候会麻烦一些,但那对于把一件不值钱的物品卖到一个需要它的地方,价格翻几倍甚至十好几倍来说,就算路途遥远也是可以忍受的。 晏七七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喜欢去藏书阁看书。 里面有一本《异域奇志》的书,她从上面得知了目前整片大陆上所有国家的相关记载。 这其中就包括姬霄所在的南海鲛人国。 和其他人口众多的国家相比,南海鲛人国却是一个人口少,存活时间长的国家。 按照现代医学名词来说,可能就是基因的问题,就算鲛人国提倡多生多育,但是每年存活下来的婴儿一年比一年少。 鲛人国的子民在婴儿时期会弭患各种各样的疾病,只要能存活下来,便是长寿之人。 当时晏七七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非常奇怪,这样的问题已经延续差不多有百年了,鲛人国人人富庶,难道就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只是书中关于这方面的记载着实不多,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姬霄是鲛人国的王子,却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否则国王也不会任由他跑到这遥远的边关来定居。 “七七,我已经有两年没回家了,我无意于王位,再说又有王兄和将军辅佐,治理国家大事太令人头疼,所以我乐得清闲就和妹妹一直在这里定居。” 这点晏七七知道姬霄并没有骗自己。 那本书上也的确是这样写的,鲛人国国王的确有两个儿子,而且还是一母同胞,大哥是现任太子,二弟也就是姬霄是王子,做一个闲散王爷是他的志向。 “那凝儿小姐是公主了?”那样漂亮的人儿,本来就应该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算是,也不算是。” 没想到姬霄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晏七七有点搞不懂了。 “凝儿是当年鲛人国瘟疫爆发,父王还是王爷的时候去巡视捡到的婴儿,当时横尸满地,只有她一个奶娃娃坐在那堆死尸中间哭,父王看着可怜,就将她接到身边抚养。” 原来如此。 见她还是一脸深沉的模样,姬霄问的也有些小心翼翼,“七七,从小到大我没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和地位接近我的人,我很开心。” 所以她有难,自己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 说这么多,姬霄无非就是害怕她会因为他的身份又和他产生距离感,可是在晏七七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交朋友,最重要的就是以诚相待,她也很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可是,这又事关两国安危,现在边关局势日益紧张,牵一发动全身,她不敢冒险。 一听他近乎剖心的表白,晏七七就知道姬霄应该是误会自己了。 她将手中的玉牒还给姬霄,“姬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次还真不需要你帮忙,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了困难的?” 她的任务只有当时在场的一众学子知道,姬霄却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些手段。听她问起,姬霄的俊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晏七七,吞吞吐吐,“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 还用猜吗,晏七七知道他的身份后,自然也会知道他那些并不能上台面的手段,因此干脆就不等他说了,而是自己来说,“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又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姬霄没有说话。 那就等于默认了。 第331章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 晏七七微微叹了口气,双眸清亮似有无奈,定定的看着姬霄,“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也有自己的隐私,如果真有搞不定的那天,我自会去找你帮忙,现在把他们都撤掉好吗?” 漆黑的深夜,只有晚风吹拂摇曳树林的响动,晏七七眸光朝林中深处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姬霄却十分清楚晏七七的个性,她说不要那就一定是不要,姬霄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答应,“那你一定要保证注意自己的安全。” 望着他一脸诚恳的样子,晏七七只觉得心中一暖。 这是来自朋友善意的关心和问候,让她一颗孤寂的心也被温暖着。 “好,我答应你。” 送走了姬霄,他果然很有信用,山林周围寂静无声,想来应该他走之前是把暗中保护她的人都撤了。 晏七七睡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好觉。 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学徒,太医馆给她单独辟了个院子,周围鸟语花香,风景竟然十分不错。 和其它学子闻鸡起舞的做法不同,她一个人天天坐在凉亭里插花逗鸟,对其它人不解和嘲讽之声充耳不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七日之期已到,按照考核约定,全部参加考核的学员要到指定的地方交出自己应试信封上的药材。 这天风和日丽,到达目的地后,众位学子整齐划一的站好,每个人面前放置的都是当日信封里要求的药材。 崔炎就站在晏七七的旁边,看着她面前空无一物的药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嗤笑。 “哟,怎么,天蚕丝没有找到啊,好可惜啊,你要被淘汰了。” ”哎呀崔公子,你可误会她了,人家压根就没去找,天天喝茶插花,没看见她房门口都是花枝叶吗?” “原来如此,看来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比不过崔公子,索性就放弃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非常热闹。 晏七七却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吵闹讥讽,自己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众位学子站在台下你来我往,齐兴站在台上鹰眼扫视着,高低有差,能轻而易举的将台下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同样他也看见了晏七七面前的药篮里空无一物。 齐兴在心中冷笑,看来计策奏效了,在第一关就彻底拦住了她。 “好了,都安静,今天是检测诸位学子第一关成绩的时刻,请大家依次将当日信封中要求的药材放到药篮中,会有太医令过来挨个查验,赢者胜出,错者当场淘汰。” 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嘴更杂,要当场淘汰掉人自然要有淘汰的理由,现在将太医令搬出来再合适不过,谁会质疑宫中医术最高之人的话呢? 等到太医令来,一个个查验药篮里的药材,再和信上要求的对应,弄虚作假的和想要以次充好的人全部都被一个不落的揪了出来。 半个时辰不到,百来人就淘汰掉了二十多人,太医令走在前头,齐兴紧随其后。 转眼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晏七七的面前。 “你的呢?要是没有,则视为弃权,将会被淘汰,收拾东西回去吧。”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药篮,齐兴笃定晏七七拿不出来。 “好了,既然你没有,那就别浪费时间了。”齐兴大手一挥,就要让侍卫将之前发给晏七七的腰牌摘下来。 “等等,我说过我拿不出来了吗?”明明晏七七的个子矮矮的小小的,但是偏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眸微敛,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一旁堪堪要伸手的侍卫也愣住了,不知道是摘还是不摘。 齐兴也是,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竟然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么多人都掩盖不住的芳华。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挺起胸膛,不让自己的气势被比下去,“好,那你拿出来,只要你能拿出来,我就让你直接晋级到最后一关。” 晏七七眸光一闪,“此话当真?” 这么多人看着,齐兴自然不可能反悔,他心中也十分笃定,晏七七根本不可能拿出天蚕丝,同样他把话说大些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当即点头道,“自然,本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晏七七本来是想再等等的,没想到这么一等,竟然又让自己占了个大便宜,瞬时她不再犹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玉瓶,然后摘掉几朵新鲜的花瓣放在药篮里,接着将玉佩封住的口打开,一条粗短圆润的虫子慢慢的从玉瓶里爬了出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蜷缩成一团的白虫慢慢的将身体拉直,身子一拱一拱的朝花瓣放着的方向爬去,别看虫子爬的慢,吃起花瓣来如同风卷残云,顷刻间好几朵新鲜的花瓣都被它吃完了。 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拿出一张宣纸放在药篮中,只见那白色虫子像是能通晓人意,直直的爬到那宣纸上面。 站在旁边的崔炎一看齐大人面色不霁,心中一动,故意嚷的十分大声,“我说,你别摆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了,太医令在这里,什么把戏都瞒不过的。” 那虫子长得恶心巴拉的,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喜欢这么瘆人的东西,当下崔炎说话既恶毒又不怀好意。 崔炎背后的靠山是整个淮南城很有名望的大家族,其他士族子弟一看崔炎都发话了,更是高声附和,“就是,别浪费时间了,这虫子有什么好看的,一脚踩死拉倒,我看这东西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 身边喧嚣声越来越大,晏七七却老神在在对他们的讥讽置若罔闻。 第332章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慢慢的,那白色的虫子吐出了一条丝,开始的时候虫子好像很痛苦,一条丝吐出来的时候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后来就快多了,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宣纸上边便有了小拇指厚的蚕丝。 太医令眼尖的发现了药篮手柄上随风飘荡的一缕白色物体,急忙将药篮提起来仔细查验后讶异出声,“天蚕丝?” 太医令心中大骇。 晏七七小心翼翼的将天蚕蛾放进玉瓶中封好口,然后再将那宣纸端端正正的放在太医令面前,“大人请看。” 转身又看了齐兴一眼,满脸不可置信。 这天蚕丝乃是药中瑰宝,可遇不可求,之前他查验的那些不过是些普通的草药,怎么到了这位这里,就变成如此名贵的药材了? 再一看晏七七的装束,他瞬间就明白了,做太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有女子来学艺的,心中涌起百种滋味,竟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并没有去看那蚕丝,眼睛直直的盯着晏七七,激动到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这位姑娘,能否将您的玉瓶借给在下看一眼?只要一眼,我保证。” 在场的人没想到太医令会激动成这样,周围又开始叽叽喳喳,“大人,这女子手段刁钻花样实在多,您可要当心啊,别被她骗了……” “就是,她就是个骗子!”崔炎说的更大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巴结太医令,说出口的话更是将晏七七贬得一文不值。 “闭嘴!本官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没想到刚才对晏七七还和颜悦色的太医令转眼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对崔炎怒目而视。 崔炎有苦难言,本来是想拍马屁的,没想到一不留神拍到了马腿上,自己倒被数落了一顿,只好讪讪闭嘴。 转而太医令又十分和蔼的盯着晏七七,“这位姑娘,您看……” 晏七七知道面前的太医令应该是发现了这天蚕蛾的来历,今天她碰到了识货的人,也罢,反正天蚕蛾迟早都是要见人的,他想看就给他看吧。 重新将玉瓶中的天蚕蛾倒了出来,太医令从晏七七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激动的手都在抖。 “齐大人,后面还有多少人没有查验?” 齐兴马上回答,“还有三十五人。” 太医令眼睛发着光,头都没抬,“第一轮测验,就是这位姑娘拔得头筹,其他的不必再验了。” “什么?”齐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后面还有……” 太医令摆手道,“我知道,怎么,你是对我的话有异议?还是你不相信太医馆的判断?” 这帽子扣得还真大。 齐兴急忙否认,“下官不敢……” 他嘴上说着,眼神却朝崔炎看过去,头微微一偏,崔炎马上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太医令大人,在下还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崔炎顺手拿过还未来得及查验的草药,眼神却恶狠狠的盯着晏七七,“我们采的药材都是现成的,她的药材是天蚕丝,这虫子也不知道是她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现在是晚秋,就算是天蚕吐丝,在这个时节根本不可能办到,她在作弊!”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放眼整个大陆,的确没有听过晚秋吐丝的天蚕。 就在太医令愣神的功夫,崔炎眼疾手快的将天蚕从太医令手里抢了过来 ,想要顺手捏死,“这虫子来历不明,大人莫要……”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太医令一声疾呼,“赶紧放下!” 可惜晚了。 那天蚕蛾看着软绵绵的,却瞬间直立起身子对着崔炎的食指指尖就是一口,宛如针尖刺破皮肤一般,酸麻的感觉一闪而逝。 崔炎吃痛,急忙将天蚕甩了出去。 谁都没有发现,在天蚕蛾被甩出去的一瞬间,它竟然又直直的弹跳了起来,宛如一条水蛇,速度极快的跳回到了晏七七的手中。 感到疼痛的崔炎抬手一看,除了指尖有血珠逸出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也就没有在意。 “大家都看见了吧,这虫子来路不明,而且还咬人。”崔炎手指暗暗用力,让伤口的血流的更快,他抬起受伤的手给在场的学子看,妄想吓退他们。 崔炎在这里上蹿下跳,晏七七却不想理会他,转头问齐兴,“齐大人,既然太医令都说了,在下的天蚕丝没有问题,那是否就表明在下已经可以进入下一轮的比试了?” “大人,这天蚕丝是假的!不信用水一泡便知。”崔炎依旧不死心。 天蚕丝是用药圣品,普通的蚕丝只能用来做衣裳,都是蚕丝,价值却有天壤之别。 崔炎的意思显而易见,这是暗指晏七七在用假的蚕丝忽悠外行人。 太医令在此,他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而齐兴却不发一言,很明显两个人就是一伙的。 “胡扯,本官行医多年,怎么可能认错!”太医令气得胡子乱颤,好不容易亲眼见到了活的天蚕,他生怕晏七七一个不中意,不参加比试,因此一听崔炎说出这番强词夺理的话,当下就训斥了他一番。 “大人,在下愿意勘验真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晏七七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崔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比试那天起,他就处处针对自己。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送,小鬼难缠。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是崔炎天天找自己的茬,那谁受得了。 所以她干脆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说。”太医令见到了珍品,对她有求必应。 第333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晏七七一双剪秋瞳镇定无比的看着崔炎,一字一顿,“我可以当着众位的面来验证这天蚕丝的真假,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我输了,绝无二话马上走人,如果我赢了,他必须离开!” 她的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崔炎站立的位置。 “你敢不敢?”明明她个子只到崔炎的肩膀,偏偏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没来由的心神一颤。 见崔炎没有说话,晏七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不敢,那就闭嘴!” 崔炎从小就是淮南城的小霸王,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横行无忌,他处处针对晏七七本来就是想拍齐大人的马屁,让晏七七赶紧滚蛋,现在被当众挑衅,面子更是下不来。 如今听她说自己输了愿意走,他正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敢。 当下他脖子一梗,回答的十分硬气,“这有什么不敢的?比就比!” “那好,还请太医令大人为我们做个见证。” 对付这种人,下手就是要快准狠,找个地位高的见证人,输了也不怕他会抵赖。 太医令当然求之不得。 别人不知这天蚕丝的用处,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是晏七七唯一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周围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桌子上面放置着一碗清水。 ”既然崔公子认为这是假的,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水是崔公子亲自去井底捞的,这蚕丝也是刚才天蚕当着众位的面吐出来的,诸位,现在应该没有任何疑问了吧?” 晏七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熟悉天蚕丝药用价值的人都知道,需要用水先泡开。 普通的蚕丝泡开不会融化,而这顶级天蚕却不一样,遇水则化。 她刚要将蚕丝放入水中,崔炎又叫住了她,“且慢!” “崔公子还有何事?” 崔炎将天蚕丝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又放到太医令手上,“既然是比试,那便要公平,你我还是都不要插手为好。” 晏七七神情淡然,“请。” 事关两人能不能继续在这里继续考核,周围看客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深怕错过一丝一毫。 太医令也很激动。 他活了大半辈子,往常天蚕丝的功效和入水效果只能在医书中窥探一二,从未见过真正的,今日满足了他多年的夙愿,激动的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咚!”的一声响,天蚕丝应声而落,掉在了盛满清澈井水的碗里。 只是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天蚕丝没有半点动静,当初怎么放进去的,如今还是怎么样的落在碗底。 崔炎张嘴狂笑,“大家都看见了吧,我就说这个天蚕丝是假的,古书上有言,天蚕丝通经活络温补健脾,半厘重的天蚕丝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传闻天蚕丝遇水则化,形如睡莲,层层叠叠宛如天女下凡……” 他还在摇头晃脑的说着,丝毫没有发现刚才还寂静的人群,此刻抽气声此起彼伏。 “快看,那是什么!”突兀的惊叫声响起。 众人闻言抬头,齐齐朝所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本来只有一团的白色蚕丝宛如春日里迎风招展的嫩芽,缓缓的张开,明明是一团丝,偏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贲涨,一层层散开如花朵,瞬间将整个碗都包裹住。 更让人觉得讶异的是,有一股清香沁入鼻尖,如春光,如夏雨,如秋风,如冬雪,令人心旷神怡。 “开了,真的开了!奇迹啊……” 不光是太医令激动的语无伦次,就连晏七七本人都是第一次见天蚕丝开花。 她之所以到现在丝毫不慌,就是在当天拿到那比试信封的时候,看见上面的要求,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天蚕丝乃是当世奇药,不光是天蚕丝,就连制造天蚕丝的天蚕蛾,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要她去找这样一个宝物,那肯定就是有人不想让她进太医馆,可是又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干脆就给她分配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这世上众人皆知天蚕吐出的天蚕丝是珍品,却不知道比天蚕更珍贵的物种叫天蚕蛾! 天蚕蛾百毒不侵,普通的毒物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本身毒性比较高的比如毒蝎子,眼镜蛇,毒蜘蛛和毒蟾蜍之类的也不是天蚕蛾的对手,相反还都是它的大餐。 简单来说天蚕蛾就是天蚕的进化物种,晏七七能够得到它也纯属偶然,当初为许世安治疗体内的蛊虫就多亏了它。 平日里它也是不吐丝的,想要吐丝就必须用七日晨露加七日的鲜花喂养,且时间不能间断,是以当其他学子都以为晏七七在插花喝茶,做女儿家玩意儿的时候,她实则每天都在精心喂养天蚕蛾,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蚕蛾每吐一次丝,就会进入冬眠一次,时间为半个月,这期间不吃不喝,等冬眠结束,身子就会壮实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天蚕蛾竟然真的吐出了天蚕丝,而且天蚕丝遇水后和医书上描绘的一模一样,崔炎整张脸上灰白一片,再也无话可说。 “这次你们还有何异议?” 要是事情没闹大之前,想要徇私舞弊还有机会,可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再徇私都不可能,不光是崔炎,就连齐大人的脑袋都垂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晏七七了,现在更要担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同摄政王交代。 在王爷面前,自己可是打过包票的,没想到好不容易立功的事情黄了不说,只怕还会被晏七七记恨,当真是得不偿失。 第334章她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的 可是崔炎又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又有了主意。 “等一下!我有话说。” 众人又纷纷回头看向他。 “各位,之前比试之初大人曾要求过,必须要在此山中寻找药材,可她手里的这天蚕丝却不是!”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齐兴一直在后面给崔炎使眼色,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崔炎以为自己找到了晏七七的错处,哪里还肯放过这样一个天赐良机。 他转身看向太医令,“大人,您以为如何?” 太医令只是齐兴派过来检验药材的真实性的,至于比试的具体规则他也是一知半解,突然被崔炎堵住质问,他一脸茫然。 崔炎见他不说话,又以为自己占到了先机。 他面色得意,望向晏七七的眸光更是充满了鄙视,“这么多人在,如果我是你,一定二话不说直接滚蛋免得丢人现眼,现在说说吧,你手里的天蚕丝和天蚕是哪里来的?” 晏七七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崔炎如恶狗一样追着自己不放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崔炎见晏七七没有说话,以为她是理亏,面色更是春风得意,“怎么,没话说了吧。”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晏七七却越过人群,将他药篮里的“龙船花根”拿了出来。 “龙船花根,前端尖利基部呈楔形,全缘犹如聚伞,花序顶生,密集成伞形状,花柄深红色苞片极小,花萼光滑无毛,常用于治疗咳血,胃痛,跌打外伤。” 说完晏七七看向崔炎,唇边携着一抹笑容,“崔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崔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药理知识她的确说的是对的,便点头,“是啊,你是说的没错,但是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晏七七笑得更开心了,眸光跳跃,“崔公子别急,谁留谁走还不一定呢。” 明明现在是他占着理,可是看着晏七七老神在在的样子,他竟然没来由的心跟着慌了慌。 龙船花根被晏七七拿在手里,她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手指轻捻花根继续道,“长寿花,又名英丹,颜色丰富,植株低矮,一般用于盆栽木本花卉,每年三月到十二月均可开花景观效果极佳,为茜草科。” 说完她又看向崔炎,“崔公子,我说的对吗?” 崔炎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已然没有了耐性,面色极为不善,“你到底想说什么?拖延时间对你没有用,你还是要离开……“ 晏七七没有说话,一旁的太医令却早已心如明镜。 他看着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从头到尾对崔炎的指责从容应对,丝毫不慌的样子颇有大将风度。 反观崔炎,虽然是淮南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但言语中处处透出一股小家子气。 两人一比,高下立现。 见崔炎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太医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接过话头继续说,“龙船花根为景天科植物,花期为端午节前后,也就是每年的四月至六月,而长寿花则不一样了,虽然形似龙船花根,但花期长达半年,现在是深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听不明白,那就跟傻子没什么分别了。 崔炎如遭雷击,立刻大声嚷嚷,“不可能!我这个就是龙船花根!” 见他抵赖,太医令继续反问,“崔公子,你们崔家作为医药世家,在北国有上百家商号,现在你告诉在下在龙船花根不可能出现的花期,你找到了龙船花根,那请问你的药材又是从何处寻来?” 这个问题问的着实刁钻。 要是崔炎承认这不是龙船花根,那他就和晏七七一样,是自带了药材,更要命的是这事情还牵扯到齐大人头上。 因为在考核之前,齐大人是唯一有资格查看题目的人。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考核之前,齐大人就已经把题目泄露了给崔炎,崔家家大业大,在药房里随便都能找到龙船花根让他过关。 可要是承认这就是龙船花根,那就会连累崔家药材商号的名声,这要是传出去,说崔家唯一继承人竟然连长寿花和龙船花根都分不清楚,那些百姓又怎么会放心再去崔家药材铺买药呢?那无异于是送死!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想通了关窍,崔炎宛如被人抽干了筋骨,要不是搀扶着旁边的桌椅,他根本就站立不住。 晏七七接着太史令的话继续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龙船花根生长在稀疏的林中或者有矿石的路上,如果有谁能在这片密林中找到一株龙船花根,我愿意拿出一千两作为奖励。” 反正之前姬霄多给了她一些银两,现在她花不了那么多钱,干脆作为一个由头,彻底将崔炎这副丑恶的嘴脸撕下来。 一直听着两人辩驳的齐兴此刻窜出来做和事佬。 他眼神桀桀的看了晏七七一眼,像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好了,大家安静,既然你找到了天蚕丝,那本轮你便通过了考核,刚才太医令说的也算,后面的没看的就不看了,都散了吧。”他避重就轻,拉着崔炎就要离开。 “慢着!” 齐兴话音刚落,又有人出声打断了。 他转身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晏七七,嘴边一如既往的挂着笑意,但是咬牙切齿的说话声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你还想干什么?这么多人……”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现在知道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的倒是轻巧。 早些时候干嘛去了?她受人质疑的时候,除了太医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现在证据确凿证明崔炎弄虚作假,偏偏一个两个跟没事人一样。 都当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想踩就踩? 第335章天底下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在下记得,崔公子之前说过,如果能证明这天蚕丝是真的,那便算我赢,输的人就滚蛋。” 齐兴又在这里装傻,对自己说过的话只字不提。 一群人都紧紧的盯着齐兴,加上晏七七身怀宝物,众人又亲眼见过,早已信了七八分,就连平日里跟崔炎要好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偏偏崔炎又不敢得罪齐大人,只能自己背锅,恶狠狠的瞪了晏七七一眼,还真灰溜溜的拂袖走了。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晏七七拱手弯腰朝太医令大人致谢,“多谢大人仗义执言。” 太医令抚摸胡子哈哈一笑,“姑娘客气了,老夫能在有生之年得见此宝物,乃是毕生之幸。”说完深深的看了晏七七一眼,“希望将来能够在太医馆见到你,老夫告辞了。” …… 齐兴在摄政王府门口徘徊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往里走。 彼时摄政王郝连辰正端坐在大厅里的檀香木椅上轻轻擦拭着宝剑,齐兴过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爷……”齐兴只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既然她想留,那便让她留下来。”话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是齐兴听懂了。 “这……” 郝连辰今天的心情貌似很好,听见手下这么问,他还耐心的解释。 “连天蚕丝都能找到的人,也是个人才,看来辰阳的眼光不错,还真为太医馆找到了一个宝贝。” 齐兴的脑子还是没转过来,“可是她看起来桀骜不驯,恐怕不能为我们所用。” 终于将宝剑擦拭干净了,郝连辰将刀收入刀鞘,走过去拍了拍齐兴的肩膀,“如果是你,有这样一个摸不透底的人才,你是愿意留在身边,还是放任她,被别人抢走?” 话说到此处,齐兴才完全明白过来了。 “下官懂了,多谢王爷提点。” 有了摄政王的首肯,齐兴也没有再刁难晏七七。 崔炎落败被淘汰后,所有原先的分组重新被打乱再次分配。 由于晏七七拿到了不可能的药材瑰宝天蚕丝,她会以优等学员的特殊名额直接进入终极比试。 但是赛制规格还是和原来一样,需要五五分组,不过因为太医令那天的话,学子被淘汰了一大半。 离最后比试还剩三天的时候,留下来的不过十人。 如此一来,本来五五分组的学子不得不又变成两人一组。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觉得她真有本事,又或许认为她是女子,和她一组有诸多不便,谁都不愿意跟晏七七一组,是以她又成了特立独行的那个。 “怎么,她是怪物吗?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避如蛇蝎?” 齐兴要气死了。 本来以为自己拿的是个肥缺的差事,没想到事事不顺,快要把他的耐心耗尽了。 偏偏最后剩下的这些人,出身优渥,很多人都得罪不起。 就算他心里再有气,也只能耐着性子发问。 底下的人一听,脚步又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 齐兴一看,差点要发飙。 晏七七不以为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本来也没指望别人。 就在齐兴准备闭着眼睛随便指一个人划分给晏七七时,突然有声音响起。 “大人,我愿意。” 声音清亮如山泉涤荡岩石,潺潺划过人的心底,众人皆回头看向那人。 晏七七也回头了,她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敢这么不识时务,还敢跟自己凑一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明明就站在不远处,与自己相隔不到三米的距离,晏七七却觉得两人之间像隔了千山万水。 幽芒的双眸黑如点漆,眉飞入鬓眉尖微扬,薄唇微弯,眉目间又有一股书生的清气,长身玉立,彼时和煦的阳光穿过丛林打落到他身上,金色光束在他身上渲染出了一道金边,白衣飘飘如皑皑白雪,尤似九天谪仙。 明明他素衣素服,却自有气度,说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其他学子和晏七七一样,竟无法再说一个字。 齐兴仿佛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大概也是没见过如此出尘的男子,语气都软了三分,“你是?”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像是有无数蜜蜂和炸雷在晏七七耳边四维立体环绕,炸得她整个人都云里雾里,“云羡……” 不怪晏七七惊诧到失神,实在是面前的男子无论从身高还是外型亦或相貌,都和云羡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并没有被人听见。 只见那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腰身微弯递给齐兴,“大人见晾因谷中有事,来晚了几天,报名费星澜师兄已经替在下缴纳了,还望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兴便慌忙不迭的回礼。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耳聪目明的在少年口中听到了“星澜师兄”这四个字。 星澜在整片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相对于行踪飘忽踪迹不定的药王来说,星澜更像是药王谷的主人。 他医术高超又悬壶济世,是很多人都仰望的存在,这样医术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到哪里都是座上宾的优待。 再一听面前这容貌俊秀超凡脱俗的年轻人是星澜手下的,齐兴恨不得躬身朝他磕几个响头,这位可是从药王谷来的奇才,还能到他这里来参加比试,对于他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黄金的好事,又怎么会在意他是不是迟到了。 齐兴一把拉起他,“少侠莫要客气,只是……”他说话吞吞吐吐,眼神飘忽不定的望着晏七七,“您真决定好了要和她一组?” 第336章验明正身 所有的比试规则在碰到药王谷的人之后都可以更改。 晏七七气得想翻白眼。 早说啊,她也是药王的弟子! 等等,不对啊,面前这个长相酷似云羡的男人,他说他是药王谷的人,怎么她从来没见过?而且之前星澜对自己说过,所有的师弟师兄都在固定又极远的地方悬壶济世,那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会是骗子吧? “等等!” 齐兴马屁拍的正带劲突然被晏七七打断,他瞬间就变了脸,“又怎么了?” 晏七七也不管他是不是生气了,伸手一把抓过齐兴拿在手里的文书,“大人,药王谷名声赫赫不假,但是也拦不住某些人会有浑水摸鱼的心思,大人连文书都不看,就认定他是药王谷的人,还怎么能服众?” 齐兴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倒还真是牙尖嘴利。 此刻周围几位学子也在窃窃私语,齐兴也怕闹出什么笑话,但面子还是不能丢,他嗤笑一声道,“本官不知,你又如何得知?难道你还知道验证文书的真伪?” 晏七七等的就是就这句话。 “传闻药王谷戒备森严,别说进去难了,想要出来更是难上加难,百年前由于谷中管理疏漏,差点让药王谷一夜之间倾覆,后来药王谷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要出来的弟子,必须有药王谷的手令才可以。”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 虽然面前站着的人无论从样貌还是身段都酷似云羡,但他不是云羡。 云羡死的那天晏七七去看过,当时他躺在棺材里,脸色青白已是死相,况且云羡早已下葬在云家祖坟,晏帝亲手写的挽联,云羡是病死的,他不可能看错,再说了欺瞒皇帝那可是欺君之罪,云安之应该没那个胆子。 退一万步说,如果云羡没死,他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到这里。 况且刚才晏七七特意走近他身边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没有一点八月海棠的香味,云羡是重病缠身之人,从小是泡在药罐子里的,这人的身上除了淡淡的皂香外她闻不到任何药味,一看就是个身体健壮之人。 更能作为佐证验证她猜测的,是当初在兵马司骑马的时候,三伏天云羡还要系披风,将自己捂得严实,现在依然是深秋,面前酷似云羡的人却春衫薄褂,想来身体好得很。 他一定不是云羡! 从激动和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晏七七面色冷漠。 这人凭空冒出来说是药王谷的人,她虽然还没见过药王他老人家,但是毕竟已经被收为了入室弟子,以后自己身上的”隐疾“还要靠药王才能解,现在可不能让坏人有可乘之机来败坏药王谷的名誉。 齐兴和晏七七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旁边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没人发现,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白衣男子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暗涌。 ”这位姑娘,你想要怎么证明?”他声音清亮,似笑非笑的盯着晏七七,被人质疑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晏七七一双翦水秋瞳丝毫不退缩的望着他,”药王谷手令上会有’鹤望兰‘的花粉烧制而成的红泥印鉴,你敢不敢打开这文书让我们验一验?” “鹤望兰?”齐兴是个庸才,根本都没听说过。 但是晏七七却知道,鹤望兰的花蕊能吸引大黄蜂过来采蜜,而且只需要几株就能吸引成千上万的蜜蜂,而被提炼过的花粉浓度更高,制成红泥遇火遇水都能融化,更是能将方圆十里的大黄蜂都引过来。 这也是药王谷弟子在危急关头自保的方法之一。 大黄蜂毒性猛烈,被蛰一下轻者晕眩重者丧命,非到紧急关头不可用。 也正因为如此,这是不外传的秘术,只有药王谷的亲传弟子才知道。 那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如千树万树梨花开,饶是一群男人都看痴了。 “姑娘,就算是要证明,那也是齐大人来证明,与你何干?” 啧啧,人看着俊朗无双,说起话来还真是寸步不让。 晏七七觉得他又跟云羡有一点点像了,都是那么毒舌。 齐兴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晏七七手里抓过文书,连连点头,“不错,就算是要验证,那也是本官来验,还轮不到你!” 只要能验,就能判定真假,谁验都没关系。 一碗水被端了上来。 那信也被人撕开,齐兴读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白衣人早已习以为常,表情依旧淡淡的,“大人请验。”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齐兴将信封封口处的红泥印鉴浸入水中。 鹤望兰遇水则融,很快清澈的水就被染成了红色。 接着众人的鼻尖都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 晏七七神色一凝。 花香淡雅悠然,却又有一丝甜腻萦绕其中,竟然真的是鹤望兰的香味! 那也就是说,这个白衣男子没有撒谎! 可是那也不对啊,如果他没撒谎,那星澜为什么又会对自己说其它师兄弟都在谷外,离药王谷至少一千多里,来回要一个月,那面前的这个人又说是刚刚从药王谷出来,她从药王谷出来不过数天的时间,对不上啊。 就在她想的正入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急喝,“小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大手按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她的脸被压着接着眼前一暗,全身上下被一件轻纱罩的严严实实的。 她整个人宛如一个蝉蛹一般被紧紧裹住,密不透风但双眼依旧能看清楚外面的一举一动。 头上嗡嗡作响,密密麻麻的大黄蜂都朝他们站立的地方飞了过来。 蒲扇着翅膀,气势汹汹。 第337章并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而其他人都是有药理常识的,急忙将齐兴手里的信封和半碗水都丢在了一边,黄蜂全凭嗅觉闻风而动,此刻吸引它们的水已经泼到了别处,又一窝蜂的飞到了另外一边。 晏七七想要挣脱,那略带着些命令的声音传来,“不想被蛰就别动!”凝重的语气和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判若两人。 凝住心神,晏七七才发现紧紧抱住自己的竟然是刚才那个自诩是药王谷弟子的白衣男子! 好在一群人暂时到了安全的地方,黄蜂没有再缠着他们了,晏七七一把推开了紧紧护住自己的男人,快步闪到一边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好在刚才众人都忙着躲避,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齐兴都要吓尿了,刚才躲避不及,脸上和手臂瞬间都被叮出了好几个大包,虽然疼痛难忍,到底还是没在那白衣男子的面前失了分寸,微微弯腰,“景公子,您是贵客,太医馆已经安排好了房间,您随时可以过去。” 那景公子却摇了摇头,“大人客气了,在下是为比试而来,怎么能特殊呢?我还是和这些学子同吃同住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晏七七总觉得这位景公子说到“同吃同住”的时候,视线好像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 等她回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见。 齐兴显得有些为难,“可是公子您医术高超,根本无需来参加比试,除了太医馆的房间,这里并没有合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公子打断,“太医馆没有,难道这里也没有?” 齐兴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您是说……要住在这里?这怎么行!” “别的学子都行,为什么我不行?齐大人不必见外,就安排在这里吧。” 虽然齐兴看起来像个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景公子站在一处就是能显出猥琐来。 一听他要住在这里,齐兴也不再多说,面露难色,“景公子,这里只剩下一间房了,而且还和……”他是想说要和晏七七这个难缠的丫头住隔壁。 没想到景公子二话不说直接点头,“可以,有个地方睡觉就好。” 齐兴刚才被黄蜂叮了的几处已经鼓起了好几个大包,刚好又是在额头和双眼的位置,眼睛睁不开视线全被挡住,见景公子如此好说话,他秉承着保命要紧的原则,简单的说过几句后,便急匆匆的去医馆疗伤了。 一场闹剧结束,其他学子三三两两的都走了,晏七七转身也要走。 “喂!” 清亮利落的声音叫住了她。 晏七七听见叫声回头,看见那个和云羡长得一模一样的景公子站在远处,双眸湛湛的盯着她。 恍然间她又觉得像是回到了和云羡在一起玩耍的日子,思绪和面前站着人重叠交叉,竟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景公子走到她面前,笑容越发和煦,“敢问姑娘贵姓? ” 这句话将晏七七拉回到了现实。 她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他不是云羡。 云羡不会对着一个陌生女子笑得这么人畜无害。 晏七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扯下身上的轻纱丢给他,“刚才谢谢公子搭救,告辞。” 收敛心神的她一脸‘离我远点的表情’转身koi准备走,刚迈开腿,又被叫住了,“这位姑娘,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 晏七七唇边扯出一抹冷笑,这个人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刚才还你的衣服里面有一百两银子,算是赔偿这件衣裳的损失。” 她总有一种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和风霁月,他的笑根本就没有到达眼底,明明看着好像对谁都很热情,可实际上他在自己周边画了一个圈,安全范围内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她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她绝不欠人情。 “嗬,一百两银子?不知道锦绣坊的掌柜听到后会不会气哭。”白衣男子嘲讽出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用一匹浮光锦织就而成的薄衫,巧夺天工不说,冬暖夏凉,更是世间难得的珍品,竟然被姑娘用区区一百两银子打发了。” 晏七七秀眉微蹙,“那你想要多少?” 她刚才就感觉这个人不说什么好人,现在果然猜中了,竟然想趁机讹她! 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禽兽。 “你觉得它值多少钱?”他不答反问,将了她一军。 晏七七觉得他是在寻开心,二话不说抬脚便走。 看她生气了,景公子眼眸微敛,“不赔银子,总得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伤口?”晏七七又停下来脚步,回头探究的看着他,刚才没有看见他哪里受伤了啊。 像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白衣男子将头偏向一边,露出俊逸的左侧脸和修长的脖颈,还有脖颈上四五个宛如磁石一般紧贴不放的大黄蜂。 被一个大黄蜂蛰就能去半条命,他倒好,脖子上一下立了四五个,刚才齐兴被蛰,疼的差点跳起来去找医官了,他还能神色坦然的站在这里和她扯淡,果然不是一般人。 “黄蜂蛰到了,这里我没办法清理伤口,……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帮我?” 晏七七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见他梗着脖子,又想起当刚才要不是他,可能被蛰的满身是包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心中一软,还是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能走吗?要不要我扶?”晏七七望着他白皙清隽的手腕,眸光微微一闪,状似无意的开口。 第338章这人还要不要脸? 那白衣男子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亮光,面露喜色,“那劳烦姑娘了。” “好。”晏七七的手看似极其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腕处。 她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他果然不是云羡! 云羡在世时她给他诊过脉,脉相如丝线,软弱无力,而她现在牵着的人,脉搏强劲有力如鼓擂,是个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人,脉象是不会骗人的。 看着她逐渐沉下去的脸,白衣男子眸光微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多谢姑娘相帮,敢问姑娘贵姓?” 他好像十分执着她的名字。 晏七七此刻没有心情说话,脚步加快当做没听见。 偏偏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一直和晏七七聊天,“姑娘,你很讨厌我吗?” “讨厌?为什么这么问?”晏七七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不讨厌,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 “那你叫什么?” “在下姓景,名云时,景云时。” 景云时,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云字。 晏七七的心情更低落了,话中都带着敷衍,“景公子,你叫我七七好了。” “你住哪里?回去帮你把毒蜂的刺拔出来,顺便还要找些草药敷上。” 大黄蜂的毒刺已经刺进了他的脖颈中,要是盲目的拔出来只会让大黄蜂受到惊吓,那毒刺就越是扎的深,长时间让它扎着,有些毒素还会刺激中枢神经,轻则麻痹重则瘫痪! 只有先将药材配齐,等毒刺一取出来马上敷药,才能将伤害减小到最低。 “到了,我就住在这里。” 晏七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觉得自己脑门的青筋跳的十分欢快。 他竟然就住在自己旁边? 这一处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个本来是留给辰阳县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现在辰阳县主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所以这旁边的房子就空了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等来了景云时! “你……住这里?” 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见他第一面,实在是太过震撼,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听齐兴和他的对话,现在她才想起来齐兴那犹豫不决的眼神,原来和她一样,都是惊讶。 景云时信步上了台阶,姿态悠然,“是啊,毕竟出门在外,不能挑挑拣拣,有困难也克服一下……” 这人还要不要脸? 明明是他自己说这里很好的,放着太医馆专门分配的房间不住,跑到这里来,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好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 晏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被大黄蜂蛰了要用酸性药品擦拭才行,最快速的方法就是用童子尿……” 或许是“童子尿”三个字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让景云时觉得惊讶,他眸光深深的看了她好几眼,却一言未发。 “要不,你先去茅房那啥一下,然后试试?” 景云时好看的脸彻底黑了。 “你想让我用尿擦拭伤口?”他的嘴角抽了抽。 晏七七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看了一圈,没有皂树,用皂叶擦拭这条方法行不通。” 这异世就是这点不好,要啥啥没有,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她环视了一圈,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只稀稀拉拉的摆了几盆雏菊,算了,他不肯用快捷的方法,那只能先忍着,试试土方子了。 “景公子,你过来我先给你把毒刺拔出来。” 好在她吃饭的家伙一直带在身上,将裹布摊开,闪着寒光的刮刀和银针一应俱全。 晏七七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近到两人呼吸相闻。 她的左手轻轻的按在景云时的脖颈上,右手拿着镊子,在他耳边轻语,“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明明是晚秋,燥热的阳光还有余威,加上山间阳光照射充足更显闷热,她的手却带着些许凉意,触到他灼热的皮肤上,舒缓了些许热意,那感觉竟然比让黄蜂蛰好不了多少。 耳边是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夹杂着少女的馨香断断续续的飘散到他的鼻间。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感觉,听她这么一说,景云时搭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好看的眉峰微微紧蹙,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才接话,“无妨。” 惜字如金。 她的速度也很快,赶走大黄蜂后眼疾手快的将毒刺一一拔出,接着将花盆里的雏菊摘了几片出来用刀柄捣碎,快速的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先敷着,等下我看能不能找些生姜汁过来,伤口会好的更快些。”晏七七救死扶伤的时候宛如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娇滴滴的侯府公主,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景公子?” 晏七七见景云时久久没说话,以为他是晕过去了。 大黄蜂的毒刺有剧毒,要是昏迷过去那事情就难办了,不能让他晕过去,要时刻保持清醒。 没有听见回答,晏七七便想凑近过去看的更清楚些,哪知道就在这时,景云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指,一个坐着,一个弯着腰,四目相对,湛湛眸光和剪秋瞳仁撞在了一处。 那幽深黑眸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晏七七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样的眼神她太过熟悉,熟悉到结合这张脸,她又误认为是面子坐着的人是云羡。 还是景云时先开口,“怎么了?” 平平淡淡的询问宛如一道惊雷,彻底打醒了晏七七,她勉强收回心神,站直转身假装在看风景语气故作轻松,“没什么,我以为你中毒昏迷了,没事就好。” 第339章异性友谊都是吃出来的 景云时嗯了一声,视线抽回的有些突兀,像是在躲闪她的目光,“连日来日夜兼程赶路没怎么休息,有些乏。” 原来是在假寐。 晏七七也将目光移开,故作轻松的解释,“我以为你晕过去了,你知道……” “我知道,别忘了,我也是医者,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景云时的语调冷淡的有些异常。 医者医人不医己。 “那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好。”他还是没抬头,表现的好似刚才他那些刻意拉近距离的话不像是他说的一样。 晏七七也不想再自讨没趣,转身就走。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转身的那刻起,直到进房间,景云时的视线就一直停在她身上,一直到她关上房门,视线都未曾离开。 经过刚才一闹腾,晏七七也觉得身子有些乏,好在这后山普通的药材都有,她打起精神挖了一些新鲜的生姜,然后捣碎碾出汁水后才趴回床上想要眯一会儿。 这一眯,眯得时间有点长。 她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 懵懵懂懂的起床,顺着香味她打开门,发现外面月色皎洁,已然到了晚上。 “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院中已然架起了一堆篝火,霹雳巴拉的烧的正旺,那篝火上面正架着好几条肥美的鱼,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恸。 晏七七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迷蒙的看着不远处在院子里熟练翻着烤鱼的景云时,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成了自己的新邻居,又急忙回到屋里将白天捣碎好的姜汁端了出来。 “还疼吗?用姜汁敷一敷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晏七七不想欠人情,刚好鱼可以用姜汁来换。 但是景云时却没有接。 “七七姑娘莫不是忘记了,被大黄蜂蛰过之后,从拔出毒刺开始敷药不能超过半小时,否则药性全无,现在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辰时三刻…… 她隐约记得自己给景云时拔刺的时间是卯时一刻,也就是差不多六点的样子,现在是九点,她竟然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霎时晏七七的脸上飘起两朵红晕,这不是害羞,而是不好意思。 “抱歉,我不知道睡了这么久,你没事吧……” 后面一句话问的很没有底气。 篝火堆中恰好蹦出一个火星子,照的他脸上晦暗不明。 “没什么事,如果你再晚一点……只怕伤口就要愈合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目前看来掏碎好的姜汁是没什么用了,她讪讪的准备将碗放到一边,一双白净骨骼分明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 “?” “拿过来吧,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刚好这鱼烤的时候没有放姜汁,淋上一点味道应该不错。” “……” 滋啦一声,姜汁被缓缓的淋在了烤鱼上面,晏七七这才有功夫近距离看鱼,有点类似于鳜鱼,鳜鱼肥美少刺,不像鲤鱼之类的属于催发物,有病在身的人吃了病情更加严重。 “这鱼都是你捉的?” 看着他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没想到还挺能干的,篝火架上烤了四五条,个个都有一斤多。 “我不捉,它不会自己跳上来。” “……” 这天没法聊了。 到底是她觉得愧对于“救命恩人”,自己主动闭嘴,离他远一点。 香味越来越重,勾起了她体内的馋虫,“咕噜……”她的肚皮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想捂住已经来不及了。 恰好一条鱼顺势就放在了她面前。 晏七七没动。 “帮我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这个时候她出糗了,他却没有笑话她,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面色极为认真。 晏七七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马上下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坏人从来不会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就算是白天景云时救过自己一命,她也不得不防。 鱼已经被烤熟了,除了香味外,还有茴香和茶叶! 再闻一下,赫然发现还有蜂蜜的香甜味。 “你竟然能找到蜂蜜?” 这个时节,很多蜜蜂都已经到了筑巢的日子,根本就不会出现。 “你忘了,我这伤是怎么来的了?”他的眼神朝地上瞟了瞟,晏七七一看,赫然是一个蜂窝! 他竟然把黄蜂的老巢给一锅端了! 景云时白皙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几个被蛰过之后触目惊心的大包,他一说,晏七七瞬间就懂了。 是个狠人。 你蛰我,我吃你蜂巢…… 惹不起,惹不起。 确定配料后,晏七七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鱼咬了一大口,嫩到根本不用咬,入口即化,又有姜汁辅佐,去腥提鲜,只觉得味蕾在跳舞,晏七七从未尝过如此好吃的鱼,大快朵颐吃的十分带劲。 “我以为我的烤鱼技术已经出神入化了,没想到山外有人,太好吃啦!”晏七七两眼放光,不多时就将一条鳜鱼啃得只剩下一副鱼架子。 意犹未尽。 等她吃完后才发现景云时根本就没吃。 “你怎么不吃啊?” “还有一味薄荷没放,配料不齐我没法下口。”他说的云淡风轻。 晏七七一哂,拿她试味不说还笑话她不懂美食,牛嚼牡丹?算了,看在美食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看着他烤鱼的姿势,还有骨骼分明的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联想到白天他随便一身轻纱就价值万两,应该也是个富家子弟。 第340章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 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环境艰苦只要有吃的就谢天谢地了,还担心配料齐不齐,这位景公子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对了,你说你是从药王谷来的,刚好我也熟悉那里,怎么从未见过你?” 虽然有文书为证,甚至为了验证文书的真假还让他受了伤,但是晏七七总觉得面前的男人来历不凡,不搞清楚她心里总悬着一颗大石头。 “你很熟悉药王谷?”闻言景云时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不答反问。 “是啊,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除了没见过药王他老人家以外。”晏七七耸了耸肩,语气里似乎颇为遗憾。 “药王他老人家?”景云时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嗯,最遗憾的就是这个,本来还想跟他讨教一二的,但是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讨教什么?” “讨教……”晏七七急忙掐住话头。 幸好,差一点点就把自己的隐私说出去了,她扬了扬眉,看向景云时,“景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隔着篝火,两人相对而坐,景云时的双眸黑如点漆,晏七七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温柔的情愫。 等她想要再次确认的时候,他早已垂下了眼帘,仿佛刚才晏七七看见的只是一场幻觉。 他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倒映下犹如一把小扇子遮挡了眼睑,面无表情,又恢复了白天时那清冷无双的模样。 看着面前的男人,晏七七觉得自己是想念云羡过度了,才会将他看成是云羡。 除了样貌,真是没有一处像的。 “我在药王谷的日子很少,你没看见我很正常。”他竟然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打发了她,这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 “时候不早了,多谢景公子的款待,晚安。” 从他嘴里套不出话,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晏七七对于衣食父母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欠了人情,她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 景云时话也不多,微笑示意朝她点点头,算是告别。 不得不说,这一天是她近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天,不必担心一日三餐,而且还睡得好。 插好门栓晏七七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后,又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饱的原因,她总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头一歪,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秋风习习的夜晚,山林中一排排的房间内,都逐渐熄灭了蜡烛,整个山林更显寂静。 晏七七睡觉有个习惯,必须要在房间中点一盏灯,全黑的空间会让她没有安全感,此时也不例外。 呼吸绵长有节奏,一看就是睡得很深。 要是此刻她能睁开眼睛的话一定会吓一跳。 应该在隔壁的景云时正坐在她的床榻边上! 他坐下去的时候整个床褥都往下陷了几寸,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晏七七竟然也没半点反应。 她睡觉的姿势非常不雅,呈大字型,床褥已经被她瞪的拱向了一边,中衣领口大开,白皙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 和刚才清冷的模样不同,此刻的景云时眼眸温柔,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将她的中衣拢好,然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这丫头好像又瘦了些,个子也高了些,皮肤倒是比之前更好了,如剥了皮的新鲜鸡蛋,白皙如玉,吹弹可破。 醒着的时候还觉得古灵精怪,熟睡后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娇软的唇瓣随着呼吸像鱼吐泡泡一般,怎么看怎么娇憨。 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耳边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景云时才慢慢起身,将被褥扯过来为她悉心盖好,慢慢的,郑重其事的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才吹灭了蜡烛走了出来。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一个黑衣人,他面色焦灼,直到看景云时走出来才舒缓一口气,吊着的一颗心才算放回到了肚子里。 “少主,您怎么去了那么久,这药效马上就过了,要是被她发现,您……” “无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将下属的长篇大论全部堵在了口中。 那黑衣人又道,”少主,大黄蜂毒性很猛,属下给您把毒吸出来吧。” “哐当”一声,门被景云时重新关上了,黑衣人被关在了门外。 黑衣人自觉无趣,看少主无恙才放心,又隔着门板叮咛了几句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山林浓黑的夜色中。 —— 晏七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又梦见了云羡。 他站在一片雾霭茫茫的林中,没有说话,就对着自己笑。 她只要想靠近,云羡马上就会消失不见。 梦中的她急了,“云羡,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任凭她怎么喊,除了白皑皑的浓雾,再也没有一个人。 “云羡!” 她大叫一声,满脸是汗的坐了起来。 呆愣了许久后她才回神,知道自己是在太医馆的山中别院,这里没有云羡,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洗漱完毕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剩下一半的蜡烛觉得有些奇怪,又见门栓完好也就没有多想,打开门一望,就发现景云时正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煮水烹茶。 要不是她知道还有考核任务在身,看见景云时这悠哉悠哉的样子她还真以为自己也是度假来了。 别的学子都在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草药辨识之术,他倒好,正在小心翼翼的洗着茶具,仿佛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景公子早。” 第341章说喜欢太奢侈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也是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这位超凡脱俗的景公子是齐大人的座上宾,根本就不用参加考核,也是和她一样,可以直接进入最终选拔的。 如此一来,根本就没事做,果然是要自己找乐子,靠喝茶打发时间。 景云时仿佛这时才能抽出空瞧上她一眼,也淡淡一笑,“七七姑娘早,今日得了好茶,能否赏脸过来品尝一下?” 他说是好东西那就一定是好东西,晏七七昨晚吃了他烤的鱼后对这话深信不疑。 一个烤鱼他都能做出御厨的滋味来,想来这茶肯定很好喝。 反正她也没事,喝就喝吧。 明明昨天看见他就是一身轻装,怎么睡一觉后发现他身边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原来稀荒的凉亭都被他的东西摆满了,茶具一应俱全不说,还都是顶级紫砂壶。 简单的一套茶具也是数以万金计。 沸水翻滚,景云时用木夹捻起一小撮红茶放入茶炉中,甫一下去,红茶瞬间被泡开,清雅的香味顿时传了出来。 晏七七闻香识茶咦了一声,“金骏眉?” 景云时眼眸微缩,有赞赏的表情一闪而过,“七七姑娘喝过?” 金骏眉是专门进贡给皇宫的顶级圣品,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茶和别的茶都不一样,此茶冲泡后其汤呈琥珀色,香气清甜不腻又淡雅,喝一口甘甜润滑,三泡之后叶底芽头依然挺拔、呈鲜活的古铜色。 并且这茶的种植地极为讲究,一定要在桐木周围,春天万物复苏,也是采摘金骏眉春头芽的好时机,桐木稀缺,金骏眉更是一年一采,只有春分前一天采摘能保持茶香氤氲,春分一过采摘的金骏眉翻炒便会失去原味,因此对茶叶的挑选极为严格,又因为其稀贵如金,便以此来命名。 饶是她身为成国公府的千金,也只有幸尝过一次。 不是不想喝,而是有价无市,顶级金骏眉全部送入宫中仅供皇帝专享,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而这里,景云时随随便便喝的茶就是这种茶中珍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也算喝过吧……” 之前她喝过的茶叶,无论从色泽还是品相来说,都和现在喝的相差甚远,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提。 “那再尝尝这个,今年的新茶。” 茶以新为贵,尤其是这种品相的新茶,更是万金难求。 茶很烫,晏七七决定先凉些再喝,于是主动搭话,“药王谷生活如此安逸,景公子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钱多的没地方花,所以来寻找刺激。 只是她又有些奇怪,一般的富家子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怎么会像景云时一样懂这么多生存技能,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七七姑娘觉得在下来是为了什么?”景云时嘴角含笑,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的试探之意,手中的动作也没停,泡茶、过滤、盛水、洗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还挺好看。 只是他太聪明了,从来不回答问题,只会角度刁钻的将问题重新拋回去。 “难道是景公子闲得发慌?”晏七七如实回答,真是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景云时的手微微一顿,竟然笑了,随后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七七姑娘,你可以叫我云时。” 云时…… 云羡…… 晏七七晃了一下神。 “景公子,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茶炉上翻滚的热气化成白烟袅袅升到半空中,将景云时整张脸都映照的晦明晦暗,犹如云山雾罩看不真切,晏七七也就没有发现自己问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景云时眸光微缩的模样。 白烟散去,景云时面色如常,“未曾听过。” 晏七七噢了一声,她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但是偏偏不死心,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希望的那样。 看着她略显失落的神色,景云时语气未变,“七七姑娘说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她什么人? 好朋友,还是喜欢的人? 她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说喜欢太奢侈。 “是……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她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一旦认定了,那就是过命的交情。 景云时亮湛湛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晏七七,仿佛很期待她的答案,直到她说出来后,那眸中的亮光又突然不见了。 “朋友吗?那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能让七七姑娘如此看重。”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刚才突然变脸只是晏七七看到的幻觉。 “你们应该没机会见面了,他,死了。” 本来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会慢慢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可是今天在另外一个人的面前提起他的时候,喉咙依旧会发酸,会哽咽,会难过。 晏七七难过的快要哭泣的样子也全部落入了景云时的眼中,隔了良久,他才轻轻出声,“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能冒昧的问一句,七七姑娘一介女流,为什么要学医吗?而且还是来北国?”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景云时聪明的换了一个话题。 此话一出,晏七七心中却猛地一沉。 她几乎立刻就能确定,景云时猜到了她不是北国人! 他还真不是一般人,竟然直接就肯定了她来自别的地方。 “景公子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同样的,心生警惕的她将话题甩回给了他。 第342章是他抱着自己进来的? 让她失望的是景云时好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见她不回答并没有像刨根问底的意思,又或者大概是景云时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来话,就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手中未停继续泡茶。 晏七七眸光发冷,这个人,真不简单,一点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和风霁月的天气,山林树木遮蔽,只剩下几缕碎光照耀下来,山风吹拂,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副慵懒来。 晏七七瞥了一眼,就见茶炉边上竟然摆着一副古琴。 檀木雕纹走线,擦拭的一尘不染,一看就价值不菲。 “流徽琴!”晏七七脱口而出。 景云时抚琴的手微微一顿,眸光中有她看不见的暗流一闪而逝,“七七姑娘认得这琴?” 她哪里认得。 只是她觉得景云时财大气粗,出手不凡,琴肯定不是凡物,世人皆知流徽琴乃是当世名器,只是传言嚣嚣,有缘得见者寥寥无几。 她能认出来也是凭借着这琴上的雕花暗纹,流徽琴是千年桐木所制,桐木水泡不腐,火烧不燃,乃是制作古琴的绝佳器材,又因为桐木生长周期极其缓慢,很多桐木还未长成就被砍伐,制作出来的琴和精心打磨而成的绝世名琴音律相差千里。 更厉害的是在桐木上雕花,纹路清晰可见,丝毫不会像普通的梨花木那样出现细碎的裂纹,更因为如此,能流传下来的流徽琴放眼整个大陆只有独此一份。 “ ‘堂上抚流徽,雷嶟朝夕施。’传言说流徽琴一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景云时试了下音律,叮咚清脆,一看就不是凡品。 附庸风雅这件事,她皮毛都不懂,而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这流徽琴,还是因为一则不知真假的宫廷秘辛。 传闻北国现任皇后景佳人十分擅长歌舞,少女时期什么马踏飞燕,霓裳羽衣舞更是不在话下,当时还只是王子的郝连辰偶然得遇了一件宝物,就是流徽琴。 于是在先帝的寿宴上,郝连辰和景佳人一个抚琴一个跳舞,合奏了一曲震惊世人的《参商曲》,名字虽然平平无奇,但寓意很深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以此来比喻友人和恋人之间的依依不舍之情。 也正因为这轰动北国的一支舞曲,让两人之间有恋情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就在外界传闻才子佳人会结为伉俪白头到老的时候,先帝突然驾崩,继位呼声最高的郝连辰远在边关只封了王,而真正坐拥九鼎至尊的竟然是平平无奇的郝连政,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景佳人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新帝和皇后大婚的当夜,有人看见郝连辰在城门口用流徽琴弹奏了一首《参商曲》,等到最后一个音调收尾,流徽琴便被郝连辰挥袖抛到城门下,摔得弦架分离…… 时光匆匆流逝,再次想起这段旧事的时候晏七七心中仍有唏嘘,古有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郝连辰和皇后合奏仙乐惊世舞,只是时移世易,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如今再次见到这流徽琴,倒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来。 “咚咚”两个音节响起,如潺潺流水,涤荡在心的心间,而那凄美的传闻就如同这音节一般,转瞬即逝。 “这流徽琴是我花了高价从一个工匠手里获得,虽然支架裂开了些许,不过重装音弦了之后声调也不差,勉强能入耳。” 只要支架没断,重装音弦丝毫不影响它的使用。 难怪,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这么名贵的琴竟然就随便一放。 “景公子真是有闲情逸致,你竟然会抚琴?” 很多人喜欢抚琴只是花架子,说不定连弦分几调都没搞清楚,也就是骗骗不懂音律的小孩子。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颇懂音律。 她只是没话找话,顺嘴一问。 没想到景云时侧身就将古琴抱在怀里,“烹茶抚琴,实乃人生一大快事。”话音刚落,只见他十指翻飞,如高山流水一般的袅袅之音响彻耳边。 琴声叮咚,两人席地而坐,面前茶香袅绕,真如世外桃源。 晏七七从小到大就是个音痴,一听歌就想睡觉,此刻阳光正好,天气不冷不热,开始听还觉得很好,再听就不行了,眼皮就开始打架,恍惚中觉得别人弹琴自己睡着不太礼貌,便勉强睁开眼睛想要听,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头越来越沉,眼皮再也支持不住,一倒头就直接睡了过去。 景云时像是没发现晏七七的异样,依旧自顾自的将一曲奏完才作罢。 余音绕梁,他还喝完了半壶茶。 晨阳渐斜,几缕细碎的阳光洒在晏七七睡意沉沉的脸上。 宛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长且卷翘的睫毛服帖在眼脸处,像极了瓷娃娃。 他静静的看了她的睡颜好大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起身,打横抱起晏七七,姿态悠然的往里走。 怀里的人儿太轻了,轻到他甚至可以单手抱起来。 软软的一团缩在他怀里,像极了春倦慵懒的小猫。 晏七七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但是人都会有应激反应,在景云时抱起她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像是找到了依靠,朝他胸口拱了拱,非常自觉的靠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脑袋一偏,又睡了过去。 等晏七七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自己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正奇怪自己明明在外面,怎么会突然跑到房内的时候,眼睛一扫就看见了在桌边假寐的景云时。 难道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 第343章距离太近容易心慌 听见动静后景云时也察觉到了,抬眼看向她,极其自然的开口,“感觉怎么样?” 晏七七微微一囧,回过神发现是在自己房间里。 不为别的,从昨天开始,景云时先是为救她将轻纱衣给了自己,然后他的脖子被黄蜂蛰得到现在还有几个大包。 这也就算了,她竟然趁人家抚琴的时候睡着了,显得貌似有些不太尊重人……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好像特别容易犯困,给你添麻烦了。”为了怕人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就搭上左手,想为自己诊个脉。 要不是她年纪小,嗜睡成这样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没想到景云时的手速更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过来,坐在了床榻边上。 彼时晏七七还未起身,突然一个成年男子坐在自己的床边,顿时让她周身一紧,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他捏住了,只听景云时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医人不医己,刚好我也略通医术,让我看看。” 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很是自然,甚至让晏七七有种错觉,如果自己拒绝了他,反倒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再加上他一直进退有据,晏七七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再扭捏也不是江湖人的风格,于是干脆大大方方的将手腕伸过去,“那劳烦景公子了。” 景云时微微点头,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开始切脉了。 周遭都太过安静,他坐在床边,床榻已然陷进去了些,陌生又好闻的男性清香随着微风时不时飘散到她的鼻间,她有些心绪难安。 他的手微微带着些凉意,也驱散了她心中那突如其来的燥意。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七七姑娘最近可能有些睡眠不足,心思烦忧,多休息一下就好,另外……”他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另外什么?” 景云时湛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七七姑娘的脉搏时快时慢,也要多注意。” …… 他是故意的吧? 脉搏时快时慢是因为她和陌生男人离那么近容易紧张,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像是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样。 晏七七的脸又不可抑制的红了,随便嗯了一声就抽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晏七七都一直刻意和景云时保持距离,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有些人的性格看起来越是沉稳,那爆发之时就会越显得可怕。 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是北国太子妃,虽然太子下落不明,可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还是要注意影响,在这荒郊野外和一个男人走的太近总归是不好。 后来她也想过,之所以对景云时有亲近之意,很大一部分原因归结于他长得像云羡。 但他不是云羡。 把对一个人的感情因为样貌相似都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这对两个人来说都不公平。 权衡之下,她只能躲着景云时。 只是让晏七七觉得奇怪的是,一连几天,景云时也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门口院子的凉亭里专用的茶壶都沾了一层薄灰也没有见他打扫。 这茶壶可是泡过金骏眉的紫砂壶啊,价值万金,说不要就不要了? 大门紧锁,像是出了远门。 晏七七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他可不像那些花了报名费的学子,还要一刻不离的学习医术,以便通过最终考核,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后来晏七七又觉得景云时不在这也好,省的两人见面无话可说倒还尴尬。 这些天晏七七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去后山溜达,秋天的山林虽然萧瑟,但是视野很是开阔,她还发现了一个妙地。 是后山朝南处一座隐秘的活水温泉湖。 之前在晏国,她只见过温泉池,但是像这座山里有半个池塘大的温泉湖还是头一次见。 更加奇特的是方圆几里地都没有水源,这温泉湖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境,矗立在她的眼前,那种震撼,可以用她在现代的时候去甘肃亲眼看见了月牙泉能相提并论。 顺着探看好的路线她慢慢的朝目的地走去,越走反而越放心。 这里的杂草齐腰,而且四面八方的植物都长得十分整齐,一看就是人迹罕至。 只是越美的地方有时候反倒越危险,晏七七走的很小心,手中的匕首也未曾放下来过。 走近了晏七七才发现这的确是个宝地。 普通的温泉湖是清澈见底的,这里的这个却不是,奶白色的湖水咕噜噜的翻着热气,顺风飘过来浓郁的硫磺味,和远处岸边枯萎的植物不同,温泉湖周围的植物翠绿如春,长势极为喜人。 出门的时候她把天蚕蛾带在身边,自己也在湖边的浅水处坐了一会儿,天蚕蛾宛如冬眠一般一动不动。 按照常理来推测,天蚕蛾对毒物很敏感,加上像这种野外的温泉湖很潮湿,一定会有些蛇虫鼠蚁,但是她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是这温泉湖里浓郁的硫磺味将那些毒物都赶跑了? 或许有这个可能。 这个温泉湖对于她来说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了,最近几日她总觉得身体疲乏,虽然每天都睡得很早,但是越睡越困,早上经常爬不起来。 她感觉是不是自己缺乏锻炼,所以体内湿气很重,健脾不良就会嗜睡。 刚好这里有个温泉湖,她想先泡一泡再说。 第344章遇见了大家伙 晏七七是个行动派,虽然发现了好地方,也决定要来泡,可青天白日的脱光光终究是不太好,她决定晚上再来。 到时候其他学子都睡了,她过来泡半个时辰刚好能回去睡觉,简直完美。 等到日头最后一丝光线都埋进了地平线,弯月从天边升起的时候,晏七七一个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白日就已经踩好点的温泉湖。 她先将脱掉的外衫和中衣用荷叶包好放在岸边,穿着里衣光着脚丫一步步朝湖中间走去。 温泉湖中的温度比她想象的还要舒服。 热而不烫的湖水从脚掌心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活泛到五脏六腑,湖中心的水高正好漫过她的锁骨,泡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裹着一层里衣太麻烦了,索性在水中脱了个精光。 这次从上到下无一处遮挡了。 她正泡的舒心,闭目享受,却没发现不远处有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晏七七正用翻滚着泡泡的活水冲刷着身体,觉得往日的疲乏一扫而空,穿上了湿哒哒的里衣正要往岸边走的时候,却猛然惊觉不对。 太安静了! 她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秋蝉鸣叫,现在却寂静无声。 现在不过是戍时一刻,也就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左右的样子,夜晚是动物活动最活泛的时刻,而四周除了微风刮过枯草的声音,竟然没有一点响动。 晏七七后颈一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是她发现的太晚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耳边突然一阵凌冽的风声伴随着腥臭的血腥味从自己后方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晏七七身子骨硬生生的往后一仰,腰身六十度下弯,终于躲过一劫。 “轰隆!”一声巨响,湖中掀起一米多高的巨浪,晏七七来不及躲,再一次被温泉湖水从头到脚打湿了个遍。 这回连头发尖都打湿了。 她都来不及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那烈烈飓风一般的冲力又朝自己袭了过来。 这回她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了。 皎洁月光下将湖水中的怪物照的一清二楚,黑红相间的鳞片闪着骇人的光芒,一米多长的身子一半缩在水里,一般竖着张开的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尼玛! 晏七七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巨型赤练蛇! 这种蛇毒性不大,但是什么都吃,别的蛇碰见人类还知道躲一躲,它仗着自己身形巨大,只会迎难而上。 晏七七看它头部微微鼓起,想来是把她当成美餐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离岸边还有些距离,依照现在的距离来看,只怕还没跑到岸边就被这赤练蛇一口吞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只能硬碰硬,否则她就被这蛇吞入腹中,连渣渣都不剩。 而且这赤练蛇现在明显是一副战斗的模式,现在她想要逃根本是痴人说梦。 说起来她自己都不信,在现代她空有一身格斗本领,却连个小毛贼都没遇到过,浑身的本事没处施展。 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短短几个月,她先是和河马斗智斗勇了一番,然后又在鳄鱼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前不久又活捉了一条眼镜王蛇,今天倒好,真正的巨蟒要和她决一死战了。 老天爷果然很皮,就不肯让她消停一会儿,她如今这小体格,想要和巨蟒搏斗,还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只是她还是有点搞不懂,这赤练蛇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和她有深仇大恨,难不成在她不记得的时候捣毁了它的老窝,杀了它全家?才让它如此目眦尽裂的一副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赤练蛇根本就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再次缩头扑身而上。 晏七七本能的朝右边一闪。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赤练蛇像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一样,竟然就地一翻,也朝右边袭来。 妈蛋,晏七七爆粗了。 这蛇成精了吧,还会用假动作迷惑她! 它真正的目的是要缠住她,所以故意朝左边袭来,晏七七往右一躲,好死不死的躲进了他的攻击圈。 现在只怕要遭啊! 一个念头没转完,晏七七就感觉呼吸一窒。 她整个人从腹部一直到锁骨,顷刻间被赤练蛇缠的紧紧的! 蟒蛇缠人和缠猎物是一样的道理,人被蛇缠住以后,心里紧张,呼吸就会下意识的急促加快,而蛇就会扭动身躯将人越缠越紧,有出气没有进气,直到让人窒息而死。 晏七七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一个弱女子在荒郊野外,连个帮手都没有,突然间被这么个庞然大物缠上说不慌乱是假的。 更加不妙的是她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带是带了,却放在岸边,要是那匕首在,她可以当场就把这条赤练蛇划成两半! 也正是因为她刚刚走神了的缘故,赤练蛇越缠越紧,她感觉自己的胸腔要被挤炸了。 唯一庆幸的是她现在在水里,蛇皮光滑,所以要想一直缠着让她窒息也需要时间,赤练蛇的头也紧紧的咬住她的左肩不放。 要是一般人肯定早就吓傻了,可她不会,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怎么能逃出去。 好在赤练蛇虽然咬着她不放,但是这样的巨蟒是没有毒的,即便是有也很微弱,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真被毒蛇咬中,就算她能从巨蟒口中逃出来,按照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只怕也会缺个胳膊少个腿。 第345章脱险 也怪她太过自信,之前在山林中抓到的眼镜王毒蛇提炼出来的毒液没有带在身上防身,否则只需要几滴,马上就能送这只巨蟒归西。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身边除了冒着白烟的温泉水,空无一物,蛇水陆两栖和它搏斗真是要了老命。 她不想就这么把小命交代在这里,腰间和左肩的剧痛越来越烈,已经来不及再顾忌了,拼劲全力张开嘴,对准缠在自己锁骨前的蛇身就是狠狠的一口。 感觉口腔里已经有血腥味了她也没松口,满嘴的蛇血直接被她咽了下去,整张脸都埋进去咬得更深。 一口一口咬浪费时间不说,也会让蛇凶性大发,将猎物缠得更紧。 所以她干脆一口咬到底,蛇皮看着挺厚,或许是人到临死关头的求生欲使然,竟然让她咬得特别深,隐约都感觉咬到了蛇骨。 赤练蛇大概也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这一招。 巨大的疼痛感让它忍不住在水中扭了好几圈,妄想依靠水的浮力甩开她。 晏七七早就料到这蛇会往水里钻,即便是整个瘦弱的身子已经跟着蛇在水中浮浮沉沉了好几回,她依旧没有松口。 奶白色的湖面中间渐渐有红颜色晕染开来,在流光皎洁的夜晚宛如一朵妖艳的花灼灼盛放。 晏七七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温泉水了和蛇血了,她都怀疑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比吸血鬼好不到哪里去。 眼睛被水溅的视线模糊,周身有大片猩红的血迹顺着温泉水翻涌沉入再翻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那条赤练蛇的了。 她这副身子骨到底还是个孩子,和这将近一米多长的蟒蛇搏斗已经耗光了力气,加上长时间缺氧,整个脑子一片混沌,眼前也开始发黑,而赤练蛇还是越缠越紧,腰间和腹部一阵阵剧痛,整个人要憋爆炸了。 完了,这赤练蛇是铁了心要拿她做盘中餐,可是她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 眼前一阵白光涌现,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像极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想到自己可能就会葬身在蛇腹,她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了一个人,白衣飘飘,身形俊朗,风姿卓越宛如谪仙降临在自己面前,温柔的叫自己:“七七。” “云羡……” 她竟然在临死前看见了云羡。 书上常说,人在要死的时候会见到自己潜意识里最想念的人。 “你是来接我的吗?”晏七七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了,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痛,只想闭着眼睛屏开一切世事…… 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晏七七才幽幽转醒。 准确的说,她是被疼醒的。 即便是月光皎洁的夜晚,四周能见度也不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岸上了,身上只盖了一层中衣,旁边放着的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她睁眼仔细一看,吓得不顾疼痛马上就坐了起来。 赤练蛇!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晏七七这才发现几乎要和这月色融为一体的景云时一身玄衣坐在不远处。 她没死? “你救的我?”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云时依旧一动不动,“嗯,我要是再来迟一点,你就成为这蛇的盘中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景云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冷冰冰的,像是在生气。 “我也不知道这湖里有这么大的蛇啊……” 明明什么四周很模糊,但是偏偏她能看清景云时脸上的表情,他的脸色好像更不对了。 “你的胆子是不是一向都是这么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她措手不及。 “也,也不是,之前我不是老是犯困嘛,刚好发现了这个温泉湖,就想着来泡一泡……”说到这里她才发现不对来。 自己竟然只着了一件里衣在同他在讲话!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中衣早就已经滑落了,粉嫩娇软的肌肤袒露在外。 更要命的是自己衣衫单薄和赤练蛇决一死战的时候是在湖里,刚才她醒过来的时候又在地上。 现在蛇和人都在地上,区别是蛇死了,人是活的。 也就是说,她昏迷后是景云时救的她,还将她送到了岸上。 “我刚才……” 景云时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嗯了一声,“都看见了。” 晏七七:“……” 要不要这么直白! 她会害羞的好不好! 难怪他离自己这么远,倒还是有君子风度的。 顾不上衣衫尽湿,她慌忙将外衣捡起来穿好后才看向景云时,“刚才的事多谢景公子了,大恩不言谢,这情谊我记在心里了。” “不用,举手之劳。” 也不知道是谁招惹到了他,从她醒过来开始,他的语气就一直不阴不阳的,好像晏七七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样。 她浑身上下疼的跟散了架一样,却还是咬着牙,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结果还没等站稳,腿一软,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也没看清楚景云时是怎么过来的,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往胸口一带,以公主抱的姿势稳稳的接住了她。 她现在却顾不得害羞了,腰间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又疼又麻。 看见怀里的小人儿眉头微蹙,景云时面无表情的脸终究挂不住了,“忍一忍,回去给你敷药。” 晏七七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敢情刚才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是故意看着自己吃瘪的啊? 第346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放开,我可以自己走。”晏七七觉得很委屈,总是在自己最惨的时候就被景云时碰见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想咬牙硬撑。 景云时没有说话,还真放开了她。 现在的疼痛感和刚才比起来好多了,她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好像可以走,只是还没等自己一口气松完,腰间像是被什么扯住一样,瞬间疼的她弯下了腰,直接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次景云时没有再说话,直接躬身极其熟练的一把拦腰抱住了她。 晏七七这次也学乖了,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逞强一下的,没想到身体这么不争气。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嘴硬不起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凉风有信的夜晚,她被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抱着,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身上酸疼无比,她又没有勇气让他再把自己下来,只好没话找话。 “你不自量力快要被蟒蛇缠死的时候。” “……” 她怎么感觉周遭的气温冷了不少,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我和蛇打架的时候,有点呼吸不畅,所以最后你怎么来的我完全没印象……”晏七七也是实话实说。 良久景云时都没有再说话。 晏七七也不知道是自己惹了他,还是这几天他碰见了什么让他心情极度变差的事情,总之从自己醒过来之后开始,就见他一副苦瓜脸,几乎没有笑过。 一路无话,就这样,景云时气不喘声不出的一直将她抱回了林中小屋的床榻上,才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躺着不要动,我去找纱布和药水过来。” 片刻后,晏七七才知道自己伤的有严重。 床榻边上有一个铜镜,太医馆布置房间的时候还是很贴心的,知道她是姑娘家,特意将一面打磨光滑的梳妆镜放在了房间。 只是晏七七平常出门都没有怎么梳妆打扮,而是图方便,将秀发绾成一束,再用发簪固定,这样洗澡的时候只需要将发簪取下就可以了。 今天她去泡温泉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大概是和蟒蛇的搏斗太过激烈,绾好的发丝早已散乱如藻,就这么湿哒哒的披在脑后。 她一转身,就发现自己从后腰到腹部的位置血红一片。 刚才太疼了,全身都疼的她没精力来分辨受伤的部位,现在看来自己上半身从锁骨到后腰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赤练蛇的皮有鳞片,缠绕她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张开鳞片刮伤她,应该就是在那时受的伤。 就在晏七七对着铜镜检查自己伤势的时候,景云时又再一次回到了后山。 也就是刚才晏七七昏迷的温泉旁边。 刺鼻的血腥味还未消散,腥臭的气味中又若有似无的含杂了些沉香,周围呱燥声此起彼伏,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在赤练蛇死去的方圆三寸之地,竟没有半点蛇虫鼠蚁的痕迹。 血腥味是最能吸引食肉动物过来的气味之一,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周遭都是山林丛野,北国入秋凉意深深,此时也正是喜食腐肉的秃鹫最为活跃的时候,但是他探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景云时眸光沉沉的看向赤练蛇的尸身,血肉模糊的地方是晏七七咬得,色泽红润,一看就是新鲜的伤口,头部和腰身被他的长剑利落的斩成了两断,他用长剑拨了拨蛇的尸身随意翻看几眼,突然眸光一紧。 赤练蛇腰身部分的鳞片竟然有被腐蚀的痕迹! 难道这蛇没死之前受过伤?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设想,从这鳞片的位置来看,正好是缠住晏七七腰身的那部分,刚才月光太暗,他没怎么看清楚,只隐约扫过的时候发现她腰部也受了伤。 因为是白色的衣衫,血迹即便被温泉水冲淡了不少也能看出不同来。 他仔细的将蛇身翻过来慢慢查看,发现不少鳞片上都有腐蚀过的痕迹,上面隐约还有血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鳞片上腐蚀的范围还在逐渐扩大。 原来他那一剑不过是最后一击,真正让蛇死掉的原因是这些溅在鳞片上的血迹! 景云时捻起一些血迹放在鼻间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沉香味。 这些血迹是七七身上流下来的,难道…… 事不宜迟,景云时抽出长剑将赤练蛇破腹,将蛇胆取出后,再挖了个浅坑,悉数将蛇身埋进了土里。—— 晏七七正一个人艰难的对着铜镜查探伤势的时候,门哐当一声就被推开了。 她躲闪不及,只能用被褥草草的将裸露在外的身体盖住,脸红如烟霞。 “你……”进来的人是景云时。 她想问为什么不敲门,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似乎太矫情了。 景云时手里端着一个锦盘,依稀可见里面放置着纱布和白玉瓶,想来是外伤药。 “医者救治病人,你不要拘束。” 他说的坦荡,却让晏七七娇脸一红,说到底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即使平常她也是这么劝诫其他患者的,可一旦到了自己头上,还是迈不过这个坎。 虽然知道景云时是大夫,可她受伤的是腰身和后背。 衣不蔽体的疗伤,自己光滑无遮挡的裸背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到底还是拉不下脸。 她现在的身份是北国太子妃,更要谨言慎行。 就算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还没完全了解这个人,自然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她还在心中天人交战,后背钻心的痛,又时不时的侵袭而来,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温泉水里含有硫磺,身体健康的人泡着不打紧,可她的后背已经被勒的血肉模糊,再由温泉水那么一泡,整个后背宛如百十根针齐扎一样疼痛难忍。 第347章暗示她不用想太多 景云时眸光微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七七姑娘,我可以蒙上眼睛。”顿了顿,“或者你要是不放心,我叫别人来帮你包扎。”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 这分明就是已有所指啊! 是在暗示她不用想太多吗? 可到底她是个女儿家,而且伤口所在的地方又太羞耻,她本来想说自己来,刚才试了一下又发现貌似不太可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现在的她有些骑虎难下,防君子不防小人,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她发现景云时这个人虽然面上看着不太好交往,但总的来说还是正人君子的做派。 加上连续帮了她那么多次也毫无怨言,要是自己再想东想西的,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晏七七决定收敛心神,专心让景云时治伤,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是视死如归的,“那麻烦景公子了,来吧。” “要是疼,可以喊出来,或者我可以蒙住眼睛……”景云时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怎么喊,这周围零零散散的都住了些学子,要是深更半夜喊叫,指不定第二天会有什么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呢。 她想了想,再疼也不喊,继续忍着便是。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样。 “蒙住眼睛还怎么敷药?” 景云时嘴角勾起,“那就只剩那一个方法了,叫附近别的学子过来给你敷,他们也对药草的习性很了解,能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我无所谓。” 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表面上看起来两种选择权都在自己手里,可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没有选择。 “那……还是你来吧,也不用蒙住眼睛了,我怕疼。”和完全陌生的“其他人”相比,她还是放心他些。 男女有别,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而且从平日里的表现来看,景云时从始至终对她没有半点旖旎的念头,连眼神都是坦坦荡荡的,况且他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了,要是她还在这里推三阻四,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忍着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景云时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流露出了一丝丝温柔? 晏七七只穿了一件里衣,堪堪能遮住关键部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不许偷看。” “七七姑娘你大可放心,我没有侵犯幼女的爱好。” 晏七七:“……” 她虽然看起来是小萝莉,可灵魂早已经成年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景云时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顺着景云时的视线看过去,她优美的腰身曲线一览无余。 肤如凝脂,白皙无暇,从肩膀到腰身,胸前的沟壑依稀能看到些起伏。 晏七七本来有些尴尬,一听他毫不客气的反击瞬间就炸毛了。 刚要翻身瞪他,景云时的反应比她更快,右手刚好压到了她上腰,“别动。” 晏七七猛然一惊。 刚才自己差一点走光了! 要是景云时没按住她,她肯定会冲起来,这样一来,面前哪还能守得住! 她急忙将衣服捂得更紧些,脸红的宛如天边的火烧云,语气有些不自然,嘟囔了一声,“麻烦你了……” 景云时回答的很快,“不麻烦。” 他嘴上应答着,手里的动作也在继续,他的手不算柔软,也不算粗糙,指腹偶尔会和他的肌肤不经意的触碰,有丝丝磨砺的感觉。 酥麻难受的触感还未消散,腰间的肌肤又感觉一丝冰凉。 轻轻的、软软的在她腰间游走,还隐隐伴随着好闻的花香。 景云时的力度刚刚好,药膏抹在她背上凉凉的,不会激起二次疼痛。 那花的味道也越闻越熟悉。 循着香气本来已经要瞌睡的晏七七眼睛陡然睁开。 她趴在枕头上,声音听着瓮声瓮气的,“景公子,这个药的味道好香啊!是八月海棠熬制的吗?” 景云时的手顿了一顿,随即又继续敷药,语气如常,“没错,正是此花熬制而成,七七姑娘认得?” 他的回答太平淡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晏七七就算是认得,他也不感到惊讶。 平淡到晏七七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八月海棠,性温和,可内服,可外敷,是治疗跌打损伤,通气补血健化止痛的良药。”也是千金难求的好药。 “那七七姑娘很了解这个药性啊。”景云时还赞赏了她。 有句话说的好,凡事异常必有妖,这么名贵的草药,景云时如此平常的对待,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她心跳陡然开始加快,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声音也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八月海棠我知道是很名贵的一种草药,这荒郊野外的你是去哪里找的呀?” 晏七七背对着景云时,也就没有看见此刻的他,波光涌动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听她说话的时候,更是灿若星辰,“名贵的草药我都会随身携带,而且在药王谷八月海棠有很多。” 很多? 晏七七猛地抬头,“真的吗?” 这花的味道她太过熟悉,云羡一直用这花泡身,她不会认错。 可她记得云羡对自己说过,这花虽然不算普通,但是像云羡那样药罐子不离身的,都会通过各种渠道去找药王谷买药材。 就算是药王谷有很多,他们此刻是在这荒郊野岭,普通的八月海棠一朵只有五瓣花瓣,不管是泡澡还是熬制成膏,起码需要上百朵或者更多,这么短的时间,他是去哪里找的? 第348章脸怎么这么红?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景云时又解释道,“这药膏我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第一个用的人竟然是你。” 问题回答的无懈可击。 他说是早就带在身上的,如此一来彻底堵死了她的话头。 “今日看来,七七姑娘貌似对这个药材很熟悉。”制成药膏的八月海棠敷在伤口上有丝丝凉意逸出,暂时缓解了她的疼痛。 “是啊,之前我一个朋友,病的很严重,也是靠这药续了好久的命……” 她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景云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喜欢,这些药膏我送给你。” 潜意识里,晏七七明明都已经否定了他是云羡的想法,可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从样貌、形态,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和云羡别无二致,总是能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云羡死而复生,就站在她面前。 刚才八月海棠的出现又让她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不经意的就把话题往云羡身上带,脑中两种可能的想法相互交织,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是景云时像是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一样,竟然越过了这个话题,不和云羡的问题沾边,还说要送给她药膏。 这是直接把天聊死了。 药效挥发的很快,晏七七现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神经松懈下来后昏昏欲睡。 景云时望着锦盘上放置的血纱布,喉间滚了滚想要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耳边传来她轻缓的呼吸,景云时嘴角微抽,“先别睡,还要涂抹一层药膏。” 景云时感觉到她呼吸平稳,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 晏七七很显然也是迷迷蒙蒙的,和那赤链蛇缠斗了半个晚上,她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此刻敷好了药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景云时的告诫。 “没事,你涂吧,我受得住。” 可惜她低估了现在涂抹的药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后腰被赤练蛇的鳞片划得血肉模糊她早就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这药和八月海棠涂抹的效果是天壤之别,此刻只感觉皮肤如针扎火烧一般难受。 她迷蒙的双眼陡然睁大,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景,景公子,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个又是什么药啊……” 太特么疼了啊! 简直比用刀刮骨还痛! 景云时动作未停,“凤凰草磨成的粉,是消炎止血的良药。” 晏七七疼得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景云时自然也看见了,轻轻按住她,“别乱动,药草涂抹不均匀容易留疤,到时候可就难嫁人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关心自己以后会不会留疤影响嫁人,晏七七要被他打败了。 “听说景公子是从药王谷出来的,据在下所知,药王谷中有一味叫“苦瓢”草药,散热消肿止痛极为有效,为何不见公子用?”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就想说话转移注意力。 晏七七就是从药王谷私自溜出来的,在被星澜派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时,她可是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将药王谷大大小小的药材全都看了个遍。 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药王谷那些好用的药材就要啥啥没有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晏七七正卧趴在榻上,自然也就没有看见景云时在听见“药王谷”三个字后,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的声调依旧不咸不淡,“药王谷药材有几万种,我不可能把每一种都带在身上,再退一万步讲,在下也没料到七七姑娘这么艺高人胆大,连蟒蛇都敢招惹。”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下手好像更重了些,晏七七疼的只剩下抽气的份,压根就没有心思再问其他的了。 涂涂抹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晏七七后腰的伤口才算处理的差不多了。 “劳烦七七姑娘坐起来,现在该处理左肩的伤口了。”景云时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调配药膏。 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晏七七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榻上。 “怎么了?” 晏七七很不好意思,但是又不得不说,“趴的时间太久,我有些起不来了……” 这不怪她,她也不知道后腰处理伤口需要这么久,左肩被赤练蛇咬了两个血窟窿,估计是伤口太深的缘故,想要用劲的时候才发现使不上半分力气。 也可能是咬到了神经,整个关节都麻痹了,想爬起来都十分困难。 景云时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还没等晏七七捋顺这句话的意思,突然肩窝处伸进来一双干燥温热的手,他贴的太近,以至于一瞬间自己周遭全是他的气息。 别看她现在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萝莉,但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二十五了,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 猛然之间被一个男人近身贴着,不紧张是假的。 她的身体猛然一震,全身紧绷。 只感觉到肩窝里的双手看着骨骼细长却十分有劲,竟然轻而易举的将她提了起来! 再一个转身,自己娇小的身子就安安稳稳的被放在了床榻边上。 而景云时的手也恰时收回,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晏七七有些囧,顿时在心底骂了自己很久,人家是正人君子,你这个龌蹉的思想,都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啊…… 偏偏好死不死的,景云时抬起了他那一双湛亮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问的极其自然,自然到晏七七觉得周身像是有一团火要把自己点燃了。 “没,没什么,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第349章她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借口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蹩脚。 现在是深秋初冬时节,晚上都要盖棉被了,怎么可能热。 偏偏景云时还信了,一本正经的劝解她,“你身上有伤,需要保暖不能开窗,要是热的话就先忍一忍。” 她的头发还湿哒哒的披着,景云时刚好瞥见了床榻边上放着的玉簪,极为顺手的拿过来,替她绾好发再用玉簪固定,动作如行云流水。 虽然晏七七现在看不见他到底绾成了个什么模样,但是晃了晃脑袋竟然发现没有掉下来,想来应该很l牢固。 她也聪明的没有多想,只是将这一切都归功于他是个好人,所以能帮的都帮了。 “没想到景公子还有这样的手艺,将来你夫人可有福气了。”房内烛火高照,气氛有些压抑,她不自觉的开始没话找话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晏七七:“……” 她只是随口一夸,没想到景云时竟然还颇有自信。 就在这时,晏七七突然感觉自己左肩一阵剧痛,紧接着又被一阵舒爽的凉意所取代,片刻功夫不到,景云时竟然已经替她包扎好了伤口。 “抱歉,就是怕你再觉得痛,所以开个小玩笑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伤口都已经敷好药了,这几天不要沾水,也不要提重物,需要什么尽管叫我便是。” 目送景云时离开,虽然后腰还在火辣辣的疼,到底是折腾了大半夜,晏七七沾床就睡了。 而另外一间房里,景云时望着一块沾了血迹的纱布,定定的看了许久,直到桌上的烛火将要燃尽,他才回神,从角落里提出一个笼子放到了桌上。 笼子里面装了一只小白鼠。 看样子应该是饿了好几天,一看见有人开笼子,兴奋的上蹿下跳,本来以为是要喂吃的,没想到笼门打开后只放进了一块布就又关上了。 小白鼠好奇的凑过去,先是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景云时没有管它,重新找到了一根新的蜡烛换上,本来昏暗的房间亮堂了不少。 等他再去看小白鼠的时候,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白鼠七窍流血浑身抽搐后身子一僵死在了笼子里! 景云时的眸中涌动着暗潮,手里捏着刚才那块白纱布,久久未动。 这上面的血迹是他刚才从晏七七左肩的伤口上沾出来的…… 毒性竟然猛烈如斯,那条赤链蛇也是死于中毒,她的血竟然是夺命于无形的剧毒! 一夜好眠的晏七七早上醒来就觉得不对了,她身上有伤,行动也极为不便,洗澡这些都不用说了,最关键的是出恭。 这异世的衣衫极其复杂,加上现在是深秋,里衣中衣外衣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四件,这又不是在现代,裤子一脱,或者裙子一撩就能蹲下,脱一次穿一次要花掉一盏茶的功夫,憋得她满头大汗。 怎么办呢,这里又没有丫鬟,总不能出恭也要景公子帮忙吧?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在砰砰砰的敲门。 声音大到晏七七都以为是土匪进山要抢劫了。 她慢吞吞的起身去开门,打开一看,赫然发现一个膀大腰圆有自己两个重的村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杯。 这人她从未见过,晏七七有些疑惑的开口,“请问你找谁?” 只见那个村妇咿咿呀呀的,指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晏七七,一直在比划着。 竟然是个哑巴! 晏七七自然是认得这个东西的,试探着问了一句,“是景公子叫你来的?” 晏七七看了那个村妇一眼,指了指耳朵和她比划,“你不会说话,那听得见吗?” 这时候村妇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晏七七继续比划,“那你认识字吗?会写字吗?”那村妇又摇了摇头。 看来是个能听不能说的哑巴。 那哑妇人一直将自己面前的紫砂壶往晏七七怀里放,咿咿呀呀的比划。 晏七七懂了。 “是一个俊朗的公子叫你过来的?” 那哑妇又点了点头,再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这下晏七七全然明白了。 这哑妇人是景云时找来伺候自己日常起居的。 这景云时还真是贴心啊,竟然会想到她穿衣服会很不方便。 还特意找了一个仆人,有了仆人以后她出恭洗澡都方便多了。 从心底也就更加觉得景云时是一个正人君子,简直就是这异世的活雷锋,真不知道这异世兴不兴送锦旗,不然她真想送个大锦旗给他聊表谢意。 昨天他救了自己一命,然后又贴心的为自己找了一个仆人,想的比自己还长远。 最暖心的是景云时怕她不信,还特意让哑妇人带了信物,事事周到体贴。 她想去感谢一下景云时的,去了才发现房门紧闭,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接着一连好几天景云时的行踪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像是从未出现过。 晏七七开始还担心,后来一想,就算是道谢也不急在一时,倒不如等他回来了再说。 直到很久以后,晏七七才知道,太医馆的规定是不能带仆从的,但是景云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齐兴同意了。 所以后来才有了这个哑巴仆人来照顾她的事情。 哑巴仆人照顾她照顾的很贴心,大概是景云时临走之前对她交代的很清楚,每天那哑妇人都会细心的给晏七七换药。 到底是在药王谷呆过的人,药效十分灵验,她腰上的伤也好得很快,从第一次敷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宛如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了。 年龄小就是有这个好处,磕了碰了好的特别快,没过几天晏七七又能活蹦乱跳的走路了,就连肩膀上的伤都已经结了痂。 第350章心慌意乱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天。 晏七七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地晒了半日太阳后,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都要过了饭点也没有看见哑妇人。 这几日她被人伺候的太好,就和当初在成国公府里一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散日子,肚子上都贴了二两秋膘。 她正满院子转着,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红木食盒朝她走来,赫然是多日不见的景云时。 “景云时!”晏七七直接连姓带名的喊。 蹦蹦跳跳的朝他挥手。 几日不见,再次看见他,只觉得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两人相隔的有些远,景云时依旧能够看见一个小不点在门口蹦蹦跳跳,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唇边挂着一抹浅笑,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景云时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这么蹦,不担心伤口裂开了?” 晏七七的手挠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多亏你的药,我觉得伤好的特别快。”说完还转了一个圈,“伤口已经好多了,就是有些痒。” 秋日艳阳高照,她白皙的脸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小脸娇嫩如同剥了皮的鸡蛋,一双杏眼微眯,宛如一只慵懒的猫。 景云时心中微动,及时将目光移开,“这是结痂的正常现象,不要用手去抓。” 两人说话间,他手中的锦盒也放下了。 “对了,谢谢你破费,帮我请了一个哑妇人,这几天照料的很是细心,只是刚才她不见了。” 他微微颔首,“七七姑娘觉得好就好,也不枉费我花了几百两银子,今天是她照顾你的最后一天,她已经走了。” 晏七七的眼睛陡然睁大,惊呼出声,“几百两?景公子你好像很有钱啊。” 真是没想到,这景云时不光和云羡长得像,就连花钱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景云时像是没有听见她话中略带嘲讽的意味,淡然一笑,“只要照顾好你,这点银子算什么?” 晏七七真不知道他这么会说话,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再说他了,只能讪讪道,“景公子对我这么好,大恩不言谢,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为你两肋插刀。” 景云时嘴角微勾,“不敢当,只要七七姑娘胆子别再像之前那么大就行,少些麻烦,我也能轻松些。” 他这是在笑话自己呢。 偏偏又说的都是实情,让她无法反驳。 “不过七七姑娘说要为在下两肋插刀的话,在下记下了,也希望姑娘别忘。” 听他这么一说,晏七七颓靡的神情又变得兴致高昂,“一言为定。” “对了景公子,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啊,你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几日景云时老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神神秘秘的。 景云时一边说着话,手里也没有闲着,将放在桌上的锦盒打开,浓郁的香味顿时传了出来。 景云时却不答反问,还是之前踢皮球的套路,“七七姑娘,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清澈到晏七七觉得如果说谎话的话,对他是一种亵渎。 可是望着他那双和云羡极为相似的狐狸眼,心跳陡然开始加快,努力抽回视线不再跟他对视。 那样的注视让她心慌。 “我们是朋友嘛,身为朋友,当然关心你了。”灵机一动的她拿朋友这个借口来当挡箭牌。 景云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是吗?我还以为……” “对了,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啊,好香啊,我都饿了……”晏七七慌张的开口,打断了景云时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她不傻,刚才的气氛实在是太和谐了,她的心一直蹦蹦直跳,跳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情急之下只能转移话题。 景云时也没有再继续,继续将食盒打开,香气扑鼻的车系四喜丸子,热气腾腾的叫花鸡,韭黄煎蛋,香味俱全,都是她爱吃的。 “这些都是给我的?” 晏七七食指大动,这几天受伤,那个哑妇人应该是得到了命令,给自己做的菜都清淡的比和尚吃的还素。 她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在素食的那几天,她特别想吃辣,特别想吃大鱼大肉,一看见这些菜,双眼都在放光。 景云时将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桌上,又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放在晏七七的面前,“之前你是身体没有好完全,吃太油腻的食物不利于伤口复原,现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就不用忌口了。” 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那哑妇人还是很尽忠职守的,这几天将我照顾的很好,谢谢。”景云时笑出了声,“看你口水都要滴下来的馋样,想来这几天的确是没有沾荤腥,她做的很好,看来银子花的很值。” “可以吃了。” 食盒总共有三层,全部被景云时拿出来摆放的整整齐齐。 “景公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那我就不客气啦。” 晏七七盘腿而坐,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四喜丸子。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无比美味。 看着她眯着眼睛,双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一脸享受,一鼓一鼓的模样像极了仓鼠。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景云时眸光暗了暗,语调温润如水,“好吃吗?” 晏七七嘴里都塞满了食物,根本就来不及说话,只能连连点头,喝了一大口水将食物咽下去后手舞足蹈,“好吃,太好吃了!景公子,这些食物太合我的胃口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第351章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彼时景云时正姿态悠闲的倒着茶水,听见她问话,手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这还用猜?一般人生病受伤饮食都会清淡,如此一来便会特别想念大鱼大肉,我只是用常理推测了一下。” 有时候就连晏七七都不得不怀疑景云时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问题回答的天衣无缝找不到一丁点错处。 美食当前,她大快朵颐吃的很是欢快,转瞬就将心中的疑虑抛诸脑后。 景云时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了她,她也不客气,拿过来就一口喝光一脸满足,“言之有理,这些美食才是我的最爱,此刻见到它们比见到亲人还亲,这种感觉你懂吗……” 趁着她说话的空隙,景云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口,“我懂,就算原来不懂,现在看见你这样,我也懂了。” 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但是现在眼前有了美食,她心情十分美好,也就不和他计较了,“有这么多菜,你怎么不吃?” 景云时摇摇头,敬谢不敏,“我都已经吃过了,这些是特意给你带的。” 别看晏七七个子娇小,实际上她的饭量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听景云时不吃,她吃的更欢了,差点将整张脸埋进盘子里。 “不好意思啊,我没拿你当外人,所以我这吃相,你别觉得惊讶……”要怪就怪这菜做的太好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景云时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此刻晏七七刚好抬头,他来不及收回视线,四目相对,两人距离太近,她甚至都能看清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 “你……” 景云时骤然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晏七七正要躲闪,猛然看见他指尖沾着一颗饭粒。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如火烧云。 同时在心底骂自己思想龌龊,刚才她都以为景云时是不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所以才盯着自己看的目不转睛,结果人家只是顺手帮忙摘了她脸上的饭粒。 尴尬,简直尴尬死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的声音骤然低沉,晏七七此刻都能看清楚他眼帘上长长的睫毛,犹如星辰一般闪耀,尤其是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是在告诉她,他早已洞悉了她心中所想。 晏七七急忙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和他保持着距离。 到底是心虚,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是想问你,那个哑妇人去哪里了,你一来她就走,工钱不要了吗?” 景云时将手中的饭粒放在花盆中,刚好被飞来的鸟儿啄走了,手在丝帕上擦了两下后才回答道,“工钱我已经付过了,之前已经说好,只需要照顾你三日,三日后我就会回来。” 原来如此,他竟然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帖。 只是她还是有些搞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哑巴?她虽然做事情勤快,但这几天都没有人陪我说话。” 景云时亮湛湛的眸子轻轻的扫了她一眼,“七七姑娘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我说让其它学子给你敷药你都不肯,如若我找一个口齿伶俐的妇人过来服侍你,当时你是有伴了,如果事后将你受伤的原因传出去,那时你又怎么办?” 还不待晏七七回答,他自顾自的说到,“要想一个人永远为你保守秘密,就不要让他开口说话。” 他竟然心思深沉如此! 半眯着的双眼此刻有寒光乍现,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晏七七突然觉得后背一寒。 “那你,会把我受伤,给我敷药的事情说出去吗?”晏七七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景云时笑了,面色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孤傲的模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光损害七七姑娘的名誉,更是会间接损坏药王谷的名声,对我来说,这买卖并不划算,还请姑娘放心,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这么一说,晏七七就放心了。 见她神色大缓的样子,景云时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晏七七急忙点头,“实不相瞒,我真的很害怕刚才你说出想保守秘密就要我以身相许的话来。” 她发誓自己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没想到景云时脸色一怔,像是真的在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 果然就听见他开口了,“如果我真要你以身相许,你打算怎么做?” “宁……宁死不屈?”晏七七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景云时彻底呆了。 茶香袅绕景云时的面部表情精彩纷呈,晏七七彻底把天聊死了,一时间周围出了鸟叫蝉鸣声,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晏七七也自顾自的闷头吃饭。 “你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三日后就是最终考核日,准备好了吗?” 她和景云时都是能直接进入最后一关的人选,可那天到来就意味着,起码在赛场上,两人不再是朋友,而是对手了。 因为第一名只有一个人。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晏七七到现在都没摸清景云时的实力,加上他名头响亮,想要战胜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晏七七摇摇头说了实话,“我一直都没有准备,包括这次能过关都纯属侥幸,而且那个齐大人之前处处针对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受刺激了,再后来就没为难过我,可即便如此,有你这个强大的对手在,我想胜出也是很难的。” “你就那么想夺第一?” 第352章不可告人的目的 面对这个问题,晏七七手中的筷子无意识的戳着贝齿,舌头轻轻绕着筷子滑来滑去,眉头微蹙认真思考的样子让景云时的眸光紧了一紧。 “也不是一定要第一,只是我想要去给太子治病,必须要拿第一。” 大概是没想到她夺第一的目标竟然是因为这个,景云时的目光又暗了暗,“你想给太子治病?” “嗯。” “你见过他?”如果晏七七没有分心的话,仔细听,一定能够听出来景云时此刻的音调和之前极为不同。 可惜她正沉浸在要是没得到第一就没办法见到太子这个可能性中,再也无暇顾及景云时此刻的不正常。 “只怕想要去摄政王府给太子治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是个女子,太子会不会让我治还两说。” 她之所以费尽心力想要夺得第一名,就是想确认一下太子到底是不是安然无恙,可她现在才猛然惊觉,好像自己连太子的正脸都没见过,之前回北国的路上他一直神秘兮兮的,根本就没见过他的真容。 就算是这次进去了,还有很多事情亟待解决。 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和圣旨全都被公孙璃带走了,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悄无声息的死在路上,只怕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现在她在北国,什么都没有,回不去晏国,入不了北国皇宫,进退两难。 这异世又不像现代,一个电话,一封邮件就能说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她现在是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了太子身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摄政王府网罗天下名医可能是一个假消息?”突兀之间,景云时高深莫测的来了这么一句。 晏七七愣住了,漆黑如墨的双眼盯着他,像是没有听明白。 “什么假消息?难道太子生病还能是假的?” 景云时骨骼分明的双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不疾不徐,“其实外面一直有风声传出来,太子生病是假,想要让人上钩是真。” 晏七七心中狂跳,下意识的被景云时的话头牵着鼻子走,“引谁上钩?太子不是已经在摄政王府了吗?还有……”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但是聪明如她,转瞬间就已经明白景云时刚才说话的真正含义了。 景云时眉头一挑,笑得十分灿烂,不慌不忙的接着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说,“天下谁不知道,北国太子从晏国回来,贴身跟随的还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太子妃,而太子在王府称病不出,太子妃的下落却无人知晓。” 晏七七努力的想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手依然会忍不住的颤抖。 她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性。 景云时有条不紊的说着这件事情,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又或者只是在诈自己?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景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晏七七也开始装傻。 此刻的景云时宛如换了一个人,步步紧逼,“不,你听得懂,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懂了。” 晏七七指尖发冷,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刚才还感觉和风霁月的天,也让她觉得此刻的阳光分外刺眼,周身都是寒气。 她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空旷得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的一般,“你全都知道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景云时却回答的斩钉截铁,“是,都知道了。” “是想向齐大人举报我,还是想威胁我?” 她连最后一张王牌都被人掀了个底朝天,一点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了,只能任人宰割。 看着她血色褪的干干净净的脸,景云时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像是有些不忍心,“都不是,我想帮你。” “帮我?”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我,如果我放水,拿第一的肯定是你,毫无悬念,但是这样一来,难免会让齐大人起疑,他又一向对你有嫌隙,到时候说结果无效,又或者随便指派给你一个其他的任务,你照样功亏一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云时目光湛湛的盯着她,一字一顿,“退出考核,让我拿得头筹,然后你做我的贴身药童,我们一起去摄政王府。” 晏七七气笑了,原来铺垫了一大堆,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景公子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这个竞争对手摆平了,到时候你夺得了第一名,奖金和名额全是你的,要是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晏七七没了筹码,脑筋反倒通透起来。 景云时却一点都不在乎晏七七的冷嘲热讽,依旧在劝说,“可是这也是摆在你面前唯一的路,不是吗?” 的确是唯一的路。 这话让别人说出来晏七七心里可能还会好受些,可偏偏是他。 晏七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扎穿了,好不容易自己以为有个好朋友了,他却出其不意的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与其这样,还不如当时就让她自己死在那个温泉湖里,免得如今对景云时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费尽心机的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我要是不答应呢?”晏七七还在垂死挣扎,她就不想让景云时得到的太容易。 没想到他很有自信,“我相信七七姑娘不会那么傻,鱼死网破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正我没有了这次机会,还会有下一次。” …… 老天爷,你开开眼,劈死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吧! 本来一顿好好的饭吃到最后胃口全无,晏七七当着景云时的面把一桌饭菜悉数掀翻了。 第一次劝说不欢而散。 第353章您真是一位高品质贱人 晏七七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越想越生气,她一直很疑惑,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为什么景云时会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连日来两人的和谐被打破,偏偏景云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相安无事了两日后,晚上竟然还敢来敲门。 “咚咚咚”不疾不徐的响声听在她耳中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讨厌过。 晏七七决定装聋作哑不搭理他。 可是她低估了景云时脸皮的厚度,她不开门他也不喊不叫,就一直敲。 而且敲得还非常有规律。 虽然他们周围没住几个人,但这到底不是两人的私人地盘,他不要脸她还要,为了避免口舌是非,她终究还是把门打开了。 景云时一抬眼就看见了晏七七虎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看着他,像是要吃人。 “七七姑娘,凤凰草的功效只有五日,今天该换药了。”他手上端了一个锦盒。 这只是一个幌子。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死了不就刚好称了你的心?你不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此刻的她双颊气鼓鼓的,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透出一股少女少有的娇憨和天真来。 景云时唇边挂着一抹笑容,“七七姑娘此言差矣,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要是死了,岂不是砸了我招牌?” 没想到景云时还真是个说他胖就敢喘,给他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 晏七七嘲讽的话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景云时没有半点恼意,该干嘛还是干嘛。 虽然不待见他,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晏七七还是侧过身子让他进来了。 其实说到底,景云时还真是一个坦荡荡的‘小人’,要什么都明说,毫不拖泥带水,要是真等到考核那天他背地里找齐兴给她使个绊子,恐怕她还会被蒙在鼓里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料到景云时会这么直白,当时她都懵了。 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没错,相反并没有拿她真实身份这件事情威胁她,直到现在还记挂着她的伤势,刨去这件事情,他还真算得上是一位贴心的好朋友。 “你又想干什么?” 她一直不想承认,虽然一开始觉得他要自己退出的理由十分无礼,但是现在她已经快要被说动了。 只是她现在不想看见他志在必得还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想让他得到的太容易。 这个男人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远不是表面那样和风霁月人畜无害,相反是个擅长运筹帷,心机深沉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看她没有好脸,景云时不急也不燥,又从身后掏出一个食盒,“给你送饭来了,生气也要先吃饱饭。” 这很像是男女朋友吵架后,男朋友拉下脸来哄依旧生气的女朋友。 她眼神一凝,觉得自己是疯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景云时可不是个善茬。 一定是最近受伤神志不清才会胡思乱想,既然事情总要解决,那干脆就一并了结了,想通了之后,她侧过身子让景云时进门。 景云时进屋后将食盒打开。 今天的菜又不一样,酒酿丸子,佛跳墙,清蒸鲈鱼,虾丸,每一样都能勾起她的馋虫。 碗筷也早已摆好,她的面前还放了一碗热汤。 “这是用新鲜的八月海棠花熬制的,喝了这一碗,你就可以停药了。” 明天就是最终比试的日期,时间掐的还真准,也好,这两日冷静下来后,有些事情她也正好要问他。 有些问题也禁不起细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由衷的佩服,景云时还真能装啊。 晏七七望着面前放着的汤碗没有说话,双眸微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的,“那晚我在后山温泉湖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你也在?” 太多巧合了。 景云时白皙修长的双手顿了顿,回答的很平淡,“路过。” “是吗,那太巧了,夜深人静,景公子不泡澡,不睡觉,一直等到赤练蛇要将我缠死了,才突然出现英雄救美,然后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拿你当我的救命恩人?”晏七七冷笑了起来。 “不然呢?” 要说之前她的怒气还只是处于一个极力忍耐的状态下的话,那景云时刚才的三个字,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挑起了她的怒火。 “咣当!”一声,是她猛地拍击桌面发出的震动声。 晏七七胸口微伏,眼中冒出的怒火似乎能将他灼烧出一个窟窿。 “景云时,趁火打劫都能让你偷换概念,您还真是一位高品质贱人!” 果然和她猜的一模一样。 晏七七也不傻,前天和景云时翻脸以后,她越想越不对,又偷偷跑到之前的温泉湖边,想要看看这赤练蛇是怎么死的,结果却发现赤练蛇被人埋了,更奇怪的是蛇胆还被人取走了。 知晓这个地方的只有她和景云时,她那天都丢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功夫管蛇,也就是说蛇胆是景云时取走的。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那蛇是我养的,但我并不知道它会突然发狂伤了你。”而他唯一的破绽是埋了那条蛇。 晏七七气极反笑。 “说的好听,这就是你的阴谋吧,让我受伤,然后借机掀我的底,逼迫我退出比试!景云时,你的算盘打的真精啊!” “七七,其实真正杀了那条蛇的人是你,而我真的只是路过……” 无论景云时现在说什么,晏七七都听不进去。 她一直固执己见的认为景云时在骗她。 信任一旦失去,想要再重建,还真是难上加难。 第354章跟我斗?你还嫩了些! 从小到大,晏七七的个性从来都是刚烈的,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异世,一直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现代时候,有一次一个同学抄袭了她的论文还得了奖,她知道后非常生气,二话不说就举报了抄袭者。 但是她没料到那个抄袭者是学院某个知名教授的儿子,如果举报势必要得罪两个人,系里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大,要找她私下解决,甚至还说愿意高额赔偿她,偏偏她一根筋拗到底,将这件事情告到了校长那里,还在学校论坛里爆出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到最后虽然后面那个抄袭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取消了成绩和奖项,可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回家的路上经常被陌生人骚扰,后来熬到毕业,果断搬家才算了事。 可即便人生安全受到了威胁,她也不在乎,她努力抗争就是想要那些妄想抄近路,窃取他人果实无所作为的人知道,就算是弱小,她也要抗争到底。 门哐当一声,被晏七七大力拉开,撞到了墙边发出低沉嗡嗡的声音。 晏七七抬腿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 “去告诉他们,你是卑鄙小人,将你的阴谋全部抖落出……” “来”这个字还卡在晏七七的喉咙里没说出来,她猛地感觉自己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刚才景云时明明还在她五米开外,却能瞬间飞到她身后,以手为刀,一掌就将她劈晕了,毫不拖泥带水。 等晏七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景云时坐在旁边,眼神沉沉的盯着自己。 “醒了?” 一看见他,晏七七根本冷静不下来,瞬间就要起身跟他拼命,王八蛋,竟然还敢打晕她! 可是一动就惊觉不对了! 她的双手和双脚竟然都被绑住了,整个人以任人宰割的方式躺在床上。 “景云时,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 晏七七的眼里要喷出火来了。 四肢不住的乱扭,床被摇晃的咯呀作响。 “抱歉,你的心情不平复下来,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晏七七要被气死了,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骗的团团转不说,现在还要被捆在床上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脸涨的宛如一条河豚,一碰就炸。 可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骂,景云时都风淡云轻的站在一边,不急不躁。 “现在是戍时,距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如果七七姑娘没有想好,我不介意在这里陪你。” 看,他就有这个本事,不费吹灰之力将别人气个半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从下午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又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她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再这么耗下去,吃亏的还是她。 晏七七终于妥协了。 语气也逐渐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你先放开我。” 景云时没有动,垂下眼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七七姑娘愿意和在下好好说话了?” “我饿了。” 像是要验证她这句话的真实性,肚子还真就在这时咕噜噜的叫了几声。 景云时嘴角微勾,俯身将打成死结的布条解开。 虽然他捆她的时候早就想到用柔软的布条而不是绳索了,可她皮肤实在是太过娇嫩,加上刚才挣扎的力气又大,即便是两个手指宽的布条也将她的四肢勒出了些淤痕。 “抱歉,等下我拿药膏再帮你敷一下。” 他的语气温柔似水,要不是晏七七知道他温柔皮下的阴险狠辣,几乎真的要以为他是在为弄伤自己感到自责了。 “不劳景公子费心,我饿了,想吃饭。” 说要好好谈,晏七七也没有再胡搅蛮缠,景云时也将刚才收入食盒的饭菜重新拿了出来。 “还是热的,趁热吃。” 景云时的脸变得太快,让晏七七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之前真的是自己不对。 自己说饿的时候要菜夹菜,要茶端茶,很是殷勤。 吃饱喝足后,晏七七也有模有样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景云时,“景公子,之前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赔不是。” 她白皙无暇的手指尖圆润,茶不凉也不烫,温度刚刚好,端在她手里轻轻荡起些许涟漪。 浅红带黄的茶水清香扑鼻,她笑得更是真诚。 他却没有动。 ”景公子不喝,就是不肯原谅我了?“晏七七偏着头,脸色微红,烛光跳跃竟然也比不上她双眸的流光。 景云时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嘴唇轻触了一下茶水没有喝,他一停顿,晏七七虽然面不改色,手指却不自觉的弯曲。 “七七姑娘很紧张?”他的唇触碰到茶杯的边缘后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哪有,我只是怕景公子不肯接受我的道歉。” 看他刚才貌似在试探水温,晏七七急中生智说出了这个理由。 景云时嘴边勾笑,目光湛湛的看着她,二话不说,昂着脖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就连他喝水的时候,不疾不徐的模样都能透出一种矜贵和沉着。 可是晏七七目前却管不了这么多,看他将茶水吞咽下去后,她紧张的在心底默念着,”三,二,一,倒!“ ”哐当!“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景云时竟然真的软趴趴的倒在了桌边。 晏七七大仇得报,长舒了一口气,轻轻走过去,用筷子在他睫毛处晃了晃,睫毛未动,呼吸匀长,看来真是晕过去了。 晏七七顿时心情大好,用手拍了拍景云时白皙俊朗的脸庞两下,“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点!” 第355章也让他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景云时晕倒后晏七七没有着急的捆住他,而是慢条斯理的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吃跑喝足后的她精神和力气都恢复了。 尤其是看见景云时晕倒不起后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斗志。 她一向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景云时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她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捆她是吧?那正好,也让他尝一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两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景云时看着瘦削,没想到真正拖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累得去掉半条命。 晕过去的他宛如死猪,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身上,短短十米不到的距离,累得她气喘吁吁,歇了好几次。 好在整个过程虽然艰难,到底还是成功了。 也不管他身上是不是沾染了灰尘,晏七七使出吃奶的劲将他连拖带拽的扔到了床上。 结果用力过猛,冲劲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朝景云时胸前倒去。 她的鼻子直挺挺的撞在了他的前胸,疼的她差点蹦了起来。 这人看着瘦,没想到胸肌还挺大,又厚又坚硬,她娇嫩的鼻子都要被撞平了。 晏七七昂着头揉了揉鼻子,从袖口里掏出刚才景云时用来绑着自己的布条,有样学样的将景云时的四肢捆在了床头尾的四个柱子上。 他之前是怎么折磨她的,她也有样学样一一奉还。 林中深秋的夤夜,温度比白天更低,都要开始穿夹袄了,可是刚才晏七七这么一折腾,热的她全身上下香汗淋漓,贴身衣物都湿透了。 看着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动弹不得的景云时,她才觉得一直堵在胸口的郁气才稍微消散了些。 “你也别怪我心狠,是你先对我不仁的。”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搓扁揉圆的主。 景云时要是能好好跟她说,拿出求人的态度来,或许她还能仔细考虑他的提议,委屈一回,两人合作一把一起进摄政王府。 可他偏偏总是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俯瞰众生,还将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有很强的防范意识,在知道景云时的真实面目后就一直留有后手,刚才吃饭时,趁着他不注意,在茶杯里放了能迷倒十头牛的蒙汗药,她之所以佯装妥协,就是在等时机。 好在景云时百密终有一疏,晏七七也成功板回了一城。 景云时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啊,他想在明天的比试中独占鳌头,让所有人都成为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那她偏偏就不让他如意! 也别怪她下狠手,这蒙汗药的药性足够让他睡到后天下午,到时候她将门一锁,齐兴那群人对他一向礼遇有加,自然不会贸然登门,都会以为他有事没赶过来,剩下的那群人,便没有一个是她的竞争对手,夺得第一名犹如探囊取物。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晏七七做好了这一切,又重新走到床边,神色淡然的看着呼吸匀长的景时,“你就慢慢睡吧,就当是你欠我的。” 转身她吹灭了蜡烛,关上门后咔擦一声,门被从外到里锁住了。 太过高兴的她也就没发现,在她志得意满走出去的同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刚才双目紧闭的景云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眸光流转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 除掉了自以为是的大祸患,晏七七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非常好,睡得也十分香甜。 清晨打开门,山间最不缺的就是鸟儿,叽叽喳喳的全是雀鸟,晏七七抬头望了望天,鱼肚白的阳光才刚刚从天边升起,青草混着露水的味道沁人心脾。 时间还早,最后的比试要到巳时,她决定先吃个早饭再说。 她先去看了一下旁边景云时的房间,和她昨天走的时候一样,门依旧是锁住的,看来他还没醒。 周围其它学子的房间也没什么动静。 可是后来她就发现不对了,今天太安静了! 一个两个睡过头了还能解释,但是全部睡过头应该也不可能吧? 往常她起的时候也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在一起讨论,今天实在是静的太过反常。 饶是如此,晏七七还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院子里的还放着景云时留下的茶具,晏七七想着还有些金骏眉可以泡着喝完,突然她眼神一凝,定定的看着这茶具,指尖发冷,转身就朝屋里跑去。 昨天晚上景云时给自己送饭过来的时候,那紫砂壶分明是放在屋内的桌上的,此刻桌上干净的空无一物。 半夜她觉得口渴,还爬起来喝过,所以这套茶具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又自己飞到外面! 最可怕的是如果有人半夜进到她的房间,她竟然没有半点察觉,想起来就让人腿脚发软。 她又朝外跑去,刚好碰见了一个人,正是之前入围最后一轮比试的学子。 看见他,晏七七发软的腿才算站直了些,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反倒先说话了,眼中盛满了探究,“咦,你怎么还在这?” “我……马上就准备过去。” 她以为那人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比试场地,自热而然的顺着他的话回答。 那人表情更疑惑了,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摇摇头,竟然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依稀能听见他喃喃的自语声,“看来真是病的不清,都不知道这不能住人了。” 晏七七耳朵很尖,听到了最后一句,下意识的她立刻冲上去将那学子的衣领扯住,语气很是迫切,“怎么不能住人了?” 第356章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那人猛地被大力拉扯差点栽倒,一看晏七七面露凶光的样子更是被吓到了,说话都开始结巴,“比试,比试之期都已经过了一日了,齐大人有令,除了拔得头筹的第一名学子,任何人都不能再在此地住了啊……” 此刻晏七七脑中一片混沌,她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过了一日?今天是十月初几?” 看着她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呆滞的模样,那学子更是害怕,瑟缩的回答,“十月、十月初三啊……” 晏七七的手彻底的垂了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软趴趴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记得很清楚,昨日是十月初一,今天一觉醒过来就变成了十月初三,也就是说,她睡了一天一夜!这怎么可能! 除非…… 晏七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犹如寒霜降临,她撑着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景云时的房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右脚用力朝门一踹。 “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连带着锁应声倒地,溅起飞尘无数。 她慢慢的朝里走,在床边站定,本来应该昏睡未醒的景云时哪里还能瞧见他半个人影,床铺整齐,就连之前晏七七用来绑着他的布条都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上。 怎么,这是在朝她示威吗? 晏七七双手紧握,牙龈都要咬碎了。 王八蛋景云时,竟然敢阴她! 这梁子,他们算是结下了! “看来七七姑娘这一觉睡得很好,都有力气拆我的房门了。”清雅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入了她的耳中。 之前晏七七还觉得他目无下尘不争不抢,宛如那高岭之花不容亵渎,如今再听他的声音,真真让人倒尽胃口。 没想到景云时脸皮这么厚,竟然还敢回来! 晏七七脑门充血,不管不顾,直接从袖口将削铁如泥的匕首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就要刺他。 景云时今日穿得十分应景,一件宝蓝色的长衫,更是衬托的他整个人飘飘如谪仙。 他眼睁睁的看着怒发冲冠的晏七七朝自己扑了过来依旧一动不动。 晏七七只觉得他的笑十分碍眼,她又不会武功,出招更是没有章法,加上在气头上,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一样朝景云时一顿乱砍。 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脸蛋,景云时也不说话,仍由她锋利无比的匕首刺过宝蓝色的长衫,再划破里衣,刺穿了他的肩膀。 血很快就将衣衫染红了。 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得手如此顺利,她刚才是用尽了全力,可景云时竟然一点躲闪都没有,刚才,他可以避开的。 晏七七握住刀柄的手陡然松开,鼻尖的血腥味让她失去的理智瞬间回笼,脸色变得煞白,“你,你怎么不躲?” 都这个时候了,景云时竟然还咧嘴一笑,“七七,现在气消点了吗?要是没消气,你可以再捅一刀。” …… 这人是变态吧。 哪有让人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 结果她一个念头没转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的事情发生了,刀刺在他的左肩,他伸出右手握住刀柄,用力的将匕首拔了出来。 这一进一出,血如开关失灵后的水龙头喷涌而出,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晏七七的脸上。 血流的很快,转瞬就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衣衫被浸的湿透,滴答滴答的落到了地上,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红。 偏偏他笑得云淡风清,右手将刀换了个方向,刀柄朝向她,像是在鼓励她再给自己来一刀。 晏七七的脑中宛如一团浆糊,她刚才并没有想要真心给他一刀,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而已,只是没想到景云时竟然连躲的心思都没有。 本来她是占理的,景云时受伤后情况急转直下,她反而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个。 男女之间的力气太过悬殊,所以她只能巧取,可景云时直接让了一招,导致后面她蓬勃而出的怒意滔天火苗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全熄了。 再捅他一刀,之前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那也是她以为景云时会还手的情况下,现在他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满满的怒意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横不下去了。 “走开!” 几乎可以用逃来形容她此刻的狼狈。 本来是去讨说法的,偏偏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个,实在是很让人郁闷。 路很宽,晏七七却还是狠狠的撞了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回头,一溜烟的跑了。 回到自己房内,晏七七喝了两大碗茶水才冷静下来。 望着手腕上被溅到的血迹,又想到刚才无意中瞥见的他那发白的脸庞,晏七七满脑子都是他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万一他真死了, 齐兴也不会好心的让自己去参加比试,她照样还是进不去摄政王府。 刚才看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想来是拔得了头筹。 事情已经发生了,刚才捅他的那刀也舒缓了她心中大半的怒气,冷静下来之后再权衡利弊,她觉得还不能让景云时就这么死了。 犹豫再三后,晏七七再度回到景云时的房间,晏七七没想到真和她想的一样,景云时竟然倒在了血泊中。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自己那一撞,好死不死的又将刀插到了景云时的左胸上…… 整个房间全是血腥味,地上黏糊暗红的血迹刺的她眼眶发疼。 她只是想给他点小惩罚,没想到要他命的。 晏七七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景,景云时,你有没有事……景云时……” 第357章一个大男人还装柔弱 望着他倒在血泊中神智全失的样子,晏七七倏地想起那天在云府见到云羡最后一面的样子。 也是脸色青白紧闭着双眼,任凭她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她的心仿佛被拧成了一团使劲的挤压,窒息,像一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拼了命的摇着景云时的双肩,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现代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 匕首不小心刺入左胸,要是不伤及器官还好,要是伤及了,真就回天乏术。 景云时的眼皮动了动,吐出一口气,“咳咳,别再摇了,再摇我就真死了……” 失血过多的他整个面容惨淡犹如白无常,瘦削的脸上一双湛湛双眸倒是被衬得更加深黑,眸光清明,语气缓慢,定定的看着她,“七七姑娘,你还生气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想要将他扶起来。 “还生气吗?刀在那边……”他竟然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非要个答案。 晏七七要跳脚了,“对,我恨不得捅死你,可捅死你我又很吃亏,还要进衙门吃板子,想来想去都是我吃亏,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景云时这才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再追问了,刚才捏住她胳膊的手垂了下来,整个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晏七七的身上开始装可怜,“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就真死了,好疼。” 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装柔弱,晏七七的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景云时这么无赖? “疼也忍着,你的药膏放在哪里?我先给你止血。” 景云时整个人都半靠在床头,虚浮无力的指了指桌上的药箱,“别拿错了,有几瓶是毒药。” 晏七七还真想毒死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静谧的房间内,连一根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怎么也搞不懂景云时是怎么去参加比试的,那能迷倒十头牛的蒙汗药她也亲眼看见他喝下去了,怎么一觉醒来,她反而成了被迷晕的那个? 实在是太诡异了。 “是要听实话吗?”大概是伤口太深,药都渗透到了皮肉里,景云时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当然。” 他闷哼了一声,“实话就是那茶我根本没喝。” “不可能!” 当时是晏七七看着他喝下去的。 “骗你干什么,我好歹也师出药王谷,那茶水里有东西不用喝,况且金骏眉的味道我十分清楚,闻一闻就知道,只要沾染到一点异物,颜色就不对。” 晏七七敷药的动作很重,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道,“那茶我只是喝了放在口中未吞,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又尽数吐了出来。“ 晏七七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抽抽的跳,咬牙启齿,“所以,你是假装晕倒的?又是故意让我把你拖回房间?” 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景云时耍的团团转,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也诚如你所说,我装晕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世上竟然有如此阴险之人。 “那你是半夜偷偷跑到我房间给我下迷香的?”这只是她的猜测,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景云时竟然心机深沉如此! “不是。”景云时看了她一眼,“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 “说。”如果杀人不偿命,他这会儿只怕成了阎王殿的常客了。 “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迷药尽数吃进了嘴里……” 如果不是晏七七极力忍耐,她真想掐死景云时。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我不可能参加比试,甚至还想到了无数种后果?”这人能掐会算简直出乎自己的意料。 “其实从一开始,你端给我的饭菜中都已经事先下了药,所以不管我喝不喝,都会中计,而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可以这么说。” 本来景云时以为晏七七听完又会怒不可遏,没想到她竟然面无表情,拿起毛巾浸入盆中,拧干后开始一言不发的为他血迹。 这太诡异了。 “七七姑娘,这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景云时服软了,这样的晏七七让他觉得很诡异。 晏七七眉色淡淡的,”景公子不必跟我道歉,是我技不如人,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亏她还担心景云时会不会死,这人阴险到走一步算十步,她没被他坑死算自己祖上积德了。 “我其实……” 他的话还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就被晏七七凉凉的打断,“如果景公子不想我‘失手’再捅你一次,就安静些不要再说话了。” “抱歉。” 床边放置的锦盘中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多个染了血的纱布。 晏七七的手也被染的通红。 景云时半依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要不是他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晏七七真要以为他会一命呜呼,匕首削铁如泥,刺破皮肤更如同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 刀锋将他的左肩和左胸各切开了一条长口子,血迹汇流,从肩到胸再到腰腹再隐没到裤腰,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她手脚熟练的用湿布小心翼翼的一路往下,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 力度不疾不徐,她软若无骨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他光着上身的时候,所到之处如细流,又如春风,抚的他痒痒的,麻麻的,皮肤有些许战栗之感。 晏七七也看见了。 “你很冷吗?都起鸡皮疙瘩了。” 第358章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一直专心致志的替他清理伤口,话也是顺嘴一问,根本就没发现景云时冷冽的双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暗光。 还不待景云时回答,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也对,失血过多的人是容易冷,你先忍一下,我把药敷好了你就能穿衣了。” 景云时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有一丝丝的低沉暗哑,“嗯,好。” 一抬头,就看着他一副蔫蔫的样子,晏七七眉眼微弯,像是笑了。 景云时很会察言观色,垂下的眼睑半睁半闭,“你笑什么?” “我在想,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景云时:“……” “我很让七七姑娘讨厌吗?”他问的很认真。 晏七七也不想瞒他,“之前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后来你耍了我,我就讨厌你了,然后你又受了伤,我又有些可怜你,所以,现在也不算很讨厌吧?有句话很适合你,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景云时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开玩笑,“七七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我遇见你的时候总是在受伤。” 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 第一次是为了救她,景云时被大黄蜂蛰了好几个大包,第二次又是将她从蛇口里解救了出来,然后紧接着他又被自己捅了几刀。 饶是他轻描淡写,晏七七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换成是她,可能也会选择稳妥的法子,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景云时就是情商低了些,也不是什么大恶人,自己还捅了他两刀…… 晏七七神游天外,给他缠绕纱布的时候手重了些,“嘶!”的一声瞬间拉回了她的神智。 “抱歉,咦……”剩余的话她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就被他左臂手肘处的伤口吸引了。 那是一条宛如蜈蚣一般弯曲丑陋的疤痕,还在结痂,但依然能看得出当时伤口应该很严重,从外观能看出来,像这种结痂和皮肤的颜色判若两种的伤口,一般就是里肉新长出来的时候所形成的。 现在一碰就疼,可想而知当初的伤口比如今的刀伤更深。 “你这个伤,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的意思是想说,这个伤口应该怪不到她头上。 没想到是触碰到了他哪根不能碰的神经,景云时一张脸冷了下来,淡淡的收回手,“伤口包扎的差不多了,七七姑娘请回吧。” 这是要赶她走? 用完就扔,这套路很溜啊。 本来人家的私事,她一般不想多管闲事,也就是刚才顺嘴一提,不知道是戳到了他哪个敏感点,瞬间翻脸不说,隐约有股把气往她身上撒的架势。 晏七七就不乐意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团无名怒火,晏七七冷冷的哼了一声,出言讥讽,“啧啧,原来景公子也有不可说之人啊,怎么,那个姑娘是不是跟我不一样,对景公子为她受的伤一点情都不领?” 景云时像是没听懂她说的话,眉尾维扬,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在现代的时候恋爱剧可看了不少,好好的聊天突然一碰就炸的人,多半是因为在心中有个白月光。 她的表情宛如情感大师,“你这个伤口加上你刚才对我不可说的态度,显而易见是救了心底的那个人,结果那姑娘却心有所属,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天被我一提,心情郁闷难纾解所以生气,对不对?” 见景云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晏七七心中更为得意,以为自己说中了,看着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可怜样,她更来劲了,“景公子我劝你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景云时脸色变幻的更精彩了,隔了好久才开口,“听七七姑娘说话,像是很有经验,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她想的太过专心,丝毫都没发现景云时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中似乎隐约有期待。 这回换她垮脸了。 “可能有吧。” “可能?”景云时大概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晏七七的声音放空,言语之间有遗憾,有惋惜,更有不舍,“他死了,在我还没确定心意的时候就死了。” 别人都说时间是稀释一切的良药,所有的爱恨都抵不过它的消磨,可是晏七七却觉得这句话不对,时间如刀,只会让那些珍贵的记忆越来越深刻的隽刻在自己的骨子里,在灵魂深处,不死不灭。 那些珍藏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消磨,当你某一天以为自己能轻松提及的时候,眼眶里的泪水会告诉你,那些永远不会忘,也不可能忘。 晏七七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苦笑了一声,转过身装作不经意的擦干眼泪,再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抱歉,让你见笑了。”她自以为知晓了景云时的秘密,所以也说出了自己的,两两相抵。 这些事情都压抑在她心中很久了,一直以来都无人倾诉,今天突然提起,说完后反而让自己心情纾解了不少。 “我不知道……”景云时脸色晦暗,喉结上下翻滚欲言又止,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晏七七以为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情内疚,大手一挥十分大度,“没什么的,过去就过去了,你好好养伤,我收拾东西回去了。” “回去?”景云时没听懂。 “是啊,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受伤?要不是你阴了我一次,害得我睡过了头,还说不定谁是第一呢,现在我去不了摄政王府,这里也不能住,当然只能回到该回的地方啦。” 第359章贿赂的火候不到位 “不用!” 他看着病怏怏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伸出右手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 “什么意思?你还需要我留到你伤口完全好?”晏七七的声音陡然拔高,也不怪她这么想,以景云时的阴险,他很有可能做得出来。 刚才景云时用力过猛,起身太快,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扯得裂开了,鲜红的血迹顿时渗透了纱布,他嘴唇青白,说话有些微喘,“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走,我已经跟太医馆说好了,你将作为我的药童,跟我一起进摄政王府为太子诊治。” …… 晏七七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他还真说动了齐兴。 “你费那么大周章,又不惜挨了我两刀,和我抢第一真是为了能让我进摄政王府?” 她觉得自己要重新考量景云时了。 他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虽然一脸不信,晏七七到底还是重新坐回了床边,只是她将景云时紧紧捏住自己手腕的右手掰开了。 景云时还是很虚弱,嘴唇都干裂了。 晏七七叹息一声,刚要起身又被他按住。 “放心,我不走,只是想给你倒杯茶,你说你的。” 大概是真的渴狠了,景云时就着晏七七的手,一大碗茶被喝的干干净净 。 冒烟的嗓子也得到了缓解,说话声听起来也么刚才那么嘶哑了。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冒险,引人注意,所以倒不如一劳永逸,不参赛,但是以药童的名义和我一起进王府,也算是实现了我之前答应你的事。” 的确在几天前景云时一开始提这个建议的时候,晏七七以为他别有所图,所以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可能要是当初不拒绝,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发生。 景云时苦笑道:“本来齐大人那边还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给了我两刀,我还真要绞尽脑汁想理由,如今连最后的麻烦也省了,明天要是让他看见我这副惨样,恐怕再加一个药童也不是难事。” 被他骗了太多次,这些理由听着有道理,可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景公子医术高超不说,心机也如此深沉,我甘拜下风,我自认为没有什么能让你再骗了,只是你的话我还能相信吗?” 他实在是有把人卖了,还能让别人帮他数钱的本事。 景云时像是累了,抬手捏了捏眉骨,垂眸叹气,“七七,之前骗你是我不对,但是现在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至于我这么做的原因,你以后自会明白,再者,除了我,根本没人带你去摄政王府。” 最后一句他说的倒是实话。 摄政王府戒备森严,想要乔装打扮混进去难如登天,说不定还没等她找到太子,就被人发现乱棍打死了。 见她戒备之色松懈了些,景云时又动之以情,“我们以医者身份进去,你想要办什么事情也会方便许多。” 她只是想确认太子是否安全。 “另外,你再想一想,太子如果安然无恙在府中,你是太子妃,他们为什么不曾提及你只言片语?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原因吗?” 要是她之前还有些迟疑的话,那景云时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北国摄政王的狼子野心根本就没有隐藏,天下人皆知。 太子在府中,太子妃不见了却秘而不宣,这事关北国与晏国,摄政王如果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那麻烦就大了。 晏七七眉色之间很是凝重,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跟你一起去。” —— 事情果然如景云时所说一般,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周围并未拔得头筹的学子都悉数搬光了,连房门都有官兵来清扫上锁,唯独她和景云时的房间一直没有人过来收走。 又因为景云时受伤的缘故,本来齐大人还有些犹豫晏七七作为药童跟随他不方便,可等亲眼所见他左胳膊到左胸那里缠绕着厚厚一层纱布的时候,便再也没了意见,只是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天气日益寒冷了起来,山林中的一些小溪流都开始结冰,深秋时节已过,立冬之日就近了,算起来她离开家乡也两月有余了。 她身边的衣裳最厚的是秋装,分季节的衣服全都锁在箱子里跟着嫁妆一起送进了北国凉城,她一件避寒的衣服都没有。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有些受不住了,要不是连日来一直熬着姜汤驱寒,说不定她早就病倒了。 与其硬扛,还不如去集市上采买些冬装才是正事。 晏七七想了好久,觉得还是要从景云时身上入手。 虽然他已经同齐大人说了自己是他的药童,但是她反倒不自由了,哪里也不能去,想要添置的东西这山里也没有。 想来想去,去找景云时弄个通行的令牌还是最稳妥的办法。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既然是要求人办事,那还是要拿出求人应有的态度来,晏七七决定祭出自己的拿手绝活,做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烤鱼“贿赂”一下景云时。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烤鱼,而是她在现代吃火锅的时候问到的方法。 她本身厨艺并不是很精湛,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考量,那也应该能说得过去。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比较骨感。 由于火候掌控不到位,做出来的鱼比炭烤的还要黑,从头糊到尾,色香味一个字都没沾到,还差点把厨房烧了。 景云时从太医馆回来,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糊味,院子里还有黑烟阵阵四处飘散,像是走水了。 一想到晏七七在屋内,他神色一凛,脚步加快就往里面冲。 第360章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 迎面正好撞上了端着一盘“残次品”出来的晏七七。 “咣当!”一声,盛载着晏七七杰作的盘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七七,你没事吧?“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比平时听起来更为紧张。 晏七七的手臂被景云时捏的生疼。 她有些莫名其妙,“没事啊,我只是想做个饭,没想到差点把厨房烧了,明明上次挺好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她望着散落在地的烤鱼,脸上是浓浓的挫败感。 景云时不理会她,急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衣服上被不小心沾溅到的汤汁,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见她浑身都完好,一颗提起的心才放回肚子里,语气也舒缓了不少,“今天怎么想起来要下厨了?” 晏七七脸上愁云惨淡,“我本来是想做给你吃的……” 景云时双眸微微一亮,“为什么要做给我吃?”瞬间他又反应过来,“难道,你是想为之前捅了我两刀道歉?” 本来他以为晏七七肯定会跳脚,没想到她却眉眼低垂的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是,也不是。” “哦?”景云时像是很惊讶,挑了挑眉,转身坐到椅子上,“你我之间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说,不需要……”他望了望散落一地的鱼汤,“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 “真的吗?” 和平常机灵古怪的模样不同,晏七七此刻神情蔫蔫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问的也是毫无力气。 大概是从未见她有过如此丧气的时候,景云时的语气又不免温柔了几分,“真的,你现在是我的药童,以后还要一起去摄政王为太子治病,配合讲究的是默契,要是太生分也不好。” “说吧,什么事。” 晏七七这才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想进城买些东西,但是没有通行令牌。” 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还没出山林就被侍卫拦住了,说齐大人有令,没有通信令不能出门。 聪明如景云时,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她绕了一大圈,又是献殷勤,又是彷徨无助的,竟然是为了要出去? 越过地上的残渣,景云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比那凉茶热不了几分,“你要买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一听说他要跟着自己,晏七七脑门一炸,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急忙摆手,“呵呵,不用了,就是买些女儿家用的小玩意,你跟着不太方便。” 景云时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真的没有其他事情了?“ 一听有戏,晏七七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了。“ 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宛如一个大家长,晏七七知道现在寄人篱下,只能佯装乖巧。 景云时又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这才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令牌放到她手上,“这不是什么难事,拿去吧。” 晏七七觉得自己手上沉沉的,定睛一看,赫然是她需要的令牌。 “这……” “这是我的,你也可以用。” 她还以为需要找齐大人特批,没想到得来的这么容易。 "但是也需要在日落之前赶回来,否则进来会很麻烦。”景云时今天看起来特别好说话。 “知道了。”晏七七雨过天晴,脸上的笑容美滋滋的。 “对了,你还为谁做过饭?”倏地他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他突兀地一问,晏七七呆了呆,还是老实的说了,“没有特意为谁做过,怎么了?” 景云时嗯了一声,目光沉沉像是要把她看出花来,“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实在是没有下厨的天分。” 晏七七:“……” 等她一走,景云时进了房间刚将门关上,骤然从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下来一个人。 要是此刻晏七七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位轻功无双的人赫然是消失许久的景殊! 关上门的房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屋内刚点燃的烛光摇曳照得景云时脸上晦暗参半,他看见了景殊也没有多惊讶。 景殊走到他面前躬身做辑,语气十分恭谨,”少主。“ 景云时嗯了一声,声音凉凉的听不出喜怒,“刚才差点走水,你没看见?” 景殊跟在少主身边多年,却也深知少主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笑不代表他高兴,他不笑却一定代表他不高兴。 景殊后背一凉,急忙解释,“她……安和公主做菜的时候属下一直在外面守着,只是浓烟太大,刚要进去的时候您就回来了……” 其实景云时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怪景殊。 之前他也并没有让景殊过来保护她,只是上次在温泉湖晏七七差点命丧蛇口之下后,景云时觉得还是要暗中派人保护她比较好。 少主做任何事情都计划周全,走一步算十步,就连假死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都能想到,智谋非常人所能及。 气氛沉寂下来,景殊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了。 “少主,虽然属下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不太合适,但是我想了好久,还是要说。” 景云时嗯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先瞒着她吧,事情还没到万无一失的地步,我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按照我说的做。” 景殊知道少主的脾气,做下的决定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他只能照做。 “少主,北国那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第361章惹不起的女人 少主身上背负着惊天秘密。 这个秘密关乎着两个国家的命运,少主本是北国太子,却借用晏国丞相云安之独子的身份在晏国隐姓埋名生活了十多年。 北国摄政王架空皇权世人皆知,北国太子被晏国皇帝囚禁成了废物也是人尽皆知,可是这些人恐怕万万想不到到那娇弱的病公子就是北国真太子! 这些年少主展露出了做生意的惊世之才,人脉聚集不可估量,龙飞九天指日可待,那囚禁在晏国皇宫的太子也是之前少主收拢的死士,正好趁着护送队伍散漫,早已靠假死逍遥自在的云羡趁机换回了北国太子郝连澈的真实身份。 聪明如少主,本来他已经洞悉了公孙璃过来的阴谋,这些年他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回国能有和他相争的资本,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晏七七竟然横插进来一脚,连累少主受伤不说,还差点让整个计划都功亏一篑。 好在大方向没有偏离,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 两人掉落悬崖后正好是药王谷的地盘,星澜接到信号后救了两人,少主机智故意让星澜放水,晏七七以为凭借一己之力逃出了药王谷,殊不知这些全都在少主的掌控之中。 见她想要去摄政王府见太子,前路凶险,少主又不得不化名景云时,将她护在身边。 所有的计划都要保证在她安然无恙的前提下才得以实施,景殊身为局外人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也大概了解了晏七七的脾气秉性,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少主这么做看似是为晏七七好,可保不定在真相大白的那天,晏七七不会跟他翻脸…… 见少主心意已决,景殊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能尽力去完成少主交代的任务。 —— 和之前比试的严格要求不同,晏七七如今可以自由活动,而且还有景云时给的令牌,她可以自由出入太医馆。 景云时的伤也好的很快,虽然左肩还是不能活动,好歹比前几日好些了,这些天他一直在太医馆查阅资料,无暇顾及她,晏七七便趁着自己还是自由身的时候想再去淮南城逛一逛,顺便和姬霄道个别。 姬霄算得上是她在淮南城的恩人,要不是他,她手头根本就不会这么宽裕,在晏七七心中已然拿他当朋友看了,去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出了山林就是官道,一路朝北很快就走到了热闹的淮南城。 晏七七提着些礼品敲着姬府的大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那门童看着晏七七,神色严肃,“你找谁?” 晏七七提了提手中的礼品,“我找姬公子,请问他在吗?” 门童很不耐烦,“不在,公子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带名帖过来。”还不待晏七七说什么,哐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姬霄到底去了哪里,想要再敲门,转念又想既然他不在,那自己就改日再来,还是先采买自己需要的才是正事。 虽然她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太医馆也有时间限制,超过时间盘查十分严格不说,影响也不好,她必须要加快采买的速度,敢在日落之前回太医馆才行。 淮南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但是又有些不同。 之前商铺林立的大街稀疏了不少,尤其是崔氏药房的招牌竟然都不见了,镀金的招牌被人肆意踩踏如草芥。 “轰隆隆!”几声巨响,不远处的招牌又应声倒下,溅起一地尘土。 往来行人像是见怪不怪,只是避开了些,依旧各干各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还看见了崔炎。 之前骄横跋扈的崔家大公子崔炎,此刻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袍,被人连拉带拽的往外拖,完全没有了昔日在太医馆比试时的半点威风。 “哎,真是家门不幸啊!” “就是,就是,崔家药房多大的商号啊,说倒就倒……”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崔家得罪了淮南城第一世家姬家人,姬家千金吃了他们家药房的稀世珍宝曳阐草差点一命呜呼了,得罪了被人还好说,赔些钱就完事了,得罪了姬家,多少银子都不够,人家缺那三瓜两枣吗?” “哎,真是命啊……” 身边零零散散传过来的对话也让晏七七大致明白了些,只是还不确定他们嘴里说的姬家千金是不是姬月凝。 她眼疾手快的拉住一个路人,声音很是急切,“劳烦问一下,你们刚才所说的姬家,是不是就是姬霄?” “是啊。”路人看了一眼晏七七,以为她是来买药材的,急忙劝阻,“姑娘,你可别在崔家买药材了,这药材行都已经被姬公子尽数买下,现在崔家如丧家之犬,无法在城中立足,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赚了多少昧心银子!” 那路人越说越气,呸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骂骂咧咧的走了。 崔炎不学无术她是知道的,上次比试的时候就闹出了个大笑话,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快,崔家诺大的家业宛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推全都轰然倒塌了。 最关键的是姬霄,什么时候又和崔家结了梁子了?这才过去了几日,外面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她正摸不着头脑,背后有一阵惊喜的声音传来。 “七七!” 这声音太过熟悉,晏七七立马就能猜到是谁。 “姬霄,你在这里啊。”晏七七咧着嘴,贝齿半露,笑得很开心。 见到晏七七,姬霄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看见一个背影觉得挺像你,所以就跟过来了,没想到还真是你!”姬霄人长得好看,一笑更是让人如春风拂面,两人是好朋友,他也没忌讳那么多上去就给了晏七七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362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淮南城一半隶属于北国,民风开放,对待自己喜欢的人都会以拥抱作为最高礼仪,和现代欧洲人见面贴面亲吻或者吻手是一个道理。 晏七七见到他也很开心,也毫无芥蒂的回抱了他。 姬霄在淮南城很有名气,虽然因为瞳孔颜色不招人待见,可他年纪轻轻又富可敌国的身价仍然让很多女子都趋之若鹜。 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开心的抱住了一个女子,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不少的动荡。 最关键的是男俊女靓,这么亲昵的拥抱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羡煞旁人。 宽阔的街道上三条道并线,能够容纳四五辆马车同时行驶,淮南城商楼林立,再尊贵的身份到这里都会泯然在众人中。 此时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的在街道上行驶。 马车帘半挑半掩,刚好里面的人能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而外面的行人又不会看清马车里面的情况。 景云时眸光一扫,恰好就看了让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初冬时节天气凛冽,饶是有阳光,依旧有呼呼的北风扎得人脸生疼,晏七七却对着一个男子笑得十分开心,目光清亮如秋水,双眼微弯,一笑嘴边的小梨涡宛如春日里灼灼盛放的桃花,娇羞又诱人。 他都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笑得有这么开心过! 景云时幽深的双眸更沉了些,拿着画卷的手微微一紧,用力过猛就将手里的画戳了个窟窿。 景殊要哭了。 “少主,这可是北禹收藏的珍品,他要是知道这画破了,会找我拼命的啊……” 他压根就没听清楚景殊在哀嚎什么,满脑子都是晏七七刚才的笑靥。 景殊嚎了半天,发现自家公子一点反应都没有,顺着他发直的视线,瞬间就看见了让少主一直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要命,他就知道碰到晏七七准没好事。 “少主,现在要下去吗?” 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他就想看看,少主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一双修长骨骼分明的手缓缓的将马车帘放下,景云时眼神微挑笑得十分邪气,语气却听不出喜怒,“不用,跟着他们便是。” 景殊得令,掀开马车门对车夫耳语了几声后,马车明显就慢了下来,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晏七七身后。 拥抱礼过后,晏七七眉头微敛,朝四周看了一眼,“姬霄,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姬霄闻言也朝周围看了一圈,人来人往大家都很正常,他摇了摇头,“没有,大概是七七你太漂亮了,所以盯着你看的人就多了些吧?” 晏七七又被他的话逗笑了,“算了吧,我这样的平庸之姿,在漂亮这两字面前可排不上号。” 她话说的自谦,却被姬霄当真了,“胡说,七七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 晏七七很怕他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只好随声附和,“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先去采买些个人用品,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姬霄闻言急忙接过,就要拆开看,却被晏七七伸手拦住了,“回家再拆。” “好。” “七七,你要去采买什么?我可以帮你。” 晏七七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帮我?帮我什么?我都是去买女孩子用的东西,你……” 说完她突然顿了一顿,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不过,你倒是真可以帮我一个忙。” 景云时的马车停在距离他们十多米的样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晏七七一直用很宠溺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而那个男人也非常体贴的从她手里接过盒子,一起朝更热闹的店铺走去。 “少主,前面行人很密集,马车看来是进不去了。” 就算进去也很扎眼,说不定马上就会被发现。 “那就下车继续跟着。” 景殊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听话的下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景云时想了想,将那副名画随意扔在一边,也下了马车,和景殊一起,不近不远的跟着他们。 晏七七都没有好好在淮南城逛过。 今日溜达了一圈,发现比自己想象的更热闹。 淮南城是两国通塞要道,商旅来往十分频繁,街道两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入眼之处花红柳绿没有半点入冬的萧瑟寒意。 “糖葫芦,甜丝丝的糖葫芦咯……”熟悉的叫卖声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 还真是和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卖的糖葫芦个头更大。 晏七七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眼神便忍不住在那小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下一秒,姬霄信步走过去,给了那小贩一锞金子,然后,那小贩将整束糖葫芦都提了过来,笑纹都咧到了太阳穴。 晏七七:“……” 姬霄美滋滋的走到她面前,献宝一样的把整束糖葫芦都放到她面前,“七七,那店家说有很有种口味,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索性都买了,你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他果然有豪门子弟的风范,买个零食都如此豪气。 “谢谢……”既然他已经买了,晏七七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随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没想到味道竟然很不错,山楂味的酸中带甜,很开胃。 ”好吃吗?“姬霄双眸中闪着亮光,极为期待她的回答。 晏七七点点头,“好吃,你也尝尝。”她也拔下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姬霄。 此刻姬霄双手不空,见她递过来想着赶紧先腾出手来接。 “吃吧。”糖葫芦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 姬霄像是没料到晏七七会喂给他吃,一时间竟没有反应,一双如墨玉般深沉的双眼愣愣的看着她,也不张嘴。 第363章地主家的傻儿子 “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两手不方便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吃,那算了。”她正要收回手,说时迟那时快,他急忙一口咬住,囫囵吞枣一般的嚼了几口后连连点头,“喜欢,我特别喜欢吃。” 正在不远处将他们两人这番互动尽收眼底的景殊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他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少主身边的低气压。 也是,换谁能想通啊,同样是讨别人欢心,少主平白无故的挨了两刀不说,到现在左肩都没办法抬起来。 可晏七七倒好,还喂糖葫芦给别的男人吃。 这么多天,她的饭菜可都是少主吩咐从城中最大的饭馆,按照她的喜好每天不重样做的。 这么一对比,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呢! 景殊现在更是聪明到没有说话,跟了一段距离后才小声建议,”少主,前面人越来越多,我们还是找个茶馆坐下来吧,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逛不完。” 也不知道是他那句话说错了,只见景云时的脸更黑了。 “不用,继续跟着就是。” 他倒要看看,她今天到底要买些什么。 淮南城的确很大,跟晏七七在晏国京城逛街的时候也不逞多让。 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初冬时节,市集上就已经有厚厚的皮袄卖了。 山里的温度更低,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脚要捂半夜才会热乎,要是能买一件回去,肯定睡得很踏实,晏七七的手在光滑的狐皮袄上轻轻穿过,皮亮顺滑,的确是上等好货。 那掌柜也是个机灵的,一看晏七七身边的公子玉树临风,她又对这件衣服爱不释手,眼珠子一转马上过来开始大力推销。 “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件衣服可是上等的雪山狐皮制作而成,俗话说十年银狐,百年红狐,千年雪山狐,在下瞧着姑娘模样周正,这衣裳啊最是配您。“ 见晏七七还在犹豫,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是亲切,瞬间看向站在她旁边的姬霄,开始舌灿如莲的游说推销,“这位公子,您夫人可真是漂亮啊,人靠衣裳马靠鞍,买了不亏的。” 晏七七一听这掌柜的是误会了,急忙否认,“不,我们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姬霄俊俏的眉眼微微一挑,已经乖乖的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我也觉得好看,买了。” 那店家的双眼更是笑得都挤到了一起,如饿虎扑食一般将银票收到了袖口里,“好嘞,两千两,刚刚好,这就给您包起来。” “两千两?抢钱啊?” 什么千年雪山狐都是商家打的噱头,姬霄这个人看着挺聪明,怎么做起事情来这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钱多烧得慌吧? 那店家银子到手,也不敢得罪贵客,见晏七七质问也只能陪着笑脸解释,“夫人有所不知,这雪山狐极为难得,我们的成本摆在这儿,总不能亏本吧……您看您夫君都已经付钱了,您穿着又很合适……” “他不是我……”夫君,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人就被姬霄拉走了。 “你干嘛非要让人坑这两千两啊?虽然你是土豪,但是钱也不能这么花!” 看着她一双嫩白娇俏的脸因为急切涨得通红的模样,姬霄笑得更开心了。 晏七七一看他被人坑了还笑得这么开心,心头更急,“笑什么?被人坑了还这么开心?” 姬霄含笑摇头,“七七,送一件你喜欢的衣裳我很开心,那点银子不算什么。” 他将那雪狐袄放到她面前,“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去看你的时候没想到你会缺衣裳,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 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偏偏能给自己说出一个天大的错处来,晏七七只觉得他傻得可爱。 “你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如此犯傻啊,也太好骗了吧……” 虽然这衣服看起来是挺好看,但只要一想到是两千两银子买的,晏七七就感到一阵肉疼。 这些银子差不多是她半年的花销了。 姬霄哑然失笑,“七七,别担心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买下来的,别人也骗不了我。” 雪狐袄她终究是收下了,同时也在心底发誓,要是姬霄哪一天有难处,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逛得差不多了,口渴不渴?前面有个茶楼,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又是糖葫芦,又是雪狐袄的,晏七七觉得自己特别像傍上了土大款的小三儿,只要纤纤玉手一指,就有不差钱的土豪买单,难怪人人都想赚轻松钱,不用花自己钱的感觉的确还不错。 不过她想归想,知道什么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就算是姬霄把这件雪狐袄送给了自己,她也不能贪便宜。 ”去喝茶可以,但必须我请客,否则就不去了。“晏七七事先就讲清楚。 姬霄哑然失笑,“七七,非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吗?” 晏七七慎重的点头,“不能再让你花钱了。” “那好吧,我可就不客气了,走,我得狠狠的宰你一顿。”姬霄妥协了,晏七七这才有说有笑的迈进了茶楼。 一直在远处跟着的景殊回头望了一眼景云时,“少主,他们进去了。” 景云时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我没瞎。” “看他们坐在哪里,我们就坐旁边好了。” 按照景云时的设想,晏七七他们坐在哪里,自己随便坐一下,装个偶遇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低估了这家茶楼生意火爆程度,一进去两人都傻眼了。 第364章难以启齿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却早已人满为患,挤挤攘攘的人群,端茶的小二都要忙不过来了。 景云时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晏七七的影子。 景殊急忙跑过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两人上了楼上的单间。 他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少主的时候,少主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双锐利的眸子半垂着,浑身紧绷,景殊聪明的后退了几步,和少主保持距离。 他们所在的茶楼是整个淮南城最大的,底下一层类似于大厅,供一些简单的茶水茶点,第二层每一间房都是单独隔开,方便有需要的客人有私密空间交流谈事。 掌柜的很为难,”公子对不住,刚才您说的那两个人已经订了二楼的最后一间茶室……“ ”他们旁边的茶室多少钱,我给三倍。“景云时语气淡淡的。 ”公子,上面都是我们的客人……” “十倍。” 掌柜眼神一亮,有钱不赚是傻子,再也不说话了,亲自上去将晏七七所在茶室的隔壁的客人请出来,然后再笑意盎然恭迎景云时,“公子,里面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请,茶水点心小店免费赠送……” 可不是要免费赠送了么,景云时包下一间茶室的价钱是他营业三天的总额,对待财神爷自然是要客气一些。 说是单独的茶室,也不过只是用半透明的花鸟图屏风隔开了一些当做是墙了,景云时入座后,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够将隔壁茶室的人和陈设看得一清二楚。 晏七七坐在一边,茶已经喝了半盏,一直在和姬霄小声的说话。 她之所以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也的确是心中有疑惑。 “我刚才走来,发现城中崔家药房的招牌全都摘了,和你有关?” 她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心中已经肯定了答案。 能让崔家一夜之间成果化为乌有的人,整个淮南城大概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姬霄有这个本事了。 姬霄眉头微挑,笑得和风霁月,只是眼角之间的狠戾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嗯,谁敢欺负你,就是在跟我姬家作对,这只是一点小惩罚。” 他说的云淡风轻,让晏七七恍然间有种电视剧台词乱入的错觉,“天凉了,该让崔氏倒闭了……” 看她陷入沉思,姬霄有些不解,”七七是在心疼他?你可别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晏七七是有些于心不忍,“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了,你这雷霆手段打压了崔家,那些药材铺的伙计没了生计可怎么办?” 听着她这么独特的想法,姬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声调更是轻柔了几分,“七七,你人美心善,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放心,我针对的只是崔家,和那些伙计没有关系,之前我也让人发了布告,愿意继续留下来做的,照样可以留下来,不想留下来的,发放三个月饷银作为安家费。” 原来他早已想的如此周到。 “这样也好,与其让这些唯利是图的人乱来,还不如让市场重新洗牌。”优胜劣汰也是自然趋势。 有竞争才有进步,姬霄不过是顺势而为。 “来,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说说你吧,七七,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不是说在比试之间不允许擅自出来吗?” 当初姬霄去看她就是费了不少功夫,找了不少人才能进去,早知道她出来的如此方便,他就会安排一辆马车来接她了。 晏七七闻言有些垂头丧气,“实不相瞒,我并没有拔得头筹,连一千两银子的报名费都没有挣回来。” 之前报名的时候姬霄也在场,他以为晏七七心情低落是因为没有拿到那一万两银子的奖金,有些哭笑不得,“七七,有我在,你还怕赚不到银子吗?刚好我姬家商号接手了崔氏药材行,正愁找不到像你这样医术高超又聪明的人才,那第一名不要也罢,你来我这里,药材行给你管,我给你一年二十万两。” 哐当一声,是隔壁发出的声响。 晏七七侧过脸看了一眼,又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况,便没有在意,转过头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姬霄,“我这医术也就唬着些那些不懂行的人,这么大的摊子你还是另寻高明吧,我可真有心无力。” 她知道姬霄一直想让她留下来。 其实要是她没有婚约在身,在这里掌管药材行的确也是一条出路,不仅有钱赚,还可以找自己想要的墨佛手,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言辞间有些急切,“姬公子,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墨佛手?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要。” 姬霄从未见她如此迫切的样子,心中一动,“七七要这味药材做什么?” 不光是他,就连一直安静坐在隔壁饮茶的景云时握着茶盏的手都顿了顿,眸中有一道暗影闪过。 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回答。 她终究是女子,加上这味药的用处太特殊,难以启齿。 不回答又怕他一直追问下去,不得已只好扯了个谎,“我之前研究了一味丹药,刚好就缺这个,我这个人吧,做事又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才想问你有没有。” 姬霄貌似信了她的话,凝神思考了片刻才摇头,“实不相瞒,墨佛手因为生长环境很特殊,而且又没办法储藏,市面上几乎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亲自去药王谷。” 果然是这样。 晏七七都有些泄气了。 她问了无数个人,得到的答案和当初她去摘星楼问的结果一模一样。 第365章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她是想回药王谷,只是北国太子如今生死未卜,摄政王那边又虎视眈眈,现在时间对她来说很宝贵,如果回到药王谷星澜肯定不会再轻易的让她出来,到时候两边牵扯更是麻烦。 “算了,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眼看就要日落西沉,她可是时刻记得景云时叮嘱自己的话,起身要和姬霄告辞。 “七七,让我送你吧,马车脚程快,回去的快些。”姬霄说的是实话,单凭她走路估摸要半个时辰,要是坐马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那好,多谢。”她没有再推辞,结完账出来便上了姬霄的马车。 等旁边的人一走,一直安静坐在隔壁的景云时也没动,幽深的眸子隔着屏风一直定定的望着晏七七离开的背影,很久都没有说话。 景殊看着茶碗里快要溢出来的水,刚要出言提醒,没想到景云时自己先放下了茶壶。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他们的座位靠窗,景云时一偏头就能看见楼下的车道边,姬霄鞍前马后十分殷勤的照顾着晏七七。 本来只是普通的接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看越扎眼,凉凉的瞟了一眼后,收回了视线。 景殊看了一眼马车上面的姬家独有的标记,面无表情的回答,“淮南城姬家,是整个凉川名声最鼎盛的家族,他们是南海鲛人国的姬氏皇族。” 景云时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是有些诧异,“皇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景殊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少主,其实准确来说,这人你也认识……” 这回轮到景云时懵了,“什么意思?这人我从未见过。” 他又不是老糊涂了,况且姬霄俊采星驰的模样让人忽视都难,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 只听景殊的声音越说越低:“少主,五年前他拿着鲛人国的名帖来药王谷拜访,当时您正在炼丹,匆忙见过一面后就让星澜把他安排在药王谷学了三年医术,然后姬家要在淮南城建府,他就离开了,真正要算起来,他也是您的弟子……” 景云时:”……“ 难怪他对墨佛手的药性这么了解。 ”那他又是怎么跟七七认识的?“ 这个男子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身世优渥,样貌不差,又体贴入微,情窦初开的女子很容易被迷住。 他刚才就发现晏七七貌似对他很有好感。 ”据说是七七姑娘从药王谷离开后遇见的他,然后晏七七救了他妹妹姬月凝,七七姑娘的盘缠和医术比试的报名费都是他代缴的。“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你去街上买几件女子穿的皮袄,素雅一些的颜色,送到太医馆。” 这一次景殊不用问,就知道少主大概是吃醋了。 也对,少主从脱离掉云家独子云羡的身份开始,就一直瞒着晏七七,他的多重身份隐藏的太好,晏七七竟然也没有怀疑,如今倒好现在反倒是少主追着她跑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老天从未放过任何人啊! 有了姬霄舒坦的马车相送,晏七七还在路上打了个盹。 姬霄的仆从很有眼力见,没有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来,他便故意拉了马缰放缓了速度,马车跑的平稳些,公子在乎的姑娘应该能休息的好些。 望着晏七七娇憨的睡颜,粉嫩白皙的脸都瘦削了不少,想必最近是吃了不少苦,眼睑处发黑,应该是没休息好。 他的手和晏七七的脸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君子不趁人之危,况且七七是信任他,他不能趁她睡着的时候做这种轻薄之事。 晏七七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发现姬霄双眼发直的盯着自己,晏七七脑门一炸,瞬间就坐直了身子,“什么时辰了?” 她都感觉睡了一下午,怎么一觉醒来还是在马车上?该不会是误了时辰吧? 那样一来可就糟了。 本来景云时会让来出来已经是格外嘱咐叮咛了,一定不能误了时辰,要是自己才出去一次就食言而肥,他估计也不会再信任自己的了吧? 姬霄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慌张,“七七,你说日落之前必须要赶回来,你看,日头还没落。” 他修长的手指勾起马车帘,“已经到了,走,我送你下去。” 这下轮到晏七七不好意思了,出去一趟,耽误姬霄半天功夫不说,又是吃又是拿的,还把她送回来,实在是太贴心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提就可以。” 哪知她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姬霄就已经熟练将那一大束糖葫芦和衣物统统提下了马车。 晏七七见拗不过,只好随他去了。 车夫在外面接应着,等姬霄下了马车,他极为自然的朝晏七七伸出手,“小心。” 从茶馆出来后,景云时跟景殊两人也按照原路返回,马车飞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太医馆的山中别苑。 可是左等右等还不见她回来,景云时耐着性子坐在门口的凉亭里拨弄琴弦,看着专心致志,实际却不成调。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门口瞟去。 他抬头望望天,已经将近申时一刻了,冬天日短夜长,落日的余晖马上就要跌入地平线,遥远的天边隐约有弦钩挂起,天快要黑了。 玩得有那么开心吗?都忘记了宵禁时间? 正想得入神,耳边有熟悉的轻笑声传来,景云时猛地抬头,瞳孔微微缩了缩,只见晏七七的手搭在姬霄的手上,两人相视一笑,在外人看来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十分扎眼。 第366章心疼了? 景云时忍了又忍,才忍住要上前去拉开两人的冲动,隔着袅袅茶烟,他的一张脸沉得能滴出墨水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晏七七一抬头就看见正端坐在凉亭里的景云时了,便朝他挥了挥手,高声喊叫,“景云时,快过来帮忙!” 这时候景云时才装模作样姿态翩然的起身,信步走到两人面前,淡漠的眼神中带着疏离,“七七,有客人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站在一旁的姬霄闻言眸光一凝,刚好景云时的目光也扫向了他,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探究和审视。 “在下姬霄,之前听七七提起她有个搭档,想来就是先生您了,请多指教。”姬霄双手拱起,认真的做着自我介绍。 这话猛地一听没错,但是仔细一想就不对了,姬霄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却用“您”字,颇有心机的拉了一个辈份出来。 聪明如景云时,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凉凉的看了姬霄一眼,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话却是朝晏七七说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扔下这句话,他又一个人朝前走去。 姬霄半垂着眼睑,看不清表情,只听他声音中有些不解,“七七,你的搭档好像不太喜欢我。” 晏七七也很疑惑,秀眉微微一皱,“有吗?他见谁都是这样一副苦瓜脸,你习惯就好了,走吧,上去坐坐。” 正在前面走的景云时停下来,又凉凉的看了晏七七一眼,继续往前走。 晏七七还在火上浇油,“看,刚才他就是这么看我的,他这样的表情才算是正常的……” 姬霄也被她逗笑了,“那看来是我多心了。” 说话间三人坐了下来,茶香袅绕,闻着香味就知道还是之前喝过的金骏眉。 有时候晏七七自己就会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特别旺身边的朋友,从穿越过来后认识的朋友一个人比一个土豪,有挥金如土的,有一掷千金的,还有像景云时这样把稀有金贵的名茶金骏眉当水喝的。 景云时正姿态从容优雅的洗着茶具,眼前突然一暗,晏七七递过来一个红彤彤的物什,他定睛一看赫然是糖葫芦。 “吃一个,很甜的。”晏七七今天好像格外开心,笑得比平时都多,是因为这个男子的缘故吗? 景云时看着她开心的笑容,想起刚才在集市上她也是这么喂给姬霄吃的,心中骤然烦躁,将头扭向一边,冷冷的拒绝,“甜的东西我不喜欢。” 晏七七真以为他不喜欢吃,也没再劝阻,自己拿过来又咬了一口,酸甜之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你啊,真是不懂享受,吃甜食会增加幸福感。” 看着她闭目享受的样子,景云时又想起她吃糖葫芦时那笑得比蜜还甜的笑容,心尖如被细针扎过一般,又麻又酸。 “咣当”一声,滚烫的茶水尽数撒到了茶几上,景云时就坐在旁边,那么一大滩水茶布根本不够,晏七七反应极为迅速,她想也没想就将新买的雪狐袄放在了茶几上,滚烫的水一下子被毛茸茸的雪狐袄吸得干干净净。 当时她脑子里想的是景云时左手不便,只有右手可以活动,身体本来就不如健康人灵活,只怕还没等站起来,滚烫的茶水全部要烫到他身上。 如此一来,他要是再受伤,说不定齐大人就会改主意了,不让他们去摄政王府给太子治病,那她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再受伤,雪狐袄毛绒绒的特别吸水,景云时和姬霄都被她饿虎扑食一般的样子吓住了。 “七七!” “小心!”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拉住了她的右手腕。 雪狐袄比她想象的更吸水,一滴都没有流到景云时的腿上,刚才她的动作很迅速,让坐在旁边的两人都以为她会徒手去接茶壶。 “我没事,没烫着你们吧?”晏七七担忧的看着两人,神色如常的抽回手。 随即又看向姬霄,脸上有愧疚,“抱歉啊姬公子,我忘了他的手还没好,没让你喝到茶,反而让你受了惊吓,还有这雪狐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姬霄眸光微闪,在她看不见的视线下,紧握了一下空落落的手心,语气未变,“无妨,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今日景公子不方便,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晏七七急忙起身,“那我送你出去。” 送走了姬霄,晏七七回来收拾雪狐袄,一拿起就知道这衣服是废了,那店家果然是忽悠人的,还说什么千年雪狐皮,雪狐袄被刚才滚烫的开水一浇,竟然缩水了! 本来开始试着还好好的,现在再一比,直接缩了好几个尺码,宛如小马甲。 景云时淡淡的扫了一眼愁眉苦脸心情郁闷的晏七七,声调不阴不阳,“怎么?心疼了?” 他亲眼所见这件雪狐袄是姬霄买给她的,衣服不能穿了,景云时心里竟然有些暗爽。 晏七七却更郁闷了,都是为了救他,才让这件衣服成了残次品,现在倒好,他人没事了,反倒还嘲讽起她来了。 “当然心疼!” 话音刚落,景云时眸光缩了缩,连带声调都降了好几度,“就这么喜欢这件衣裳?”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拖着还在滴水的雪狐袄在他眼前晃了晃,溅了他一脸的水珠,“两千两银子呢,这才是真正的将银子丢到了水里,连个响声都没听见,肉痛啊!” 第367章都是套路 原来是心疼钱啊。 “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件衣服。” 景云时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今天的景云时和往常不一样,老是喜欢在这件衣服上打转。 “冬天了景公子,像你们这种朱门酒肉臭的贵公子又怎么能理解我这种身无分文饥寒交迫之人的痛楚。”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逗笑了景云时,他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竟然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原来七七姑娘是害怕没有衣服御寒啊,这简单。” 他慢慢的起身朝房间走去,片刻后又走了出来,不过返回时手上多了几套衣裳。 颜色淡雅,一看就是女儿家的衣物。 “我们的吃穿住行太医馆全部都包含在内,这是冬季的衣裳,你的在这里,衣服鞋子一应俱全,以后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太医馆的待遇竟然这么好?”晏七七都有点不相信了。 “不是太医馆的待遇好,而是我们这次是要给太子诊病,他们自然不能怠慢了座上宾。” 原来如此,晏七七信了这个理由。 那几套衣裳摸起来顺滑,针脚走线一看就不是凡品,看着薄,里面却有绒毛打底,不像她买的雪狐袄,看起来就是暴发户的专属。 “真没想到北国还有这样的缝制技术。” 衣服叠着看宛如夏装,摸在手中极为舒适,摸着就知道造价不菲。 “对了,说到诊治,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太子啊?”晏七七最近有些焦躁。 现在她把宝全都压在景云时一人身上,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前路未知,希望渺茫,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岸,心情自然急迫了些。 “七七姑娘果然特立独行,竟然这么关心太子,还没成亲都一心向着他了。” 都什么时候了,景云时竟然还在这里开玩笑。 “景公子,我也不怕对你说实话,当初在前往北国的路上,要不是北国太子拉了我一把,我早就被杀手的利剑砍成两断了,于公他和我有婚约,于私他救了我一命,听说太子病重,我都很担心。” 抑或是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景云时竟然没有再反驳她,语气又恢复到往常淡漠的样子,“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去摄政王府。” “这么快?” 这消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一些草药和必备的药丸,有些还需要炼制成丹药的,时间如此紧迫,都来不及了。 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景云时恢复了谈事时特有的严谨语调,“还有两天时间,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便可,什么都不用准备,摄政王府的东西应有尽有,况且,即便是准备万全的东西也不可能带得进去。” 是了,传闻摄政王府戒备森严,比起皇宫都不逞多让,她那些自制的东西只怕还没进门都要被没收的干干净净,当初布告是网罗名医自然看中的是医术,要是有药能够治愈太子,宫里的药材都足够了,又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确定了日程,又有了御寒的新衣裳,晏七七别无所求欢天喜地的进屋了。 万籁俱寂,月朗星稀的深夜,景云时的房间内,景殊正小声的说着话,“少主,云安之传来消息,说许世安又升官了,官衔正三品。” 烛光摇曳下的景云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一如既往从鼻腔里哼出淡淡的声音,“许丞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景殊也有些想不通。 “少主,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吗?之前全京城谁不知道许世安无意于功名,怎么短短数月不到,他不光是入了庙堂,而且爬升的速度还如此之快?” 在景殊看来,许世安这又当又立的操作实在是让人很窒息。 景云时依旧用毫墨描绘着山水图,描绘完最后一个墨边,声音清缓,“这还不明白吗?许世安是抱对了大腿。” 这天下谁不知道许家是外戚,许丞在朝堂上和了半辈子的稀泥也只捞到了一个世袭国公爷的虚名,而许世安一介书生,先是被委以重任掌管大理寺,接着又擢升为三品官,上升速度令人咋舌。 谁都知道许丞之所以不上不下是因为他是太后的亲信,而太后手中的外戚势力是晏帝的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又怕引起反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母子之间的博弈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可许世安就不一样了,先是以大理寺盘查的名义将户部尚书魏启明贪污饷银的事闹了个天翻地覆,后面又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自己的亲爹许丞都带进了坑里。 虽然许丞巧舌如簧躲过了一劫,却被晏帝顺手就收了兵马司的官职,成了真正的闲散侯爷。 外人没看出门道,局中人却一清二楚,这一来一回,犹如断掉了太后的左膀右臂,截断了太后银两的来源,没有了强大财力的支撑,那些会审时度势见风就倒的大臣们自然会倒戈,太后便孤掌难鸣了。 “说到底,这功劳是许世安的,晏帝出了一口恶气,自然会大肆封赏他,当然有利就有弊,许世安得了赏,太后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许丞首当其冲就是炮灰,一家人竟然是两条心,晏帝高瞻远瞩特意闹得满城皆知也是有意将战火往许世安身上引,父子之间有嫌隙,更好利用。” 难怪一个升官,一个降职,都是套路啊。 终于描绘完了手里的江山图,景云时将画拿起来轻轻吹干墨迹,双眸中是显而易见的薄凉,“好比这画,损坏了就算再怎么认真修复,也不可能恢复原先的模样,晏帝果然深谙权衡之术,这样也好,窝里斗,自然会有人来坐收渔翁之利。” 第368章野心 画已经干了,景云时将画卷好放入竹筒中密蜡了以后递给景殊,“告诉北禹,明年立春,我请他喝梨花酿。” “是。”景殊弓身拿着画退了出去,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疾驰而去的方向正是晏国,山林俱静,正是好睡之时。 —— 晏国许国公府内。 和景云时料想的分毫不差,都已经过了亥时三刻了,许世安单独居住的小竹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许丞双眸阴沉如墨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世安,气得连连咳嗽,“好啊,好啊,好啊!” 许丞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手指发颤,脸色铁青。 “侯爷,喝口茶,消消气……”苏氏将茶水端到许丞面前,只是还没放稳,就被他大手一挥直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还喝什么茶,看看你生的这个逆子,翅膀硬了,敢擅自做主,那么大的事情竟然做的不声不响,太后娘娘生了多大的气你们知道吗?” 许世安跪的笔直,神色却丝毫不憷,任凭许丞怎么发火,他自岿然不动。 茶杯摔碎的残片有几个迸溅到他的额头上,划开了几道浅口子,血珠顿时就沁了出来。 苏氏眼尖,一看那血迹蔓延开来,“嗷”的一声扑到许世安面前连手帕都没来得及拿,直接用衣袖给他擦拭,语调十分焦急,“世安,痛不痛,叫大夫过来!” 许世安伸手推开苏氏,摇了摇头,“母亲不用紧张,父亲生气,惩罚我是应该的,等气消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许丞更是怒不可遏,“逆子!你还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我看你能干得很,悄无声息的就将你父亲我出卖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虚名,连俸禄都没有了,以后你们几个喝西北风去吧!” 许丞说的当然是气话。 这么多年他日进斗金,即便就此告老还乡家里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他优渥的过完此生。 许丞只是生气许世安大义灭亲不说,太后问及此事的时候他这个做爹的竟然一问三不知! “父亲,您如果心里真有数,此刻要做的不是责骂我,而是应该感谢我救了全家一命。”许世安竟然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许丞面前。 他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滑过眉骨,脸颊,将他半边脸衬得邪魅异常,“您以为陛下不知道太后做的那些事吗?您以为陛下不知道您是太后的走狗吗?” “走狗”两个字刺得许丞额头青筋暴起,怒意已经克制不住了。 “您还真别生气,陛下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才只摘掉了您的乌纱帽,这才有户部尚书顶罪揽掉全部责任,所以你能全身而退,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你威胁我?”许丞混浊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看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许世安,他突然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因为他从他的眸光中看到了野心和狠戾! “那个账本你看过了?” 虽然知道这话问的多此一举,许丞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许世安也没有要骗他的意思,“不仅我看见了,陛下也看了,不然您以为户部尚书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定了罪?” 三品以上的官员,但凡是犯了事,能公开审讯的其实不多,大理寺的职责就是找出证据,这一次晏帝只处理了一个人,显而易见是许世安立了功,功过相抵许丞悄无声息的成了闲散侯爷。 话已至此,许丞后脊背窜起一层冷汗。 许世安说得轻巧,可他知道,晏帝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有多么惊险。 按照晏帝的脾性,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只是这一次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反而让许丞觉得后背冷汗直冒,总有一种项上人头不保的感觉。 “母亲,我还有些话要同父亲说。”许世安头也没回,寡淡薄凉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没来由的让苏氏神色一凛,周身像是瞬间低了两三度。 她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先去找点药膏来,你们父子先聊。” 目送苏氏离开,许世安关上了大厅的门之后,坐在了苏氏刚才的位置上。 他竟然不顾礼节,和许丞平起平坐! 许丞在许国公府一直以来都有绝对的权力,向来说一不二。 见许世安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主位上,他眸光闪了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 “父亲还要怪我吗?” 桌上原先放着两盏茶,一盏被许丞掀翻了,还要一盏冒着袅袅青烟,许世安顺手拿过,揭开茶盖轻啄了一口。 许丞一直没有说话,反倒是许世安,大概是嗓子被茶水润了润,话显得格外多。 “在朝堂博弈,好比这两盏茶,您打碎了不想喝,多的是人抢着喝,太后年事已高,您现在是觉得有这棵粗大腿抱着,不觉得有危机,可这昙花一现的日子又有几年呢?我许家十多年来,每年进贡给太后娘娘的银子不低于一百万两,结果呢?您还只是一个手中无实权的国公。” 许丞的眸子缩了缩。 许世安继续,“而我,只是将账本拿到了陛下面前,先是从七品执事擢升为四品文官,陛下借我的手废黜了您的官职,给了太后一个下马威,他出了一口恶气后,又封我为三品左侍郎,父亲,局势怎样您还看不清吗?您只是太后手里一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棋子,还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废棋。” 有功劳半分都占不到,有难了头一个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第369章人都是会变的 半晌后,许丞终于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更像是在解释,“没有太后,就没有我们许家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本。” 许世安眉尾上扬,眼睛瞪得宛如铜铃般大,眼白全露,“忘本?父亲,我们并没有忘啊,我们只是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 “功名、威望、爵位、原本就属于许家的一切。” 许丞定定的看着许世安,夜幕沉沉下唯有满室摇曳的烛火在随风摆动,他脸上流淌的血迹未干,整个人看着既妖邪又疯狂。 “世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他和之前比判若两人,原来的许世安眼里只有琴棋书画,就连那执事的官衔都是许丞这个做爹的花了重金买来的清闲差事,他还一脸不情愿,三天两头无故缺勤。 可是今天,许丞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比自己年轻时还要疯狂。 “以前是以前!”许世安突然大喝一声,面容扭曲,双眸泛着赤红,声调冷如冰霜,“父亲,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您年事已高不合适,还是在家颐养天年吧,我已经把醉清风里思苑赎回来了,就安置在你城外的别院。” 许丞在外面养女人早不是秘密了,只是他没想到许世安本事竟然这么大,连他在外面私自买的别院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还知道什么?”许丞声音疲乏,已经有气无力了。 “父亲放心,我知道些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陛下知道些什么。”许世安已经站了起来像是要出门。 此话一出许丞顿时连半点脾气也没了。 打开门,许世安迈出的腿又收回来,只是没有回头,“对了父亲,以后我不会再跪您了,朝廷有规矩,三品大员赐玉牒,您好像是四品吧?” 月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零零散散的洒在许丞的脸上,有震撼,有讶异,还有几丝颓废。 已经到了丑时,许世安出来后直接掬了一瓢冷水洗了把脸,人稍微清醒片刻后直奔宫中。 这几日宫中太极殿也是灯火通明。 朝堂上虽然晏帝没有多说,大多数人都感觉岌岌可危。 一个尚书被悄无声息的了结了,青龙街的午市门口血流城河,户部尚书魏启明一家一百多口人无论男女老少悉数问斩,瓢泼大雨冲刷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洗干净血迹,西边乱葬岗都要不够用了。 想着魏启明生前也是前簇后拥,钟鸣鼎食之家说倒就倒,死后尸首分家,连个全尸和一口薄棺材都没有,更祸及全族都跟着遭殃。 而这些原本只是替许国公背了黑锅。 晏帝这一招杀鸡儆猴让无数臣公为之胆寒,望着本来应该属于魏启明的位置空落落的,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宫门口的侍卫通禀后许世安姿态从容的进了太极殿。 满室烛火大亮堪比白昼。 还没等他跪下请安,晏帝疲惫不堪的摆了摆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坐吧。” 还没等许世安坐稳,晏帝一双虎目精湛就看到了他额头上还未处理的伤口,“许丞打你了?” 只听许世安恭谨的回道,“陛下容禀,父亲只是担心儿子没有分寸,不能做好陛下交代的事情。” 晏帝从鼻孔里冷哼出声,“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太后白日里打了他两耳光,他在找你撒气?” 许世安垂下的双眸凝了凝,语气更加谨慎,“陛下明鉴,微臣之前是文人,执笔作诗还可以,头一次做这么重要的事情,父亲难免会担心。” 晏帝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语气也柔和了些,“刚才御医来报,说太后头风发作,只怕需要静养数月……” 他顿了顿,嘴角微勾,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做的很好。”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可比你那软弱无能的父亲强多了。” 晏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许世安,他在心中其实也很诧异,之前还不觉得许世安有能耐,可经过这几次事情后他越来越对这个后生刮目相看了。 泰山压顶不变色,又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有勇有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谬赞了,身为臣子的本分,必当身先士卒,为君分忧。”更重要的是他不骄不躁,堪当大任。 晏帝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三品大员没有实权也说不过去,你父亲年事已高,就让他颐养天年吧,兵马司的闲差你先顶着,等朕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许世安眉眼微微动了动,起身跪下谢恩,“臣谢陛下抬爱,必当竭尽全力。” 晏帝看着他,到底是将心中酝酿已久的话说出了口,“嗯,先别急着谢恩,成国公有段日子没上朝了,你成了他的下属,去关心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 “是。” 从太极殿出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不远处已经有早起的太监在打扫,随从一直在宫门口候着,一看他出来了就要驾车回去,许世安却摆了摆手,“去朱雀街找一家上好的药铺,买些人参燕窝。” 随从觉得奇怪,“大人,您如今已经是三品大员了,估摸不出三日许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您还要给谁送礼?” 许世安凉凉的白了随从一眼,“多话!让你去你就去。” 随从后背一凉,果然这人在官场呆过的就是不一样,公子如今说起话来不怒自威,没来由的让人心底发憷。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晏天霁这两个月来身体一直不大好。 第370章姜还是老的辣 原因有二,一是确实是他在年少之时没有注意耗费了精神气,战场厮杀以命相搏落下了不少病痛,虽然后来卸甲归朝后身体休养好些了,但到底是埋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膝盖和手腕就会酸痛无比,吃了很多副药就是不见好。 二是自从七七远嫁和亲,父女从此山海相隔,要说晏天霁心中对晏帝一点怨言都没有也是假的。 他驰骋沙场几十载,忠心为国搏得高官厚禄加身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人周全,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七七成了替罪羊,他一想到自己放在手心宠爱的宝贝在受苦,心中郁气集结,便更是愤愤不平。 偏偏还不能发作。 因为晏帝大肆封赏了他。 如此一来,他心中郁结难消,更觉得生无可恋,常常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夜,再强健的身子骨也禁不起这么消耗,久而久之染了疾,晏天霁干脆顺水推舟,以此为借口在府中休养了月余。 朝堂之上整日为争宠争的你死我活,他也觉得累了,如此一来,还真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要不是刚才门童过来通禀说有贵客来访,晏天霁都不会迈出书房一步。 晏天霁出来一看门口站着的人,不禁愣了愣。 “许世子?” 其实在晏天霁的心中,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他那么大张旗鼓的退了和七七的亲事,这个后生他还是挺看好的。 俊朗的容貌,才华横溢,君子温润如玉就是说他这种类型的。 不然当初太后懿旨下达之时他也不会如此高兴。 以长辈的眼光来看,他和七七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惜啊,万事不可能都遂人愿。 听见声音的许世安回头,恭谨的朝晏天霁行了个大礼,“微臣拜见成国公。” 三品大员拜访一品诰命侯,依循祖制是要提前一日沐浴焚香后才能拜谒。 “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国公恕罪……” 晏天霁也不是在乎虚礼的人,他眼神炯然的看了一眼许世安身上的官服,沉声笑道,“许大人请坐,本侯也要恭喜世子高升啊。” 前几日还是四品官,今日来就穿了三品官服,看来传言非虚,如今面前的这位甚得陛下宠信。 晏天霁虽然没去上朝,那也不代表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 他不去问,自然也会有人将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他耳边和面前来。 许世安笑得十分诚恳,“国公爷谬赞了,今日世安前来正是要谢国公爷的提携之恩,要不是您,陛下也不会如此信任下官。” “哦?”晏天霁像是不明所以。 许世安面色越爱恭谨,将话说的很透,“国公爷身为大将军,六部之首的兵部尚书是您的得意门生,大理寺更是隶属于六部,如果没有您的允肯,世安怕是想踏入仕途都难。” 晏天霁是两朝元老,无论是人脉还是地位,几乎无人可以撼动,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人,之前受过那等羞辱还能不计前嫌,除了晏天霁也没有谁了。 听见这番话,晏天霁也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他摆了摆手又握拳靠在唇边压抑的咳嗽了几声,“许世子抬举本侯了,是你自己人才出众,本侯只是略尽了绵薄之力。” 许世安环顾了一圈大厅,这是他第三次来成国公府,之前两次急匆匆的都没好好看过,这次来等了些时候,他发现和外面秋风萧瑟的景象不同,十月底的天气了,这院子里的花竟然还开的异常繁华。 “侯爷,这花是什么品种?灼灼盛放真好看。” 许世安没入仕之前一直是描绘丹青的高手,其中又以画植物而闻名京城。 他花了那么多种花类植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晏天霁一听,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来,“哦,这花叫凌霄花,七七原先在府里的时候一直是她照料的,当初她还对我说这花开的时候特别好看,而且越是寒冷,越是盛放,之前我还不信,可惜啊,她没看见,我倒是看见了。” 说到这里晏天霁的语气又低沉了些。 许世安却被凌霄花上的一块小木牌吸引了,拿在手中,他看见上面是用细小的楷体字写的一句诗,不由自主的就念了出来,“直绕枝干凌霄去,犹有根源与地平,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修明。” “宁愿停止生长,也不远匍匐在地攀龙附凤和别人争奇斗艳,这的确是她的个性。”许世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牌,“侯爷,这字是安和公主提的吧?” 说起晏七七,晏天霁总是能变得格外温柔,就连一向摄人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些,“嗯,七七在家的时候喜欢养花花草草,也喜欢为这些花草提字赋诗。” “公主才华横溢,侯爷真是好福气。” 这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 许世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物是人非,他忽略掉心中那如细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换了一个话题,“贺东来死了,侯爷可知道陷害七七的人是谁?” 问这话的时候许世安眸光微闪,袖口里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紧。 晏天霁自然没有看到他细小入微的动作,摇了摇头,“贺东来人都已经死了,七七也远嫁北国,这件事情已经翻篇,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管这设局的人是谁,恐怕他也没讨到好处。” “哦?”许世安的手微微一颤,装作抚花的样子,“侯爷何出此言?” 晏天霁冷哼一声道,“不管那个人是想针对本侯,还是想针对七七,想来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我们逼上绝路,可惜他没有算准陛下的心思。” “谁都没想到陛下会一早就打定主意要七七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北国,这就叫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第371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着这些话,晏天霁像是没看见许世安脸色惨白的模样,又继续道,“无辜被殃及的还有你,京城传闻许家祖宅不安宁,只怕以后你娶妻也是个麻烦事。” 市井小民一向对豪门贵胄的八卦淡忘的都很快,但是对于那种带有悬疑的事情总是很相信,尤其是对怪力乱神之事更是忌讳。 加上许世安身上两门亲事两门都不得安生,许家祖宅不宁的传闻不由得又让外人多信了几分。 想到这里许世安语气低沉,半真半假的自嘲,“可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要是当初不一意孤行退婚,直接依照圣旨娶了七七,说不定后面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偏偏身在局中之人无法体会。 晏天霁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老生常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同朝为官,共同效忠陛下便是。“ 他更是知道许世安一大早穿着官服,现在还没到上朝的时候,想必是有陛下的口谕过来成国公府打探消息的,也不拆穿他,“时候不早了,本侯身体不适就不留世子用饭了。” 许世安急忙拱手拜退,“还望国公保重身体,那世安先告辞了。” 出来了门,刚才还有朝阳的天此刻阴沉沉的,许世安的脸色比阴沉的天气强不了多少,他下了台阶,转身回头望向背后一品侯府门顶上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咬了咬牙,还是走了。 一宿未睡的他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到家的时候还觉得迷迷瞪瞪,头晕沉沉的。 门口的小厮刚把落马凳放好,许世安就见母亲苏氏快速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人未到,声先闻。 “世安啊,你去哪里了,长公主等你半天了……” 许世安眉头微蹙,灰白的脸色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这回直接连名带姓,“晏洛青又来干什么?” 苏氏轻轻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小声些,“说是来恭贺你升官,只是依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 从苏氏的角度来说,她其实一点都不讨厌晏洛青,反而内心还希望她能多来,毕竟能得长公主垂爱是很有脸面的事。 许世安一听这话脸上的不耐更是藏不住,“母亲,她是有孝在身的人,而我新婚丧妻也才三月不到,她频繁来府上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连母亲都能看出她的小心思,许世安更不用说,他之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佯装不回应也是为了给双方都留点面子,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没想到这还没安生几天,晏洛青又闲不住了。 晏洛青一大早就来到了许府,不光是人来了,更是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这其中更是有一件翠绿色的玉如意,对苏氏说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雕工精美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许家虽然不缺奇珍异宝,但是皇后赏赐的东西自然是身价倍增的吉祥物,苏氏谢恩之后就将玉如意放到前厅供奉了起来。 趁着许世安还没回来,晏洛青又从一大堆礼盒里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锦盒放到了苏氏面前,“这是给您的,南海国进贡的血珊瑚碧玺手串,据说这珊瑚是从千米的深海采摘的,极为珍贵,戴着又能去病除灾。” 苏氏很是惶恐。 虽然许国公府挂着太后姻亲的名头,实际上皇帝一脉从前不跟许国公府亲近,今天晏洛青以长公主尊荣无比的身份,又是伏低做小又是送奇珍异宝的,都将她整糊涂了。 那碧玺手串一看就是宝物,而且打开的时候还散发着一种非常好闻的奇香,苏氏是见过世面的,也不由的对这好东西咋舌。 “长公主折煞臣妇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妇没有那个好命,担待不起啊……” 这苏氏倒是说了一句实话,晏国历来有规定,贡品不能轻易赏赐给朝臣,每一项东西都记录在册,以备司礼监随时查验。 要是发现少了物品,对于偷盗者刑法更是严酷,斩手斩脚都是轻的。 平白无故的,又没有圣旨下达,单凭一句话,苏氏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要如此贵重的赏赐。 晏洛青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硬是将那放着碧玺珠串的锦盒塞到了苏氏手里,然后才从袖口掏出了一个明黄的卷轴。 苏氏一看差点吓懵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晏洛青眼疾手快的将她搀扶住,“您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自然不会诳你,这是父皇亲自下达的赏赐圣旨,敏公公有事不能来,我就顺便给您带过来了。” 这话说的真是轻巧啊。 圣旨都能顺手带,这不就是暗示她又重获了晏帝的宠爱吗? 苏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放下锦盒找了个借口说要看许世安有没有回来,便出来了。 时辰掐的刚刚好。 她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回来的许世安,兴奋中又带着慌乱的语调说了这件事。 许世安闻言将跨进门坎的脚步收了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说,满屋子的宝贝都是陛下赏赐的?” 信她才有鬼! 他从宫里出来还没过三个时辰,当时看陛下的表情,可没有半点想要赏赐金银财宝的意思,结果晏洛青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实在让人很怀疑。 苏氏也在担心这个,“但是她又有陛下的圣旨,应该是真的……” 许世安眸光沉沉,“那就更奇怪了,先收下来,我自己处理。” 苏氏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很有主见,他办事自己一向是放心的,也没再多话,只是小声劝慰他,“等下对长公主客气些,不看僧面看佛面……” “知道了。” 晏洛青对许世安熟悉到光凭借迎风吹过来的气味都能判定是他。 第372章对她的任何事都格外敏感 明明晏洛青自己都已经嫁过一次了,也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光凭眼角扫到他的衣衫,她的一颗心就会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脸颊也宛如晚霞一般红彤彤的,还是会忍不住娇羞。 “微臣参见长公主。” 许世安对她一向是以君臣之礼相待,面无表情的俊脸,进退有度的拜谒,一切都很妥帖,又偏偏让人无端生出些距离感。 仿佛明明在眼前,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晏洛青面露惊喜,上前就要拉起他,却被许世安极为巧妙的避开,转身佯装看着摆在大厅里都挤不下的金银财宝,眼中都是疑惑,“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吗?” 晏洛青讪讪的收回空落落的手,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这些都是庆祝你擢升三品左侍郎的奖励。” “那微臣谢过长公主了。” 没有她想象中期待已久的惊讶表情,甚至连刚才的那番答谢话中有毫不掩饰的敷衍之意。 晏洛青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失落,扯出一个笑脸来,“世安哥哥,上一次你帮我描绘的丹青很好,最近我在宫中闲来无事正想找个师傅学画画,你可以教我吗?”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虽然她还在孝期,看似一身白衣素服的打扮,可脸上的妆容是花了心思的,看似惨白的脸上隐约透着几抹红晕,身上的熏香是朱雀街最新推出的胭脂香,暗香涌动,面色含春,就算是新寡也露出了三分娇羞来。 这才短短半月不到,她都已经往许府跑两回了,有没有企图,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还没等她再次靠过来,许世安又倒退了几步,声音空淡淡的,“多谢长公主抬爱,只是微臣初次入职兵马司,还有很多细节尚且不清楚,对于教授公主作画一事,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是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一听说是兵马司,晏洛青眸光一凝,咦了一声,“那不是晏七七那个贱……”话说出口她才惊觉不对,急忙改口,“你成了成国公的手下?” 表情看似极为震惊。 许世安低垂的双眸微微一缩,再抬起时已然恢复了正常,嗯了一声,“这都是陛下对微臣的抬爱,微臣更要努力才是。” “所以,你刚才一大清早是去了成国公府?” 或许是因为恨屋及乌,晏洛青对于晏七七的任何事情都格外敏感,一听他还在往成国公府跑,心中的嫉妒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袭来,心如针扎,妒意怎么就压抑不住,喷薄而出连带声音都开始变得尖利起来。 她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谁都休想得到,即便晏七七远嫁北国了,只要许世安一日没有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就一日不得安生。 许世安好看的眉头蹙的更深了,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晏洛青,“我去哪里,你有意见?” 他之前还会客套的称呼她为长公主,自称微臣,尊卑有别。 可一旦提及晏七七,他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么一想,晏洛青心中的妒意更是控制不住,急切的质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贺东来是你杀的吧?就为了给那丫头报仇?” 在晏国凡是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子弟个个都不是草包,虽然照样花天酒地,逛青楼作乐,可身边同样会有武功奇高的暗卫跟随保护。 每个府上每年养暗卫所花费的银子都不是小数。 暗卫之所以有这个名称,是因为他们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杀人越货很是平常,否则单凭世家子弟在朝为官的那一点浅薄的俸禄养个门童都费劲。 既然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干得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只要钱给的多什么都能干,同样这些暗卫许国公府也有。 晏洛青不是不谙世事的长公主,对于大臣们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也早有耳闻,只是如今当着当事人的面挑出来,实在是没过脑子,被逼急了。 许世安慢慢的偏过头,望着站在身侧的晏洛青,眼底的薄凉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原先只以为他是性子冷了些,其实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可是今天,那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冻成冰碴子,让她浑身发寒。 许世安身高七尺三,晏洛青才到他的肩膀,她头一次感觉到了令自己无所适从的压迫感,手脚发软想逃又迈不动步子。 她听见许世安凉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七七在狱中受苦,是你安排的?” 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声调。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露出马脚,心里更慌了,努力扯出一个看似温柔的笑容,只是吞吞吐吐的语气出卖了她,结结巴巴的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世安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啊,贺东来我根本不认识。” 许世安从鼻孔里嗤出一声冷笑,“是吗?真不认识?那就不巧了,微臣前几日在抄那杂碎家当的时候不小心从他书房里翻出来了这个。” 不知道许世安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卷抽,刷的一声,那卷轴无声滑开,“山河永昼图,北禹的成名作之一,现在黑市上的价格是十万两黄金,当然,还不包括那个装着画卷的沉香木盒子。” 他越往后说,晏洛青的脸色就越是惨白。 “全京城能一下拿出十万两黄金现银的家族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而按照这画流入黑市的时间来推算,有能力有财力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成国公。” 晏洛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许世安说的是自己,没想到竟然将矛头指向了成国公,她瞬间附和,“是啊,七七入狱,成国公救女心切,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求贺东来放人……” 第373章能不能稍微有点羞耻之心? 她声音越说越低,直到完全消弭。 许世安的凉薄如冰的双眸一直盯着她,那眸光太过瘆人,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见她自己收了声,许世安将那幅画卷起来放在一边,修剪干净的指甲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既然长公主忘记了,那微臣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回忆回忆,成国公,两朝元老,手中握有先帝御赐的宝剑,上斩昏君下惩佞臣,你觉得他会怕一个小小的四品官?” 还不待晏洛青回答,许世安继续往下说,”况且,在此之前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贺东来这号人物,长公主觉得他会花费这么大笔银子求贺东来?要是成国公如此昏庸无能,万事靠银子解决,可真担不起他大将军的赫赫威名。“ 许世安那瘆人的眸光重新看向晏洛青,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轻嗤道,“所以,长公主事到如今还不承认贺东来是受了你的指使吗?” 晏洛青的嘴唇都咬破了,虽然极力克制依旧浑身发抖,她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生生捏住了咽喉,犹如被拽出水的鱼,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打算在父皇面前揭发我?” 许世安眉头微微一挑,起身走到晏洛青坐着的位置,微微弯腰低头居高临下,声音恢复了往常温润如玉的腔调,只是每说一个字,就如同用最锋利的刀在晏洛青的心上划开一条又一条血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能稍微有些羞耻之心,别、再、来、烦、我。” …… 许国公夫人苏氏刚刚将上好的碧螺春泡开,正要亲自端过去给长公主解渴,没想到迎门就撞到了急匆匆夺门而出的晏洛青。 滚烫的热茶泼了她一身,苏氏吓傻了,正要抽出手帕替她擦拭,晏洛青却慌里慌张的拔腿就跑,苏氏拦都拦不住。 循声过来的丫鬟仆从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碎片,苏氏颇为奇怪的望着落荒而逃的晏洛青,正想询问究竟,许世安却一脸无所谓的拿着一个砚台把玩。 她有些不懂儿子到底要干什么,这满室的金银财宝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中隐约有股不安的感觉,“世安,这么多金银财宝你真打算收下?” 这赏赐加起来恐怕有好几万两银子,陛下出手真大方。 许世安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收啊,为什么不收,陛下圣恩浩荡,作为臣子定然要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这银子或许在别人眼中觉得烫手,可在他看来,那就是助他平步青云的东风!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不出他所料,许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平常几乎叫不上名字的亲戚此刻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和他沾亲带故攀关系。 那些人提过来的贺礼按照许世安的吩咐都照单全收了,除了和名帖一起留下外,许世安做得也很绝,竟然连一顿便饭都没安排。 那些人当面不敢说,背地里却将许世安腹诽了好几遍,说他犹如铁公鸡一毛不拔,胃口比饕餮都大,做事堪比貔貅,只进不出。 零零散散的总有些闲言碎语传到了许世安的耳中,他却一笑了之,依旧对过来恭贺送礼的人照单全收。 几日之后,这波热闹才逐渐散去,许世安亲自从兵马司调来了账房先生一起核对账目后,将那些贺礼和陛下之前赏赐的金银珠宝一起拉到了熔炉坊。 和他一起的还有兵部尚书和户部侍郎。 现在已是立冬时节,天气逐渐寒冷,可是熔炉坊里的兵卒依旧上身赤裸,只穿了一件堪堪能抱住关键部位内裤行走。 即便是这样,那些人满身都是豆大的汗珠。 熔炉坊,顾名思义,这是熔银铸钱的地方,大晏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从这里登记在册后又流通出去的,这里也是户部管辖的地方之一。 今天许世安踏足这个地方,也是因为他要做一件大事! ”两位大人,可称仔细了?” 许世安笑容满面的问着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称的两人。 “许大人,看清楚了,加上黄金,银器,一共是九万两千六百六十两,数量丝毫不差……” 许世安俊脸上堆砌出来的笑容更深了,“好,那就开始熔吧?” “好,好,这边请。” 一直在这热浪滔天的熔炉坊里呆了足足一天,看着那些金银器件通通化为银水后再一个个铸就成等额的银锞子,许世安和兵部尚书办理了交接手续以后,才拖着湿透了的衣衫和疲乏的身子回到了许国公府。 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许丞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啪!”的一声,许世安触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了一个趔趄,撞到了旁边的梨花木椅子上。 他干脆就坐躺在椅子上。 太累了,不想动。 这一巴掌却还是没让许丞解气,他几乎是歇斯底里,“许世安,你个畜生,我看你是真疯了,你知不知道私自熔银是死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你这个不成器的孽子!” 许世安挨了一巴掌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他用舌尖抵了抵刚刚被打的左脸颊,隐约有一阵血腥味传来,父亲这一巴掌真是下了死手,都给他打出血了。 一天滴水未进,一回家就挨了一顿打,许世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父亲是听谁说的?” 许丞一听他竟然还一无所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咆哮出声,“还用听说吗?自从你搭上青云梯升官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许家?只要一丁点错误被逮到,就会被放大无数倍,此刻只怕陛下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天上朝,你估计会成为大晏国史上任期最短的三品大员,到时候我们许家会被全天下耻笑!” 第374章把身上的脂粉味洗洗 许丞的胡子都气翘了,许世安眼皮子依旧耷拉着,回答的有气无力,“明日事明日说,父亲,我们要把握的是当下,我困了,有事明天说吧。” 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许世安还真是一根筋轴到底。 他迈出门的腿又停了下来,语气依旧很疲惫,“对了父亲,下次回来,记得先在青楼里洗个澡,你身上的脂粉味太劣质了,我闻着有点恶心。” “你,逆子!”许丞对着许世安的背影不顾形象的大叫,偏偏又没有一点办法。 他说的没错,许丞本来是在青楼左拥右抱花天酒地享受美人环绕的感觉,突然有暗卫来报说许世安私自将陛下赏赐的银子拉到了熔炉坊,这还得了,许丞连花酒都不喝了,急急忙忙往回赶。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那些赏赐的物品早已熔得渣渣都不剩,一路狂奔回来,许丞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想起青龙街菜市口的斩刀不日就要落到自己的脖子上,许丞就恨不得将许世安揍死。 早知道这个孽子会害的全家不得不死,还不如掐死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整个晚上,许丞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想过到太后面前去卖惨,求太后保许家度过难关,可是他后来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太后如今自身难保,加上之前许世安将自己妥善保管的账本交给陛下后,他已经是无半点官职的闲散侯爷了,去上朝也就凑个人数,在陛下面前根本说不上半句话。 陛下的雷霆之怒,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就这样许丞辗转反侧了一夜,睁眼直到天亮。 许世安却睡得很好。 觉能解百乏,睡跑了之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只是昨天挨了一巴掌的脸颊恢复的不太好,隐约有肿胀的架势。 苏氏也看见了,她有些担忧,转头朝仆从吩咐,“去厨房拿两个热鸡蛋过来给世子敷一敷,一群没用的蠢货,世子受伤了都不知道照看!” 仆从畏畏缩缩的还没下去,就被许世安拦住了,“母亲不用这么麻烦,儿子感觉还好,就这样吧。时辰不早了,还要去宫里请安呢。” 一说进宫,许丞喂到嘴边的粥也吃不下了,和昨天威风凛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有种已经认命的妥协感。 昨天许丞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今天精神萎靡,放下筷子准备起身离开,此时又有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慌什么?一大早有狗在追你吗?”憋了一夜的气总算找到了宣泄口,劈头盖脸就把那小厮骂了一顿。 “国公,司礼监敏公公来了!” 许丞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小厮的衣襟,“你说谁来了?” 小厮面前的许丞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像是要吃人,小厮本来就胆小,被这么一吓更是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敏,敏公公马上,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利的公鸭嗓恰时的门口响起,“老奴给国公爷请安了。” 敏公公是在晏帝身边服侍最久的内侍监,深得陛下宠爱不说,更是内幕消息的第一接收人,但凡要打听消息找谁都不如找敏公公好使。 许丞当即收敛起怒意,一把将小厮推到一边,瞬间换了一个笑脸,“不知敏公公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恕罪。” 敏公公精亮的眸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许世安,朝他弯腰做了个辑,声音很恭谨,“老奴拜见许世子。” 见敏公公对自己只是点头客气,对许世安反倒是恭谨有加,许丞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也是会看风向的,当即心中一动,笑容越发灿烂,“敏公公,请上座。” 敏公公摆了摆手,“坐就不必了,老女今天来,有正事要办,奉了陛下的口谕,来接世子爷上朝的。” 许丞心中一沉。 果然没好事。 “敏公公,借一步说话。” 许丞从袖口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敏公公手上,笑得十分客气,“公公,陛下今日是怎么了?这撵车之恩,世安年轻,怕是受不起啊。” 银子被敏公公收了,他声调也小了几度,“侯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个儿子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您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是许丞想要的,只是敏公公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世子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出发了。” 许世安起身整了整衣衫,和敏公公一起出去了。 苏氏到底是个妇人家,面对这样的阵仗还是有些发憷,望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脸色极为担忧,“侯爷,世安不会有事吧?” 许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叹息一声,“自求多福吧,撑得过今天,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过不了,也是他的命。” …… 今日上朝,除了一些例行汇报的朝事之外,风平浪静,列为臣公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许世安站在文官的第二列,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感受到晏帝凌冽的目光一直在他周围打转。 “众位爱卿,还有事情要禀告吗?”晏帝说话的时候眼神又朝许世安站立的方向扫过去。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既然列为臣公都无事,那正好,朕有事。”晏帝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大殿,让不少人心中一紧。 大臣们的一颗心还未平复下来,一阵轰隆隆巨响,晏帝将玉案上如山的奏章一股脑的全都扫在了地上。 ”短短三日,朕收到的弹劾奏章就已经堆成山了,许世安,你可知罪?“ 第375章还想抵赖? 晏帝冷如冰霜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刃,刺得人血液都要凝固了。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晏帝的矛头对准的是现如今风头正盛的许世安,他们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被点名的许世安却一点不慌,声音清润中带着些许不解,“还请陛下明示,微臣何罪之有? ” 晏帝气笑了。 “这如山一般的奏章都是弹劾你借着高升之名收受贿赂的,甚至连收的数目明细都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许世安双眸微缩,再抬眼时神色恢复如常,“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抵赖,只是不知道是谁在给微臣泼脏水。” 见他镇定地好像真的查无此事,晏帝眸光沉沉的看着笔直站在殿下的年轻人,突兀的生出一种恍惚感,入世未深,面对责难依旧临危不惧,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的人真的会看上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 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只见许世安慢悠悠的弯腰,随手捡起一本奏章,打开一看,弹劾之言字字恳切,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文武百官这么恼怒。 再看一本内容更是夸张,大到金银器件,小到笔墨纸砚,贺礼张张件件都写的一清二楚,宛如当时在场的账房先生。 上面的贺礼数量许世安有印象,的确是分毫不差。 “陛下,微臣承认的确是收到了这些贺礼。”许世安眸光湛亮,竟然承认了。 大概没想到他态度大变,承认的如此之快,令晏帝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大殿之上又到了静谧无声的状态,列为臣公呼吸都不敢用力。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晏帝眸光微扫,发现出列的是兵部尚书宋清远。 晏帝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怎么,宋大人也要参许世安一本吗?”晏帝开始还有些奇怪,满朝文武中大部分人都加入了弹劾许世安的阵营中,唯独几个尚书却按兵不动。 所谓法不责众,但是这么多人闹这么大,晏帝也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加上许世安之前替他办的几件事还算漂亮,本来想小惩大诫一下就过去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借着升官来敛财。 人一旦有了贪欲,想要的就会更多,越发贪得无厌,晏帝不能容忍臣子在他眼皮子下胡作非为。 一旦发现有苗头,便会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 宋清远早不站出来,晚不站出来,偏偏等许世安承认了再出来,是想火上浇油还是想浑水摸鱼? 众人都能听得出来晏帝强忍着怒意,“宋大人有何话要说?” 只是此刻晏帝并没有听见落井下石的话,而是看着宋清远从宽大的袖笼中掏出了一本奏折高举过头顶,双膝跪地声音亮如洪钟,“陛下明鉴,微臣要说的话全在上面,看完这些,您就全然明白了。” 敏公公得令快步走下殿,接过奏章后又放在了晏帝面前。 见他说的神秘,晏帝忍住怒气翻开了奏章,一目十行的查看,眼神开始是不屑,接着越看越震惊,再度抬头看向许世安的时候,大臣们都发现晏帝脸上除了震撼之外隐约还有……赞赏。 底下一众大臣都在暗中观察着晏帝的反应。 原先怒气冲天的晏帝此刻眼中完全没有了怒意,竟然还笑出了声,晏帝脸色变得太快,满朝大臣都摸不清头脑。 “宋清远,这上面所说的可都是真的?”晏帝眉飞色舞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有一句出入陛下尽管来取微臣的首级!”宋清远回答的掷地有声。 “好,来人!”晏帝起身率先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列位臣公,你们不是弹劾许世安收受贿赂吗,那正好,跟着朕一起去看一下脏物吧。” 大臣们被晏帝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搞不懂宋清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陛下有旨只得照办,文武百官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了兵部。 兵部处理公文的地方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像是早就知道晏帝要来,空荡荡的院落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整齐摆放了十个巨大无比的箱子。 “陛下,请看。” 一字排开的箱子悉数被打开,差点把众人的眼睛闪瞎了。 里面竟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码着银锞子,敏公公及时上前拿了一颗呈到晏帝面前。 晏帝拿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十足。 “陛下,这里一共累计九万两千六百六十两银子,经微臣和户部侍郎核验,一分不差,请陛下明鉴。”宋清远一直在强调银子的数量。 晏帝朝敏公公微微示意,敏公公瞬间就明白了,头一扬,就有十几个侍卫过来将这些银子抬到了一边去核验。 文武百官的脸精彩纷呈,晏帝虎目一一扫过,又在许世安面前停了下来。 “许爱卿,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虽然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晏帝一直看着许世安的表情,眸光锐利深沉。 看来是他小看许世安了,年纪轻轻,心机却深不可测,危急关头丝毫不慌,这才几日功夫,就能笼络朝廷两大官员为其出头,假以时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许世安听到晏帝点了自己的名字后才跪下行礼,从容不迫,”陛下明察秋毫,臣没有做过的事情,相信陛下定会还臣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的极其高明,四两拨千斤的去掉自己的嫌疑,还顺带又拍了一回晏帝的马屁。 第376章粘上毛比猴还精明的人物 晏帝没有再说话,视线瞟向敏公公所在的方向,核对数量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敏公公快步走过来递上账册,“回禀陛下,的确是九万两千六百六十两,上面有户部和兵部两位大人的印鉴,还有许大人的交接表,全部都对得上。” 敏公公话音刚落,只见许世安慢悠悠的从袖口掏出一本账册,恭谨的放在晏帝的眼皮子底下,“陛下,这是数日来同僚送给微臣的贺礼,每一笔都记录在册,还有陛下派长公主送到府上的赏赐,一并都在这里。” 晏帝眉头微微一拧,像是有些疑惑,“青儿送的?” “正是,那天长公主说敏公公有要事在身,而她刚好要过来,就让长公主代劳了。” 敏公公服侍了陛下几十年,是个粘上毛比猴还精明的人物,见晏帝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应该又是长公主擅自做主捅出来的篓子。 只是这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许世子,所以许世子才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话都挑明了。 敏公公很聪明,深知身为奴才的本分之一,就是要学会为主子背锅,他脑子转的非常快,也顾不上一把老骨头在这青石板地面上跪下去会废掉,赶紧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陛下恕罪,那天正好奴才那短命的徒弟生病了,着实走不开,就麻烦了长公主,是奴才没有做好您交代的事情……” 晏帝根本就没有赏赐给许世安什么东西,那些赏赐,包括圣旨下达估摸着都是青儿一手策划的,他是记得那天青儿像是求他要了一道口谕,没想到是用在许世安身上了。 但现在即便晏帝知道这和敏公公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得不维持皇家颜面,他抬起一脚就将敏公公踹倒,“老东西,还真是恃宠而骄。” 敏公公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继续直挺挺的跪着,慌不择言,“陛下饶命啊……” “既然是朕赏赐给你的,其他的物品也是同僚恭贺你升官之喜的,怎么你就不声不响的全部熔成了银子?” 许世安在心底冷笑,恭贺他的升官之喜? 说得好听。 处处挖陷阱等着他,他还没怎么样呢, 某些人就已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迫不及待想要除之而后快。 许世安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依旧不改分毫,只是眼睑微敛,让人看不清他真正所想。 “陛下圣明,如今已到初秋时节,微臣任职这些天,已经接到了不少西北边陲传过来的急报,边境蠢蠢欲动,加上最近寒冻民不聊生,很多难民由北而下往京城来,微臣在朝为官,上忠君,下为民,这些金银器件不过是死物,换成银子一是可以让军队有充足的银两置换粮草保家卫国,二来兵马司很多兵器早已磨损不堪,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微臣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晏帝大概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长串有道理的话来,都愣住了,眼神变幻莫测,似乎是想看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 许世安眸光湛亮的看着晏帝,“至于收受贿赂,臣的确是收了一方砚台。” 话音刚落,他又从朝服宽大的袖笼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方正物体来,“就是这个。” 他拿出来的是个四四方方的砚台,即便隔得很远,依旧能看出上面的洒金纹理,十分好看,晏帝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砚台名叫“歙砚”,产自龙源龙尾山,其石质坚致细密,温润如玉,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很是好用。 一般文人墨客以拥有这款歙砚为荣,包括如今闻名天下的画师北禹,万金都没求得一块。 “臣为文官,自当以笔为刀,留下这方砚台是想时时提醒自己,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在场不少文武百官汗颜。 晏帝眼眸沉沉的看着他,话虽然是朝他说的,却能让百官都能听得见。 ”大家都看见了吧?众口铄金积毁销金,你们差一点就冤枉了一个好官,许世子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画风陡然一变,现在晏帝信誓旦旦的要为他讨公道了。 公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而言,在场的人包括晏帝,之前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哪个不想把他置于死地,现在认证物证俱在,又说要给他一个公道了。 晏帝这一招着实高啊,表面是安慰,却在无形中又为他树敌了。 要是真心为他好,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往后但凡之后有一个官员出事,这笔帐通通会算在他的头上,这算盘打得真精。 许世安眸光缩了缩,嘴角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来,“陛下,这都是一场误会,各位大人也是怕微臣犯错,既然是误会,还请陛下不要追究。” 晏帝像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巧的将事情翻篇了,也没有再说话。 其中有个文官模样的人站了出来,像是还不甘心,“许大人,你做的这些,成国公知道吗?” 从官衔等级来区分,成国公是许世安的直接上司,本来事情要偃旗息鼓了,偏偏又旧事重提,熔银可是大罪,就算许世安被原谅了,但是好歹能拉下一个是一个。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成国公身体不适,已经多日未上朝了。 现在将毫不相关的人拉扯进来,摆明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许世安眸光一闪,正要开口,晏帝突然开腔了,“怎么,刘御史,成国公年事已高,加上陪伴在身边的女儿远嫁北国,他一时间心里难受,将兵马司的事务交给许大人打理本就无可厚非,你对朕和国公的决定有意见?” 第377章假惺惺 晏帝话中的最后三个字带着警告之意,隐约夹裹着刀锋,稍不注意就能将人划得皮开肉绽。 “微臣不敢……”刘御史再也不敢出声了,连陛下都出言相护,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和晏帝过不去。 一场闹剧就此揭过。 许世安比往常下朝稍稍迟了一个多时辰。 这多出来的一个时辰却让许丞如坐针毡,他甚至连怎么逃命求饶都想好了,等来的却不是全家满门抄斩的圣旨,而是信步悠闲踏门进来的许世安和晏帝格外赏赐的一千两黄金。 送走了传旨太监,许丞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许世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将额头上沾染的泥尘擦拭干净后放到一边,语气不咸不淡,“父亲,这一千两黄金是陛下赏的,你们看着分吧。” 那一瞬间,许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如今自己这个儿子身上已经有了生人勿近的冷冽,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好像隔了一层迷雾,始终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一般对于初入仕途的人,不管是有赏赐还是升官加爵反应都相当激动,而世安表现的太平常了,甚至可以说是满不在乎。 更让他觉得胆战心惊的是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如今竟然觉得像是陌生人。 许丞回过头,望着那黄灿灿的金锞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世安已经跨出门去的双腿又折返了回来,像是偶然想起,可那淡漠的语气却能把人冻出冰渣子,“父亲,如果我是你,趁着还能蹦跶,就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颐养天年,否则万一哪天死在了戏子的肚皮上,许家人没脸来为你收尸。” 许丞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的飞快,“你……放肆!” 最近许丞被卸了官职,去青楼的次数更加没有节制,上半场尽兴了,下半场继续,青楼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姑娘都跟他睡过了,半个月还没过,许丞都差不多被掏空了身子,说三句要喘一句。 “放肆”两个字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仅半点威慑力没有,反而让人觉得可笑。 许世安斜眼微扫, 那冷漠的眸光生生的将许丞将后面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恰好此时,有不知情的小厮颠颠的跑过来献宝似的汇报,“侯爷,天心姑娘已经在别苑等着了,您是现在过去还是……” 这小厮是平常里贴身伺候许丞的,他也就那么点小癖好,平常都被小厮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当然能让小厮如此殷勤办事还有一个原因,许丞对口风严谨的下属出手一向大方,小厮尝到了甜头自然会事事办得井井有条。 只是这一次,小厮的话还压在舌尖没说完,只见许丞一双浊目瞪圆,有些歇斯底里的朝他吼,“滚!” …… 晏天霁在家中休养了数月,终于还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上朝了。 晏帝怕他辛苦,特意赐了个座。 许久不见,晏天霁两鬓斑白越发明显,似乎老了好几岁。 “爱卿,安和公主嫁到北国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可有书信传来?”晏帝像是很关心晏七七。 晏天霁只想在心中冷笑。 七七远嫁北国,晏帝私底下不闻不问,今日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惺惺作态,晏天霁面色沉静,还是站起来回答了,“回禀陛下,臣未曾收到书信,想来去了北国事务颇多,七七顾不上吧。” 这话也回答的敷衍,坐实了成国公卖女求荣的传闻,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远嫁到那等蛮荒之地,成国公连一点关切之心都没有。 晏帝的眸光闪了闪,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掩饰尴尬,“朕是看着七七那丫头长大的,待她也宛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她幸福了朕也替她开心。” 扯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兵部尚书宋清远又站出来了,“陛下,有探子来报,说北国边境最近兵马调动频繁,怕是要出事。” 晏帝的声音沉了下去,“说下去。” 宋清远神色不明的看了成国公晏天霁一眼,才继续,“之前内卫派出去的护卫一路护送着安和公主和北国太子,本来相安无事,可是在经过靠近两国交界的山中之时,山体崩塌又遇到了大雨,有可能是地龙……出现了……” 他越说声调越低,晏天霁猛地站起来,吓了宋清远一大跳。 “你说什么?” 地龙出现,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尤其是靠近北国的那片,更是山峦绵延地势不平,要是真碰上了,那简直就是阎王索命,毫无生还的可能! 宋清远虽然官至兵部尚书,可他也是由开始的一个新兵蛋子提拔上来的,他之所以不敢单独将这件事情告诉将军,就怕将军爱女心切易冲动。 如今看来,他的顾虑是对的。 “国公爷莫慌,安和公主的运气很好,遇上地龙的时候正在空旷地带,所以没有伤亡,只是……” 他一句完整的话分成三句来说,晏天霁觉得脑门嗡嗡作响,都快要被他这种说话大喘气的方式吓死了。 “只是什么?” “只是,从那天以后,直到北国军队进城,再也没有看见安和郡主和太子下来过,就连摄政王去迎接的时候也没见两人下马车……”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人还在,但是不确定到底去了北国之后生死如何。 之前成国公安插在护卫队中的人不知道在途中是不是露馅了,竟然悉数被换掉,成国公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 只是想要再安插人进去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能神不知鬼不觉换掉他的人,普天之下除了殿上坐着的这位,不做第二人想。 晏天霁只觉得遍体生寒。 第378章难以启齿 晏帝用计让七七不得不远嫁,他忍了。 换掉和亲的护卫他也忍了。 如今听到七七生死不明的消息,他抬眼看向晏帝的时候,发现他眼中连一丝心疼都懒得装,仿佛对这个结果还很期待。 难道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七七成为一个能帮助他扩充疆土,用完就弃之不顾的棋子吗? 晏天霁的眸光越来越冷,他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既然如此,我大晏国的公主也不能一到北国就杳无音讯,这样吧,派几个身手了得的高手去北国打探一下,要是公主无恙也就罢了,否则……”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帝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般情况下,关系到两国友好往来的姻亲如果没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就会贴发公文,以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联姻国,询问和亲公主是否安好。 第二就是派一拨身份不低的使团去北国亲眼见证探望,毕竟眼见为实。 可是偏偏,晏帝作为一国之君,对于这两条可行性方案都没有考虑,而是半明半暗的吩咐宋清远只挑选几个身手了得的高手去打探! 北国乃是晏国的附属国,见人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更何况是见身份尊贵的和亲公主。 晏天霁浸淫官场多年,此刻早已明白晏帝的话中之意。 他这是铁了心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兴兵动戈啊! 而七七,无异于是这场战事最好的引子! 难怪许世安将百官贺礼悉数上缴给兵部之后晏帝会龙颜大悦,大加赞赏了他! 要是真的两国开战,最缺的就是粮草,有了银子后方才能稳定,凭借晏国百万雄师,想要收服北国是迟早的事。 现在在朝堂之上堂而皇之的讨论,是完全不顾七七的生死,是不想把他这个大将军一等诰命侯放在眼里了吗? 晏天霁握住梨花木的手渐渐收紧,眸光沉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和远在晏国朝堂上波云诡谲的局势不同,如今牵制着各方局势“下落不明”的晏七七本人,正意兴阑珊的靠在太医馆后山中凉亭的矮桌上,听着景云时拨弄琴弦。 她对抚琴的音律实在是一窍不通,也听不懂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一套,更加不能闻弦而知雅意 。 外面阳光大好,天气晴朗,虽然烈日灼灼却刚好在树荫的庇佑下显得舒适又温暖,人被晒得暖暖的瞌睡就会上头,她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嗡嗡的,“景公子,接我们去摄政王府诊治的马车到底什么时候来?” 最后几个颤音落定,景云时抚琴的手也收了回来,将流徽琴收好放在一边,轻啜了一口茶才回答道:“快了。” 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 她干脆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自己能均匀的晒到温暖的太阳,语气有些揶揄,“景公子,你的另外一个身份是琴师吧?弹得这么好听,多少银子一曲?” 景云时闻言手微微一顿,嘴角微勾,阳光打在他的脸颊边上,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浅浅的暗影,遮掩了他眸中快速闪过的亮光,他说的极为认真,“你是第一个听我弹奏的。” 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晏七七也没工夫去追究。 即便是晏七七不懂音律,依然觉得景云时弹奏的曲子里似乎透着一股悲呛的情绪。 这音调在大早上听起来着实有些堵着慌,她刚好有事问他,便岔开了话题,“那真是我的荣幸了,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太医馆比试你得第一名毫无悬念,银子也到手了,那奖品呢?” 景云时的手顿了顿,像是没反应过来,“奖品?” 晏七七支起身子和他四目相对,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故意的掩饰,她眉头微微一簇,只好照实说,“就是墨佛手。” 凉亭里矮桌上熏香袅绕,轻缓的烟雾顺着微风徐徐而升,景云时脸上一片氤氲明明隔得很近,晏七七却觉得看不清他的面容。 刚才被打断的琴声再次悠悠响起,好像比初听之时多了几分铿锵,只听景云时淡淡的声音传来,“那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收着放起来了。” 晏七七心中一喜。 “既然你拿着没用,那能不能给我?” 话音刚落,景云时湛亮的眸光微扫了她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晏七七闻言喉间一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自己都已经十六了还没来过月事,必须要靠药物辅助吧? 这太难以启齿了。 景云时的视线太过灼热,她下意识的就想逃避,手不自觉的在腰间系着的钱兜上摩挲。 那个钱兜他知道,之前一直是放的银子没错,可是最近几天景云时都能看见晏七七从那里面掏出一个玉佩来,那玉晶莹通透一看不是凡品,玉上的穗子更是有些年头了,是男子佩带的贴身饰物。 景云时的眸子紧了紧。 “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晏七七一听有戏大喜过望。 “但是我有个条件。”景云时循循善诱,只可惜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晏七七丝毫不觉得有诈,反而还十分开心的点头,“你说,银子我有,不让你白给。“ 她想的太简单了。 看她喜上眉梢的模样,景云时继续哄她,“你有多少?” “有多少……”晏七七以为他真要将药材转手卖给她,脸上喜不自胜,自然而然的从腰间将钱袋子扯了出来,钱袋口系的很紧,她扯了好久才打开,到最后急不可耐的干脆提着钱袋的尾部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了出来。 第379章那天为什么不躲? 几颗小小的碎银子,加上卷在一起的银票,还有一个用丝帕包裹住的玉佩。 看着那露在外面的玉穗子,景云时好看的双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 她数的很专心,景云时也不催她。 “嗯……加上银票一共是三千二百零一两……够吗?” 连她自己说这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墨佛手在现代很常见,可是在这异世,尤其是对于她来说,想要得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并不是花钱就能拥有的。 “不够。”景云时语气平平,像是真的在估量墨佛手的价格一样。 唾手可得的宝物近在眼前,想要放弃是不可能的,晏七七柳眉微蹙,将老脸豁出去了,“景公子你看啊,要不这些都给你,你将墨佛手给我,反正第一名也是你使诈夺来的,你要那个又没有什么用,给我好不好?” 看着她耍赖的样子,景云时觉得很稀奇,干脆将琴放到一边也不弹了,一副要跟她理论到底的架势。 “照晏姑娘这么说,你捅我的那两刀也算是友情赠送白捅的?” 见晏七七愣住了他继续道,“你捅我的刀锋利无比不说,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光是吃补药都花费了几千两,现在你跟我说我使诈让我白送给你?” 看着他现在依旧行动不便的左手,晏七七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嘴里嗫喏着,“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你到底怎样才能把墨佛手给我?” 看她真急眼了,景云时见好就收,“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我,第一名应该是你,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一万两,一口价。“ 晏七七:”……“ 你怎么不去抢! 当然这句话她只敢在心底说一说, 此刻她是不敢惹恼景云时的,这个人说一不二,而且情绪时冷时热比娃娃的脸还阴晴不定的,万一惹恼了他说不卖,损失的是她,所以目前只能哄,不适合硬碰硬。 “可是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银子,能不能分期付款……”一着急,晏七七连现代词汇都冒出来了。 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景云时竟然听懂了,只是拒绝的也很彻底,“银货两讫,概不赊欠。” …… 晏七七彻底被打败了。 要是能抢,她真恨不得从景云时手里将药材抢过来,可惜不能。 “你要是真想要,还有一个方法。”景云时说这话的时候,深沉锐利的眸子一直盯着她,让晏七七有种被猎人锁定无处可逃的感觉。 此刻她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警告自己这件事情应该到此结束,可是她的心更诚实,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了,“什么办法?” 景云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下颚微微抬起,手触碰到了她那块玉佩的边缘,他似乎看见了玉佩上刻了一个“姬”字,眸光变得更冷了些,“我看那块玉佩挺好看,用这个换也……” 最后一个“行”字压在景云时的舌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晏七七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行。” 她一把抓起玉佩握在手里,语气严肃,再抬头时眼中渴求的神色消失殆尽,“银子我会凑齐,唯独这玉佩不可以。” 景云时的眼瞳眯了眯,视线随即转向一边,“抱歉,我不知道这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 晏七七紧张的样子让他的心尖犹如被细细的银针扎了一下,麻麻的,有点难受。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嘶……”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唧声拉回了晏七七的神智,一抬头发现景云时表情痛苦的捂着左臂,那正是他受伤的地方! 晏七七急忙将玉佩放在桌上越过矮桌朝他所在的位置扑过去,手刚刚碰到,景云时好看的眉头更是紧蹙成了一团。 “怎么了?” 还不待景云时回答,只见他原先绑着白纱布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浸透了! 那天拿匕首捅他的时候不觉得,在白日看见血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一直往外涌晏七七也慌了,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景……景云时你忍着点,我马上去拿药!” 应该是自己刚才夺回玉佩的时候用力太猛又伤到了他,此刻晏七七心中满是自责,健步如飞的跑到他的房间去找药。 那天给他敷药的时候她已经知道疗伤药都放在了哪里,正想拿出来就走的时候,眼角瞟到了一个金黄的物件。 墨佛手? 晏七七的心在狂跳。 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东西此刻就近在眼前,要是她现在拿走,只要景云时没看见,就算事后他发现药材不见了,她也可以抵赖。 无数个想要把墨佛手据为己有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最后晏七七一咬牙还是只拿着放着疗伤药的锦盘出来了。 一直用指腹按压着伤口的景云时见晏七七现在才出来也没怀疑,失血过多的他脸色看着都有几分惨白,还对着她笑了笑,“麻烦你了。” 有时候晏七七也搞不懂面前这个人,有时候能把你气个半死,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疼。 “这伤本来就是因我而起,别动,我替你上药。” 带血的纱布被解开扔在一边,深可见骨的伤口映入她的眼帘,晏七七知道自己那把防身用的匕首削铁如泥,只是没想到切得这么深,难怪景云时休养了好几天依旧不见好,再差一寸骨头就能削断了。 即便是当时生气,可如今已经冷静下来的晏七七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杰作”还是有些不适,她的声音干干的,“那天你为什么不躲?” 第380章非缠着他不放 从那天景云时耍了手段让她去不了最终比试环节开始,两人就一直心照不宣的对那晚兵戎相见的事情绝口不提。 今天晏七七旧事重提,景云时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静默了许久,直到止血药刺激了神经引起了些许麻痹感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晏七七问的是那天晚上受伤的事。 他苦笑了几声,“那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我不对,是我不应该瞒着你,是我不知道你大度能容,就事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抢了你的功劳,又打乱了你的计划,你捅我我要是再还手,只怕你那一刀真会抹我脖子上……” 两人之间到底谁欠谁早已经说不清了。 更像是相爱相杀。 大概知道他在开玩笑,晏七七也没同他计较,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她却有些不解,“奇怪,这明明都快好了,怎么又突然裂开了呢?而且……” 她的视线在他左手肘那盘旋:“除了这刀伤,你是不是还受伤过其他的伤?” 一条新鲜又狰狞的疤痕想让人忽视都难,晏七七觉得奇怪,之前她问过一次被景云时搪塞过去了,今日一看又旧事重提。 闻言景云时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边投出一道浅浅的剪影,越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听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之前采药的时候救过一只小野猫,被树藤刮伤了。” 晏七七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我看伤口的确像是被倒刺刮过,只是没想到景公子如此心善,不光救人,连小野猫也要救。” 景云时这才抬起双眸,薄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是小野猫非要缠着着我不放,我看不下去了才……”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异世,晏七七诊治病人的习惯之一就是会有意识的转移病人的注意力,现代有麻药还好说,可在这里,麻药不好找不说,景云时的伤口是二次开裂,重新将脓血挤出再敷药,疼痛比当初更甚百倍。 她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也是想在敷药的时候能让他减轻一些痛苦,如此看来,效果貌似还不错。 一边全神贯注的处理伤口,一边还要抽出一只耳朵来听他讲话,晏七七分身乏术,只好将身子往他身前凑了凑,近距离的将伤口残留的血迹处理干净。 离得太近,她清浅的呼吸仿佛都吹在他的肌肤上,所到之处激起一片战栗,晏七七也发现了。 “很疼吗?再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好。”她以为是外面风大,冻到景云时了,还贴心的伸手拍了拍左臂没有受伤的位置,轻言细语的安慰。 “咳咳……”景云时喉咙一阵发紧,只好假装咳嗽看风景。 最后为包扎完成的伤口重新打了一个蝴蝶结后,晏七七大功告成的拍拍手,“好啦,以后别再乱动了,再裂开,你这胳膊也别想要了。” 这番恐吓带威胁的话并没有吓到他,他竟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个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重要到连墨佛手也不要了?” 景云时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晏七七愣了愣。 这明明是两码事, 她不知道景云时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玉佩对我很重要。”简单的七个字,没有解释,只有答案。 景云时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一时没有说话,阳光透过凉亭,三三两两的打在他的脸上,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你失血过多,嘴唇都白了,等下还是去熬些补血的药喝一喝吧?后面还要给太子治病,你这样……” “太子和你手中的玉佩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什么?” 晏七七是越来越搞不懂景云时到底想说些什么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到底要问什么? 景云时只觉得胸口像似憋了一团火散不出去,他看着晏七七一脸懵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像是妥协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算了,没什么。” 他越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晏七七心中就越是觉得可疑,她一把拉住景云时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清澈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随即抬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这下景云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团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 他躲开了晏七七的触碰,眼神中闪烁的光芒让她有些看不懂。 “晏七七,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掏心掏肺吗?那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景云时觉得自己是疯了,一想到她那么珍藏一个人的东西,他就有种要发飙的冲动。 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他曾经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可他却未曾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喜欢这两个字,犹如一直被她深埋角落里的珍贵物品,突然间一阵大风吹过,像是扫开了她刻意遗忘的东西,吹得她双眼微润,连带鼻尖都开始发酸。 那样的晏七七是景云时从未见过的,眼神中有哀伤,有迷茫,更有他无法分辨的痛苦。 “我喜欢的人死了,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曾经拥有却不自知。 景云时像是被震惊到了,呆呆的站在寒风中,瞪大了双眼。 “对不起,我……”他张了张嘴,努力的想从脑子里搜刮出话来安慰她,却发现什么都是徒劳,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 “不用跟我道歉,景公子,我今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亲眼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你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来评论一个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慎重眼神坚定,透出来的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冷静,景云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塌陷了一角,脑中嗡嗡的,根本没办法接话。 第381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药已经敷好,把衣裳穿好别再受凉了,给太子治病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可别指望我一个人啊。”刚才聊天的氛围太过沉重,她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 还没等景云时系上衣带,晏七七突然大叫一声,“快看,有马车过来了!” 从景云时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辆马车露出了些边角轮廓,正缓慢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是那辆马车吧?”晏七七一想起马上就能进摄政王府见到太子了,心情还略微有些小激动。 自然也就没有看见景云时在看到马车顶上那象征着摄政王标志性旗帜时,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是。”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宽大的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宛如一栋巨大的移动房,景云时看着它朝自己越走越近,车辙轧过鹅卵石路桀桀作响,那外观豪华的马车此刻看来犹如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正朝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喂,想什么呢?走了!” 景云是被晏七七突如其来的一叫拉回了神智,那一瞬间他的双眼有些迷蒙,晏七七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他又恢复了平常清冷的模样,好像刚才真的是她自己的错觉。 相对于晏七七的兴奋,景云时从上马车的那刻起一直表现的兴致缺缺。 马车上的东西一应俱全,瓜果小吃一应俱全。 晏七七拿起其中的一个白色糕点嗅了嗅,放进了嘴里。 双颊边鼓起犹如一只偷食的小松鼠。 “味道不错,你不吃吗?”晏七七嘴里塞满了,说话的时候都不小心溅出来些糕点的粉末,差点喷到了景云时的脸上。 她自己也发觉了。 想到他有洁癖,急忙想抽出手帕替他擦拭,又在伸出手的被景云时挡住,他面上有些根本无需掩饰的嫌弃。 “不用,我自己来。” 晏七七再傻,此刻也感觉到了异样。 准确来说是从上马车开始,景云时就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 手帕还被晏七七紧紧捏在手中,景云时第一次没拉动,又拉了一次还是没动,他一抬眼,正好碰见了晏七七探究的视线。 “景云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两人认识不过一个月,她一直觉得景云时很神秘,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说,口风还特别紧,只要他不想说,别人休想从他嘴里打探到半分消息。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晏七七总觉得今天的景云时像是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还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典型的心里有鬼。 听见她问,景云时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眼神犹豫不决。 就在晏七七想进一步问清楚的时候,景云时却不答反问,眉峰微挑,“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如果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屎遁尿遁都可以,我一人进去也不怵。”晏七七以为他是在后悔带她这个“拖油瓶”到摄政王府。 景云时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底倏地闪出一抹决然来,“没有后悔,我只是怕……你会……” 后面的话还压在他的舌尖没说出来,车外一阵吵杂的呵斥声传来,接着是兵器乒铃乓啷的响声。 “做什么的!停下来检查!” 蛮横跋扈的语调,拽得跟太上皇似的。 晏七七也觉得诧异,他们这是经过太医馆层层甄选后来为太子治病的,怎么到这里跟审问犯人一样?她刚要挑开帘子,手却被人一把抓住,掌心湿润,隐约有薄汗。 这是寒冬腊月,马车里虽然温度适宜却也没有达到燥热的地步,景云时马上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故作镇定的将手移开,目光瞟向一边,“自会有人处理,我们不用下去。” 之前她就觉得奇怪,那驾车的马车也很诡异,好端端的一个车夫,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连眼睛都被遮住了一大半,要不是经过景云时的确定,她还真不敢上去。 让这样一个连面都不敢露出了的人去交涉,真的可以吗?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晏七七也不想惹麻烦,只得放手安静的呆在马车里,过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又将车帘挑开了一个角,那一瞬间眼角的余光闪进来一个红色的影子,等她想再看清时又什么都没瞧见。 或许,是刚才看错了吧。 两人稍等了片刻,果然同景云时说的一样,那马车夫下来掏出一个令牌放到那群侍卫面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侍卫们瞬间就变了脸,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看来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这异世,总有狐假虎威的人。 晏七七的眼睛又朝景云时看了过去。 路面平坦,马车没有了刚才在鹅卵石路上的颠簸之感, 景云时眼睑微阖,像是在睡觉。 但晏七七知道他只是在假寐。 “景云时, 你不舒服吗?” 景云时睁开略双眼,眸色略显疲惫,他摇了摇头,“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会发作。” 晏七七心中一动,景云时看着挺健康的,难道也有不为外人道的隐疾? 像是要验证自己话中的真实性,恰好他此刻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此时马车也正好停稳,车帘被挑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还是刚才那位看不清样貌的车夫。 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嗓音,他只说了四个字,“公子,到了。” 随即伸出手,就要搀扶景云时下来。 景云时咳嗽好些了,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第382章怎么看怎么猥琐 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车夫,唯独手是袒露在外的,此刻就放在晏七七眼皮子底下。 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正要细看,那车夫却收回了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两人下车,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座昂着脖子才能看到头的大宅,上面桀骜的写了四个大字——摄政王府 巍峨的府门口有两座气势雄浑的石狮子相,两边各站着十人一排的禁卫军,拿着长矛一声不吭的宛如雕塑。 之前晏七七一直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北国摄政王用兵如神,训练将士很有一套,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传言不可尽信,因为她见到的比传言中所说的更震撼。 如今已是凛冬天气,北国如今气温更是在零度以下,她穿了棉袄都觉得冷,呼出的全是肉眼可见的雾气。 而这些站在摄政王门口的士兵们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脸上都是凝结而成的雾霜,神情依旧面不改色。 大概是为了彰显摄政王府的与众不同,门口的台阶要比晏七七在晏国王公贵族门口见过的高出五米不止,两人拾阶而上,晏七七到了铜门口再转身回头,已经悄然明白了这门庭如此高的用意。 登高远望,方圆三里地皆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况且北国天气恶劣,建不了高楼,饶是这繁华异常的京城,最高楼也不过才三层,几乎都是重叠林立的一层两层的建筑。 摄政王府坐北朝南,享尽天时地利,不管看到哪里,都一目了然。 晏七七在心中佩服不已,不愧是行兵打仗之人,都是按照军中防护图严密规划,周围都是护卫,要是真想对摄政王图谋不轨,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免得还没拔出刀,就被这群侍卫活活砍死了。 “喂,景云时,你说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想要摄政王的命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加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前面引路的侍卫根本就没有听见只言片语。 景云时脚步一顿,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晏七七被他摄人的眼光盯得有些发毛了,干笑一声自己给自己解围,“你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这不是看气氛压抑,想活跃一下嘛……” 这理由蹩脚到她自己都不信。 她才免为其难的解释完,只听景云时凉凉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七七姑娘的想法还真是独特,不过我劝你趁早死心。” 他转身,骨骼分明的手指指向对面的两栋看着和摄政王府大门齐平的建筑,声调更是透出三分冷意,“看见没?刑部和兵部就在摄政王府的对面,你信不信但凡你大点声音,会有藏在角落里看不见的箭矢将你射成筛子?” 像是为了验证他话里的真实性,晏七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隐约觉得对面的阁楼里好像真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边的动静,她甚至还真的看见箭矢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过来的幽幽绿光。 有绿光就代表是淬了剧毒的箭矢,但凡沾上一点,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无数条冰冷的蛇,缠缠绕绕的顺着人的脚踝往上爬,让人无端的从背后升起一串凉意。 晏七七干笑两声,加快脚步往前走,“呵呵,我开玩笑的……” 望着她快速闪进门内的背影,景云时这才慢悠悠的朝下面一直安静站着的马车夫看了一眼。 要是此刻晏七七在,她一定会发现,刚才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夫,那一双眸子清亮幽深,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等景云时一回头,马车夫也拉着缰绳,头也不回的走了。 “干什么的?” 还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才刚刚进门,晏七七又被人拦下了,看那人的穿着,应该是个统领,腰间配有刀,眉峰处有一条瘆人的刀疤。 门内寂静无声,猛地一叫唤更是让人心底发寒,领她进来的仆从都吓结巴了,想来平常没有少挨他们的欺负。 晏七七刚要张嘴说明来意,背后就有一声温润的声音响起瞬间掩盖住了她的声音,“这位将军,我们是来为太子诊病的,劳烦您带我们过去……” 随着太医馆文书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张薄薄的银票。 晏七七极快的瞟了一眼,只看见了银票中的那条银线,具体数额没看清。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侍卫看见银票后那转眼就变了个脸色,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两人一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银票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袖笼中。 一双吊梢眉下瞪圆了两只三角眼,怎么看怎么猥琐。 他斜着眼看了一眼景云时,在他吊着的左臂上打了个转,嘴里哼唧出声,“喲,北国皇室还真是无人可用了,伤残的都上了。”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语气还是不好,但是比刚才飞扬跋扈的模样还是收敛了不少。 “走走走,赶紧走,今天是摄政王生辰,别沾染了晦气,到前院找慕管家。” 晏七七听完只想冷笑。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太子殿下好歹是北国未来的皇帝,在这群人眼中不过是一个病秧子,谁都可以欺负,嘴上的嘲讽更是毫无遮拦之意。 景云时垂下的眼睑微微一抬,不卑不亢,“谢谢将军。” 看那人走远后,晏七七有些疑惑的开口,“他刚才说今天是摄政王的寿宴,怎么这里看起来这么冷清?” 第383章摸不透他的底细 门可罗雀,门口连一辆前来恭贺的人都没有,这摄政王混得有这么差劲吗? “怎么,你还想去凑热闹?”见她依旧在这里张望,景云时在她身后不阴不阳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乍得一听没什么,细想就有深意了,她和景云时相识不过一个月,虽然她平日里是喜欢凑热闹,但是自从来了北国,活动区域和范围就是太医馆后山的那片地方,而且出门在外,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想要看热闹的心思。 突然间从景云时口中说出这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有多了解呢。 望着那张和云羡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晏七七压抑了很久的话终于问出了口,“景云时,你去过晏国吗?” 这句话问得十分巧妙。 如果景云时回答是,那联想到之前她刻意忽略的种种怪事,很容易就能证明他在撒谎。 如果他回答没有去过,那就更证明他没同自己说实话,百密总有一疏,即便是平常伪装的再好,脱口而出的话反而更加有可信度,那他凭什么要用“又”这个词?难道他以前见过自己看热闹的时候了?晏七七立刻就能肯定,在太医馆比试的那天,绝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有了这个推论,她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心中有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就要呼之欲出了。 “你……”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却又被景云时抢先了。 “想要查你很简单,我总不能找一个有嫌疑的人做药童吧?花点银子梳理一下你身边的关系,并不是难事。” 这理由着实牵强。 她可是未来北国的太子妃,见过她真容的人寥寥无几,他又是怎么猜出来自己身份的?还能一下子就能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理由忽悠三岁孩童还差不多。 他这个答案是万金油的答案,不管自己问什么,他都用事先调查过这个理由来搪塞,偏偏又能堵得她无话可说。 晏七七只能先按兵不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嘲讽,“也对,你这么阴险狡诈的人,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意外,看来捅你的那两刀还算是轻的。” “可能吧,有因就有果,如果不是你下死手捅了我两刀,可能你也没机会进来,不用说谢谢,以后少给我添点麻烦就可以了。” 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景云时不再理会她,继续朝前走。 晏七七恨恨的看着景云时,不住的骂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会以为他就是云羡,云羡那花钱如流水的大少爷可比眼前的这位好说话多了!晏七七气得咬牙切齿,也只能对着他的影子挥了两拳以泄心头之恨。 就在两人打着嘴皮子一前一后进王府时,在不远处的前厅,‘暗夜重楼’的尊主公孙璃毫无坐相,上半身斜靠在梨花木椅上,腿却翘到了一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敢在摄政王面前没大没小。 “为那赝品诊治的大夫马上就到了,你要去见见吗?”摄政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宝剑,开口问公孙璃。 北国太子和太子妃同时下落不明,一个是负责护送的,一个是负责迎接的,两个人的神色没有半点异样,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的正常。 今天是摄政王郝连辰的生辰。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大记得这个日子了,人一般对一生中痛彻心扉的日子都会产生一种抵触感,郝连辰也是如此。 二十六年前的今天,他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十里红妆,风光大嫁成了北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往事如刀,将他自认为坚硬无比的心再一次扎透了。 那些入目可见的红色在他心中留下了可怕的烙印,几个部下张罗着给他贺寿,他也没有拒绝,只是三令五申的表达唯一的诉求,不能挂红颜色的绸缎布条庆贺。 是以全府上下感觉不到一丁点喜气洋洋的气氛。 公孙璃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位体型和容貌都跟北国太子极为相似的人选,更让他惊讶的是还真是一副病如膏肓的样子,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本身就是这样。 既然是赝品,只是目前对他有用处而已,至于以后是死是活,郝连辰是一点都不关心。 刚好今天摆寿宴,北国朝堂上文武百官都要来,至于为什么选择让太医馆选定的大夫今日来,也是因为既然是做戏,那也要做足的意思。 当着百官的面让那些打着济世名医旗号的人过来看一眼这将死之人,也算是对天下百姓有所交代。 公孙璃哼了一声,摆动着自己的宠物,笑得十分邪魅。 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一条黑红相间的三角眼睛蛇在公孙璃的左臂和脖颈间游弋。 蛇一般冬至一到就会冬眠,而他脖颈上趴着的那一条却嘶嘶地吐着信子,一见到陌生人蛇头瞬间鼓起,蓄势待发。 “没什么可看的,王爷只是为替死鬼找了几个垫背的,我这个人吧,最忌讳杀生了。”也只有公孙璃,能将杀人说的宛如捏死一只蝼蚁般轻松。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那嘶嘶叫的人心底发颤的蛇竟然温顺地趴在他手心,公孙璃随手拿起桌上早已放好的白玉碗,捏住蛇头,将碗边抵到蛇的尖牙之上,轻轻一捏,那毒液就顺着白玉碗边流了下来。 他手里的蛇是他豢养在身边最久,毒性最猛烈的蛇,名字叫银勾蛇。 银勾蛇长约一米左右,大拇指粗细,喷射的毒液可以盛满一个酒杯,刚才它喷出来的毒液瞬间就已经盖过了碗底,公孙璃看差不多了,才将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仆人叫唤过来,“拿去就着白粥让那赝品太子喝下,一定要看着他喝完,别让他真死了。” 第384章以毒攻毒 那仆人吓得手又抖了抖,差点端不住碗,眼神瑟缩的看了一眼摄政王,郝连辰朝他摆了摆手,那仆人才端着碗一溜烟的跑了。 其实郝连辰也在奇怪为什么要用毒液,神色不解的看着公孙璃。 公孙璃右手轻轻抚摸了蛇头几下,刚才还斗志昂扬的毒蛇宛如一滩烂泥,瞬间就不动了。 ”王爷不必惊讶,在下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去找一个体型和样貌都和太子差不多的病入膏肓的人来,所以,在下用了些特殊的方法……” 而他所说的特殊方法,就是用之前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折磨人的方法一样,把一个有活气的人,用毒毒得半死不活,全靠一口气吊着。 而所谓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 先用普通毒性的蛇将活人咬得生死命悬一线,再用剧毒之物作为解药,解除一部分毒,再让一部分毒浸入人体五脏六腑,慢慢的将人拖死…… 如今他又是如法炮制,为了效果逼真,自然也是将那赝品拖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到时候王爷想怎么处置那个人就怎么处置,可以说是恶疾传染,也可以说是邪气入肺,病人突发癫狂,无论哪一种,北国皇帝能见到的只有他儿子的尸体。” 所谓医毒不分家,医毒同源,就算是药王在此,想把那假太子从阎王爷手里拉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死本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但是要让一个人的死变得有价值,变成日夜折磨某人的利器,就不那么容易了。 郝连辰笑得很大声,像是对这个方法很满意,“本王真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对了,真正的太子搜寻有下落了吗?”郝连辰想起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公孙璃嘴角勾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声音能将人冻出冰渣子,“王爷多虑了,等到假太子毙命的消息传出去,就算是真的太子想要回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了,您可别忘了,晏国皇帝的特赦圣旨在我的手上。” 有圣旨在手,指鹿为马,他说谁是太子就是谁是,到时候北国没了继承人,郝连辰作为北国皇室仅存的血脉,他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要是太子妃暴毙的消息再被添油加醋的传到晏国,两国想要和平相处都不可能了,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那个时候,两人各取所需,何愁大事不成! “本王可是听说了,有人在淮南城见过一位医术高超的男子,听口音不像是北国人,公孙尊主有什么想法?” 公孙璃一直漫不精心的手微微一顿,微敛的双眸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再抬眼时已恢复了那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像是真的不在乎。 “王爷最近太紧张了吧?从放出消息开始,靠近北国边境的能人异士能来的可都来了,有的为银子,有的是有别有目的,但归根结底都是想把这水搅浑,无论什么人,只要进了我们的视线范围,就很难掀起大浪了。” 这一次郝连辰没有怀疑,的确是这样,他们所铺就的这张大网,谁敢硬闯谁就会死。 公孙璃从摄政王府门口出来后,在台阶上站了许久。 不得不说,摄政王府邸的选址建造可以堪称完美,站在门口举目远眺,凉都整个都尽收眼底,视野一览无余。 真有种睥睨江山尽数入我怀的豪迈。 他正在大门口矗立感叹着,几声时断时续的阴笑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公孙璃回头,正巧看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和两三个属下在角落里说笑。 那人的警觉性很高,像是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一抬眼,抬头纹都涌到了一起,更显得一双露白的眼睛寡淡阴森。 四目相对,他本来阴沉如寒冰的眼神一看是公孙璃,瞬间就收敛了起来,三比并作两步的走到他面前拱手哈腰,“公孙尊主,您怎么也在这?刚才没看见您……” 公孙璃垂眸就见他慌里慌张的把什么东西往袖笼中塞了进去,貌似是几张银票,阳光反射过来似乎还有金线,数量应该还不小。 刚才又听他这么一问,公孙璃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军营中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战火连天的时候都是把今天当做最后一天过,因为谁都不知道上战场之后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及时行乐是大多数军中之人的态度,公孙璃观察细致入微,只要一眼就知道这钱来路不正。 郝连辰虽然贵为摄政王,但是军中纪律严明,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允许有烧杀掳掠的事情发生,是以他虽然穷兵黩武却鲜有恶名传出的原因。 只是摄政王在高位,自然不能对手底下将士的冷暖有百分之百的了解,哪有人会嫌钱多,这眉峰上有刀疤的将军刚好是今天摄政王寿宴的参与者之一,从中私相授受本来想趁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拿点回扣,没想到点儿背,被摄政王面前的大红人公孙璃看见了。 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那刀疤将军心里直打鼓,是以才有了刚才想试探深浅的一问。 公孙璃自然心如明镜。 他脸上挂着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朝那刀疤将军回礼,“原来是刘畅将军,在下失礼了。” 公孙璃十分善于伪装,他刚才表现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凑巧碰见,对于刘畅的动作完全没看见。 “将军,刚才走过去的马车是干什么的?” 也不怪公孙璃有此一问,摄政王府戒备森严,不管谁想要来都是三步一查五步一验,今天是王爷寿辰,查验得要更加严格才是,刚才的马车竟然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走了,实在是让人很奇怪。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他随口的一问,差点将刘畅吓尿了。 第385章是他太心急了 他刚刚塞进袖笼里的银票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给的。 被公孙璃猛地一问,他以为是公孙璃看出了端倪,冷汗顿时就窜上了后脊背。 刘畅的脸不可抑制的抽了抽,挥手让另外几个人先退下后,这才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尊主有所不知,那马车正是去接太医馆挑选过来为太子医治顽疾的大夫的,今日王爷寿宴,来几个大夫在下觉得晦气,就赶紧将他们打发走了 。” 这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 公孙璃细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抬头就看见那宽大豪华的马车最后的一边角都隐匿在了拐角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一样。 心烦意燥,像是自己珍视的东西偷偷溜走了,而他无法抓住。 刻意忽略掉心中那异样的感觉,公孙璃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明白,多谢将军解惑,时候不早了,在下也就不打扰将军公务了,告辞。” 刘畅这才像是舒了一口气,急忙送他下台阶,“哪里的话,尊主客气了,请。” 看着公孙璃逐渐远去的背影,刘畅这才将刚才塞进袖笼里的银票重新拿了出来,脸上喜不自胜,三千两,他发财了! —— 回程的路途上,公孙璃闭目养神,脑子却没闲着。 思绪混乱的想着一些事,他脑中再次晃过刚才在摄政王府门口余光扫过的马车,心中刚才那忽上忽下的感觉又来了。 “男人……会医术……”他在心中默念,倏地睁开了眼,他怎么就忘记了晏七七会易容术! “快,回摄政王府!” 他猛地一吼,吓得车夫拉着的马车缰绳一抖,正均步行驶的马吃痛飞奔的更快。 “大人,怎么了?” 公孙璃直接掀帘,不顾马车正在道上疾驰,一把扯过车夫手里的缰绳,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扯,接着左手解开套马轩,“哐当”一声,马车连带车夫一起被他甩在了路边,他竟然将马车拆了,骑着还在暴烈中的骏马扬长而去。 刘畅刚要出门,又碰见了去而复返的公孙璃,他脸上挂着笑容,正要和公孙璃说话,公孙璃却看都没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跨进了王府大门。 刘畅黑着脸看着公孙璃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不男不女的东西,装什么清高!” 他也就只敢背着人发一发心中的怨气了,骂完后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才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冲过了门,公孙璃才停下来,他刚才忘记了,自己并不知道今天接来给赝品太子治病的人在何处,摄政王府这么大,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吧?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刘畅,等反应过来再去找人的时候还哪里能看见他的影子,公孙璃心跳如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只想立刻马上就见到今天过来的大夫。 人一着急,身体各处的感官都会变得非常迟钝,大脑嗡嗡的,公孙璃像一只无头苍蝇,烈日和寒风夹裹着照在他的身上,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就在这时,旁边刚好走过一个人,大概是认识他,又见他脸色不好,轻轻搀扶了他一把,“公孙尊主,您没事吧?” 公孙璃发胀的眼珠才动了动,他隐约记得这个人貌似是刘畅身边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今天王爷接过来的大夫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是。” 公孙璃恨不得脚步上装风火轮,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七拐八拐,总算是到达了前院一座安静的房门口。 “公孙尊主,就是这里了。”领路的人说话一直低着头,公孙璃现在也没有精力看他,嗯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在门口站定后,公孙璃才吐出一口长气,努力平复自己那躁动又跳的飞快的心,是他糊涂了,关押那赝品太子的地方就在这里,自然大夫也是会到这里的,刚才他太心急了。 慢慢的,公孙璃伸出手掌,掌心中依旧有一条细如丝的红色长虫在游走,他试过各种方法甚至在虎口和掌心的位置都割了好几个血口,那红色长虫像是有感应一般,怎么都不肯出来,他既不疼也不痒,那虫子也不长大,像是落刻在里面一样。 公孙璃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望着掌心游动的长虫,淡淡的开口,”马上就要见到你的主人了,开心吗?” “听雨轩”三个字气势如虹的挂在院子门口,两边都是禁卫军,走到这里公孙璃微微收敛了些心神,慢慢朝门口靠近。 “咔擦!”一声响,两个人高马大的禁卫军一左一右横着长矛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府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公孙璃也没有生气,从腰间取下一个腰牌放在两人面前晃了一晃,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禁卫军转眼就不说话了。 快速的将长矛收回,语气恭谨,“大人请。” 公孙璃嗯了一声,刚要推开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停下来问道,“今天从太医馆来为太子探病的大夫一直在里面?” “回大人,一直在里面,没有王爷的命令,在太子身体未好转之前不得离开。” “那就好。”公孙璃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摄政王对外宣称太子身染重疾,不得已只能静养,虽说这太子是个赝品,但衣食供应依旧不缺,相反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住的地方虽然偏了些,但是重兵把守倒也没有辱没太子这个身份。 第386章失控 就连监视他的院子里重兵把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想要硬闯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怕还没动手就被藏在暗处的禁卫军砍成了肉酱,出入通行全靠摄政王赐予的腰牌,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开门。 公孙璃推开门迈了进去。 房里的婢女一看是他,急忙低头离开,公孙璃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那婢女抖了抖,“大人有何吩咐?” 公孙璃样貌俊朗近乎妖,他来摄政王府的当天府上的那些婢女都知道了,知道有个俊逸的贵公子,也是从那天起,知道他豢养毒物为宠,瞬间就吓退了大半人,再见到他的时候眼中没有爱慕,全是瑟缩和害怕。 公孙璃没有理会她,转头朝里面扫了扫,“慌里慌张跑什么?王爷请来的大夫呢?” “在,在里面……” 公孙璃心又开始剧烈跳动,挥手让那婢女离开,疾步朝里走去。 这栋别院门口守卫森严不说,里面三进三出的院子更是有重兵把守,那赝品太子就被关在中间的房间,如此一来,不管谁有歪心思,插翅难逃。 走到里面,公孙璃一颗吊着七上八下的心开始慢慢落回到了肚子里。 他面色沉沉,更是衬托着一张脸比平时阴翳了几分,萧瑟的冬天,只有枯败的树枝零散的矗立在游廊两边,公孙璃一身红衣轻纱飘逸更是显现的风流又诡异。 来来往往的仆从是认识他的,知道他是王爷面前的红人,手段毒辣,见面都要绕着走,一看他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循着一股不算难闻的中药味,公孙璃轻而易举的就能分辨出里面有些“不可说”的药材,他抬眼环视了一圈,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之前摄政王也说过他可以来,当时他记得自己一笑了之。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像那样的废人,死后扔在乱葬岗连兀鹫都不会看一眼的垃圾,实在是不值得他跑一趟。 可是今天,他猛然间想起晏七七也是会医术的,而且擅长易容,万一…… 一旦不可能的念头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便会如同藤蔓一样疯长,不去亲眼看看总觉得不踏实。 在来的路上,他其实也是矛盾的,害怕是她,更害怕不是她。 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纠结和失控。 每走一步,距离真相就更近一步,他反而再度停了下来。 此刻他脑中竟然闪现出前所未有的犹豫,如果,真的是晏七七伪装混了进来,他该怎么办? 报告摄政王说真正的太子妃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他竟然会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想退路。 公孙璃觉得自己疯了。 突然间公孙璃又觉得是自己太冲动了,萌生了退意,想这么算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就在他前脚刚要迈出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传出几声尖叫,“快请太医来,太子又犯病了……“ 好在大家训练有素,像是对这样的情况都习以为常,有条不紊的进出拿药的拿药,端盆的端盆,生生让这座压抑的宅子泛出了几分活气。 “快快,大夫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瘦削的身材,一身浅蓝色的衣衫泛着洗过多次后呈现出来的白色,北风一吹都能看见他枯瘦如柴的细腿。 看不清长什么样,头上戴着一个蓑帽,像是非常害怕见人。 公孙璃的眸子微微一缩。 “站住。” 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风飘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大夫耳中,公孙璃亲眼看见他的手颤了颤。 这个小细节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也更加笃定了这个大夫来路可疑的想法。 风风火火赶过去的大夫停下被拦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有些不解的看着公孙璃。 “大人,这是太医馆派来的大夫,太子病重耽误不得啊……”紧随其后的仆从要急哭了。 公孙璃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似乎能将人冻成冰渣子。 仆从当场就缩着脖子瑟瑟退到了一边,不敢在说谎。 “一时半会死不了。”公孙璃往前走了两步,在那大夫面前站定。 那赝品的病是公孙璃下的蛊,银勾蛇的毒液就是解药,能够暂时抑制蛊虫的生长,以毒攻毒不过是让人死的慢些,大夫早去晚去没什么区别。 自然这群人用急需救人要赶紧离开的托词也骗不了他。 他心中已有疑虑,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绕着那大夫走了一圈,眼神如钩紧紧的盯着他,“叫什么?” “回大人,景太医是太医馆这次选拔过……”'来'这个字还压在仆从的舌尖没说出来,就又被公孙璃的眼神冻住了。 那大夫像是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 “大人,下官面目丑陋,又知晓太子的病乃是恶疾保险起见……”被称作景太医的人发话了。 公孙璃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废话少说,王爷有令任何人进来都要严格查看,腰牌和太医馆的批文呢?” 公孙璃阴翳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戴着蓑帽的大夫,像是要把他看出个窟窿。 “大人明察,草民之前一直在太医馆,今日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还望大人恕罪。”一个小册子马上就放在公孙璃眼前。 相对于站在旁边一双腿宛如筛糠一样的仆从,这个姓景的太医的太镇定了。 公孙璃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不清面容的大夫,从他手里拿过了批文。 “景、云、时?” 第387章见过的恶心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在景云时和晏七七跨过前院后,那姓慕的管家只引领他们到了这里,交接给前来引接的仆从后便跟身后有狗追一样的一溜烟的跑了。 神色瑟缩,像是很害怕。 结果两人刚要去给太子诊断,迎面就碰见了公孙璃。 晏七七也看见了,她的脚步顿了顿,脸色瞬间一变,很快的,景云时就挡住了她,身体微微往前挪了挪,挡在她前面。 景云时听见公孙璃叫自己的名字,他腰身微弯拱了拱手:“正是在下。” 啪的一声,批文册子被合上,公孙璃眼神一眯,越过景云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药童,“你,把头抬起来。” 像是很不情愿又没有办法,瑟缩站在景云时背后的药童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 是个女子,只是四目相对,她的眼中只剩下恐惧和不知所措。 公孙璃的心刹那间沉到了谷底。 不是晏七七! 晏七七看人的时候眼神清澈张扬不会胆小如鼠到如此地步。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像是还不死心,公孙璃突然右手一扬,安静站在一旁的景云时蓑帽一下子就被挥打到了地上。 仆从差点吓傻了。 倒不是因为公孙璃的突然发难,而是他亲眼看见了没有遮挡后的景太医脸上布满了疤痕,活脱脱像是被砍了十多刀,结痂而成后的肉疤挤挤攘攘的长在脸上,宛如那阎罗殿里的丑陋的铁面判官,说不出的恶心和可怖。 一直贴身跟随的仆从啊的一声,跌倒在地软成一团。 公孙璃见过的恶心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伸手捏住景云时的下颚,狭长的眼睛仔仔细细的在他脖颈和下颌间来回逡巡。 公孙璃越看越看越心惊。 这人的脖子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完全看不出有易容的痕迹,而且景云时身长七尺,和公孙璃的身高相差无几,甚至在刚才公孙璃还突发奇想的认为晏七七是女扮男装的那个。 寒冬凌冽,三个人站在毫无遮挡的长廊上被冷风吹得发丝飞扬,指尖和脸颊都要冻得没有知觉了。 “为什么要戴这个?”公孙璃眼神犀利,穿着长靴的脚踢了踢地上的蓑帽,像是要从景云时的回答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如大人所见,普通人看见草民这丑陋的面容会吓晕过去,这么做实属无奈。” 寒风拂过,让没有遮挡的刀疤在脸上的痕迹显现的越是明显,像蜈蚣一样弯曲恶心。 公孙璃的心却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要冷,景云时的措辞无懈可击,所以刚才真是自己多想了,公孙璃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挥挥手,“没事了,你们走吧。” 他像是极其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话音未落,人影已经闪到了门口。 直到公孙璃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景云时才捡起地上散落的蓑帽拍了拍重新戴上,扶起已经吓晕过去的仆从,将他带到了背风处后两人才离开。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晏七七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易容术这么好,大师啊。” 晏七七伸手从锁骨处捏住一块如蝉翼一般的透明薄皮,嘶啦一下从下往上扯下来一个人皮面具。 景云时也将面具扯了下来,又恢复了俊朗无双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微小的弧度,“七七谬赞了,你的演技才是炉火纯青。” 刚才公孙璃盯着她看的时候,从满怀希冀到大失所望不过片刻之间。 他的易容术是好,不过要不是晏七七刚才那瑟缩害怕的一眼,想必也不会让公孙璃如此失魂落魄了,想到这里,景云时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眼中有晕染不开的情愫,试探道,“刚才拦住我们的人,你认识?” 晏七七闻言一顿,却还是如实回答了,“认识。” 大概是景云时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诚实,双眸湛亮的看了她一眼,语出惊人:“原来如此,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话音刚落,晏七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要是说太阳明天从南边升起,沧海变桑田我还能信,他喜欢我?呵呵,恨我入骨还差不多,我和他是仇人,而且还是化解不了的那种……” 一想到公孙璃当初对自己的折磨。晏七七就咬牙启齿。 景云时却摇了摇头,“不可能,刚才他看着你的眼神完全没有恨。” 晏七七觉得景云时在耍她,摆摆手,“少扯淡,他喜欢我?那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这样的一个变态喜欢,看见没,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景云时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干脆巧妙的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你怎么想起今天要易容?” 还好死不死的刚好碰见了公孙璃! 初见的那一眼,她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幸好有了这个面具,所以两人躲过了一劫。 公孙璃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全凭心意,和北国摄政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肯定又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加上这里对太子的看管如此严防死守,想来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她现在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没有见到太子,最稳妥的方法就是避而不见。 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景云时像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竟然趁着来迎接他们的人换班短暂的空隙,他的手上多了两个薄如蝉翼的东西。 一切就跟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那一刹那,晏七七的脑中像是有什么飞快闪过,等她回过神,就见刚刚还玉树临风站在自己面前的景云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388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变成了一副丑陋无比能吓哭小孩的刀疤脸。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成功转移了晏七七的视线,将那呼之欲出的话甩在了脑后,她还来不及惊讶,自己脸上也被贴上了一片凉凉的东西,是人皮面具。 和她之前制作的人皮面具不同,此刻贴在自己脸上的这块摸起来薄如蝉翼,甚至连皮肤气孔都一应俱全,贴在脸上没有半分不适之感,大小合适,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拿出小镜子,晏七七看了一下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开口问他,这个面具比她做的强多了。 “面具马上要贴上去,一会儿还要给太子诊治,贴上后半柱香内尽量不要说话。”景云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成功的让她闭了嘴。 晏七七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这个景云时除了样貌和云羡一模一样外,没有一处像云羡的,云羡身体孱弱风一吹就倒,他能抱起两个自己连气都不带喘的。 云羡是甩手掌柜富家子弟,成天只知道附庸风雅,花钱如流水,而景云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医术都高超无比,师出药王谷,堪称惊世俊才。 无论从那方面来看,他都不可能是云羡。 但是偏偏,每次她都会对着他那张脸晃神,纠结…… 景云时一转身,发现晏七七正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他像是不明白,眼眸缩了缩,“怎么了?” 虽然知道现在问这句话不是时候,晏七七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景云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如果这时候晏七七能将目光稍微往下移一些,她一定会发现景云时提着药箱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纠结和挣扎。 可惜的是她一心只想从景云时的面部表情上发现些什么,对他面部以下的这点微小动作压根都没关注。 景云时难得的愣了愣。 刚要张口说什么,耳边有急促的声音传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太子吐了好多血!” 景云时一颗提着心竟然松懈了些,胡乱应答了一声,抬脚就往前走。 又经过公孙璃刚才这么一闹,晏七七马上记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将要问的话全部忘得一干二净,神色一凛,越过景云时飞奔而去。 一踏进内室,满室都是浓烈刺鼻的中药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太子是从小都泡在药罐子里的。 只是她还未靠近太子的病床鼻尖就撞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来者何人?太子寝宫也敢放肆!”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晏七七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一身铠甲 全副武装的侍卫!身高足足有九尺! 难怪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还真是“贴身保护”呢。 “我……” 室内密不透风,烛光摇曳照得人脸上晦暗不明平添了几分可怖。 太子的咳嗽声时断时续的响起,听在她耳中犹如猫抓。 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分毫,晏七七恨不得冲上去看个清楚。 “郝连澈!”她突然不管不顾大吼一声。 随后赶来的景云时脚步一顿,转瞬间那侍卫却将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大胆,敢在太子寝宫喧哗,来人,将她抓起来!” 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了几个士兵,不由分说的就将晏七七往外拖。 景云时急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从袖笼里掏出几锭银锞子放在那侍卫手中,陪着笑解释,“这位将军,都是误会,这是在下的药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到将军威仪堂堂一激动就失了分寸,还望将军莫怪……” 银子在手,那侍卫掂量了几下,貌似还不少,看也不看直接塞进怀里,刚才还一本正经此刻也挥了挥手让两边的侍卫退下,转头说道,“原来是太医馆派过来的大夫,既然是误会,那就好好管着她,再吵就将你们俩一起赶出去!” “是,是,多谢将军。”景云时一把扯过晏七七,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待那侍卫出去,景云时的声音中含着些她无法分辨的恼怒,“记不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不能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刚才这里有多少暗卫盯着?只怕还没等你靠近太子就已经被乱箭射成筛子了!” 晏七七猛地抬头,后背腾的一下冒出了冷汗。 是她大意了。 刚才心绪太过激动,根本就没想到后果,为什么太子要被安置在这么漆黑的地方,想来是保护他的人在视野上占了优势。 试想一个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人和一个从明亮乍然跑到漆黑的地方,视野一定会受阻,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她在明,对方在暗,一有动作就会万箭齐发让她有来无回。 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景云时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在承诺,“放心,既然我答应带你来,就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晏七七一双明亮的大眼中带着一丝无措,动作迟缓的点了点头,“谢谢……” —— 酉时一刻,就有部下来催促摄政王郝连辰要去前院召见过来给他贺寿的文武百官了。 今时不同往日,北国上下都知道摄政王爷一人独大,而且如今皇帝病重举国上下正是哀痛不已的时候,他竟然还敢目中无人大肆铺张办寿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根本就不屑隐瞒。 如今北国朝堂不稳人心不定,有几个正直的史官在殿前弹劾了摄政王几本,也不知道是不是摄政王故意放水,那弹劾的奏章竟然到了皇帝手中,只是过了好几日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反倒是那几个对摄政王口诛笔伐的史官后院起火,不是大儿子在茶楼和人动手打伤了客人,就是小儿子横行乡里被告到了府衙。 第389章误会你对本王有不轨的企图 一时间那几个史官同时被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折磨的好几日都告病在家,弹劾的事情也就没了下文。 皇后景佳人有时候也会替陛下处理一些国事,前脚史官弹劾了郝连辰,后脚他们几人家里都同时出了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郝连辰干的。 只是那日景佳人气急败坏的质问郝连辰的时候,郝连辰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他们自己的屁股后都有一圈屎尿没擦干净,还敢管本王的事?” 粗鄙不堪的话堵了景佳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红润白皙的脸颊顷刻间血色褪尽,眸光中又是他十分熟悉的鄙夷和憎恨。 哎,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都过了十多年了,她生气的样子宛如初次相见一般的清晰,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见。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伸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景佳人的下颌,语气轻浮,“皇后娘娘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这会让本王误以为娘娘对本王有不轨之心……” “你!”景佳人挥手就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手还没挥出去,郝连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将她连手带人扣在了玉撵上动弹不得。 男女之间的差距顿时显现出来了。 此刻她不再是尊贵无双的皇后娘娘,而是宛如一条被摄政王放在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他宰割的份。 “你的贴身护卫都已经被出去了,如果想要让侍卫看到这一幕,你尽管叫。”这么赤裸裸的威胁是他一贯的风格。 被他威胁惯了,景佳人也对这产生了免疫,她自然也不能乖乖就范,对这番威胁的话充耳不闻,一直挣扎的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明明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玉案,偏偏郝连辰的身体能没有丝毫障碍的跨过,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灼热中又带有侵略性的气息环绕在她周围,想逃都不行,郝连辰一双鹰眼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娘娘确定想和本王动手?那等会儿可别污蔑本王占了你的便宜。” 他不光动嘴,更是动手,捏住她下颌的手指轻轻的在她唇边游弋,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瞬间让郝连辰眼眸的颜色更深了些。 “怎么不说话?”哑然中又带有些情欲的声音徐徐传到景佳人的耳中,让她又羞又愤,漂亮的双眸恨不得喷出火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情不自禁的想占有你……”越来越露骨的话毫无遮拦的从郝连辰嘴里说出来,要不是他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景佳人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她的嘴唇被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像是在狎玩着一件物品,景佳人突然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在自己唇边肆意侵犯的手指。 ”嘶……“郝连辰的大拇指被景佳人恨恨的咬住,牙齿刺破表皮咬进了血肉里。 越咬越狠,直到她感觉舌尖有浓浓的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她还是没有松口。 让她心惊胆战的是从始至终像是她咬的不是郝连辰的手指一样,他太镇定了,竟然还在笑。 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她松口之后,郝连辰竟然将那根被她咬得血流如注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吮吸,那模样仿佛舔的是她一样。 景佳人心中升起一股巨寒又恶心的感觉,终于忍不住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跑到一边的痰盂里干呕不止。 郝连辰紧随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吐的昏天暗地的景佳人,嘴角一哂,“皇后娘娘,微臣告退了。” 景佳人给了他一个白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个字,“滚!” 从大殿出来,护卫看见他一手的血又没有要包扎的意思,只能乖乖闭嘴,护卫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深知王爷的脾性。 这么长时间了,放不下的又何止王爷一人,两人即便是面对面站着,也隔着一条无法僭越的鸿沟,每每王爷都这么虐自己,他真是又着急又心疼。 “王爷,您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您……” 剩余的话还在侍卫的喉咙间压着没蹦出来,就被郝连辰的眼神吓退了。 那护卫只好闭了嘴,安静的跟在一边,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王爷放着天下的美人不要,放着送到自己床边的美人不要,隔三差五的要进宫气一气皇后娘娘,每次都会弄出一些小伤,不是被划了几刀,就是挨了几巴掌,他都要见怪不怪了。 当年的事情,就连他一个护卫都知道是有内情的,但是偏偏一个抵死不问,一个打死不说,就这样互相折磨。 只是他看着王爷那略显萧瑟的背影,总是为王爷感到不值…… —— 离上次进宫差不多一个礼拜了,被皇后咬伤的手指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到底是皮糙肉厚的关系,伤口已经结痂,就算不包扎到了时间也会好。 想起之前护卫劝告自己的话,郝连辰苦笑了几声,有什么好说的?恩恩怨怨错与对,都是痴念,就算说了又如何,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只有互相折磨,才会让人越发想起原来的美好。 就这么互相恨着吧,至死方休最好。 郝连辰刚刚踏出大厅,就和折返回来的公孙璃撞了个对着。 “你……” 公孙璃双眼放空,径直走进大厅的空座上双目发直。 郝连辰还是第一次见公孙璃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咦了一声,有些不解的开口,“出去一趟跟丢了魂似的,怎么,想通了,想和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一起来为本王贺寿了?” 第390章越是压抑反噬就越厉害 刚才郝连辰挽留公孙璃,目的是想让他趁机结交一些北国的官员,多拓展一些人脉,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还抨击了一番北国的时政,当时对北国官场的作风满脸都是鄙夷之色。 即便被说得一文不值,郝连辰也没有同他计较。 江湖人士口无遮拦他见得多了,没必要事事计较,再说了,只要能为北国出一份力,管他有什么怪癖,都在他容忍范围内。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过去半天,公孙璃又去而复还,双眼木讷失神一看就是受了刺激。 “王爷。”公孙璃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干的,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整个人思维混沌,手脚都没知觉了,“今天来了两个为赝品太子治病的大夫,您亲自核验过了没有?” 郝连辰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因为这个。 郝连辰理所当然的觉得公孙璃是怕防守不严,他大手一挥极为自信,“那小崽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有你下的蛊虫为依托,他要是能跑出王府算他命大,再说了,本王麾下的两百禁卫军将那院子围城了一个铜墙铁壁,那两个大夫要是奸细最好,刚好本王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北国质子回国久久不露面,称病静养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架不住各国探子想要打听虚实的刺探,郝连辰表面上表现的对太医馆选拔的大夫漠不关心,实际上外松内紧,在自家院内的防御已经严苛到最高级别,谁敢来,他便让谁有去无回! 公孙璃吞咽了一下口水,“我问的是,那两个大夫的来历,王爷可知晓?” 虽然公孙璃刚才自己也亲眼验证过,可他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一样,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一直在心中盘旋,挥之不去,时间拖得越久,这样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这个……”郝连辰刚说了两个字,门外又冲进来一个护卫,“王爷,良辰吉时到了。” 被护卫打断后的郝连辰信步过来拍了拍公孙璃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本王知道你很着急,放松一下心情,去喝几杯酒,所有的烦恼就烟消云散了,本王这里的防守你大可放心,就算是内奸,也翻不了天。” 郝连辰走后,公孙璃勉强收回了几分心神,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他决定还是要去关押赝品太子的地方看看,不然心里不踏实。 就在公孙璃决定重新要来这里看一看的同一时间,晏七七和景云时两人正打发了看着太子的护卫,慢慢的朝床榻边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晏七七总觉得景云时此刻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紧张,甚至还对她耳语了一句话,“小心。” 他说的声音很轻,轻到宛如一阵风,一吹就没有了。 仿佛刚才的轻声叮咛只是自己的幻觉。 穿过珠帘,两人面前是一方巨大的青纱帐,遮挡地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只有刻意压制住的咳嗽声时断时续的传了出来。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景云时在床榻边跪了下来,也顺手拉住晏七七往地上跪。 良久之后,床帘才稍微露出一条缝隙,房顶上细碎若有似无的日光才堪堪扫进来,能见到细微漂浮在空中的灰尘。 那副场景就好像舞台剧中追逐着主角的唯一一束光线,泾渭分明,将黑暗中的一切通通掩埋住,只能看见别人让你看见的。 太子的手就刚好落在那缕光线中,顺着晏七七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太子的皮肤有种诡异的透明,那已经不叫手了,枯瘦如柴全是骨头不说,皮宛如老树干,要不是他是太子,晏七七真以为自己是不是进了戒毒所了。 这太子真的是当初在山中和自己同仇敌忾的太子吗?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压低嗓门叫了一声,“郝连澈!”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人听见。 只是这太子好像病得很严重,一直没反应,反倒是景云时,突然转过身,背对着阳光晏七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更深邃了些。 接着一根冰凉的手指压住了自己的唇,耳边景云时淡淡的声音传来,“太子名讳不可以叫,别乱开口……” 话没说完,门口处又有了动静。 “公孙尊主!” 没想到公孙璃竟然去而复返了! 景云时和晏七七对望一眼,心中万幸刚才的人皮面具还戴在脸上,两人屏声静气的跪在地上,不再轻举妄动。 公孙璃无视门外对他行礼的侍卫,伸出双手大力的推开门,脚步铿锵往里走。 其实公孙璃对晏七七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小小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上面,她长什么样,甚至和琳琅长得一模一样都无关紧要,他记忆最深的反而是自己堂堂暗夜重楼的尊主竟然三番两次被这个小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 公孙璃脑子里刻意压抑住的悸动全部化成了要抓住她给她好看的意识,催眠自己对她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想抓住她! 只可惜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那无端翻涌的情感并不能受自己控制,越是压抑,就越是心如火烧不可自拔。 他没有证据,冥冥中就是有一种感觉,晏七七一定来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躲着。 望着在那冒牌货床榻前跪着的两人,公孙璃突然大喝一声,“晏七七!” 跪在地上的晏七七差点要跳起来了,要不是景云时眼疾手快的紧紧的压住她的手腕,她都要以为公孙璃其实已经认出她来了。 认出来后会怎么办?将她拉出去严刑拷打吗? 第391章倒要看看她装到什么时候 公孙璃锐利狭长的眸中泛着精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就算是刚才他猛地一喊也并没有让那两人惊诧分毫。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装傻演技太好,要么她真的不是晏七七。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刚才这一声暴喝是他突然间想到的,一般情况下,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听见另外一个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定会有所反应。 刚才他就试了,可惜结果依旧让他不满意。 公孙璃眼睑微微一缩,马上就变了另外一幅面容,快步走上前去厉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太子病重要着急医治才行,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景云时拉着晏七七从地上站起来,风姿不变,“回禀大人,草民正要诊治,您就来了,所以……” 公孙璃摆摆手,就地往旁边的椅子上靠了过去,“正好闲来无事来观摩观摩,你们继续。” 能将“监视”一词说的如此光明正大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刚才两人起身,晏七七第一次却没站住,公孙璃望着她脸上丑陋的雀斑和稀疏的毛发,压住内心翻涌的恶心,装作不经意的试探,“这位大夫貌似身体不适,要不要去旁边休息片刻?”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璃的手快如闪电一般的搭上了晏七七的手腕,食指和中指“不小心”的按在了她的脉搏上,只是晏七七还没来得及抽回手,他反倒先将手挪开了。 另外一边景云时像是完全不知道公孙璃的小动作一般,正在做着诊病前的准备工作,晏七七知道公孙璃在试自己的脉象,好在她早有准备,没有露出破绽。 公孙璃的手上还有刚才触碰到她皮肤的余温,脉像平稳,一点急速跳动的痕迹都没有,沉默了片刻,公孙璃扯了一个笑容,就地往旁边的红木椅上一靠,“你们继续。” “是。” 太子的手一直垂在外边,景云时放下药箱,拿出一个正方形的丝帕,轻轻抬起太子的手放在上面。 只是景云时的手一碰到太子,太子就咳嗽的更为猛烈,犹如被捏住嗓子一般,呼呼的喘息发出嘶哑又窒息不通的声音,犹如魔鬼在嚎叫,在这四面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尤为可怖。 “太子殿下,草民得罪了。”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晏七七虽然和景云时一同入选到太医馆,却都不是医术小白,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反而更像是揭榜的英雄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才有资格给太子诊治的名间高手。 她和景云时是同吃同住了一段日子,但是对于他医术如何,晏七七还真没有亲眼见识过,反倒有几次还是她帮他处理了伤口。 今日她和公孙璃一样,都是第一次见。 景云时以“面容丑陋”为由戴上了蓑帽,外人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一双手飞快的上下翻飞,探完太子的左腕脉象后又探右腕,姿势极为熟练。 身为现代人,晏七七对中医的了解也就七八分,相对于望闻问切更多的时候,医院依靠的是高科技的设备,ct和自动化,大大增加了效率不说,也避免了误诊机率的发生。 这也是她头一次见到如此专业的中医把脉。 公孙璃幽深如墨的眸子也一直紧紧的盯着景云时,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这假太子的毒是他亲自下的,根源也只有他才知道,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光靠施针根本就没用,公孙璃冷冷的看着景云时,心中微哂,正当他觉得景云时也不过如此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咦了一声。 “怎么了?”公孙璃眉头微微一挑,耐心的询问。 只见景云时快步走过来,语气十分严肃,“大人,草民需要取太子殿下的血一验。” 公孙璃像是一点都不惊讶,一直半垂着的眼帘微微抬起,看向躬身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景云时,姿态悠然,“取血?取多少?” “半碗足矣。” 太子乃金贵之身,天选之子,擅自取‘龙子之血’更是忌讳,可到了这里,别说取血了,就算是半碗的份量好像公孙璃一人就能做主。 两人之间的对话如同像讨论天气一样平常,晏七七觉得奇怪,却还是暂时压抑住了自己。 从进来这房间开始,就处处透着一副诡异,公孙璃这个变态竟然心思如此缜密,害得她更加不敢乱动,唯恐自己露出什么小心思被他识破了。 当下乖乖的站在一边,任由自己扮演者一个称职的小药童。 听见景云时的话,公孙璃却将视线转向晏七七所在的方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去吧,太子病重,你们可要上心些。” “是。” “过来,还傻站着干什么?”景云时看着木然立在一边的晏七七,突然间拔高了声音。 晏七七理智回神,瑟缩着小跑过去打下手了。 公孙璃立马觉得无比烦躁,他一直在试探这两人,可是结果一次又一次的让人失望,晏七七从来不会这么谨小慎微,一个人就算伪装的再像,本质也不会变,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这边公孙璃在沉思,眼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四处扫视,那边晏七七和景云时也没有闲着,好在用来遮挡的青纱帐并没有全部挽起,两人借着这天然的屏障快速对望了一眼,心知肚明。 放血只不过是景云时的托辞。 从一进门晏七七就发现了这里的古怪。 阴冷,潮湿,密不透风,对外宣称病重的太子居住环境如此差,只怕太子的这条小命已经被摄政王紧紧的拽在手心里了。 第392章整个人挂在他的腰上 什么治病,什么臻选医术高超的大夫,只怕都是掩盖摄政王狼子野心的幌子。 至于太子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更要命的是天生嗅觉灵敏的晏七七早就闻到了腥臭味,只是这里有非常浓郁的香熏味掩盖了他们真正想要掩盖的味道,但是外人初次进入这里,只要稍微细心一些一定会有察觉。 他们没来之前,也是有太医会过来给太子诊治的,却从未有人提起,这就已经说明之前的太医要么是被收买了,要么就是摄政王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她对太子的处境就越发担忧起来。 只有毒物才会喜欢在腥臭的地方,太子刚才伸出来的手枯瘦异常,晏七七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景云时也很聪明,他大概也看出来太子生病有猫腻,故意说要放血将她叫过来打下手。 看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一定会帮她见到太子一面。 望着近在咫尺的太子,晏七七顾忌着公孙璃才能勉强压制住心神,没有和太子说话,装模作样的替太子挽起袖口。 放血也是有讲究的。 需要舒缓一下胳膊周围的肌肉和毛细血管,这样才能快速的让血液流通,不至于为了找血管二次划伤手腕。 晏七七一直将太子的衣衫挽到了手肘处。 她看了一眼太子光洁的手臂后眉头蹙了蹙,眼眸微微一缩,随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两人背对着公孙璃,这样细小的动作他自然也没有看见。 一切准备就绪,景云时抽出柳叶刀对准手腕处的血管就划了下去,猩红的血液潺潺流出,不一会儿就浸没了碗底,半碗血瞬间就满了。 晏七七熟练的给太子包扎好再将他的衣衫放下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公孙璃看着完全挑不出一丁点错误,眼看两人都诊治完了,要是再等一会儿,只怕两人就要离开了。 但是他一向非常笃信自己的预感,就算面前这个丑丫头不是晏七七,他也认为两人的来历不简单,一计不成瞬间又生一计。 公孙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昏暗的光线下,一直在忙碌的两人并没有发现一条拇指粗细的毒蛇正徐徐朝他们游弋过来了…… 晏七七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勒着自己的裤腿,犹如藤蔓一般徐徐往上游走,她不动声色垂眸扫了一眼,红黑想见的鳞片发着冰冷瘆人的白光,赫然是剧毒的银勾蛇! 背对着公孙璃的晏七七知道这又是他的小把戏,嘴角微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干脆借坡下驴,宛如戏精上身。 晏七七突然大叫一声,“啊啊啊!有蛇!快来人啊,有蛇!”像是非常害怕,她整个人直接蹦到了旁边站着的景云时身上,她个子小巧,微微一用力就以无尾熊的姿势挂在了他的腰上。 突然一个重物挂在自己身上,景云时也吓了一跳,顺势一把搂住她,就在这时,晏七七装作害怕的样子,窝在他的肩膀处,实际上快速贴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耳语,“有诈,配合一下。” 景云时心思通透,转眼就了然于心。 是了,这个面露惊恐,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当初可是在温泉湖里同手腕粗的巨蟒拼杀过,她跟毒蛇搏斗相当有经验,又怎么会怕蛇,看来她也知道公孙璃对她一直不放心,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而已。 况且景云时也发现了,虽然晏七七表现的很怕蛇,但是慌乱之中打蛇的功夫却炉火纯青,不偏不倚的就踩在蛇的七寸,露出毒牙的蛇本来想一口咬住她,没想到反而被压制住了,蛇身顿时如同被抽了筋骨,只有乱扭的份。 偏偏在公孙璃看来,晏七七应该真的被毒蛇吓到了,一只脚缠着那个面露疤痕的大夫,一只脚不停的在蛇七寸上用力的踩,在这样下去,他的宝贝就真要被踩死了! 本来他只是想拿蛇来吓唬一下她,没想到用力过猛。 公孙璃自然知道晏七七不怕蛇,他只想试探一下这人的底细,如果他真是晏七七,蛇只有被她玩的份,如今看来,也是一个看见毒物就差点吓傻的女子。 几番试探都表明她不可能是晏七七,公孙璃终于走过去,用随身携带的笛子轻轻一挑,就将晏七七的脚挪开了,救出了那条快被踩的奄奄一息的毒蛇。 然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了出去。 公孙璃只是站在门口,却没有离开,挥手招来一个人。 “大人。” “去太医馆找人问清楚这两人的来历,最好是问那些见过这两人的人,画个画像过来。” 直到此时此刻,公孙璃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心中在慌乱着什么。 如果是两个人同时易容,他肯定不会发现什么,可是如果有第三个人来佐证这两人是否是真实存在的那就容易的多了。 那派过去打探消息的人来的快也去的快,只是带回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什么?”公孙璃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大人,负责考核的两位大人,一位齐大人前几日突然暴病身亡,还有一位马大人疯疯癫癫的也被家人接回了乡下……” 怎么就那么巧,他刚要查询这两人来历的时候就出了这档子事。 公孙璃眼神越来越冷,”那其他和这两人熟悉的学子呢?一个都没有?” “回大人,说来奇怪,太医馆这回能走到最后关卡的学子都是从外地来的,同时在最后一关被淘汰掉,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各奔东西了,想要找回来也很困难……” 第393章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还真是一条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下属看着公孙璃的脸色越来越黑,急忙补救,“大人,小的还听说这个叫景云时的是临近最终比试的时候才从药王谷赶过来的,很多学子也没有见过,但是有一个人是从到尾都在场的。” 公孙璃一听就来了精神,“谁?” “就是太医馆的太医令,而且这个人很可靠,还是王爷的心腹……” “说重点。” 属下神色一凛,“所以小的擅自做主将那太医令带了过来,屋里的那个是不是真的,他可以指认。” 公孙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问过他了没有?” “问过了,说亲眼见过两人,但是他说景云时长得很俊俏,脸上没有疤痕。” 公孙璃神色一震,“当真?” 那属下搞不懂公孙璃此刻的心思,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急忙答道,“千真万确。”他有些踌躇的问公孙璃,“尊主,那现在要叫人过来吗?” 公孙璃却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先不急,本着倒要看看,他们想装到什么时候,去,跟王爷说,让他多派点护卫过来。” “是……” 公孙璃心中有数,转身斜看了门内一眼,眼神冷峭,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有大鱼上钩了。 屋内此刻也不得安宁。 “还不下来?”凉凉的四个字飘入了晏七七的耳中。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以非常不雅的姿势挂在了景云时的腰上…… 刚才自己为了使这个戏做的更足一些,也为了瞒过公孙璃,她下意识的将景云时搂的特别紧! 整个人都窝在了他的怀里,景云时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味萦绕在自己鼻尖,温暖的怀抱,她竟然十分贪念这样的味道。 景云时左臂上还有伤,是以有八月海棠的香味,而正是这个香味,让她像是找到了依靠,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不少。 直到听见景云时略带不满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是自己僭越了。 “抱歉。”晏七七自觉失态,脸颊通红快速的从他身上挪开,或许是因为太着急,又不小心触碰到了景云时的伤口。 “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晏七七猛地一惊,神色十分紧张:“景云时,你没事吧。” 看着她焦急的神色,景云时好看的眼眸中似有光圈一圈一圈的散开,激起阵阵涟漪,又像是浓得划不开的焦糖,紧紧黏住她的视线,连空气中都沾染了些许甜味。 “你在担心我吗?”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常低沉了些,晏七七却没有发觉,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景云时是旧伤复发疼得说不出来话在这里强忍。 “你别动,我来看看你的伤口。”按理说景云时的伤口应该恢复的不错,现在不是夏季,伤口发炎感染的机率很小,只要调养得当应该不至于复发才是。 还没等她动手,景云时的速度更快,闪电一般的按住了她的手,语气比刚才急促了不少:“我没事,你去看看刚才取出来的血,我马上就好。” 晏七七神色狐疑的看了景云时一眼,“你真的没事?” 虽然室内光线不好,但她怎么就感觉景云时的脸红的不正常呢? 景云时半边牙龈都要咬烂了,“真没事,你快去看看太子那边的动静。” 见他拒绝的彻底,晏七七这才转身朝案台走了过去。 等到晏七七一走,景云时瞬间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一点伤都没受,只是刚才晏七七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位置好像没趴对,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一只手好死不死的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更要命的是她似乎还没觉得自己的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不光是放了,更无意识的按了几下。 无形撩拨最为致命。 这些年他遇到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诱惑,有自荐枕席的,有背后使手段想爬上他的床的,其中不乏有一些倾国倾城的绝色。 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办法激起他心中半点涟漪,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唯独今天,晏七七冲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真切感觉到了自己心跳如擂,又宛如一株在墙角破土而出的嫩苗,轻轻的他冰冷的心间划开了一道口子,任由那异样的感觉肆意疯长。 更要命的是,被她无意识的贴身一撞,撞出了反应…… 那一刻他既慌乱又尴尬。 他不想这个时候让晏七七看见自己的“狼狈”,更不想让她知道,刚才那一声低吼是克制不住而逸出声的,他的急促,都是在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 当然晏七七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案台上放着一个白玉碗,碗里有半碗血,晏七七眸光扫过,眼神倏地一紧。 “景云时,快过来看!” 晏七七语气急迫,不像是在开玩笑,景云时收拾好心情,快步走了过去。 “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晏七七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现在是凛冬时节,温度将近零下,血差不多都要凝固了,可如今放在他们面前的那半碗血,颜色猩红发着黑,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涌着…… 事不宜迟,景云时抽出一根银针,往碗里搅动了几下,再拿出来的时候,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银针上还有几条如发丝般纤细的红色虫子,刚才在白玉碗里翻涌的就是这个。 “血勾虫?”晏七七认得这个,这不是当初她为了吓唬公孙璃在他掌心里种的吗? 景云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认识?” 第394章本尊主这辈子最喜欢强人所难 晏七七又仔细的看了看,随即又摇头否认,“好像又不是,血勾虫都是公虫,而且不会长大,不会像这些虫一样繁殖,这像是虫卵孵化长大的……” 对于蛊虫晏七七还是有所了解的,蛊虫都是由蛊母孵化而来,他们现在所看见的就是其中的一种,而且这样的虫子一旦找到了寄生体,繁殖的速度特别快,刚才还挂在银针上的虫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长大,而半碗血顷刻间差不多已经见了底,看来他们的寄生体就是太子的血! 刚才她就觉得这太子的肤色不正常,看来真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样,这群虫子已经侵入到了他的血肉里。 虫卵寄生在太子的血液中,而那些之前来为太子诊病的太医们无论开多少药方都是治标不治本,太子只会被活活吸干血肉为止。 公孙璃那个变态,竟然将血勾虫改良了,还真是小瞧他了。 景云时看晏七七神色有异,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刚才那位公孙大人过来抓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他的掌心也有一条大小差不多的虫子,那是你的杰作吧?” 晏七七也没有否认,“不错,你也看见了,这个公孙璃是个变态,当时我只是为了吓唬他一下,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眼睛瞟向外面看了几眼,“现在先不说这个,我现在心中有另外一个疑惑。” 望着晏七七明亮的大眼,景云时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晏七七咬了咬下嘴唇,在组织措词,趁着这里没人,她快速贴在景云时耳边,“我觉得这个太子不是真的。” 明明屋内昏暗,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了,偏偏晏七七一双明眸湛亮的吓人。 闻言景云时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声音听起来越发深沉暗哑,“这个不是真的,那谁是?” 刚才不过是她的一些猜测而已,本来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可能在外人听来一定会觉得她疯了,但是景云时却没有一丁点怀疑 ,好像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正是他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晏七七面色变得有些沮丧,“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第六感,之前太子一直蒙着面纱,直到后来我们被人追杀,他救了我一命,当时他抱着我翻滚躲避刀剑的时候,手臂结实有力,不像现在这么枯瘦。” 这勉强能算一个理由,但是景云时接下来的话却给她狠狠的泼了一盆冷水,“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你刚才也看见了,他是被人下了蛊虫,蛊虫食人血肉夺人精气,就算他之前体壮如牛,到如今也是废人一个了。” 这话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可晏七七依旧不死心,“不是的,刚才我探过他的脉象,呼吸滞缓,四肢软弱无力,沉疴缠身,病来如山倒也不会这么快,你说会不会是被摄政王掉包了……” “晏七七,你放肆!” 她正说得好好的,景云时突然出声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她。 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景云时收敛了心神,眉眼之间还是有厉色,“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摄政王府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暗卫,门口还有公孙璃,你是想把他们都招来吗?我说过了,就算他不是真的,你也没有证据,盲目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只会让你更快的去送死而已!” 说到最后景云时太阳穴旁边的青筋暴起,看起来很激动。 这还是晏七七第一次见到景云时发火。 她有些懵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景云时说的话很有道理,的确到现在为止,公孙璃都没有放弃对两人的怀疑,要是再徒生事端只怕连摄政王府的门都出不去了。 想通了这些,晏七七找回了几分理智,知道景云时是为自己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抱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景云时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问题,神色也舒缓了些,轻轻拍了拍晏七七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承诺,“你放心,既然你那么关心太子,我也不会让你们分别太久,是不是真的,我都会帮你找到。” 乍然一听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晏七七想解释自己和太子就是单纯的“战友”关系,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公孙璃就进来了。 见公孙璃再度折返回来,两人神色微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各自转身,各忙各的。 和刚才离开时铁青的面容不同,此刻的他如春风拂面,极为开心。 明明景云时是诊治的大夫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幽深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晏七七,“这位姑娘,太子怎么样了?” 晏七七垂眸的一瞬间,又变成了刚才那个胆小怕事的药童,像是被刚才的蛇吓得不轻,身子一直瑟缩的往后退,眼神躲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公孙璃笑了,那一笑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极为耀眼,他的语调更是温柔了三分,“姑娘,刚才我的‘宠物’不听话吓着你了,稍后我请你吃饭聊表歉意好不好?” 还没等她回答,公孙璃又抬眼看向站在她身边用蓑帽遮挡住面容的景云时,“景大夫也一起来,今日是设摄政王的寿辰,人多热闹些。” 景云时却不卑不亢,“多谢公子厚爱,只是我们此次前来是为太子殿下诊治病情的,而且王爷尊贵无双,我们两人并没有备礼品,实在是担待不起……” 公孙璃像是早就知道景云时会这么说,长袖轻轻一挥,笑得更是妖冶无双,“无妨,王爷心系天下,太子又是他的侄子,如今静养在府中,你们为太子诊治本就辛劳,吃顿便饭没什么,况且宴席上王爷也会关系太子的病情,刚好你们不用跑两趟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反正就是在告诉他们,这饭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第395章颇有马屁精的风范 饶是他们都讲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公孙璃却还是步步紧逼。 晏七七像是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如纸,极为小心的嘟囔了一句,“公,公子,又,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公孙璃笑得更开心了,又往两人面前挪了一步,语气嚣张,像是要将她看出几个窟窿来,“你们怕是不了解本尊主,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晏七七说,“反正本尊有的是时间,你们想好了再决定。” 晏七七觉得此刻的公孙璃用现代词汇来说,就是中二病犯了,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任何人都要听他的,但是她就不乐意惯着他这个臭毛病,有什么话不当面说清楚,偏偏喜欢背后耍手段。 什么吃饭聊表歉意,只怕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给他三分颜色竟然还开起染坊来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景云时的反应比她更快,表面上像是搀扶着被蛇吓得不轻的她站直,实际上是借势在她耳边快速又小声的说了一句,“答应。” 景云时由一开始拒绝到现在答应,态度转变极快,晏七七摸不透他的想法,见他给了自己信号,也只能先配合。 想来他答应自然也有答应的道理,晏七七便垂下了眼眸,装作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景云时趁机开口,“那就谢过公子了,不过刚才给太子殿下的诊断病情的时候草民已经知道了大概的病因,具体怎么治疗还要写方子,公子不妨叫上几个护卫一起跟随在下回一趟太医馆?” 话说到这里晏七七觉得有些奇怪,公孙璃片刻不离的盯着他们,摆明是不想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此刻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回去呢? 景云时莫不是糊涂了吧? 果然她一个念头没转完,公孙璃又扯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容来,那笑容看起来和他手腕上游走的毒蛇一样,让人脊背生寒。 “回去就不必了,摄政王府里什么都没有,就是笔墨多,二位也不必嫌弃,为二位安排的书房和卧房早已准备妥当,请吧。” 一切都不出她所料,公孙璃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彻底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晏七七的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看来,还是引起他的怀疑了。 “如此,便多谢公孙公子了。”和邪魅的公孙璃比起来,景云时此刻的气场竟然也不输分毫。 公孙璃锐利的眸子微微一缩,笑得和风霁月,“客气了,等治好了太子,王爷必定重重有赏。” 回去的路上,前面有带刀侍卫开路,后面有公孙璃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说好听点是带他们熟悉环境,说不好听点就是寸步不离的监视。 同样晏七七也不敢回头,她总觉得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黏在自己身上,那赤裸裸毫不遮掩的目光看得她极为不适,却又只能当做不知道一样,头垂得更低,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景云时眼眸微微一缩,提着药箱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青筋微显,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听到叫声的公孙璃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假山边的男人身上,见到来人他凌厉的双眼顿时换了个神色,笑容堆砌在脸上,“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他就是摄政王! 在晏国的时候她也耳濡目染听过这位摄政王不少的“丰功伟绩”,其中尤其以好战闻名天下。 可是今日一见,要不是公孙璃一早就点明了他的真实身份,晏七七都要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教书先生了。 武将都有一副孔武有力的身材,风吹日晒的皮肤黢黑是最起码的,可面前的摄政王就不一样了,那俊朗的眉眼,身段可以算得上是纤细,大概是在自己府中没有那么多讲究,他身穿一身玄衣,腰间的玉带也系的十分随意,猛地一看真是一位白面书生。 只是初次见面,也让晏七七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眉眼之间十分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本王去看了辰阳,这丫头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辰阳? 难道就是之前帮了她的辰阳县主?听摄政王的口气,貌似辰阳县主不出现在太医馆也是有原因的,难道,她被软禁了? 晏七七眼神一凝,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那也说不通啊,那天市井传言可是说了,辰阳县主深受摄政王喜爱,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只要她想要的,摄政王一定会尽力满足,可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就会被软禁了? 就在她在凝神细想的时候,周身一紧,突然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 到底是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无数次的人,就算是站在那里也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差点抵挡不住。 这时景云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就往地下跪。 “草民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动作一气呵成,颇有马屁精的风范。 郝连辰像是才发现这两人的存在,那灼人的视线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转而变成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他们是?” “回禀王爷,这两人是太医馆派过来替太子诊治病情的太医,在下已经按照您当初的吩咐,正准备带他们到别苑去休息,正好说到王爷爱民如子,正盛情相邀他们来参加王爷的寿宴……” 第396章他对你特别上心 看着摄政王和公孙璃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打哑谜,一旁的景云时却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的站着,真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夫。 郝连辰是何等聪明之人,先不说那太子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太医馆派过来的大夫都是自己人,万万轮不到他亲自忙前忙后的”照拂“,能劳动他亲自动手的,必定是他觉得有问题的。 郝连辰心如明镜,听出了公孙璃话外之音后便顺水推舟,“来着都是客,治好太子更是功臣,本王欢迎。” 这句话彻底断了两人的后路,这饭不吃是真不行了。 “草民多谢王爷厚恩,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治好太子殿下。”景云时倒很会来事,跪在地上谢恩。 “如此甚好,本王还有客人要招待,两位大夫就有劳公孙尊主了,本王先走一步。”郝连辰离开后,晏七七和景云时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一触碰到景云时的手,晏七七眉头微微蹙了蹙,差点缩回了手,有外人在场她不方便问,她感觉景云时的手冷如冰霜,冻得人心底发寒。 跟着几个护卫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公孙璃所说的别苑。 果然是够偏的,独门独户的院落,设计的十分诡异,断壁残垣很是萧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冷宫。 公孙璃站在门口没有动,“请吧二位,半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接两位,王爷的寿辰可别迟到。” 说是告辞,他还是没走,目光一直盯着晏七七和景云时,像是他们不进去他就不走一样。 景云时走在前面,推门而入,现在已是初冬,院落里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人踩在上面吱呀作响,不远处的房顶上站了一排乌鸦,却丝毫不怕生人,呱呱乱叫极为瘆人。 晏七七紧随其后,才一踏进去,就感觉浑身汗毛直竖,冷风倒灌,活活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到两人都走了进去,那护卫像是搞不懂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安排在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尊主,我们可是听说这里晚上会闹鬼,早已经没有人住了,您怎么把他们安排在这,万一……” 那护卫话音未落就被公孙璃打断,“万一死了,也赖不着我们,更赖不着王爷,都是被太子殿下的重疾传染,染上了不治之症。” 他说的实在是太过轻巧,护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子便迈的更快了些。 这里何止是闹鬼那么简单,这里还有高人留下的八卦阵,原先这里是王爷专门关押死刑犯的地方,常常有人会受不了折磨选择上吊自尽,久而久之就成了鬼屋,公孙璃练就蛊虫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明明门就在眼前,两人却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晏七七真是想骂娘的心都有,王八蛋公孙璃,她就知道这丫一肚子坏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倒好,又换了个地方折磨他们了。 她也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整个王府里都是光滑的石板路,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埋暗器,这里倒好,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这可是埋藏暗器和陷阱的好地方,真是难为了公孙璃,居然能找到这么个阴人的地方。 景云时觉得脚下有什么不对,软中带硬,他用力碾了两下,黑不溜秋的泥地里突然有一个灰白色的东西渐渐露,一丝丝极为细小的青烟也随之冒了出来,他眸光一暗,低声在晏七七耳边叮嘱,“别呼吸,有毒。” 还不待晏七七回答,他的手极快的捂住晏七七的鼻唇,搂住她的腰身,纵身一跃,竟然就落在了门口,只是埋在景云时胸前的晏七七并没有看见,在他们飞身而起的一瞬间,面前宛如玻璃罩一般的透明阵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落了地晏七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有些纳闷,“奇怪,刚才我们明明困在前面出不来,怎么你一下就出来了?” 景云时眸光沉沉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逐渐飘散的雾气,松了口气,“那是你的幻觉。” “幻觉?”晏七七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这地下起码埋了上百具尸体,基本上都是被毒死的,你看这地方,土地松软肥沃,明明很适合花草的生长,偏偏枯木败叶比其他地方更显萧条,这说明什么?” 晏七七很聪明,经过提点瞬间就懂了,“因为尸体都有毒,所以花草根本活不了,久而久之,反倒会让这片地变得寸草不生?” 景云时嗯了一声,“还不算太笨,刚才他们不敢进来,一是这里尸毒汇集确实不能久呆,二是,他大概是想试试我们的底细。” 试探他们到底能不能看出这别苑的不同,能不能逼出他们的真本事。 原来如此。 “所以,你刚才往上走,是因为发现屋顶上的乌鸦没事?所以料定上面没毒?”可那也不对啊,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离院子不过几步之遥,空气流通,又不是有结界,可以隔绝的。 “那不是乌鸦,那是秃鹫,专门吃腐肉的,尸体成了一副骨架之后,被土掩埋消散,所以不会挥发到上面。” 晏七七:“你懂得还真不少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怪公孙璃那个变态说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是不是想看我们死没死?”还真是老谋深算!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只是还不太确定而已,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知晓了你的身份,还差一个佐证,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按兵不动,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景云时轻嗤了一声,眼神变幻莫测的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觉得公孙璃那个人,对你特别上心?” 第397章变态的人都不按常理出牌 对她特别上心? 晏七七只想冷笑,“景云时,我有时候觉得你眼神不大好,我和公孙璃之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下次看见他,我一定会弄死他。” 景云时的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些,“是吗?能惹你生这么长时间的气不消,也是一种本事。” 晏七七摆了摆手,“不提他了,影响心情,既然已经到门口了,那我们进去看看吧?”不是说有毒吗?她也想看看是什么毒,她的小宝贝天蚕蛾最近正在冬眠,正好抽这个时机给它找点好吃的,毒物什么的,它最喜欢了。 景云时也没有再追问,上前推开门,两人同时走了进去,除了呛鼻的霉味之外,和室外迥异的是里面竟然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只是那腐臭之气钻人鼻尖,这地方能住人纯属扯淡。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面冷冷清清,潮湿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晏七七打了好几个喷嚏。 晏七七转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毒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转悠事,一回头就看见景云时面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他的蓑帽早已拿下,人皮面具也被撕开,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仔细看着她的侧脸,晏七七脑中有灵光一闪,她慢慢走到景云时面前站定,语气中隐约有些不确定,“景云时,我刚才看了王爷一眼,竟然觉得你们俩长得有些相像,眉眼清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云时那凉到骨子里的眼神给冻住了。 于是她“非常有眼力见”的将没说完的话头硬生生的拐到了一边,“我想说,长得好看的,几乎眉眼都有些相似,这大概是帅哥的共性吧,呵呵。” “七七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还请慎重。” 这是头一次,他面色凝重,用如此疾言厉色的语气同她讲话。 晏七七也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公孙璃气傻了,所以才口无遮拦,到底是自己理亏,也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刚才被公孙璃那个变态弄得有些神经紧张……” 景云时对她的道歉置若罔闻,却对她话中的个别字很是在意,“变态?他又怎么你了?” “又?”晏七七脑中有什么东西闪的太快,她没有来得及抓住。 “我是说,你之前和他认识?除了刚才放了一条蛇故意吓唬你之外,还做了其他伤害你的事?” 要是晏七七此刻认真看景云时的表情,她一定能发现此刻他脸上的紧张之色。 只可惜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愧疚中没反应过来,听见他问也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大概是在这里太紧张了,所以有些条件反射。” 晏七七一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又转移了话题,“看来我们是必须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了,我担心身份暴露,那王爷和公孙璃都不是善茬,要是被他发现,咱俩可就真没活路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景云时,一直冷着脸的他竟然笑了,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那就不让他发现。” 晏七七一听就急了,这不是扯淡吗! “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我都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不知道公孙璃第二次进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有多吓人……”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陡然被打断,她的嘴又被景云时捂住了。 “唔……” “别动,有人。” 晏七七脑门一凉,顷刻间便住了声,任由景云时捂着自己的嘴,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手同脚慢慢地往门口移动。 刚才进门的时候房梁上尚且有秃鹫的叫声,此刻再听早已安静无声,连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而年久失修的房顶上更是如此,饶是有绝世轻功,房顶上的细微的踩踏声还是能传入到两人的耳中。 景云时快速戴上了蓑帽,两人恍若无事的在书桌边写着什么。 此刻房梁上已经被人悄悄的揭开了几片瓦,正好能够看清房内人的一举一动。 站在房梁上往下眺望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璃。 公孙璃眯着眼睛,正好看见景云时正在写药方,而那药童正专心致志的磨墨。 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朝跟在身后的人挥挥手,那人得令后张开双臂转身一跃而下,从后院折返到前院,再大步跨进门来。 “两位大夫,我家王爷有请。” 一直很“繁忙”的两人闻言这才放下笔墨,恍若无事的跟随护卫走出了大门。 两人刚走,一直在房顶上看着的公孙璃也飞身而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内。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人没有随身携身携带的药箱,一股脑的全部倒出来,翻了个底朝天,里面除了满满的跌打药材和银针之外没有一丁点异样。 室内更是干净的仿佛没人来过一样。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大夫? 公孙璃眼神微眯,还是有些不信。 书桌上还有半张未干的药方,公孙璃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即扭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眼里有精光闪烁,“哼,半个时辰过去了,药方才开出来,有点意思。” 和后院的冷清不同,摄政王府的前院倒是显得热闹了许多,之前用来议事的大厅已经摆上了四五桌,高粱画栋的房檐上没有挂红绸缎,却挂了他的军旗,此刻已经是申时两刻了,有许多身穿朝服的北国官员已经陆陆续续地过来给摄政王贺寿。 晏七七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奇观。 就算是这位摄政王功高盖世无双,这文武百官着朝服来恭贺算怎么回事?朝服和羽冠都是觐见皇帝的专用服饰,而摄政王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王爷,如今他高堂稳坐接受众臣朝拜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第398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从服侍和羽冠来看,不少都是三品大员,他们做二臣的样子就不怕皇帝看见吗? 又或者是因为皇帝病重,他们便急不可耐的找下家表忠心了? 晏七七突然有些心疼起北国太子来,这内忧外患的局面,离北国倾覆之日恐怕已经不远了。 前院迎来送往很是热闹,晏七七正杞人忧天的想着心事,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声传来,“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享受朝臣恭贺的郝连辰似乎没料到皇帝会来,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起身迎接,一直到明黄色的衣袍穿过抄手游廊往前厅而来,朝臣跪倒了一大片。 好巧不巧的,北国皇帝的轿撵就停在晏七七跟前。 还是景云时反应快,一把就拉住她跪倒在地。 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磕得她膝盖生疼,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吐槽,来北国她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光学会下跪磕头了,这几日跪倒的次数比她一辈子跪的次数都多。 身在皇家实在是太不自由了,动辄就要下跪,真是反人类。 吐槽归吐槽,该跪的还是免不了。 不光是她,群臣大概也没想到病入膏肓的皇帝竟然还有精神出宫来到摄政王府,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陛下和摄政王之间除了在朝堂上以君臣之礼相待之外,兄弟情什么的,早就不复存在了。 只是没想到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他们见到了这样的奇闻,虽然个个匍匐在地,但是耳朵却一个比一个竖的高,生怕漏掉一丁点动静。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加上皇帝此行倚仗弄得也特别大,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群人不说,连平常不与郝连辰交好的大臣们都来了。 两派划分的泾渭分明,诺大的宴会厅此刻也显得异常拥挤。 看着这样的架势,郝连辰冷凉的眼神快速看了皇帝和皇后一眼,单膝跪地,“不知陛下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别人跪拜皇帝都是行三拜九叩之礼,郝连辰的礼节着实太过敷衍,皇帝身边的心腹都看不下去了,正要出声呵斥,就被皇帝用手打断。 “朕和摄政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今日是他的寿辰,身为皇兄自然要来道贺,寿星为大,繁文缛节能免则免,都起来吧。” 皇帝四两拨千斤的话并没有得到郝连辰感恩载德的道谢,他甚至都懒得谢,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帝却一直笑容满面的看着他,数月病重缠身都已经瘦到脱相的皇帝眼窝深陷,脸上晦暗死气沉沉,偏偏一双眼睛亮如星月,一直紧紧的盯着郝连辰,他挥了挥枯瘦如柴的右手,轿夫接到旨意将轿撵往前挪了挪,刚好停在郝连辰的身边。 ”九弟,你我斗了一辈子,朕临死之前还来恶心你一回,这辈子也值了。“ 贴耳说的话,皇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郝连辰一人能听见,他眸光缩了缩,还不等他回答,皇帝就挥了挥手,轿撵越过大厅,直接落停在了宴客厅的中间。 北国皇帝九五之尊,整个北国都是他的,停在主位上自然不敢有人有意见,就算是那些亲近摄政王的嫡系都不敢在此刻翻脸,只能面色沉沉的站在一边,安静的听候陛下差遣。 今天是摄政王的生辰,主位上的好酒好菜早已摆满了。 美酒散发着醇香,皇帝宛如骷髅一般的手指轻轻捻起酒杯,声音如漏风的破锣,又沙又哑,“这样张灯结彩的喜庆日子朕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没见着了,满堂红的景象好像还是朕和皇后大婚之日有过,如今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啊……” 要说谁能往郝连辰心上快准狠的扎刀子,还真是非皇帝郝连政莫属。 像是没有看见兄弟二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又或者是有皇帝撑腰,皇后景佳人的胆子都大了不少,今日的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光彩照人的站在北国皇帝身边更显得娇俏可人,风姿无双。 “来,都别站着,今日是摄政王的寿辰,大家不必拘束,都入座吧。” 宴会厅里除了主位桌,其他的桌椅都分列在两边,中间空出了一大片的位子。 “啪啪啪。”皇帝三声微弱的击掌声响起,鱼贯而入十多个轻纱遮面身段纤细的美人来。 悠扬的箫声和笛声响起,美人们翩翩起舞,像几只妖艳的花蝴蝶紧紧的围着今日的寿星郝连辰打转。 跳舞的动作极其大胆,饶是晏七七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也在一旁看呆了。 若隐若现的大腿,欲拒还迎的姿势,一俯一昂之间胸前春光无限好,简直比她在现代去欧洲旅游的时候某些红灯区还要开放。 在场的大臣被这群舞姬云鬓生香一般的环绕如坐针毡,却又不敢多说一个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兄弟两人现在连场面话都不说了,一上来就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这还不算,那些浓妆艳抹的妖姬更是身段如蛇,紧紧的缠着摄政王,他们都怀疑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那些舞姬豪放大胆的动作会不会当场表演活春宫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不是有皇帝的允许,谁敢靠近摄政王一步。 就在群魔乱舞无法收场的时候,晏七七终于忍受不住这满室香到窒息的脂粉味了,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也正是她这个不适时宜的喷嚏,让皇帝听见了,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挥挥手让“群魔乱舞”的舞姬们停了下来。 第399章想爬上他床的女人数不过来 晏七七知道自己大概闯祸了,急忙瑟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北国皇帝倒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掩嘴咳嗽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开口,“九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是孑然一身,朕愧对九泉之下的先皇和母后,今日是你的寿辰,皇兄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赠予你的,这几个舞姬都是西域进贡的绝世美女,伺候人的功夫样样精通,你收着很合适。”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皇帝体恤自己的弟弟孤单一人,想为他找个贴心人,可是仔细一听就发现其中的不对了。 郝连辰身为北国战功赫赫的摄政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真想要女人,别说他自己去找了,光是想要走后门爬上他床榻的女人就能绕凉都三圈,又怎么会让皇帝来关心他的个人生活。 再说了,刚才的那群舞姬身段纤细柔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勾魂摄魄,一看就是经过调教的,风月之地的女子迎来送往,恩客无数,即便北国民风豪放,对于未嫁女子之前的身份也没有太多避讳,可这些舞姬是下等民众,怎么也轮不到摄政王来收纳。 如今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番话,就是想让在场的人都明白,就算他病入膏肓了,北国还是他说了算! 看来今日陛下表面上是来为自己的亲弟弟贺寿,实际上也是来膈应摄政王的。 郝连辰阴翳的眸子微微一缩,不闪不避直接和皇帝来了个对视,谁也没有退让半步,可是马上他就被景佳人吸引住了视线。 她好像很担忧,一双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郝连政那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眼神切切,欲语还休。 就在那一刻,郝连辰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捏住又纠成一团,疼得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面前刚好有一杯酒,他二话不说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入喉烧心,那可恶的钝痛总算是麻木了些。 倏地又从胸腔涌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他眼泪翻涌,嘴边挂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陛下还真是体恤本王,也好,正好之前的那批女人我玩腻了,这次换个新鲜的正好。” 说这话的时候,郝连辰锐利的眼神一直赤裸裸的盯着景佳人,而景佳人似乎故意规避着他的视线,从头到尾一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身上,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像是奚落的够本了,郝连政一脸死相的面庞难得露出几分红晕来,他轻轻的拍了拍皇后的手,又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后才朝众人开口道,“好,既然九弟收下了,那列位臣工不必拘束,今日不醉不归。” 晏七七和景云时坐在最末尾,大概是公孙璃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见到北国天子,注意力全都在那边,也就难得的没有再盯着他们了。 终于有了空闲,晏七七小心的同景云时咬耳朵,“北国皇后果然名不虚传,长得真美,我要是能长成她那副模样做梦都要笑醒。” 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皇后娘娘的美貌,她看人十分讲究眼缘,明明是第一次见,她总觉得像是见过几百回似得,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嗯。”景云时从进门开始话显得极少,晏七七光在看热闹,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在陛下面前不能再戴蓑帽了,景云时还是以一副刀疤脸示人,好在参加寿宴的朝臣很多,乌怏怏的一堆人,谁也没有功夫来管这两个无名小卒。 酒醉过半巡,郝连辰双眼迷蒙,像是喝醉了,更是没大没小,直接端着酒杯走上主位,在陛下面前站定,手里的酒杯却越过皇帝停在了皇后景佳人的面前。 “皇后娘娘,嗝……,本王,本王敬您一杯。” 不敬皇帝敬皇后,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宴席下的朝臣早就听过一些风声,说摄政王和皇后之间有些不可说的秘闻。 只是那些都是些三三两两的边角料,说来说去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今天,醉酒后的摄政王看样子是把持不住了,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前调戏皇后娘娘! 一众朝臣看着是在一起喝酒吃肉,其实一个个的耳朵竖的老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公孙璃反应很快,他上前一把抱住摄政王就往下面拉,嘴里还在解释,“陛下,王爷是想当众感谢皇后娘娘上次赏赐的药材,王爷喝多了,属下这就扶他去休息。” 景佳人第一次来的那天,公孙璃刚好离开,他的确是见过皇后的,而那天皇后的确是听闻太子病重,带了不少珍惜的药材。 这件事还是圆得十分妥帖。 朝臣们竖起的耳朵又垂了下去。 微醺的郝连辰还没走,又被皇帝叫住了,“慢着,这酒皇后应该喝,如果皇后不喝,就让朕代劳了吧。” 一直处于迷蒙状态的郝连辰眼底有暗光飞快的闪过,他脚步虚浮像是没听见皇帝说的话,手微微一抖,酒撒了一大半。 此刻正在一旁的朝臣纷纷阻止,“陛下使不得啊,您身体才刚刚恢复,万万不可多饮啊……” 景佳人更是心急如焚,一把夺过摄政王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犹豫。 郝连辰的眼眸更深了些,他笑声张狂又肆意,“娘娘和皇兄真是夫妻情深啊,本王真是羡慕。” “不过,本王猜皇兄今日来,不光是来参加本王的寿宴的吧?” 酒过三巡,北国皇帝强赐的“异域舞姬”也被郝连辰收下了,推杯换盏一片祥和的景象,偏偏郝连辰毫不客气的将这样的假象戳破了。 第400章撕破脸 酒过三巡,北国皇帝赏赐的异域舞姬也被郝连辰收下了,推杯换盏一片祥和的景象。 这样兄友弟恭,朝臣和睦的样子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了,可是郝连辰已经没有想要陪皇帝继续演下去的耐心。 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郝连辰抬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刚才迷离的神色再也看不见了,“陛下,前几日本王听说了一件怪事,如今想起来觉得甚是奇妙,还请陛下为本王指点一二。” 北国建国以来,一直都是君主制的国家,虽然早些年几场战争大败晏国后不得已对晏国俯首称臣每年进贡,但是在国内,皇帝仍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可是郝连辰一口一个“本王”,和陛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跪地俯首,相反他倒是比之前还要盛气凌人些,处处彰显狂妄。 “大胆,陛下面前不得无礼!”终于郝连政身边的内侍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厉声呵斥了郝连辰一声,皇帝却笑了笑,摆手让内侍退到一边,应该是才苏醒不久的缘故,皇帝刚才又饮了酒,灰白的脸上有几缕红晕,让他一个九五之尊不再是睥睨众生的模样,反倒多了几分烟火气。 “今日是家宴,九弟生辰他最大,想说便说,朕不会怪罪,怪事年年有,也不足为奇,朕就实话实说,今日来,朕就是探望太子的。” 虚与委蛇够了,郝连辰胸中也憋着一团火,在景佳人替皇帝喝光杯中酒后愤怒值达到了顶点。 如今郝连政这个皇帝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徒有虚名,兵权已经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翻脸不过是想着他时日不多的份上。 可惜啊,他想息事宁人,郝连政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挑衅他最后仅存的那一点点的耐心。 “本王明白了,陛下是亲自过来接太子回宫的吧?阵仗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想取本王的人头呢。” 这话一出口,皇帝郝连政收敛起了笑容,长期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如纸,塌陷的眼窝更显深邃逼人,没来由的让一众朝臣的后背都开始嗖嗖的冒冷汗。 朝廷上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太多了,尤其是这两兄弟之间的斗争更是如火如荼,不到最后一刻还真是没办法分出胜负来。 “九弟多虑了,朕今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接回太子,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掐指一算,太子九弟府上已经半月有余了,朕和皇后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将来整个北国的江山都是他的,皇宫才是他该呆的地方,摄政王府图个稀罕住个十天半载也差不多了。” 郝连辰听着这番话只想冷笑。 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还是丢不掉这伪善的面具。 “陛下误会本王了,不是本王不想让你们父子团聚,实在是不想让太子的疾病让陛下羸弱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是吗?”郝连政笑了,眼窝深陷的他笑得太用力,鱼尾纹都折到了太阳穴,堆起来一层皮更显苍老,只是这笑意一点都没到达眼底,兄弟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朕乃真龙天子,太子乃是朕的龙子,自有天神庇佑,父子连心,九弟就不要操心了。” “如此说来,陛下今日是非见不可了?” “不错。” “那好,来人,将太子殿下抬上来!” 彼时郝连辰同公孙璃交换了个眼神,公孙璃朝他微微点头,这细小的动作也没能瞒过晏七七,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公孙璃在接到摄政王命令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悄无声息的从后门闪出去了。 到了太子静养的别院,那侍卫都认识公孙璃,查验了腰牌后直接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刚才咳嗽到要吐肺的赝品太子像是经受不住折磨一般,面容都扭曲在一起,握住胸口睡了过去。 公孙璃挑起帘子看了一眼,那赝品太子敞开的领口下已然有一团黑影,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团黑影竟然一直在胸口到锁骨的地方来回游弋。 这时有侍从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过来,还没走到床边就被公孙璃拦住了。 “大人,这是太……太子的药,已经检查过……” 那侍从吓得要命,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公孙璃长袖一挥,那药碗竟然直挺挺的从侍从手上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了公孙璃的手中,他放在鼻间轻轻一闻,好看到近乎妖冶的眸子有暗光如刀一般飞快的闪过,声调不咸不淡,“这药太苦了,他喝了也是浪费,倒了吧。” “倒……倒了?”侍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太子每天都会嚎叫好几个时辰,往常都是凭借这碗药扛过去的,要是倒了那岂不是送死? 侍从没有动,公孙璃眉峰微微一挑,侍从如被鬼赶一般急忙接过药碗,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潮湿又昏暗的房间重新恢复了静谧,公孙璃慢吞吞的坐在了床榻边,望着昏睡过去的赝品太子,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安静的去吧,本尊念你有功,会找一个风水好的坟地把你埋了。” …… 随着摄政王一声令下,不出片刻的功夫,刺鼻的药味顺着酒香传到了每个人的鼻间。 接着由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抬着一只梨花木椅子将面色枯槁的太子抬了上来。 晏七七快速的瞟了一眼,随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那太子死气沉沉的脸上眉眼半阖着,蜷缩在椅子上更显瘦弱,不到五寸的椅面他的身子竟然都没占满,这大厅四面开阔迎风拂面,将太子的衣衫吹翻开来,整个人如同柴火一般枯槁。 第401章母子蛊 刚才她还给太子诊治过,光线昏暗中还没觉得太子有多瘦弱。 如今太子被抬到了众人中间,只觉得枯瘦如纸片人,衣服缠裹在一起比木乃伊强不了多少。 晏七七很难想象这是那天在山中遇到危险时极快的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太子!才月余不见,他竟然成了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她指尖发冷,思绪不受控制的想要走上前去看个仔细。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景云时倏地伸手拉住了她,紧紧的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往前移动分毫。 “这样的太子你还喜欢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问这种讨打的问题。 “我不会以貌取人,只是觉得震惊……摄政王的反应太奇怪了……” 反正景云时早已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宴会厅前面被大臣们挤得水泄不通,她和景云时在这里小声的咬耳朵也没人听见。 “不好,景云时,太子有危险!”晏七七说着说着自己先反应过来,摄政王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太子交出来,只怕是太子已经没了用处。 看来摄政王想治好太子的病是假,想以太子人身安全为筹码逼迫要挟皇帝是真。 什么太医馆比试,什么挑选天下最好的大夫进府诊治,不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们都是皇帝和摄政王博弈的棋子! “已经晚了。”景云时只说出了四个字。 “什么意思?”晏七七听着没头没尾的,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根本没抓住。 只是还没有等到景云时出声,只听前边郝连辰笑得极为张狂肆意,“皇兄,本王刚才就是想告诉你,你来晚了,太子病重已经无药可医,本王正想着寿宴过后去给皇兄请罪的,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 他话音刚落,皇后目眦尽裂浑身颤抖,似乎是经受不住这番打击,哀嚎一声后竟然软趴趴的晕倒在地。 周围的人顿时慌作一团,太医跟随而来本来是想紧急时刻照看皇帝的,没想到反而是皇后先倒下了。 而那些向来跟摄政王不对盘的大臣们终于找到了弹劾的理由,叽叽喳喳的吵作一团,整个寿宴顿时变得呱噪无比。 景云时湛亮的双眸微微一眯,放在唇边的茶也只是沾了一下唇就放下了,声调依旧不疾不徐,“中了母子蛊毒的人都这样,看样子这太子怕是活不过后天了。” “什么?”晏七七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晏七七惊讶的不是别的,身为用毒高手的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太子是中了母子蛊。 “这不奇怪,你一看见公孙璃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心思全不在太子身上,没发现也很正常。”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取笑自己。 晏七七也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拿捏住的人,急忙开始反驳,“我那是担心公孙璃给我们使坏,再说了,你医术这么高明,我也在虚心学习。” 大概是这无意中的一句话成功取悦了景云时,破天荒地的他竟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犀利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从面前走过的太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怪我一进太子别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阴冷潮湿的确是蛊虫最舒适的繁衍地……”说着话,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拉住景云时小声的问他,“难道你刚才说放掉半碗血也是幌子?” 景云时垂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还没有算笨到家,放血只是想确认,到底这蛊虫是喝血还是吃肉,如我们所见,血腥味对蛊虫没有半分吸引力,他是被人种了子蛊。” “种子蛊?难怪刚才公孙璃会一路监视我们,这是不是他干的?” 母子蛊的蛊母练出来之后,可以毒弑万物,可以以人做母体,也可以是动物,只要有寄生体都可以炼成,而他们刚才从太子身上发现的都只是子蛊而已。 想要解毒也必须要找到蛊母。 饶是她见多识广,此刻也觉得后脊背冒出一阵阵寒意来。 她对蛊虫研究不多,但是也知道一些,所谓蛊虫分为两类,一类是母体,一类是载体。 通俗简单的说,母体就是繁衍的,一些钻研邪门歪道的人通常会找一些动物来试验,先是饲养蛊虫,然后挑出最凶残的蛊母以人血人肉饲养,久而久之寄生在人体内繁衍,人所有的营养都会被蛊母吸收,直到油尽灯枯才算完。 接着蛊母又会找到新的寄生品,循环往复不死不灭。 这是十分阴毒的法子,晏七七之前只在古书上见过,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见活的了。 “他们的胆子还真大,用太子来做母体,不怕掉脑袋吗?”晏七七觉得这太子活的也太窝囊了,短暂的一生,前期被囚禁,后期又遭到非人的虐待,也太惨了些。 景云时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这太子是假的。” “假的?”晏七七太过震惊,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宴会厅里气氛沉闷,她不顾仪态的脱口而出,却让周围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朝她这个方向扫射而来。景云时想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同样,看见自己儿子如此凄惨的模样晕过去又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哭出声的皇后,以及面色沉沉的北国皇帝锋利如刀的视线齐刷刷的向她看了过来。 “大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丑八怪,胆敢在陛下和王爷面前大声喧哗!”出声呵斥的是摄政王麾下的将军刘畅。 他心知肚明这太子是假的,但此刻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吓得他肝胆俱颤,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忍不住就要对晏七七拔刀相向。 第402章暗涌的情愫 晏七七失控一冲而起不为别的,之前她还说这个病入膏肓的太子看起来不像是真的时候,还遭到了景云时的怒喝驳斥,结果没想到一个时辰还没过去,他反而笃定的说面前的这个人是假的。 这换成谁也想不通吧? 更要命的是此刻刚好跪在不远处的太医令抬起了头,望着两人穿着的服饰,眼中懵懂,“王爷,这两人穿着我太医馆的服饰,可是下官却不认识这两个人。” 完了!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晏七七后悔不迭,她和景云时本来就是借着太医馆的名义易容来的,目的是想确认太子的安全,现在倒好,太子没救出来,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还搭进去了。 刘畅身为摄政王的左膀右臂,向来都十分警惕,听见太医令这么说,手已经按在了刀鞘上,只要晏七七再敢有下一步动作,他一定会让她尸首分家。 一旁的公孙璃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眸中好像有一团化不开的光,双眸失神到有些涣散,一张妖冶的脸上宛如积攒了一层厚厚的乌云,阴沉的模样似乎马上就能电闪雷鸣,下一场瓢泼大雨。 他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那样子看起来反而一点也不着急了。 众目睽睽之下,晏七七突然觉得身侧有一道凌厉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她刚要回过头去看,那视线又陡然消失不见。 即便是这样,她眼角的余光仍然扫到了公孙璃,可是她不敢和他对视,刚才是自己太冲动了,突然冲出头造成如今四面环敌的局面,这么多人,想要来硬的她毫无胜算的可能。 看来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亮明自己的身份。 从皇帝进门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提及太子妃,晏七七早就料到了自己在北国会不受待见,只是没想到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她不由的在心中苦笑,晏帝还真是心狠啊,让她一个弱质女流为他的野心开疆拓土,这下倒好,她的小命大概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那不如大大方方的迎难而上,她决定现在就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来。 她刚有动作,刘畅便快速的将刀拔了出来。 “慢着。”北国皇帝在紧要关头呵斥住了刘畅。 其实皇帝也是有私心的,他没想到今天拼尽了全力来见的人竟然比他还要孱弱,面色灰白一动不动,要不是眉头微蹙,他真要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 刚才晏七七的一声“假的”惊呼,宛如溺水之人在堪堪要被水漫过头顶时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迫切的希望让他的言语之间有罕见的激动,甚至觉得丑陋的晏七七此刻看起来跟仙女没什么两样。 那是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 皇帝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可亲,“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晏七七的手紧紧的握了握,掷地有声,“我说,这椅子上的人是假的太子!”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震得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跟傻了一样。 “胡说八道!我们找到太子的时候他身上文书印鉴一应俱全,你又没见过太子,怎么知道?”刘畅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只要晏七七敢多说一个字他就能让她脑袋搬家。 现在的晏七七骑虎难下,她脑瓜子不算聪明,可也不笨,刘畅心急火燎的样子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既然话题已经挑破,她也不怕了。 北国皇帝在此,就算摄政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此刻造反,她来北国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太子妃,而是想确认太子是否安好,可是这也并不能代表她就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容忍假太子的存在。 “你不要怕,为什么为说他是假的?可有证据?”就算此刻皇帝心急如焚,也知道不能吓着她,只是面色沉静的盯着她,声音轻缓,像是在哄三岁稚童。 一不做二不休,晏七七紧张到黑如点漆的双眸上卷长的睫毛都在轻轻的抖动着,像是在做天人交战,一直等待着答案的郝连政几乎要屏住呼吸了。 宛若是下定了决心,晏七七将手指伸到自己的锁骨处,轻轻一拉,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慢慢的扯了下来。 在不远处一直做壁上观的公孙璃右眼猛地挑了几下,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 随着面具逐渐被拉开,慢慢浮现出了晏七七本来的面貌,修长的天鹅颈上面略显圆润的下巴,下巴上是是红润娇俏如三月桃花的唇瓣,洁白的牙齿侧咬着下唇,轻轻一放由浅粉到红润极为诱人。 翘挺的鼻子上墨色闪亮的剪秋水瞳漆黑摄人,卷翘的睫毛在眼眸底下沉浸出一片暗影,皮肤白若霜雪额头上随着面具被彻底撕开,露出了些许美人尖。 露出全貌的晏七七让宴会厅的一众人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漂亮的女子! 竟然颇有些皇后年轻时的芳华无双。 就连皇帝郝连政都微微一愣,有了片刻失神。 一时间众人脸上精彩纷呈,神色迥异,唯独静静站在摄政王身后的公孙璃嘴角勾了勾,眸中泛寒,露出一丝阴鸷的表情来。 “有刺客,护驾!”刘畅突然大吼一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宴会厅乱成一团,暗卫飞奔而来,刘畅瞅准时机拔出刀剑就准备往晏七七身上招呼。 两人距离不过半米,晏七七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凌厉刀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后面挤挤嚷嚷的全都乱成一团,她不但没有办法后退,反而因为拥挤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刘畅所在的方向斜倒了过去! 第403章七七,别怕 这真是要了命了。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自己往刀尖上捅。 晏七七已经放弃了挣扎,除非她有绝世武功,否则这么短的距离,她根本就躲不过,她认命了,干脆闭上了眼睛,伴随着嘈杂声和寒风一起吹卷到她耳边的似乎还有一两声极为迫切的呼喊,“七七!” 她都能感到语气中的焦急,可惜啊,她都来不及回头了。 感觉到自己离刀尖越来越近,是会被一刀毙命还是会开膛破肚死相难看,也都不知道了…… 只是她闭眼等了很久,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鼻间反而闯进来一阵浅浅淡淡极为好闻的药香。 她不用睁眼就知道是景云时。 难道自己竟没有死? 耳边是“咚咚咚”急切又快速的心跳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不需要依靠任何仪器听到的心跳。 “七七,没事了……”景云时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又护在身后。 和景云时一同出手的还有公孙璃。 在刘畅的刀锋即将要劈到晏七七身上的时候,他看似慵懒,顷刻之间出手快如闪电,直接弹出手腕上的金丝线,精准卷住刘畅的脖子,用力一拉,刘畅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了。 金丝线是用北极寒铁铁芯炼制而成,轻巧又异常锋利,杀人如同砍瓜切菜,金丝线若是系住刘畅的手腕他的手也保不住了,在公孙璃眼中看来,没有手的人和废人毫无分别,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人头离身的那一瞬间,刘畅颈部的血迹喷射了一地,他握在手中的尖刀便再也没了控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撞击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嗡嗡的响声。 一切发生的太快,晏七七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她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耳边却还有熟悉的声音轻轻的传进自己的耳中,轻声安抚着她别怕。 仔细听,景云时的声音是暗哑的,晏七七睁开眼微微昂起头就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急速吞咽的喉结。 闯入她脑子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景云时在担心自己?又或者是害怕他闯出更大的祸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也算得上朋友了,表面上关心一下也说得过去。 危机解除后她马上从景云时身边挪开,整理了一下衣冠,想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逃离生天”的。 一低头发现自己脚底下有一大滩猩红色的血迹,而刚才还生龙活虎大声喊着抓刺客的刘畅双目圆瞪,被人用丝线利落的割断了喉咙。 顺着缠绕在他颈部的丝线望去,晏七七的视线撞进了公孙璃沉沉的目光中。 果然多日不见,他还是那么变态,朝夕之间取人性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随便。 还是公孙璃抽回了自己的视线,就像不认识她一样,垂眸掏出白色丝绢仔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后,嫌弃的一丢,刚好遮住了刘畅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朝摄政王半跪请罪。 “王爷恕罪,今日在您寿宴上见了血,实属无奈,刘将军目无法纪扰乱军心,惊吓到了陛下,在下不得已出手了结了他。”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弑杀朝廷重臣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 更加放肆的是他竟然在第一时间向摄政王请的罪,而不是皇帝。 是不是说明他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郝连辰是大将军,刘畅是他自己手下难得的武将,刘畅虽然平时为人冲动了些,但也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反观公孙璃,今天好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出手狠辣无情,竟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大开杀戒,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做得好。”郝连政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大肆褒奖了他一番,“九弟手下果然各个是奇才。” 郝连政面色枯槁的脸上眸光灼灼,一点都不在意究竟死了几个人,他紧紧的盯着晏七七,嘶哑的声音中露出一抹不自觉的紧张,满室难闻的血腥味也没能阻止他,“这位姑娘,你说他不是太子,那你见过太子?” “陛下,公孙璃目无法纪,不能放纵啊!”站在郝连政一边的大臣哪里肯放过如此能够打压摄政王的天赐良机,死了一个刘畅不嫌多,公孙璃武功高强更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要是能将他下狱那是再好不过的,也不管北国皇帝急迫的心,张嘴就喊。 那高喊之人一呼百应,顷刻间全是要求处死公孙璃的。 晏七七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其实真正说起来他刚才完全不用出手的,到底是因为救了她,才将他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只是公孙璃的态度让自己很奇怪,明明这是除掉自己的好机会,他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 北国皇帝也不像晏帝那般龙威赫赫能够压得住众人,他现在都已经是在阎王殿前滚过好几圈的人,重病缠身说话更是没有分量。 一瞬间好好的寿宴硬生生的变成了两派打嘴仗互不相让的吵架大会。 “叮……咚……”缓慢悠扬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荡荡悠悠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如潺潺清溪涤荡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郝连辰。 他似乎不敢确认,刚才还肆意张狂的脸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循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惊讶不止是他,晏七七也很震惊。 声音是在她身边响起的,抚琴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话格外少的景云时。 音律悠扬,震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渐渐的安静下来,好几十双眼睛都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第404章耍她很好玩吗? “呛!”的一声,琴声突然被人用利剑拦腰砍断,琴弦顿时崩弹的四分五裂,一曲凄然的凤求凰也只留下了几个颤颤悠悠的尾音,连带着颤动的琴弦一起消弭了。 那劈断琴弦的刀此刻离景云时不过三指的距离,他甚至都能感到凌厉的刀锋要划开他的面具了。 此刻的郝连辰哪里还有半分怡然自得的神情,双目赤红像是要喷火,一把将景云时的衣襟扯了过来,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他,“这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不会认错,刚才他弹奏的这把琴正是二十多年前他摔落到城墙废墟的流徽琴,琴尾还有他亲自篆刻的“景”字标记。 旧物重现,旧曲重闻,本来以为深埋在地底的陈年往事随着琴音被翻了出来,郝连辰这才发现那些锥心的旧事根本就没有被深埋,它们只是隐藏在角落里,落了灰,等到被人轻轻一吹,每一个音符都如同烈火焚心一般让他发狂又煎熬。 二十五年了,溃烂的伤口永远不会结痂,只会在角落肆意疯长,等到发现的时候才知道为时已晚,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谁也碰不得。 此刻晕过去的皇后也悠悠转醒,准确的说是被这曲子惊醒的。 此刻的她不顾仪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飞奔到景云时面前,也不管他面目可憎的样子,紧紧的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旁的晏七七都懵了。 她完全在状况外,根本搞不懂景云时在做什么。 还有这琴,明明是在太医馆的院子里的,什么时候景云时还把这琴带过来了? 还有面前的这两个人,皇后娘娘也认识景云时?可是不对啊,景云时现在还没摘下面具,太子长得有这么丑吗? 要不是知道景云时的年纪,她真要以为他跟皇后之间也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了。 皇后只管哭,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更让晏七七跌破眼镜的还在后面,她依稀听见景云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母后。” …… 母后? 接着,景云时当着众人的面,手伸到锁骨处从下往上,慢慢的扯掉了满是刀疤的面具。 在场的人除了晏七七,全部都倒吸一口凉气。 晏七七此刻已经石化,信息量太大,她完全消化不了。 接着,她又听见景云时叫了皇后一声,“母后,儿臣回来了。” 无比清晰。 皇后“嗷”的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了,撕心裂肺的喊,“陛下,澈儿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还不待皇帝说话,摄政王郝连辰就先反应过来了,他大喝一声,“来人啊,将这假冒太子殿下的乱臣贼子给本王乱棍打死!” “太子殿下病重,正在本王府中静养,而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竟然敢欺瞒皇上和皇后,一定要将此等恶人就地格杀!” 皇后却猛地一下站起来,她个头才及郝连辰的肩膀,身体抖得厉害却依旧站的笔直,看着摄政王的眼神带着刺骨的恨意,“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能认得出来!他就是澈儿!” 皇后如同老母鸡护食一般,将景云时紧紧的护在身后,整个人抖擞成一团看着郝连政,“陛下,他就是澈儿,这凤求凰的曲调臣妾只教过他一个人,流徽琴也在他手上,他就是澈儿啊陛下!” 和激动地语无伦次的皇后相比,皇帝郝连政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他示意皇后先安静,目光灼亮的看着摄政王,“九弟,你说皇后面前的是假太子,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呢?” 皇帝到底是皇帝,就算是病入膏肓了,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依旧能分清楚是非,并没有盲目的听信一家之言。 毕竟是病体,他说几句话都要歇一歇,“实不相瞒,朕和澈儿也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样貌变化太大,朕也不能马上区分出来。” 这说的倒是实话,太子从记事起就被送到了大晏国为质子,十多年来被囚禁在深宫之中,以换取北国的长治久安,如果不是北国皇帝病重,只怕还回不来。 最关键的是皇后和摄政王各执一词,摄政王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府中的那个才是真的,一时间真假难辨,事情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好好的一场寿宴搞砸了不说,现在又来一场真假太子的戏码,晏七七如被雷劈过一般,只能呆呆的看着两方各执一词,她的耳边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围绕,嗡嗡嗡的吵得她头晕目眩。 是她太傻,很多时候证据都摆在眼前,只有她傻傻的不愿意去相信。 “景云时是太子。”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在演戏。” “原来在太医馆遇见他不是巧合,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半个多月以来,两人都已经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他还把她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什么给太子治病,什么拔得头筹,都是扯淡! 都是他在演戏! 大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露出真实身份的景云时还真有了几分太子从容不迫的气度,也敢跟摄政王叫板了,他安抚性的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转身看向摄政王,”王爷,您说你府上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太子,可有证据?“ 郝连辰冷冷一笑,视线凉如薄冰,”黄口小儿,还真是会倒打一耙,证据当然有,只是本王为什么要给你看?“ 平常人面对摄政王早就吓得腿软脚软了,景云时却不一样,他竟然还咄咄逼人的质问上了,“那好,王爷不方便回答,那本宫替王爷来答。” “本宫在入境北国的时候被奸人所害掉下山崖,而本应该护本宫周全的护卫公孙璃却知情不报,一直将空无一人的马车送到了城门口。” 第405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站在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公孙璃眉毛微微动了动,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事情的前因后果还真被他说的一字不差。 摄政王也是个聪明人,流徽琴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潜意识里还在抵触而已,况且太子归国那天是他亲自去迎接的,不光是他在场,就连皇后赶到后,也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只是那时候虽然他强行将皇后骗了回去,然后才有后面的赝品太子,但当时情况危急,他也是急中生智,如今想来,只怕一切都在这小子的掌控中。 可以啊,年纪轻轻就和他玩起智谋来了,比他那个不中用的皇帝爹强多了。 只听景云时继续道,“还要我继续说吗摄政王?尔等办事不力,让本太子九死一生,现在王府里又弄一个赝品太子混淆视听,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呐!” 不得不说,严肃起来的景云时竟然颇有东宫之主的风范,说的句句在理。 “当然,更让本太子痛心疾首的是你。“他转头看向摄政王,眸光明亮和他对视,”堂堂一个摄政王,竟然纵容手下谋害东宫太子,王爷,你真的就如此急不可耐?” 这番话实在是说的很巧妙,景云时看似在痛斥郝连辰的不作为,可句句都将他和公孙璃捆绑在一起,属下不作为胡作非为都是他这个上司教唆的,事情揭发后他也难辞其咎。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太子?刚才陛下也说了,父子分离十多载,样貌已然大变……”郝连辰下意识的就挑出了他话里的漏洞。 只是他话音刚落,一个物什就放在了他面前。 是一块如如白雪皑皑一般的羊脂玉,玉面栩栩如生,玉身通透,中间那条龙栩栩如生,似有一飞冲天的架势。 晏七七也看见了,她目光一凝,这块玉佩…… 只听景云时清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这块玉佩是本太子当年被押解到晏国做质子之前,父皇亲自为本宫佩戴上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看向郝连政,“父皇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查验。”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谁都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一个真假太子的好戏来。 皇帝恢复了冷静,一直未曾说话,刚才还言之凿凿的大臣们都乖乖的闭了嘴,静候下文,而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皇后闻言似乎承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郝连政浑浊的眸子陡然一亮,微微偏头,身边的内侍懂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那玉佩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皇帝郝连政的面前。 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立刻判断这玉佩是真的。 郝连政看向摄政王,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来,“九弟,看来朕的确是有上天庇佑,太子九死一生竟然好端端的站在朕的面前,想来九弟也为朕感到高兴吧?” 当年雕琢这块玉佩的能工巧匠在最紧要关头多划出了一笔,那青玉龙佩上的第二十二块鳞片上就多了一道非常细微的划痕。 又因为衔接的恰到好处,郝连政并没有责怪工匠,而是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为依据,表示这点瑕疵是可以接受的,太子是天选之子,富贵无双的命格玉缺失了一点刚好可以相抵,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 当年的工匠雕刻完这最后一件举世无双的瑰宝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这件不算秘密的秘密也就只有郝连政一人知晓。 恐怕这其中的关窍就连太子本人都没有发觉。 几欲晕阙的皇后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婢女搀扶着,她全然不顾已然被泪痕晕染的妆容,颤抖着的手想要上前,又像是害怕这都是梦境一般,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只能望着景云时默默流泪。 “青玉双龙佩,是本太子七岁生日之时,父皇请了天下最有名的能工巧匠为本宫打造的玉佩,当时父皇就叮嘱过本宫,无论发生何事,玉在人在,王爷,本宫想请你问问府上的那位,他有吗?” 世间万事都是如此,没到最后一刻还真不知道老天爷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摄政王郝连辰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当初公孙璃向他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灵机一动顺水推舟的想到这样一条妙计。 本来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早已被人设计在局内,更没想到当初这个太子竟然命这么大,还拿出了他们没有的信物来佐证自己的身份!现在想要安全脱身已经不可能了。 太子归来,无异于是给气数将尽的北国皇室鼓舞了士气,那些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的老匹夫更是蹬鼻子上脸就想杀自己而后快。 现在的局势对他更是不利,就连这个毫无用处的太子都敢挖一个大坑等着他跳。 之前他好死不死的又对郝连政保证过,说太子在自己府中静养,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真太子就好端端的站在众人面前,联想他之前说过的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即便是这些年他早已不将郝连政放在眼底了,但是和平继位和起兵造反弑兄夺位比起来,也是要照顾到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是以他行事还算比较谨慎,一直以来他手握重兵无数次言语相激挑衅,却硬是让皇帝抓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把柄。 如今真假太子的事情一出,怎么说都是他的错,郝连辰头一次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眉头微蹙间,他的视线和公孙璃的目光触碰在一起,公孙璃很快就反应过来,朝他微微点头,噗通一声朝北国皇帝的面前直接跪下,“陛下恕罪,是在下渎职疏忽,以为那日地龙过后从山崖底救起来的人是太子……” 这话说的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第406章简直侮辱人的智商 但是偏偏公孙璃巧舌如簧,“当时情况危机,此人身上有太子随身携带的印鉴和文书,加上他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属下才想着先将他安置下来,随后瞒着摄政王太子掉落悬崖一事,只说他染了重疾,需要医治,这才有了王爷张贴布告遍寻天下名医的举动……” 公孙璃这番强词夺理的话简直侮辱人的智商,连晏七七都能听出错漏百出来,想必北国皇帝心中一样清楚。 她抬眼看了一下北国皇帝的脸色,竟然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晏七七暗自在心中咋舌,不愧是一国之君,不愧是皇室中人,儿子和老子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在一旁站着的大臣各个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都在听公孙璃扯淡。 而公孙璃不负所望,将所有的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摄政王在这件事情中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 摄政王陷害太子以假乱真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可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摄政王不光是“被人蒙蔽”的好人,同时为了让身染重病的太子康复,他还做了一件广招天下名医的大事!上哪去找如此为皇室着想的”忠臣“啊! 只要懂得变通,一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成了两个相反的极端。 再说了如果摄政王一倒,他身边的党羽便不值得一提,说不定从此树倒猢狲散,势力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陛下一网打尽,唇亡齿寒,那些往日同摄政王走的近的,陛下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要是找个背锅侠将这件事情一手揽住,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王爷还是王爷,公孙璃就算是进了牢房里,假以时日王爷也会将他捞出来。 权衡利弊,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高手过招,转瞬就能分出胜负。 郝连政虽然病入膏肓了,人却一点都不傻,话锋一转,像是真的相信了公孙璃的话,“朕记得你,当初还是九弟举荐的你,说你武功高强办事稳妥,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可知罪?” 这话乍然一听觉得无可厚非,可要是仔细揣摩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了。 郝连政看似无意的将两人说成了是一伙的,同时也在向拥护自己的大臣说着潜台词,“两人串通好的,他早就知道。” 公孙璃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急忙跪下,“是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以退为进,他在跪下去的一瞬间,快速的朝郝连辰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这一次他将罪责全部揽下来,王爷也别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 “哼,差点害得太子和陛下骨肉分离,五马分尸都难消其罪!” 因为景云时自亮身份,所以晏七七所在的那一桌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景云时从袖口掏出玉佩的时候她也看的一清二楚。 此刻公孙璃一认罪,寂静的大厅又变得闹哄哄的。 一方主张即刻杀死公孙璃,另外一方又劝说先押入大牢后再严刑拷打,让他供出同党,一时间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 而晏七七自从看见那玉佩之后,便将所有的杂音全部排除在外,双耳如同被安装了消音器,隔绝了一切烦扰,喉咙发干,眼睛涨涨的,手脚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窖。 青玉双龙配并不是字面上所说的两条龙形玉佩,之所以称之为双,寓意为“好事成双”一龙一凤,这个玉佩,上面的龙鳞她不会认错,正是第一次她在成国公府门口救了云羡之后从他身上顺走的那块! 现在她要是还想不通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就算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兜兜转转,那玉佩在景云时手中,也就是说,景云时就是郝连澈,郝连澈也就是云羡,他一个人竟然用了三个名字,将她耍的团团转! 谁能想到北国真正的皇太子竟然隐姓埋名以云丞相病娇体弱公子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 云羡没死,都是假的,病死是假的,云府办的葬礼更是假的! 晏七七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依稀记得刚才景云时还没亮身份时,好像在自己的天池穴轻轻按了一下! 什么病娇公子,什么活不过三年,什么下辈子再见,通通都是骗人的!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把自己当猴耍,瞒了自己这么久,就连如此紧要关头他还不忘记点了自己的穴道。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否则晏七七此刻真想一刀捅死他! 虽然不能动,晏七七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趁着皇帝验证玉佩的功夫,他竟然还有时间做小动作,他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 “景云时,你到底是谁?”晏七七喃喃自语,神色茫然,周围的喧嚣之声都被自己的双耳屏蔽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全部充到了脑门上,指尖发冷,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呼吸困难,原来亲眼所见的都不一定是实情,枉她自诩为聪慧,没想到最傻的竟然是自己。 前尘往事如倒带电影一般在她脑中不停的闪现。 ”七七,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你要保护我。“ ”烤鱼?我不会啊,一万两银子,不能再多了,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要让我吃饱。” “你是第一个听我弹奏的女子。” …… 他以云羡,景云时,北国太子的身份说过的话在晏七七脑中交叉重叠,她眼眶发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泪水逼了回去。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个比一个扎心,一个比一个彰显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第407章今夜就先委屈你一晚 只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就连这个质问,景云时都没有给自己机会,他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以北国皇太子的身份。 可惜就连这个质问如今都没办法问出口了,晏七七发现他早就有所防备的点了自己的哑穴,嘈杂声四起,他却掐断了她的话头。 多么讽刺啊! 晏七七的手被景云时紧紧的握住,她几乎是被他扯着越过拥挤的人群,被拖到了北国皇帝的面前,“父皇,她就是儿臣的太子妃。” 在场文武百官人尽皆知晏七七是晏国皇帝下旨赐予的和亲公主,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安插在北国皇室的“内奸”。 让郝连政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貌似十分看重这个女子,竟然在大庭广众文武百官面前也承认了她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乃是正妃位,如此一来,那郝连政想要重新为她寻觅一门亲事的愿望就落空了。 不过郝连政到底是九五之尊,他并没有因为儿子的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面上和风霁月的夸赞了一番晏七七,“原来你就是晏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晏天霁的么女,果然虎父无犬女,你今天表现的很好。”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在说到‘晏天霁’这三个字的时候,郝连政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了摄政王所在的位置。 只是郝连政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对郝连政的视线无动于衷。 好好的一场寿宴,以见血的方式告终,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回合皇帝完胜。 作为东道主的摄政王左膀右臂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往日里风光无限的摄政王元气大伤,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而本来看着回光返照的郝连政因为太子平安归来心情大好,脉象也趋于平稳,众位太医都觉得难以置信。 郝连政更是连续半年多来头一回睡了一个安稳觉。 相对于北国皇帝这边欢天喜地的样子,北国太子的寝宫摘星殿都显得有些鸡飞狗跳了。 晏七七是被景云时点了穴道又封了哑穴,浑身动弹不得宛如一具木乃伊被一抬红轿子抬到了摘星殿门口才停下。 虽然她动弹不得,但是耳朵还能听,眼睛也能看,轿子刚落地,就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 她没有听见回答,突然眼前一亮,景云时已经掀开了轿帘子钻了进来。 躬身、弯腰、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早已练过千百回。 晏七七头发都要气炸了,牙龈暗咬此刻要是能动她一定会将他撕碎! 景云时却不管不顾,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解释,将她抱在怀中,步履不停往大殿走去。 她被迫靠在景云时的肩窝里,视线微扬就能看见巍峨的宫殿上写了三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摘星殿。 一看见这个,晏七七怒火中烧喉咙里呼呼了好几声,却怎么也喊不出一个字,让她憋屈的要命! 摘星楼,摘星殿,原来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 将外侍和内侍悉数屏退之后,等大殿的门彻底关好了,景云时才将晏七七放到了寝宫中的大床上。 寒冬夜晚,摘星殿里有地龙,床榻上是大红刺眼的锦云被,寝殿内红烛高照,红纱飞扬,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颜色。 侍奉的宫娥太监们早就已经跑得不见踪迹了,殿内安静的连一根针的动静都能听见,能有彼此的呼吸相闻。 今天白天两人为了易容方便,头发都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此刻露出真容,发髻也早已被打乱,景云时弯腰放下她的时候,两人的发丝不经意的就缠绕到了一起。 腰间那温热的触感陡然消失,接着晏七七自己就躺在了大红色的云锦被中间,发丝散乱,因为生气微红的眼眶和嫩白的脸颊在跃跃的红烛光中竟然能看出几分妩媚来。 景云时的身子也虚压在她身上,姿势很是暧昧,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对上晏七七防备的秋水眸子眼中似有笑意,且耐心十足的解释,“别怕,我先把头发解开。” 他已经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景云时爆出真实身份以后身上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这份不太明显的气势配上他时常冷峻的面容,更带有一种侵略性的压迫感。 他俯身压下来的时候,晏七七甚至能够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显得逼庂,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当他耐心做着一件事情的时候,低垂的眼睑又会收敛住大半的光芒,给人一种他是好人没有攻击力的错觉。 晏七七当初就是被他这样人畜无害的面容给骗了,以至于现在追悔莫及! 时间过得很慢,他解开发丝的速度更慢。 轻缓的呼吸时不时的吹到她脸上,像是要和她的呼吸缠绕在一处,如此僻静的环境里他竟然还没有解开自己的穴道,晏七七对他的愤恨又在心底狠狠的给他记了一笔。 等到榻前不远的红烛都燃烧了一大半,晏七七的眼睛都要瞪木了,景云时才慢悠悠的将发丝解开,拨弄着她的发丝,“ ‘青丝相缠绕,恩爱两不疑’ 七七,这真是个好兆头。”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拽文作诗,真是个骚包变态! 恩爱你妹,晏七七现在只想暴打他一顿。 像是才发现她动弹不得,景云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向晏七七,“七七,等下我会解开你的穴道,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这人真是无耻之极! 第408章是怕我疼吗?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话说得好像是她无理取闹的一样。 不能动弹的晏七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紧接着景云时微微靠近了他一些又道,“你要是还不冷静,那只能先委屈你一晚了……” 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两人相隔不过五指的距离,他说的每一个字晏七七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要先委屈自己一晚? 怎么委屈?难道是要做不可描述的事?! 也不怪她多想,她是和亲公主,两个人在名义上已是夫妻,只是没行夫妻之实而已,可要是景云时真的兽性大发要在今天强办了她,那她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景云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透过景云时湛亮清澈的双眸,晏七七能清晰的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眼中似有一团簇拥的小火苗,烧得她心烦意乱。 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红色,这分明就是喜房的摆设! 看着她的眼睛由懵懂、无惧、再到惊恐,不过是转瞬之间,景云时嘴角微勾,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于是声音又放轻柔了些,“七七,现在说一句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好吗?” 晏七七慌忙不迭的点头。 景云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很好,如果我解开你的穴道,想问什么你就尽管问,但是不能生气好不好?” 如果晏七七仔细听,她会听见景云时语气中的宠溺和关心,可惜她现在满脑子都塞满了“洞房”二字,都快要不能独立思考了,根本就不会去认真听。 景云时话音刚落,晏七七又急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电光火石之间,景云时伸出手极快的在她肩胛骨点了两次,晏七七立马感觉到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她哎呀一声,发现自己既能说话也能动弹了。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饿虎扑食一般的朝景云时扑过去,顿时毫无防备的景云时被他推了个人仰马翻。 “王八蛋,去死吧!”她从未觉得有这么生气过,肝火旺到已经快要把自己点着了,之前自己还遗憾在现代学过格斗擒拿术没有用武之地,人哪,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死,瞧瞧,今天她就能用上了。 别看她现在个子小,但是胜在灵活,四肢细软如藤蔓,顷刻间就将景云时缠的死死的。 景云时也没料到她气性这么大,突然发难说翻脸就翻脸,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竟然一时落了下风。 好端端的,姿势变成了女上男下,四肢被钳制住,还真让她跟裹粽子似得缠成了一团动弹不得。 如果景云时依靠蛮劲的确是可以挣脱,但是他害怕伤了七七,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这也给了晏七七一个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打的赢他…… 晏七七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人,景云时今天作了大死,处处碰到了她的炸点,找不到现成的绳子没有关系,她一眼就瞧见了床幔上的麦穗,二话不说直接扯下,一头拉着一头用力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将景云时的双手扳在背后捆了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却也十分耗费体力,晏七七胸口剧烈起伏,加上地龙炙烤,脸颊和后背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累得气喘如牛的她根本就没发现景云时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晏七七气得咬牙启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点我穴道是吧?威胁我是吧?景云时,不对,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景云时?还是云羡?又或者应该叫你郝连澈?小样,在姐面前还敢有好几副面孔呢?” 晏七七气极反笑,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连云羡死而复生都没能让她有半刻的惊喜,满脑子就是要跟他好好的算总账! 景云时不光被捆得严严实实,嘴也被堵住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像受了欺负的小羊羔。 要是以前,他这副样子还能让晏七七大发善心心疼一下,可是从现在开始不管用了,什么无辜的表情,什么活不过三年,都是骗鬼的! 欺负她欺负的很过瘾是吧? 晏七七望着动弹不得的景云时,胸中那股郁气才算稍稍倾泻出去了一点点。 她从容不迫的从宽大的袖笼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慢慢的打开。 长短不一,粗细不尽相同的银针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阵阵寒光,晏七七毫不犹豫的拿出最粗的拿一根,慢慢的在景云时面前晃了晃,学着他刚才的语调,“你要是乖乖的,我等下就放了你,你要是不乖,我手里的银针可不认人。” 像是怕他不信,晏七七又恶狠狠的加了一句,“我的医术你是见识过的,可能比不上你,但也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景云时安静的有些不正常,让她气愤的是就算是被捆住这么狼狈了,他竟然还能姿态优雅的躺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一刻不离的看着她,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一来一去,晏七七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饶是她凶狠又无理取闹,景云时都没有觉得奇怪,甚至让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生出了无限的挫败感,好像刚才要冲破头顶的气突然消弭了些,她竟然又开始在心底自我怀疑,甚至还在为他找借口,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不问了?是怕我疼吗?” 低沉淡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晏七七一听又炸了,“胡说,我恨不得扎死……” 等等! 她发现不对了。 刚才自己明明是堵住了景云时的嘴了的,什么时候他又能开口说话了? 第409章不用这么粗暴 再一看晏七七直接傻眼了,只见她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成的死结如同竹签串着的豆腐,当着她的面,景云时微微一抖,只见那帘绳竟然断成了好几截! 他姿态悠然的起身,扯了扯并不褶皱的衣裳,回眸望着她,轻轻一笑。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隐约带着些邪气。 晏七七心中一震,是啊,他再也不是当初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云羡了,他是武功高强,拈花即可取人性命的武功高手,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都不可能束缚住他。 这条绳子对他来说更不值一提。 倏地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晏七七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又重新倒在了云锦被中,景云时双膝分开,虚压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其中。 景云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周身气温急剧升高,他的语调温柔似水,看着她像是看着绝世珍宝,“七七,不用这么粗暴,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晏七七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中有着他目前听不懂的沉重,“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用云羡这个假身份的时候,是用什么心态和我相处的?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说实话。” 她想知道景云时到底是用看傻子的眼神耍得她团团转觉得很有成就感,还是只是把她当成无聊的消遣了? 景云时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笃定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慌乱,措辞都来不及准备,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让我觉得很有趣……” 有趣?只是有趣?! 哈哈,这个解释真是太贴切了。 心理学上说过,一个人如果在说谎,他的视线是不敢跟你对视的,原来晏七七不信,现在亲身体验过后她信了。 他说,你让我觉得很有趣。 有趣吗?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有目的性吗? 渐渐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成国公府郡主的?” 景云时照实说了,“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你了。” 晏七七点点头,“所以,一直到晏帝赐婚,你都知道?” “是,可是七七,我是了解你才同意的,我……觉得你还不错……“ 听着他拙劣的解释,晏七七仿佛觉得自己吞下了百只苍蝇一样恶心。 他说她还不错?是将她当成了一件可以相比的货品吗?挑挑选选,就算不满意,也总比没有强?况且她身后还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所以勉为其难的挑选了她? 传闻云羡不近女色,她姿色算不得天香国色,云羡却一直对她很好,百般纵容,原来她不会去细想,可如今他身世已经揭开,他在晏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能入他眼的,必定是可以助他大业可成的。 晏七七不会傻到认为是自己的美貌吸引了他,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利用了。 如果她不是成国公府的独女,不是圣上亲封的安和郡主,不是他以为可以帮助他实现目的的人,他那么高冷的贵公子会看她一眼吗? 根本不会! 他可以长袖善舞到让沁贵妃为他所用,自然收服她更是不在话下。 她第一次为他说话的时候,得罪了别人误闯了别苑,要不是她懂五行八卦阵,早就被困死在里头了。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蒙在鼓里的只有她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傻子而已! 枉她自诩自己活了两世,被人利用完都不知道!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她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自己竟然还恬不知耻的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真是讽刺。 他连骗一下自己都不肯。 晏七七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景云时,胸中那堆积到快要爆炸的郁气如同被人放了气,盯着景云时的双眼不住的冷笑,笑声越来越大。 笑到自己捂着肚子,笑到自己流眼泪而不自知。 是她自己太傻太天真,以为能真心换真心,没想到啊,人家从始至终对自己只有利用。 真是可悲。 她还在这里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有那么一瞬间,景云时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的慌了一慌,此刻晏七七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之前按照他所了解的晏七七,虽然她比一般人特立独行了些,但还是很好哄的,所以这一次所有的计划都是他一个人谋划的,除了必要的接应人员以外,晏七七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 喜欢她吗? 他从小到大孤独惯了,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可晏七七却不同,她能轻而易举的调动自己的心绪,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一次次崩溃,但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他只能说一个相对来说保守的答案。 可是七七好像有些不开心。 在景云时的意识里,他觉得自己能承担的就自己承担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孑然一身,好不容易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七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景云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悄然从自己指尖溜走,他心绪慌乱,想要一把抓住。 他上前一步想要扶晏七七起来,没想到晏七七却满眼愤恨的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明明很快她就垂下了眼睑,偏偏景云时能够清晰的看清她眼中能冻到骨子里的冷漠。 接着,晏七七一把打掉他攀附在她肩膀上的手,冷若冰霜的开口,”太子殿下,我累了想休息。” 第410章入洞房可以慢慢来 景云时见她不再闹腾,心中也舒缓了一口气,他知道晏七七个性刚烈,嫉恶如仇最痛恨骗她的人,正想着慢慢哄她,自己受点伤也没关系。 好在晏七七比他想象的更懂事,突然就不闹了,宛如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他也没有怀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今天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耗费了她大量精力,又见她跟没事人一样,以为今天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丝毫没有发现她的话中带着冷淡和疏离。 “今天你就睡在这……”景云时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晏七七打断,“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呆会儿。” 景云时本来就没想过现在要入洞房。 他以为晏七七是在害羞。 她既然是和亲公主,又是他未来的太子妃,该有的礼节也一个都不能少,没有大婚庆典,没有掀盖头,也没有合卺酒,也没有大赦天下就入洞房对她不公平,他想慢慢来。 “摘星殿的书房有卧榻,我睡在那里就可以,申时后内侍宫女会过来,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同她们说。”景云时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声调温柔,巨细靡遗的同他说着细节。 只是晏七七半阖着双眸,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她就这么蜷缩在宽大的床榻边缘,双臂环抱头贴在膝盖上,从景云时的视线看过去,有种孑孑的凄凉,他想,可能是她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等那些事情都处理妥帖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陪她,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 摘星殿的门缓缓被合上,晏七七憋在眼眶的泪水也随着慢慢关闭的门缓缓流淌了下来,滴落在大红的云锦被上晕染开来…… 这一夜,摘星殿里的烛光亮了一夜,晏七七在榻上坐了一夜,烛光跳跃,透过迷蒙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和那一直燃烧的蜡烛好相似。 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拿她当回事,这么亮堂的夜晚,又不是一只蜡烛的功劳,烧完了被人悄无声息的替换掉也无人知晓。 惨就惨在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 进了皇宫,摘星殿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视下。 重病缠身的皇帝郝连政睡了个好觉,精神气养足了,醒的也很早,雄鸡鸣叫,天刚刚破晓,就有内侍鱼贯而入伺候他洗漱,接着将一些重要的公文放到玉案前供陛下裁决。 跟着一起起床的皇后景佳人也将一碗银耳粥吹温了,轻轻的舀了一勺往郝连政的嘴边送去。 见皇帝食欲很好,景佳人又喂了一勺,只是这次皇帝放下了奏章,瘦削的手轻轻捏住景佳人的手腕,示意她先放下。 一般这时候皇后知道陛下是有话对自己说。 她挥挥手屏退了侍从,又朝陛下身边靠近了些,“陛下,您的身子才稍梢有些好转,切不可过度劳累。” 郝连政扯出一抹笑意,轻轻拍打着她的手心,“皇后,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只怕是撑不过来年了……” 人在谈论生死的时候往往会推己及人。 皇帝重病缠身的几年,皇后一直贴身照顾,自然比别人更要感同身受些,两个从少年时期就相濡以沫的人,即便感情淡薄了,依旧是亲近的枕边人。 今天倏地听他谈及将来,景佳人只觉得自己鼻尖发酸,眼眶隐隐发胀。 她稍微偏过头,让盈盈欲坠的眼泪滴到一边,轻轻擦拭干净眼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劝慰郝连政,“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澈儿回来,北国有望,臣妾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同陛下一起去了。” 景佳人这一辈子除了未嫁的那几年,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她每天都强颜欢笑,世人只道她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娘娘,却都忘记了她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她有心她能感觉的到。 与其说郝连政爱她,倒不如说他是迫切的需要在万千臣民的面前树立自己情深的形象,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面具戴久了就有可能永远都摘不下来了。 演戏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演得夫妻情深,演得他好像舍不得自己离开后她一个人孤独终老。 可是景佳人在某天夜里无意中亲眼看见他将一个宫女压在玉案上颠鸾倒凤不知道天地为何物,那时他脸上露出的那副狰狞又享受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只是第二天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宫女了。 再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除了皇后身边几个贴身侍奉的宫婢之外,宫中的侍女经常会无故消失几个,然后又会有新的美貌宫女顶上,一切都进行得悄然无息,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两人的夫妻生活便是例行公事了,几个月一次,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说,如同左手摸右手,就连呼吸都十分平稳,做完后郝连政就呼呼大睡,完全不顾忌她的感受。 人前,他们还是恩爱两不疑的皇帝和皇后,人后,两人却可以一整天都相顾无言,名存实亡。 演戏演得久了,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后就会分不清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景佳人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搅拌着银耳粥,“陛下可有为澈儿打算过?澈儿从晏国回来有几天了,晏国那边还赐了婚,不可能没有下一步动作,再者宫里已经好久没有喜事了,正好借着澈儿的婚事热闹热闹。” 景佳人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儿子已经回来了,大婚之日尽早提上日程,晏国如今比北国强大,要是真让晏帝拿到了这个由头,北国又会受到无妄之灾。 第411章纳妃 郝连政一直半垂着眼帘,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还是能从声音里能听出来他精神有些疲乏,“朕是在想,澈儿年轻正是为北国皇室开枝散叶的好时候,倒不如让司礼监将王公大臣家中尚未婚配的女子都列个名册,正好一起纳入宫中。” 景佳人万万没想到郝连政会来这么一招,她惊讶的说不出来话了。 见她一脸茫然,郝连政眯着眸看着她,“皇后不说话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她能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身为人母,不求儿子坐拥江山无数,只求他平安喜乐,自然选妃也要澈儿同意才行。 可是她刚才听皇帝的意思,怎么像是另有打算的样子? 她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澈儿喜欢就行。” 没想到郝连政接下来的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只听他道,“你没有主意,刚才朕想了想,眼下就有个现成的人选,朕记得惊鸿那丫头一直很喜欢澈儿,才一丁点大的时候就爱围着澈儿打转, 算起来两人青梅竹马应该很合适……” “咣当……”一声,是粥碗打翻的声音。 “怎么了皇后?一说她你这么紧张?”郝连政像是不明白一般,双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景佳人,明明他双眼浑浊不堪,景佳人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讥讽。 她的心更慌了。 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的将撒出来的粥水擦干净,麻利的收拾好了残渣,又放上新的粥碗,再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有了短暂的空隙,景佳人已经敛回了神色,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臣妾不敢欺瞒陛下,摄政王他诡计多端,惊鸿是他的义女,让澈儿纳她为妃,岂不是养虎为患?” 郝连政一直泛着幽幽冷光的眸子听到她这么说,神色才算变得好看了些,他薄唇微弯轻嗤道,“女大不中留,朕可是听说了,摄政王已经关了她好几天,那日寿宴上的确也没见到她,此刻正是离间他们父女关系的好时机,朕不想放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景佳人总觉得郝连政这次醒过来之后行事风格大胆了许多,往日都是郝连辰来挑衅他,现在倒好,好不容易让郝连辰的元气大伤了些,他竟然又想主动去招惹。 景佳人也知道自己一向都劝不动他,“可是陛下,您还没有问过澈儿的意见,这……” 郝连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又如何,将来北国这片江山都是他的,朕是他的父皇,这点小事还做不了主了?” 郝连政是个行动派,用完早膳后便坐上了轿撵去了前殿上朝,北国太子归国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为了表示慎重,朝殿门口的金钟轰鸣,一声不差的响了十二下。 这是北国的最高礼仪,来庆贺太子归国。 文武百官顶戴花翎穿戴整齐的站在两边,三呼万岁,再三呼千岁。 朝拜结束,太子借故离开,朝堂之事目前仍有皇帝主持,郝连政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向坐在自己右手下方的摄政王几眼后又看向大殿中间,声音苍白无力,断断续续的,“太子归来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诸位爱卿都知道澈儿此番回来,还带来了一位和亲太子妃。” “太子东宫妃位空置已久,但我北国皇室人员凋敝,正妃之位有了,两个侧妃之位还空着,朕想问问列为爱卿家族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愿意入宫的?” 大概这些人也没想到陛下会来这么一出,当即原本就鸦雀无声的大殿更是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能在朝堂上站着的谁都不傻,名册陛下那里早就有了,此刻突然单拎出来,自然是想找话头,此刻要是谁不知好歹擅自接话,那才是傻到无药可救。 而刚才陛下那好几眼一直瞟着摄政王,再一想摄政王有个义女,朝臣顿时就明白他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见陛下淡淡的声音传来,只不过话头是朝摄政王说的,“九弟,惊鸿那丫头朕觉得可以做朕的儿媳,你觉得呢?” 郝连辰太熟悉自己这个哥哥的性子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今天这个状况也着实有意思。 举国上下都知道他这个摄政王存的是什么心思,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野心,今天郝连政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想让惊鸿做他的儿媳,怎么,是想着等他到时佣兵自立杀入皇宫的时候自己能饶了他儿子一条狗命吗? 郝连辰慢悠悠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视线大咧咧的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嘴角微撇,“本王多谢陛下抬爱,不过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本王只有惊鸿这一个义女,还想让她在本王身边多留几年。” 他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哗然之声,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摄政王竟然张狂至此! “大胆郝连辰,竟然敢抗旨!” “陛下,这郝连辰目无王法,一次次挑衅陛下,简直目无君上万死难辞其咎……” 大概是太子回来了,有了底气,这些老东西说话都比平日大声。 被众人围攻的郝连辰丝毫不惧,眼神凌冽的看着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心中冷笑,真是不得了了,往日里的缩头乌龟说他们是墙头草都算抬举他们了,一双双跪舔的嘴脸实在是恶心至极。 他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实在是厌烦了他们鼓噪又恶心的马屁声,吵得他头疼。 “咻……”的一声,郝连辰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刚才蹦跶的最欢的大臣,削铁如泥的刀锋堪堪离他的鼻子不到两指的距离。 第412章养精蓄锐 “郭御史,看来你对本王不满已久了,刚好今日陛下和列为大臣都在,你把你对本王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少说一件,本王就往你脸上划一刀!” 一大群人叽叽喳喳的,他就找那个蹦跶的最厉害的人开刀,杀一儆百。 这当然不是威胁,郝连辰一向说到做到。 郭御史人长得矮矮胖胖的,刚才仗着人多势众他又一向喜欢出风头,所以叫嚷的声音最大,本来他是躲在人群后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摄政王郝连辰的剑锋突然对准了自己,他都能够感觉到凌冽的剑锋划破了空气直直的朝自己的脸颊逼过来。 吓得他腿差点一软跪倒在地。 好在他忍住了。 郭御史脸颊边的肥肉激动的直打颤,警惕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刀锋,吓得双下巴都露出来了,“你,你,大殿之上敢佩戴刀剑不说,还敢草菅人命,岂,岂有此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还是仗着人多的情况下紧急想出来的对策,没想到刚说完就遭到了郝连辰无情的讥笑。 郝连辰收回自己的刀,轻轻摩挲了一下,还不等郭御史一口气喘匀,又刺向他,“佩戴刀剑?本王在殿前行走了数十年,这青冥剑是先帝亲赐,让本王专门斩像郭御史你这样昏庸无能的鼠辈。” “你,你……”郭御史平常对郝连辰能躲就躲,但是今天好不容易想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没想到却被奚落的一无是处,他一张肥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是本王和皇兄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多什么嘴?有那功夫好好管管你那不学无术的草包儿子,别到时候暴尸街头没人收拾。” 朝中无人不知郭御史只有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儿子,从小溺爱非常,加上家里有个老祖宗护着更是心疼,平常郭御史都打不得也说不得,越发将这儿子养的无法无天。 小小年纪身上竟然背了好几条人命案,这些都是郭御史私下花了重金摆平的,没想到今日却被摄政王旧事重提了。 郭御史后脊背刷的一下就冒出了一层冷汗,眼神躲闪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皇帝像是才反应过来,又刻意的咳嗽了好几声出来打圆场,“好了九弟,朕只是在和你打商量,不要吓着郭御史。” 皇帝像是已经习惯了郝连辰没大没小,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算是过去了。 郭御史对陛下感恩戴德,郝连辰还不等内侍太监喊完最后一个字,起身就走,跋扈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从白玉石阶下去,早已有马车在恭候,郝连辰二话不说直接牵过护卫的马飞奔出城。 马蹄飞踏在石板路上声音响亮,一旁下朝的大臣们躲闪不及差点被马匹甩飞,一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皇帝郝连政被内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刚靠在大殿门口的白玉长廊上站定,就看见了这一幕。 内侍到底还是个心气儿高的,看着那副模样忍不住多嘴了,“陛下,恕奴才多嘴,这王爷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您瞧瞧,真把皇宫当自个儿家了,大臣们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 内侍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其实不光是这些大臣们,就连陛下都时常被欺负,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低人一等的奴才了。 像是没听见内侍的牢骚,又像是听见了,郝连政的嘴角勾了勾,收回视线示意内侍过来继续搀着,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呢,走吧,扶着朕去太医馆看看澈儿去。” 景云时已经用回了郝连澈的名字,身为太子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可以继续做他喜欢做的事情,朝堂的事可以暂时不用管。 当然皇帝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郝连澈在回来的当日为他施了几针,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再也不咳嗽了,一针下去比那些庸医强百倍。 或许是心理作用,人在鬼门关打了几个照面后,表面上看似将生死看淡了,可一旦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出现,又会比任何人都渴望新生。 太子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份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诉说,脾气也变好了许多,就连摄政王在大殿上对自己不敬,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由于皇帝病重,太医馆将大本营迁到了离皇帝寝宫的偏殿里,以便随叫随到。 郝连政到太医馆的时候,在外头煎药的太医见到了就要行礼,被他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并且让他们一切如常不要多礼。 敞开的院子里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偏殿的一处书桌边郝连澈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就连皇帝站在他身边都没发现。 晏帝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宣纸上面都是整齐划一的小楷字,可惜他一个也不认识。 “太子在写什么呢?” 郝连澈闻声抬头,这才发现父皇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他急忙放下笔要跪下见礼,却被郝连政扶住,“朕就是来看看你,你我父子之间不必拘礼。” 他像是对郝连澈抄的东西很感兴趣,又问了一遍,“这些都是什么?” 郝连澈转身将书桌上厚厚的一沓宣纸都拿出来放到他面前道,”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在晏国时所学的医术精髓,有些是对父皇的病情有帮助的,儿臣就先誊抄了下来,儿臣虽然身在晏国多年,说来惭愧,身为北国太子,对晏国的风土人情的了解远胜于北国……” 第413章彼此都先冷静一下 看着他面露愧疚之色,郝连政轻轻的拍了拍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郝连澈的肩膀,眼中都是欣慰,”你不必介怀,想我北国地大物博却一直仰晏国鼻息,就是因为没有人对他们的生活习性观察的细致入微,这十多年的禁锢虽然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却又让你学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人生就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迎接你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唯有坦然受之,是好是坏,假以时日才能真正见分晓。 “对了父皇,这几日身体感觉如何?儿臣正在调配另外一种药,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炼制成。”郝连政并不知道他其实一直用了云家公子的身份,加上探子来报的消息全部都是云羡事先已经安排好的情报,到现在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 现在即便他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告诉郝连政自己在晏国的基业。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面对郝连政这个亲生父亲的时候,他的内心甚至是抗拒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君与臣之间的样子。 大概郝连政也感觉到了儿子对自己的疏离,他以为是郝连澈在怪自己当初将年幼的他送去晏国做质子的事情,加上现在的确不是旧事重提的好时机,于是他自认为聪明的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太医馆的偏院里有专门供人休息的地方,凛冬时节就算是艳阳高照也有一股挡不住的寒气,更不要说重病缠身的郝连政了,他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于是才开口说起了正事,“朕今日来,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郝连政很聪明,他知道现在任何事情都不宜激进,虽然自己是九五之尊,可澈儿毕竟从小就离开了他,这几日接触下来,他总感觉澈儿对自己太过生疏,都说父子连心,他看澈儿却如同搁着一层迷雾,始终摸不透,尤其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稍微处理不当结果就会适得其反。 郝连澈连日来一直在忙于某些亟待解决的事,就连和晏七七之间都有几日没有见过面了,现在他既不是云羡,也不是景云时,而是北国唯一的太子,北国的时局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现在也不是畅谈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只能先集中精力先应付这混乱的局势。 摘星殿里住的是未来的太子妃,关系乍然一听好像亲密无间,可严格说起来他和晏七七两人之间的关联只有一道晏帝的赐婚圣旨,嫁娶大典要在北国操办又一直没来得及。 这些天他的心一直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那天晚上是晏七七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那丫头是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主,之前两人一起共患难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伤,他一个男人都要忍不住了,她都能硬扛过去。 可是那天晚上,两人彻底摊牌之后,知道了全部真相的晏七七脸色由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自嘲的笑容,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好像有什么火苗慢慢的熄灭了…… 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冷静,冷静地让他心慌。 只是他来不及细想,他只有先将手中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再找机会慢慢跟她解释。 当然他之所以不想再解释也是因为他早就发现晏七七的性子刚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角色,也容易激动,只有让她先冷静下来,两人才有继续往下谈的可能性。 不过不巧,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饶是他有三头六臂也忙得脚打后脑勺分身乏术,今天父皇又不请自来,更让他觉得不妙。 郝连澈一连几天日夜不寐的加快手里的进度,导致他原本就清俊的脸颊更是瘦了一圈,眼圈乌青半垂的眼睑看不出情绪,下颌处已然长出了些青胡茬。 “你今年都二十五了,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登基做了一国之君,也有了你,虽说你有了太子妃,但是你连日来辛苦抄誊医书也不见那晏国女子过来嘘寒问暖,为你红袖添香加衣御寒,她觉得高贵下嫁不肯伺候,你身边没有体己人可不行……” 一直在旁边站如松柏的郝连澈眼珠子动了动,一颗原本就吊着的心逐渐沉入了谷底。 果然不出他所料,甚至父皇提起纳其他侧妃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接着他又听郝连政继续道,“这几日你都在忙,朕也吩咐了让他们不要打扰你,今个儿你上朝接受完叩拜就走了,朕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朕已经吩咐了司礼监,将三品以上王公大臣家中未出阁的女子花名册拿出来,等你有空的时候挑几个自己中意的,大婚之日一并纳了吧。” 郝连政将纳妃之事说的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皇帝像是知道郝连澈会拒绝,倒是先开口堵住他的话头,“朕时日不多了,就算你医术通天可续命,朕只想在有生之年抱上皇孙,澈儿,北国前有晏国虎视眈眈,后有摄政王狼子野心不死,让你纳妃并不是让你儿女情长,只是想让你借助外戚的力量迫使自己强大起来,你可明白?” 皇权日益衰微,百官瓜分势力,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将这些手中握拳的人纳为己用,而收服人心见效最快的方式就是联姻。 只是满朝文武百官看似对天子忠心不二,实则三姓家奴不在少数,大多数都是随风摇摆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皇帝病重期间还肆无忌惮的为摄政王贺寿。 权衡利弊是每个权臣都会的处世之道,今日忠心耿耿,明日就会过河拆桥,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利于不败之地。 郝连政看着自己的儿子,丰神俊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比自己年轻时更风姿盎然,那些世家子女想必也十分乐意,这是件双赢的事情。 第414章不会取悦男人 “父皇,大婚典礼还未举行,儿臣就迫不及待娶侧妃进宫,要是被晏国知道拿住了把柄……”郝连澈直接打断了皇帝的长篇大论,并告知其利害。 当日他以云羡的身份呆在晏国之时,晏七七拒绝晏洛谦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 当时他觉得不可思议,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晏七七却说择一人白首,那样坚定的样子竟让他觉得十分震撼。 从古至今男人有三妻四妾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依附于男人,不取悦男人,非常有勇气。 这二十五年来,也不是没有女人想尽办法要他以身相许,可是他始终没有碰见让自己心动的,更准确的说是他还没碰见能让自己主动愿意去了解,愿意去保护的女人。 直到遇见了晏七七。 遇见了她,郝连澈才明白自己的人生规划中除了复仇,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没想到他刚才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皇帝改变初衷,皇帝依旧不为所动,”晏国距我北国千里之遥,大婚当日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二百里加急也要四五日,等晏国那边知晓,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何惧之有?再者朕并没有让你夺篪她的正妃之位,你多娶几个侧妃又有何妨?” “父皇,儿臣除了她不会娶别的女子。” 郝连澈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了这么一句。 郝连政大概没想到太子会拒绝的如此干脆,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缩,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郝连澈身子站的笔直,丝毫不让。 “咳咳咳……”几声急剧的咳嗽声响起,郝连政像是被气到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陛下,陛下,太医,太医!”内侍惊呼出声,他压根忘记了他们本身就在太医馆里。 郝连政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罢了,罢了,你果然比朕年轻的时候果断,罢了……”他一连说了三个罢了,身影萧瑟竟然没有再说什么,让内侍搀扶着自己走了出去。 郝连澈连行礼都忘了,站在门边眼神变幻莫测的看着郝连政明黄色的衣袍消失在拐角处后,才收回了视线。 而从太医馆出来后的郝连政却一路往北走,内侍急了,“陛下,错了,回宫的路在南边。”内侍用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郝连政却连头也没抬,“谁说朕要回宫了?朕要出宫。” “陛下!”内侍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上前劝阻,“陛下您的身子刚好了些,切莫不可操劳啊,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摄政王府。” …… 摄政王府内,郝连辰一下马就将马鞭扔给了门童,自己快步朝里走去,边走边问,“ 惊鸿人呢?” 一旁出来迎接的侍卫急忙回答,“辰阳县主这几日都在房间里做女红,王爷放心,府里的暗卫不分昼夜的盯着,县主一直都没出过门。” 郝连辰嗯了一声,“走吧,去看看她。”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还带有气喘吁吁的呼声:“王爷,陛下的轿撵马上就到了。” 郝连辰本就微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疑惑,皇帝又来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殿前说的?非要再跑一趟? “去,把太医招来,免得他一会儿死本王府里了,本王又要枉受天下人唾骂。” 倒不是郝连辰小人之心,现在太子归国郝连政隐约有回光返照的意思,这几日看起来精神十分亢奋。 郝连政是典型的伪君子,如今时局变幻莫测,依照他的个性,真要弄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护卫快马加鞭的去宫里找太医,郝连辰就安静的坐在前厅里等着。 他从未拿郝连政当一个明君看待,自然也不会亲自去门口迎接皇帝,就着一盏热茶,单手撑着头开始闭目养神。 寿宴那天发生的事情宛若在梦中,当初满室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地面光洁到早已看不出那天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但是鼻间似乎依旧能够闻到血腥味。 即便是想的入神,郝连辰的耳边依旧能够听见皇帝郝连政那软弱无力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也没有打算起身迎接,依旧在假寐。 郝连政身边的内侍监一看摄政王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肺差点气炸了。 “大胆,陛下驾临还不起身迎接,成何体统!” 内侍监是伺候郝连政数十载的老人,又有陛下庇佑自然不会像旁人一般惧怕摄政王,是以刚才难得的高声怒吼了一声。 只是郝连辰还未发话,倒是皇帝郝连政挥手打断了内侍监的呵斥,“朕和九弟之间有体己话要说,兄弟之间没有那么多虚礼,你出去候着吧。” “可是陛下……”内侍监还在担心,他后悔没叫上护卫,摄政王对陛下早已有不臣之心,不得不防。 “没什么可是的,下去。” 内侍监到底拗不过陛下,只能止步于大厅门前,顺带体贴的将门关上了,尽忠职守的守在大门口。 大厅内两开两合的门一关上,就将明亮的光线隔绝在了室外。 所有的光亮都来源于屋顶的那两片镂空过的琉璃瓦,两束光亮直挺挺的打在郝连辰的身上,空气中飘荡的粉尘也跟着光亮起舞,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也不管郝连辰是真睡还是假寐,郝连政自顾自的坐在了他的旁边,“九弟真是有魄力,左膀右臂一个死了,一个被下狱竟然还能睡得着,不像朕,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第415章还想表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话里话外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儿。 郝连辰闻言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闭目养神时间太长的缘故,他睁眼的瞬间,眼皮褶皱多了几层,连带着一双好看的眸子都有了些沉郁的气质,眸光深深,连带着他整张脸倒显得有些柔和了。 他微微一哂:“皇兄近日跑本王府上的次数比近十年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怎么,是想在临死之前表演一下兄弟情深的戏码?” 没有了外人在场,两人都卸下了伪装,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都是不见血的博弈。 人一旦在鬼门关上走过几遭后生死都会看淡,因此郝连辰刚才那些刻薄的话并没有激起郝连政半点怒意,相反他还无所谓的笑了笑。 郝连政枯槁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檀木桌上敲着,一边咳嗽一边拉家常,“九弟,当年墨年墨国师在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北国江山,朕只要在一天你永远都只能是王,帝王将相小运靠搏,大运靠命,就算你逆天而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还不明白吗?” 郝连辰的脸抖了抖,眸色暗沉突然发难,隔着檀木桌猛地伸手一把扯过郝连政的衣襟,也不管他是不是九五之尊命不久矣,用力一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你也信命?你弑父杀兄的时候可有想过终有一天,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郝连政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拉,差点没背过气去,脸涨得通红呼吸不畅却还是在笑,“九弟,你看你就是真性情,报应这个东西,你不知道祸害遗千年吗?朕这辈子做的最开心一件事情就是看着你跟佳人反目成仇,至于报应嘛,等我死后功过是非已经不重要了,活在当下。” 像是故意气他,郝连政话说得很慢,却句句扎心。 他一番无耻的辩论让郝连辰几欲发狂,临了却还是忍住了,一把将他推开,“杀你真是脏了本王的手,没事赶紧滚。” 郝连政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无礼,伸手将明黄色的龙袍衣襟扯好,嘴边一直含笑,“朕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情要和九弟合作。” 不是以皇帝的身份,他着重强调了“合作”二字。 看,四下无人之时,郝连政就会收起虚伪的那一套,宛如毒蛇张开獠牙,嘶嘶得朝着目标吐着信子。 “合作?你觉得我和你之间还能合作?郝连政,看来你真是病傻了。”郝连辰冷嗤出声,满脸的鄙夷根本不屑隐藏。 面对他目无尊上的讥讽郝连政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语气越发柔和起来,“九弟你看你,性子总是这么急躁,这如何能成大事!朕话都没说完你就急着反驳,这么多年了,在这上面吃了多少亏,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那言辞切切的模样,要是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郝连政是恨铁不成钢。 郝连辰只觉得一阵反胃,明明这假惺惺的模样已经见过不少次了,却还是见一次恶心一次。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郝连政这才笑了,“朕今日来,是有喜事要和九弟说的,九弟,你我亲上加亲如何?” 他话音刚落,郝连辰就猛地站了起来,“这事情刚才本王已经在朝堂上说过了,惊鸿年纪小,高攀不起太子。” 他拒绝得毫无回旋的余地。 郝连政像是知道他会如此回答一般,语气依旧不疾不徐,眸光紧紧的盯着他,“你先不要急,听完朕说的条件,你一定会同意,朕只要惊鸿那丫头嫁给澈儿,朕就助你踏平晏国。” 他话音刚落,郝连辰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郝连政在春秋鼎盛时期尚且不能动晏国分毫,如今竟然狮子大开口说可以助他踏平晏国,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本王刚才已经吩咐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想来应该快到了,你该回宫了。”郝连辰明显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起身就准备离开。 “九弟,朕知道你不信,所以给你带来了这个。”大概是真急了,郝连政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从里面倒出来半只铜兽放在郝连辰面前。 郝连辰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愣在原地,他竟然带来了虎符! 虽然外界传闻郝连辰拥兵自重,可只有军机重臣才知道,那些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都是郝连辰在战场上征收的泥腿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数十万大军调配全凭皇帝的虎符,这么多年,郝连辰只有一半的虎符,另外一半一直在郝连政手里,如今他拿出虎符的意思不言而喻,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合作。 郝连辰望着那半块虎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熊熊燃烧,烧得他整个眼眸都明亮了三分,“你不怕虎符给了本王,本王起兵将你从龙椅上掀下来?” 刚才太激动,为了拦住他,皇帝说话的语速太快,胸口隐约有些不适,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声调也断断续续的,“等你,等你听完朕的计划,这北国皇位你压根就不会稀罕了……” 郝连辰将信将疑的重新回到了位置上,他的那半块虎符也是贴身携带的,此刻两块虎符终于合二为一,严丝合缝,一块不足五两重的铜器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威,郝连辰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虎符,像对待心爱之人那般无比慎重。 “晏帝赐给了澈儿一个和亲公主,那日你应该见过了。” 话题开的头不好,郝连辰有些兴致缺缺,依旧把玩着虎符,言语中全是轻蔑,“皇兄该不会真的以为单凭一个和亲公主做内应,晏帝就能压制住北国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晏帝未免也太傻了。” 第416章那个女人留不得了 虽然这些年北国一直被晏国压制着,每年北国也会朝晏国进贡一批不菲的贡品,而晏帝放太子归国表面上是赐婚,实际上是派和亲公主监视着北国皇室的一举一动。 被压制的藩属国就是这样,即便知道晏国不怀好意,也只能低眉顺眼的接受谢恩。 郝连政的气总算顺过来了,“九弟,这只是一般人的思路,我们换个想法。” 两兄弟是一母同胞,虽然早些年因为皇位生了嫌隙,到底是兄弟连心,四目相对,郝连辰竟然瞬间从郝连政的眼中看到了疯狂! “你是想……” 才刚刚说了三个字,郝连政就抬手打断了他,话中有话,“不是朕想,朕只是顺应时势,这世道并不是你想安分守己别人就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大概是郝连辰没想到他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会这么疯狂,难得的愣住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郝连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所以朕今天来,才想找九弟合作一把,朕知道你很朕入骨,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九弟你也不用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放在心上,北国被晏国欺压了十多年,你看看原先那肥沃富庶的土地早就荒凉了,坐上北国皇位又有什么用?要做就做最强的!” 郝连辰觉得他真的疯了,“你有那么好心?郝连澈可是你的儿子,常言父母疼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皇兄,有时候本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估摸着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郝连政不以为意,”朕累了,不想让太子重蹈朕的覆辙,偏安一隅就罢了,九弟你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叔侄相争是朕最不愿意看见的,朕不想百年之后朕唯一的血脉也断了。“ 所以你不是想登高位吗?那我帮你。 这个解释目前看来是最说得通,郝连辰依旧半信半疑,“真的?所以你为了太子,想主动挑起战火?” 郝连政的想法就是趁着晏国没有防备,杀个回马枪,这个念头在他身强力壮的时候或许可以一试,可如今北国民生凋敝,想要和财力雄厚的晏国作战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可不得不说,郝连政这一套计谋实在是高超,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摄政王府拉下了水,想要挑起战火很简单,明面上接受晏帝的旨意,却在背地里为太子招纳新的妃子,而他摄政王府无异于是最好的人选。 天下人都知道摄政王与北国皇帝不合,但是他的义女又被甄选为妃入宫常伴太子左右,至于晏国赐给太子的正妃,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不过从目前郝连政的态度来看,她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果然他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郝连政继续道,“那个和亲太子妃是留不得了,派个手脚利落的人把她悄无声息的做掉就行,朕那天看你身边的那个叫公孙璃的人就不错。” “之前假太子的事情是一场误会,朕会悄悄的将他放出来,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 要是连这番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那郝连辰就真是个傻子了,派公孙璃去刺杀和亲太子妃,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跟北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公孙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关进了大牢,没有作案时机。 这算盘打得真是妙啊,先不说那个和亲的太子妃会不会死,单单是摄政王手下暗杀晏国和亲王妃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明明是他屈尊绛贵的来求自己合作的,只要风向稍有不对就会变成摄政王为了义女的荣华富贵,心狠手辣的排除异己…… 见他犹豫,郝连政又开始保证,“你放心,事成之后,朕保证惊鸿那丫头是唯一的太子妃,朕可是看出来了,惊鸿打小就喜欢澈儿,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你之前没得到过,总不希望唯一的义女也走你的老路吧?” 他的老路…… 就是和景佳人成了仇人,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快乐时光恍如隔世,每天都在折磨,每天都在煎熬。 不行,不可以! “本王凭什么信你?” 见他有松动的迹象,郝连政知道自己的游说有了效果,又从袖笼中掏出一张圣旨,“朕如今还是北国皇帝,只要你点头,这道敕封惊鸿为太子妃的圣旨就会盖上玉玺,连带着凤冠霞帔一起送进摄政王府!” “让本王考虑考虑。” 郝连政双眸微眯,闻言也并没有着急,相反他很满意今天的成果,原先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郝连辰竟然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表示有希望! “好,朕等你的消息。” 等郝连政走后,郝连辰一直在花厅里坐了很久,要不是护卫来报,他估计还不会回神。 那护卫跟在王爷身边也很久了,很会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王爷的不对劲,双眼微微一扫,就看见了桌上的虎符。 “王爷,这是……” 大概是郝连政为了表明自己的合作之心,这虎符竟然就放在了他这里。 这两块虎符不再是单纯的虎符了,他感觉自己手中捧着万里河山。 将虎符收起贴身放在胸口,郝连辰起身道,“走,去看看惊鸿。” 王府内的一座两层绣楼里大门紧闭,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个侍卫,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不光是门口,在拐角和抄手游廊那些较为隐蔽的地方,都时不时的会有带刀侍卫在暗中监视。 这是女眷住的地方,有男护卫本身就很奇怪,可是听声音就能发现,那些人走路震得地面都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们穿着的赫然是重甲衣! 第417章伤风败俗 在北国重甲衣是比步兵盔甲还要沉重的铠甲,多用在出兵打仗打前锋,现在摄政王将这些人都安排在这里,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王府里的仆从平常都很惧怕他,更不要说在他生气的时候没眼力见的来招惹,那才是 老寿星喝毒药——活得不耐烦了。 郝连辰自然知道惊鸿的本事,从她刚学会走路起,郝连辰就请了北国最厉害的师父教她骑马射箭,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停歇,训练的时候也不会顾忌她的身份,男子会的,她同样也没落下,甚至比男子练得还要刻苦认真。 从甄惊鸿记事起,虽然很多人明面上碍于摄政王的威严不敢说什么,可是暗地里还是有人会指指点点。 说她一个女儿家不安安分分在家绣花,偏偏要学那些男人舞刀弄剑,真是有伤风化。 好在甄惊鸿出生武将世家,对别人的闲言碎语都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就出了,完全没当回事,她自己也争气,骑马射箭之术竟然很有一套,不比那些在沙场上厮杀的将军差到哪里去。 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样样都会,又是备受摄政王宠爱的义女,一到及笄之年说亲的媒人差点将摄政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不过这些都让摄政王以她还年少给推了,是以甄惊鸿以“二十岁”高龄还待字闺中。 摄政王权倾朝野,要是能攀上这门姻亲,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是以即便是吃了几回闭门羹,那些世家公子依旧不死心,天天变着花样来打探。 郝连辰命令那些重甲兵过来守护也是这个原因,惊鸿那丫头有一百种方法能够出去,一般的护卫根本拦不住她。 等走进绣楼的时候,郝连辰隐约听见有抚琴的声音悠悠扬扬的传了出来。 他眉头微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王爷!”门口的护卫一看是他,急忙跪下行礼。 郝连辰微微颔首,“把门打开。” “是。” 门是从外锁的,钥匙也在护卫手中,此时王爷一声令下,侍卫急忙将门锁解开。 一大开门,外头的阳光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照得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分外亮堂,他环视了一圈,发现一楼没有人。 “王爷,这几日辰阳县主一直在二楼,小的们送的膳食都是丫鬟下来拿的。” 郝连辰嗯了一声,提步朝二楼迈去。 彼时琴音刚好升到了一个调,在郝连辰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了?”他停在楼梯口,面无表情的望着端庄坐在一边抚琴的甄惊鸿。 郝连辰身边的护卫噤若寒蝉,这琴声他太过熟悉了,正是之前听过的凤求凰,他记得那天王爷脸色变幻极为生气,当时要不是有皇帝在,只怕王爷会当场发狂。 只是让他搞不懂的是,王爷今日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甄惊鸿会武功,耳聪目明,早在摄政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她只是没想到义父竟然亲自上来了。 如此看来义父的气是消了。 听见问话,她翩然起身,朝着郝连辰盈盈一拜,“鸿儿给义父请安。” 郝连辰静静的看着她,之前还在自己膝下撒娇的女孩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鸿儿及笄后发髻已经梳起来了,青涩的面容已经褪去,不知何时起竟然有了少女光彩夺目的风姿。 他常年征战,只知道以严父的标准训练着她,这几日下令将她关在绣楼里,惊鸿重新换上了轻纱女装,红袖飘飘,当真是长成了大美人了。 “起来吧。” 甄惊鸿起身后便吩咐丫鬟将琴拿到一边去,丫鬟还没来得及收走,就被郝连辰拦住了。 “正好今日无事,继续弹吧,本王也好久没考验你的琴技了。” 甄惊鸿大概没料到义父竟然如此温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郝连辰身子斜靠着椅背,挥了挥手,“别紧张,本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听过琴声了,今日天气正好,正是听琴养神的好时机,弹吧。” 她虽然觉得义父今日表现的很奇怪,却难得看见义父慈爱的模样,她挥手招来丫鬟,重新架起琴弦,怡然自得的又重新弹奏了一曲。 郝连辰在音律方便颇有造诣,只是当年在城墙边摔裂流徽琴后就再也没有弹过了,甄惊鸿现在弹奏的是一首《高山流水》,琴音迢迢余音绕梁,一曲将将结束,他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深黑的眸子宛如山涧涤荡而过的清泉水,轻轻泛着涟漪,眸光深邃的看着甄惊鸿,突然开口,“鸿儿,你喜欢郝连澈吗?” “咚……呛!”抚着琴弦的甄惊鸿正要将最后一个音节收尾,被他触不及防的一问,心弦微颤手跟着一抖,直接破了音。 “义父……”甄惊鸿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义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上一次她只不过提了一句想进太医馆为太子哥哥治病就被义父禁足直到现在,要是说实话,恐怕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这座绣楼了。 郝连辰见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微微叹了叹气,“鸿儿,你可知道,义父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古有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若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貌美无双才华盖世。“ 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郝连辰继续道:“本王膝下无儿无女,唯有你从小伴随在本王身侧,你的亲生父母都已经战死沙场,你的父亲更是拿命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将你带回家的那刻起就已经发誓,以后必定会给你举世无双的荣华,当初墨年国师曾经劝告过本王,说你的命格很大取一个大格的名字会妨碍本王……” 第418章他终究是要娶别人的 郝连辰像是很激动,“但是这一切本王都不在乎,本王的孩儿也要成为人中龙凤,好男儿志在四方,女儿同样也可以,事实证明你并没有让本王失望,本王给了你最好的,你也配得上。” 甄惊鸿眼帘微微颤了颤,心中涌起一股涩意来,“义父,富贵荣华如浮云,鸿儿不在乎……” 郝连辰却挥手打断她,“鸿儿,本王教导你从小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是为了让你做谁的附属品,而是想让你知道,身为女儿家同样可以优秀,同样可以有择觅良婿的权利,如今看来,北国能配得上你的,只有太子郝连澈了。” “现在也不瞒你了,之前本王是看不上那小子的,我堂堂北国男儿,竟然畏缩在晏国做了十多年的质子,可那日在本王的寿宴上,他还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运筹帷幄丝毫不慌,比他那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爹强多了。” 甄惊鸿怎么也没想到义父突然话锋一转,还表扬起太子来了,她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也发觉了不对,“义父,太子哥哥怎么了?您怎么说得鸿儿有些糊涂了,太子哥哥不是一直病重吗?又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突然,她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明白过来! 甄惊鸿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轻颤,“义父,原来之前在王府里的太子哥哥是假的?” 郝连辰没有反驳,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头,哼了一声道,“假的又如何,他现在好好的,等着迎娶他的太子妃,对了,说起太子妃,你们应该见过,就是当初你在齐兴面前仗义执言帮过的女子,鸿儿,你说缘分是不是很奇妙?” 她想起来,那天的确是有个女子,行事风格十分果断,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据理力争,正是因为她不服输的态度才吸引了自己帮她出头,竟然是她吗? 甄惊鸿依稀有些印象,那女子人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是一双眸子十分明亮,特别吸人。 甄惊鸿腿脚发软,一双湛亮的眸子瞬间没了神采,整个人软趴趴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迎娶太子妃……义父,您也看见了,鸿儿喜欢他又如何,他终究是要娶别人的。” 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郝连辰这才不疾不徐的将圣旨放在她面前,“今日本王也只是想问你一句准话,愿不愿嫁给他,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甄惊鸿还是下意识的打开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她什么都没看清,又好像什么都看清了,“太子妃”三个斗大的字体在她眼前晃悠,一时半会儿她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你有时间慢慢考虑,想清楚了同本王说。”他起身弯腰,双手搭在甄惊鸿的肩膀上,显得有些语重心长,“鸿儿,你要想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不待甄惊鸿回答,他转身便下了楼,走到门口,他又朝两边笔直站着的侍卫挥了挥手,“将暗卫都撤了,从今日起不必守着了。” “遵命!” …… 等到郝连辰一走,甄惊鸿呆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回神,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重心不稳。 丫鬟眼疾手快的想要搀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去,帮我找两件素色的衣服来,我要进宫一趟。”此刻甄惊鸿的眼中已经收敛起了面对摄政王时的惧意,目光湛亮光彩夺目。 “小姐,太子殿下回来,您穿那么素不合适,奴婢为您挑选几件好看的吧?” 没想到甄惊鸿却摇了摇头,“不,太子哥哥既然回来了,以后多得是时间见,今日我先去看看皇后。” 一听说要见皇后,丫鬟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是啊,皇后娘娘一向都喜欢素色,加上最近陛下病重,要是县主再穿这么一身花红柳绿的衣裳去探望也的确不合适。 丫鬟也是个会来事的,手脚麻利的为甄惊鸿选了一件淡雅粉白的裙袄,大方得体又不显得过分刻意,稍事打扮后,一主一仆便乘坐马车出发了。 …… 自从太子回宫后,景佳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好多了,身为北国第一美人,就算不打扮都风姿卓越,太子郝连澈也是,儿子肖母,从小就生的十分好看,甄惊鸿从小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当小跟班,就算郝连澈不喜欢搭理她,她也甘之如饴。 “娘娘,鸿儿来迟了。”踏入凌霄殿,往日高贵冷艳的甄惊鸿完全变了另外一幅模样,小鸟依人当真还露出了几分未嫁之女的娇俏来。 景佳人虽然和郝连辰有嫌隙,但还是喜欢甄惊鸿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允许她在自己还未梳妆的时候进来内室。 这几日景佳人稍微起的晚了些,内侍通禀的时候皇后一点都没有迟疑,直接挥手让她进来了。 也和其他女眷见到光彩照人的皇后娘娘不同,此刻的皇后仅着一身中衣,如瀑的长发笔直妥帖的披在身后,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慵懒。 听见熟悉的叫声,皇后一转身就看见了她,眉眼微弯的朝她招手,“鸿儿你来啦,过来。” 大概是她经常过来请安的缘故,过来伺候景佳人洗漱穿衣梳妆的婢女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甄惊鸿走到皇后身边,轻轻摆了摆手,一众婢女们都悄悄的退下去了。 整个寝宫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甄惊鸿亲自上阵,素手挽起皇后的长发,拿起玉梳就开始绾发,手中不停,“娘娘,鸿儿最近新学了几个绾发的花样,也试着给您绾一个吧?” 景佳人对甄惊鸿一向宠爱有加,也笑着点头,“好啊,鸿儿手巧,梳一个让本宫看看。” 第419章做妾 这些发髻的新花样是甄惊鸿特意去请教了礼仪嬷嬷学的,现学现卖早已熟能生巧了,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为景佳人梳好了一个发髻。 如瀑的青丝在甄惊鸿手中翻飞,片刻后她将铜镜翻转过来,“娘娘,您看。” 她为皇后梳的正是流云髻,景佳人的鹅蛋脸配上这个发髻比之前雍容的样式多了几分柔美,倒更显得娇俏可人来,乍然一看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景佳人望着镜中人,手轻轻的抚上脸颊自己也愣住了,“鸿儿,这发髻真漂亮,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皇后这么说,那就是很满意,甄惊鸿轻轻一笑,顺手熟稔地拉开梳妆屉,边找边说,“娘娘生的极美,犹如九天仙女,这样的发髻姿色平平之人根本衬不住,也只有娘娘的国色天香才能衬托出来,不过,这发髻看着太素了,还是要找一个白玉钗点缀一下才可。” 她进宫伺候的次数不算少,所以皇后的首饰放在哪里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出片刻就找到了白玉钗,正要拿出来,手指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她顺势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打开的小锦盒,里面放置的是一块翠绿通透的和田玉佩。 那是一个扇形的蓝玉双兽纹佩,花样多变,看着上面雕刻的像是一只凤凰,形态优美栩栩如生,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咦了一声,“娘娘,这玉佩好漂亮啊。” 景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噙笑,伸手就将锦盒里的玉佩拿了出来,“这块玉佩是本宫前两天才差人从库房中拿出来的,这玉叫凤栖,和澈儿身上的青玉白龙珮正好是一对,转眼间澈儿就大了,这玉佩就当是本宫作为母亲给他娶妻的一点贺礼。” 她说得很开心,看样子是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甄惊鸿,也就丝毫没有发现甄惊鸿的脸色在她说到“娶妻”二字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皇后说完后看向甄惊鸿,“你打小就跟在澈儿身边,那么小的一个丫头,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眼看你澈哥哥要娶妻了,你心中可有喜欢的男子?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甄惊鸿是接到了摄政王手里的圣旨后才过来的,结果还没等到她探听娘娘的口风,突然发现好像娘娘对自己要嫁给太子哥哥的事情一无所知。 又或者说,她应该知道了,但心里有抵触,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一个问题,皇后娘娘不赞同她嫁给太子。 甄惊鸿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片刻后她挤出一个笑容,转移了话题,“娘娘,这玉佩上的璎络子看着有些破损了。” 景佳人闻言一震,急忙拿过来看了看,语气有些急促,“那可如何是好,这璎络子怎么烂成这样了……” 也不怪她着急,后天就是太子大婚庆典,内务府织造司如今忙得人昂马翻,都在为太子赶制新衣用品,一个璎络子虽然不费事,可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只怕送到织造司去赶工也来不及了。 见皇后娘娘愁眉不展的样子,景佳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娘娘,臣女有办法。” 景佳人一听,求救一般的看着她,“鸿儿,你有什么办法?如今送去织造司行不通了,肯定来不及。” 送给太子妃的玉佩璎络子陈旧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颜面,景佳人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甄惊鸿一听有戏,心中暗喜,面色依旧如常,“娘娘,兹事体大,臣女会编织络子,只是刚才鸿儿看了一下,这络子花样繁复,鸿儿需要些时间,但是……” 她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的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佳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听有希望,语气十分迫切,“鸿儿你说,只要能在太子迎亲之前完成,本宫都可以答应你。” 甄惊鸿心中狂跳,贝齿轻咬唇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花费的时间有些长,这玉佩需要拿回到臣女府上,鸿儿是怕娘娘不同意。” 听她说完,景佳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事好办,本宫一急都忘记了你这么个贴心的人儿了,这玉佩上的璎络子花样繁杂,的确耗时,今日你就拿回去吧,明日本宫派人去取便是。” …… 从凌霄殿出来,甄惊鸿捏着手里的玉佩,纤纤玉手上青筋暴起,回首换来贴身婢女,“回府!” 丫鬟本来以为县主回府后会真如刚才她同皇后娘娘说的那样,赶制玉佩璎络子上的最新花样,没想到她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重新坐在铜镜前,脱掉了刚才去觐见皇后所穿的一身素衣,又细心的将自己从头到尾的打扮了一番。 一身云锦袄裙,花边的领子系着镶玉扣,下身穿着一袭净蜜色的流云百褶裙,身姿摇曳如洛神下凡婷婷袅袅。 头上特意梳着一对北国时下流行的少女圆锥发髻,一支宝蓝中透着金色的仿蝴蝶翅翠色金簪,脸上薄施粉黛粉面犹似含春,如同灼灼开放的海棠花,娇羞不可言。 “小姐,您这身真漂亮。”丫鬟站在一边眼睛都要看直了,县主本来就生的好看,细细一打扮更如同仙女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甄惊鸿也很满意,这是她时隔十多年之后第一次去见郝连澈,自然是要盛装打扮的。 郝连澈已经回宫,加上圣旨在手,她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一眼,她想搞清楚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到底如何。 甄惊鸿又在铜镜面前转了个圈,像是对自己的装束也十分满意,涂抹完最后一层嫣红的唇胭脂之后,才拿起梳妆匣子里的玉镯,轻缓小心的戴在手上。 第420章羞辱 这玉镯也颇有些来历,和太子郝连澈的青玉龙佩是同一个师傅锻造的。 这是皇后娘娘在她生辰的时候特意赐给她的,甄惊鸿极为珍惜,如非必要场合是不会佩戴的。 不过就在今天,她改主意了。 甄惊鸿垂眸看着手里的凤栖珮,漂亮的眸子缩了缩,手指捏的更紧。 她万事都不争,唯独这一次,她想争一争! 她早就已经打听好了郝连澈的住所,太子东宫名为摘星殿,但是听说好像是因为陛下身体的关系,这几日郝连澈一直在太医馆,倒是将晏国赐予的那个和亲王妃丢在了一边。 看来澈哥哥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嘛。 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拿着她亲手熬制的羹汤,这些年她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澈哥哥回来,优秀的她能够和他并肩而立,她要抓住一切机会,让澈哥哥爱上她! 因此她在一些小细节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正当郝连澈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有太监迈着小碎步过来通禀,“殿下,辰阳县主过来了。” 小太监语气急促,那言辞切切的模样十分狗腿。 郝连澈头都没抬,只是眉头又更紧蹙了些,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辰阳县主?” 小太监一看太子的表情,大概就明白太子这些年应该是将这位“旧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语气不禁又有些急促些,“殿下,辰阳县主是摄政王的义女,她听说您回宫了,特来拜见。” 郝连澈这才抬起头,略微想了想,记忆中似乎的确有这么个人,他嗯了一声,“宣她进来吧。” “是!” 寒冬凌冽的午后,地龙温暖,整个大殿内温度适宜,午日阳光斜洒进来,照得案台上一片明亮,倏地,郝连澈眼前一暗,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澈哥哥,好久不见。” 刻意压低的嗓音依旧藏不住心中的雀跃,甄惊鸿觉得自己的心酥麻酥麻的,她刚才走进来的时候郝连澈太过专心,连她拾步上台阶都没有发现。 近距离的看着他,甄惊鸿才觉得之前自己真是傻透了,成年后的郝连澈少了几分少年的隽秀,多了几分儒雅清朗,明明他只是坐在那里,偏偏就如同在她心底投下了巨石,激荡起阵阵涟漪,将她的少女心湖搅得一塌糊涂。 现实和年少的记忆通通交叉重叠,让甄惊鸿忘记了礼节,僭越了君臣尊卑,走到他面前,想要将他看得再仔细些…… 她在庆幸自己打扮的足够漂亮,能够匹配上他。 “来人,赐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鸿沟。 他是君,她是臣。 也是这四个字,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 郝连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依旧站在自己旁边呆若木鸡的甄惊鸿,“怎么了?不想坐?” 冷冰冰的语调,能将人冻出冰渣子。 甄惊鸿觉得自己手脚发麻,脸都要冻僵了,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澈哥哥,我今日来,是给你煲了瑶柱雪蓉粥,还是热的……” 只是她刻意讨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郝连澈冷冰冰的打断,“我不吃腥味的食物。” 瑶柱是南海鲛人国的稀有特产,在物质极为匮乏的北国,也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受到,摄政王府的小厨房里今日刚送来一批新鲜的,甄惊鸿就迫不及待的拿来做粥了。 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就连下厨都得心应手,今日她只是想在郝连澈面前表现一番,暗示他自己可以做一个贤妻良母。 只是郝连澈却压根不想跟她废话,粥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 “澈哥哥,不腥的,你尝尝……”甄惊鸿长得很漂亮,围绕在她身边的富家子弟不计其数,有确实爱慕她的,也有看中她背后权势的,无论各种原因都对她百倍殷勤。 可无论哪一种,她都未曾正眼瞧过他们一眼。 今日重新见到了郝连澈,她才确定自己在等的人是谁。 可惜她还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手中端着的汤碗就被郝连澈用毛笔拦住了,“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以后也不用再送,端走。” 语气冷硬,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怒。 甄惊鸿何曾受到过这种冷眼羞辱,泪水瞬间就涌了上来,没想到郝连澈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几次三番遭到拒绝,甄惊鸿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咚”的一声,将粥碗放在桌上,掩面而去。 内侍见她走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郝连澈的声音适时响起,“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她再进来。” 内侍被这冷到骨子里的语气吓得抖了抖,小声回道,“这……” 郝连澈抬眼扫了内侍一眼,内侍腿脚发软,瞬间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三步并作两步的准备逃开 他刚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郝连澈又开口叫住了他,“把这碗里的东西倒了。” …… 正在殿外候着的丫鬟一看县主竟然满脸泪水的跑了出来,差点吓坏了,急忙跟上,“小姐,您怎么了?是要回去吗?可是娘娘的玉佩还没送回去啊……” 丫鬟才气喘吁吁的跟上,甄惊鸿突然回过神来,回去?她才不会回去! 她望着丫鬟手里的锦盒,突然破涕为笑,只是那阴冷的脸色十分吓人,“是你先惹我的!走,去摘星殿!” 晏七七午睡刚醒,就有内侍来报,说摄政王府的辰阳县主来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辰阳县主,晏七七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第421章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原因很简单,像郝连澈这种各方面看起来都非常不错的男人,恰好是那些一心看家世想要再上一层楼的贵族官宦家女子们趋之若鹜的香饽饽。 他要是没有那么多爱慕者,晏七七反而会觉得很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的人竟然会是她。 那次在淮南城的初次相见,她的仗义执言犹在耳边回响,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声谢谢,没想到再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大概是郝连澈怕她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好几本医书,晏七七粗略了翻了翻,没想到竟然入了迷,二话不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研究医书。 就算外头通禀这位县主要来,她也坐的四平八稳,和平日里没有半分不同。 摘星殿内兰若花的香薰轻轻袅袅的顺着香炉的气孔不疾不徐的飘散出来,飘飘洒洒的散落在大殿内的每个角落。 甄惊鸿掀开茶盖,细细地吹了吹早已被滚烫开水泡开的茶叶,嘴唇碰了碰茶水便放下了,表情高冷,和刚才在太子那里低三下气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今天来,主要是来见一见你。“ 她话音刚落,自己先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实不相瞒,刚才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聪明如晏七七,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辰阳县主应该是后悔,那天出头为我说话了吧?”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无巧不成书,如果那天辰阳没有在太医馆挑选学子的时候为她说话,她就不会如此顺畅的进入太医馆,而甄惊鸿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惹得摄政王大怒,一直被关到现在禁足令才解开。 谁也不会想到,当初两个惺惺相惜的女子,如今会为了一个男人坐在这里。 甄惊鸿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你果然很聪明,难怪澈哥哥被你迷住了。” 两个算不上朋友的女人能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话,也全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澈哥哥”三个字从甄惊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晏七七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面色却依旧如常,她挑了挑眉,“郝连澈的确很受欢迎,当初在晏国的时候就有不少奇女子中意他。” 比如,最受晏帝宠爱的沁贵妃。 难怪那日她在假山后面会听见沁贵妃的表白,难怪郝连澈会如此淡定,如今想来他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明明知晓贵妃的心意,不拒绝不应答,沁贵妃只怕早已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却可以因为这份喜爱让沁贵妃作为他在晏国皇宫里的内应,果然聪明过人。 听见晏七七如此说,甄惊鸿的脸色瞬间变了变,艰难的露出一抹笑容,颇为尴尬的转移了话题,“那你喜欢澈哥哥吗?” 晏七七在心底几乎要为甄惊鸿鼓掌了,在这个异世她还能见到如此开门见山说敞亮话的人,她也是个奇女子。 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苦笑,晏七七颇为感慨,“甄姑娘,感情这件事情,需要两个人共同去维护,光一个人喜欢是不够的。” 她算是避重就轻了,其实她自己也害怕直面这个问题,如果是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如何?郝连澈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两个字。 接着她听见甄惊鸿的话徐徐的传入自己的耳中,“澈哥哥没去北国以前,我和他青梅竹马,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们年纪相当,他喜欢的我都喜欢,他讨厌的我也讨厌,小时候他身边除了跟着的老太监,只有我一个。” 晏七七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侧耳倾听的模样也找不出半分错处来。 “后来,陛下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要让澈哥哥娶我当太子妃,我当时其实是很高兴的,而澈哥哥也没有反对,再后来他作为质子被送到了晏国,我也央求义父为我请了通晓晏国风俗的老师教导我,我做了这么多,只想能配得上他,这些你懂吗?” 为了一个男人,丢弃了原本自己喜欢的一切,然后他喜欢什么,她就要努力做到最好,这是喜欢吗?晏七七也搞不懂了。 突然,甄惊鸿的语气陡然一变,“本来这些都好好的,就算澈哥哥被囚禁在晏国,我也知道他终有一日会回来,这里才是生他养育他的地方,有从一而终爱着他的人……可是,偏偏,他还带回了你。” 她心心念念想了这么多年的头衔被另外一个女人夺走了,她怎么能不很? 甄惊鸿一直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 那天义父来问她,愿不愿意做太子妃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狂喜差点让她失控。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义父和陛下之间有嫌隙,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嫌隙和猜忌越来越深,她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根本不敢在宫里多呆,唯恐惹得义父不满。 不过一般她只要说是在陪伴皇后娘娘,义父都不会多说什么,她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对郝连澈不是那么在乎的样子,就这样还真瞒过了义父。 后来,当义父掏出那套赐婚圣旨后,她整个人宛如被抽干了筋骨一般,软软的瘫坐在地上,重新翻开圣旨,那一字一句在眼前翻涌,她激动地语无伦次,紧紧抱住圣旨,宛如抓住了稀世珍宝。 她知道澈哥哥带回来了一个和亲王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借着进宫探望皇后的名义来到了摘星殿。 而这位太子妃还是自己当初在淮南城顺手帮过的人,万般滋味瞬间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她忍耐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了义父的首肯,嫁入太子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晏七七。 第422章总有傻女人过来找存在感 澈哥哥身边的女人,只能是她甄惊鸿! “晏姑娘,你心中应该十分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说白了,你是晏国皇帝安插在北国太子府的奸细,就算澈哥哥诚心诚意的娶你,皇后和陛下那边也不会对你有好脸色,可我就不一样了,至始至终我都是和澈哥哥站在一处的,还有着千秋大业要完成,你真的不应该拖他的后腿。” 和在郝连澈面前乖巧的模样不同,在晏七七面前她无需隐藏,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想让晏七七知难而退。 在现代的时候晏七七闲着没事就喜欢看宫斗剧,很多妃子为了皇帝斗得你死我活,当时晏七七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她穿越到了这里后才明白了些。 如果男人都像郝连澈一样天生长了一副世无其二的俊美样貌,那些女人真的会疯。 就像这位辰阳县主一样,本来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偏偏情关看不破,跑到她这里来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兰若香已经要燃得差不多了,晏七七重新拿出一块点上后,才慢悠悠的开口,“放心,郝连澈不会娶我,而我也不会嫁给他。” 甄惊鸿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信,“我凭什么相信你?” 晏七七有点想笑,“甄小姐,你跑到我这儿来兴师问罪,是因为在郝连澈那里吃了瘪吧?” 她穿得如此华美,妆画得如此漂亮,跑到摘星殿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郝连澈给了她冷脸。 到底是说到了她的痛处,甄惊鸿半晌没说话,只能悻悻的走了。 晏七七目送她离开,掏出之前姬霄给自己的玉佩,眼中尽是决绝…… 北国一入冬天就黑得特别早。 才刚刚过酉时,遥远的天际已然有繁星点缀在夜空,西沉的夕阳留下最后一缕阳光和月光交相辉映,整个地平线黑紫中泛着金光,极为耀眼。 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正匀速驶向北国皇宫,马车里只坐了一个人。 丫鬟的打扮,梳着普通的发髻,衣着中规中矩,一双眼睛黑亮如葡萄,面色嫩白中又透着一股瑟缩,却还是怯生生的看着从眼前疾驰而过的美景,挑着车帘的手微微抖动,感觉像是在梦中。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稳稳的停在一座宫殿门口。 此刻天边最后一道亮光也已经隐入了地平线,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等她刚一下马车落地,那车夫便将马车驾走了,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空旷的汉白玉栏杆,那一节节的台阶像天梯,看不到尽头。 初冬时节的风还是有些割脸,尤其是在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饶是她穿得很厚,依旧冻得牙齿直打颤。 借着摇曳飘荡的宫灯,她隐约看见了殿前站了一个人。 明明相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她还是能够看见这个人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模样,宛如天神一般俯瞰睥睨着世间凡尘。 来都来了,只能壮着胆子往前走。 每上一个台阶,她的心跳就要加快一分,咚咚咚的快要跳出胸腔了。 几十米的距离硬是让她走出了翻山越岭的感觉。 刚才在远处的人此刻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是真的活人,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翻飞猎猎作响。 迎着宫灯,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好先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才开始问,“请问,摘星殿怎么走?” 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她只好耐着性子想再问一遍,只是没等她再开口,那人倒是先说话了,“欢喜,本宫等你多时了。” 这声音…… 清越的声音如水涧青石,清冷中带着丝丝薄凉,语调太过熟悉,和记忆中的声音完全重合在一起,她忘记了惊讶,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那人侧身从暗处走了出来。 此刻他整个人都站在明晃晃的宫灯之下,饱满光洁的额头下剑眉微扬,墨色的双眸比这黑夜还要暗沉几分,眸光锐利,长长的睫毛在宫灯的照耀下眼睑处有一片暗影,明黄色的衣袍,金黄色的镂空腰带,还有腰间佩戴的那块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玉佩…… 此刻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比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还要高不可攀,欢喜头脑发胀,耳朵嗡嗡的,她听着自己叫出了面前男人的名字,“云,云公子?你……” 欢喜一双大眼悄悄的看了一眼地上,是有影子的,不是鬼,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双手紧紧抓住衣襟,迫使自己抖如筛糠的四肢冷静下来。 在晏国谁都知道云家独子云羡突发疾病而亡,早已葬在了云家祖坟,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云羡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北国皇宫,说她不害怕那是假的。 要不是不远处时不时有禁卫军走过,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踏进了阎罗殿。 “外面风大,进来说吧。”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让欢喜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陡然间平静了下来。 这里不是阎罗殿,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的确是云公子。 欢喜深吸了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进了大殿里。 宫殿里面很暖和,热气扑面而来,瞬间就驱赶了入骨的寒意。 刚才太紧张她没注意,此刻只觉得自己所处的大殿很是气派,案台上放置的香炉都是鎏金镂空炉,从中时不时的冒出缕缕青烟,清香阵阵让人宛如置身在花海之中。 大殿内雕梁画栋柱子上都是鳞片分明的盘龙,似乎是要一飞冲天。 第423章哄女人他不太擅长 欢喜小心翼翼的看了云羡一眼,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云公子死而复生了。 正好他也将目光投射过来,欢喜一惊,急忙撇过头,视线躲闪到了一边。 不多时,眼前突然多了一盏茶,还是云羡亲自端到她面前的。 欢喜差点跪了,急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云,云公子客气了,奴婢受,受宠若惊……” 一句感谢的话被她说的结结巴巴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欢喜虽然平常的性子是大大咧咧的, 那也是有人撑腰的情况下。 如今公主下落不明,她一个人苟且偷生不说,做任何事情都要看人的脸色,如今早已“去世”的云羡在皇宫里,还是他先找到的自己,她脑子早已晕成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草木皆兵起来,至于这盏茶,她更是碰都不敢碰。 她记忆中的云羡哪里会端茶倒水,这人和记忆中的人交叉重叠除了样貌举止行为完全是两个人,她到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见他对自己客气,更是让欢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别害怕,今日将你带过来,是有事情要求你……” 他话音刚落,手举起拍了两下,片刻后鱼贯而入的宫女们便端着锦盒施施然地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这是您吩咐奴婢们准备的衣裳……” 欢喜端着茶碗还来不及放到桌上,手一滑,哐当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有些洒落在身上,冒出了阵阵白气,她恍然未觉。 “太子殿下……云公子你……” 她受到了惊吓。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般,他摆摆手让宫女放下锦盒退下,才开口道,“你不必惊慌,我是云羡,也是北国太子,云羡这个名字只是我在晏国的一个身份,我真正的名字叫郝连澈,七七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他用的不是本宫,而是“我”。 欢喜只觉得云公子,不,如今应该叫郝连澈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如一道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了,云羡是假死,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真正的身份中,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知道他应该是瞒了公主许多事情。 欢喜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但是公主的脾气秉性她是知道的,尤其是公主落水醒过来后性情大变,更是嫉恶如仇。 而且公主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骗她。 可郝连澈倒好,不仅欺骗了公主,甚至还将她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云羡能死而复生? 一瞬间欢喜满脑子的震撼随即被突如其来的愤怒所取代,欢喜不愧是跟在晏七七身边的贴身丫鬟,脾气变得跟主子一样难缠,她再也不憷这个人了。 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今日派人将我送进宫,是因为这些天,公主都不理您的缘故吧?” 郝连澈大概没想到一个丫鬟能将他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心绪看得这么透彻,当时一向镇定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您不必觉得惊讶,公主的脾气秉性奴婢最清楚,您在晏国以云羡的身份接近我们,和公主成了好朋友,公主甚至因为你的死哭过好几次,她向来以真心待人,却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反而处心积虑的骗了她。” 欢喜竟然有条不紊的说了一大串,这些话也毫不意外的堵住了郝连澈的话头。 他能文能武,智勇无双,这世间能超越他的人寥寥无几,可是偏偏,他对晏七七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这几日虽然他没再进过正殿,也知道晏七七会生气,只是没想到她这么难哄,更准确的说是七七压根就没给过他机会解释。 走投无路的他只好另辟蹊径,派人找到了欢喜,并且将她接入宫中,他的想法是让欢喜来劝解一下七七,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被这个小丫鬟洞悉了一切想法。 郝连澈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的挫败之感。 欢喜虽然胆小怕事,但向来嫉恶如仇,尤其是她坚定不移的站在公主这边,公主喜欢的人,她会跟着喜欢,如若是公主讨厌的人,她更是会加倍的讨厌。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瑟缩胆小的模样,同样心里更是清楚为什么公主会如此讨厌他的原因, 知道公主平安无事后她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了无牵挂毫无后顾之忧的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抬眼望了一眼放在案台上的裙子,嗤笑一声,“太子殿下,你是想让我去劝解公主原谅你?” 郝连澈的眉尾轻轻一挑,目光湛亮的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可以做到?” 欢喜长叹了一口气,“做不做的到我不敢保证,但是太子殿下,女孩子生气不光是要靠哄,还要让她把心中的那股气发泄出来,你可明白?” 要是说运筹帷幄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可是说到哄女人开心,那真不是他的强项。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着劝劝七七?” 要是景殊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自家少主竟然会伏低做小,但是欢喜是站在自家公主这边的,自然觉得郝连澈示弱也是应该的。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息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次我可以帮你劝公主,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要是您再惹公主生气呢?其实您始终没有搞清楚公主是为什么生气,她不是无理取闹,也不需要您事后装模作样的去哄她,她要的只是朋友之间相互信任,夫妻之间相互平等,您懂吗?” 第424章恨不得咬他两口 “平等”这个词,欢喜也是现学现卖,她之前也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公主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丫鬟,而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的个体,人与人之间没有贵贱之分,都是平等的。 当时她听见这个词的时候,觉得既惊讶又震撼,一如此刻一脸懵逼的郝连澈。 在郝连澈的认知里,或者是说在整个大陆上所有人的认知里,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却没有一个人说过“平等”这样的话。 郝连澈浓黑如墨的眸子微微缩了缩,却是肯定的语气,“这些都是七七教你的?” “嗯。”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缄默,郝连澈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欢喜也不催他,一双大眼充满了好奇提溜转,她知道现在急不得,聪明如他,会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欢喜,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容易,我瞒着七七也有自己的苦衷,好在她终于在我身边了,几日后便是大婚庆典,我希望她能高高兴兴的嫁给我。” 欢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郝连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想让公主高兴很简单,让她什么事情都知道。” 郝连澈又沉默了,欢喜知道自己可能劝不动他,只得妥协道,“公主那边我尽量吧。” …… 一连几天,晏七七都在摘星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概是景云时前有过吩咐,所以她依旧被照顾的很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是身边全都是人跟着,但没有一个敢跟她说话,景云时,不,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郝连澈更是在摄政王寿宴回来之后,晏七七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之前被送进摄政王府的衣裳和嫁妆也如数的被拉进了摘星殿,十多个沉甸甸的梨花木红箱子被整整齐齐的堆放在角落,她也没去看一眼。 几个月前她穿着大红嫁衣风光无限又落寞的上了和亲的马车,望着站在城门口举目远眺的父亲,她忍了又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了。 因为晏天霁在她上轿之前对她说过,给她重新添了十万两银子的嫁妆,那是她过世的母亲留下来的金银器件,她这一嫁,万水千山阻隔着,想要再相见恐怕就更难了。 人一到离别的时候感情就会非常脆弱,也会后悔自己之前没有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她前世是个孤儿,根本就不知道父母是谁,无意中穿到这异世,幸得老天垂怜,成国公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让她体会到了这世间久违的家庭温暖。 上辈子她不欠任何人,这辈子却亏欠侯爷太多,只要一想起侯爷,眼眶的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她正想的伤心又入神,摘星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又有人进来了。 这几日她都是一个人偷偷的掉眼泪,知道那些侍奉自己的侍女没有命令不会靠近自己,晏七七便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没有声响传来,晏七七以为是来人自觉地走了,便没有在意。 她也抹了抹眼泪想着心事,突然耳边传来几声轻轻的啜泣声,像是有人在哭。 还没等她回头看清楚,腿就被人紧紧的抱住,接着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了摘星殿,“公主,奴婢总算是找着您了……” 这高分贝的声音,这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的哭诉,几乎能让晏七七在第一时间就能确定来者是何人。 “欢喜?” “公主,您还记得奴婢啊,奴婢找您找的好苦啊……”欢喜的泪水如泄了闸的洪水,根本就止不住,一见到晏七七鼻涕眼泪齐下沾了她一身。 倒不是晏七七抛下欢喜不管,而是当时护送大军行至山林的时候,她们本来好好的突然被一群蒙面人追杀,晏七七心系北国太子的安危,加上当时蒙面人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欢喜,相对来说欢喜也会安全,就算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欢喜也不至于跟着受苦。 加上欢喜天生就机灵,胆子也小从不主动招惹是非,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欢喜,你……” 她刚要开口问欢喜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眼角微微一抬,刚好就扫到了一个明黄的衣角,又发现两边站着一排大气都不敢喘的侍女,不用猜就知道郝连澈来了。 他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当摘星殿是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晏七七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烦,不想搭理他。 “公主,是云……是他接我来的……” 听到这里晏七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光是自己,就连欢喜都不知道该对他用什么称呼了。 “他就是云羡,但是现在你不能叫他云公子。”说到这里晏七七努力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耐心的给欢喜解释,“他真名叫郝连澈,是北国的太子。” 一说起这个,晏七七的眼中像是要迸射出火苗来,如今云羡这个名字反倒成了佐证她是大傻子的一个笑话。 一想到站在欢喜背后的男人这么肆无忌惮的骗自己,晏七七就恨不得咬他两口。 郝连澈自然也看见了晏七七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哑着声音耐心的解释,“七七,你们主仆相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虽然他有很多用来掩饰真实身份的名字,但是唯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郝连澈不管假名叫什么,他的个性始终是沉稳中带着些薄凉。 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什么事情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一样。 第425章格外敏感 可他越是这样,越显得他对待晏七七时所表现出来的耐心难能可贵。 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对她,温言细语,就算是晏七七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恍若未觉。 他说了一长串,晏七七也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将头偏向一边,一脸不想看见他,让他赶紧消失的样子。 郝连澈大概知道晏七七不会给他好脸色,十分自觉的转身走了,经过欢喜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秒,欢喜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这才迈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晏七七的眼睛。 看着跟随郝连澈的侍从们离开,殿门被再次关上以后,晏七七的脸再次沉了下来。 “欢喜?” 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让欢喜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不敢看公主的眼睛,只能长叹一声,有些讨好的拉着晏七七的衣袖,“好啦公主,欢喜说实话还不行吗……” 晏七七冷哼一声,“就知道你和那个骗子有事情瞒着我。” 她现在连郝连澈的名字都不想叫了,只以骗子来称呼。 欢喜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公主还在气头上,此刻不是劝解的好时机,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好好,公主奴婢说实话,今日能见到公主多亏了……他,刚才他什么只说让我来陪伴公主,其他的都没说。” 见晏七七没有说话,脸色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看了,欢喜继续道,“公主,其实奴婢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也以为见鬼了,奇怪这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后来他告诉我,云羡只是他众多身份中的一个……” 欢喜当然知道公主在气什么,她恨郝连澈拿她当傻子一样耍,他表现的一副很有苦衷的样子,可是明明两个人之前在太医馆单独相处了那么久,他有大把的时间来解释前因后果,可是他没有。 欢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晏七七的反应,贴心的为公主端来了一杯热茶,“公主,奴婢没有您聪慧,也没有您见多识广,但是奴婢是局外人,看事情还是会分明些,别的不说,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是太子,有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方法,既能保证自己心爱之人的安全,又能全身而退?” “心爱之人?”这句话如同惊天之雷,瞬间将晏七七炸醒。 她倏地想起了在那日在摄政王的寿宴上,如果不是自己冲动将那假太子的身份揭开,郝连澈根本就不会轻而易举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是用自己这惊天动地的身份将火力往他自个身上引了。 说到底正是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之举才将郝连澈拉下了水。 晏七七自诩自己一向活得很理智,可是唯独对待郝连澈这件事情上宛如炸药,一点就着。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欢喜又多嘴了,“公主,奴婢之前看您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怎么一遇到郝连澈就分寸全无了呢?别人都说爱之深责之切,您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喜欢他?喜欢他! 这三个字犹如4d环绕立体音响在她耳边来回震动,晏七七目瞪口呆,望着欢喜,再一次哑然无声说不出来半个字。 欢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看看,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习惯秉性都会变得一模一样,公主和太子殿下就是,两人想事情的时候表情都一样。 晏七七之前一直在心中暗示自己,自己喜欢云羡,可是他已经死了,那份喜欢无人知晓,或许有欣赏的成分掺杂其中,她也从未深究,可如今被欢喜当面点醒,她心砰砰直跳,早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所以她的心思才会变得格外敏感,对郝连澈的要求近乎严苛。 欢喜见晏七七失神的模样,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公主听进去了,这也是正是她的目的,话也点到即止,上前将卧榻整理好,搀扶着晏七七躺下,“公主,夜深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 晏七七整个人像一个失去了知觉,任由欢喜搀着她换衣洗漱吹灭蜡烛躺在了床上。 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欢喜和平常一样,在卧榻边守夜,公主虽然没有说话,她却知道公主没睡。 往常公主睡觉的时候被子一定会被蹬得卷到一边,可这都半夜了,公主呼吸平稳,身子一动不动。 欢喜微微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夜还很长,公主会想明白的。 她是被阳光刺醒的,睁开眼睛发现殿门大开,欢喜猛地一个激灵,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是厚厚的羊绒被子,她起身太急,被子里瞬间被卷进来一阵寒风,冻得她只打哆嗦,回头一看发现卧榻上空无一人。 欢喜的头发都要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地上一蹦而起,“公主,公主您在哪里……” 她昨天就发现公主有些不正常,今早起来发现人不见了,心中狂跳,就怕她想不开,瞬间就慌了神。 “欢喜,一大早就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这里可不是侯爷府,任由你胡来。”淡淡清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听见公主的声音后,欢喜吊着的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一把拉过晏七七,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急切,“公主,您刚才去哪里了,奴婢很怕您……” 她想说害怕公主一根筋,真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赶紧去洗把脸准备用早膳。” 看着公主的样子是正常了,可欢喜心中涌起一股十分不安的感觉,公主太平静了,这根本不像她。 等到了用早膳的时候,郝连澈也来了。 第426章给我一封休书吧 他头戴金冠,脚穿白底黑靴,身上穿的依旧是明晃晃的太子冠冕服,欢喜站在一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还未觉醒。 她见过很多次公主和郝连澈在一次的画面,不是斗嘴就是在一起做一些公主稀奇古怪的发明,但是像这么安静无声的吃饭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碗筷轻轻触碰的声音。 欢喜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又看了一圈觉得公主目前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的了,便慢慢的后退到门边上,悄悄的迈开腿站到了门外。 站到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微好些了。 等欢喜一走,郝连澈便放下了碗筷,拿起桌边早已经放置好的丝帕擦了擦嘴。 “七七。” 这是连日来,他第一次叫晏七七的名字。 可是晏七七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白粥,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我知道你听见了,或许你会怪我瞒着你,但是请你相信,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对你坦白,这些日子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晏七七不知道这大概是郝连澈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哐当”一声,汤勺碰到了瓷碗,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晏七七觉得这粥咽下去都很困难,她再也吃不下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太子殿下,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无人敢置喙,又何必来跟我解释?我跟你熟吗?” “七七,别这样,你知道我对你……” “郝连澈,戏演够了没?拿我当傻子一样耍很好玩吗?你没玩够我玩够了,这样,趁着我们还能和平相处的份上,你给我一封休书吧,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晏七七双眸薄凉,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在郝连澈心上肆无忌惮的肆虐。 郝连澈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眸光瞬间变得阴冷,强压住梗在心头的怒火,语气不由的低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既然你费尽心思已经平安回来了,我这个‘幌子’也该功成身退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是最好的结果,我就当你死了。” 她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说我就当你死了。 她说…… 这二十多年来,郝连澈自诩自己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压顶不变色的心境,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从未出过偏差,可如今,碰到了晏七七,顿时让她觉得所有的努力和用心都不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郝连澈慌了慌,他很熟悉晏七七的秉性,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没来由的,他的心跟着揪了揪。 郝连澈一双亮湛中带着精明的眸子竟然显露出一丝丝涣散的痕迹,瞳孔里震惊的神色掩饰不住,连带着他的下颌线都变得紧绷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他敏锐的感觉到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趁机站起来不再和晏七七对视,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的话,“两日后就是父皇的寿辰,司礼监那边会将喜服送过来,这几日你就不要随意走动了,我说过会娶你,自然说话算话。” 还不等晏七七说什么,他几乎立刻起身,快步朝外走去,出了摘星殿,在晏七七看不见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扶在栏杆上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内侍见了有些担心,“殿下……” 郝连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回身望了一眼,淡淡的吩咐,“加派人手巡逻,不管太子妃去哪里,都要来跟本宫汇报。” …… 夤夜时分,打更的梆子敲过三下之后,整个北国皇宫陷入了沉寂中。 在毗邻皇宫半公里的边角处,鸦声阵阵为这深糜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可怖,两个石狮屹立在门口,“天牢”两个大字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吞噬。 和远处静谧的皇宫不同,天牢里却烛火大亮,阴冷潮湿的天牢里一身红衣的公孙璃无所谓的望着站在一旁的郝连政,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难为陛下终于想起在下来了。” 被关在天牢里好几天了,吃喝拉撒全都在这方寸之间,饶是他平日里玉树临风惯了,身在大牢里全身沾染了腐臭味儿,此刻看起来也不免多了几分狼狈样来。 他下狱是为了替王爷顶罪,照理说调换太子是重罪,像他这样事情暴露的,北国皇帝不说将他五马分尸吧,起码也要将他先打得一顿皮开肉绽再说,怎么都三五天过去了,一点要提审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左等右等,却等来了北国皇帝。 郝连政一偏头,安静如空气一般站在旁边的狱卒乖乖的就将公孙璃手臂上的镣铐解开了。 公孙璃像是很讶异,一直站着眼神沉沉的看着郝连政,搞不懂他的意图。 “你们先下去,朕和他有几句话要说。” 一声令下,那些狱卒统统都退回到了门口,诺大的天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郝连政重新坐了下来,喘息了几声才开口,“公孙璃,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对朕说实话了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公孙璃半明半暗的双眸彻底阴沉了下去,宛如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深海,天牢石墙上的烛光芯已经很久没有剪过了,烛火绕着已经黑透的烛芯摇摆,倒映在公孙璃的眼中,更显阴翳。 过了许久,公孙璃才淡淡开口,“陛下说什么,在下听得不甚明白。” 第427章狠心 郝连政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一般,粗粝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舌头在下牙床那里抵了抵露出一个十分稀疏的笑容来。 顺带还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公孙尊主什么也不知道,那朕只好另请高明了,毕竟只要能杀掉那个从晏国来的女人,谁就能够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 公孙璃眸底的暗色一点点溢了出来,声调却没有变,“你什么意思?” 郝连政半阖的眸子里荡漾着一圈看不见的光芒,随即又扯出一个极为舒适的笑容来,淡淡的语调,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平常,“没什么意思,和你明说了吧,朕听说你的本事大得很,想亲自看看是不是和传言中所说的一样。” 饶是公孙璃心狠手辣,他此刻脸色不禁也有些苍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的,问了个不着调的问题,“陛下今日来,王爷知道吗?” 这话乍然一听问的没头没尾,但是两人都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 这几日他为了顶替王爷下狱,王爷没有任何动作,皇帝先来了,要么是两人对某件事达成了一致,要么就是皇帝想招揽他反水,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郝连政又咳嗽了几声,瘦弱的身躯在这荒凉的地牢里宛如厉鬼显现,多了几分阴森可怖,可奇怪的是他望着公孙璃的眸光中多了几分类似怜悯的情愫,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着调。 “其实这也不怪你,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犯傻,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一切,朕是不想看着你重蹈覆辙,想着让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此时郝连政的语气真像是一个父亲在教育自己的儿子,言辞切切,恨铁不成钢,公孙璃也有些懵,觉得这皇帝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个念头没转完,又听北国皇帝说道,“那日寿宴之时,你出手杀刘畅大家都认为你是在保护朕,可那日朕却看得十分真切,那个从晏国来的女子,才是你想保护的人,否则,那日死的就不是刘畅而是她了,朕说的对吗?” 的确,那日的情况十分危急,危急到他只能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如果他不杀刘畅,刘畅的刀锋就会毫无疑问地将她削成两半! 恍惚间公孙璃又回到了在大军回北国的那一天,他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掉下了悬崖,任凭他怎么呼喊,怎么抓,从指间划过的只有她的衣袖,只能看着她整个人往后仰着,跌落到了无底深渊中,那样的景象几乎成了他心底的噩梦。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公孙璃每天做梦的时候都会梦见晏七七,梦见她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她。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派出去的暗卫找不到她一丁点消息的时候,公孙璃还亲自下山去找寻了几次,也是无功而返。 本来以为她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了,但是偏偏那天在摄政王府见到了她。 从她撕下面具的那刻起,公孙璃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是狂喜的,是庆幸的,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开心,所以当刘畅的刀剑指向她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对刘畅下了杀手。 然后再坦然的到北国皇帝面前认罪。 郝连政一直忌惮摄政王,公孙璃无意中杀了刘畅对郝连政来说百利无一害,他自然乐见其成,顺水推舟将公孙璃下了狱。 这一次公孙璃被人戳破了心思依旧没有半点异样,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不承认也不反驳,“陛下今日说这么多,是来兴师问罪的?” 郝连政一点也不在乎公孙璃的无礼,与人合作大致都是如此,合则聚,不合则分,两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只不过如今他的目标变得更大了些。 他摇了摇头,“朕也并不打算翻旧账,况且武将他摄政王多得是,多刘畅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大不了耗些时日去重新选拔就是了,今日朕来,也是想和公孙尊主讲条件的。” 和北国皇帝谈条件,公孙璃还是头一遭。 可是从这么多年来摄政王和郝连政斗得你死我活也没讨得了好处来看,这北国皇帝看着是个病秧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和他谈条件,无异于是虎口夺食,这点公孙璃一早就知道,况且郝连政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既然他今天来了,摆明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公孙璃干脆也坐了下来,神色慵懒的看着他。 郝连政也不废话,从腰间掏出一个纸包,右手三指按压滑到公孙璃面前,“这里面是能让人顷刻毙命的毒药,只要你能将那从晏国来的女人杀了,一命换一命,朕可以马上放了你。” 公孙璃眼皮半阖着,让人看不清他此刻最真实的反应。 “陛下您什么意思?刚才还说本尊对那个不同,如今又让本尊主去杀了她,陛下是在耍我吗?“ 他顿了顿道,”况且,我们暗夜重楼虽然干得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但是有两不杀,一是手无寸铁的女人不杀,二是嗷嗷待哺的婴孩不杀,据在下所知,陛下口中那个‘从晏国来的女人’可是您未来的儿媳妇,您这么狠心,不怕太子殿下知道后和您心生嫌隙吗?” 公孙璃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进天牢这么久,天牢看守他的人却毫无动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看起来像杀人狂魔吗? 虽然经过郝连澈的数日调养,郝连政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但还是不能说太多话,尤其是像今天这种需要斗智斗勇的脑力博弈。 郝连政的喉咙里呼呼的喘着气,笑声比天牢屋顶上的老乌鸦还要沉桀,他闭着眼睛猛地喘息了几声后浑浊的双眼突然爆射出一道精光来。 第428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哑着嗓子干笑,“真是可笑啊,双手沾满血腥之人竟然和朕讨论该杀还是不该杀,公孙尊主品行竟然如此高尚,看来是朕错怪你了。” 说完这句话,郝连政慢悠悠的起身站立,一直站在牢房门口的侍从看见后急忙过来搀扶住他。 郝连政走了两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猝然回头,“对了,既然公孙尊主不乐意苟且偷生,那朕再想办法吧,就怕其他人下手太重,到时候晏国的那个女人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陛下且慢。”公孙璃竟然开口叫住了他。 已经转身要离开的郝连政背对着公孙璃,知道他想通了,嘴角微勾,“药就留给你了,朕等你的好消息。” 北国皇帝人是走了,但是再也没有人来给天牢们上锁,公孙璃坐在桌边手指轻点桌面,望着那毒药良久,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久久未曾消散。 —— 北国皇帝被人搀扶着离开天牢后不久,牢门口突然有黑影一闪而过,顺着黑影飞檐走壁的方位不难看出是往皇宫去的方向…… 摇曳的烛光下,郝连澈正在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过了很久似乎才反应过来,抬眼看了一下半跪在地上的人,将轻毫笔放在砚台上,声音淡淡的,”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继续监视。” 那半跪在地的人抱拳领命,退了出去,黑色的影子显现在烛光里,赫然是刚才在天牢门口监视北国皇帝的那个黑衣人! 这边汇报的人一走,景殊就从屏风后闪了进来,“殿下,晏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前几日郝连澈才派景殊回了一趟晏国,将北禹的画送还了回去,顺便也探听一下最近晏国的局势,那边日新月异,天天都有大消息,当然目前全大陆都知道如今晏国出了个青年才俊叫许世安,风头一时无两。 郝连澈这几日也没有闲着,在晏国的那些年,他手中握着最强大的情报机关,朝廷内外京城上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目,成千上万条信息每天通过不同的渠道输送到他面前,再经过层层筛选后将最机密最有用的消息掌握在手中。 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将摘星楼做成了全京城最大的消息换取中心,看着是做生意,每日人来人往大都是隐藏的掮客,大家各取所需交换情报倒也相安无事。 本来郝连澈也是想在北国做一套这样的情报网的,就连自己的父亲北国皇帝都对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无奈时间紧迫,只能先派人监视。 郝连澈打断景殊的话,“先去趟天牢。” 景殊一愣,“少主您去那里干什么?” 郝连澈难得的面露笑容,“去会一会故人。” …… 又是由远及近的三声敲梆子的声音,公孙璃听见声音后动了动,还是没睡。 已经过了丑时一刻了,天牢内除了半夜出来觅食的老鼠之外,没有一丝响动。 此刻关押着他的牢房门早已打开,只要他想出去,马上就可以离开。 公孙璃的却依旧坐在那摇摇欲坠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撑着下颌靠在左腿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觉得他此刻不是阶下囚,倒像是来这里一日游一样。 他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轻轻又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敲点着桌面,像是在等人。 等到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底,烛火将熄的时候,公孙璃的耳朵动了动。 他半阖着的眼睛倏地睁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 像是要佐证他的猜测,门边闪现出一缕明黄色的衣角,接着郝连澈信步走了进来。 “公孙尊主,别来无恙。” “太子殿下果然艺高人胆大,深更半夜到这天牢关押着重刑囚犯的地界来,竟然连个贴身护卫都没带。” 公孙璃见到郝连澈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尊敬,反而从语气里听出了他显而易见的嘲讽。 郝连澈也并没有被激怒,微微一笑,“公孙尊主客气了,上次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尊主没能伤得了本宫,想来这次更不会了。” 要说气死人不偿命,郝连澈要是排第二,没人可以排第一。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公孙璃的脸快速阴沉了下来,“那一次没弄死你真是本尊毕生之憾。” 大概是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郝连澈,他不顾身份尊贵,也靠在那摇摇欲坠的桌前,两人并排坐着,这样一看不像是平日里要斗得你死我的的仇人,反倒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酒言欢的知己朋友。 郝连澈难得的笑了笑,“几日不见尊主本事没见长,脾气倒是大了不少,上一次要不是本宫放了你,只怕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如今一想还真是后悔。” 上次在公孙璃的老巢,他是为了救晏七七才没有继续和公孙璃打斗,他的武功底细公孙璃再清楚不过,这绝不是诳言。 “太子殿下今日来,不会是想叙旧的吧?况且,本尊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和太子殿下并没有旧情可叙。”说到上次,公孙璃新仇旧恨都翻涌到了心间,说话更是夹枪带棒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阶下囚。 就算现在风水轮流转,公孙璃成了阶下囚,气势却一点也没输,自以为反讽成功的他面色恢复如常了,但是依旧牙尖嘴利,根本没把郝连澈放在眼里。 还不等郝连澈回话,公孙璃又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难怪北国皇帝不用滴血验亲,前脚他刚走,你就来了,真是父子连心啊。”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郝连澈也不生气,他偏头看向公孙璃,脸上一本正经,乍然一看真像是在认真请教,“其实本宫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当初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追杀本宫?” 第429章你不娶她,我就会带她走 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依旧毫无头绪。 当初郝连澈以云羡的身份在晏国生活的时候,虽然云家家大业大,但是对外都有景殊代劳,根本就没有仇家,暗夜重楼的人要杀他简直是莫名其妙。 公孙璃嗤笑一声道:“我们暗夜重楼的规矩向来是收钱办事,只要给得钱够,不问缘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现在你跑到这里来问本尊主为什么杀你,太子殿下,你好像本末倒置了吧?你应该去问,给我们钱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 聪明如郝连澈,自然也知道从公孙璃嘴里问不出什么话,这摆明了是他在和自己逞口舌之快,郝连澈便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天牢门打开了,公孙尊主不走,是想让本宫重新把你关起来?” 他用膝盖都能想得到父皇要做什么,放掉一个罪大恶极的逃犯,不管以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将事情推到这个人身上,好在公孙璃不算笨到家,没有急着逃命。 公孙璃俊朗到近乎妖冶的脸上神色淡然,宛如深井中的一泓清水,未曾掀起半点涟漪,深色的眸光比这半暗的烛火还要暗沉几分,眼帘微微挑起,明目张胆看着郝连澈。 “要是太子殿下不介意将皇帝亲自释放罪不可赦的犯人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可以放马过来。” 他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嘲笑郝连澈不会这么做。 事已至此,两人眼中的试探之意收敛的一干二净,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怒意。 郝连澈突然拗转了目光,轻轻的说了一句,“本宫夤夜来只是想劝解公孙尊主,现在收手还为时不晚。” 这番听似没头没尾的话,却陡然惹得公孙璃不快,他眉眼微挑,下颌处的弧线略显冰冷,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太子殿下,你知道本尊最烦什么人吗?最烦替我拿主意的人,你们都算什么东西?” 公孙璃一向闲云野鹤惯了,要不是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压根就不屑于跟皇室中人打交道。 那样一群人面兽心披着华丽外袍的垃圾,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每个人过来都先居高临下的指点江山,告诉他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是不是有病?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很明显,两人属于后者。 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将话说得透彻都能知晓对方的心意,公孙璃明白郝连澈能在父皇前脚走后脚就到,说明父子之间并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而郝连澈想的却是公孙璃这个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无情,如果能收为己用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三日后是他迎娶晏七七的大日子,郝连澈不希望有任何闪失出现,就算是自己的亲爹也不可以。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郝连澈抬脚便走。 “等等。” 在郝连澈将要踏出牢房门口的时候,公孙璃开口叫住了他。 郝连澈停了下来,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公孙璃,却依旧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提醒你,三日后的迎亲大典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娶不了她,我就会带她走。” 公孙璃语调平平,言语间如同谈论天气一样平常,这番话也是他笑着说出来的,却没来由的让人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郝连澈的手微微一紧,并没有接话,而是转身抬脚便走。 等从天牢里出来,‘带她走’这三个字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郝连澈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靠在石柱上半天才冷静下来。 心中那愈发不好的感觉更是如鼓擂一般,让他心绪难安。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景殊马上就察觉到了少主的不正常。 急忙小跑过来将他搀扶住,刚挨着他就发觉少主手脚冰凉,浑身肌肉都紧绷在一起。 “怎么了殿下?” 景殊有些疑惑,公孙璃的武功他也试过,也就是中上的水平,反倒是用毒的功夫倒是使得出神入化,难道殿下中毒了? 郝连澈推开景殊,声音冷淡的几乎要和这漆黑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通知暗卫,必须形影不离的保护太子妃。” 景殊很会察言观色,马上就反应过来,殿下刚才在牢里恐怕是谈的不怎么愉快。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景殊先离开,郝连澈独自一人沿着城墙根慢慢往回走。 夜色如黑漆,白天看起来巍峨的宫墙都显得阴森了几分,这条砖路甬长似乎看不到尽头,明明都是在宫里,这一道墙更像是一个界线,有人在歌舞升平,有人却在为了能不能活得过明天而努力。 郝连澈脑中俗物繁杂,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旖念,他现在特别希望能够马上见到晏七七。 刚才在天牢里,公孙璃明目张胆的挑衅要带走晏七七,他不知道父皇将公孙璃放出了要干什么,但是隐约能够猜到和他有关。 想要杀掉公孙璃也很容易,可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以后会有更多的“公孙璃”闹出更大的动静,还不如顺水推舟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 欢喜一觉醒来发现原本在床榻上睡得好好的公主又没有看见人影了。 原先她还会慌神到处去找一找。 如今她见公主不在房里,也不慌了,起身拿起一件披风轻手轻脚的开门,果然一打开门就看见公主半倚着栏杆吹冷风。 夜深露重公主仰着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欢喜觉得公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瑟。 第430章躲避他的触碰 欢喜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将手里的披风披在公主的身上,再走到她跟前系好带子,也没说一句话。 大概是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晏七七回过了神,她朝欢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径直蹦出了一句话,“欢喜,你想回家吗?” 回家? 回哪个家? “公主您忘记了?奴婢是您的死契丫鬟,您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家。” 见晏七七没有说话,欢喜小心翼翼的靠着公主,吸了吸鼻子也和公主一样望着天空,声音浅浅淡淡的,“公主,白天宫里派人把喜服送过来了,还有太子妃的冠冕,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器都在里面,您看过了没有?” 她是和亲公主,未来的北国太子妃,可是这么多天了,她像个金丝雀一样,被人关在这宽宏华美的笼子里,吃喝用度一应俱全,却没有一个人来问过她喜欢什么,她想要什么。 甚至就连她原来最熟悉的云羡也脱掉了层层伪装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两个人的身份都被这一连串的头衔遮住了,有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初来和亲的选择对不对。 明明她可能是喜欢云羡的,可云羡只是郝连澈众多身份中的一个,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事情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和郝连澈这几天说话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扪心自问,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答案并不是。 “那些都是死物,欢喜,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她只是想要一个开诚布公的答案。 明明公主是笑着说话的,可欢喜觉得那笑意分明都没有到底眼底,冬天的月色格外凄美动人,公主的脸色泛白,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公主您是想侯爷了吧?从小您就是侯爷的掌上明珠,北国和晏国相隔千里,想回去看侯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都说明月寄相思,晏七七望着天边的那一弯泓月,倒是想起了许多记忆里的往事。 想起了和四哥在月下饮酒的畅快,想起了当初大闹明迦南别院的无所畏惧,想起了姬霄,想起了晏洛谦,甚至还想起了一直陷害自己的晏洛青。 想起了这么多人,唯独没想起来云羡。 得出这个结论的她心猛地一震,随即又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郝连澈一进摘星殿的宫门,隔得远远地他都能一眼看见依着栏杆无声发笑的晏七七。 这是入宫以来,郝连澈第一次看见晏七七笑。 她笑得时候也是极美的。 明明才不到十七岁,容貌还未完全长开,娇俏的脸上却有着和同龄女子不一般的英气和果断,双眸好似剪秋水,站在那里好似洛神下凡,不容亵渎,只需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就满足了。 他见过无数个形态各异的女子,有些人不乏是惊世绝色之美,那些人的容貌在他心中转瞬即逝,模糊到连一丝浅影都不曾留下,可唯独晏七七,不管他见过多少次,每次都会让他惊讶,甚至惊艳。 郝连澈的脚步邡慢了些,像是生怕打扰到她,眼神未曾从她脸上移开过半刻。 晏七七像是知道有人在看着她,一偏头,就和信步走来的郝连澈眼神对了个正着。 很奇怪,明明她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人,可就算是这样,郝连澈的气势却丝毫不落,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撤回视线,就这么互相看着。 等郝连澈上来,在她面前站定后,他眉峰微皱,突然露出一抹心疼来,裹着寒风,就连语气都阴沉了几分,“七七,大半夜的不休息,在外面干什么?冻坏了怎么办?” 要不是亲耳从郝连澈嘴里听见这句话,晏七七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产生的幻觉了。 他这是在心疼自己? 郝连澈走过来就要拉住她的手臂,晏七七却在同一时刻抬起手,紧了紧并没有松开的衣领,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触碰。 “三更半夜的,太子殿下擅闯女子寝殿,不太合适吧?” 晏七七几乎是冷嘲出声,拉过欢喜就要进门。 郝连澈却一把拉住了她,”七七,你叫我什么?” 晏七七知道郝连澈在问自己什么,但是她偏偏要装傻,还翻了个白眼,“不叫你太子殿下,难道还要叫你云公子,景公子,或者叫你千面郎君?” 毫不避讳的冷嘲热讽并没有激怒郝连澈,反倒让他的脸色更深沉了些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声调有些哑,“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没等他说完,晏七七就挥手打断了他,“别,太子殿下,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委屈求全,你是谁我一点都不在乎,也不用跟我解释,我和你除了那张赐婚圣旨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对了,今天白天你的那个亲梅竹马的好妹妹还来找过我,让我有些自知之明。”晏七七口齿越发伶俐起来,“我这算不算无辜躺枪?” "让我想想,这都第几个了,我说太子殿下,你能不能不要自个儿屁股后面一堆屎没擦干净又来招惹我?” 晏七七要气疯了,口不择言现代词汇全部不经过大脑蹭蹭往外蹦。 还有郝连澈的这个态度,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偏偏他还摆出一副不得已的模样,搞得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越想越气的晏七七二话不说拉着欢喜进来,哐当一声就关上了殿门,也不管郝连澈是不是跟在后面。 第431章掌中沙是握不住的 欢喜只好隔着门对郝连澈跪安,“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公主要休息了,您明日再来吧……” “欢喜,杵在门口干什么呢?过来。” 听见公主语气不对,欢喜急忙小跑过去,不敢再搭理郝连澈了。 隔着门郝连澈都能想到晏七七气鼓鼓的样子,他摸了摸差点被门撞到的鼻子,到底还是说了句,“那我明日再来看你。”然后才转身离开…… —— 甄惊鸿很守承诺,隔天将玉佩的璎络子编织好了以后就按时送到了皇后宫中。 而且她又为皇后梳过一次妆发后才告退,进退有度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等甄惊鸿一走,刚才还笑意盎然的皇后景佳人瞬间收敛起了笑容。 她抬手摸了摸甄惊鸿刚刚才替她梳好的发髻,沉声开口,“来人。” 一直在门外站着的侍女们鱼贯而入,跪下行礼,“皇后娘娘。” 景佳人抬眼瞧了瞧站着最前面的侍女,声音淡淡的,”兰芝,你过来重新替本宫梳妆。” 兰芝听见吩咐后起身上前一步搀扶住景佳人的皓腕,搀扶着皇后娘娘重新坐到铜镜前,轻声回答,“是,娘娘。” 已经辰时三刻了,寒冬时节太阳光洒在窗棂上,晒得人眯着眼睛,竟然平白生出了几分困倦。 景佳人又轻捂着嘴唇打了个哈欠。 兰芝小心的将皇后梳好的发髻解开,再用篦子轻缓的梳开,看皇后疲乏,又放下篦子先轻轻按压着皇后的太阳穴,指法轻柔,很是熟稔。 她是在皇后身边伺候时间最长的内侍,自诩是娘娘身边的解语花,平常大事小事她都能明白也看得通透,唯独娘娘今日做的决定她有些看不懂。 “娘娘,这发髻挺适合您的,拆了有些可惜呢……”兰芝是打心眼地佩服,惊鸿小姐手巧她都赶不上,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娘娘等她一走就变脸了。 景佳人闻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铜镜中的人脸,饶是保养得当,可岁月如梭年华渐老是谁都不能避免的,都说她是北国难得一见的美人,也禁不住岁月打磨,逐渐老去了。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活到本宫这个年纪,靠美色外表吸睛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刚才惊鸿的发髻梳得的确很漂亮,但是不适合本宫。” 流云飞髻的确是华贵,可是那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常梳的,而且这发髻也是刚刚流行起来的,惊鸿都已经如此熟稔,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 女儿家有些小心思无可厚非,可在这后宫中,如果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惊鸿的刻意讨好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澈儿。 她是澈儿的生母,要是拉拢她,对惊鸿也是百利无一害。 兰芝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奴婢懂了,难怪昨日娘娘会将那凤栖玉佩拿出来,奴婢当时看见惊鸿小姐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呢,原来是娘娘特意在敲打她。” 景佳人嘴角微勾,并没有说话。 其实兰芝没说错,那块凤栖玉佩之前一直放在库房里,只是她听说鸿儿要来,又想起之前陛下跟她提过的,有意将鸿儿指婚给澈儿,她担心女儿家脸皮薄,要是直截了当说明自己的态度恐让她下不来台,所以干脆就借着玉佩这件事提点她一下。 能顿悟多少,就看那丫头的悟性了。 毕竟鸿儿若要是真有此意,她也叫不醒故意装睡的人。 景佳人在深宫多年,知道摧毁一个女人的不是任何外力因素,而是寂寞。 因为寂寞,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来,她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儿子也过这样的生活。 澈儿既然喜欢那从晏国来的女子,她身为母后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得开心,一个女人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是一种不幸。 她心疼鸿儿,自然也不希望她将来成为深宫怨妇,在这空洞寂寥的无形牢笼里消磨掉自己的一生。 景佳人微微叹了叹气,“兰芝,明日你亲自去一趟摄政王府,赏赐一些金银器件给鸿儿吧。” “是,娘娘。” —— 大概是太子婚期将近,北国皇宫里已然是张灯结彩。 大红色的丝绸都开始零零散散的挂在了走廊上,红灯笼迎风飘扬,将郝连澈和晏七七的影子拉得老长。 郝连澈没有食言,果然第二天又来了,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明明两个人的影子都已经交缠在一起了,偏偏七七对自己的态度比对待陌生人还要生疏。 郝连澈亮湛湛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七七,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 晏七七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亮晶晶的眸光里映着他的倒影,像是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那方寸之地,宫灯摇曳下折射出如涟漪一般的光芒,抬眼间俱是冷漠,瞬间让郝连澈的心如同被人揪成了一团,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郝连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不带丝毫情感,薄凉的语气比寒夜裹卷而来的冷风还要冻人,让人心底发颤。 “我们谈谈吧。” 没有废话,没有寒暄,甚至就连他来之前设想过无数次的情况一次都没有遇见。 他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可以看穿人心,知道每一个人内心最迫切的渴求,他可以全凭心意做许多事…… 可唯独他现在面对晏七七的时候,心慌乱如鼓擂,如手握细沙,拼了命一般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自己的指缝中溜走…… 第432章他想要这个女人 “七七,我……” 他刚刚说了三个字,晏七七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他只得跟上。 摘星殿本来是他东宫太子的居所,郝连澈知道七七在生气,所以他想着先让两人冷静一段时间,等心平气和了他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在郝连澈心中,他不管是云羡还是景云时,亦或者是如今的北国太子,他都从未有过如此低三下四的时候,尤其对女人。 他哄人的手法拙劣生疏,亦如他聪敏过人,此刻也看不懂晏七七到底要做什么。 推开门,殿内的宫女内侍都被清出去了,就连欢喜见到两人推门进来都只低着头快速的退了出去。 等走到郝连澈身边的时候,她面带忧愁的朝郝连澈使了个眼色,便体贴的替两人关好了门。 殿内有地龙,晏七七脱下身上的披风,坐在了金丝楠木椅上。 郝连澈环视了一下殿内,晏七七之前从晏国带过来的嫁妆一直堆砌在一边,本来就空旷的殿内因为这一堆箱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静谧到连一根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还是郝连澈先开口的,“ 这些东西怎么都不归置一下?是侍女不够用还是她们犯懒不肯听你差遣?” 他在努力的找话题,可惜晏七七丝毫不领情。 她自顾自的端起滚烫的茶水,吹了好一会儿才浅浅的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轻飘飘的回答,“归置什么?反正是要走的,搬来搬去倒麻烦。” 郝连澈别的没怎么听,唯独抓住了她话中的一个“走”字,目光一凛,眼中有清晰可见的紧张,连带声音都急促了两分,“走?去哪里?” 晏七七轻嗤一声,无所谓的转头看向他,“太子殿下,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们还有成亲的必要吗?” 郝连澈的眼神中盛满了不可思议,他甚至都有些无法理解,“七七,你是晏帝亲赐的和亲公主,是注定要成为我的太子妃的,必不必要,你说了不算。” 那一瞬间,郝连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心乱如麻亦或者是几日来心中一直不安的情愫终于找到了源头,宛如一直拉在手里的风筝突然就被斩断了线,再也掌控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飞走。 “郝连澈,你我之间的关系只有那一张圣旨了,不如这样,你写一封休书休了我,咱俩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好不好?” 她现在的样子宛如将婚约视如儿戏,说出来的话句句扎心。 郝连澈的心沉了下去,目光湛湛的盯着她,“如果本宫不准呢?” 之前他和自己说话一向都是用”我。” 刚才话锋一转,直接用了“本宫”,哟,这是准备拿太子的身份威逼她了? 晏七七转头盯着郝连澈,几日不见他貌似清减了些,白如冠玉的脸上隐约有胡茬冒出,眼中有血丝,眼睑发黑一看就是操劳过度。 只是现在她心底已然将他完完全全当成了陌生人,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再也不能激起她心中半点涟漪。 她偏过头,冷笑了两声,”我原来没发现太子殿下竟然也会强人所难,可是你别忘了,我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大不了鱼死网破。 郝连澈像是没听见她话里浓浓的嘲讽之意,嘴角轻轻一撇,竟然向前两步,弯腰,双手固定在她椅子的两边,牢牢的将她圈在自己身下,眸光深然的看着端坐在楠木椅上的晏七七。 他虽然看起来疲惫,可眸光却依然清亮如初, 只是声调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晏七七那张近在尺咫的脸,他一字一顿,“七七,我费劲周折才让你在我身边,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晏七七简直想冷笑。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你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喜欢我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喜欢”这个词。 同时晏七七也在心中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问他,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再问。 只是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早已知道结果,却依旧不死心,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她之前还在嘲笑甄惊鸿,为什么会有执念,果然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知晓了许多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这句话的含义。 两人距离实在是太近,呼吸都能缠绕在一起,晏七七能够非常清晰的看清楚郝连澈眼中的小情愫。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在躲闪,甚至能够称得上慌乱。 晏七七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这样。 是她奢望了。 她已经不需要郝连澈的回答了。 再等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她决定给双方都留一点台阶,想先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起身,郝连澈的双手极快的压在金丝楠木椅上,椅子背靠着墙,前面郝连澈又堵住了她的去路,当真是动弹不得。 “让开。” 冷冷的两个字晏七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可是郝连澈却偏偏不让,这一次不光是手了,就连腿都分开了两边,将她从下往上完全禁锢住。 “七七,是你说要好好谈一谈的,怎么又说话不算话了?” 他还有脸问! 晏七七气极反笑,“太子殿下,我改主意了,我和你之间无话可说,从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郝连澈大概知道她在生气,只是没搞懂她为什么生气,他隐约有预感,要是今天就这么放她走了,只怕以后想要心平气和的谈就更难了。 第433章这么……激烈吗? 所以他不能放。 “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典礼,你能不能别闹了?” 如果说之前晏七七是仅凭着残存的理智同他讲道理的话,那么刚才郝连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滔天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如同奔腾汹涌的洪水席卷了晏七七的大脑,气得她呼吸急促,胸脯一起一伏,几乎是怒吼出声,“滚开!”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根本就忘记了男女之间力量相差悬殊这件事,更不要提郝连澈是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即便是她用尽了全力,依旧没有推动他分毫,反倒是因为用力过猛,手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刚才放在桌沿边的热茶。 “咣当”一声,一盏滚烫的热茶在桌上打了几个转后,悉数泼洒到了晏七七的身上。 茶水连带茶叶瞬间从腰腹流向了大腿,根本躲避不及。 虽说如今是凛冬时节,可摘星殿里有地龙,平常不出门的话只需要穿两件秋衣就够了,晏七七同样也是如此,她只是刚才在外面站着的时候多穿了一件披风而已。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后又渗透到了她娇嫩的皮肤上,疼得她直皱眉。 郝连澈的反应更快,他二话不说,直接弯腰打横抱起晏七七就往内室冲。 “你干什么,放开我!郝连澈你听见没有!”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对他抱住自己这件事情也十分抗拒。 郝连澈看着瘦瘦弱弱的,晏七七捶打了之后才发现他肌肉结实有力,瘦而不弱。 她的那点力气在郝连澈眼里和被蚂蚁咬几下没什么区别。 内室是郝连澈之前的卧房,只是暂时让晏七七住下而已,宫里头的摆设他比晏七七更为熟悉。 晏七七扭来扭去虽然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障碍,可他到底要顾忌脚下,又要顾着晏七七不掉下来,步履也就走的歪歪扭扭,在走向床榻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两个人同时朝大床中间倒去。 云锦被上还有她身上的香气,郝连澈没想占她的便宜,只是倒下去的一瞬间冲劲太大,饶是他在最后关头躲开了,好死不死的他的右胳膊刚好搭在她胸口的位置上…… 晏七七浑身一震。 郝连澈头偏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右胳膊下面软软的,他是个成年男子,手臂下软软的触感是什么他心知肚明,他的脑子一瞬间涌现出很多想法,胳膊拿回来不是,不拿回来也不是,一动不动,宛如被人点了穴道。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晏七七浑身的血都冲到脑门上了,顾不上腿上的疼痛,二话不说抬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裆部踢了过去,大吼一声,“臭流氓,滚开!” 这是武术格斗中的“猴子偷桃”,要是真踢中了,郝连澈估计就要断子绝孙了。 她的脚快,郝连澈的反应更快,在她的脚堪堪提到他的大腿根时,郝连澈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往后挪了两分! 就趁现在,晏七七不退反进,饿虎扑食一般一勾,电光火石之间手脚并用,一把扭住郝连澈的双臂往后一拉,竟然成功制住了他。 刚才那一招是障眼法,她并不想要郝连澈断子绝孙,她换了个策略,是想像八爪鱼一样,将他钳制的动弹不得。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郝连澈的背上,语气急促,“郝连澈,你个无耻小人!看姑奶奶不打死你!”她一急,什么现代词汇都往外蹦。 晏七七的右胳膊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郝连澈只要一使劲,她的手臂就会跟着用力,两人如同连体婴儿一般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哐当!”一声,她的脚在翻滚的过程中踢中了某个东西,带倒了不远处的烛火架,乒铃乓啷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了一片。 “公主,您怎么了,公……”听到动静的欢喜再也按耐不住,急忙推门而入,心急火燎的冲到了内室,然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 什么情况! 公主和太子抱成一团,而且还是公主在上面,这么……激烈吗? 晏七七一回头,就看见欢喜傻了吧唧的站在不远处,脸还红彤彤的,她刚要叫住欢喜,没想到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竟然一跺脚一溜烟的跑了! “欢喜,回来!” 欢喜脚下生风,只留下一句话在内室飘荡,”公主,奴婢刚才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她本来是想让欢喜给自己找一根绳子过来的,如今看来也指望不上了,没想到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眨眼的功夫,她和郝连澈就调换了方向,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 更要命的是郝连澈大概是在刚才吃到了亏,此刻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由虚压变成了实压,他竟然双腿分开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你放开我!” 晏七七到底是个女孩子,论力量怎么能和郝连澈这孔武有力的男人相比,她挣扎了好几下依旧被钳制的死死的。 郝连澈双腿紧紧夹着她的腿,不让她乱动,呼吸微喘,“放开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些武功招数你都是从哪里学的?为什么我从未见过?” 郝连澈见多识广,无论是北国还是晏国,习武之人都有固定的招数和套路,但是像刚才晏七七那一套贴身锁喉的招数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来晏七七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晏七七,宛如一道x光,想将她骨头缝隙都看穿,听他触不及防的发问,晏七七的眼中闪过一丝隐藏不住的慌乱。 第434章你四哥教你和男人贴身搏斗? 当然这点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郝连澈的眼睛。 “还不说实话?嗯?” 令人心慌的灼热气息又再次靠近,郝连澈整张脸都几乎要贴近晏七七的鼻尖了。 明明是很严肃的对峙,明明是她占尽了先机,怎么突然情况急转直下,她倒成了那个被质问的一方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此刻也能审时度势,知道强硬自己讨不了半点好处,只能暂时投降。 晏七七偏过头,躲避他灼热的呼吸,迫使两人拉开距离,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润,因为急促的呼吸语速也开始加快,“我说,我说。” 晏七七咬了咬下嘴唇,本来就娇嫩的红唇因为大力的撕咬唇印由白渐渐晕染成红,宛如一幅清朗的山水画,初见让人眼前一亮,再看就会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迷,红唇娇俏如三月桃花,灼灼盛放,晃晕了人的眼睛。 郝连澈的眼眸又深了些。 但还是颇为君子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吧。” 他倒要看看,这回这个小丫头还能说出什么糊弄人的理由来。 “其实……”她的眼睛半阖着,从郝连澈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那投在眼睑处长且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如同两把轻软的羽毛扇,在他心湖里刷出了阵阵涟漪,奇痒无比。 郝连澈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翻动了好几下。 “其实,这是我四哥教我的,他镇守边关,见过的能人异士也多,所以就教了我这个防身……”郝连澈用云羡的身份行走江湖的时候,见过晏北,镇国大将军,能文能武,教几招给晏七七做防身也无可厚非。 只是…… 郝连澈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动了几下,明显不信,“晏北教你和男人贴身搏斗?”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晏七七暗叫一声糟糕! 她怎么忘记了这茬呢,在这异世男女授受不亲,别说是贴身搏斗了,就算拉扯一下小手,都恨不得以身相许。 她眼珠子一转,又有了说辞,“这你就不懂了吧?当时我四哥只是教我防身,对待坏蛋哪里还顾得上是男是女,当然是打趴下再说了。” 这也算不上是胡搅蛮缠吧? 郝连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却也没再反驳。 晏七七却在心底默念,四哥对不起,拉你出来当了一回挡箭牌,不过也不怕,山高皇帝远,郝连澈根本不会为了这件小事去求证,就算她胡说八道,郝连澈也只能相信。 “可以放开我了吗?”晏七七想着,女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下她就不会再大意了,非要让郝连澈吃点苦头再说。 没想到郝连澈听完解释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钳制的更紧。 晏七七就算是有跆拳道黑带傍身,也架不住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这么钳制,她双目圆瞪,像是要将郝连澈生吞活剥了。 “王八蛋,你竟然敢阴我,放开我!” 郝连澈充耳不闻,甚至眼疾手快的压住了她的双臂,这下她真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鱼肉了,浑身上下都不能再动弹。 没想到她这一句话刚出口,郝连澈突然低头,清俊的眉眼和她距离不过三指,淡笑的看着她,声音中透着一股暗哑,“七七,你要是再敢乱动,我不敢保证自己的自制力会有多强……” 晏七七的这副身子虽然不到十七,可灵魂早已是二十五岁的成年女子了,她突然觉得有什么热烫的东西一直贴着自己的大腿根,刚才被茶水泼过的衣服早已经湿漉漉的浸得她皮肤冰凉的,和郝连澈身上的热气交汇,她急的脸通红,却又不敢乱动。 万一郝连澈真要霸王硬上弓,她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禽兽!”即便是被她压住,晏七七也不肯让自己的气势败下阵来,逞一逞喉舌之快还是可以的,但是她真的不敢再乱动了,郝连澈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她是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对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见她不动了,郝连澈这才慢吞吞的从她身上下来,床榻边最亮的一盏烛台刚刚被她打翻了,此刻内室更是暗了几分,和郝连澈眼中那厚重的暗芒重叠,竟然让晏七七想到了狼。 不错,就是狼。 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郝连澈就要将自己生吞入腹了,没想到他竟然又跟没事人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从自己身上下来了。 晏七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也正要从床上爬起来,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竟然不能动弹了! 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又发现自己连话都也说不了,而郝连澈此刻正站在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的表情很坦然,像个正人君子,对上她要喷火的双眼,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七七,你真的很不听话,别害怕,让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被烫伤……乖一点。” 他点住了自己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却从不问她是不是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郝连澈的语气轻柔,听着像是在哄她,只是这语气在晏七七耳中听来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如同万只蚂蚁在噬咬一样难受。 她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同时心中又觉得悲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郝连澈吧,阴险狠辣笑面虎,脸上永远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又总是能让人从骨子里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不是云羡,云羡是一个病娇公子。 他也不是景云时,景云时是一个医术高超的正人君子。 第435章新婚之夜讨回来是一样的 而他如今是北国太子郝连澈! 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杀伐果断,固执己见,从来不管也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 此刻晏七七只想冷笑,要是能动她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之前她实在是太过天真,脑子里的水还没倒干净,竟然会想着和他好好谈,看他如今这副样子,分明就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虽然她不能动弹,可身上的感知还在,她感觉到一双冰凉刺骨的手慢慢解开她的盘扣,又轻轻抬起她的后背,极为熟稔地将她的整件衣衫都脱了下来。 直到她浑身上下只剩下堪堪能遮住春光的肚兜和裹裤…… 郝连澈面无表情,知道此刻七七应该恨不得马上就杀了他,严格算起来,两人“坦诚相见”的次数不算多,却也绝对不少。 之前在晏国,他甚至还捡到过她的肚兜。 也不是没有看过她的身体,只是当时他心无杂念不觉得有什么,等到时过境迁再次相看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胸腔里的一团火直接顶到了嗓子眼。 郝连澈见过无数个美人,论看到不该看过的次数,晏七七倒是可以首当其冲。 她虽然算不上顶顶漂亮的女人,但肌肤胜雪身段玲珑,腰细如杨柳,锁骨处盈盈生辉,尤其是躺在红色云锦被里的她更添了几分娇俏。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那白晃晃的肌肤在他眼前就这么袒露着,他忍了又忍,才能勉强稳住心神。 郝连澈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的查看她的伤势。 刚才两人闹腾的时间长了些,茶水早已变凉,浸透了她的皮肤,倒是被滚烫茶水泼过的地方通红一片,和身体里其他部位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郝连澈好看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摘星殿里有备用的药箱,而且他自己都精通医理,也不打算唤太医过来,极为顺手的抽出药箱先拿出一个绿色的瓶子,打开瓶口从里面倒出一些液体在自己手中搓匀后,就着掌心的温度轻轻的在她红肿的地方慢慢的按压。 手法娴熟,轻重有度,倒像是真的在为她疗伤一般,掌心也只在烫伤处打转,看着她身上越来越红的部位,郝连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一边小心的涂抹,一边观察着晏七七的反应,只要她眉头微蹙,他就知道大概是哪里痛了,下手就会轻上许多。 从她的腰腹一直到大腿,几乎都被药膏涂抹了一遍,晏七七虽然不能动,但是感知还在,和刚才宛如火燎的感觉相比,的确是舒服了许多。 等药膏涂完,郝连澈扯过云锦被盖在她的身上,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晏七七,他眉眼含笑,竟然顺势低头,脑中的理智也被抛到了脑后。 他突然很想吻她一下,而且也这么做了,当然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触过就走,没有丝毫停留,声音轻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不用担心会留疤,这是我亲自研磨的南红花粉制成的药膏,破瘀活血,连敷三天半点痕迹都不会见。” 晏七七一听还要敷三天,眼睛又瞪得如铜铃一般,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偏偏说不出来一句话。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郝连澈起身将被角又往她肩头处掖了掖,“放心,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如果你觉得吃亏了,那新婚之夜我给你看个够……” 呸! 晏七七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这人自恋的程度真是令人发指。 别说三天了,她一天都不想让他再碰自己! 不理会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郝连澈拍了拍云锦被,“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就起身,抬脚便走。 晏七七又不能说话,急得眼珠子直打转。 像是才反应过来,郝连澈又停下来说了一句,“对了,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夜深了,你睡吧,睡醒了就能动了。” 丢下这句话,郝连澈竟然二话不说真的走了。 晏七七越想越气,哪里能睡得着,偏偏整个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憋屈使人冷静,这句话貌似放在她身上还是挺有道理的。 她想了大半个时辰,郝连澈除了让自己肝疼之外好像对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她强郝连澈就用武力镇压她,好比刚才,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可转瞬之间他就能将自己压制的动弹不得,差点被看光不说,到现在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大婚之期越来越近,郝连澈太了解她的脾气了,知道讲道理是行不通的,这一次恐怕只是他一番小小的惩戒,要是她再敢轻举妄动,将自己禁锢到大婚洞房之后再解开穴道的事郝连澈也不是做不出来。 长夜漫漫,就连最后一颗星辰都被乌云遮住了。 公孙璃将药包揣在兜里,慢悠悠的走出了天牢的大门。 夜深露重,寒风凛冽夹裹着雾气朝他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寒冷之气顺着鼻孔落入五脏六腑,冻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和别人不同,公孙璃无论春夏秋冬都只穿着一件血红色的衣衫,他人本来就长得俊秀邪气,搭配一身红衣更让人觉得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邪性,宛如从十八层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加上他性情诡谲莫测,一般人都不敢近他的身,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盯着他看了,长此以往更让他整个人在这片大陆上都有了”花名”。 说他暗夜重楼的尊主雌雄难辨,荤素不忌,男女通杀。 第436章洗个澡都能遇见旧人 公孙璃在寒风中自嘲一笑,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他堂堂尊主竟然也有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天,这还不算,这北国皇帝和北国太子更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嘴边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将他眉眼衬托的越发邪魅,望着手里的药包,他突然觉得要是真乖乖按照北国皇帝的吩咐做就太没有意思了。 既然都想掺进来一脚,他不把这水搅浑,也太对不起他们的“厚爱”了。 浑身上下都是天牢里带出来阵阵恶臭味,公孙璃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去会一会让他进来这里的“罪魁祸首。” —— 从和郝连澈对峙的时候打翻了热茶,到郝连澈非常正人君子的给她敷了药,外头巡逻的侍卫三声棒子敲响,晏七七立马睁开了眼睛,两个时辰一到她果然能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身上还残留着郝连澈的气息。 这室内沾染到了郝连澈的气味让她觉得十分难受,身体恢复如常后她不顾刚才的烫伤,迫不及待的要洗澡,洗掉这烫伤膏,洗掉郝连澈留在这里的气息! 欢喜之前来过一次内室,见公主老实的睡着,恰好太子出去的时候叮嘱她公主睡着了不要吵着她,于是欢喜也体贴的关好了内室的门,压根就没发现公主早已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一听到动静,欢喜以为公主醒了,急忙起身走过来,晏七七却拦住了她,“没事,我去洗澡。” 晏七七沐浴的时候一般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就连欢喜都不行。 想起她之前在现代上大学的时候,北方和南方不同,北方以澡堂子居多,洗澡也是,一大群人全部脱得光溜溜的洗,晏七七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吓傻。 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陌生人赤诚相对,她还真做不到…… 后来逼不得已只好趁着人少的时候去洗,才算慢慢克服了心理阴影。 结果后来她运气不好穿越到了这个异世,虽然是国公府千金大小姐,洗澡睡觉都有人伺候,她还是没习惯,一到沐浴时间就将丫鬟赶得远远的,等洗好了穿好里衣才出来。 后来欢喜知道了公主这个习惯,一到沐浴时间自动远离了。 今日也是一样。 欢喜将公主需要换洗的衣裳放在屏风后面的晾衣架上后就径直退了出去。 浴房在偏殿,唯一的通道就是从卧房里面进去,加上晏七七平常泡澡的时间长,半个时辰是最少的,欢喜将油灯蜡烛都添满了之后才离开。 整个浴室里除了活泉水流出来的潺潺水声,再也没有声音了。 刚才直挺挺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她全身都僵硬了,浴室里好在有活温泉可以疏通缓解。 晏七七正慢慢解开里衣,一条腿伸进了温泉池里,温热的水刚刚漫过脚踝,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腐臭味! 晏七七眸光一凝,火速将腿收了回来,从衣架上扯过衣衫披在自己身上,厉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她快速拔下发髻中横插着的发簪握在手里。 这发簪从外型上看和别的发簪并无二致,但是精巧在里面,只要轻轻一按,里面的毒液瞬间就会喷射而出,将不轨之人送去见阎王! 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这里不是客栈,更不是什么能让人来去自如的酒肆楼宇,这里是北国太子的寝宫,周围暗卫无数,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没等她脑中的念头转完,耳边就有一声嗤笑声响起,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衣衫慢慢的从浴室柱子后面冒了出来,瞬间就来到了她身后。 脸没出来笑先闻,“小丫头,几日不见脾气倒是见涨了,这么快就把你的救命恩人忘记了?” 这阴阳怪气冷飕飕的语调,晏七七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一颗纠起的心瞬间归位,也跟着冷笑,“公孙璃,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北国太子殿都敢闯。” 一看见是他,晏七七一颗紧绷的心反倒松懈了下来,将手里的银簪子重新插回了发中,就地坐在了温泉池边上,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噗通”一声,公孙璃竟然当着她的面率先跳进了温泉池里,他用力过猛,激起的水花触不及防的全部射向晏七七,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舒服……”公孙璃穿着一身臭烘烘的红衣,此刻那一身衣衫早已被滚烫的泉水打湿,他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边沿上,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的看着她,“小丫头,别说这是皇宫了,任何地方,本尊主只要想去都能去。” 晏七七和他嘴仗打惯了,在别人面前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在她眼里,公孙璃只是一个任性到还没长大的男人。 两个人亦敌亦友,有时候见面就砍,有时候又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这感觉着实怪异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她不置可否,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语气嘲讽毫不掩饰,”看出来了,公孙尊主不光是来无影去无踪,更喜欢闯女子的香闺,和那些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她话音刚落,只见公孙璃又飞身而起,转瞬间就堵在了她的面前,发尖上还滴落着水珠,好在经过刚才这么一泡,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没有了,反而因为水打湿了衣衫,薄透的红杉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露出了一大片胸肌。 晏七七虽然表面看起来是萝莉,可是她实际上已经是成年女子了,这么“香艳”的画面刺激她,她只好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将视线移开。 第437章舍不得他了? “公主,您怎么了?” 欢喜本来在卧室整理床铺整理的好好的,突然听见一身巨响,就是公孙璃跳入温泉池的那一刻所引发的响动,她怕公主出事,急忙跑过来看。 晏七七目光一凝,欢喜要是现在进来,看见公孙璃这衣衫半褪的样子,那才是有理说不清,她急忙开口,“别进来!我没事!” 好在有屏风隔着,没有她的命令欢喜也不敢迈进一步,见公主吐字清晰,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好止步道:“那奴婢不进来,公主您有任何需要就叫奴婢一声。” 等到欢喜一走,公孙璃又偏头笑了起来,“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刚才怎么不叫?你一叫引来那么多人把本尊主住了岂不是更好,你不是天天盼着本尊主死吗?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他甚至还装模作样的靠近了晏七七,想宠物猫一般嗅了一下她的发香,然后在晏七七生气之前又快速闪开,动作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气呵成。 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公孙璃在激她,冷冷的看了公孙璃一眼,“你还真别拿自己当回事,想要对付你,我头发上的这根银簪子都够了,又何须要旁人动手?” 公孙璃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自顾自的笑了,他的衣衫半看半合,配上那副雌雄莫辨的容貌,真真当得起”美男出浴“这四个香艳无边的字。 只可惜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阴狠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你是怕,万一招来了你的心上人,不好收场吧?” “心上人”这三个字瞬间戳痛了晏七七,她脑门一炸,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直接站起来大声反驳,“当然不是!” 公孙璃哈哈大笑,“看,你还急眼了,还说不是?” 公孙璃是用毒高手,刚才那一嗅自然也不是登徒子要轻薄她,而是他闻到了南红花草的味道,这个只有敷外伤的时候才用得到。 难道晏七七受伤了? 他的眸子时明时暗,眼中似有光圈一层层的散开,像是隔着云山雾罩一般看不到底,声音暗暗的,“郝连澈欺负你了?” 欺负有很多种含义,偏偏晏七七想歪了。 她老脸一红,“关你屁事!” 晏七七心里七上八下,公孙璃的到来将她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一颗心更是搅得如浆糊一般,她嘴硬不肯承认,情急之下只能想出一个理由来。 “和郝连澈没有关系,虽然你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不过看在当初在摄政王寿宴上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会大喊让人来抓你,所以,你走吧,有多远逃多远,就当做我从未见过你。” 大概是公孙璃没想到晏七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还未褪却的笑意当场就凝固在脸上,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觉得我是逃出来的?” 晏七七跟看白痴一样的盯着他看了一眼,“不然呢?谁会傻了吧几的放你出来?你可别忘了,你杀了摄政王的心腹,他肯定会找你算账的,你自求多福吧。” 公孙璃听着她的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晏七七,你傻成这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本尊主要是想出来,谁拦得住我?” 见他一副张狂到天地之间老子最大的模样,晏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想让郝连澈捉奸吗?别傻了,他不会信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触不及防的,公孙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晏七七呆住了,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尊主听说,后天就是你和郝连澈的大婚之日,依本尊主对你这嫉恶如仇性子的了解,你要是真肯乖乖嫁给郝连澈那才是天下奇闻,我说的对吗?”公孙璃老神在在的看着她,又重新滑到了温泉池里,像个乖宝宝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此时此刻,晏七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谁能想到,真正了解她的人,反而是当初一心要杀自己的人。 老天爷真是太爱开玩笑了。 “如果你不说话,本尊主就当你默认了,那本尊主也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其实你要是真想离开,我有办法,不过可能你又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他说得实在是太过轻巧,而且本来他人应该在天牢里,又突然间跑到摘星殿同自己说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是很诡异。 “公孙璃,是谁让你来的?”下一秒,晏七七突然翻脸,又重新抽出那淬了毒的发簪抵在了公孙璃的大动脉上,只要她稍稍那么一用力,公孙璃就马上能去见阎王。 “哎,小丫头个子小脾气倒是不小,翻脸比翻书还快。”应该是被威胁惯了,公孙璃一点都不紧张,还在这扯淡。 晏七七声调冷了好几度,“北国皇宫这么大,摘星殿更是被看管的如铜墙铁壁一般,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楚来这殿内的宫门有几处,你倒好,来去自如!” 这么熟悉,宛如gps定位,不说没有内奸从旁协助她是不信的。 发簪马上就要刺破皮肤了,公孙璃才不慌不忙的回答,“不要冲动,本尊主只是来问你,想不想离开,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也不需要任何报酬,你只需要记得我这个情就行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像公孙璃这种雁过都要拔毛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好心。 信他才是傻子! “公孙璃,现在是子时一刻,摘星殿的侍卫是每一刻巡逻一次,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晏七七不再和他废话,没摸清底细之前,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第438章放他一马 没等晏七七话音落定,公孙璃不嫌冷,又直接从温泉池子里跳出来,带着一身水汽靠近她,笑得邪魅,“怎么,七七是在心疼我?怕我被人抓了?” “我是怕他们抓不到你,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公孙璃还是没有动。 晏七七却不再看他,转头朝室外大声喊叫,“来人!” 摘星殿看着大,同样又极为空旷,这就有一个好处,叫喊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太大声,殿内殿外都能听见。 彼时正好是殿外守卫换班的时刻,晏七七这么突兀的一声喊,领头的侍卫浑身一震,想起太子临走之时交代的,如若摘星殿内的那一位少了一根汗毛,便让他们项上人头不保。 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被吓得,那侍卫统领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事不宜迟,他直接挥手召唤护卫,“走,去看看。” 护卫穿着铠甲,亦步亦趋的跟着统领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公孙璃侧耳倾听了一下,貌似人数还不少。 “还不走?” 公孙璃气笑了,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要是别的女子沐浴深更半夜的闯进来一个男人,吓都要吓死了。 她倒好,思绪清晰不说,竟然想“鱼死网破”了,名节对她而言好像浑然不在意。 “七七,好好记得我的话。”话音一落,只见一道红影闪过,他竟然趁着护卫敲大殿门的时候,开窗而逃了。 他走的时候夹裹着一阵冷风,吹得晏七七打了一个打喷嚏。 “公主,你没事吧?”欢喜急吼吼的冲进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公主竟然还没沐浴,只是这温泉水的边缘都被打湿透了。 这是干嘛了?公主在里面戏水? 恰巧门口又有侍卫在敲门,“太子妃,您没事吧?” 晏七七看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这才转头对欢喜道,“去跟他们讲我没事,刚才只是泡澡太累睡着了。” 公主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偏偏要说是泡澡泡的睡着了,欢喜是傻了些,可不是瞎,她虽然疑惑,却还是照办了,又急匆匆的出去,打发了侍卫后才返回殿内。 而晏七七趁着欢喜出去的功夫又快速走到窗边,瞄了一眼四周,夜色沉沉,哪里还有公孙璃的影子,想来是彻底走远了。 只可惜晏七七低估了这群在摘星殿巡逻的这些官兵。 他们都是郝连澈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说以一敌百,至少挡十没有问题。 深更半夜耳聪目明的他们听见了太子妃的尖叫声后,虽然第一时间去查看了,无奈被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几句话打发掉,也没有进去查探情况。 几人告退继续巡逻,走了几步之后领头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大人?” 领头人道,“不对,快,去禀告太子!” 随从搞不懂领头的侍卫长在想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觉得十分可怕,脖颈间突然有凉风窜过,激起一阵冷汗。 是了,太子殿下曾经耳提面命的交代过,不管出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他汇报,刚才事情紧急,又处理的太顺利,他们竟然都忘记了。 随从想要保住项上人头,脚下的步子就迈的飞快,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太子歇息的太医馆内。 夹裹着寒风进来,郝连澈还没抖落掉身上的寒霜冷气,就有内室监过来通禀,说巡逻摘星殿的侍卫有紧急事务要求见太子。 郝连澈目光一凝,收回脱衣的手,垂眸转身,“传。” 今儿个真是摘星殿的多事之秋,晏七七正准备再次泡澡的时候,又有一声急促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殿下,公主在沐浴,您不可……” 听声音就知道是郝连澈来了。 晏七七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来的真快,郝连澈不给这群尽忠职守的侍卫发奖金真是对不起他们巨细靡遗草木皆兵。 欢喜怎么拦得住郝连澈。 不知道是他走路带风,还是原本就没来得及关上的殿门开的太大,凌冽的寒风竟然还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大风卷着衣架子上面的轻纱烈烈飞舞,本来安静燃烧的红烛被大风一吹,灭了几盏,浴室里变得更加靡靡昏暗起来。 郝连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彼时晏七七正好脱了外衫,只剩下一件裹衣,香肩微露,红烛摇曳衬得她肌肤胜雪,芳华无限。 见郝连澈进来,她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面露不愉,只是微微偏过头,神色疏离的看了郝连澈,看着有些惊讶的样子,“怎么了?殿下梦游走错地方了?” 郝连澈目光沉沉看着晏七七一动不动。 心中却在盘算。 他封住她穴道有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内他在太医馆的芳草园巡视了一圈,时间掐的刚刚好,但是从侍卫发现不对劲到给他汇报的这个时辰,严格算起来,起码有大半个时辰够晏七七洗漱的。 可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晏七七穿的还是之前敷药的衣裳,她并没有洗澡。 郝连澈眼帘半垂,环视了一下浴池四周,好几处有非常明显的积水。 现在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水溅到边缘上也不会马上就干,她的身上是干的,那是不是说,这浴室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晏七七看着郝连澈的目光闪了几闪,还不待她说什么,突然他伸手在左边的宫灯上按了一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是活泉水的温泉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了下去,然后泉眼被堵,一池子水转瞬间被收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大约一米多高的干水坑。 第439章羡慕嫉妒恨 晏七七:“……” 摘星殿本来就是郝连澈的寝宫,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北国地势低洼,草水丰沛,温泉池找起来也很容易,地下打几个洞就是活水池了,再聘用几个能工巧匠,自然能做出和活温泉池别无二致的天然浴池来。 水慢慢露底的时候,郝连澈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精通医理,望、问、闻、切,也并不是简单字面上的意思,刚才甫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馊腐味,和天牢里某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再进来一看,七七的衣衫并未湿透,但是温泉池沿边却有大大小小的水洼,两人估摸已经见过面了,但是她把他放走了。 那一刻郝连澈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羡慕,嫉妒,亦或者是憎恨。 羡慕公孙璃竟然还能和七七说上话,嫉妒公孙璃竟然有法子让七七和她说话,又憎恨他这么不知好歹,一次次闯入七七的视线。 郝连澈几番情绪在胸腔交织,有一团火顶在喉间怎么也纾解不了。 又不能说七七,此刻更不宜挑明话题,他只能拿温泉池出气了。 “七七,夜深了,风寒露重此时沐浴对身体不好,这池子里的水也脏了,我明天派人过来修葺,你早些休息吧。” 要说这世界上有谁比郝连澈能忍,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明明他在怀疑摘星殿里进来了人,又急匆匆的直奔浴室而来,又什么都不说,一股脑的放干净水,就算她藏了人也避无可避,一切做的莫名其妙,偏偏又让人不好发作。 他说话的时候双眸一直盯着晏七七,甚至还体贴的替她拉上了衣衫,盖住香肩,说得都是体贴话,晏七七却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看透或者了解郝连澈。 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脸上泛着笑容,眼眸深黑发亮,温柔似水的关心她,可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容置疑。 到底是自己多疑了,还是他真的变了? 一晃神的功夫,郝连澈就掌握了主动权,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再一次拦腰抱住了晏七七,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听话,他跑不了。” 晏七七浑身一震! 神识瞬间归位。 想要开口,一抬头发现郝连澈并没有看她,仿佛刚才的话只是自己的幻觉。 是幻觉吗? 可是她分明感觉到郝连澈什么都知道了。 站在殿外的侍卫们也有些傻眼了,他们搞不懂太子殿下唱得是哪一出。 明明刚才去汇报的时候殿下的脸色比这夜色还要黑上几分,怎么急匆匆赶来,又跟没事人一样,对太子妃极其温柔体贴? 纵然是疑惑,却没有一个人敢问。 晏七七也知道,目前不是开口的时机,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闭嘴。 安顿好了晏七七,郝连澈才离开。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晏七七躺在床上根本毫无睡意,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郝连澈和公孙璃的脸却在自己眼前交织,缠得她心烦意乱,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挨到了天亮。 早上梳妆的时候,欢喜看着公主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有些心疼。 “公主,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您这么和云……太子殿下闹,讨不到半点好处,只会让他对您看管的更加严苛,您抬眼看看这四周,今日巡逻的人比前几天多了一倍……” 就连欢喜都能看出来的事,晏七七自然也都懂,她只是气不过。 她的个性一直都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人欺她一分,她必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可是这些被她奉为人生箴言的道理在遇见郝连澈之后统统失效了。 在这异世里,她所受的挫折都来源于他。 输的让人相当不服气! 见晏七七没有说话,欢喜又开腔了,”其实奴婢也闹不明白,既然云公子就是郝连澈,那就等于说是一个人啊,公主您到底在介意什么呢?” 别说欢喜搞不懂了,有时候就连晏七七自己都搞不懂。 她介意什么呢? 真的介意郝连澈瞒着她所有的事情吗? 不,她介意的是他解决事情的态度,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将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更像是依附于他的存在。 她是接受过知识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就算是穿越到了这个异世,那些先进的思想还在,对于这里以夫为大的思想完全不能苟同。 她也不是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观点,无奈郝连澈好像一直在左顾而言它。 晏七七的卧房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殿外,此刻偏殿的窗棂已被支起,今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浩渺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头。 只是这皇宫内高粱画栋宫闱深深绵延不绝,看似华贵异常,可是望着天空连天都是正方形的,像极了一座巨大的牢笼,她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吗? “欢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的,掌心却握得紧紧地,“你去跟他说,中午一起用个膳吧。” “好的公主。”欢喜以为公主开窍了,开心的不得了。 等欢喜一走,晏七七从梳妆匣里掏出一个玉佩,那是姬霄留给她的,说有任何事情拿着玉佩都能找到他。 原本她是想抽个时间还给姬霄的,如今看来,好像真的要求到他了呢。 郝连澈听到欢喜过来传的话还愣了一愣,昨天晏七七还恨不得将自己生吞入腹,今天怎么转性还主动要求和自己用午膳了呢? “七七今天早上起来心情如何?”郝连澈问了一句,他这个人一向喜欢走一步算十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必须要问清楚。 第440章温柔就是女人的武器 欢喜偏头想了想,“公主今日心情还不错,只是她一早上望了好几次天空,奴婢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 郝连澈沉吟了片刻,常常望着天空看,是想家了吗? 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跟七七说,我稍后便到。” “是。” 谨慎小心如郝连澈,也被晏七七突如其来的示好给惊讶到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冷言冷语,别人稍稍待自己好一点,就以为是极大的恩赐,感恩戴德只想好好珍惜,不会多想徒增自己的烦恼。 摘星殿有单独开辟的小厨房,这也是郝连澈吩咐的,里面放置的食材都是从各地运过来的新鲜时蔬,这在冬季物质匮乏的北国显得极为珍贵。 北国是游牧民族,牛羊都不缺,喝酒吃肉倒是稀松平常,相反要是想像在晏国那样蔬菜顿顿有反而很困难,即便是这样,郝连澈也给她办到了。 “这道菜叫什么?清淡爽口还不错。”郝连澈夹起一根白菜芯放入口中赞不绝口。 北国人叫菜都只叫白菜萝卜,很少取风雅的名字,两人吃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太安静了,郝连澈便没话找话说。 晏七七倒也配合,“这叫‘浪里小白龙’,宫里的御厨手还挺巧,你看将这样一颗小白菜雕琢的如同龙一样栩栩如生,连鳞片都很相似。” ”怎么做的?“郝连澈又夹了一片放在眼前看,发现真如同晏七七说的那样,那一瞬间他们好像置身于百宴阁那段亲密无间的日子。 在郝连澈晃神的一瞬间,晏七七又说道,“至于做法就更简单了,将这些雕刻好的白菜芯在沸水中翻煮熟透,再淋上事先调好的鲜卤汁,口味咸淡适宜是一道不错的开胃菜。” 这是入宫以来,晏七七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今天这顿饭吃起来两个人就像回到了当初在太医馆后山住着的那些日子。 郝连澈一直吊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很喜欢吃这道菜吗?那以后让小厨房常给你做。”转瞬那道浪里小白龙都快被郝连澈夹完了。 没想到郝连澈的手却停顿了一下,愣在半空中,神色莫名的看着晏七七。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晏七七伸手摸了一下脸。 郝连澈却久久没有再动。 “七七,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晏七七有些莫名其妙,“我说,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上一句。” 晏七七歪着头想了想,“那以后让小厨房常给你做?” 以后…… 她说了以后。 郝连澈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七七,我很高兴。” “我吃完了。”晏七七没等他说完,直接放下碗筷,像是在刻意逃避他刚才看似剖心的话。 “等一下七七,我有事情跟你说。”郝连澈几乎在同一时间拉住了晏七七的手臂。 晏七七被迫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指拧成了一团,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这几日让你在摘星殿里呆着实属无奈,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婚庆典,刚好今日我有空,一起去淮南城走走吧。” 晏七七眉尾动了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转身看向郝连澈,“你说什么?” 郝连澈一直将那盘“浪里小白龙”吃的干干净净后才罢休,眉眼间十分温柔,“我说,今日我可以带你去淮南城走走。” 昨天晚上晏七七一直在苦恼该怎么出去,时间紧迫她听进了欢喜的建议,不再和郝连澈硬碰硬,而是暂时服软,甚至还主动示好,吩咐小厨房按照她的想法做了一道菜。 就连那句“以后“也是她有意而为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好像欺骗了郝连澈,可是一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愧疚又荡然无存了。 好在这个示弱的方法非常见效,不仅骗过了郝连澈,甚至还让他主动开口带自己去逛淮南城。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晏七七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主动开口说要带自己出去逛一逛。 这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让人吃惊。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她重新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茶,她漱了漱口,面无表情的点头,“可以。” 自从她昨日被热茶烫过之后,景云时就下令将摘星殿中供应的热茶全部换成了温茶,晏七七刚才喝得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但是她并没有露出一丁点异样,对郝连澈的示好置若罔闻。 郝连澈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用完饭就带着晏七七出了门。 已经过了三九天,天气也越来越冷,殿外的青石路上已然冒出了些白霜,白霜藏雪,怕是过不了几日就有一场大雪要来了。 北国寒冬日期特别长,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都会被皑皑白雪覆盖,不管是皇宫里还是宫外的黎明百姓,都在加紧储备物资过冬。 今日郝连澈松口让晏七七出来也是同样的原因,虽然她从晏国带来的嫁妆很多,可她既然已经成了自己的妃子了,衣食住行他还是要上点心。 加上又看她连日来闷闷不乐,想带她出门散散心也是其二。 出来殿外,寒风呼啸巨大的温差瞬间让晏七七缩回了脖子,太冷了,她这副身子本来就不太正常,怕冷不怕热,又恰好是从有地龙的大殿里出来,冻人的风一下子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阿嘁!”喷嚏比她的感官更诚实。 第441章殿下又在花样作死了 晏七七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正想让欢喜给自己再找一件裘衣出来,突然感觉脖颈一热,接着一阵熟悉的淡香味萦绕在自己鼻尖,一件带着体温的裘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郝连澈。 她刚要扯下来,手又在半空中顿住,倏地想起昨天和欢喜闲聊的时候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她忍了又忍,终于收回了手。 郝连澈给她披上裘衣后还没完,又走到她跟前,仔细的将领带系好。 两人都没有说话,郝连澈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下颌处翻飞,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晏七七总觉得他的手看着一本正经,可时不时会触碰到她的下颌,无意识的触碰下,指尖又好似有一团火。 她突然就想起那天他钳制住自己压在她身上的时候,身上的某处也是这般灼热…… 不能再想了! 晏七七垂下的手紧紧握着,大拇指使劲的掐着手掌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眼神乱瞟,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她一垂下眼帘就能看见他那双修剪整齐的双手。 这只手,翻云覆雨指点江山,无所不能,本来是握着剑柄执掌天下的手,此刻给她系着领带竟也十分和谐。 “殿……” 景殊备好了马车,正要同郝连澈禀告,一转眼就看见往常不喜人近身的太子殿下竟然无比认真的帮着晏七七系衣领。 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景殊硬生生的将舌尖上的话压回了喉咙里,他慢慢的退到马车旁边,安静的和马车融为一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等郝连澈系好领带,晏七七低头一看,赫然还是个漂亮的花蝴蝶结。 她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没忍住。 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不自觉的带了些嘲讽,“真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难怪身边无论男女拥趸者无数。” 郝连澈后退了两步,仔细看着自己刚才的成果,对晏七七嘲讽的话恍若未闻,“是还不错,我一向都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对待别人也是如此,这结自然要打得我满意才行。” 她身上穿着御寒的裘衣是郝连澈的,如此一来,她暖和了,郝连澈倒是单褂薄衫,矗立在寒风中犹如一棵清冷孤傲的杉树。 景殊知道少主的身子,这才刚刚好一些,又在花样作死了。 他刚要上前,郝连澈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景殊才迈出去的步子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再次挨着马车作一颗安静的‘蘑菇’。 作吧,都作吧,他管不了了! 本来晏七七还在心底盘算,自己穿了他的裘衣他会不会冷,结果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到了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顿时心中仅存的那点关心通通化为乌有,满脸鄙夷的瞪了郝连澈一眼。 如果这个世界上,郝连澈脸皮第二厚,那么没人敢称第一,狂妄自大又自恋,得亏他是北国太子,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乱棍打死。 晏七七不再搭理他,转身就朝马车走去。 马车只有一辆,还是武功高强的景殊屈尊降贵的做车夫,想都不用想是郝连澈的主意,肯定是不想让她出去又觉得拉不下脸,想让她出去又不放心,干脆一左一右跟着她,这样安全又保险。 晏七七根本就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摆明了他是要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说什么都是多费唇舌。 再说了她出去是有要事要办,只要能出去,她就有办法联络上姬霄。 她不管不顾的先上了马车,也没有让欢喜跟着,想一个人找个角落坐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她决定要跟郝连澈划清界限后,很多原来想不通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她就像一个刺猬,头一次想对着自己信任的人敞开心扉的时候,总是有人拿着尖刀朝她最柔软的地方戳下去。 戳得鲜血淋漓。 再后来,她便不想再对任何人袒露真心了,宁愿用刺将自己周身都裹起来,这样才有安全感。 郝连澈一上马车就看见晏七七蜷缩在角落里,头顶在膝盖上,眼帘垂着,面无表情。 他安排的很妥帖,这马车上也放了暖炉,也就是在马车的铁皮底部放上了灭过火的木炭,热气透过马车上铺就的地毯传上来,人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 郝连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白色冒着热气的奶酪茶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台上,轻声细语道,“皇宫离淮南城还有些距离,喝了可以驱驱寒气。” 奶茶冒着白烟,若有似无的香气断断续续的萦绕在她鼻尖。 很奇怪,地上的路并不是十分平坦,可是郝连澈刚才给自己倒得那杯茶满满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感。 见她两眼发直的盯着那盏奶茶看,郝连澈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又径自开口,“我母后的母家是北国最大的家族,北国边疆半数城池封地都姓景,母后是景家唯一的血脉……” 晏七七抬头看了一眼郝连澈,难得的发现清亮的眸子中有一丝迷蒙,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只听他又继续道,“我母后是景家的掌上明珠,未嫁之前更是北国男儿趋之若鹜的大家闺秀,她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尤其做得一手好奶茶,入宫为后生了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母后是天底下最能干的女人,无所不能。” “但是你也看见了,北国贫瘠,水草丰沛也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十五年前我刚刚十岁,北国晏国两方开战,北国被你那骁勇善战的父亲打得节节败退,只能偏安一隅称臣纳贡,我也瞒着母后偷偷跟着纳贡的军队到了晏国。” 第442章竟如此不解风情 “我在晏国最想念的就是母后做的奶茶,可惜啊,喝过许多,却没有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不过长大后我就释怀了,很多东西,曾经拥有过就是一件快乐的事,也有很多东西,拥有过,也就不打算再放手了……” 他一语双关,晏七七只听不说。 …… 故事很长,郝连澈挑着重点说,但是对自己怎么进了云府,做了云公子却只字不提。 “母后姓景,景殊也是景家的家奴,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化名景云时,‘拨开云雾终有时,’ 七七,我并没有打算骗你,只是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解释……” “郝连澈。”晏七七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干的,她将奶茶挪到一边,声音空落落的,“很多东西,都有保质期的,并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保质期”这三个字,郝连澈似懂非懂,他连蒙带猜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个好词。 还不等郝连澈继续说什么,晏七七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压根就没扩大到眼底,是带动脸皮牵强的那种笑,顿时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七七……”他突然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想开口打断她。 只是他才说了两个字,行驶平稳的马车突然猛地一停,晏七七一个踉跄,头差点磕到了桌上,还好郝连澈反应快,一把扯过她,往自己怀里一拉,才没有让那已经翻滚在地的奶茶溅满一身。 “怎么回事?” 晏七七还被他紧紧的箍在怀里,她的脑袋好死不死的正抵在他的心口。 “咚,咚,咚!”他的心跳得非常快,语气中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晏七七心中一动,她不敢确定,是郝连澈在担心自己吗?都说临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别人她可以保证,但是郝连澈…… 他太会演戏了,演技精湛到晏七七分不清是真是假。 刚才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快,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马车外握着马鞭的景殊心中一颤。 他跟在少主身边多年,几乎能算得上形影不离,少主的脾气秉性他自然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很多事情不需要他来过问,可只要他开口过问了,那这件事情必定不能善了。 比如此刻。 景殊的头瞬间变得有些大了,暗骂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烧高香,摊上这么个祖宗,这下想息事宁人都不行。 他只能侧身挑开半边帘子,硬着头皮禀告,“殿下,刚才是惊鸿小姐的马匹受惊了,然后撞到了我们的马车……” 四进四出的车道都能直直的撞到太子殿下的马车,景殊真是佩服这位摄政王府的小姐。 还没等景殊说完,郝连澈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跟她说,本宫着急赶路,不会责备她,让她回去歇着,没事别出来了。” 面对外人的时候,郝连澈这个太子还是将身份拿捏的十分到位。 他语气森然,满脸都是不高兴,晏七七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他按得生疼。 一直被郝连澈钳制着动弹不得,虽然无法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完景殊的描述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交通事故”了,说难听点,怕是蓄谋已久。 就好像那些古装剧里,那些脸皮薄的官家小姐想偶遇心仪的公子之时,做出各种显而易见的“幼稚行为。” 倒不是晏七七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站在女人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而得出的结果。 今日他们出来,天气不是很好不说,地上都凝结成了霜,而京城的马车过道更是撒了些海盐,以免马蹄脱缰马车失控,所以想要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飞驰而过几乎不可能。 景殊武功高强,驾马车想来也不会很弱,连他都不能预防的事故,说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晏七七还真是不信。 不过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郝连澈,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美人都下了如此的狠力,不惜以身涉险只想见他一面,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白白浪费了那位美娇娘的好意。 隔着马车帘,又不是隔着宫闱墙壁,根本不需要景殊传话,郝连澈说的每一个字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甄惊鸿的耳中。 不知道她的脸是不是被吓的,苍白无比毫无血色,饶是玉器加身都没能让她闪耀出半点芳华,那样惨白的脸色活脱脱像是刷了一层白墙粉,说不出的吓人。 “惊鸿姑娘? 你没事吧?” 景殊是太子跟前的行走侍卫,按照官衔来说两人是平级的,自然不需要朝她行礼,景殊跟着殿下走南闯北,那些姑娘花样繁多招数层出不穷,景殊耳濡目染大概也能分辨得出来。 只是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胆大妄为到置自己和别人生死于不顾的人。 他本来还想安慰她一下的,转念一想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很有可能两车相撞人仰马翻,顿时心中对甄惊鸿那 仅存的一点点怜悯都化为乌有了。 甄惊鸿对景殊的关心置若罔闻,她亦步亦趋的走到马车面前,突然跪下了,“臣女莽撞,惊扰了太子座驾,请殿下责罚。” …… 景殊有些无语。 这算不算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位小姐莫不是被吓傻了吧?太子都说没事了,她还硬往上凑。 这姑娘也忒执着了些,景殊有些于心不忍,“惊鸿姑娘,太子殿下今日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多有不便,况且刚才殿下已经说了,不会责罚你,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去吧。” 第443章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 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甄惊鸿不是傻子,能让太子陪同的人,五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而能让太子微服出宫陪同的人,除了未来的太子妃,不做第二人选了。 本来景殊以为自己都说得这么直白了,甄惊鸿一定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非但不退,反而又更近了一步,大有掀帘而入的架势。 此刻宽阔的街道上虽然没有很多人,但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这么直挺挺的跪在这里还是很吸引目光的,景殊急的头都大了。 要是平常人,他三两下打发也就罢了,可面前的这位,他还真是不好下手。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马车帘被挑开了,半明半掩中,露出一张清朗俊逸的侧脸,只是稍稍见到了一张侧脸,那鬓如刀裁,清风明月一般的气质就让甄惊鸿身心俱震,一时呆在那里。 她毫无遮拦的目光郝连澈也感受到了,他偏过头眉头微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四目相对,甄惊鸿才看清楚马车上真如景殊所说不止一个人,只是为什么坐姿那么亲昵? 那一瞬间,甄惊鸿的心情犹如从云端跌入谷底,她眼睛看到了郝连澈的怀中还紧紧地抱着一个女人!更加过分的是她身上还披着郝连澈的裘衣! 马车那么大,那女人却坐在了他的身上,以如此羞涩的姿势,只是甄惊鸿想都不敢想的。 她见他难如登天。 而他却毫无顾忌的将另外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宛如稀世珍宝,天寒地冻的天气,人人都着裘衣狐袄,唯独他衣衫单薄全然不顾,生怕怀中的女子受一点伤害。 甄惊鸿嫉妒极了,要不是拼尽了这么多年的修养,她真想不管不顾一股脑的冲到太子身边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从太子身上拉下来! 她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嫩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血,她浑然不在意,耳边寒风如刀一般刮得生疼,她也全然不顾,一双眼像是要把晏七七灼穿。 本来她来之前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正想不管不顾的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和盘托出,甚至她还打算将自己身上的圣旨给澈哥哥看,没想到她一片炙热的心,换来的是这个结果。 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消灭了她心中的小火苗。 虽然还没到大婚之日,但从晏七七入住摘星殿开始,吃穿用度全都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来置办,所以当甄惊鸿清眸微扫的时候,虽然没有看清楚郝连澈怀中之人的面貌,可是那衣服上镶了金丝线的条理花纹都在提醒她,这个女人就是晏七七。 那一瞬间,甄惊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下,像被人敲了一记重锤,周遭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眼前只有郝连澈那双骨骼分明的手紧紧抱住怀里女人的样子。 他竟然抱住了那个女人! 他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 甄惊鸿想起了小时候,明明她是个奶娃娃,从小在摄政王府长大,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未免夸张了些,但那也是从小就受尽了恩宠,她身上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按照公主的标准来搭配的。 可即便如此,郝连澈还是告诉她,他有洁癖,不能靠他太近。 当时她不理解,甚至还有些小失落,不过到后来,她发现郝连澈不光是对自己,对所有的女孩子都是那样,甚至有些他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人一对比就有差距。 和那些爱慕郝连澈却又不能靠近的人相比,她好像还挺幸福的,也就对依旧不能近身这件事情释怀了。 这种优越感一直持续到长大,一直到了今天。 人比人,气死人。 直到她亲眼所见,自己求而不得的人竟然将另外一个姿色平庸算不上出挑的女人搂在怀里,那一瞬间,所有的自信和优越宛如危墙,轻轻一推,瞬间分崩离析,溅起一地尘土,呛人鼻喉。 满脑子 里都是郝连澈的那一双不肯放的手…… 甄惊鸿的手慢慢的握紧,用力的咬住嘴唇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多时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的模样。 先朝郝连澈行了个大礼,然后才端庄大方的开口,“臣女刚才莽撞,误撞了殿下的马车,臣女的义父经常教导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切莫推卸责任,就算殿下饶恕那也是殿下大度,臣女想当面致歉。” 她眼中艳羡的神色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仿佛真的只为道歉而来。 郝连澈一直紧绷的下颚这才缓和了些,一只手捂嘴轻咳,“刚才景殊说了,你也是无心的,本宫微服出巡也不想惊动任何人,你只当做从未见过本宫。” 他一动,怀里的女人便瞅准了时机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好在郝连澈反应更快,马上按住她,两人在这里斗智斗勇,可在甄惊鸿眼里就算得上是打情骂俏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说完这句话,郝连澈就放下了车帘,隐约有声音传出来,“别动。” 这话听在甄惊鸿耳中更觉得如坠冰窖。 一旁的景殊领命,朝她微微点头,便挥动马鞭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天地苍茫,刚才还有些清朗的天气转瞬间乌云密布,雪粒子毫无征兆的一颗颗飘然落下,马上就要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了。 甄惊鸿就这么站着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影子了,她依旧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自从上一次甄惊鸿过来摘星殿耀武扬威之后,晏七七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大马路上碰见了,更要命的是她还以“红颜祸水”的姿势被郝连澈禁锢在怀里不能动弹。 第444章扎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嘶……你属狗的吗?”郝连澈突然感觉一阵刺痛,饶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推开晏七七。 马车还在平缓的行驶,晏七七却越来越火大。 郝连澈是欺负她上瘾了吧?都捂住她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了,还不放开,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的药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郝连澈坦白他自己是北国太子的真实身份后,晏七七又不止一次在他身上闻到了“八月海棠”的药香味。 这种香味极为特殊,是任何药材都替代不了的。 那是一种只在他以云羡身份露面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药香,此刻两人距离太近,晏七七甚至觉得应该是自己被他捂得太紧捂出了幻觉。 刚才晏七七气不过一直处在下风,瞅准时机拼尽全力抬头就是一口,直接咬住了郝连澈的锁骨处。 因为只有那一出露着,她好下嘴,结果被咬了一口的郝连澈依旧没放手,晏七七索性不依不饶,又咬了一口。 郝连澈吃痛,手一松,晏七七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控。 两人都有些狼狈,晏七七鬓发微乱,长时间憋气脸颊通红,加上马车里有暖炉温度适宜,衬的她脸上酡红一片,恼怒中带着些许娇羞。 更不用说郝连澈了,晏七七挣扎的过程中将他的衣服撕开了些,再加上刚才她那咬的那两口在他的锁骨处不像是伤口,倒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床笫之间的情趣,活脱脱的添了几分靡靡风情。 乍然一看就好像是两个情动之人耳鬓厮磨了半天又突然戛然而止后情动不能自抑的画面。 晏七七喘了几口,大概也看出来这时候的气氛有些微妙,果断离他远了一点,色厉内荏道:“这只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下次再拿我当挡箭牌,看我不用针扎你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她话说的头头是道,但是郝连澈却充耳未闻,反而抓住了这话中的关键字,眉头轻轻一簇,“挡箭牌?什么挡箭牌?” 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晏七七就更火大了,鼻中的嗤笑更是显而易见,“怎么?用过就丢是你北国皇室的祖传绝技吧?刚才用我挡你的烂桃花的时候,不是用得挺顺手的吗?” 听她阴阳怪气的质问,郝连澈这才反应过来晏七七说的是什么,马上就猜到可能是她误会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太阳穴,微微眯了一下眼,有些哭笑不得。 昨天从摘星殿里闹腾了几次后回到住的地方,郝连澈几乎一夜没睡,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七七和公孙璃两个人在浴室里单独相处的画面。 他实在是搞不懂,明明看起来是仇人的两个人,为什么七七还会放走他。 甚至为了他,还不惜欺骗自己。 那一团如乱麻一般的事情在他脑中盘旋缠绕,搅得他心绪难安,一闭上眼就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毫无睡意,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整个人被折磨的十分疲乏。 他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皮多了几层褶子,平白衬得他五官更显深邃,双眸如万千星河汇聚成一道光,直直的射向晏七七。 无形撩妹最为致命,尤其是郝连澈这种俊朗而不自知的男人,他的一双眼睛隐约有血丝,可这么看向她的时候竟然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诱人的风情和宠溺,让晏七七的心跟着颤了颤。 “七七,你当真连我的心意半分都感觉不到吗?除了你,任何女人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两样,所以,你嘴里的烂桃花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因为我从未将她们拿来跟你相提并论,你还在怀疑什么?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看着他一双看似情深深的双眸,晏七七只觉得自己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这样的问话,这样的回答,与那些渣男何其相似啊! 面对质问从来不主动回答,非要让别人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以后再见机行事,偏偏能做出一副卖惨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伤了他的心,他才是最苦情最无辜的那一个。 想要她明白什么呢? 面对一个是不是喜欢自己都回答不出来的男人,她还要怎么做? 渣男的最高境界就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负了他。 晏七七指尖发冷,心中冷笑,从那天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郝连澈这个人便再也不是她的软肋了。 同样的,试探只会让她觉得他更加恶心。 晏七七偏过头,不再看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挑起车帘,往外看去,擅自终结了这没有意义的话题。 看着平缓的道路人逐渐多了起来,貌似已经快到淮南城了,她甚至都能够听见那由远及近的商贩叫卖和喧嚣声。 她从未觉得有一天市井的烟火气和喧嚣声会让自己觉得如此亲切,相比北国皇宫那个大笼子,她更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心中那本来摇曳不定的感觉瞬间就定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坚定平和,她转过头跟没事人一样对着郝连澈微微一笑,“马上就到了。” 那一瞬间郝连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本来他能轻易看穿的一个人陡然就变了,晏七七的身上突然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有距离,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人凭空生出一种不可靠近的生疏感。 进了淮南城,直到马车停稳,郝连澈先下的马车,本来想要伸手拉她一把,却被晏七七视若无睹的拒绝,她从另外一边径直跳了下去。 第445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而另外一边,甄惊鸿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在马路边上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啧啧,真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啊,本尊主都快要感动的哭了。” 宛如木头人一般待立在原地的甄惊鸿耳边响起了令她十分厌恶的讥笑声。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讨厌鬼来了。 “你不是被关进天牢了吗?越狱了还这么嚣张,不怕全城通缉你吗?”长时间没有说话,她一开口嗓子都有些哑,更让人觉得她是受尽了委屈。 即便是这样,她的声音还是冷冷的,满是嘲讽丝毫不让。 公孙璃对摄政王算得上是恭谨,可是对他身边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对他的这个义女,更是横看竖看不顺眼。 两个人大概是天生不对盘,一见面就掐,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对付别人,尤其是对付他不喜欢的人,公孙璃向来是一个毒就了结了,可是甄惊鸿不同,她到底是摄政王的义女,他还真不能随便动手。 但是耍耍嘴皮子逞一下口舌之快还是可以的。 今天一大早,慢悠悠从天牢里‘越狱’出来的公孙璃在西市口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只觉得满身疲乏尽消了,正想找个销金库美人在怀悠闲得喝上几杯,没想到一出来就让他瞧见了一出好戏。 他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嘴就特别欠,不挤兑她几句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又顺眼瞧见那马车上貌似坐着的景殊,眼珠子一转,瞬间就明白了。 景殊和郝连澈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大概是马车里面坐着的是郝连澈,然后甄惊鸿想说几句体己话没想到扑了个空? 几下他就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当然他也低估了甄惊鸿的脾气。 在郝连澈面前她是小鸟依人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可是在别人面前,她就像是一只牙尖嘴利的花孔雀,谁敢招惹她,她一定会扬起锐利的爪牙锋椽将那个招惹她的人啄的团团转。 比如现在。 公孙璃只听得她冷哼一声,瞬间就骂他是个通缉犯阶下囚。 还真是毫厘必争寸步不让啊。 经过昨日一夜的休整,公孙璃整个人又变成了邪魅妖艳的尊主殿下,举手投足之间有股说不出来的风流,他绕着甄惊鸿转了一圈,”哟,真生气了?至于吗,一个男人而已,改日让摄政王从那些世子中为你挑选一个,将来这太子殿下美人无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见他越说越离谱,甄惊鸿再也没有了耐性,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公孙璃却更来劲了,甄惊鸿往前挪了一步,他便往旁边追赶一步,就是不让开。 “公孙璃!这么宽的道,你非要和本县主过不去吗?”大概是一直忍耐着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她声音听着嗡嗡的,话音落地竟然落下了两行清泪,想要以身份压人,没想到自己先委屈的哭了。 公孙璃大概也没想到真把她弄哭了,竟然呆立了片刻,想了想到底是从袖笼中掏出了一方丝帕递到她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你哭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尊主把你怎么了呢,把眼泪收一收。” 甄惊鸿忍了又忍,想到刚才郝连澈对自己的冷淡,又想到如今竟然沦落到被这个脾气古怪的尊主调笑,看见他递过来的丝帕鼻尖似乎还能嗅到一些劣质的脂粉气,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滚!” 打落丝帕,正想一溜烟的跑掉,没想到公孙璃反应比她更快!红袖飘飘,公孙璃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拉住甄惊鸿。 “嘶啦……”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甄惊鸿半只胳膊裸露在外,被撕烂的衣服随着烈烈北风,顷刻就被扬到了天上。 甄惊鸿:“……” 公孙璃:“……” 今日甄惊鸿为了在这里堵郝连澈,策划了一场“偶遇”,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偏偏穿得极为单薄,轻纱裹裙衣袂飘飘当真是美丽‘冻’人。 她本来是想只要能拦住郝连澈,就算郝连澈再怎么冷淡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冻,要是他的心再软上那么一两分,给她披一件衣衫,那她就有了由头,再想见郝连澈就容易多了。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她处心积虑冒着被冻坏的风险,非但没让郝连澈怜香惜玉,反而她自己看见了扎心的一幕,心中嫉恨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天心中悲呛的情愫不比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冷不到哪里去,便没感觉到寒冷。 可是刚才和公孙璃这争锋相对的一闹,理智回笼正觉得冷,没想到又被扯断了衣袖,寒风入股,冻得她直打颤。 “呵……这衣服的料子质量真差,算了,本尊主就善心大发一回,送你回府吧。” 按照公孙璃的想法,他出来的时候骑着快马,送她回去快一些,他自己长年累月都是薄衫单褂,如果将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脱下来给甄惊鸿穿也不现实。 只是没想到甄惊鸿比他想象的更加难缠,她竟然二话不说,飞身上了他的坐骑,然后举起马鞭“唰”的一下,马儿吃痛拔腿狂奔如离弦箭一般疾驰而出,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公孙璃望着逐渐模糊成一个圆点的背影,嘴角微勾,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貌似和某个丫头片子的脾气秉性有些相似。 他貌似是在调戏甄惊鸿,但是他向来心思缜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角早已扫到有个黑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公孙璃却反其道而行,不走大路,偏偏往小巷子里钻。 第446章干嘛要偷偷摸人家…… 公孙璃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民宅前面停了下来。 他眸光微敛,声音比刚才逗甄惊鸿时多了几分邪气,“出来。” 一道黑影应声而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十分恭敬的叫了他一声,“尊主。” 公孙璃嗯了一声,“何事?” 暗夜重楼里自有一套情报收集网,一般都不用公孙璃亲自出面,除非…… 他的视线在黑衣人的袖口处扫视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那黑衣人的衣袖上有暗夜重楼独有的金线刺绣,“暗夜重楼”里也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分别在领口的位置以铜色、银色、金色的丝线为印记,金色丝线为最高等级,接受的任务也是最高级别的。 金线刺客来,想必是出了大事。 果然下一刻就听那半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尊主,有确切消息,晏国派来的使臣已经到了城北的驿馆。” 一直漫不经心站在一边摆弄着衣袖的公孙璃眸光一凝,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挥挥手让那黑衣人退下,自己慢悠悠的往前走。 有点意思。 这两个月以来,各方探子送过来的消息都是说晏帝自从将成国公府的千金敕封为公主之后,对于和亲一事便不管不问了,怎么突然间又会派使臣前来? 还有这个使臣这时候前来是为了什么?明日就是太子成亲大典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准了这个时间,的确是微妙的很啊! 不过他们来的正好,他正找不到动手的由头,结果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这颗棋子不用白不用。 打定主意,公孙璃就地几个起落,转瞬就朝城北驿站飞去。 …… 到达淮南城后,景殊去找放马车的地方,郝连澈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晏七七。 这一趟出来,晏七七本来就没打算甩开他,短短几步路,她都已经发现好几个暗卫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一定是郝连澈一路安排的。 晏七七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径直逛着,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当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挑得漫不经心,可是郝连澈就不一样了,但凡只要是她拿起来用眼睛扫过的东西,郝连澈都付银子买了下来,不一会儿两只手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战利品“ 走着走着,晏七七就在一个药铺门口停了下来。 刚才郝连澈手中的那些盒子都给景殊放到马车上去了,转瞬间他又成了一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见晏七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药铺看,他上前道,“宫里的药材都是顶级的,你要什么尽管吩咐太医院去办就行了。”他的意思就是不用在药材上面浪费时间。 这一路逛一路跟随,晏七七本来就拿郝连澈当空气,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算他跟散财童子一般的撒钱,买她扫过一眼的东西也没让晏七七有任何动容的感觉。 地主家的傻儿子乐意花钱,她管不着,他愿意花就花吧。 当然这一次她更不可能听从郝连澈的建议,一听他如此说,晏七七反而抬脚就往里走。 将近年关,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的街道各家商铺的生意都十分兴隆,就连药铺都不例外。 “姬氏药铺”几个字和寻常药铺没什么区别,等走进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 大门只有一进一出的两扇木门,人过去都要侧着身子以防撞到别的客人,逼仄的地方郝连澈这个成年男子站着,头还差三寸都能触到房顶,空气中涌动着许多药材混合的药香,说不上难闻,但也能让人堵得慌。 “七七,这里人多,你要买什么让景殊过来帮你买吧?”和对别人说话时毋庸置疑的语气不同,郝连澈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可以说是有商有量,没有半点不耐烦和敷衍之意。 但是偏偏晏七七不领情。 身材娇小的她挤在前面,身上名贵的裘衣和那些疾病缠身的人挤在一起都要变形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见郝连澈的问话头也没回。 “你要是觉得这里脏乱差你可以去外面等着,等我买完了东西马上就出来。” 她性格执拗,下定决心的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些郝连澈之前都领教过,话只说一遍,大概也料到她不会听,所以干脆闭了嘴。 又怕她真被挤到了,只能跟上。 走在前面的晏七七冷笑一声,看来男人就是贱,巴巴的凑上去的时候他不领情,等到自己幡然悔悟了,他又死皮赖脸的凑上来了。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她也知道甩不掉这个牛皮膏药。 但是,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 瞅准时机,晏七七放在裘衣下面的手借机伸到正挤在自己旁边的胖妞臀上,用尽全力一捏! “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彻了整个药铺。 人本来就多,加上这个足有两百斤重的胖妞遭到了“非礼”,正怒气冲冲的找罪魁祸首,一转身刚好就看见目光紧紧黏在晏七七身上的郝连澈。 胖妞一看是个美男子,两眼放光,胖手一把抓住郝连澈,大声嚷嚷,“这位公子,你喜欢人家就直说,干嘛要偷偷摸人家……” 郝连澈一脸懵逼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见晏七七滑如泥鳅一般迅速往里走,心头突然一跳,就想跟上。 无奈这胖妞看着人壮实,力气更是不小,宛如一根缠藤一般死死的黏住他,竟然让他动弹不得,他疲于应付又不能马上脱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被挤到了最前面。 第447章蓝颜知己 晏七七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胖妞见到郝连澈的面相还得缠他一会儿,如此一来时间大概是够的,便急忙佯装在找寻着什么。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一个笑得十分殷勤的伙计接待了晏七七,“这位姑娘,您想买点什么?” “墨佛手。” 这三个字从晏七七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伙计的脸上明显的愣了一下,眼中有暗芒一闪而过,再抬眼时笑得比刚才还要殷勤。 “姑娘,这墨佛手只有药王谷才有,价值昂贵,且不易保管,小店小本经营您怕是来错地方了……” 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墨佛手的确价值连城,第二,这伙计的回答相当官方,但是既然是小本经营,为什么这店小二会这么清楚? 店小二也在观察着晏七七,她这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自然肯定知道墨佛手需要去药王谷才能找到,结果她反其道而行,来他们这个小药铺里来找,多半是找事消遣。 不过这药铺的伙计是个粘上毛比猴儿还精的人物,眼珠子一转从穿着来看就知道得罪不起,所以才能保持微笑的拒绝了她。 晏七七倒是像早就知道他会如此搪塞一般,从腰间掏出一个物什,”啪嗒“往桌上一放,柳眉倒竖像极了买卖不成就要砸场子的刁蛮小姐,“怎么,怕我付不起银子吗?我用这个抵可以吧?” 伙计一双绿豆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呼吸陡然一窒,那桌上放着的,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一看就是上乘材质,可真正让那伙计凝神静气的,还是玉佩上刻着的那个“姬”字。 刚才还油盐不进的伙计瞪大了眼睛,迷瞪瞪的看着晏七七,那副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姑娘稍后,待小的去请示一下掌柜的……” 晏七七很满意,挥挥手,“去吧去吧。” 药铺伙计木呆呆的走了,晏七七百无聊赖,转身懒洋洋的将半边身子斜靠在柜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依旧被胖妞缠住无法脱身的郝连澈。 要不怎么说晏七七今天运气不错呢,她本来只是顺手想让胖妞帮自己一个小忙,没想到这胖妞貌似还有些来头,她刚才那一嗓子出口,马上涌过来了好几个女人,在这个异世对于非礼女子的禽兽容忍度低多了,就算是长得再好看,也能被人鄙视被人追着打。 对付一个女人就够困难了,更何况还是五六个,郝连澈本来就矜贵无双,受到这莫名其妙的责骂有理说不清,随后跟来的景殊一看太子殿下被一群女人困住了,理所当然的就拔剑相向。 这倒好,本来就说不清的事情更像是是火上浇油,顿时将事情闹得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围观看戏的人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吵成了一团,嗡嗡嗡的让人头大。 正在下面闹成一团的人不知道,阁楼上某个正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公子顺嘴问了一句,“楼下吵吵嚷嚷的在干什么?” 那公子旁边站着的伙计倒是处变不惊,“没什么,就是人多挤着了,公子放心一会儿就没事了。” 还不待公子回答,又是一阵气喘吁吁的叫嚷声,“公……公子,您的玉佩被……被一个姑娘拿过……过来了……” 刚才还老神在在的公子眼睛豁然睁开,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伙计手上的玉佩,声音中有藏不住的颤抖声,“她人现在何处?” 那伙计急忙答道,“就在楼下。” 那公子刚要下楼,突然在楼梯口定住了,他握了握手中的玉佩,又坐回了太师椅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请她上来。” 晏七七正看得津津有味,刚才那嬉皮笑脸的估计一脸肃穆的下来了,表情很是凝重,“姑娘,我家掌柜的有请。” 郝连澈一抬头,赫然发现刚才还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晏七七竟然不见了,他眸光一缩,余光貌似扫过一个身影从后门出去了,他和景殊两人对视一眼,直接飞身而出。 青天白日的,刚才还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飞走了,本来就拥挤的药铺更是炸开了锅,药铺伙计只好焦头烂额的过来安抚。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罪魁祸首”晏七七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药铺的第二层阁楼上,透过窗棂,她神色冷漠的看着楼下的郝连澈和景殊出了药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找寻每一个和自己身材相似的姑娘。 看到这里收回视线,她便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偏头对着不远处安静坐着的人笑得很苦涩,“姬霄,可能这一次,我真需要你帮忙了。” …… 自从上一次姬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崔家药铺尽数收到囊中之后,花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崔家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逐一解决。 那些年老体弱的,他都发放了三个月的饷银作为补偿,又亲自下令烧掉了价值几百万两黄金的假药材,并且下了禁令,以后凡是姬家药铺出去的药材,但凡发现一颗假药,举报者有重赏,造假者重罚。 姬霄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经过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治理,姬家药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甚至有很多外城的人都慕名而来。 这就是为什么晏七七今日来药铺会挤成这样的原因。 不过还有一点让晏七七没有想到的是,姬霄真的会采纳她的建议,将这药铺一分为二,下面做生意,上面就作为临时办公点,这样一来空间合理利用,一举两得。 只是她没想到生意会好成这样,她刚才进来差点被挤掉了二两肉。 第448章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自从拿下崔家的药铺在淮南城的商号后,本来就财大气粗的姬霄在淮南城几乎能算得上一手遮天,姬霄很多产业都有专人打理,这些本来不需要他操心,但是他每日鬼使神差的都会到这间药铺坐上一两个时辰。 什么也不干,就坐在这里冥想,刚才药铺的伙计将这个玉佩拿上来的时候他以为是出现幻觉了,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当初和七七约好,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的,就以玉佩作为信物,刚才人多,他怕下去引起更大的骚动,所以便耐着性子让七七自己上来。 直到晏七七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言笑晏晏的站在他面前,叫着他的名字,清脆又熟悉深深篆刻在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全部被唤醒了,他竟然激动的说不出来话。 他之所以每天坐在这里,是因为当初这个药铺的格局是七七提议的,他之前说过,有任何事情来淮南城找他,他都会在。 如今,她果然来了。 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在她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半明半暗的阁楼中,姬霄的声音有些激动,“七七,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帮我逃出皇宫。” 姬霄以为自己听错了,“七七,你不是进宫为太子治病吗?怎么他们不肯放你回来?”姬霄可是听说了,前不久闹出了一件真假太子的戏码,街头巷尾都传遍。 “听闻太子身体健康,太子妃也被找到,普天同庆明天就是太子大婚庆典,会大赦天下,七七你作为功臣不奖就算了,怎么还不放你走呢?” “因为我就是太子妃。” 不管姬霄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晏七七苦笑,“抱歉,我瞒了你这么久,我本名叫晏七七,乃晏国一等公侯成国公的么女,三个月前晏帝封我为‘安和公主’与太子郝连澈和亲。” ”在途中我们遭遇了歹人的埋伏,掉落悬崖,我被药王谷的大弟子星澜所救,但是和太子失去了联系,不得已才化名都淮南城寻找他的下落,然后,遇见了你。“ 这些事情说起来犹如梦一场,她面色平静继续道,“太子你见过,就是当初在太医馆别苑的景云时,‘景云时’是他的化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到这里姬霄才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景云时也就是太子的监视之下?七七,你是和亲公主,知道擅自逃出皇宫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抗旨不遵,北国和晏国都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皇室会在全大陆发布通缉令,她这一辈子都会过东躲西藏的生活,太冒险了。 晏七七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的,她看向姬霄时双眼空洞无神,那样的目光让姬霄心中一颤。 “姬霄,如果你曾经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你,你还会无动于衷,甘愿和他过面和心不合的日子吗?我不会了,因为我不再信任他了。” 这是姬霄第一次从七七口中听到了“喜欢”二字。 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 当然更多的是震撼,在这片大陆上,女子以嫁入豪门贵胄之家为荣,更不要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妃了,只要荣宠不衰,女子依附于男子天经地义,皇家威严更是不容侵犯,又怎么会轮得到一个女子置喙反驳,他头一次听说因为对对方的“不信任”就要分道扬镳的话,心中既震撼又佩服。 “你想过后果没有?” 晏七七无比慎重的点头,答非所问:“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有时候她说的话姬霄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依稀能够囫囵的猜出个大概,这自由的代价未免也太高了些,可是推己及人,他为了这份自由,不也是经过了非人的磨难才有的吗? 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看着晏七七,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摒弃杂念,豪情壮志满胸,“好,我帮你。” …… “轰隆隆,咔擦!”伴随着晏七七的声音而来的,还有突然响起的炸雷。 北风呜咽作响,一刹那间雷电狂鸣,像是要把天空劈开一道口子,本来拥挤的街道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人群乱作一团,各自逃窜。 不消一会儿大街上便人影寂寥,只有骤雨疾风,浑身湿透的郝连澈和景殊两个人在来回的找着什么。 “殿下,我们先回去吧,去马车里面躲一躲,雨太大了,您身体……”景殊想要伸手过来拉住郝连澈,没想到扑了个空。 郝连澈全身上下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本来就穿的单薄,修长的身形就这么矗立在风雨中竟然多了几分凄然的味道。 景殊要疯了。 殿下这是不想要命了吧? “殿下,晏七七不会丢的,倒是你,身上的毒一直……”景殊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的几乎睁不开,殿下不躲,他作为属下更不能偷生了,只能好言相劝,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在舌尖没说出来,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殿下和他淋了雨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打着一把伞,走过来替殿下挡了雨。 算她还有点良心。 风声萧萧雨夹雪,气温寒冷入骨,雨水早已淋湿了郝连澈的发尖,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很多时候郝连澈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出身优渥才智双绝,天底下几乎没有他不能掌控的事情。 不过老天待人向来都是公平的,这份自信在他二十五岁那年被打破了。 第449章面对她自控力为零 那日摘星楼的拍卖会,他遇到了一个让他过目不忘的女子,从此一眼万年。 很多次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再越界了,但是情感老是抑制不住的想要一再的沉沦再沉沦。 直至无法自拔,万劫不复。 郝连澈是个很克制的人,但是这份克制在晏七七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他一把搂住了晏七七,双手用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镶嵌到自己的骨子里。 晏七七被他抱了片刻,随即轻轻的推开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解了下来。 郝连澈差不多要高出她一个头,雨势越来越大,风雨飘摇吹得她整个人即便是打了伞也有点支撑不住。 一把大伞看似遮住了两个人,实际上风急雨骤她也差不多成了一只落汤鸡,颠起脚将解下的裘衣仔细又小心的披在郝连澈身上,眉尖隐约有担忧,“这么大的雨跑出来干什么?没看见景殊都急疯了吗?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到底是她内心有些愧疚,便佯装恼怒瞬间转移话题。 一直没说话的郝连澈闻言,本来被雨水淋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陡然一亮,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那眸光中似有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这其中蕴涵的情谊让晏七七心中一震,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仿佛只要微微一用力,就会被这目光淹没。 她强迫自己硬生生的瞥过了头。 正想往前走,却被郝连澈一把拉住,然后他上前一步 ,右手极其自然的揽过她的腰身,将裘衣裹住两个人,姿态十分亲密,晏七七根本动不了,他一低头嘴唇刚好擦过她的耳廓,“走吧。” 他身上寒气逼人,但是掌心很烫,刚才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已经打湿了一大半,郝连澈搂住她腰的时候冷热交替,激的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坐上马车后,郝连澈一直很沉默,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也没有半点责备,只是以手握拳不住的咳嗽。 晏七七偏过头看了一眼,他嘴唇已经变得青紫,脸上煞白一片,宛如将死之人,她心中疑惑,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手刚刚触到就闪电般的收回,太烫了! 晏七七心中一沉,她还是头一次见发烧的人是脸色煞白的。 事急从权,晏七七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解开郝连澈的衣服想要探一探他的体温确定一下自己的判断,没想到手刚刚碰到他的锁骨,手突然被握住。 郝连澈刚刚还烧的迷糊不清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晏七七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一眼中涌出了很多情愫。 有防备,有犹豫,还有看清楚是她之后的不忍。 “别担心,你发烧了,我检查一下,不会非礼你的。”晏七七以为郝连澈是在害羞。 说完她挑起马车帘看向窗外,“景殊,你家主子有备用的衣裳吗?这些都打湿了,再这么下去会生病的。” 景殊一听,马缰握得更紧了,又朝马挥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他头也没回,“没有,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好像发烧了。” 景殊闻言手一顿,又朝已经在飞奔的马挥了好几鞭,风雨夹裹着声音传到晏七七的耳中听的不甚分明,“不用管,回宫处理。” 晏七七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她感觉景殊像是见怪不怪了? 郝连澈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握住她手腕的手不由自主的发力,捏的她生疼。 “郝连澈,你哪里不舒服吗?”只不过是淋了一场雨而已,怎么感觉像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他的脸色青白,抖动的越来越厉害。 突然,他身子一僵,犹如拼尽了全力一般,将她的手一把甩开,嘴里喘着粗气,“离我远点!” 晏七七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弄蒙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非礼他呢,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抓住自己的手的,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讨厌! 要不是看在他好像烧得很严重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 “别闹,让我看看。”晏七七这回主动将手伸过去,一把抓住郝连澈的手,和刚才大力挥看她手的样子不同,此刻的郝连澈浑身软得如一滩烂泥,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晏七七轻而易举的就钳制住了他的双手。 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再度解开他的衣裳。 他貌似还有意识,一直在垂死挣扎。 虽然晏七七心有疑惑,但她还是没有多问,见他烧的稀里糊涂都不肯脱衣服,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腰身一紧,郝连澈竟然双手环抱,紧紧贴在了她的身上! “娘亲……” 一声轻微的嗫喏之声响起,让晏七七一愣。 她没听错吧?郝连澈竟然叫她娘亲? “娘亲,澈儿好冷,好怕,好疼啊……”声音低哝,宛如三岁小儿。 脸色青白的郝连澈双眼紧闭,浓黑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像是进到了梦魇里头,额头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是遇见了极为可怖的事情。 晏七七有些搞不懂了,郝连澈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敢假冒丞相之子骗晏帝,她还真想不出来这天底下还有他会害怕的事情。 她见过郝连澈温文尔雅的,阴险毒辣的,唯独没见过他这种孤独无依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也正是这一呆,好像让梦中的他找到了倚仗,竟然得寸进尺的搂住了她的腰,想要往她的怀里钻! 第450章昏迷都不忘占她便宜! 此情此景她是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郝连澈淋一场雨发个烧跟三岁小孩一样找妈妈。 她用尽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越扭动他抱得越紧,不出片刻功夫她反而被激得一身汗。 当然腹诽归腹诽,身为医者,她稍微观察了一下郝连澈这种症状,很像是医学上所说的创伤应激反应综合征。 大概意思就是说,可能郝连澈在年少之时遭受过什么非常刻骨铭心的折磨,这些事情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长此以往年龄越大表面上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是一般在脑中意识不清楚的时候,这类人格反应就会毫无遗漏的出来。 有时候患者自己都不知道。 一般治疗这种疾病,在现代就有方法,那就是——催眠。 通过催眠的方式让患者一直刻意压制的情绪情景重现,带着患者有意识的再次经历,重新选择,直面内心的恐惧,这样一来,向来压抑的情绪有了宣泄口,心理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往往是能治愈成功的。 但是现在晏七七没有这个耐心,再说了,这类情况治疗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大夫单方面强行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加重病情。 目前她只想让郝连澈放开自己。 景殊之所以快马加鞭恨不得飞回皇宫,就是因为他知道殿下发烧时的狼狈样,可是他又不能回到马车上去照顾,只能一心二用的赶路,同时在心里祈祷殿下千万要矜持,否则等到殿下醒过来恢复意识,非得剥掉他一层皮不可。 有时候晏七七也是搞不懂,他明明都烧的稀里糊涂了,但是手腕的力道一点没放,虽说郝连澈目前对她构不成威胁了,但是他毕竟是八尺男儿,晏七七还是想再试一下能不能掰开他的手腕,没想到用力过猛,他就这么软趴趴的倒下来,也让猝不及防的晏七七吃了一点苦头。 她以人肉垫子的姿势被郝连澈压倒翻滚在了马车内的地毯上。 好在下面的地毯都是羊毛的,摔倒后也没有擦伤,但是郝连澈却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将她压得死死的。 两人身上的的衣衫尽湿,马车底下又是木炭来保暖,如果不赶紧将身上的湿衣服脱掉,万一水浸透到木炭下面很容易发生中毒。 晏七七眼睛一扫,在坐垫旁边看见了一条薄毛毯,应该可以解燃眉之急,此刻郝连澈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她只能靠自己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脚抵着马车门用力一翻,借力使力巧妙的和郝连澈换了一个姿势,变成了女上男下。 她还没来得及坐稳,景殊就感觉马车貌似晃动了一下。 他急忙回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马鞭甩飞了。 他竟然看见晏七七骑在殿下的身上,正在伸手解殿下的衣服…… 彼时刚好晏七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景殊似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急忙转过头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的赶马车。 马车帘很长,寒风阵阵吹得它翻飞起舞,也是这若隐若现的场景才让景殊想多了,晏七七现在来不及解释,手里的动作加快,三下五除二就已经将郝连澈扒得只剩一条底裤了。 郝连澈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和现代杂志上的那些男模也不逞多让,肌肉匀称,腹部倒三角的曲线堪称完美。 之前两人因为各种原因几乎‘坦诚相见‘过,但是像今天这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仔细的看,晏七七还是第一次。 她虽然对好身材不吝啬赞美之心,但是现在也不是时候,瞥开视线,专心致志的查看。 脱下来的湿衣服晏七七也不着急拧,直接叠好压住了马车帘,不出片刻的功夫,热气不跑马车内果然就温暖了许多。 事不宜迟,晏七七自己身上也是湿透了,事急从权也将湿衣服脱下,只剩下中衣,见郝连澈还在这里无意识的抖,她就奇了怪了,任凭她怎么努力,就是掰不开郝连澈握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叹了一口气,只得放弃,拿过那条毛毯,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马车行驶平稳,车内暖融融,晏七七本来只想闭着眼睛假寐的,没想到闭着闭着,竟然就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飞驰进了摘星殿,景殊先让小太监们将已经准备好的木炭悉数放进了马车底部,然后安静的矗立在一边。 跟过来的小太监不明所以,便朝他虚心请教,“大人,不叫太子殿下下来吗?殿内早就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热汤……” 景殊偏过头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多嘴,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本来想拍个马屁抖个激灵的小太监不曾想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了不说,还落得一身数落,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郝连澈是被热醒的。 他感觉身上那刺骨的寒意消退了,但是有一股火在胸腔内燃烧,他口渴的厉害,哼唧了几声却无人应答,眼皮厚重无比,他努力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 视听感官回笼,他感觉鼻尖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兰若花的香味,意识跟着闯入脑海,他全部都想起来了,貌似自己淋了雨,然后……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淋雨? 郝连澈浑身一震,所有的记忆悉数闯入了自己的脑海里。 包括他发烧之时是如何缠着晏七七不放的,统统如同情形重现一般在脑子里闪现,左臂被压得酸麻,右手又触碰到了温软滑如凝脂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晏七七正乖巧的窝在自己怀里,睡得很是香甜。 然后他自己又赤裸着上身,只有一件裹裤打底…… 第451章太子的秘密 要不是他知道晏七七不像别的女子那样想要费尽心机的爬上自己的床,他真要以为是晏七七对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郝连澈竟然有些慌乱,他起身的时候大概是吵到了晏七七,她睫毛微颤,似乎有转醒的迹象,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一时刻,郝连澈出手按住了她的天池穴。 本来要睁开眼睛的晏七七脑袋一歪,又陷入了黑沉的睡眠中。 景殊是练家子,耳聪目明,打从马车里有动静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聋哑”的准备。 一来他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自当是以殿下安危为己任,同样的他也知道,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先醒过来,两个人估计都不会善罢甘休,索性他干脆做个隐形人,当自己是木头桩子。 二来,如果殿下要是醒了,也顾不上唤他,无需他多事当这个“出头鸟”。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两种情况一种都没发生。 殿下的声音似乎还很大,“景殊,把本宫的衣服拿过来。” 景殊一愣,却还是将早已放置妥帖的衣服端了过来,隔着一道帘子问道,“殿下,属下可以进来吗?” 之前晏七七压住殿下的那副场景已经在景殊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他都快搞不清自己该看还是不该看了,他那一刻无比羡慕瞎子…… “不用。” 景殊舒了一口气,赶紧将锦盘放到马车门口,自己退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平稳停着的马车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晃动,景殊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心中却不由得感叹,殿下就是殿下,晏七七那么刚烈的性子,和男子同宿一辆马车后竟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真乃女中豪杰……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马车帘被人挑起,太子从里面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景殊想要接过来,郝连澈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了,“你去通知欢喜,让她替七七熬一碗红糖姜汤来,快。” “是……” 郝连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人儿,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一直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郝连澈越走心中就越是惊讶。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发烧竟然不用景殊帮忙,自己都能挺过来,这一次能这么安然度过,竟然全靠晏七七。 只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这一次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过去了,七七有没有发现什么? 无数种设想在脑子里盘旋纠结,竟让他生出一种无措感。 和郝连澈一样无措的,还有此刻端坐在龙椅上的北国皇帝。 电闪雷鸣间,北国皇帝听闻斥候来报,难得的愣住了,“你说什么?” 斥侯是探测军机情报的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持飞剑令入宫,他从城门口飞奔入宫,连水都不顾上喝一口,见陛下神色模辩只得重复一遍,“陛下,晏国使者已经到驿站了,九门提督第一时间赶过去安排,特派属下前来禀告陛下……” 郝连政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就颓了下来,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惫。 战败国和战胜国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 北国是晏国的附属国,晏国派使者前来,北国自然是以外宾高规格的礼仪相待。 战败国成了战胜国的附属国之后,虽然北国皇帝依旧是皇帝,但是行事章法处处受限,就拿两国之间的外交来说,如果北国使臣想要进入晏国,必须提前半年由皇帝亲写奏章罗列缘由明细,送达晏国军机处核批之后再交由晏帝朱批,同意之后才能成行。 但是反过来,晏国使团要想来北国,可以不经任何流程,只要带上晏国的通关文牒,想来随时可以来。 是以当北国皇帝听说晏国使团到达的时候才如此惊讶。 北国皇帝心思百转千回,不知道此行他们目的是为何,一着急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味,一时间压制不住,竟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陛下!快传太医!”皇后吓坏了。 没想到传旨太监还没出去,就被皇帝拦住了,”不必,不必惊动任何人,传朕口谕,好生伺候晏国使团,所需供给一律按照一品大员的标准。” “遵旨。“ 至于为什么晏国使臣突然来访,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晏国太极殿。 晏帝望着站在台下眼观鼻鼻观心的朝臣,心中有些生气,又不便表现出来,目光沉沉的看着一众大臣道,”国库空虚,边关不止一个将军上书陈情说凛冬至,缺衣少食,列为臣公可有应对的方法?” 一说起这个,众位大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近几年来皇帝穷兵黩武,是打了不少胜仗,可打仗就需要人丁,自动报名上前线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兵马司干脆下发布告,强制要求只要年满十六的男子都在被征招的范围内,如此一来,人是够了,但是农田荒芜无人耕种,前线有人却没有粮食供给,杀鸡取卵的危害性逐渐开始显现。 六部尚书每天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你推我我推你,一来二去实在是找不到解决之道,只好将这件事情上达天听了。 晏帝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初是他一力推醒兴兵讨伐政策的,如今弄成这样的局面他占主要因素。 可是随着晏帝年长,更加刚愎自用,想要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了,更是难上加难。 本来晏帝对这件事都有些火气没处撒的感觉,结果一看底下的大臣噤若寒蝉,心中那股气就更不顺了,当即哼了一声,将奏章往玉案旁边一推,疾言厉色道,“怎么了,都哑巴了?” 第452章马屁拍得很到位 列为臣公在朝为官多年,都深知陛下的脾气秉性,见他怒火中烧更加不敢轻易言明,全部瑟缩在一边,任凭晏帝发火。 反正法不责众,只要都不出声,想来晏帝也无计可施,不知道该拿哪个倒霉蛋开刀。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平常那些碌碌无为的家伙晏帝是不打算征寻意见了,晏帝的虎目往列席位上一扫,就看见了许世安。 如今许国公府的许世子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堪称是晏帝在朝廷上的“解语花”,且诡计多端,不容小觑,他监管大理寺,和晏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短短数月时间不到,将陛下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几乎都拔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朝堂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众臣一见陛下开口问许世安了,心中不喜反忧起来。 不为别的,之前没发现,如今他们晓得了,这许世安和那贺东来比起来,当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贺东来是明着来,许世安可就不一样了,他是暗着来,就好比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起来咬你一口。 反复几次大家都知道了,要么许世安不说话,一说话就准没好事。 果然,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许世安用他那特有的软腔调说道,“禀告陛下,微臣身为臣子,理应当为陛下分忧,但如今国库空虚,臣也有心无力,思来想去,臣愿意捐出一年俸禄为边关将士买衣御寒。” 此话一出,震惊朝野。 百官交头接耳,齐齐看向许世安,如果百官的眼睛化成刀的话,此刻怕是已经把许世安扎成马蜂窝了。 晏国百官最高的俸禄每年也才两千两,而且如果没有灰色收入的话,堪堪才刚够一家老小的生活,如今许世安带头说要捐出一年的俸禄,无异于是将文武百官一起拉上了贼船。 台下一片哗然。 晏帝的眼睛却陡然一亮。 这的确是个办法,只要熬过了冬季,开春一到,又会有新的赋税银子进来,这样一来银子流通活泛,又能解决军饷的燃眉之急,果然一举数得。 “列为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虎目精光,来回逡巡,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只要有人胆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会将那反对之人千刀万剐。 大臣们哪敢多言,无人应答。 “很好,就按照许爱卿的方法办,谁出的多,朕重重有赏,退朝。” 这才真是真正的左口袋出,右口袋进。 连日来成国公晏天霁一直告假,三九天到来后,他的寒疾越发严重,几乎快要走不动道了。 陛下的诏书还没下来,成国公府倒是被一众大臣们堵得水泄不通。 “侯爷,您可得想想办法啊,陛下这是逼得下官们去讨饭啊!” “国公爷,如今那许世安黄口小儿也敢在朝堂上置喙,您不在老臣们都快要被陛下埋汰死了,陛下轻信小人,国公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就是就是……” 喧嚣吵闹声此起彼伏,国公府的花厅俨然成了第二个朝堂。 晏天霁闻言许久都没有说话。 有时候他在怀疑,当初自己在许世安遭受非议的时候力排众议提拔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这个年轻人做事的确是有魄力,但是未免有急功近利之嫌,连他都看出来了,许世安貌似一味的在拍晏帝的马屁。 平常人谄媚迎上心中总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传闻长公主晏洛青很是欣赏他,就连皇帝都有意将他招为乘龙快婿,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许世安竟然以丧期未过不娶妻为由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了。 试想哪有比做皇帝女婿更快更扶摇直上的青云路? 许世安拒绝的如此痛快,摆明不是为名利,但是他的做法又是处处与朝臣为敌,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成国公想了想,看来自己还得进宫一趟。 他摆了摆手,示意列为大臣稍安勿躁,“如今是多事之秋,列位切莫激动,有事情咱们到议事园商议,既然来我国公府,那就莫谈公事,喝茶,喝茶。” 如今晏帝多疑多思,今天这政策还没下发,就有大半的朝臣到国公府来诉苦,枪打出头鸟,这件事情晏天霁想置身事外都难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列位都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后背冒出一股冷汗,急忙转移话题,一盏茶没喝完就匆匆告辞了。 等来诉苦的人一走,晏天霁不再耽搁,挥手招来国公府的管事,”去库房点点,除去国公府必要的开支,看看还有多少现银。” 国公府里的管事都是跟在国公爷身边很久的老人,侯爷一向不大喜欢管理府中俗务,可只要一旦插手了,那就是大事。 管事的不敢耽搁,领命后急忙去清点。 不一会儿,管事的就拿着一本账册摆到晏天霁面前,“侯爷,这是府里除掉生活开支后留下的现银,一共有三万两。” 晏天霁沉吟道,“全部算上?” 管事的一惊,“侯爷这……” 成国公府有封地三千亩,良田万顷,全部由佃户租恁,每年的租金都不在少数,况且侯爷是一等公,俸禄每年都有十万两,还不算侯爷在京中各地的投资,刚才管事的算的,也不过是一些小开支,大头的已经好几年没动过了。 “嗯?怎么你不清楚?”成国公不怒自威,见管事的犹豫,他眉头刚刚挑起,管事的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加上之前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万两。” 这还差不多。 第453章最怕皇帝突然的关心 “好,拿出八十万两用马车押着,随我一起入宫面圣。” 管事的觉得侯爷是疯了,痛心疾首道,“侯爷,刚才那群大臣长得个个比您肥硕,小的每次外出办事都能在醉清风里看到那些大人们花天酒地饮酒作乐风花雪月,那时候他们怎么不哭穷,不说没银子了?就刚才哭的最凶的蔡大人,上个月才刚刚纳了第八房小妾,再看看侯爷您,孑然一身,两袖清风……” 连身边人都能看得清的事,晏天霁又怎么不明白。 只是自从七七被远嫁和亲之后,他心中那份坚守的执念突然没了,再说晏帝既然主意已定,想必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大臣到自家府上哭诉的事情只怕晏帝已经知晓了,此时要是自己再不主动为陛下分忧,那到时候交出来的可就不止八十万两了。 他也知道晏帝的心思。 这京城中侯门大户数来数去就这么几家,家底有多少根本不用去探,晏帝是打着军中补給的旗号搜刮一波,闹归闹,只要闹得别太难看,晏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天下之大,大不过皇权,要是惹恼了陛下,随便拿捏一个由头就能让世家倾覆。 道理大家都懂,就看谁先悟出来了。 他身为三朝元老,朝廷的那点动向要是再看不出来的话,还真就白长了那些岁数。 “走吧,再晚点陛下该生气了。” —— 晏天霁猜得不错,晏帝此时确实有些生气。 不过他并未表现在脸上,语气倒是有些阴深深的,问着跪在地上的人,似乎是在确认,“你真的看清楚了?那些大臣都在成国公府里呆了小半个时辰?”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半数以上的大臣都去了,而且国公还和他们在花厅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晏帝神色变了几遍,突然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如同一根木头桩子的许世安,“许爱卿怎么看?” 许世安仿佛这才回神,躬身行了个礼才道,“陛下,微臣倒是觉得成国公德高望重,如果由他说服众臣倾囊相助,那么军中补给的事情执行下去就会容易许多。” 他话音刚落,那匍匐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抖,像是被吓到了。 这番话乍然一听貌似没毛病。 可是仔细分析就不对了。 “德高望重”,“事情变得容易许多”,这两句话看似有口无心,却足以勾起晏帝的猜疑心。 果然就见晏帝开始听着欢喜,但是不一会儿脸色更加难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许世安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许爱卿不愧是国公提拔上来的,真是洞悉人心。” 许世安依旧不卑不亢,“陛下谬赞。” 恰好此时,有司礼太监过来通禀,“陛下,成国公求见。” 晏帝一听面部表情转换的更是精彩,眼睛一眯,听不出喜怒,“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宣。” 从青龙街的宫门口到太和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晏天霁身穿一等公侯朝服慢慢的走上了九十九级的白玉台阶,身后跟着的,是数十人抬着的大箱子。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晏天霁的腿几乎都不能弯曲了,他只能一条腿向前,另外一条腿半跪着。 晏帝见状没有动,眼看着成国公要倒下了,他才慢悠悠的呵斥了站在一旁的司礼太监,“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搀扶着国公?来人,赐座。” “谢陛下。” 同一时间晏帝也看见了他身后放着的箱子,有些疑惑道,“国公今日带来的这些是什么?” “回禀陛下,微臣听闻陛下正为军中补给忧心,臣身为护国大将军,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已久,不能为陛下分忧,如今听闻国家有难,正是吾辈出力之时,不敢懈怠。”他说完后拍了拍手,后面站着的人便逐一将箱子打开。 明晃晃的银子整整齐齐的占了大半个太和殿。 晏帝眸光微闪道,“国公这是……” “陛下,这些是臣国公府近年来累计存下的一点微薄积蓄,特悉数奉上,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见他说的言辞恳切,晏帝有些惊讶,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许世安在旁微微咳嗽了几声以示提醒后,方才回神道,“国公真是我朝栋梁,百万将士定会感激国公慷慨解囊。” 想来是真的为银子发愁了,晏帝竟然没有半点推脱,直接收下了。 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官话,但是此刻晏帝很是高兴,不为别的,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大臣们不肯不要紧,现在有了成国公打先锋,就如同开了一个小口,涓涓细流汇成河指日可待。 大概是解决了心中的烦忧之事,晏帝的话就变得格外多了起来,也开始装模作样了,“七七那丫头嫁到北国有些日子了,可有写书信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更逞论是嫁到异国他乡的,说起晏七七,成国公的脸色便凝重了几分,“七七自幼丧母,很多规矩都没来得及学,微臣唯恐她丢了皇家颜面,故在她临行之日特意交代,不用挂记家里,做个贤妻良母即可。” "嗯,爱卿忠君为国朕都看在眼底,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的确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朕刚才突然想起一事,七七远嫁北国也有些时日了,朕决定派使团出使到北国,一来可以顺道体察一下民情,二来可代表朕去探望一下七七,毕竟北国也是晏国的附属国,如果北国敢怠慢七七,朕也决不轻饶。” 晏天霁听完只想冷笑。 七七远嫁已经有些时日了,之前陛下连提都未曾提过一句关怀之词,如今倒好,等他自己将家底掏出来了,他又是派使臣又是关心问候的,变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第454章竟然还不死心 见他久久未说话,晏帝眼帘微垂,像是在思考,”爱卿从小就疼爱七七,朕也待她如亲女儿一般,要不这样,国公你代表朕出使一趟北国如何?国公乃我朝肱骨之臣,由你前去,军中士气必定高涨,一举数得。” 这一点晏帝倒没有说错,晏天霁戎马半生,荣华富贵位极人臣都是他一步步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如今他解甲归田四个儿子却风华正茂骁勇善战,为大晏固守边疆照样牢不可破。 现如今晏国百万将士差不多有一大半是晏天霁一手提拔而来,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晏天霁还在,大晏便高枕无忧。 还不等成国公开口,站在一旁的许世安闻言手臂却微微一紧,眸光敛起,看着极为紧张。 只是没想到晏帝话音刚落,成国公又站起来跪在了地上,言辞切切道:“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年事已高,恐怕不能长途跋涉,微臣虽然想念七七,但身为大晏子民必然要以替陛下分忧为己任,舍小家为大家,方才是作为一个臣子的本分,臣不敢忘本。” 晏帝目光沉沉的看着晏天霁,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拒绝,竟然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啐了旁边站着的内侍一口,“没眼力见的东西,几次了?还不去搀扶侯爷起来!” 挨了两顿骂的内侍不敢有怨言,这才慌忙不迭的将晏天霁搀扶起来,慢慢朝椅子上挪过去。 “爱卿一辈子为大晏鞠躬尽瘁,实乃朝臣楷模,传朕旨意,今后国公不必跪拜朕,朝堂赐座。” 晏天霁心中没来由的一慌,晏帝行事风格一向如此,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对谁越是宠爱,以后翻脸就更加无情。 晏天霁用兵如神自然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况且他这个人向来喜欢居安思危,同样晏帝今天将他高高捧起,难免有一天要是寻到了他的错处自然会比别人遭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可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又想跪地,却被一旁的内侍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只得站着拒绝,“陛下,万万不可,君臣之礼不可僭越啊……” 晏帝却摆摆手拒绝了他,“爱卿不必介怀,这份荣耀你担当得起,就这么决定了。” “既然如此又加上爱卿腿脚不便,朕也就不再勉强你了,那依你之见,此次出行北国慰问边疆将士,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 “陛下,微臣请愿代替侯爷前去。” 晏天霁还在脑中过着人选,没想到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许世安自动请缨了。 不光是晏天霁,就连晏帝都愣了一下。 “许世安,此去山高水远,又押着那么大一批白银,路途艰难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朕怕你……” 晏帝有晏帝的考量,不得不说许世安比他那尸位素餐的老子强了好几倍,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短短数月就已经铲除了晏帝大部分心头之患,比那贺东来好用百倍。 晏帝觉得自己都开始有些依赖他了。 乍然听闻他要远走,心中是略微有些不满意的,甚至还在猜疑,难道这小子也被国公收服了?毕竟当初要不是成国公,他也会因为许世安是外戚而对他有所忌惮。 只见许世安朝晏帝磕了一个响头后道,“陛下有所不知,大理寺如今亟待解决的案卷都已经尽数完成,为官者不能高高在上,更要体察民情,臣身为户部尚书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在沿途亲眼所见,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制定治国良策为陛下分忧呢?” 他说得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也把唬得晏帝一愣一愣的。 大殿内竟然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司礼监又急冲冲的进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许世安抬头看了眼晏帝的脸色,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许世安的嘴角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望着急匆匆赶来的太子晏洛谦,晏帝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太子不好好在军机处,匆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自从上次太子在晏天霁面前表明他对七七的心意后,今天是晏天霁第一次见晏洛谦,他觉得今时今日的太子貌似看起来比往常沉稳了不少,之前脸上的少年气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消弭殆尽了,脸上带着的是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凝重。 晏天霁刚要拜见晏洛谦,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侯爷不必多礼。” 随即他转身看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晏帝,言辞恳切,“回禀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想主动请缨押解军饷前往边疆的。” 晏帝望着自己的儿子,一瞬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此刻他心中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将晏七七送到北国和亲。 谦儿到现在还不死心,为了一个女子,竟然罔顾太子的尊贵身份,风餐露宿都要去见她! “谦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太子,更是我大晏往后的天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晏帝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太子喜欢的女人在北国,只是皇家秘辛是万万不可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即便是知道,也只能装聋作哑。 又听太子道,“可是父皇,儿臣身为太子,上要体恤天子,下要体察民勤,不能做一个‘聋哑’太子啊!” 此话一出,晏帝的脸更是黑成了一块炭。 “真是巧了,刚才许爱卿也说过同样的话。” 第455章得不到的才最苦 听着晏帝语气不善,晏天霁朝太子使了使眼色,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陛下,微臣认为,此番押送军饷一事,还是许大人去比较好,一来许大人身为户部尚书十分清楚账目明细,二来也可以顺便查探军中来年春季所需要的物资,而太子殿下身为监国事务冗杂不便出行。” 晏帝听完脸色才好看了许多,沉吟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许世安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择日启程。” “父皇!”晏洛谦还想说什么,却被晏天霁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朝他摇了摇头,而晏帝根本就没有再给晏洛谦说话的机会,径直走了。 晏诺谦脸上很是急切,“侯爷,您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想去探望七七……” 晏天霁苦笑一声道,“殿下,七七那丫头行事无章法,在家里幸得您的照拂,有您这么个身份尊贵的朋友,可是殿下您要知道,如今七七是北国太子妃,就算您去了,想见也不容易,再者您对七七的心意老臣心里十分清楚,陛下也心如明镜,殿下,您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切莫因为儿女情长误国啊!” 成国公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晏洛谦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只是情这一字,半分不由人,他已经遵从父皇的意愿,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有时候他真的非常疑惑,难道一个好帝王就要无情无爱吗? 只听他声音里有不同寻常的哀怨,又有些无能为力,“侯爷,您说,江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江山,摈弃自己心中所爱,真的值得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晏天霁,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然难得的愣住了。 晏洛谦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侯爷了。”他转身看着许世安道,“世子,本宫有件事要劳烦你。” 许世安急忙拱手,“殿下吩咐便是,劳烦微臣愧不敢当。” 晏洛谦朝成国公点头:“国公,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太子慢走……” 轿撵在前面走,许世安和太子并肩而行,四下无人之时,晏洛谦才悄然开口,“刚才多谢你派人过来通禀,虽然父皇并没有答应本宫,不过好在你可以去。” 许世安闻言表现的十分愧疚,“微臣办事不力,还望太子恕罪。” 晏洛谦摆摆手,“无妨,本宫本就知道父皇不会轻易答应,本宫失望惯了,今日不说这个了,你随本宫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进了太子府,晏洛谦直奔书房,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搭着梯子在书柜的最高处拿下来一个做工精美的匣子,如若珍宝一般放在许世安面前。 “此次你去北国,正好将本宫这副为七七精心描绘的丹青亲手交于她。” 说话间,匣子被打开,晏洛谦从中拿出一个散发着清香味的画卷,在许世安面前摊开,“本宫不擅长丹青,之前跟北禹先生学习了一些皮毛,七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这幅画本宫本来想亲自送给她的,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不过好在你去了,这幅为七七素描的丹青画像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晏洛谦说的专注,丝毫没发觉许世安垂下来的手一直紧握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晏洛谦又道,“是不方便吗?” 许世安这才回神,急忙接过那副画,嘴里连连说道,“殿下多虑了,方便,十分方便。” 从太子府回宫,许世安骑着马,马背上放着太子托付给他交给晏七七的画,和来之前不同,回去的时候他一直沉默寡言。 护卫在一旁不解道,“世子,属下搞不懂您刚才为何要派人去通知太子来,您明明知道陛下很忌讳太子和成国公府来往。” 当初晏七七被晏帝施以手段下狱之时,太子曾经和晏帝大闹了一次,虽然晏帝表面上不说,但是不得不说晏七七之所以被派往北国和亲,也有太子的原因。 晏帝就是想着山高水长,太子不久就会淡忘。 可是今天这事,本来就没太子什么事,何苦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听属下如此问,许世安冷冷一笑,“你以为如果没有太子,这押送军饷的事情会落到本官头上?成国公手下骁勇善战者无数,陛下就算以体恤国公为民不派他出使,自然也有其他将军去,咱们今儿个还要谢谢太子,要不是他这么一闹,晏帝怒火攻心无处发泄,咱们还讨不到这个便宜。” 其中的关窍经过许世安一点拨,那下属果然就通透了。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为何成国公交了那银子之后,陛下就再也没有提过让其他官员缴纳银子的事情了?就连世子您当时说要拿出一年俸禄的事情陛下都不提及了。” 许世安闻言并未作声,而是抬头望了望天空,冬日里白天总是很短暂,乌云压顶总感觉是提早进入了黑夜,他似笑非笑道,“你以为陛下真的看中咱们那点银子?他看中的是成国公府里头的金山银山……” 话音刚落,许世安挥手抽了一马鞭,“天快黑了,回府收拾行囊,择日出发吧,驾!” 那护卫听的似懂非懂,见世子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他也只得跟上。 一回到许府,许世安就隐约听见了啜泣声,这副场景自打他擢升为户部尚书后几乎每隔三天都要上演一次。 许丞作为一家之主,现在赋闲在家不说,银子还被管控的十分吃紧,他想去喝个花酒还要攒上十天半个月才够。 男人在外沾花惹草,在那些妖艳的女子身上往往花不了多少钱,真正需要花钱的是男人的面子。 第456章入骨的思念 一掷千金,财大气粗等等,都是为了在外面搏个好名头。 往常在醉清风里,人人提起许丞,都道他是皇家亲戚,太后的娘家人,世袭的国公爵位,无论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极为风光。 可是现在提起许丞,前缀全变了。 变成了当朝宠臣,户部尚书许世安的父亲,一个赋闲在家的国公爷。 之前那些对他低三下四的人全部都变了一副嘴脸,‘醉清风’里新送来的姑娘也不再头一个让他品鉴了,加上他花钱处处受管制,根本就不敢大肆挥霍。 一个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过惯了挥金如土,享受过让人追捧的日子,让他突然间泯然众人矣,那份落差不是每个人都承受的住的。 长此以往巨大的落差让许丞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他现在不敢管许世安了,所以只好把那些邪火撒在妾室身上。 往常许世安见了还会问一下缘由,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之后,他也懒得理会了,许丞只要不对苏氏动手,许世安只当没看见。 今日他准备又像往常一样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许丞却一反常态的叫住了他,笑得和蔼,“世安,你回来的正好,为父有要事找你。” 这几个月来,许丞见惯了人情冷暖,对许世安都热情了不少,许世安自然也知道,但凡许丞笑得一脸谄媚,那肯定是有事情有求于他。 反正时间还早,许世安又折返了回来,在大厅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官帽也未摘下,”说吧,什么事?” 许丞笑得满脸褶子,带着些讨好,“为父听说陛下又委以你重任了?” 许世安凉凉的看了站在不远处的护卫一眼,那护卫有些瑟缩的低下了头,许世安这才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此番前去北国路途遥远,为父很担心……” 许世安懒得在这里装腔作势,“要多少?”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许丞一愣,“什么?” “不是要银子?那我走了。” 许丞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把拉住许世安,“要要要……” 打发走了许丞,许世安才一脸疲乏的回到自己的小竹楼。 护卫端茶进来的时候,发现世子正在火炉旁烧什么东西,他顺势瞄了一眼,差点吓尿了,满脸震惊,“这……世子,这……” 火苗迎风窜出,大概是灼烧到了许世安的手指,他将残存的画卷悉数丢到了火炉里,那最后一卷丹青都被烧成了灰烬。 然后他转过头,一脸坦然的望着护卫,“怎么了?” 护卫还在瞠目结舌,似乎是不敢相信,“世子,这画……” 许世安眸光一凝,护卫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将剩余的话悉数吞回了肚子里。 见画已经被烧的渣滓都不剩了,许世安接过护卫手里的茶,掀开盖子喝了一口之后悉数倒入了炉内,“嗤啦”一声,飞烟四起,什么也没有了。 许世安将那茶碗也一并扔进火炉里,声音凉凉的,“你刚才说什么?” 那护卫额头上滚落出豆大的汗珠,话都说不顺了,嗫嗫喏喏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跟随在世子身边多年,从未有过如此心惊胆战的一刻,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到自己的项上人头已经不保了。 许世安像是很满意护卫的表现,一转身又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出发。” “是。” 第二天辰时,许世安带领护卫队领着圣旨从城北朱雀门出发,浩浩荡荡,而腿脚不便晏天霁此刻正在城楼的高处站着并没有现身,目送一行人离开。 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晏天霁的脸色丝毫不见缓和,忧心忡忡直到护送之人再也不见,才缓缓下楼…… 估计是昨天被许世安吓到了,平常话很多的护卫一言不发,许世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护卫一听急忙收敛心神,“世子,属下是在想,去往北国这一路山高路远,边关将士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们送去银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护卫的错觉,他总感觉世子在听说“北国”两字后,眸光都深沉了些,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呼之而出的情愫。 “那就快马加鞭的赶路,早日见到她……他们,就早日放心。” …… 这边斥候将北国皇帝的旨意刚刚送达,九门提督就已经酌情安排好了一切,好在北国驿站常年都是空的,也打扫的很是干净,晏国使者到来倒也没有被亏待。 美酒好菜源源不断的供给,随叫随到,十分顺从。 公孙璃赶到城北驿站的时候,正巧北国皇帝派来的宣旨太监离开了,别人从大门口堂堂正正的走,他点足飞身而上,站在房梁上观察。 彼时从晏国来的使者刚好送走传旨太监正要往回走。 突然,有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脚步顿了一下。 公孙璃目光炯然暗叫不好。 今天刮得是东南风,城北驿站本身因为北国地理位置的原因,房子大多数只有两层, 刚才他太得意,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很明显,刚才那人脚步一顿是发现了他。 公孙璃将身形隐匿在房梁之上,而站在底下的人很明显也是收到了指令,一个蜻蜓点水飞身上楼,和他正面遇上了。 都不知道对方来路的两人瞬时就打得难解难分。 许世安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公孙璃。 他眼神一凝,“许腾,回来。” 公孙璃被困在天牢里的那几天,浑身骨头都睡软了,今天正好有个旗鼓相当的人过来练手,没想到还没打到三招就又偃旗息鼓了。 第457章蠢萌是会传染的 公孙璃自然不可能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即从袖中滑出三根淬过剧毒的银针想切断许腾的后路,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扔出,下面又有一声清朗如翠玉环绕又 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公孙尊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许某有幸得见,天寒地冻,尊主何不下来喝杯热茶?” 公孙璃眸光微闪,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施施然站在院中之人,目测那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远远的站在那里如松下风,高尔徐引积石如玉,湛然若神,穿着一身白裘狐袄,看着弱不禁风,言辞间掷地有声,倒也是一方俊才。 公孙璃瞬间收手,几个起落,闪电般的就站到了许世安面前。 刚才和公孙璃交过手的许腾知道他的深浅,见他行如鬼魅怕他伤到自家主人的性命,急忙上前用刀剑挡住,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再次大打出手的架势。 许世安挥手让许腾闪开,往前走了一步和公孙璃的距离不过两个手掌的宽度,面上更是笑得和风霁月,“北国寒冰入骨,今日又下了大雪,公孙尊主穿得如此单薄,还请到屋内暖和暖和。” 公孙璃能从呼吸吐纳判断一个人修为的深浅,刚才他站在许世安面前就觉得他呼吸虽然平稳,但是身段纤瘦,一看就不是练家子,一个没用武功的人竟如此大胆,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再从刚才他护卫的紧张程度可以判断,只怕他真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有趣有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晏国使臣竟然知道他,还能准确说出他的名讳,果然这一趟他没有白来。 公孙璃妖魅如狐狸的双眼微弯,笑得更是邪气,“好啊,本尊主也好久没有喝过好茶了,许大人,请。” 闻言许世安惊讶的眼神一晃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朝许腾使了个眼色后一前一后的进了驿站。 —— 一进摘星殿,地龙温暖,周遭的寒气顿时不见,欢喜一看郝连澈抱着公主的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了,当下站到一边。 “殿下,床已经铺好了。” 郝连澈轻车熟路的将晏七七抱进内室,又替她掖好了被子才出来。 “欢喜。” 他突然不咸不淡的叫了她一声。 欢喜心中一抖。 相对于和蔼亲近的公主,欢喜总觉得郝连澈这个人太过清冷,站的稍微离得近一点就有被冻成冰渣子的嫌疑。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对郝连澈都是敬而远之的。 是以他每次叫住自己的时候,欢喜总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此刻公主正睡得昏天暗地,太子突然找她,欢喜手脚都在抖,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殿下有何事吩咐?” 欢喜只是一个单纯的丫头,她瑟缩的样子没有瞒过景殊,更没有瞒过郝连澈,他朝景殊示意,景殊从怀里掏出一袋包装精美的莲花糕放在她面前,“吃吧,这是公主特意给你带的。” 一看见好吃的,欢喜紧张的情绪就能舒缓不少。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竟然还不错,三两下便消灭了一块。 “好吃吗?”郝连澈一边问,一边将一杯温茶水递给欢喜。 欢喜被噎住了,也不客气的接过,咕噜噜几下就喝的干干净净,打着饱嗝连连点头,“好吃,比在晏国京城的稻香铺子里做的还要好吃。” 闻言郝连澈微微勾唇,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视线看向欢喜还未吃完的糕点,淡淡地道,“这是七七给你买的,她说你喜欢吃,想给你一个惊喜,只是……你也看见了,她一直昏睡到现在。” 欢喜一听再也吃不下了,闪着一双蠢萌的大眼似懂非懂,“殿下,公主为何昏睡?是出了什么事吗?” 郝连澈好看的眸子有流光闪过,快得欢喜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听他说道,“今日我和七七出去,从药铺回来她就这样了。” “药铺……药铺……难道,公主又去找药了?哎,这是何苦呢……” 见她自言自语又谨小慎微的样子,郝连澈忍住好奇,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唯恐她听出什么不对来,“找什么药?需不需要我帮忙?” 欢喜下意识的摇头,“没用的,自打上次公主在御花园落水后醒来就一直在找墨佛手,奴婢问她做什么她也不说,她……” 欢喜猛地回神,双眼瞪得老大,嘿嘿干笑了两声,像是才反应过来,将糕点往郝连澈面前推,“殿下,我吃饱了,要去照顾公主了。” 还不等郝连澈说什么,她犹如犯了错事的小孩一般,落荒而逃。 景殊想把她拦住,又被郝连澈阻止,“让她走,她已经说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了。” 从摘星殿出来,郝连澈径直去了太医馆。 之前晏七七一直对墨佛手这味药材耿耿于怀他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甚至在自己得到那味药材后觉得没什么用就扔在角落里了,如今再次听闻欢喜提起,仔细一想就咂摸出不对来。 到底这墨佛手有什么稀奇,竟然让七七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最让人怀疑的是对于这味药的用处,她更是闭口不言,十分可疑。 墨佛手, 苦、酸 入肝、脾、胃、经,常常用于肝胃气郁,脘腹胀痛,理气开胃,郝连澈想来想去,觉得不对,七七胃口一直很好,再说了,治疗五脏六腑根本用不着这么名贵的药材。 他熟悉各类草药,墨佛手单拎出来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他甚至都逐字逐句的拆解了,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之前晏七七吃饭睡觉一切正常,墨佛手的药性在她身上根本对不上号,难道…… 第458章生疏到连他给的东西都不要了 郝连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目光炯然,难道,墨佛手只是她需要的一味配方?其实还有更多种药材,只是唯独缺了这一味药? 其实墨佛手只是药引,其他的药材她都已经找到,所以才如此念念不忘? 思路一打开,郝连澈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七七也精通医理,况且很多药物都是相辅相成的,现在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他几乎可以立即确定,她要找的墨佛手是那味药剂里最不可或缺的一步。 他要搞清楚的不是她为什么要这味药,而是要弄清楚,她到底要制成什么药。 原来他一直都弄反了。 事不宜迟郝连澈将柜子上放置的盒子拿出来,二话不说又返回摘星殿。 晏七七醒来的时候懵了一下。 欢喜端着净水进来的时候看见公主呆呆的坐在床上,拧干了毛巾细心的为她擦脸。 “欢喜,我记得我是在马车上,怎么……”她话没说完,神识就已经回笼了,“郝连澈呢?他怎么样了?还发着烧呢,叫太医了没有?” 她连珠炮的发问,欢喜哭笑不得,“公主,您一下子问这么多,是想要奴婢先回答哪一个?”随即又促狭的一笑,“公主,太子早就醒了,倒是您,这几日累坏了吧,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晏七七一愣,似乎不敢相信,”我睡了一个多时辰?不会吧?”她睡眠一向很浅, 平常一点小小的动静马上就能醒,今日在马车上她竟然睡得昏天暗地,这不科学。 “是郝连澈抱我进来的?”这问的是一句废话,顺嘴的话就问出了口。 还不等欢喜回答,倒是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声回答,“是我抱你进来的。” 郝连澈? 晏七七抬头看向来人。 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刚才在马车上还弱不禁风的郝连澈又恢复了往常清冷无双的模样,好似这世间万事都不能撼动其分毫,这不禁让晏七七怀疑之前在马车上见到的那副脆弱的模样不是他一样。 明明之前高烧不退,这才过了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晏七七神色莫名的看着他,宛如不认识一般。 见他过来,晏七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各怀心事的两人互相对视着,却未曾再说一句话。 这回欢喜非常有眼力见的退下了。 “你来做什么?” 没有外人在场,晏七七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冷漠。 反正郝连澈也习惯了,他走到晏七七面前,将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晏七七看着匣子却没有伸手接。 郝连澈见她不拿也没有收回来,而是开口道,“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越是神秘,反而越不能勾起她的兴致,晏七七百无聊赖的看了他一眼,竟然顺势一歪,重新趴回到床上,懒洋洋地:“我没兴趣。” 郝连澈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一般,也不着急,转身做势欲,“看来七七是真的不感兴趣了,也罢,这墨佛手我拿着没什么用,倒不如丢了……”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晏七七飞身而起,如饿虎扑食一般的跳下床,旋风似得从他手里夺过匣子,待见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后,脸上的震惊之色再也隐藏不住。 盒子里放着的正是她踏破铁鞋无觅处想要找寻的墨佛手! 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放在匣子上的手腕,紧紧捏住了她。 刚才郝连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捏,顷刻间就已经将晏七七现在的脉象探了个七七八八。 脉象强劲有力,乍然一探觉得是个身体无碍的小姑娘,但是细探后隐约觉得她脉象中的中宫穴位之气貌似有些晦涩。 中宫穴通肝位,肝为肾之子,肝气瘀滞,疏泄失调则血海蓄溢失常,周期紊乱…… 难道,七七有难言之疾? 而墨佛手疏通郁气,还真是治疗的良药。 晏七七身为医者,自然知道刚才郝连澈状似无意的一探很有可能是在为自己把脉,她见郝连澈脸色变幻,心下突然一紧,急忙甩开了他的手,随即佯装观察着药材,躲开了他的触碰。 墨佛手这名字乍然一听都会以为这味药材颜色漆黑十分难看,殊不知一颗上好的墨佛手光是成熟都需要数十载的功夫,而且它的颜色会有一开始的绿翠变成金黄然后再变成黑紫色,成熟后外形如佛手拈花,故名墨佛手。 此药万金难求。 不过晏七七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了。 “这株药材比上次我见过的成色还要好,这不是你上次比试胜利的奖品吧?”上次郝连澈耍了点小计谋赢了她之后,她也有幸见过那奖品,成色的确没有她现在手里的这棵好。 郝连澈大概没想到她会由此一问,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接话。 没想到晏七七却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要不是我亲眼见过,都要以为你又在骗我了。”说完这句,“啪嗒”一声,她关上了匣子,递给了他。 郝连澈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何意。 晏七七见他不动,只好将匣子重新塞到他手里,语气里藏不住的惋惜,“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我不能要。” 郝连澈:“……为什么?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晏七七点点头,“不是之前一直想要,是直到现在都一直想要,可是,无功不受禄,所以,你拿回去吧。” 郝连澈的表情微微一变,语气听不出喜怒,“七七,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第459太子殿下也会卖惨 生疏到连要他的东西都要用“功过”两字来衡量了吗? 见她没有否认,郝连澈觉得自己的心宛如被针扎了一样又疼又麻,他自嘲的笑了,“其实,我来就是为了感谢你的。” 晏七七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老是想冷笑,“谢我什么?谢我当初心软,没有一刀捅死你?” 当初为了在太医馆争第一,郝连澈耍手段让她睡过了头,然后晏七七气不过捅了他两刀,大概从那时候起,郝连澈就已经非常明白晏七七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是他小瞧她了,以为她和别的女子一样,用小玩意儿都能哄好。 今日她突然拒绝这个对她诱惑力十足的药材,郝连澈也没有意外。 他摇了摇头,”不是,今日要不是你及时救了我,恐怕我不会好这么快,实不相瞒,我身上有寒毒,遇水则发,因此我不能淋雨……” 晏七七一双美目陡然睁大,“寒毒?” 倒不是晏七七不信,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郝连澈耍的团团转,早已分不清他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以到了如今,反而每字每句都要细细考量后再决定相不相信。 今天猛然一听他身上竟然还有寒毒,下意识的就以为他又在卖惨。 “我之前不止一次为你探过脉,并没有发现你体内有寒毒,郝连澈,博取同情撒个慌我可以理解,但是拿我当傻子就是你的不对了。”晏七七疾言厉色,眸色之间已经有怒气,隐约有将他乱棍打出去的势头。 “七七,我没有骗你,你仔细想想,你遇见我的时候,是不是有好几次我都在温泉里头?其实那不是我生活奢靡,而是我需要定期去毒,包括雾云山中洗心池和太医馆后山的那处温泉里,都是我解毒常去的地方。” 泡温泉解毒?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寒毒属阴,温泉温度最少在四十度以上,这是单纯的阴阳相克解毒法?晏七七觉得有蹊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说?还有,我并未探出你有寒毒,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晏七七长吁了一口气看向窗外,似笑非笑,“当然,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也有卖惨搏同情的一天。” 晏七七将“卖惨”两个字的音咬得很重。 有那么一瞬间,郝连澈好看的桃花眼像是蒙上一层雾,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连带整个人看着都萧瑟了几分。 只听他声音低低的,“七七,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他这副样子要是换做以前,晏七七说不定会心软,但是现在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了,原来,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么无所畏惧。 晏七七哂然一笑,“我以为,殿下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大概是郝连澈都未曾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反驳,只是眼眸的雾气压得更深了,倒让人瞧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何情绪。 恰好此时景殊在外面敲门,”殿下,有急报。” 虽然景殊平常没大没小,但做事极有分寸,跟在郝连澈身边日子久了,也练就了一副泰山压顶不变色的从容来,是以很多时候郝连澈都将他带在身边,已经视其为左膀右臂。 这种情况下,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郝连澈只得凝住心神道,“七七,我没骗你,景殊有事情找我,等下我再来看你。” 没等到晏七七的回应,郝连澈抬脚便走。 望着郝连澈匆匆离开的背影,晏七七笑了,笑着笑着眼眶突然红了,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心寒,他就是这样,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却又要让别人来感同身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到底在他心中算什么?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有可无吗? 晏七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表现的不在乎,可人的感官还是敏锐的,她的心宛如被人揪成了一团,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墨佛手还在桌上,郝连澈没拿走,或许是他忘了,晏七七将目光瞥向一边,擦干了眼泪,慢吞吞的走到一直摆在角落里的嫁妆箱。 做工精美的箱子都上了锁,钥匙都在她手上,晏七七细白如葱根的手指慢慢的划过箱子上雕刻栩栩如生的花纹,她神色早已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没穿越过来之前,有一次她在某个景区花了五块钱求了一根签,上面的签文是“镜中月,水中花。”她不懂,于是去解签。 当时那个大师眼神莫测的看了她一眼,说如果是求姻缘的话就算了,签上的意思是,“峥嵘栋梁,一旦而捶,水月镜像,无心去来,一切不过是虚空一场,都是幻象。” 当时晏七七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是好玩,可能那个时候她没有心动之人,对签文的体会不太深刻,放到如今,只觉得因缘际会所有的字词每一个都镶嵌的恰到好处。 她和郝连澈之间就是如此,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强求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欢喜虽然傻,但是她也发觉今天公主貌似很不对劲,脸色沉闷,一直郁郁寡欢的。 “公主,您是有什么心事吗?”欢喜的眼睛瞟到了桌上放着的墨佛手了,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太子殿下套了自己的话,结果马上就投其所好给公主送来了这个。 可是如今看来,公主貌似更不开心了。 难道,是公主在怪自己嘴巴不严实? 就在她胡思乱想,想找个合适的契机给公主道歉的时候,反倒是晏七七先开口了,“欢喜,你还记得我们在国公府那一晚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第460章这皇宫里有他念念不忘的人 欢喜心中一惊,眼眶顿时就红了。 “公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赶我走。”欢喜的眼泪宛如上了开关,说来就来。 晏七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不知道欢喜说的是什么,她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想对你说,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烧了,如果哪一天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欢喜一听,心中更是警惕,“公主,您要做什么?欢喜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死人,欢喜哪里也不去。” 听她如此说,晏七七瞬间打消了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欢喜的冲动,这小丫头看着笨笨的,但是很忠心,要是对她说实话,到时候她一定会和自己同进退。 而她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要确保万无一失,到时候宫中肯定会乱成一团,她已经拜托姬霄看着她了,等到事情圆满解决,她再找机会和盘托出比较好。 见公主不说话,欢喜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公主,您要是丢下奴婢,奴婢就哭给您看。” 晏七七被她逗乐了,知道这丫头心思单纯一根筋,便不在这话题上打转,“好啦,瞧把你给吓得,我只是随口一说,别哭了, 过来帮我选头饰吧。” 欢喜这才放下心来,“好的公主。” …… 瑞雪兆丰年,很多年以后,北国百姓谈起这一天的时候还是会津津乐道。 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是在北国太子成亲的前一天下的,白雪皑皑天地一片苍茫,北国黎民百姓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如此厚实的大雪了,京中百姓几乎全体出动,孩童在雪地里翻滚打着雪仗,欢笑吵闹声此起彼伏,倒有些年关将近的意味了。 笑声传遍了大街小巷,也传进了城内驿站公孙璃的耳中。 他抬眼看了一下外面后,才慢吞吞的转身。 炭火窜得很高,许世安和公孙璃相对而坐,宛如多年好友,外头呜咽北风夹着风雪,室内除了木炭偶尔发出的霹雳声,几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人中间隔着一块棋盘,二人神色皆是凝重,茶香袅绕中面目晦明晦暗,见他落了一子,片刻后许世安食指和中指夹起棋子放在中间,棋子落定,沟壑壁垒分明,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得风采无双,“三局两胜,公孙尊主,承让了。” 公孙璃挑了挑眉,将手中剩余的棋子尽数倒入棋盒中,苦笑道,“还是许世子棋高一着,本尊主输的心服口服。” 许世安挥挥手,随从很快过来将棋子收走了,又给两人换上了新茶。 “诗酒趁年华,且将新火试新茶,在下和公孙尊主很是投缘,这‘敬亭绿雪’冲泡后枝芽起舞,芽叶色绿,白毫似雪,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是在下从晏国带来的贡茶,今日第一泡,请公孙尊主品尝一二。” 公孙璃也不客气,端起茶碗小酌了一口,“果然好茶,入口甘甜生津,早就听闻许世子才华盖世无双,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能将饮茶之道说得如此风雅,还间接拍了一下公孙璃的马屁,公孙璃也收敛起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也顺势夸赞了一番许世安。 许世安垂眼淡笑,“公孙尊主谬赞了,在下尚且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孙尊主解惑一二。” 没想到公孙璃接过了他的话头,“世子是不是想问,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为何我能一眼看穿你的身份?” 公孙璃以一身红衣名扬天下,他人长得极其妖邪,只要露出真容,无论男女都会惊叹他的面容,所以他刚才如此风骚的出场,许世安一想就知道是他。 而许世安只是在晏国朝堂上有几分名声,公孙璃竟然能一猜就中,也是很让人吃惊的一件事。 “公孙尊主料事如神。” 许世安很聪明,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譬如对公孙璃,他既然有胆子一个人擅闯北国驿馆,想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眼下自己才是初来乍到的那一个,摸不清敌人的底细就擅自出手树敌,实在不是上好之策。 “本尊主虽然超然世外,但是对于几国之间的动向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许世子你,最近风头鼎盛,很得晏帝的信赖啊。” 公孙璃的话虽然说得巧妙,但是潜在意思很明白,他来这里不是偶然,对于许世安这个人,他能认出来更不是偶然。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要说得太透,好比他能一眼认出公孙璃一样,小心思就没有必要摆在台面上来说了。 “其实本尊主比较好奇的是,许世子当初既然是打着送军饷到边关的名头来慰问驻守国土的将士的,怎么不驻扎在军中营地,反而要住进离北国皇宫不远的驿站中,难道,这皇宫中还有许世子心心念念的人?” 面对公孙璃半真半假的试探,许世安表面上无动于衷,但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几次,狠狠掐了几下才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随即他笑得人畜无害,“公孙尊主果然目光如炬,在下此行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遵守陛下的旨意,探望远嫁北国的安和公主。” “安和公主”这四个字宛如一滴热油投到了翻滚的沸水里,溅起一地水珠,顺便捅破了双方互相试探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公孙璃妖邪的狐狸眼目光流转,笑得很是开心,“啧啧,没想到晏帝还真关心那个小丫头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七七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第461章叫的很亲热 公孙璃一口一个小丫头,又一口一个七七,叫得忒亲热。 许世安装作不懂的望着他,“尊主貌似和安和公主很熟?在异国他乡她有朋友,在下也替公主开心。” 闻言公孙璃眯了眯眼睛,舌头抵住口槽牙,在他耳中,“朋友”这两个字听起来怪怪的,他和七七那丫头片子算得上是朋友吗? 怎么他感觉貌似“仇人”二字更贴近? 公孙璃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和晏七七的关系才能让许世安听懂,他想的专心,也就没发现许世安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神色也变得有些紧张。 突然公孙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很后悔,“许世子对不住,本尊主刚才才想起来,你和那丫头有过节,算了,不提了,不提了,免得让你堵心。” 倒不是公孙璃故意拿乔,而是当初许世安退婚成国公府的那件事几乎闹得整个大陆都知道了,他是觉得陈年旧事不提最好,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果然就见许世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那都是在下年轻不懂事,害得安和公主名誉损毁,一直没有机会向她致歉,这次在下奉皇命而来,也是想弥补一二。” 有些人,人生若只初相见该多好,就不会有后悔,不会有痴念,更不会有妄想。 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 公孙璃挑了挑眉,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不错,那丫头真的很记仇,本尊主只是得罪过她一次,没想到一时不查,竟一不小心被她耍了好几次了,漂亮的小丫头本尊主见过不少,但是漂亮又古灵精怪的丫头本尊主还真是头一次遇见,很是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许世安听到他如此评价,竟然有些嫉妒,言语间也有些试探,“公孙尊主和七……安和公主认识?听着貌似还是不打不相识?” 公孙璃闻言苦笑了几声,“何止是认识啊,我们……”公孙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时起,说起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竟然会觉得开心,甚至还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怎么不说了?”此刻许世安的心犹如猫抓一般,身体和脑子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他迫切的想知道关于晏七七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带着她名字和她相关的事情,他都听得仔细,甘之如饴,恨不得一个字一句话掰出来挨个写一遍,而另外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他,现在要克制,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如此循环往复,搅得他整个人的神智在快乐和痛苦的边缘受着双重夹磨,如百爪挠心,又胀又麻。 公孙璃此时却站了起来,他伸了伸懒腰,朝屋外看了一眼,“不说了,要是被那小丫头片子知道我背后说她坏话,又要找我麻烦,雪停了,本尊主叨扰世子许久,闲来无事说些体己话,还望世子别往心里去,我也该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这句话宛如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梦中人。 许世安慌忙起身亲自开门将公孙璃送了出去,见他身影消失后,迎着刺骨的寒风,许世安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半旧的手帕,紫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只蜜蜂,赫然是当初晏七七易容去天牢丢失的那只! 只见许世安如握珍宝一般,将手帕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鼻尖,然后闭着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模样十分陶醉,时隔半年,手帕上的香味早已消失殆尽,可即便如此,许世安依旧贴身放着,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离七七稍微近了那么一些。 人大概就是这样,之前唾手可得的,反而不会珍惜,只有再失去后才会幡然醒悟,想要再次拥有,却发现已经不可能了。 “七七,再多等我些时日,你终究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许世安喃喃自语的声音随着呜咽的北风飞走了,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又成了一位一本正经的朝廷大员。 “啊嘁!”正在摘星殿翻着嫁妆箱的晏七七打了一个喷嚏。 欢喜如临大敌,急忙过来,”公主,您没事吧,明明喝了红糖姜茶了,怎么还是生病了?” 晏七七吸了吸鼻子,“放心吧,没有生病,估计是外头风雪大,吹到了这箱子里打扫不到的灰尘呛到了鼻子,快整理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哦,好。”欢喜虽然答应着,可是她还是有点搞不懂,公主刚才说什么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北国成亲时辰在晚上,还有一天呢,难道公主是待嫁着急了?欢喜懒得深想,便将问题抛到了一边。 和晏七七心思一样焦虑的还有郝连澈。 外头的风雪太大,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外头长势旺盛的梅花树枝都不堪厚雪的载重,“咔擦”一声应声而断。 “你说,许世安也来北国了?没有看错?”和梅花枝应声而断的,还有郝连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景殊深知殿下的脾气,一般殿下这样的语气,就代表他生气了。 “是,就住在城北驿站,陛下已经派了九门提督前去安排,属下是一知晓消息就来向您汇报。” 郝连澈手背在身后,在白玉台阶上来回踱步,心中思绪万千。 最近几日,他老是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七七虽然没再和他闹了,但是又实在是安静的让人心底发虚,尤其是今日从淮南城回来后,她的态度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墨佛手他的确是诚心实意的给她的,但是其中也稍稍掺杂了些试探的成分,结果七七竟然不收! 她连最心心念之的药材都不要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心中有着连郝连澈自己都不能知晓的秘密! 第462章戏精上身 只听景殊哼了一声道,“云安之那个老匹夫,当初我真应该一剑送他归西,否则殿下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动苦恼了。” 郝连澈当初用云羡这个身份在晏国行走的时候,也得在外人面前唤云安之一声“爹。” 当初云羡假死换回北国太子的真实身份,云安之从头到尾都知道。 想要一个人永远保守秘密,最稳妥的方法是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没想到灭口行动没有成功,景殊的那一剑被郝连澈打偏了,只是刺伤了云安之,却没有要他的命。 如今想来,景殊更是愤恨不已,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晏国取下云安之的人头。 “别意气用事,晏国皇帝也不是无能之辈,如若那时堂堂左相被人刺杀,你真以为大晏无人?这么长时间,虽然云安之偶有懈怠,但大部分情报还是准确的,他身上还有需要我解开的毒,谅他也不敢放肆。” 郝连澈顿了顿继续说道,“反而是许世安,之前我倒是一直低估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能瞒过云安之和摘星楼的探子,反其道而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北国驿站住下了。”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要是许世安住在边关的晏军军营帐中,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北国还能撇得一干二净,可他如今却大大方方的住在北国皇城根下,要是再有一丁点差错,光是使臣遇袭这一件事就能让北国的处境雪上加霜。 “殿下,如今许世安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走,陛下那边已经派人通传了,说要您负责接待晏国使臣。” 景殊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 之前殿下冒充晏国左相的公子,和许世安还有几分点头之交的情谊在,要是此刻前去,那殿下的身份和之前所有的计划就都瞒不住了。 到时候再传到晏帝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把窗户打开。”郝连澈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景殊没听明白,站着没动,“殿下,您的身体才刚刚好,方才您发烧吓坏属下了……”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殿内窗门紧闭将风雪都阻挡在了门外,又有地龙人才觉得暖和,如今殿下要开窗,万一受凉怎么办? 再说了,那寒毒已经浸入殿下骨髓,遇寒则发,殿下是不要命了吗? 见景殊没有行动,郝连澈干脆一挥手,门窗应声而开,外头呜咽叫嚣的寒风顿时席卷而来,吹得笔架宣纸摇摆飞扬,穿着单薄的郝连澈衣袂翻飞却不发一言。 景殊想上前,却被郝连澈以眼神阻止,“许世安此次来,目的想来不会是只慰问晏国边疆将士一般简单,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又对七七有异心,不可小觑。” 景殊懵了,“殿下,您莫不是糊涂了吧,任凭这天底下谁对晏七七有想法,都不会有许世安啊,您可别忘了,当初在晏国,他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退了和成国公府的这门亲事的。”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之前瞧不上的,现在又说有心思,那许世安莫不是个傻子吧? 殿内空旷,寒风搅动更是寒冷刺骨,郝连澈冷笑了几声,声音冰凉,“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别人都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是他要做的,你可别忘了,上次摘星楼送过来的情报。” 说到上次…… 景殊瞬间脸色一变,“的确,那信上说,他去成国公府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和北禹作画的时候,由原来擅长的山河图变成了仕女肖像,但是偏偏都没有画脸!” 睹物思人,以物寄相思,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都喜欢,吟诗作对挥毫泼墨更是能将自己心中的情愫表达出来,一个人就算隐藏的再好,他也总是要有一个宣泄口的。 “再说了,如今成国公今日不同往日,虽然有了一等诰命侯的敕封,看着是位极人臣了,但他手上的实权正在一步步被削弱,就连如今的兵马司,都由这位许世子掌控了。” 庙堂之事,牵一发动全身,晏帝大概是在高位上坐久了,成国公为他打下的万里河山看久了也容易自我麻痹,觉得河清海晏,如果再任由成国公威风凛凛下去,只怕他觉都要睡不安生了。 晏帝先是让他的独女远嫁,然后又提擢许世安,内外夹击,正慢慢吞噬着原本属于成国公的职权。 忍着逐渐泛起的寒意,只听郝连澈的语气似乎比这寒风还要刺骨几分,“更重要的是,就连许世安这次押解出来慰问将士的粮草衣物,都是成国公多年来的积蓄。” “晏国地大物博,难道国库已经没有银子了吗?并不是,这只是晏帝给成国公的一个下马威,如果我所料不错,要是来年国公的四个儿子,但凡一个打了胜仗,国公在朝中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银子国公出,但是功劳却让许世安担着,人人都只看到手的东西,却不会深究背后之人的辛苦筹谋,恐怕这一次许世安出来走一遭再回去,又会高升了。 让成国公成为许世安青云路上的垫脚石,晏帝还真是好想法。 “可是殿下,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成国公又如何看不出来?”景殊都有些糊涂了,泥菩萨况且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成国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他要闹,只怕晏帝也不会如此得寸进尺吧? 郝连澈摇了摇头,“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许世安当初退婚,成国公的确是恼怒异常,当时许世安被打得丢了半条命,如今半年不到许世安摇身一变竟成了他的直接下属,要是平常人,不整死许世安算他命大,又怎么可能委以重任。” 第463章竟然还玩出恶趣味了! 越往后说,郝连澈面色就越显青白,脑子也渐渐的重了起来,在晕倒的最后一瞬,他脱口而出,“同父皇禀明,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出面接待晏国使团,让太子妃代劳……” 话音刚落,他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此刻景殊才明白,原来殿下竟然又用了苦肉计! 哎,这条计还真是百试不爽啊。 —— 正和欢喜在摘星殿翻箱倒柜的晏七七听完侍女的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着柳叶眉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太子殿下病重?要请我过去?” 是她在做梦还是郝连澈在做梦? 距离他离开还没过去半个时辰,此刻郝连澈又派人过来同她说他病重,更搞笑的是宫里头多得是医术高明的太医不请,偏偏过来使唤她,怎么,请她不用花银子吗?晏七七都气得想笑了。 她东西也不翻了,拍了拍手,咕噜噜喝完了半盏茶后才清了清嗓子,只不过声音里满满的不屑根本藏不住。 “回去告诉你们太子殿下,别跟戏本里的那些争宠吃醋的后宫嫔妃一样,一哭二闹三病倒,搞一些争宠的戏码,也别在我面前装柔弱,他一个男人不觉得这么做很恶心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昏君,既然他要死了,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静悄悄的死,别来烦我。” 一旁的欢喜被吓到了,一直拉着晏七七的衣袖,小声提醒,“公主,您别忘了,这是在摘星殿,不是在国公府……” 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咒太子殿下死,万一被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公主又要遭殃了。 晏七七当然不知道欢喜的脑子在想什么,她实在是气疯了。 这郝连澈也不知道唱得是哪一出戏,宛如戏精上身,奥斯卡都欠他一座最佳男主角的奖杯,生病跟玩儿似的,说好就好,说倒就倒,就算是大罗金仙在此,生病想要完全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吧? 可他就不一样了,说生病的人是他,说好了的人还是他,又说自己要死的人还是他! 如此一来,那上午他在马车上那冷到发颤又抱住自己不放的样子统统都是在演戏,还入戏很深,竟然抱着她叫娘亲! 怎么,玩cosplay玩上瘾了,竟然还玩出恶趣味来了? 还是觉得她好骗,拿她当饭后调剂呢?没事的时候就派个人过来逗一逗。 现在更得寸进尺了,等她刚刚睡醒,郝连澈先跑过来卖惨,然后又装深情,还假惺惺的拿墨佛手过来讨好她,见她无动于衷后估计是觉得不好收场,又开始说自己生病。 卖惨还能批发,她也是第一次见。 如果不是她修养好,真想骂一句大傻逼。 那侍女大概也没想到这未来太子妃的脾气这么大,当即吓得连礼节都忘了,跟后面有狗撵似得,一溜烟瞬间就跑没影了。 欢喜叹了一口气,“公主,您今天是怎么了啊?往常就算是太子惹您生气,您也是好说好量的,那侍女和奴婢一样,只是主子身边的使唤丫头,您都吓到她了。” 刚才她是想去安抚一下那个侍女的,没想到人家跑得太快,她根本就没这个机会。 晏七七却无所畏惧,”怕什么?反正明晚过后我就不在宫里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欢喜只听得一句什么”不在宫里了,”秉承着好学的精神,欢喜顺嘴问了一句,“公主,您不在宫里要去哪儿?” 晏七七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知道自己嘴快了些,急忙转移话题,“那什么欢喜,我刚才想了想,虽然郝连澈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这么多天承蒙他的照顾,让我衣食无缺,这样吧,你还是去看看,顺便将那墨佛手还给他。” 那墨佛手也是因为欢喜的大嘴巴才被送到公主面前,欢喜看着那劳什子就觉得闹心,一听公主不要,心中的郁气倒也纾解了大半,急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等欢喜离开,晏七七顺势坐在了地上,望着已经翻找出来的银票,她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后放进了贴身里衣里。 她身上所穿的贴身衣物都是经过改良的,里面有暗兜,例如银票之类的,塞进去容易,但是取出来十分困难。 女子的贴身衣物只要不遇上登徒子,银票放在里面绝对安全。 如今东西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想到连日来虽然郝连澈行为怪异,好在他对自己一向很不错,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 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郝连澈一辈子都给不了,她这辈子最痛恨被人骗,郝连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 记得姬霄问过她,逃婚不是小事,况且她身上背负的还有皇家圣旨的赐婚,如果就这么逃了,她以及她身后的晏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当初就是因为想的不透彻,加上国公爱女心切,着了晏帝的道,才将她送出晏国和亲。 成国公府贵胄无双,钟鸣鼎食之家,可那又怎么样呢?父亲位极人臣,四个儿子镇守四方,四五年都不曾回来探望过一眼,保家卫国保的却是大晏的江山。 她那几个哥哥如今就算是回来,恐怕都快要不认得门口的柳树了吧?这副身子一出生就是郡主,再又被圣上敕封和亲公主,那又如何?她身上虚名一大堆,却不能做一个普通女儿家该做的事情,不能承欢父亲膝下尽孝道。 难道人生在世,亲人就全然不顾,只为那抓不住的虚名而活? 不,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再做牺牲品。 第464章可他偏偏想要拥有更多 她前世在现代,孤苦无依一路过关斩将进了医学院做了医生,还没来得及对养大自己的孤儿院院长报恩就穿到了这个异世。 在这异世,人人都羡慕她恩宠无双,成国公待她更是宠在心尖上,结果她还是成为了皇权下的牺牲品。 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她也不怕! —— 送走公孙璃之后,许世安又让人将刚才的棋盘拿了过来,黑白棋子穿插摆好,他一左一右竟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 四下无人之时,这是他常常自娱自乐的一种方式。 开始未免会觉得有些枯燥无味,可是下着下着便会觉得有趣,甚至还能从中悟出一些人生道理来。 各自立场不同,出棋也会不同。 随从都各自回到房间休息了,许腾作为他的贴身护卫一直都寸步不离的跟着,眼下见大人心情好,许腾呼吸吐纳了好几次像是有话说,只是依旧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世安左手落下一颗白子,看都没看许腾一眼,怡然自得的仿佛在自言自语,“别把自己憋坏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许腾愣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大人是在同他说话,咬了咬后槽牙,方才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来,“大人,刚才那个穿红衣,看着不男不女的什么劳什子尊主,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野鸡不入流的杀手组织领头者而已,您怎么对他如此客气?还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了?” 刚才要不是大人阻止,许腾觉得以自己的武功,一定能将那人打成猪头,刚才在室内听他装得人五人六的在这里和大人聊天,好像天下大事尽在他手里一般,许腾心中憋着气,就越是瞧不上他了。 许世安闻言却笑了,“许腾,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大概没想到大人会突然如此问,许腾有些呆住了,却还是回答道,“十年了。” 许世安又将一颗黑子放在白子旁边,棋局纵横交错,他的两只手却不慌不忙,声音也徐徐道来,“一晃眼都十年了,那你可曾知道,我有无朋友?” 这话问得就纯属多余了,许腾跟在他身边许久,别说朋友了,真正交心的没有几个,大多数是在京城里那些和富家公子之间的交际应酬而已。 一般都是表面应酬,酒完席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许腾嗫喏了半天,说出了一个不肯定的答案,“属下刚才仔细想了下,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北禹先生能算得上是您的朋友吧……” 许世安又笑了,摇了摇头,回答却是十分肯定,“你说错了,北禹是我的师兄,我们只是同朝为官而已,算不得朋友,做多算兴趣相投的同僚。” 见许腾还不明白,他继续道,“朋友这词对我来说太过奢侈,这么多年,我别的没悟出来,单单明白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越是往后说,他的目光就越是放得很空,整个人显得既阴鸷又冷酷,“父母兄弟之间为了各种诱惑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那公孙尊主你看着觉得他整个人健谈无甚心机,可是每每仔细听来,他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卡壳,如果不是故意为之,那就是心机深沉叵测。” “而我之所以对他礼遇有加,则是因为北国摄政王的关系。” 听他跳跃性的回答,许腾更懵了,“世子,这又和北国摄政王有何关系?属下听说北国皇权旁落,摄政王更像是皇帝,而那太子更是碌碌无为,三天两头不上朝,在太医馆捣弄药材,北国怕是皇室衰微气数渐尽了……” 闻言许世安半明半暗的眸子扫了许腾一眼,“你倒是了解的很充分, 不过你可还记得,当初七七和亲来北国,迎亲的将军是谁?” 许腾沉吟了片刻,“那将军是谁属下不清楚,但那日去城门楼围观的时候属下倒是远远的见过那将军一面,铠甲之下是红衣,当时属下还想,北国果然是蛮夷之地,穿着打扮都忒不讲……” 剩余的话还压在舌尖没说出来,他的眼睛陡然睁大,满脸震惊道,“世子,难道他就是那日迎亲的将军?” 迎亲的兵是摄政王派来的,而他身为迎亲使,自然是深得摄政王信任。 这件事情要是深想,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全大陆的人都知道暗夜重楼是三不管的地带,他公孙璃之所以能活得跟逍遥散仙似得,无非就是独善其身不被任何国家征召做入幕之宾,越是这样,反而越能让人不轻看,因为但凡有谁敢打暗夜重楼的主意,只怕还没靠近都被埋伏在周围的暗卫射成筛子了。 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也不能让其他人占便宜,长此以往暗夜重楼的地位便越发超然了。 可是如今,堂堂尊主竟然成了北国摄政王的门下,要是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世子,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给陛下报信?”这事情可大可小,陛下尽早知道可以早作打算。 没想到许世安却摇了摇头,“现在不急,贸然发加急文书只会惊动北国的密探,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再说了没有证据,贸然将臆想的东西当做事实,万一最后被人反将一军,被动的是我们。” 就算他们猜到公孙璃已经投靠了北国摄政王,但是没有证据,如果对方强辩,说只是应朋友之邀过来游山玩水,反而会打草惊蛇。 其实许世安也很后悔,后悔当初太过震惊自己的计划竟然没有成功,七七反而被赐婚给了北国太子,因此当初也压根没有细想其中的关窍,如果当初自己能反应过来,说不定晏帝会改主意也未可知。 只是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465章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郝连澈虽然贵为北国太子,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宠,可在衣食住行方面好像并不挑剔。 从他将自己的偏殿让给晏七七住就能窥知一二,他住在偏殿的这些日子,随从除了一个景殊和两个打扫的内侍外,再无旁人。 欢喜踏进偏殿的时候入目荒凉,还以为自己进了和尚庙。 正四下张望的时候,一回头差点撞到景殊身上。 “你来做什么?”景殊看起来貌似不开心,说话都冷冰冰的。 “景殊,我家公主派过来还东西……”欢喜将那匣子放在景殊面前,大有景殊只要接过匣子,她就要落荒而逃的架势。 站在门口的景殊看了一眼欢喜手中的匣子,暗色的纹路鎏金雕琢镶嵌的红宝石,一看都价值不菲,正是殿下的藏品之一,他依稀记起来了,里面放置的貌似是一味药材。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能让殿下这么宝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今日算是知晓了,原来是送给晏七七的,也不难猜了,只有她,才能被殿下时时牵挂着,有什么好的第一个就能想到她。 景殊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眼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结果人家并不拿他的情分当回事,心中顿时有些不满,眼色就更冷了。 “殿下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 欢喜一听瞬间就急了,“那怎么办,我要是再拿回去,公主一定会生气的。” 景殊的脸更黑了,“想要退,让你们公主亲自来。” 欢喜一听也炸毛了,“我不和你说了,殿下在哪里,我和他说。” “咻!”的一声,欢喜被拦住了,剑锋微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声,剑锋离欢喜不过三指的距离,她都能够感觉到剑气划过脸颊的刺痛感。 “殿下身体不适,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杀无赦。”只要景殊手腕一翻,瞬间就能让她首身分离。 这是欢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殊,仿佛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只捍卫自己想要捍卫的,无论谁来,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他眸间似有寒光,说出来的话更是比外头的风雪都寒了三分,“想要还,让她自己来。” 欢喜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这厢她刚走,屋内就有微弱的呼喊声传来,景殊神色一凛,推门而入。 只见郝连澈整张脸上都弥漫着一股不正常的酡红,双眼紧闭眉头都蹙在了一起,像是入了梦魇,景殊唤了他好几次都没反应。 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太医,但是之前殿下有令,一定不能将他寒毒入体的事情告知太医和陛下,而景殊自己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医术,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眼下陛下病情反复,皇后自顾不暇,这两人抽不出身,反而让殿下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就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郝连澈突然睁开了眼睛,说话十分艰难,“景殊,扶我起来。” 随侍多年景殊很明白,这是殿下陷入彻底昏迷之前的“回光返照”,他自然不会理会,“殿下,寒毒发作很快,您必须马上静卧休息。”景殊按住了郝连澈,不让他动弹。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的态度很坚决,“不,现在还不行,快,拿八月海棠先顶一顶,先扶我去陛下寝宫,为了万无一失,必须要让陛下以为我是身体不适,不得已才派太子妃出面,否则又要横生枝节。”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让晏七七行事方便些,景殊更郁闷了。 “您好生休息,那药也要少用,属下自会禀告陛下,殿下放心。” 算了,殿下已经栽在晏七七手上了,他无话可说,只能拼劲全力护着殿下了。 欢喜回到摘星殿后,脸色青白又一言不发,开始晏七七没注意,直到后面接连叫了好几声欢喜都没反应,她才感觉到不对来。 “欢喜,你怎么了?回来一趟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且我让你还给他的东西你怎么又拿回来?” 欢喜一直发散的瞳孔这时候才开始聚焦,宛如大梦初醒一般,一看见公主,喉头一哽,鼻尖发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喷涌而出,嗓声都变了,“公主,景殊欺负我……” 晏七七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他怎么欺负你了?” “奴婢本想按照公主的吩咐,亲自将那药材还给殿下,没想到景殊非但不让奴婢进,反而拔剑阻拦,不知道奴婢犯了什么错,竟然逼得他如此。” 听闻景殊对欢喜拔剑相向,晏七七心中一沉。 欢喜跟在她身边多年,虽然晏七七在这异世不久,但是欢喜一个小丫头,平常深居简出的不可能是她主动去招惹别人,反倒是景殊,常年跟在郝连澈身边,脸冷心更冷。 想到这里,晏七七反倒又记起来一桩陈年旧事。 尤记得她第一次去摘星楼的时候,就是这个景殊,穿得人模狗样的说知道她需要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对她使用了幻术! 当然“幻术”是这个异世的叫法,在现代叫“催眠术。” 这点小伎俩被她当时一眼看穿,后来事情多,加上时间久反而让她忘记了,今日竟开始欺负她的身边人了,新账旧账一起,这口气她还真没办法咽下去。 晏七七把手帕一丢,“走,我这就去让他给你个说法,要是他敢无缘无故欺负你,我今日就把他扎成刺猬!” 欢喜本来是觉得心里委屈,哭一哭就好了,没想到公主竟然要为她出头,受宠若惊的同时,理智又回笼了,一把拦住公主,吸了吸鼻子将泪水逼回去,“公主,我没事,算了……” 第466章压得她动弹不得 晏七七正在气头上,加上之前对郝连澈的一腔怒火没有地方撒,此刻已经到了愤怒的顶点,见欢喜劝阻,更以为她是在委曲求全,哪里还有理智,当下脖子一梗,语气极为强硬,“走,我倒要看看,他景殊到底怎么个欺负法!” 刚才翻箱倒柜的,晏七七灰头土脸也来不及整理,干脆就着刚才洗濯过手的水胡乱的抹了下脸,长发就用一根玉簪子绾住,拉着欢喜就往偏殿赶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都已经走到了偏殿,欢喜还在退缩,“公主,我没事了,咱们回去吧,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欢喜胆子小,这里是北国皇宫不是成国公府,公主闯祸了还有国公担着,她闯祸了还有公主护着,现在两人是在远隔千里的北国,只有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公主这么不管不顾的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虽然她心里很感激,但是同时把后果也想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公主把她拽的紧紧的,“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伤你分毫,欢喜你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退缩,不然别人都会以为你好欺负,比你强又怎么样,有本事就不要让他落在我手上!” 有其主必有其奴, 说不定景殊欺负欢喜就是郝连澈指使的。 两人在门口站定,朱红色的殿门口空无一人,大门紧闭,一个随侍的宫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公主,咱们回去吧,这里没人。”欢喜有些庆幸此刻没有人,只要能劝说公主回去,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她也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没过脑子,竟然让公主这么生气。 两人站的地方正是风口处,鹅毛大雪覆盖了长廊,寒风刺骨,欢喜后颈发寒,有些害怕的望了望左右,想要将晏七七拉走。 晏七七却无动于衷,声音扯得更大,“景殊,你给我出来,刚才欺负欢喜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又跟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 任凭晏七七怎么喊,偏殿里头毫无动静。 “公主,人估摸早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欢喜一直在催促,晏七七却不理她,“着什么急?刚才他不是派人过来说郝连澈寒毒复发病重吗?此刻不在偏殿又能去哪里?我倒要看看,这主仆二人撒谎到底能撒到什么地步。”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竟然后退两步,欢喜知道公主要干什么,想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晏七七一脚下去,踹开了偏殿的大门! “砰咔!”一声,殿门应声而开,晏七七双手一推,两扇门颤巍巍的被分开到了两边。 门外北风呼啸寒冷刺骨,门内却温暖如春,她抬脚就往里走。 这是晏七七第一次踏进偏殿。 比她想象中的简陋,放眼望去殿内几乎没有什么贵重的金银器件,只有几盏孤寂的宫灯烛火摇曳,平添了几分阴寒。 殿中无人,晏七七只想在心中冷笑。 郝连澈还真是花样百出啊,为了骗自己竟然还颇费了些心机,先是让自己确信他的确有病在身,然后又借着病溜了。 “走……”几声微弱的声音传来,吓得欢喜一个激灵 。 她嗷的一声飞奔到晏七七身边,“公主,您听见了吗,这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有鬼……咱们快走吧……” 晏七七朝天翻了个白眼,“欢喜,你是聊斋话本看多了吧?哪有鬼?这里门窗大开,空气对流就会形成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别瞎想。” “走……”她话音刚落, 耳边又传来一阵呼喊,比刚才的声音稍稍大了些,听着却还是有气无力。 欢喜一听更害怕了,声音都在颤抖,“公主您也听见了吧?” 晏七七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她示意欢喜先别慌,自己一个人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去查探,伸手将绾发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中防身。 青纱帐随风飘摇,就着昏暗的宫灯,晏七七屏神静气的往前走。 她将手里的发簪握得更紧,就在此时,她发现青纱帐后面有个被拉长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要一簪子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个巨大的物什迎头而下,瞬间就将她推翻在地,压得不能动弹。 晏七七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这猛地一撞头部着地,差点没撞出脑震荡,手里的簪子也被撞飞了出去,心中胆寒,要是遇见了贼人岂不是…… 她刚要开口换欢喜快跑,鼻尖倏地撞进来一阵熟悉的香氛味道! 八月海棠? “欢喜,快过来帮忙!” 飞奔过来的欢喜视线陡然从明亮入了黑暗,一时间只看见公主被压在地上惨叫,急忙过去将那压在公主身上的物体掀开。 没想到一拉,赫然发现手感不对。 “公主,这是个人。” “废话!” 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晏七七和欢喜两人合力将“来历不明”的人拖到了明亮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太子殿下?公主,他发烧了。” 她说的这些晏七七都知道,她顺手探了一下郝连澈的脉搏,气息微弱身体却犹如火炉一般,这症状和上午在马车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寒毒发作是按照时辰来算的?可那也不对啊,之前她和他呆在一处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过这种症状。 难道真的和他说的一样,遇到冷天淋了雨才会发作? 事不宜迟,先不管是不是寒毒,首要问题是要给他把烧退下来,不然烧成智障就麻烦了。 第467章洗鸳鸯浴也不急这一时吧? “欢喜,去摘星殿里把库房里的那些白酒都让人运过来,对了,还要一个能容纳两人沐浴的大木桶。” 闻言欢喜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左右为难,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公主,您马上就要和殿下成亲了,就算是要洗鸳鸯浴,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她说的有些委婉,但是相信公主能听懂。 晏七七伸手点了一下欢喜的额头,“你这满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没看见他都快把自己烧着了吗?还不快去。” 被挨了一顿训的欢喜不敢耽搁,急忙下去办了,好在郝连澈这个偏殿里虽然要啥没啥,但是晏七七住的摘星殿中之前他都已经吩咐过了,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就算是酒,也都是五十年以上的珍藏老窖。 能容纳双人泡澡的木桶也早已摆放好了,屏退了宫人,两人合力将昏迷不醒的郝连澈抬到了木桶里,晏七七和欢喜两人将酒坛上的红封纸撕开,悉数倒入了木桶里。 酒香四溢,顿时飘散到了整个殿内,整整倒了二十坛酒,那木桶才满了一大半,晏七七看了看欢喜,“去外面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待欢喜关好门窗,晏七七看了郝连澈一眼,自言自语,“别说我占你便宜啊,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回救你一次,算是抵了你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咱们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各自保重。” 她之所以让人准备这么多酒,是因为白酒能够消炎止热,尤其是发烧的时候,用烧刀子这一类的烈性酒擦拭全身能够很快退烧。 他寒毒发作的这么频繁,目前也没有查到到底是为什么诱发了寒毒,晏七七也只能先用酒将他体内的寒气逼出来,八月海棠药性虽然温和,可是药三分毒,这气味如此猛烈,想来是他加大了剂量,控制毒发又不能根治,长此以往也会伤及根本。 晏七七为他脱衣的动作很是熟稔,毫不拖泥带水。 郝连澈的中衣和里衣依次被脱下,上身赤裸着泡在木桶里,整个人除了眉峰紧皱,毫无半点知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晏七七就想起了当初两人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那是在成国公府的后巷里,郝连澈也是这般模样,双眼紧闭,不知死活,当时嘴边还有黑血逸出,一看就是中了毒。 此时他的症状和当时既相似又不相似,晏七七从腰间小心翼翼的掏出玉瓶,将天蚕蛾放了出来。 此时的天蚕蛾本来应该在冬眠,不过这小家伙无毒不欢,要是有毒物,别说是在冬眠了,就是在地下三尺,它都能闻着味道找出来。 天蚕蛾被放出来之后,先在木桶边围了一圈,然后扑动着翅膀绕着郝连澈飞了一阵,接着一头扎进了木桶里,在他腰腹间盘旋。 片刻之后天蚕蛾从木桶里冲出来,非常自觉的钻进了玉佩里,趴着再也不出来了。 晏七七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不禁有些迷茫,搞不懂这天蚕蛾是什么意思,她又不会说虫语,只能胡乱猜测,难道天蚕蛾是在告诉自己,郝连澈的毒在腰腹? 不管怎么样,只能姑且一试了。 晏七七忙前忙后从胳膊锁骨和手臂,就连后背都巨细靡遗的来回擦拭,好在效果还不错,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郝连澈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也稍稍退了些,看着有些正常了。 这擦拭看着平常,但是做起来还是颇耗费心力的一件事,晏七七累得双手都快麻木了,见时候差不多,她又换欢喜进来,“欢喜,过来帮忙。” 欢喜知道公主颇会医术,因此在公主治病救人之时,她能出一分力就是一分力,不过饶是她算得上是一位“见多识广”的丫鬟,此刻见到室内的景象之后,也不禁脸颊酡红,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晏七七一个人根本拖不动郝连澈,见欢喜还站在门口发愣,她有些急了,“怎么不过来,呆在那里做什么?” 欢喜嗫嗫喏喏的欲言又止,“公主,您为别人治疗的时候都是这般……这般不避讳吗?脱衣治疗实在是有伤体统……” 晏七七闻言只想翻白眼,“怎么了?他会掉块肉吗?救死扶伤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快过来。” 欢喜这才收敛心神,急忙走过去帮忙。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郝连澈从木桶里抬了出来,欢喜有些犹豫的看着晏七七,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公主,就这么把殿下放在床上?” 她的意思是想问要不要再给他泡个花瓣澡什么的,这算得上是从酒池子里捞上来的吧?殿下浑身都是酒味,熏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晏七七嗯了一声,“是啊,不然呢?难道你想给他换里衣?不过想来,他应该不会介意……” 这完全是晏七七临时起了逗弄欢喜的意思,见她一脸羞涩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欢喜急忙摇头,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公主,您可别拿奴婢打趣了。” 欢喜一脸尴尬的跑开,晏七七回身望着郝连澈已经退烧后的容颜,觉得还是有必要要搞清楚他身上寒毒的根源。 刚才天蚕蛾是在他腰腹间盘旋了一圈,晏七七的目光在他腰间停顿了片刻,不禁沉思道,腰腹气属丹田,难道,是丹田处有异? 晏七七这人有个毛病,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异世,思维都太过跳跃,而且想起什么都会马上来做,于是她的手就非常自然而然的按在了郝连澈的丹田处。 他身上不烫了,反倒是一直劳累的晏七七手心温热,刚刚伸手按了下去,她头上就传来一声暗沉中又带着些许低哑的质问声,“你在干什么?” 第468章没看出来吗?我在非礼你 头顶上倏地响起声音,晏七七却头也没抬。 刚才她估摸着掐算了一下时辰,郝连澈也该醒了。 她的手依旧放在郝连澈的丹田处,闻言却并没有移开,而是手腕用劲,手指还额外加了些力道,又用力按了下去,声音淡淡的,“你没看出来吗?我在非礼你。” 嘴上说着登徒子才会说的胡话,晏七七的心却微微一沉。 一双柳叶眉蹙立起来,觉得匪夷所思,不对啊,刚才天蚕蛾明明是在他这里打转的,怎么她用手探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毫无半点异样。 难道天蚕蛾也出错了? 彼时她正心烦意乱的找原因,郝连澈还这么没眼力见的一问,她自然是没有好言好语给他。 按照此刻晏七七的想法,她只觉得郝连澈刚才那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是那些在青楼里做着迎来送往生意的姑娘们,恩客们都脱光衣服准备上床了,那姑娘却还紧紧捂住衣裳明知故问装娇羞问对方想干什么。 是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她医术不赖,按的又是按着他的丹田穴,又没有扒开裤子非礼他,郝连澈的医术较她而言更要强上几倍,他能转醒是因为什么,她的手又为什么会放在这里,难道他心里没数? 郝连澈大概也没想到晏七七会用这种“调戏”的口吻同他讲话,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短短的一愣,便让他错失了先机。 因为按下去力道的关系,晏七七如同削葱根一般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在他腰侧滑动,似碰非碰的样子令他腹部一麻,那种感觉又从后腰脊椎处一直往上,紧接着有一股酥痒的感觉从后脑勺一直窜到了四肢百骸,如蚂蚁噬咬一般,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开始重了。 身体竟然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 郝连澈的目光沉了沉,从下看正好能看到她专心为自己探查病因的样子,眸中似有猩红一点点聚集起来。 晏七七没有看他,反而心中一哂,自以为用这短短的一句话就拿捏住了郝连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手被人一把握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猝不及防的被郝连澈压在了身下! 速度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 慌乱之中,她的眸光对上了郝连澈的眼睛。 大概是高烧刚退的原因,她总觉得郝连澈的一双桃花眼比平常更潋滟了几分,乍然一看竟然透出了几分妖邪的神态来。 他的目光密不透风,幽深如墨玉泛着幽幽冷光,如同月圆之夜的孤狼,嘴角勾起一抹稀薄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两人隔得太近,晏七七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除了烈酒之外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暗香。 他的视线太过炙热,眸底的暗色也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犹如一团正无形中慢慢扩大的漩涡,让她不由自主的沉溺在其中。 她觉得自己身子变得软软的,四肢无力,想动却又动不了。 眼前的这个人像是隔着一层迷雾,她的脑子晕乎乎的,身子再不断的下陷,下陷,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她,要赶紧起来,那一瞬间,她的感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瞬间的清明,晏七七的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就想趁着此刻爬起来,只是还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动作,眼前一黑,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她…… 她的嘴唇,被郝连澈堵住了。 或许是色令智昏,又或者是肖想已久,本来之前就完全靠意志力压抑住的情感有了一个小缺口,那些燥热难耐的情感便喷涌而出压抑不住了,更或者是因为他本来也没想再放过她,郝连澈看着梦里出现过的无数次的面容,终于低头亲了下去。 她的唇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柔软。 也比自己尝过的任何一种糕点都要甜。 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 如立春时节所摘得第一季香茶,入口醇香;如夏日里荷叶上的新鲜露水,入口甘甜;如秋日里成熟的一颗葡萄,汁美味甘;如冬日里一杯热汤的奶酪茶,沁人心脾。 他本来是想浅尝辄止的,但是越往里探,就越是舍不得放,想要索取的更多。 郝连澈握住晏七七的手和她十指交缠,唇边摩挲化为款款深情,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别看平常晏七七一副精明样子,此刻脑子也化成了一团浆糊, 她第一反应是要起来,无奈郝连澈就算是病刚刚好,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她娇小的身子根本就不能奈何得了他。 更要命的是他低头一吻,更是让她惊呆在地,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神识归位,她的初吻没了…… 郝连澈吻得专心,闭着眼睛满是享受的样子,晏七七却感到一阵耳鸣,脑中仿佛被炸开了万束烟花,手脚发软,完全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她小电影看的很多,但是真正将理论用到实践上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被动的那种! 按照之前她在现代生活的流行话来说,她就是个“嘴炮”,光会耍耍嘴皮子,要是真遇上要“实践”的,她肯定头一个落荒而逃。 在现代她活了二十五年,还是母胎单身,别说亲吻了,整天在医院救死扶伤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谈恋爱,牵手都没有过! 是以虽然每次她都说看过的裸男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但是像这样真刀真枪的上阵,着实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郝连澈看着呆若木鸡的晏七七,心情大好,声音低哑轻哄,“七七乖,把眼睛闭上。” 第469章真狠,竟然咬破皮了! 宠溺中又带有一丝调侃的声音彻底拉回了晏七七的理智,就在郝连澈准备再次深入的“探索”的时候,突然感到舌尖一阵刺痛。 “嘶……”接着有几丝血腥味传遍了他整个口腔。 郝连澈缩回舌头,低声笑了。 没想到下一秒,他竟然“带伤上阵”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声音也被撞击的支离破碎,“七七,你真的很不乖。” 晏七七被占了一回便宜,哪里还肯就烦,再度张口咬了他,这回连带着郝连澈的嘴唇都被咬破了。 郝连澈吃痛,离开了她的唇瓣,眯着桃花眼神色莫名的看着她。 趁着郝连澈愣神的功夫,晏七七一不做二不休,用尽全力将郝连澈掀到一边,不顾自己的仪态,她心中又羞愤又恼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开始对郝连澈拳打脚踢,“臭流氓,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敢占老娘的便宜,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老娘就不姓晏!” 大概是郝连澈第一次见这么彪悍的晏七七,竟然愣住了,也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她几拳。 当然这几拳对于郝连澈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郝连澈回神,轻而易举的就控制了她乱挥舞的小拳头。 他双手快如闪电,一点都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将她钳制住,似笑非笑,“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非礼我的,怎么,想说话不算话?” 晏七七觉得郝连澈是疯了,她是头一次看见还有人主动要求被非礼的。 晏七七喘着粗气,“太子殿下,出门右拐,去皇城根脚下不需要喊,你只需要站在那里,想要被您宠幸的人可以绕皇城三圈。” “那你呢?” “你没看见我恨不得锤死你吗?”晏七七气疯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初吻没有了,气得张牙舞爪,就想跟郝连澈拼命。 只可惜男女之间力气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每次她都讨不到便宜,郝连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钳制住了,这还不算,整个人又压在了她身上。 郝连澈却没有再动,只是那双桃花眼里的笑意仿佛更深了些,语气更是难得的放松和调侃,“七七,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见过不少男人,但是我刚发现,你的吻技真的很差……” 占了她便宜还来卖乖嘲讽的人,郝连澈还真是独一份。 血液倒流顿时冲到了晏七七的脑门,她口不择言,“关你屁事,老娘只当被狗咬了,放开……唔……” 她万万没想到郝连澈竟然还敢来第三次,只是这一次是浅尝辄止,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吻过就走。 郝连澈懒洋洋的看着晏七七,他眸底沾染上的猩红渐渐的散开了些,语气轻柔,“七七,小姑娘家不能说脏话,况且你将来是母仪天下的人,不可再胡闹了,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些污言秽语,你说一次,我‘便惩罚’你一次,听懂了吗?” 他说的‘惩罚’自然是占她便宜。 惩罚你妹! 一个人要是有脸有皮,别人骂他他还会觉得羞愧,但是晏七七发现郝连澈不会,他只会得寸进尺。 “放开我。” 晏七七咬着牙齿,宛如一头处在崩溃边缘的小狮子,只可惜是被人拔了牙的那种。 郝连澈见好就收,他果然放开了晏七七,目光瞟向门口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公主,奴婢……啊……对不起,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这就走。”欢喜撞击了这一幕,吓得差点抱头鼠窜。 她原本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结果景殊回来了,欢喜还在记恨刚才景殊对自己刀剑相向便没有理会他。 好在景殊也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见她站在门口也没有理会就想推门而入,没想到欢喜却不乐意了,“公主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擅入!” 本来脸色尚且还算平静的景殊一听晏七七在里面,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门就往里冲,欢喜急忙阻拦,两个人就这么推推嚷嚷的进了内殿。 然后,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经过刚才郝连澈和晏七七两人的一番闹腾,床榻上乱得已经不能看了,郝连澈还好些,反正光着上身,下身穿了件裹裤没什么损失。 晏七七就不一样了,她发丝散乱,脸色潮红,当时是被气得,衣衫不整束衣腰带在刚才和郝连澈斗智斗勇拉扯不清的时候都已经松垮了。 不知道的乍然一看定会认为两人在殿内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景殊倒还是沉得住气,没有像欢喜一样落荒而逃,反倒是郝连澈见景殊还站着没走,眉峰微蹙,瞬时一把扯过晏七七将她护在身后,“你先出去。” 景殊这才目光沉沉的看了晏七七一眼,到底是听命出去了。 等他一走,郝连澈才放开了她,“那边有梳妆镜,先梳洗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晏七七冷哼一声道,“不必了,我行的正坐得稳,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转身欲走,没想到郝连澈将她拉住了,“七七,帮帮我……” —— 片刻后,穿戴妥帖的郝连澈和晏七七坐在大殿里,景殊欲言又止的看了晏七七一眼,郝连澈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道,“七七不是外人,陛下说什么了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景殊眼睛眯了眯,这才禀告,“陛下说,这些小事但凭殿下做主即可,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表达才算清楚。 郝连澈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潜在的意思,“只是什么?是不是陛下的态度让你怀疑了?” 第470章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景殊神色一紧,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看来是郝连澈说中了他心中所想,宛如他当时就在旁边一样。 “殿下明察秋毫,晏国使臣未时三刻便会入宫拜谒,可是陛下的态度让属下十分疑惑,感觉他并没有多在意。” 景殊只是据实以告,可是郝连澈却难得的沉默了,这话的信息量很大。 就连晏七七都没再闹别扭了,脸色也不算好看。 她现在能明白景殊看见她这这里的时候,神情会如此不自然的原因了。 试想,谁能想得到亲儿子在一个外人面前怀疑亲老子来了,而且还说的这么坦然。 要是被有心人听见,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当然太子的老子是皇帝,也就没办法诛九族,不过倒是能把他太子的东宫之位废了是能办到的。 晏七七暗自思忖,这郝连澈果然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常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太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长,难怪郝连澈三天两头病倒,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郝连澈看着晏七七神游天外的样子,和景殊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移开,“七七,你可愿意帮我?” 听见他叫自己,晏七七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帮你什么?” “劳烦你代我去接见从晏国来的使臣。” 虽然她是北国未来的太子妃,可她身上流着的是大晏国的血,北国对晏国俯首称臣数十年,就算是北国皇帝,只要是在晏国贵胄面前总是会低人一等。 好比如今的情势,虽然从晏国而来的使臣并没有多大的职位,不过他们代表的晏帝,如皇帝亲临,北国皇室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就在刚刚景殊,去向陛下告知殿下重病不能接待晏国远道而来的使臣后,北国陛下除了问了下郝连澈的身体状况之外,只是吩咐景殊去找太医探病,对于使臣进宫拜谒一事显得兴致缺缺,竟然轻而易举的同意了。 要知道,北国只是晏国的附属国,使臣代表陛下,皇室上下无论是谁一律不得缺席,病重就算是抬也要抬到大殿上。 之前晏七七一直沉浸在自己即将逃出皇宫的激动和跟郝连澈斗智斗勇的思绪中,压根就没仔细听景殊的话,如今再听郝连澈提起,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说晏国使臣来了北国?是谁?” 晏七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眼中满是震惊,这也太巧了点吧? 郝连澈倒是很会抓重点,眸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聚集,看着晏七七,他说的十分缓慢,“你的旧相识,如今晏国皇帝的左膀右臂,朝廷的肱骨大臣,许国公的大公子,许世安。”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晏七七,像是要从她脸上发现出一些什么异样来,无奈他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发现。 晏七七还没消化,“许世安?你让我帮你去见的人是他?那你怎么不自己去?” 不过还不等郝连澈解释,她自己倒是先明白了,是了,虽然郝连澈之前用云羡的身份不是秘密了,但是他暴露真实身份是在摄政王府,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晏国人,加上欢喜也才两个。 如今谁也没想到晏国使臣会这个时候来,只要两人一碰面,郝连澈之前借用云羡的身份的事情只怕就要瞒不住了,要是被许世安看见,回去但凡跟晏帝提上一提,只怕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是晏七七隐约觉得不对劲,北国皇帝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些,难道,郝连澈并没有把他这些年在晏国经历的一切告诉他? 所以由此推断,郝连澈是瞒住了两头的人,而这两头的人都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北国太子的真实面目? 如果不是晏国使臣突然前来,只怕郝连澈会一直瞒下去。 那么郝连澈想要继续瞒下去,就只能龟缩在东宫谎称重病不出,由她这个太子妃代劳。 想通了关窍,晏七七突然有点佩服起郝连澈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佩服,“殿下足智多谋,挥斥方遒真乃我辈楷模,有时候我不得不担心那些曾经得罪过殿下的人,只怕会被殿下折磨的死无全尸吧?” 晏七七有点想笑,她自己都这么置身事外了,郝连澈都有办法将她拉扯到这趟浑水中来,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你刚才又骗了我一次?用了一次苦肉计?想来你应该是骗你父皇的,因为寒毒依照时辰推算,虽然不会丧命,但是最起码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扛过去,正好一箭双雕完美错过晏国使臣探访的时间,不过你千算万算并没有算到我会来。” 她救了他,打乱了他计划,所以景殊看她的眼神才不对。 晏七七只觉得遍体生寒,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男人,自己当初对他有好感只怕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吧? “殿下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干脆再往风雪地里一躺,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又会寒毒入体,这样一来,装得就能更像些。” 她一抬头,刚好就撞上了郝连澈的目光,仔细看,仿佛能看到她的倒影,这样一双桃花眼就连装无辜都是影帝级别的。 “ 七七,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认为我也在算计你?”郝连澈的呼吸越来越重,像是受到了伤害,声音变得暗哑低沉,宛如受尽了委屈又只能隐忍不发。 “不然呢?” 他说了一长串,而且还是声情并茂的,晏七七却只是简单的回了三个字。 她想了想,到底是觉得气不顺,又道,“刚才我为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的丹田根本就没有异样,寒毒入侵肺腑,丹田入气,你的丹田强劲有力,是不是骗子,还要我说明吗?” 见郝连澈没出声,晏七七干脆一鼓作气,“太子殿下医术高超,智谋双全,在下自认为不是你的对手,还望殿下放过我。” 第471章黄雀在后 从城北驿站中出来的公孙璃神清气爽的回了摄政王府,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冤家路窄又碰到了甄惊鸿。 短短三个时辰不到,两人都碰见两回了。 甄惊鸿应该是之后又躲在别处哭过,眼睛比之前见过的更肿了些,她见公孙璃走过来,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似乎很不想再见他。 “啧啧,辰阳县主,咱们又碰见了。”公孙璃眼看她要进门了,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两步,堵住了她。 有时候就连公孙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惹甄惊鸿生气,明明两人连熟悉都算不上,要说唯一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大概是她那蛮横无理的脾气倒是和某个人有些相似,所以有时候他便会多看甄惊鸿两眼。 不出他所料,甄惊鸿一看见是他,俏脸都垮了下来,声音也比外面的雪霜还要冷淡几分,“好狗不挡道,让开。” 被人骂作狗,公孙璃像是一点都不介意,反而笑得十分开心,只是非但不让步,反而又往前一步,横在她面前,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见甄惊鸿气鼓鼓的,公孙璃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她一番,“实不相瞒,昨日本尊主夜观天象后发现摄政王府里紫薇星暗淡,今日又见县主你印堂暗沉,眸含春水,面色不霁,想来是犯了桃花,思了春啊……” 见他在这里满嘴胡言,甄惊鸿本来不想搭理他,没想到他越说越来劲,“如果县主为情事所困,我倒是可以帮你。” 全摄政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太子,这还用算吗? 见他没有一句话是真的,甄惊鸿更是不想理会他,声音冷冷的,“本县主的事情还不劳你费心。” 公孙璃似乎很惊讶,“哦?真的吗?县主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即将用三十二人抬的正妃玉辇,将别的女人抬进东宫,而你,堂堂摄政王义女,同样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县主,只能用四人抬的轿子灰溜溜的从偏殿进去,她是正妃,你是侧妃,而且还是不受待见的那种,你真的甘心?” 甘心吗? 自然不甘。 可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只能承受。 没有嫁服,没有百官朝贺,没有良辰吉时,什么都没有。 她本来打算默默承受了,可如今被公孙璃一说,心中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宛如破了一个洞,寒风肆虐的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孙璃见她松了口,长吁了一口气,望着逐渐晴朗的天空,仿佛这天上的景色有多么好看一样,“在下不才,但是可以帮县主登上太子妃之位。” 甄惊鸿眉头蹙了蹙,“你疯了吧?” 公孙璃却不以为意,“我疯没疯到时候县主不就知道了?你就当我是大发善心见不得美人落泪吧。” 信他大发善心还不如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像是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他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请辰阳县主拭目以待。”丢下这句话,公孙璃便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 看着他的背影,甄惊鸿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公孙璃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心狠手辣,他既然信誓旦旦的说了出来,想必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行事乖张向来不按照套路出牌,如今又深得义父器重,就连上次在义父寿宴上斩杀了刘畅都能全身而退,看来真有两把刷子。 甄惊鸿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明日就是太子大婚典礼了,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助她是怎么个助法。 公孙璃轻车熟路的就走到了花厅,远远的看见摄政王坐在花厅里逗着那只刚会开口说话的鹦鹉。 “事情都办完了?” 看着公孙璃的脚踏进了大门,摄政王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喂鸟食了。 公孙璃目光微敛,收起了刚才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十分恭敬,“回王爷,已经办妥了。” 郝连辰虎目暴射出一道精光,“好,这一次我倒要看看皇兄怎么躲过这一劫!” 站在一旁的公孙璃此刻神色极为放松,“王爷大可放心,这回,这梁子是解不开的死结了。” 两人云里雾里的一通对话,可能别人听不懂,但是公孙璃和郝连辰是一清二楚的,晏国使臣虽然一路行踪诡秘,但只要到了北国境内,城门守卫第一时间就会过来通禀。 公孙璃去探晏国使臣的实力是假,暗中下毒手是真。 他手上的银勾蛇毒饲养的蛊母还在,当初就是用这个法子将那个假货太子整的要死不活,如今故技重施用的极为顺手。 郝连辰之所以会猜到,无非是因为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有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后面的事情才得以进行下去,和平共处是不存在的。 同样的道理,又有什么比晏国使臣暴毙在北国更让晏帝愤怒的事呢? 从公孙璃悠闲回府开始,郝连辰就已经猜到他动手了,是以才有刚才的一问。 两人相视而笑的功夫,一条银白相间泛着冷光的银勾蛇,正缓缓的从公孙璃的袖笼中探出了头,嘶嘶的吐着信子,公孙璃似安抚性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慢条斯理,“估摸着时辰,他们的毒也该发作了。”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过这群人就住在城墙根下,毒发的时候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皇帝,王爷不派人去拦一下吗?” 斩草除根是他公孙璃一贯的行事风格,既然是要靠许世安的死挑起两国的战火,那定然不会给他们生还的希望。 是以他下毒的时候用了能毒死一倍人的剂量,毒性一旦发作,神智全失,只会互相拼杀。 不过北国太子郝连澈精通医术,如果他来,万一救了一个,事情就难办了。 第472章没有留活口 将手里的最后一颗鸟食悉数喂进了鹦鹉嘴里后,郝连辰才洗濯净了双手,神色淡淡的看了公孙璃一眼,“那些都是将死之人了,本王好不容易擦干净了手,又怎么会重新沾染上污秽?本王的皇兄一向殚精竭虑,这样的小事,还是让他去操心吧。” “通知城门口的暗卫,凡是看到九门提督派去报信的马匹一律不要阻拦,咱们等着瞧热闹就行了。” 此时就连公孙璃都不得不佩服摄政王来,果然是老谋深算,如今虎符在他手中,北国皇帝巴不得找个由头挑起战火,又怎么会竭尽全力去医治晏国使臣,王爷领兵出征,摇摇欲坠的北国还有喘息之机,北国皇帝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天还两说,他目前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扶持太子上位。 看起来两兄弟谁都没食言,可谁又能保证摄政王攻占晏国后还能容忍北国太子?到时候他食言而肥拥兵自重,那太子羽翼未丰自然成了他的阶下囚。 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 未时刚过,外头呼啸的烈烈北风就缓了许多,风雪稍霁连带着天空都晴朗了不少。 许世安眼看这时候差不多了,便想唤许腾过来准备收拾出发了,没想到他唤了几声,发现无人应答。 他只好拉开门想要去寻找,没想到手还没碰到门把,大门却被人撞开了。 许世安吓了一跳,腿被一双满手是血的手臂紧紧拉住。 微弱的呼救声从下往上传入他的耳中,“大人……救我……” 推门而入的是许世安从晏国带来的侍卫,也算是有些武功的,平常三五个人近不了身,此刻他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嚎叫,整张脸都抓破了,满脸是血,面目模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还没等许世安扶他进来,那侍卫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僵硬成一团,直直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此时的驿站透出一股诡异的安静,许世安身形一顿,想了想,回身到内室拿起一把贴身携带的匕首后才慢慢的出了门。 他耳中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微弱到清晰的嚎叫声,那声音嗡嗡不似人叫,又比人的声音大了些,像是猛兽的嚎叫声,同时,在另外一边刚刚安顿好的护卫也赶过来了,他们也听到了,十多个人对视一眼后,一起拔出兵器,轻手轻脚的朝掩着的门口看去。 “把门打开。”听不出来什么,许世安干脆主动出击,倒要看看里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护卫闻言一脚踹开了门,只是眼前的一幕,倒是他们见多识广,胃部也控制不住的一阵翻涌。 门一推开,一阵让人作呕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屋内横七竖八的倒了很多人,猩红发黑的血迹宛如血池一般, 只见许腾一人站在屋内,手握长剑,剑锋还滴着血,经过冷风一吹,瞬时凝结成冰,他的脚下还有几个断手残肢,整个人宛如杀神降临。 “大人,快走……” 许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世安的错觉,他发现许腾眸中赤红,犹如恶魔附体一般,而刚才的那句话只不过是他凭借着意志力说出来的,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傀儡,举止僵硬。 “许腾,你怎么了?小心!” 要不是亲眼所见,许世安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见那倒地已经死去的人顷刻间如同被人按了开关,竟然又直挺挺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跃而起张牙舞爪的朝许腾扑过来。 危急关头许腾将剑抽出,一把将门锁死,声音更是沙哑低沉,“大人,快走,他们……不是人……” 许世安还想上前,却被站在身后的护卫一把拉住,“大人千万去不得,刚才那死尸面目漆黑,手臂上有游虫走过,怕是中毒了!” “中毒?” 连日来他们的生活物资都是从晏国带来的,要是中毒那早就中了,何必等到现在。 除非…… 许世安眸光一凝,“军医何在?” 此时队伍中便有个慌慌张张的人影急忙闪出来,“大人,下官在。” “你去将这驿站后井中的水提取些许验一验,看到底是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毒!” “是。”军医急匆匆领命而去。 “卫平,你速速前去九门提督处禀告,让他们多派些太医过来。” 事情很是蹊跷,如果是中毒,那所有人都喝了水,为什么有的人没事,有的又有事?况且许腾刚才的样子怕说话神志不清,那么多人为什么要围攻他一个?还是自相残杀的那种。 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那几个身体无恙的护卫紧紧环绕在许世安的四周,没想到许世安却让他们散开了,“这里没有刺客,听我号令,所接触的任何食物必须要由军医核验过才能食用,听明白了吗?” 就在此时,门再次被打开,血人一般的许腾冲出来了,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屋内许世安望着躺了一地的侍卫,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许大人,是下官办事不力,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下官一定严加勘察,势必给大人一个交代。” 寒冬腊月的天气,九门提督的脑门上全是汗水。 许世安不是别人,他是晏国派来的使臣,就算陛下亲临也得给几分薄面,要是得罪了他,只要他一句话,九门提督的脑袋和连带着这顶乌纱帽就都要不保了。 九门提督隶属于兵部,如果没有出这档子事,他再安稳的过完冬天,就能擢升为户部侍郎,官至三品,登上大殿位列百官指日可待。 偏偏老天就不让他安稳,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惊涛骇浪,当时他听说使臣受伤的事情后三魂吓掉了两魂,连轿撵都不坐了,直接骑马飞奔而来。 第473章又打算用强? 一见到室内的场景,更是让他呼吸困难,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屋内血腥味扑鼻,一看就是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好在他眼疾手快的吩咐随从,赶紧去禀告陛下,请陛下拿主意。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是他不能一人全揽下来,不然到时候兜不住,第一个掉脑袋的是他。 九门提督只好腆着一张老脸,上前先宽慰住许世安。 而许世安本身都已经身居高位,溜须拍马的奉承之言听得太多了,自然能马上分辨出来,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大人只要协助本官查清缘由,你们北国皇帝那里,我定佑你平安无事。”这倒不是他托大,如果许世安能为他说一两句好话,比他一人上万字的陈情令还管用。 九门提督一听,表现的更是诚恳,“下官自当鞍前马后为大人分忧。” 有了许世安这句话,九门提督方才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凉意稍稍减退了些,脑袋和乌纱帽暂且都先保住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讪讪的道,“大人明察秋毫,下官先去调配城门卫来保障使团的安全,下官马上就回来。” 出得门来,和屋内憋闷的空气不同,经过外头的冷风一吹,九门提督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他偏头看了屋内一眼后,才问站在身边的侍从,“这件事情报给陛下了吗?” 那侍从急忙道,“大人,已经派人去禀告陛下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顿了顿,他像是有话要说,吞吞吐吐的。 “有什么话就说,怎么舌头被扯住了吗?欲言又止的?” “大人,摄政王那边要不要……” 没想到那侍从话才说了一半,突然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啪叽一声,在雪地上摔出了一个大坑,见是提督大人亲自出脚的,又不敢发作,只能跪下磕头。 九门提督啐了他一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拿着俸禄吃着官粮,不知道天子是谁了吗?再听见你说这样的糊涂话,本官摘了你的脑袋!” …… 就在九门提督的侍从正快马加鞭的往皇宫里赶的时候,摘星殿里郝连澈和晏七七的拉锯战还在继续。 太子殿下病愈之后脾气和力气都见长了。 “你说什么?”郝连澈的嘴唇刚才被她咬破了皮,一说话上下嘴唇一碰,就有股钻心的痛。 可是这种痛也比不上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锥他的心。 晏七七看惯了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早就已经免疫了,“殿下没听明白吗?那我再说一次……” “你出去。”郝连澈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晏七七一愣,以为她在赶自己走,正求之不得,不想再跟他继续耗下去了。 正要言听计从的离开,没想到郝连澈就一把拉住了她。 不是叫她走?她一转头就看见景殊出去了。 欢喜也会看脸色,见郝连澈脸色不对,想要陪在晏七七身边,没想到脚步才挪了两寸,景殊却强硬着将她也一同拽了出来。 “公主……”欢喜虽然是个忠心护主的丫鬟,但是架不住武功高强之人的生拉硬拽,只得被迫一起站在了门口。 “郝连澈,你什么意思?又打算用强了?” 郝连澈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将她抵在了墙上,双手按在她的身侧,声音里是隐藏不住的恼怒,“晏七七,你想从我身边逃走?”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如此正面的“推心置腹。” 郝连澈的眼中似乎聚集了一团小火苗,一刻不离盯着晏七七,似乎要将她看出个窟窿。 晏七七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是恶心他一下还是可以的,“郝连澈,诚如你所说,你自己都觉得我在你身边宛如在一个牢笼,‘逃’这个字你还真是用得惟妙惟肖呢。” “你不用跟我玩文字游戏,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晏七七笑得更开心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子殿下莫不是想要打断我的腿,让我无法离开吧?” 她唇边一直噙着冷笑,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也对,有一种酷刑,是将人的双目挖出来,四肢砍断,然后放在桶里锁着制成人彘,殿下精通医术,想来也听过这种方法吧?” 要是此刻晏七七仔细看郝连澈,她会发现他的眸中似有心痛的情绪一闪而过,只是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谁都没有顾及到对方。 “七七,我……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有个词在郝连澈的喉咙里翻滚了无数下,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晏七七更想笑了,“郝连澈,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们何必互相折磨呢?只要你一封休书,我马上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这是郝连澈第二次听到“休书”二字,他恍惚中记得,自从晏国使臣来后,她提的频率就越来越多,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言明的嫉妒来,抵着墙的手突然狠狠抓住晏七七瘦削的肩膀,声音恼怒中带着三分嘶哑,“你几次三番的想要离开我,是因为许世安?” “他来了,所以你想跟着他走?” 晏七七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般颠倒黑白,而且还能将自己一直置身于事外,如果说之前她内心尚且有一丝企望的话,那刚才郝连澈的这句话无疑是压断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错,我就是想跟他走,你满意了吗?既然如此我们两人也就别互相折磨了,反正你已经安全回到北国,娶不娶我都无所谓。” 第474章如果我非要勉强呢? “相信以太子殿下卓越无双的风姿,仰慕者无数,定然也不会勉强我吧?”都这个时候了,晏七七还顺带拍了一下他的马屁,当然是嘲讽的马屁。 没想到郝连澈闻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一双桃花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宛如冬日里化不开的寒冰,冻得人心底没来由地一颤。 “如果……”他定定的看着晏七七,手指握得更紧,压抑的气氛快要让人喘不过气了,只听他道,“如果,我非要勉强呢?” 晏七七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像是从未认识他一样,觉得他真的疯了,他眼中透出的疯狂不像是假的。 下一秒郝连澈却将手收了回来,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事实,“七七,实话对你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另眼相待的女子,所以,我不可能放你走。” 两人的脾气都十分执拗,各不相让,晏七七想要听的话,郝连澈从未说出口,两人就这么互相僵持着,气氛已经冷到了极点。 不过好在晏七七一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知道现在惹恼郝连澈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索性不再言语,转身就想走。 “你去哪里?” 晏七七挑眉叹息了一声,“殿下都不肯放我走了,那我只好该干嘛干嘛去了,明日不就是我们的大婚典礼吗?我等着殿下来娶我啊。” 这短短两三日,她一会儿像是认命了,一会儿又要反抗一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让他有些迷糊了,搞不清楚她一时半会儿到底要干什么。 七七会老老实实的等着自己来娶,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郝连澈刚要开口,景殊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殿下,九门提督的侍从紧急来报,说晏国使臣突发恶疾,死伤惨重……” ”怎么回事?“ 跟在景殊身后的侍从急忙跪地禀告,“殿下,昨天属下随同提督大人去安顿使臣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今天未时一刻就有人来报出事了……” 那侍从满脸惊恐,郝连澈心中一沉,便多嘴问了一句,“有刺客行刺?” “不是,是自相残杀,很像是中邪啊殿下……” 晏七七闻言神色一凝,抬头刚好和郝连澈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景殊,安排禁卫军即刻到驿站,除了陛下那处的太医,其他的不管今日有没有当值,统统派出来。” “是。” 等景殊和那护从匆匆离开,郝连澈看向晏七七,“七七,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也不怪郝连澈会多心,前脚刚说了许世安,后脚他就出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晏七七丝毫不退,“怎么,殿下是怀疑我和他里应外合?既然殿下都怀疑了,那你怎么不亲自去勘察一番?” 她是料定了郝连澈不敢去,此刻要是他见了许世安,他之前的身份就全部暴露了,云安之是死是活恐怕他不会关心。 但是晏国皇宫里好歹有沁贵妃,那也是他的旧相好之一,要不是沁贵妃伺候晏帝那么多年,云家也不会如日中天,不看僧面看佛面,此刻郝连澈根本就不可能去见许世安。 此时,另外一拨往皇宫送消息的侍从也已经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北国皇帝听说后龙颜大怒,即刻征召太子和太子妃入宫商议。 晏七七本来想躲开的,没想到还是没躲掉。 郝连澈还是一样会装。 在大殿上佝偻着背,咳嗽声不断,看起来比皇帝还要虚弱。 晏七七知道北国皇帝向来不怎么待见她,所以上来大殿后便安静如鸡的站在一边,她知道陛下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反正她眼观鼻鼻观心,一直不抬头。 ”澈儿,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言归正传,北国皇帝将视线抽回,看向郝连澈。 一听陛下问自己,郝连澈先是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答道,“父皇,儿臣认为应当严查近日来和晏国使臣有过来往的人,他们来的突然,出事更是突然,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北国皇帝连连点头,“九门提督刚刚派人来报,说他们有人染了恶疾,还互相残杀,驿站虽然空置,但一直是干净的,你精通医术,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郝连澈好看的眼眸垂了下去,眸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如常,“父皇,谣言想要迅速传播,事先必定会有一些怪力乱神之说,况且依儿臣看来,我们和晏国之间尚且有嫌隙,万万不可轻信这些流言蜚语,以免中了歹人的奸计。” 使臣受伤一事可大可小,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封锁消息,查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郝连政端坐在龙椅上,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想起他自记事起就被送往晏国,在那狼环虎伺的环境中长大,除了身子骨弱了些,一切都很好,尤其是朝廷大事,更能有条不紊的处理,郝连政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了些。 他很想多活几日,看着澈儿即位,看着澈儿带领北国朝臣扬眉吐气,将北国发扬光大,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可惜啊,快没时间了。 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方法来助澈儿一臂之力。 “那依你之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郝连澈闻言又捂嘴咳嗽了几声,“儿臣认为,先要弄清楚晏国使臣发病的原因,只有弄清楚这个,才知道他们发狂的真正原因,彻底掐灭谣言。” 第475章吃闷醋 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不及时将原因查出来,到时候谣言满天飞,即便是假的也会成为真的,要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将会更难收场。 北国皇帝听完连连点头,“言之有理,那派遣到驿馆的太医需熟悉医理和疑难杂症,澈儿你在太医馆驻留多日,如今可有合适的人选?” “父皇,儿臣在来之前就已经调派了太医前去了,只是……” 郝连澈像是没料到殿下突然会问他的意见,而且看这态度,似乎有要他全权负责此事的态度,心中一紧,脸上却故意闪过一阵茫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澈儿你想到谁了就说。” 倒是皇帝这句话喂了他一颗定心丸,郝连澈思考了一番后才道,“儿臣倒是知道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不过如今儿臣自己的身体还在将养,为了避免忙中出错,恐怕此番不能前去了。” 北国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自己的身体差就算了,澈儿的身子也不好,很多能立功的事情都不能揽下来,如此一来,他便不能立威,朝中大臣就不会心服口服。 皇帝虽然着急,却不能让将自己尚在病中的儿子推出去,只得耐着性子沉吟了片刻道,“朕之前听闻药王谷倒是对那些奇怪的病症颇为拿手,可惜山高路远,怕是来不及了。” 郝连澈急忙接话,“不过,现如今的确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替儿臣。” …… 晏七七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郝连澈说道,“安和公主之前随同儿臣一起参加过太医馆的比试,她也颇为精通医术,儿臣想,此番她可以前去。”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郝连澈到底在搞什么鬼,刚刚不是还恨许世安恨的咬牙切齿吗?怎么一转眼又松口让自己去见晏国使团了? 太医馆内人才济济,难道还缺她一个? 和她料想的一样,北国皇帝在听说要她去驿馆的时候,那一双浑浊的双目竟然有她看不太分明的光芒在闪烁。 “太子,安和公主和你还未举行大婚庆典,不适宜抛头露面,还是另寻他人吧。” 北国皇帝果真是不放心她,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郝连澈的提议。 没想到郝连澈却还不死心,又继续道,“父皇,您贵为一国之尊,不便屈尊降贵去探望晏国使臣,儿臣身体不适去了恐适得其反,儿臣虽未和安和公主行大婚之礼,但她已经是晏帝亲赐的太子妃,此刻代替儿臣前去慰问查探最合适不过。” “这样一来,既不显得刻意奉迎,又不会失了礼数,一举数得。” 郝连澈此话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信服。 北国皇帝沉默了许久才同意,“既然如此,那就让安和公主去吧,有任何进程要速速派人通禀。” “儿臣遵旨。” 就这样,晏七七一句话没说,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又稀里糊涂的代表着北国皇室,准备去城北驿馆探望晏国使臣了。 出得殿来,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 大殿外头已经有内侍司的太监们拿着雪铲在清理积雪,晏七七站在殿外往外望去,只有几乎要和白雪融为一体的玉石台阶,三三两两宝蓝色的宫服点缀了这银装素裹的风景,连一颗树都没有,空落落的,看的人堵心。 “好好和故人叙叙旧吧。”郝连澈也没走,就站在她身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那我一定不辜负殿下的期望。”顺着北风,晏七七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晏七七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景殊才走过来,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憋不住了,“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景殊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性子都十分倔强,一个打死不问,一个抵死不说,误会是越来越深了,偏偏殿下还忍不住吃醋,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 “许世安和原来不一样了,他如今手段多样,您就不怕……” 剩余的话景殊没有说完,但是他知道殿下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让他见一心想见的,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 有时候晏七七自己都觉得和许世安之间像极了一出狗血剧。 而且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那种。 从个人因素出发,她并不想见许世安,可是他是从晏国来的使臣,如今距离她离家远嫁已经三月有余了,实在是不知道父亲在家中过得如何。 之前她听欢喜提过,说侯爷的寒疾一到冬天便会发作,有时候疼的彻夜无法安睡,当时晏七七还在心里想着,等到了冬天,她用针灸的方式为侯爷治一治说不定会有好转。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当成两国之间的政治牺牲品做了和亲公主了。 如今是三九天,许世安在朝为官,又在父亲手底下做事,想来父亲的情况应该比别人更为清楚些。 换了一身衣裳后,晏七七便独自一人上了去城北驿站的马车。 因为要保密消息,所以她纵然是未来的太子妃,也不得不一切从简,轻装上阵。 就在晏七七的马车快马加鞭的从皇宫往城北赶的时候,此时的城北驿站早已乱成了一团。 ”大人,不好了,侍卫的手臂和腿都中毒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废了……“ ”大人,许护卫依旧昏迷不醒,鼻孔和嘴都在流血。“ ”大人……“ 源源不断的坏消息传入许世安的耳中,北国皇帝派来的太医一个个如同废物一般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第476章情窦初开 别人他不管,可是许腾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了,是自己的贴身心腹,毫不夸张的说,许腾不是他的兄弟但胜似兄弟,主仆之间很多事情都已经心意相通,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许世安是文官,也是头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愤怒掩盖了内心的恐惧,一听许腾救活的机率很小,头一次生出一股无力感。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而他只想让许腾平安无事。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着:“要是许护卫醒不过来,本官一定会上奏皇帝,办你们一个医治不良之罪!” 许世安发狠的时候,表情看不出来有多凶狠,但是偏偏这些字串联在一起,总是能让人莫名的感到胆寒。 “许大人,这病症我等从未见过,就算是能治也要先找对症啊,病急乱投医胡乱医治只会适得其反,您就是禀告陛下摘了我们的脑袋,这位大人的病情我们还是不知道啊……” “而且这病症起初看不出来有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位大人的四肢都有黑化僵硬的症状,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的病情就越是不利。” “是啊大人,下官从宫里带来的解毒的药材都用了,根本就没有一点效果,我等从未见过毒性如此猛烈的。” 几个太医轮番唧唧哇哇的说了一大堆,反正就是查不出来的意思。 许世安心烦气躁,想起昨天几个护卫还开玩笑说终于有心情和时间,可以领略一下这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了,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就碰到了这等怪事。 一想起这,许世安的心中更是憋闷,一挥手将桌上的热茶扫在了地上,乒铃乓啷一阵乱响,“都给我滚出去!” 太医们却不敢滚,原因无他,他们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就算是这群人都死了,没有太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岗,所以只能呆在原地,当自己是个木头桩子。 晏七七刚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就听见驿站里有吵嚷声,声音听着极为恼怒,并且她对这个声音还很熟悉。 “太子妃,要不要奴才去通禀一声?让他们先收拾收拾,免得脏了您的眼。”那随从的小太监是个会来事的。 晏七七摆了摆手,“不用,我直接进去即可,都是老熟人,没有那么多礼节。” 她故意将“老熟人”三个字的音节说的很重,果然就见那小太监眼珠子转了两圈,晏七七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故意说给他背后的人听的,最好能把某人气个半死。 “那奴才就在门口等着您,有事您唤一声就行。“ 晏七七刚刚掀开门帘,许世安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心中更是火大,看见桌上还有个花瓶,想也不想的就砸过去,“还不滚?” 大概是把这群人唬住了,许世安听见了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又瞬间没了声音。 来人没有想象中的落荒而逃,应该是吓傻了,许世安深吸了一口气,想回头看看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现在来找不痛快。 还没等他回头,带着一丝玩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啧啧,多日不见,许世子脾气见涨啊!” 这声音…… 是一直在他心底盘桓许久,做梦都舍不得醒的声音。 许世安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他双眼瞪大,呆立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缘都冲到了脑门上,四肢僵硬竟然无法回头。 晏七七当然不知道他此刻所想,慢条斯理的找个干净的椅子坐好,这才朝着站在一边噤若寒蝉的太医们挥手,“都下去吧。” 太子妃来了,太医们才松了一口气。 “是,下官告退。” 许世安这才慢慢地回头,看着稳稳当当坐在梨花木椅上的女子,眼睛跟生了个根一样,紧紧的黏在她身上,生怕是个梦,不敢移开片刻。 凛冬季节,眼前娇小的人儿穿着一身粉锦金镶袄裙,外头披着一件红狐襟袄。 皮肤白若霜雪,脸颊透着些缕粉红,原先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已经瘦成了尖下巴,双眸亮如葡萄,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秀丽端庄中透出一股美而不自知的娇媚,胜如春花,灿烂如梅。 她不笑的时候,双眼更是黑如点漆,盛满了星辰,吸引着他不断的沉溺其中,悠悠不愿意转醒。 女大十八变,再次相见她更加漂亮了,明珠生晕,美目盼兮,犹如仙子下凡,一颦一笑娇憨和明艳共存,此时晏七七又站了起来,削肩细腰身段已经玲珑有致,差不多过他肩头了。 许世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中憋着一团火,在肺腑中打转,一直冲到了嗓子眼,喉头发胀,张了几次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往常在朝堂上舌灿莲花的许世安不复存在了,他像个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见心爱的女子面前,只有青涩。 可惜晏七七不知道他内心戏这么多,她环视了这房间一圈,房内的摆设还不错,红木雕花屏风,双龙戏珠的熏炉,她用手扇了几下,还挺好闻的。 她看了一圈,双眸闪亮,心中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了,窗户完好,没有动过的痕迹,香薰也没毒,护卫自相残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歹人趁着他们不注意,在食物里下了毒。 “许大人,能否让这驿站的厨子过来下?我想问问他,你们这几顿吃的是什么,然后才能判断,对症下药。” 许世安整个人晕乎乎的,根本没听清楚晏七七在说什么。 晏七七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许世安的回答,只好转身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许大人?你在听吗?” 第477章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七七……” 千言万语哽在许世安的喉间如砂石堆砌,没有丝毫缝隙可以缓冲,他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自己午夜梦回过无数次的女子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的腿却如同陷入了泥地里,不能往前迈进一步,就这么痴傻一般的看着她,永远都看不够,只想把她烙在自己心底。 “许大人,你在听我说话吗?”晏七七有些不乐意了,自己说了那么多,口水都要说干了,许世安却跟个傻子一样一言不发。 而在许世安的眼中,只觉得她连生气都是极美的,一双晶亮如葡萄眼睛扑闪扑闪的,如果仔细看,甚至能够看清她长且卷翘的睫毛,像两片羽毛刷,一直刷痒到了他的心底。 晏七七见许世安呆若木鸡的样子知道大概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抬起双手击了两掌,在外头候着的小太监耳聪目明,急忙进来。 “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晏七七嗯了一声道,“去,把驿站的后厨包括摘菜的伙计都带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是。” 小太监办事很利落,不一会儿就将晏七七要的人悉数带了过来。 后厨的伙计加上厨子一起,一共三个人,厨子是个面黄肌瘦的瘦子,另外两个看起来估摸年纪也不大,他们进来后晏七七却没有说话,任由他们见礼后站在一边。 刚才许世安打烂的一地残渣早已被收拾干净,新的热茶放在了晏七七的面前, 她低头闻了闻,“好香的茶。” 许世安这时候才回神,眼神还黏在晏七七身上,声音十分轻缓,“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包些送给你。” 这茶是他从晏国带来的,来之前就听说北国物质贫乏,他便带了些上好的茶叶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晏七七轻轻啄了一口,“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许大人不愧是晏国的大才子,就连喝的茶都有雅句附合,这敬亭绿雪茶摘种不易,泡出来的茶水宛如水墨山水画,千金难求,倒也附和许大人如今的身份。” 闻言许世安的眸子更深了些。 外人只道他这茶万金难求,却无人说出它的来由,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品茶亦是如此,附庸风雅之事更是因为有了知音才能闻弦而知雅意。 “七七果然蕙质兰心……” 只可惜他奉承的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晏七七打断了。 “许大人,您是晏国派来的使臣,而本宫……”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本宫”二字,不为别的,她只想让许世安知道,什么叫君臣有别。 许世安对自己存了什么心思,晏七七同样心如明镜,她之所以能光明正大的来,就是清楚自己对许世安和对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反而是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之前还厌恶自己厌恶的要命,突然又画风一转,当众表白不说,看见自己的眼神都发着光。 两人再次相见,她头上虽未曾戴有象征着太子妃身份的金步摇,衣着服饰却是按照太子妃的用度来穿着的,许世安却硬是装傻充愣看不见,称呼的还如此亲昵。 这样的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因此才说了刚才那句话。 她继续道,“许大人谬赞,本宫今日来,是受了陛下之命和太子所托,前来探望许大人这边的伤情的,本宫对茶没什么研究,即便是给了我,也是牛嚼牡丹,除了觉得好喝之外品不出什么意境出来,许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还不等许世安说什么,她站了起来,“好了,叙旧也叙得也差不多了,许大人,还是说说你们受伤的经过吧。” 虽然许世安知道晏七七可能会不待见他,他也早已做好了她会冷嘲热讽的态度,可见到真人以后,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悔恨交织痛不欲生。 他想开口解释,有很多话想说,却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强行收敛心神,先办正事。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晏七七大概也了解了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只是越听越觉得蹊跷。 “许大人是说,你们的食物都是从晏国带来的,到现在北国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品尝?” “不错。” 晏七七虽然乍然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的确在情理之中。 防人之心不可无,初来乍到小心一点总没错,可是奇怪的也是在这里,既然是原来的食物,那为什么之前好好的,这才到北国就出了事,也太巧合了些吧? “驿站最近可有来过什么人?” 许世安眸光一凝,愣了一下,随即又摇头苦笑,“没有,我初来乍到哪里认识什么其他人……” 晏七七看了他一眼,刚好他的视线也瞧了过来,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躲闪,“那劳烦许大人带本宫去看看受伤的人吧。” 她刚要撩开帘子,衣袖却被许世安拉住了。 晏七七回头看了一眼他,眸光薄凉没有说话,许世安这才讪讪的收回手,语气却还是很迫切,“七七,那屋里头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很是血腥,你一个姑娘家,我怕……” “许大人多虑了,我略懂医术,心里尚且能承受,请吧。” 听她都已经如此说了,许世安也不好再劝阻,晏七七走得很快,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看着面前娇俏的身影,他恨不得乞求将时间放得更慢些,他想多看她几眼,也从未觉得这驿站如此狭小,小到片刻功夫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安置那些伤员的地方。 “七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许世安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晏七七停了下来,“许大人请讲。” 第478章探病 “刚才你将那些后厨的人都叫了过来,又什么也不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许世安不愧是京城才子之首,只要智商在线,他还是马上就看出了不对劲。 “刚才叫那些人过来,我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作案动机。”晏七七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顺嘴就回答了。 果然就听许世安不甚明白的重复了一遍,” ’作案动机‘是指?” 晏七七马上反应过来刚才又说漏了嘴,便急忙补救道,“简单来说,就是想看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先不说你们吃的还是从晏国来带的食物,就北国人的习性而言,他们吃得都是面条或者烙饼,一来容易存放,而来也确实是因为北国物质匮乏,比不得晏国地大物博,小米稻米丰沃,面食类的更容易储存。” “刚才那厨子手上还有未曾洗干净的面粉,就连摘菜的伙计身上都油污满满,一看就是刚刚从灶台上下来的,他们手指粗糙,身材短小,是做惯了重活的,但是下毒砍人,恐怕没这个胆子。” 许世安乍然一听晏七七的分析,觉得颇有些道理,可还是没想明白,“如果下毒之人善于隐藏呢?见有人来查怕暴露,索性用胆子小来掩护,骗过了所有人,岂不是就错过了真正的凶手?” 没想到他此话一出,却遭到了晏七七无情的嘲笑,“由此看来,许大人还真是君子远庖厨啊,又或者说难听点,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刚才那三人,看样貌分明就是一家人,俗话说得好,乱世饿不死厨子,你见过哪个厨子如此瘦小的?” 见许世安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晏七七干脆一股脑的全说了,“据我所知,这厨子在北国驿站已经干了差不多十年了,另外两个估摸着是他的家人,一家人都在这里,单独下毒害你们也犯不上。” 晏七七分析问题的时候头头是道,说话有理有据,在许世安看来,觉得她身上有一束光,能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打转。 “身为厨子,又是在这驿站做侍奉达官贵人的活计,但凡是有一点心机的,偷几片嘴也无人理会,马无夜草不肥,这三人到现在都如此瘦弱,想来都是靠这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如此老实之人又怎么会干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呢?” 有时候常识也很重要。 “而且,刚才我远远的都闻到了血腥味,想来他们也是闻到了,进来的时候腿都在哆嗦,当然其中可能有害怕的原因在,但是更重要的是普通人都能感觉到的恶心,不过他们依旧在强装镇定,害怕自己的失态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活,如果许大人不信,大可以派个侍卫去跟着,只要他们一出门,肯定会吐。” 许世安半信半疑的唤出一个侍卫,侍卫领命而去,晏七七抬头看了看天,掀帘而入,“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刚才那几个被许世安一顿臭骂的太医全部在房里束手无策,见晏七七来了,便规矩的退到了一边。 几个太医刚要跪下行礼,被晏七七拦住了,“各位不必多礼,还是先说说具体病情吧。” 明明晏七七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偏偏脸上有股超脱于同龄人的干练和精明,更要命的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竟然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违和,反而莫名其妙的让人信服。 太医们也很冤枉,平日里给皇亲国戚把脉的时候,别人都是客气有加,从未恶言相向过,结果到了这里,非但没有受到礼遇,反而因为查不出病由挨了好一顿数落,偏偏还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一个一个脸色神情凄苦,宛如便秘一般。 这些太医都在宫中侍疾了十多年,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是可以做她父亲的年纪,经验老道见过的疑难杂症更是数不胜数,见太子妃来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 那些太医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陛下身体染恙,太子又称病不出,竟然让一个小姑娘来,看来也是束手无策了。 “回禀太子妃,下官们能试的方法全都试过了,可惜,始终找不到病因,怀疑是……中邪……” 堂堂太医说出这等话也是被逼无奈,一群人躺在那里口吐黑血又还有一口气吊着,身上的黑气也是越来越严重,除了那些鬼邪之说,他们还真想不出第二个说辞来。 还不等晏七七开口,一旁的许世安又怒了,“胡说八道!一群庸医!” 要不是看在晏七七的份上,许世安恨不得一剑削掉他们的脑袋。 “许大人息怒,太医们只是说了实情,办法总归是要想的,你就算是此刻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救这些将士吧。” 很奇怪,别人说没有办法的时候,许世安就忍不住跳脚。 可是等晏七七开口,也是委婉的指责许世安,但是他就是能够接受,听完后心底反而生出一股愧疚来,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于冲动了。 “抱歉……我……”剩余的话许世安还没来得及说,晏七七却偏过头,自己蹲下来看着放在床榻上的病人。 许世安眼疾手快想一把将晏七七拉起来,“七七,小心。“ 晏七七像是知道他会如此一般,身子一偏,竟然躲过了他的触碰,“许大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此时晏七七的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腰间的玉瓶中。 玉瓶里面装的是天蚕蛾,此时瓶中发出嗡嗡的撞击声,她能感觉到此时的天蚕蛾比任何时候都要躁动。 晏七七心中狂跳,却面不改色的轻轻用手敲了两下玉瓶,似乎在安抚它。 第479章奇招 天蚕蛾跟在她身边很久了,晏七七熟悉它的生活习性,越是有毒性的东西就越能让它躁动,尤其是对那些邪性的东西更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晏七七刚才观察了躺在榻上的几个人,双目紧闭,四肢发黑,鼻孔和嘴里有黑血断断续续的涌出,掀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涣散,毫无意识,除了微弱的呼吸外,和死人差不了多少。 查不出原因,病情又一直在恶化,还有传染性……难道,又是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在作祟? 事不宜迟,晏七七朝站在身侧的太医道,“谁是第一个发病的?” “第一个是谁尚且不清楚,但是许腾是最后一个。” “许腾是哪位?” 找不到第一个病源,找最后一个也是可以的,许世安指了指最前面躺着的将士道,“就是他,刚才他一直是有意识的,还跟我说让我快走,有危险,不是人什么的……” 许世安将许腾昏迷之前所有的动作都重新演示了一遍,晏七七越看心越凉。 她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 难怪有人会说他们是中邪了,这发病的缘由跟中邪差不多,但是会比中邪更让人痛苦百倍,因为直到死,他们对疼痛的感知都是百分百知晓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晏七七转身看向许世安,“许大人,我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要保密,事关重大,等这些人都好转了,我们再面见圣上将原因说清楚,可以吗?” 许世安从未见过晏七七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也被她刚才的话震慑到了,竟愣了片刻才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能救活他们,我可以既往不咎。”他像是在承诺,“七七,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事情发生在北国,这形势如同许世安所言,可大可小。 可以说成是一件普通的伤风感冒,也可以上升到两国之间,使臣遇刺,要是被晏帝知道,以此为由头大兴风浪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世安这句话无疑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保证。 “许大人爽快,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请太医们准备三两新鲜的大蒜泥和五杯新鲜的蒜瓣磨成的汁,记得什么都不要加,只要蒜泥和蒜汁,要快!” 太医们虽然一脸懵逼,却还是照办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晏七七之前吩咐的蒜泥和蒜汁回来了。 而此时晏七七也没有闲着,她让许世安安排人将这群昏迷不醒的人的上衣悉数脱光之后,在每个人心脏部位,用银针封住了天溪、天池、神藏、和灵溪这几处穴位,防止他们疼痛入心肺,气息不稳。 做好这一切后,晏七七又吩咐人将五个烧的烈烈作响的炭火盆摆在了床头。 接着再将已经打磨成汁的蒜瓣用勺子挨个喂到了昏迷之人的嘴里,他们吞不下去,晏七七就让太医一个个捏住下颚往里推,一定要看着他们入喉吞咽下去才作罢。 许世安也搞不明白晏七七到底在做什么,这蒜味道重,又熏人刺眼,隔得稍微近一些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喂完了这些,大概又间隔了半盏茶的功夫,晏七七道了一声,“可以了,开始吧。” 她话音一落,只见刚才在正屋里头的三个厨子进来了,每个人手中还端了一盘新鲜的羊肉。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三个厨子,只见他们拿出一个铁架子放在炭火上面,接着将已经切成片的羊肉放在铁架子上烤。 许世安瞪大了一双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晏七七,刚要开口问,晏七七却先用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朝他作了一个“嘘”的手势。 要不是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许世安真要以为晏七七是不是突发奇想,想在这里让厨子给他们做膳食了。 她粉嫩如娇蕊的唇瓣用手指轻轻一压,如三月初春时节的桃花,嫩白诱人,吸引着人去采撷,许世安的瞳孔缩了缩,硬生生的抽回了视线。 人就是这样,开始不珍惜,等到自己后悔了,只要每每想起便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许世安藏在袖笼里的手都要被掐出血印来了,才能稍微收敛些心神,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出片刻功夫,已经烤得半熟的羊肉已经开始冒出香味,那领头的厨子见火候已到,有些瑟缩的开口,“大人,可以撒蒜泥了吗?” 晏七七神色凝重,说出来的话也不容置喙,“还不行,继续烤。” “是。” 又大约烤了半柱香的时间,肥瘦刚好的羊肉已经滋滋开始往外冒油,铁架子是空心的,羊肉拷出来的油脂滴到了炭火里,瞬间将那火苗窜得更高。 晏七七瞅准时机,“可以了,倒!” 几个厨子马上拿起早已放在一边的蒜汁,均匀又仔细的倒在了羊肉上面,“嗤啦”一声,香味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头蔓延开来。 这房子之前也已经按照晏七七的吩咐,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窗门紧闭,一律不得有半点寒风吹进来,因此这小小的房子里,加上昏迷的人一起,足足有将近十多个人。 烤羊肉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有几个不懂事的都已经在吞咽口水了。 这烤得也太香了吧? 而且还只能看不能吃。 几个太医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晏七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是单纯的做酱料,何至于让太医出手,这不是在耍他们吗? 众人心思各异,却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谁先叫了一声,“咦,那是什么?” …… 第480章刮目相看 众人循声望去,让人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榻上昏迷不醒的一众人等的耳朵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等凑近一看,既恶心又可怖。 一条条如针尖粗细一般的黑色长虫从那些人的耳朵里爬了出来,循着香味纷纷跌落到了早已烤熟的羊肉上,有些趴不住的便滚落到了烤架上,经过炭火一撩瞬间化成阵阵黑烟,恶臭扑鼻。 随着虫子不断往外涌,那些人明明开始毫无意识,后来四肢又开始抖动,要不是晏七七提前吩咐封住了他们的心脉,说不定还真会蹦起来。 许世安刚要上前查看,却被晏七七一把拦住,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别去,那是毒虫,被它咬伤一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许世安果然不动了,只是他看着晏七七的眼神却变得越发深邃起来,声音低哑中带着一丝希冀,“七七,你在关心我?” 晏七七神色淡然,说出口的话更是平淡如水,“大人想多了,我是怕你病了徒增太医们的工作量。” “为什么用这种方法能将那些毒虫催出来?”如果不是许世安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会信。 “他们中了食蛊,大概是被有心人先在身上下了虫卵,然后经过食物催发,好在发现的早,虫子还未长大,要是经过心肺入脑,那就真没办法了,蒜瓣味重腥辣祛毒,内服加熏,事半功倍。” 这和晏七七小时候被医生用药物催寄生虫的方法差不多,但是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她就说的有些笼统,但足以唬住许世安了。 两人小声交谈的时候,那些毒虫源源不断的爬出,又马上被烧成灰,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榻上的一群人脸色由青白变成了常人一般的米白,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眼看时机已到,晏七七又吩咐道,“可以打开窗了,刘太医,劳烦您将药端上来。” 被晏七七叫住的太医急忙道了一声是,迈着大步子将早已准备好的汤药送了进来。 刘太医也是在宫里侍疾很久的老太医,医术精湛,当然也是一个老古板,循规蹈矩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晏七七用这样的法子逼出了毒虫。 虽然心有疑惑,可也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子妃,解救他们于水火中,不必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病因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许世安瞟了一眼,说是汤药,压根没发现药在哪里,一碗清水里放了两三片翠绿色的叶子,他有些奇怪,“七七,这就是能让他们康复的汤药?” 这也太草率了吧? 晏七七像是知道许世安在怀疑什么,她拿过太医递过来的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让人抬起许腾的头,捏住他的下颚,就这么给他灌了进去。 “许大人刚才看见的草药,名叫‘银丹草’,相信您的随从中也有懂医术之人,银丹草清热解毒,这些人被毒虫侵体入肺,身体本就虚弱,不可以用烈性药材,从温补开始,我这么解释,许大人还满意吗?” 见她探病诊脉手势熟练,说起药性来更是头头是道,许世安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七七,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晏七七微微一哂,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口,“没办法,小时候不懂事,以为跟在别人后面就会受到庇佑,没想到还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逼不得已只能学一些自保的生存手段,让大人见笑了。” 她会医术这件事情早已不是公开的秘密了,当然她本尊才穿越到这个异世半年不到,受到欺负也是原来这具身子的主人。 她说这个话也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许世安向来心思缜密,深想之下必定会明白。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许世安甚至明白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她想起了当初晏洛青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的时候了。 明明看着亲如姐妹,然而在背地里说了她不少的坏话,说她胆小怕事一无是处,遇到事情只会躲在晏洛青身后哭,要不是有她保护着,那些官家小姐们肯定会欺负她云云…… 如今细想起来在结合刚才七七说的那番话,竟然都是谎话连篇。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信了,以至于做出了那般荒唐事。 许世安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胀的发疼,百般情愫涌上心头,有后悔,又心疼,有怜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道密密麻麻的网,捆住了千言万语,都被堵在胸口,张了好几次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晏七七已经动作迅速的将汤药全部喂完了。 凛冬时节,她忙前忙后的脸颊通红,鼻尖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许世安见状,下意识的就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七七,刚才多亏有你在,否则……” 他话没说完,发现晏七七的目光在他指尖停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顿时一紧,手臂差点就要缩回来,刚才他没注意,拿出来的正是之前他在天牢里捡到的晏七七的丢失之物。 没想到晏七七像是没看出来,也没有伸手接,而是自己掏出一块方帕擦拭了一下,随即看向一边道,“毒虫是暂时清出来了,要过了今晚才能确定无恙,许大人务必要加派人手护他们周全,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临也无济于事。” 晏七七说完这些,婉拒了许世安留她喝茶歇息片刻的好意,以要及时向太子禀告病情为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房间内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若兰花香,许世安贪婪的吸了好几口,又重新拿出方帕,恋恋不舍的看了起来。 第481章肮脏 …… 摄政王府内。 郝连辰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太好看。 ”公孙璃,你还记得向本王保证过什么吗?未时三刻了,非但没有好消息,刚才有人来报,说那个从晏国来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将那群将死之人救了回来!你不是说此毒无药可解的吗?嗯?” 摄政王的最后一个“嗯”字,已然藏了些不耐烦,“本王就不该信你!” 公孙璃也是一惊,心中暗叫糟糕。 是他大意了。 竟然忘记她会医术这件事情了。 这小丫头是有几分真本事,之前在暗夜重楼的时候,别人看见蛇蛊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无论男女都会尿一裤子,她倒好,不慌不忙,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对他豢养的蛇的来历还能如数家珍。 有她在,可就不太好办了。 思考了片刻,公孙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王爷莫急,我自有办法,而且,说不定这回,还能让王爷因祸得福,多一个盟友。” 他说的神秘兮兮的,郝连辰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正要问个明白,没想到他转身就走,几个起落,直接穿梁而过,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一回生,两回熟,公孙璃要解决掉麻烦,自然要穿街走巷,不出片刻功夫,又重新回到了驿站。 门口的守卫和上午相比,多了将近一倍,想要强行进入怕是不能了,他只得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晏七七走后,许世安让太医将伤员安顿好,自己走到房间准备起草一份奏折,他之前答应过七七,这些人救治好了,他便将这件事情瞒下来。 他人已经到北国,自然也该向陛下报平安了,这件事情他打算就此揭过。 只是他刚刚写好,还没等墨汁晾干,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许世安眼眸一缩,笔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沾了一遍墨水。 他听见头顶上有人掀开了瓦盖,来人很是谨慎,轻手轻脚的屏神静气,应该是个高手,只可惜…… 许世安连头都没抬,腕部微微用力,手中紧握的笔便直直的朝上飞了出去,和笔一起的还有他一如既往淡然的声音,”公孙尊主既然来了,怎么不下来坐一坐,这么喜欢当梁上君子吗?” 房顶上偷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璃。 被人识破了,他也不慌,一个飞身向下,瞬间平稳落地,再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 人未见到笑先闻,“许大人耳聪目明,今日偶然一试,没想到许大人深藏不露,是在下眼拙了。” 他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暗夜重楼里有一处放着全大陆各个国家官员的档案录,档案录里的事情小到连这些人平常吃什么喝什么都记载的一清二楚,更逞论武功高低了。 公孙璃身为尊主,自然熟悉每个人的喜好,见到这个人,便能在脑海里显现出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可是今天,一个在档案录上只有文采风流的名仕,靠着智谋搅动晏国朝堂风云的人,竟然以笔为刀,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要被刚才那只笔强劲的内力戳个窟窿。 有点意思。 许世安又何尝听不出他话里浓浓的嘲讽之意,只是他之所以能忍到现在,也是因为有事情问他。 “比起公孙尊主当面友好,背后插刀的做法,许某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吧?” 彼时公孙璃已经站到了正屋里,他像是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今日许世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悠哉悠哉的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了一圈。 他是在故意回避,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许世子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许世安干脆站了起来,“外头在下雪,公孙尊主大概是鞋底有些厚,发出了声音。” 果然是武功高强之人。 只是要是如今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发现许世安隐忍不发,额头青筋必现的模样。 公孙璃也发现了,“许大人貌似很生气?我本来还以为,你应该感谢我的,怎么,大人嫌弃本尊主办事不力了?” 闻言许世安眸中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公孙璃,我当你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你为何要在背后害我?让我将士伤亡惨重?” 他疾言厉色的质问并没有吓退公孙璃,公孙璃像是摸不着头脑,“大人你搞错了吧?我是在帮你啊……” “帮我?害得那些跟着我的将士生死不明就是在帮我?公孙尊主的帮法还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许世安气极反笑,“是你自己去九门提督自首,还是本官绑着你去?” 事已至此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公孙璃就是下毒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他这一番呵斥并没有吓到公孙璃,反而他还老神在在的走到书桌前,翻看起了许世安准备上达天听的奏折,边看边摇头,“啧啧,许大人还真是忠君爱国啊,都这个时候了,都还不忘拍一拍成国公的马屁,不过依本尊主看,许大人是不是想多了?晏七七如今已经成了北国太子妃,你就是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嫁给你了。” 许世安的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就连语气都变了,“你说什么?” 公孙璃摇了摇手中的奏折,“许大人,我才提了一句晏七七你就急了,那这么多天,已经烙进骨血的思念又该怎么排解?大人是不是要疯掉了?” 越往后说,许世安就越是心惊肉跳。 他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搞不懂自己藏匿已久的心思是怎么被发现的。 许世安的嗓子干干的,酝酿了好久才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482章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话音刚落,只见公孙璃顺手拿起他已经写好的奏章,放在了烛火上,青烟袅绕奏折烧了起来,他随手丢在炭火盆里,不一会儿奏折就化为了一堆灰烬。 公孙璃的声音轻轻地,“我是来帮你的呀许大人,帮你权倾天下,帮你坐拥美人,你信不信?” 他又叹了一口气,“没有欲望,何来胜利,人呐……”公孙璃的手指重重的点了几下许世安的胸口,“要直面自己的内心,想要什么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因为这世上没几个人像我一样懂得许大人您的心思。” 公孙璃的一番话,瞬间就将许世安内心深处那点胺臢的心思暴露在暴烈炽热的阳光下,避无可避。 只是他还在嘴硬,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不知道许大人你出发前为何要将晏国太子托付你交给晏七七的画像烧掉?不知道你为何明明知道晏帝不想动成国公,却还在背后煽风点火?”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公孙璃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来,惊得许世安脸上一片煞白。 往常都是他算计于人,没想到今日被人算计,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放心,这些事情晏家人都不知道,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嘛自然是要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你看,上午本尊主辛辛苦苦的将那些人都送到阎王殿门口了,却因为许大人你的一句话,又将这群人拉了回来,不得已,我只好再次出马,送他们归西了。” 数条活生生的性命被他如此轻描淡写,许世安怒了,暂时将心中那不安的感觉压抑住,“那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将士,你怎么可以……”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孙璃打断了,他语气轻松到仿佛是捏死几只蚂蚁,”怎么不可以?他们到了阴曹地府,还要感激大人您让他们早死早超生了呢,否则,等到以后动手,说不定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见公孙璃执意要取自己手底下的人性命,许世安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公孙璃,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七七过来已经治好了他们,只要过了今晚,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至于你说的其他的,就当风吹云散,我听过就忘。” 公孙璃知道没那么容易说动他,当下也不恼,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许世子,机遇稍纵即逝,与其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还不如多找几个得力的助手帮你,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人要想往高处走,脚下总是要踩着人骨往上爬的,等你到了高处你就会发现,那几条人命不值得一提,大不了等到七月半的时候多为他们烧点纸钱,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忠心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许世安的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敢相信,亦或者之前一直只能在脑子里的疯狂想法有人替自己说出来了,那无措又带着些激动的心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躁动不安。 看他的样子公孙璃就知道自己的劝说应该是有效果了,他贴心的为许世安重新铺上宣纸,“许世子聪明过人,自然是知道的,你我殊途同归,何不一起做成大事?北国气数将尽,晏国有你在中间作为内应,何愁大事不成?” “为什么是我?”许世安心跳越来越快。 他已经快要被公孙璃说动了。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世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烧了晏国太子要你转达的画像,可不就是因为美人吗?明日就是晏七七和北国太子的大婚庆典,合卺之礼一旦落成,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可就没了。” 公孙璃故意说得十分严重。 许世安也知道他是拿捏到了自己的软肋,可是很多事情他都可以慢慢等,唯独亲眼看着晏七七嫁给别人,恕他办不到。 人一旦有了软肋,也就十分容易被人拿捏,公孙璃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摄政王说了,等他挥兵南下的那日,便是他荡平晏国之时,北国这边一切好说,到时候许世子美人在怀,大权在握,夫复何求呢?” 仿佛这一幕不是幻想,是真实发生过一样,许世安眼中闪出骇人的光芒,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公孙璃,“我该怎么做?” …… 就在晏七七快马加鞭的往回赶的时候,北国皇帝正在和郝连澈说着体己话。 “澈儿,一转眼,你都已经二十五岁了,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了你的母后,生下你了……” 人大概就是这样,只有当下不甚如意的时候,才会追忆往昔。 郝连澈没有接话。 北国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如此推心置腹的开头,郝连澈竟然无动于衷。 皇家本就薄情寡性,郝连澈湛亮的眸子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听着他念旧般的开场白,眼神波澜不惊。 北国皇帝刹那间有些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才道,“朕留你单独说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娶了鸿儿那丫头如何?她自小便喜欢你,父母更是为了北国战死在沙场,义父又是摄政王,也不算辱没了你。” 虽然早有准备,可再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郝连澈的心还是抽了一下。 那一瞬间,涌入他脑子里的是晏七七那决然的话,“我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果他娶了甄惊鸿,七七怎么办? 只听皇帝又说道,“澈儿,鸿儿那丫头说了,名分都可以不要,只想留在你身边,除了你,她谁也不嫁。” 第483章无毒不丈夫 明日就是迎亲大典,先不说父皇对这个晏国皇帝赐婚的和亲公主本身就有诸多嫌隙和不满,态度没有一丝一毫要掩饰的意思。 如今三番四次的将甄惊鸿推到台前来,就连母后这次都不言语,皇宫上下更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庆氛围,反倒是越来越压抑,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冰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这两天郝连澈的心脏一直在狂跳,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老是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尤其是刚才,似乎是要验证他的想法,上次他已经明明白白拒绝过的事情,这一次父皇竟然又旧事重提了。 难道是他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并不是,相反这一次,父皇的态度反而更坚决了些。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明明是水火不相容的两兄弟,竟然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达成了共识,摄政王竟然也同意义女嫁到皇家来,这简直可以堪称为天下奇闻了吧? 好在父皇像是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一样,见他拒绝的干脆,竟然没有再说什么,父子两人随便说了几句体己话后,皇帝借口不舒服便走了。 回到寝殿的皇帝郝连政长吁短叹,皇后见他神色思虑,也颇为担心,“陛下,太医嘱咐过,您的病要静心修养,切勿多疑多思,澈儿如今也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 “由他去……”郝连政重复了几次,喃喃自语,“佳人,只怕他这个亲,是成不了了……” 郝连政欲言又止,景佳人想问,却被他阻止,“罢了,罢了,朕累了,皇后跪安吧。” 冬日的白天总是格外短暂。 明明才到申时两刻,天都已经灰蒙蒙的了,执事太监点上宫灯,寒风凛冽吹得宫灯左右摇晃,更添了几分萧瑟。 而离皇宫十多里远的城北驿站里,许世安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反观公孙璃,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将手里的玉瓶放在许世安的手中,语气很是轻快,“许大人,这里头装的东西,只要轻轻滴上一滴,便能毒死一头牛,无色无味,无从考察,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他们也救不活了。” 许世安半垂着眼帘,双拳紧握,大拇指反复在掌心掐了三次,始终下不了决心。 躺在榻上已经有了平稳呼吸的人,不久就会醒来,许世安隐约只记得这几个人的大致模样,唯独许腾,是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家奴,忠心耿耿,他下不去手。 许世安抬起眼帘,眸光似有些动摇,指了指许腾,“能不能把他留下?” 公孙璃十分冷酷的摇摇头,言语中还有苛责之意,”许大人,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护卫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让他安心离开不好吗?” 公孙璃的话似乎有一种能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他就这么握着公孙璃的手,将玉瓶里的毒药倒到了碗里,轻轻晃荡了几下,毒药刹那间完全融化在汤药里,再也分不出来了。 “来吧,许大人,你亲手送他们上路,也不算辱没了他们。” 许世安条件反射的想要后退,没想到公孙璃却出其不意的点了他的穴道,拉着他的手将那碗汤药塞到了许腾嘴里,“许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心不狠站不稳,想想你要的那些,只有你自己争取……” 公孙璃每说一句话,便往一个侍卫嘴里灌几口毒药,不出片刻的功夫,只见那些原本面色如常的侍卫开始急速的抖动起来,四肢不停的抽搐,口吐白沫,顷刻间便一命呜呼了。 将近十条人命顷刻间被自己扼杀,饶是许世安心理素质一向过硬,此刻也全身发憷,连人带碗齐齐摔落在地。 许世安第一次写的奏章已经被公孙璃烧了,此时桌上放着的正是他写的第二份。 他将那份奏章揣到了自己怀里,“大人放心,这份奏章必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们晏国皇帝的手中,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公孙璃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他拉起已经软成一滩泥的许世安,一把将他推靠到墙上,嘴角含笑,似乎刚才在他面前死去的不是人,就是几只野猫野狗而已。 他一语双关的话许世安没怎么理解透彻,“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要做什么?” “一回生,两回熟,许大人别害怕,刚才做的不错,不过……”公孙璃妖邪的双眸中升起一股令人胆寒的笑意,他突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开许世安的嘴,往他嘴里放了一个东西,还不待许世安反应过来,顺势将他下颌一推,许世安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那东西便落到了他肚子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许世安刚问了一句,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喉间也有一股腥甜在翻涌,他张了张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许大人,先委屈你一下。”公孙璃不回答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来人!”接着便翻窗跳走了。 许世安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吐出的血也越来越多,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侍卫从门口进来了,神思一闪,眼睛发黑,头一歪,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晏七七回到摘星殿的时候,发现郝连澈也在。 为人解毒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况且还是这么多人,晏七七在郝连澈面前也不扭捏,径直拿起桌上的茶碗,看也没看,直接一股脑的全部喝光。 “公主,这茶……”推门进来的欢喜刚要说话,郝连澈的眼神扫了过来,她打了个冷颤,乖乖的闭嘴了。 温茶下肚,暂时缓解了渴意,晏七七这才转头问她,“这茶怎么了?” 第484章陈年老醋很酸呐! 还不等欢喜开口,郝连澈便接过了话头,“驿站的情况如何?” “毒已经解了,但是情况很不好,下毒之人手段阴狠毒辣,竟然用了食蛊,和之前在摄政王府我们遇见的蛊虫十分相似,只是如今这个相较于之前的毒性更为猛烈,我想,公孙璃应该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之前郝连澈的神情极为放松,一听见晏七七提起了公孙璃,他眸光一闪,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语气照样是波澜不惊,和她打哑谜,“公孙璃还在天牢里好好关着,这件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七七你之后还见过他?” 晏七七闻言头皮一麻。 糟了,是她大意了。 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那天公孙璃从天牢里逃出来的时候,还悄悄跑来了摘星殿,更要命的是郝连澈差点就逮住他了。 这郝连澈还真是个记仇的人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还惦记着。 晏七七脑袋转得很快,马上就有了应对之策,公孙璃早就已经逃走了,他身为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定是在套她的话。 她索性装傻装到底,“呵呵,天牢我又不能随便去,再说了,我和他素来有恩怨,见他做什么?刚才也只是我的推断。” “真的?”郝连澈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些。 晏七七刚要点头,猛然觉得不对,凭什么他要用这样一副质问自己的语气?好像自己和公孙璃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爱信不信。” 晏七七傲娇的时候,总是能不自觉的透出一股少女的娇憨来,神采飞扬明艳无双,可能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股让人移不开眼的特质。 仔细想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对话了,气氛竟然温馨的恰到好处,茶香缭绕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郝连澈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更加深沉了些,“七七,司衣坊今日送来了大婚的礼服,你要不要先试一试?” 大概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就该进行成亲大典了,郝连澈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放心不下便借着看礼服的由头,坐在殿中等七七。 大红色的礼服都是用云锦丝线织造而成,华贵无双,尤其是太子妃头冠更是花了心思,太子冠冕配六珠,太子妃的冠冕亦如是,六珠花钗冠加两博鬓,翟衣,带绶,环佩和面贴珠一应俱全,想必七七穿在身上定能芳华盖世。 见郝连澈兴致高涨,她是实在不忍心打断他的幻想,还是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不合适也来不及了,我相信殿下的眼光,那喜服一定很好看。” 可惜啊,她并不是什么人间富贵花,这辈子大概是做不了太子妃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再说话,正在此时,景殊又急匆匆的进来了。 他像是很着急,根本就没注意脚下的门槛,差点被绊了一跤。 晏七七看着他步履匆匆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已然觉得有些奇怪,景殊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他如此这般,应该是出了大事。 郝连澈也看出来了,他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声音略微有些不满,“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慌慌张张的?这摘星殿你是第一次来吗?” 景殊却顾不得许多了,胸口剧烈喘息,语气很是急促,“殿下,大事不好了。”他顿了顿,偏头看向晏七七,神色忧虑,“驿站刚刚传来消息,北国使臣团中,除了使臣许世安,其贴身护卫均暴毙而亡……” “什么?”晏七七一听,整个人如同利箭离弦,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使臣团怎么了?” “使臣团贴身护卫队尽数暴毙……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协同太子妃一起去大殿议事……” 等景殊说完,郝连澈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突然间就平复了下来,好像之前不好的预感有了由头,该来的终于来了。 也是在那一刻,晏七七突然感觉到周遭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她穿着狐皮裘衣还是觉得冷,郝连澈却极其自然的握住了她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声音轻缓却足以安定人心,“七七别怕,有我在。” —— 摘星殿离北国皇宫的议事殿相隔不远。 晏七七和郝连澈并肩而行,寒风刮的她脸生疼,她几次想从郝连澈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无奈都没有成功。 他掌心不算温暖,却也不凉,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冷的,两个人握着的手却十分契合,他的大掌几乎能包裹住晏七七的手,这一次握得强硬,晏七七挣扎几次后也放弃了,索性由着他去。 就这样,两人一直牵到了大殿上也未曾松开。 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坐着的皇帝郝连政也看见了,他眸中闪过一道难以掩饰的阴鸷,这一幕恰好被台下坐着的摄政王看见了,他唇边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转头一起看向由殿外走来的两人。 见两人走近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您看,太子和太子妃还真是伉俪情深啊……本王羡慕的都恨不得马上娶妻了。” 摄政王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大殿之中谁不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是他摄政王的意中人,虽然是陈年旧事,但这摄政王每每都要去翻一翻这早已落地的陈年旧灰,掀起的尘土总是能呛到人,他对此似乎也乐此不疲。 果然就见龙椅上的陛下脸色更难看了。 隔得远远的,晏七七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更要命的是她竟然发现这大殿中竟然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五六具用白布放置的担架,装得似乎是尸体。 第485章倒打一耙 从古至今,放眼整片大陆,无论那个国家,但凡是朝臣议事,向来关系到国祚命脉,抬几个尸体放在那里,不光是不吉利,更是触了大霉头,如今在整个北国,怕是就连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都没有这个胆子。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真如景殊所说,驿站的那群伤员终究是出事了。 晏七七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看来,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到底是发生了…… “太子殿下到,安和公主到!” 说到底郝连澈和晏七七两人还未行成亲大礼,是以司礼监宣召的时候还是以各自的封号来传召。 听闻这声音,第一个回头的是端坐在下方,一脸灰败的许世安。 他被人救醒之后,望着满地的尸体,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索性心一横第一时间派人告知了九门提督,九门提督胆子本来就小,一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兹事体大他着实不敢再瞒着了,便快马加鞭的禀告了皇帝。 一日不到,事情曲折跌宕起伏,九门提督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几乎要受不了了,而且此事还关系到未来的太子妃,要是真问起责任来,他就算长了九颗脑袋都不够砍。 是以皇帝听说后,派人将群臣召集起来,将许世安也一并请了过来,保证会给他一个交代。 许世安一回头,就看见了迈过殿门槛的晏七七。 彼时天气稍微有些晴朗了,太阳西沉,余晖刚好打进了大殿,晏七七衣袂翻飞宛如迎光而来的仙女,每见一次,就让他心动一次。 明明迎着光他都看不清她的样子,偏偏那娇美的容颜仿佛是深烙进了他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长出一簇簇枝丫,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还没高兴完,下一秒,他的心就狠狠的被扎穿了。 他看见晏七七的手被北国太子紧紧的握着,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许世安呼吸渐重,心中有事刚要开口就被灌了一口冷风,呛得他连连咳嗽。 “使臣大人可还安好?太医何在?”郝连政倒是十分关心这个从晏国来的使臣,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得了。 “陛下放心,下官只是旧疾复发,不碍事。”许世安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朝急匆匆赶过来的太医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紧张,倒还真有几分晏国权臣的气度。 北国皇帝的目光这才移开看向郝连澈,有些奇怪,“澈儿,怎么你今日戴起面纱来了?” 郝连澈闻言这才放开晏七七的手,跪下拱手行礼,声音较往日听起来多了几分沙哑,“回禀父皇,儿臣染了寒疾,列为大臣都在,儿臣怕不小心传染给了诸位大人,故戴了面纱……” 听起来完美无缺的理由,晏七七挑了挑眉,明明郝连澈在撒谎,她却懒得戳破。 不得不说郝连澈是真聪明,大概是一早就猜到许世安会把这件事情闹大,也为了不让许世安认出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毕竟两人在晏国的时候还有些交集,要是真露了脸,还真是要掀起一道腥风血雨。 其实许世安也在怀疑,他虽然被公孙璃摆了一道,但也只是身体虚弱,人却一点也不傻,这声音他听着很是耳熟,越听越觉得跟云羡的声音有些像。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提晏国的旧事不好,一来是怕引起北国皇帝的不痛快,二来更怕让七七回忆起关于云羡的一切,因此他闭口不提,神色如常。 一番寒暄后,北国皇帝轻咳几声后便说道,“晏帝派使臣前来,本来是一桩幸事,可惜有些人就是希望朕不痛快,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毒杀使臣护卫,摄政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大家都搞不清楚陛下唱得是哪一出,为什么要先问摄政王。 被点到名的摄政王收敛了心神,那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都能让人以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别人的臆想,实际上他是整个朝堂上最为忠君爱国之人。 只听他道,“陛下,本王以为,这件事情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挑拨晏国和北国两国之间的关系,陛下千万不要上当。” 此话一出,就连北国皇帝都愣了片刻,摄政王虎狼之心人人皆知,皇帝本来以为摄政王会借机大肆抨击一番九门提督办事不力,将这阴风鬼火扇的更大些,没想到他却反其道而行,率先抛出了这么一个敏感的话题作为开头。 只听摄政王又继续道,“我北国向来对晏国俯首贴耳,毕恭毕敬,两国相交数十年,从未有过加害使臣之事发生,今日一事,还望陛下明察。” 晏七七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摄政王和北国皇帝在这里相互试探,只听陛下又问到,“那摄政王认为,谁最有动机?” “陛下,本王这几日在府中修生养性,晏国使臣团到来也不是本王安排落脚的,但是本王却听说,在使臣团入住驿站的第二天就遭到了伏击,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吧?” “说下去。” 晏七七隐约觉得摄政王好像往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还没等她确认,便又听他道,“本王听说,晏国使臣团的这些护卫在遭遇伏击后是安和公主亲自去照料的,开始人都是好好的,只是昏迷,怎么一转眼,人都死绝了呢?” 这话说得着实毒辣,非但如此,还给她扣上了一条谋杀使臣的罪名。 他像是说上瘾了,见晏七七一言不发,又故作玄虚的往下说,“众所周知,安和公主是晏国前护国大将军,一等国公成国公晏天霁的掌上明珠,原先她只是郡主,后来被晏帝敕封为安和公主,在晏国呼风唤雨,却又要嫁到北国来和亲,公主您心里一定极为不满吧?” 第486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晏国富庶,而北国民生凋敝,虽然你嫁过来是做太子妃,可终究是赶不上在晏国呼风唤雨吧?” 不得不说摄政王擅长攻心,三言两语就将晏七七划到了晏国的阵营。 朝堂上原先一直在观望的大臣都开始窃窃私语了,此时更有几个看晏七七的眼神也变得不对起来。 摄政王是越说越带劲,“还是因为您想不开,借机杀掉几个护卫,和这位许大人一起,妄想嫁祸北国?” “胡说八道!” 开口厉声呵斥的是郝连澈,他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可即便如此,气势照样勃发,“还请王爷注意言辞,安和公主乃晏国陛下亲封的公主,迎亲之时王爷更是知晓,怎么,这才没过多久,王爷就翻脸不认了?” 迎亲之时恰逢北国皇帝病重,摄政王郝连辰借机本来是想灭掉北国太子的,没想到太子中途掉落悬崖,横生枝丫,多出了后面的许多事。 这桩桩件件自然是跟摄政王脱不了干系。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太子郝连澈一番敲山震虎的话果然很奏效,摄政王听完,眼睛眯了眯,到底是闭了嘴。 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一直在龙椅上冷眼旁观的皇帝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但是话却是对精神不济的许世安说的,“许大人,这件事情,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些侍卫死的不明不白,朕也会下令让人彻查……” 像是看出了这位北国皇帝言语中的推脱之意,许世安踉跄的站了起来,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想过来搀扶他一把也被他推开了。 饶是伤的不轻,他也让自己站着笔直,说出的话更是铿锵有力,“陛下,下官是奉了我晏国陛下的皇命来慰问戍卫我朝的边疆将士的,如今下官的随从尸骨未寒,我如何能安心?” 这是不打算让北国如此轻易的蒙混过去了。 站着一边的郝连澈闻言眉毛微微一挑,福至心灵,刚要开腔,却又被皇帝抢过了话头。 “那,许大人意下如何?” 许世安又拱了拱手道,“现在是申时一刻,下官希望在戌时一刻,能看到水落石出的消息。”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先不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臣罢了,北国陛下对他礼遇有加已经是格外厚待,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敢在陛下面前限定破案时限! 朝堂站着的众臣也不是吃素的, 这里还是北国朝堂,岂容他一个外臣放肆。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厉声呵斥,“大胆!陛下说给你答复是看在晏国陛下的面子上,否则,就凭你一家之言,我们也可以说是你肆意栽赃陷害!” 明明马上就能压下去的事情,偏偏因为这句话又重新掀起了浪花。 天知道许世安在听这位大臣辩解的时候,一颗心差点跳出了胸腔外,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他根本就不敢去看摆在地上的那几个侍卫的尸体,此时他已经没了退路,心下一横,干脆耍起了无赖,“既然这位大人说了,那在下也不能白背这个名声,好,下官就在这里等着,看到底是谁在信口雌黄,栽赃陷害。” 许世安之所以敢这么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公孙璃跟他保证过,那毒药无色无味,归根结底是找不出症结所在的,自然也就赖不到他的头上。 “父皇,儿臣愿意彻查此案,给许大人一个交代。”太子站了出来,当即北国皇帝、摄政王、还有许世安的脸色皆是一变。 “这……” 就在这时,晏七七又不嫌事大的站出来了,“禀告陛下,我知道真凶是谁。” 这一天,满朝文武都觉得过得惊心动魄,一桩使臣团遇刺案就像是一张无形而又巨大无比的网,将每个人都揽在了里面,无处可逃。 郝连澈万万没想到晏七七这个傻丫头会在此刻跳出来。 他之所以自告奋勇的将这个案子揽下就是不想把她扯进来,可她倒好,上赶子过来凑热闹,郝连澈想拉她的手给她点提示提醒,没想到又被她一把推开。 “澈儿,让她说。” 两个人的小动作都被北国皇帝看在眼里,他阴翳的双眼闪过一抹冷笑,大概是平常伪善装久了,这一笑并不显得冷酷,猛然一看像是有几分纵容。 郝连澈无奈只好放开了她。 晏七七上前一步:“今日申时,九门提督派人到摘星殿里报告了晏国使臣团中毒一事,当时太子疾病缠身,而微臣之前同太子一起在太医馆学习过医术,便自告奋勇前去,在见过许大人后,和众位太医一起将这些侍卫的毒都解了,这些刘太医和许大人都可以作证。” 她刚说完,刘太医和许世安便连连点头。 接着晏七七又继续道,“臣女虽然身为晏国公主,可自从被晏帝赐婚的那刻起,便将自己当成了北国臣民,就算是在驿站碰见了故人,臣女也从未问过关于晏国家人的一句,许大人,我说的对吗?” 听到问话的许世安眼睫毛轻轻颤了几颤,半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听他的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声“是。” “他们所中之毒,名为食蛊,是一种依附在人的体内,靠吸食人的血肉为食的一种毒虫,这群侍卫先是被人种了虫卵,等到虫卵孵化随着血液游走,浸入心脉后便药石罔灵了。” 刘太医这时候也站了出来,“是啊陛下,要不是太子妃……不,安和公主,这群侍卫怕早就死了,而安和公主是知道这毒虫的来源,又驱除了毒虫,她说的话更有可信度啊……” 第487章个个是戏精 晏七七示意刘太医不要激动,她看向北国皇帝的眼神更坚定了些,”这种阴损毒辣的虫蛊,只有暗夜重楼的尊主公孙璃有。” 北国皇帝刚要开口,摄政王又站起来了,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屑,“太子妃,你莫不是得了癔症吧?公孙璃如今仍在天牢里关押着,他又怎么会逃出来下毒?你当北国的天牢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话已至此,就连晏七七都不得不感叹,这北国朝堂上个个堪比戏精,一个比一个演,这摄政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而且公孙璃从天牢里逃出来的当天,还大摇大摆的去摘星殿见了她。 “王爷有所不知,这食蛊乃是苗疆一带毒害人的法子,早在许多年前都已经被禁绝了,而只有这位暗夜重楼的尊主涉猎极广,对毒物来者不拒,用毒刁钻,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不计其数,据我所知,他手上豢养的银勾蛇是食蛊的克星,王爷,您说巧不巧?” 晏七七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公孙璃早就和这个摄政王沆瀣一气了,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偏偏还要在这里明朝暗讽拿她当傻子,她也不客气,将摄政王拉下了水。 果然,她此话一出,摄政王便再也不伪装成一幅慈眉善目的模样了,眸光中迸射出冷意,语气森然,“难道,太子妃是想说,本王也是公孙璃的同谋?” 晏七七丝毫不让,挑了挑眉,不嫌事大的开口,“这是王爷您自己说的。” 郝连辰叱咤朝堂数十载,头一回踢到了铁板,碰到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他怒极反笑,“好,本王今日就背了这个名头,只要你拿出证据,本王连带公孙璃任由你处置,可要是你拿不出来又当如何?” “既然如此,诸位去天牢里一探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臣女甘愿受罚。” 晏七七脑门充血,说出来的话更是没经过思考,太子郝连澈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摄政王的反应更快,他朝北国皇帝跪了下去,“陛下,兹事体大,安和公主非要说是微臣所为,微臣受冤枉没什么,但是牵连到了太子未来的太子妃,还请陛下做个见证。” 郝连澈眼皮跳得很是欢快,他下意识的就替七七辩解,”父皇,七七不懂事,刚才说出来的话冲撞了王爷,还请父皇和王爷恕罪……” 没想到晏七七却一意孤行,一把抓住郝连澈的手腕,“殿下不用为我求情,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问心无愧。” 两个人在这里据理力争,晏七七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偏偏郝连澈眼神切切心急如焚,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陛下始终没说话,摄政王在这里冷嘲热讽,而此刻安静站在一边的许世安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亲眼见到七七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 嬉笑怒骂每一面都让他着迷,每每想起便越发后悔。 如今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痴痴的望着她,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烙进自己的骨血里。 “许大人?许大人,陛下叫您呢……”他看的太过专心,根本就没发觉北国皇帝在叫自己,还是内侍监提醒后才回神。 许世安一震,急忙拱手行礼,“下官也觉得安和公主的法子稳妥些,既然要证明,那便要眼见为实,找出真凶,早日为这些枉死的侍卫报仇。” 一直寡言少语的北国皇帝沉吟了片刻,“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便随朕一同去天牢吧。” 数十号人浩浩荡荡的往天牢而去。 郝连澈和晏七七跟在陛下身后,郝连澈用只能两人听见的话咬耳朵,“七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今日太冲动了。” 郝连澈早已察觉不对,公孙璃已逃出天牢,为什么七七不惜得罪摄政王也要将众人引到这里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是为了自证清白,他觉得好像有什么最关键的点被他自己忽略了一样。 一行人很快到了天牢。 门口守卫的侍卫一见这大阵仗也懵了。 天牢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平常人人都觉得晦气,今日倒好,也不知道刮了哪门子邪风,不光是人来了,来得还是一座座金光闪闪的大佛。 “大胆!见了陛下还愣着不跪,脑子都被这天牢里的瘴气堵住了吗?”内侍公鸭嗓子一吼,门口的侍卫理智瞬间回笼,马上跪下高呼万岁。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一天天的玩忽职守,陛下来了都不知道。”摄政王今日的脾气格外大,宛如一个活动的炮仗,谁点炸谁。 那侍卫慌忙不迭的就要起身去通报,被皇帝拦住了。 郝连政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关押公孙璃的牢房在哪里,带路。” “是……” 北国入冬以后寒冷潮湿,而天牢更确切的说应该叫“地牢”,除了阴森可怖的大门外,关押犯人的地方都是在地下。 长廊迂回曲折,大白天的一进去视野一片漆黑,只有每隔五米有一盏长明灯照路,扑面而来的霉味和潮湿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天牢里形色各异的人都有,竟然还有疯子,一见有人来哇呀乱叫,吓得人皆是一抖,更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沿着台阶又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才在一个铁笼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牢房的造型着实奇特,都已经是一个破败的牢房了,里面竟然还放了一个铁笼子。 “陛下,犯人公孙璃就在这里。” 和面对皇帝时的卑躬屈膝不同,面对犯人的时候,侍卫总是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优越感,他瞬间将腰杆挺直,哐哐几声就将笼子的门打开了。 第488章蠢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侍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大胆公孙璃,陛下来了,还不快快行礼!” 站在一旁的郝连澈一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假冒公孙璃,那慵懒又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是易容能够模仿的,真的是他!他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天牢里! 此时摄政王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表情很是得意。 霎时间郝连澈的视线就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此刻正眯着眼睛的公孙璃来了个对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公孙璃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是在嘲笑他吗? 还不等他确认,那视线又移开了,变成了迷茫,甚至还带了些许调笑的意味,“哟,都来了?” 内侍监一听,嘴都要气歪了,“大胆!见到陛下了还不下跪!” 和气急败坏的内侍监不同,皇帝郝连政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晏七七身上扫了一下,又随即移开,“公孙璃,今日申时一刻,你在何处?” 大概是公孙璃嫌弃自己的坐姿不够优美,他竟然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铁笼子边上,笑得邪魅妖娆,“陛下您这话问得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郝连政似乎是没看懂他的戏耍之意,也被人搀扶着坐在了凳子上,声音轻缓,“如实回答即可。” “那我得好好想想……” 公孙璃的眸子在一屋子人的脸上逡巡了片刻,随即又恍若无事的移开,至始至终都没看晏七七。 看够了也想够了,他慢吞吞的开口,“今日申时一刻,我吃了那个狱卒送过来的馊馒头,害得我拉了肚子,恭桶里的秽物还在,陛下要不要看看?” “来人啊,给我掌嘴!”内侍监忠心护主,见公孙璃口无遮拦敢戏弄陛下,怒从心头起,便想给公孙璃一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陛下恍若未闻,还是没有生气,转头看向晏七七,语气更加温和些,似乎在求证,“安和公主,你刚才说晏国使臣团的侍卫是中了公孙璃下的毒,可如今你也看见了,他一直在天牢,想要下毒恐怕也分身乏术。” 此刻没人想到,郝连政的心里要乐开花了,他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能借晏国使臣之手将晏七七这颗碍眼的软钉子拔了,还真是大快人心。 “陛下,公孙璃没有作案动机,不代表他的同伙没有,他一向和摄政王府走得近,想来王爷也是知情者之一!” 此话一出,要不是郝连政极力想要忍住笑,他真要怀疑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不是传言中古灵精怪的安和公主了。 蠢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之前他还怕自己偏袒的太明显会引起她的怀疑,如今看来,也是不过如此。 “七七,你在说什么?”太子郝连澈有些着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他控制,尤其是今天的七七更是奇怪,竟然没有一点提防之心,好比眼前看着平实的地,一脚踩下去发现是淤泥,想要抽出腿,发现根本已经来不及。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无法言说的恐慌。 摄政王好好的在一边看戏,见晏七七指名道姓的给他扣罪名,更是怒不可遏,“陛下,臣弟连日来在王府里修身养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还被安和公主的污蔑,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即刻抄了臣弟的家,但凡发现和这次使臣团遇害有一丁点关联的物品,臣弟愿意受尽酷刑,五马分尸!” 堂堂摄政王如此说,好比是发了毒誓,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斥责晏七七胡说八道。 “安和公主,你刚才在大殿上信口雌黄,说这公孙璃是凶手,结果他就呆在天牢里哪里都没出去,况且这地方铜墙铁壁,想要逃出去简直异想天开,如今你倒好,眼见推卸责任不成,又污蔑摄政王,论罪当诛!” “就是啊陛下,这个女人心术不正,说不定就是她害了使臣团结果还倒打一耙,千万不要放过啊……” 一时间舆论风向逆转,在确定公孙璃没有逃出的可能性后,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晏七七。 北国皇帝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沉吟了片刻,“安和公主不能自辩清白,朕也不能姑息养奸,传朕旨意,暂且将她收押进天牢看管,待朕查明真相后自有公论。” 皇帝金口玉言,天牢里是现成的狱卒,行动更是快准狠,晏七七摇身一变成了阶下囚。 郝连澈急了,皇帝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声音冷冷的,“太子,想要证明她是无辜的,就拿出证据,否则就是徒劳。” 丢下这句话,众人跟随着陛下,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刚才还拥挤不堪的大牢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只不过这一次,晏七七成了那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人了。 真是人生如戏啊,有时候晏七七自己都怀疑,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一不小心买了天牢的豪华套餐,在晏国也是三番两次进,来到北国还是不能幸免,虽然这一次是她故意的。 见她怡然自得的样子,郝连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抑住怒气,声音都要忍变形了,“七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至始至终郝连澈都知道晏七七根本不傻,她有颗七窍玲珑心,刚才故意表现的那么蠢,是在激怒摄政王,只有他怒了,陛下为了平息怒气才会对她动手。 只是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什么,郝连澈一直没想明白。 晏七七干脆坐在了地上,神色淡然,“太子殿下请回吧,记得告诉欢喜一声,让她别担心我。”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担心那小丫鬟,反倒对于自己的关心不屑一顾。 第489章正好缺一位压寨夫人 见她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郝连澈张了张嘴,终究将要说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一旁的公孙璃眉头挑了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太子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七七的。” 郝连澈给了他一个能将人冻成冰渣子的眼神,似笑非笑,“尊主还真是有闲心,自身难保了还这么坦然。” 公孙璃大概是想气死郝连澈,无所谓的耸耸肩,”美人作伴,人生一大幸事,本尊主荣幸之至。“ 两人斗嘴的时候,去而复返的内侍监又回来了。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朝露殿议事。” 郝连澈闻言手指使劲地捏了捏。 晏七七干脆把头偏向一边,直接开始闭目养神了。 “七七,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公孙璃又极为顺嘴的接茬,"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郝连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天牢一时间又恢复了静谧无声。 “喂,人都走了,别装了。”公孙璃敲了敲铁笼子几下,发出嗡嗡的响声。 公孙璃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晏七七眼皮子动了动没有睁开,拿他当空气。 可是偏偏他好像很闲,又往铁笼子边上凑了凑,伸手戳了一下晏七七的胳膊,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揶揄,“哎我就奇了怪了,一般人都恨不得远离这个脏臭之地,怎么你一个香喷喷的小姑娘会削尖了脑袋要进来?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想知道为什么?那你走过来些,我悄悄说给你听。” 大概是真的觉得无聊了,公孙璃非常听话的就又靠近了些,俊朗中透着一股妖邪的脸更是贴在了铁笼子上,看着十分乖巧,“我过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如闪电一般的伸出双手,一把捏住他的脸,连搓带揉的来回蹂躏,要不是公孙璃躲得快,只怕要被她尖利的指甲划几道血口子。 “晏七七你疯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动手动脚的,他的脸可是门面担当,当下撤退了些,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大概是确认清楚了,晏七七慢腾腾的收回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易容,如今看来,你倒是闲的很啊,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我,乐坏了吧?” 公孙璃离她远了些,笑得有些得意,“是不是觉得本尊主异常机敏?” 受够了他的呱噪,晏七七将头发上别着的一根发簪拔了下来,在公孙璃的面前晃了晃,“吵死了,信不信我把你毒哑了?” 明明是一副稚嫩的脸,偏偏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来,那副模样看在公孙璃眼里,宛如在寒冷的冬日饮下了一大口烧刀子酒,虽然不见得有多么好喝,那味道却能从舌尖发散出来,顺着舌根,沿着喉咙,一直灌到肚子里,连带着心都开始灼烧了起来。 那一瞬间,公孙璃甚至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股别样的英气和妩媚来。 他难得的愣住了,呆呆的看了晏七七许久,他突然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你后悔吗?” 晏七七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重新将发簪插回头发里,叹息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以前吧,我脑子不好,一直相信这世界上有真爱,后来被现实教做人,知道自己傻得可以,现在脑子里的水都倒干净了,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说起来也挺可悲的,她这副身子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要是在现代正是花样年华,在这异世就不一样了,头衔和名头无论听上去多么响亮,终究是政治牺牲品,没有人关心她真正需要什么。 “那要不,你干脆跟了本尊主得了,我暗夜重楼里正好缺一位压寨夫人,跟着本尊主吃香的喝辣的,云游四海逍遥自在。” 晏七七就知道,这货正经不了三秒钟,眼神凉凉的看着他:“你要是不介意短命,倒是可以试一试。” 别的人看见公孙璃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唯独这个小丫头片子,貌似天生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竟敢嘲讽他。 “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取我的命?”公孙璃瘪着一张嘴,之前妖邪的表情收敛的一干二净,一脸无害的样子像极了受害者。 要是之前不熟悉他的人可能真的会被这一张脸骗了,但是晏七七在他手下吃过亏,知道他面上如果看起来很平静,那心思肯定会变的更加歹毒,指不定在憋什么坏主意。 装傻嘛,谁不会。 闲着没事晏七七干脆捡起几根干草放在手里胡乱的系着,脸上却一脸莫名其妙状,“公孙璃,你下毒,我背锅,你还有脸让我感谢你?没吃错药吧?” 还不等公孙璃回答,她指了指大门,“既然人都走了,你的戏份也表演完了,可以谢幕了,走好不送。”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天牢是困不住公孙璃的,如果他想走,自然有一百种方法,只不过大家殊途同归,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是拿人当瞎子,就是他的不对了。 公孙璃的表情更冤了,”七七,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别人或许没有从中得利,可你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我,你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进来?如果不是我,你明天,可就要真的嫁给郝连澈了。” 晏七七心中一动,眸光流转,极为耀眼,“我本就是和亲公主,早晚都要嫁的。” 她话音一落,公孙璃就笑了,“七七,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真不愧是琳琅的女儿啊,心思细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真是令本尊主刮目相看。” 第490章你真喜欢上我啦?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孙璃却步步紧逼,“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你第一次去城北驿站的时候,明明发现是我下的毒,为什么闭口不言?难道……”他挑了挑眉,笑得暧昧不明,“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事已至此要是在装也就没意思了。 晏七七哼了一声,“不错,白天我去驿站查验伤势的时候,的确是发现了异样,香炉里的檀木香中掺杂有苏合香,这种香味,我在暗夜重楼里见过。” “如果是普通的苏合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苏合香里面又放了‘宾门’,遇热挥发,我猜,你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在茶碗里将食蛊放进去了,所以但凡是接触,或者是喝过茶的,虫卵遇热孵化,都中了毒。” 打开天窗说亮话,晏七七如抽丝剥茧一般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再看公孙璃,覆手之间就害了十多条人命,他坦然的样子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揭发我?”公孙璃听完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伸了个懒腰后,右手肘撑在腿上,支撑脑袋着脑袋,神色散漫。 晏七七闻言有点想笑,“我说了啊,但是结果你也看见了,我被关进这里了。” 要不是公孙璃知道晏七七的打算,他就真信了。 “晏七七,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反正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郝连澈是一国太子,将来能继承皇位,你可就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还不满足吗?” 公孙璃一直在套她的话,晏七七早已心知肚明,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要是被晏帝知道是你杀了这么多护卫,你也活不久。” 公孙璃还想说什么,晏七七却已经闭上眼睛,这一次是真不再搭理他了。 —— 许世安被安排在朝露殿的偏殿里等候。 北国陛下对他这个使臣尚且还算客气,热茶糕点一应俱全,还有太医在旁边安静的候着,以便他随叫随到。 有旁人在的时候许世安很少情绪外露,此刻也不例外,就算是闭目养神也是坐姿妥帖,倒真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 一群人回来的比他想象的更快,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他也睁开了眼睛。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内侍监来请他过去议事。 一到大殿,他用眼扫了一下,发现自己在意的人不在其列,眼皮微微一跳,还没来得及抽回眼神,就听见北国皇帝在叫自己。 “许大人,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如今嫌疑人已经被押在了天牢,到时候晏国陛下那里,你可要多多美言啊。” 许世安开始没弄清北国陛下的套路,他有些不明白,“嫌疑人什么时候抓到的?” 那些侍卫是被他亲手用毒药毒死的,难道,公孙璃还安排了顶包之人? “刚才在大殿之上,安和公主和摄政王打赌你也看见了,公孙璃在天牢里待的好好的,从始至终只有安和公主参与了此事,为了以正视听,所以她暂时被关押起来了。” 许世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下就急了,“陛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七……安和公主年纪轻轻医术精湛,要不是她这些侍卫也不会有好转之机,况且这些都是她的家乡人,要说她有害人之心,下官委实找不到动机……” 在许世安言辞切切的为晏七七说话的时候,北国皇帝一直观察着许世安的反应,见他是真着急,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同样知道晏七七是无辜的,但当务之急,是要取消两国之间的和亲婚约,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 “许大人别紧张,公道是非陛下自有定论,还望大人在陈情书上据实相告。”此刻站出来说话的是摄政王,他好像十分开心,难得的在朝堂上为皇帝说了句话。 后来北国皇帝说了什么,列位大臣又说了什么,许世安已经完全听不清了,自从知道七七被关起来后,他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血液倒流,双手根本就握不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驿站。 “大人,那些侍卫的尸身北国陛下已经下令厚葬了,您身体不适早些休息。”护卫说完就退下了,留下许世安一个人。 回到驿站,原先还算热闹的院子,只有冷冽的西风呼啦作响,吹起一地的枯叶,纷纷扬扬上天后再落回地上打转。 推开门,许腾的佩剑还在屋里放着,许世安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许世子,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该干正事了。”一道凉到骨子的声音在许世安耳边响起,瞬间拉回他的神智。 一抬头,许世安双目赤红,恨不得将公孙璃碎尸万段,如饿虎扑食一般上前抓住公孙璃的衣领,“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七七会被关进天牢?还有你在天牢里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天牢里的那个又是谁?” 公孙璃被许世安拽的满脸通红,差点要喘不过气了,可是他却笑得很开心,喉咙呼呼喘着气,如同破漏的风箱:“许世子可真是个妙人啊,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许腾跟了你十多年,让我放了他,可是现在你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关于他的一个字,反倒是一口一个晏七七,许大人,你可真是口是心非啊……” 许世安的一腔怒火就这么被公孙璃三言两语给弄熄灭了,捏住公孙璃的衣领的手也分开了些,苦笑道,“我就不该听信你的话,如今我骑虎难下,七七呢,你不是说跟她没关系吗?” 第491章亲事又泡汤了 公孙璃不理会他跳脚的样子,找了把椅子又姿态慵懒的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口,“许公子别急嘛,本尊主百忙之中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怕是个意外之喜啊!” 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并没有引起许世安的好奇心,许世安依旧颓废着,“公孙尊主要是无事就赶紧离开,现在是多事之秋,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 手上沾了十多条人命,许世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 大概是因为公孙璃轻而易举的看透了他的心,许世安对公孙璃的态度越发不善了。 公孙璃脸皮却很厚,没有因为别人的冷言冷语就打退堂鼓,“虽然许世子不待见本尊主,但是本尊主向来是个不计前嫌之人,该说的还是要说,你大概想不到,安和公主是自愿呆在天牢中的。” 此话一出,许世安都惊呆了,他愣了愣,脱口而出,“难道北国陛下不知道明日就是太子和七七的成亲大典吗?如此一来……” 公孙璃接过他的话头,嗯了一声道,“如此一来,这桩亲事就又泡汤了,你觉得,以你们晏国陛下的脾性,他会如何做?” 那还用说吗?自然会龙颜大怒,说不定还会借此由头将事情闹得更大些。 之前陛下三番两次透出要打仗的迹象,都被成国公说服了,如果旧事重提,而且契机还如此好的情况下…… 近几年晏帝一直在埋怨兵马司养兵无用,加上晏国国运如日中天,晏帝本身一直对北国虎视眈眈,天赐良机到来,他一定会用。 “我们能想到的,他北国皇帝会想不到?说白了,晏七七就是一颗安插在北国皇宫中的软钉子,说碰也能碰,说不能碰也不能碰,就看怎么个碰法了,可惜啊,北国皇帝心太急了些,用了反噬力最猛的法子,剩下的,就看许世子你如何用你手中的笔,掀起这滔天的巨浪了。” 公孙璃说的晦暗不明,不清不楚,许世安却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有晏国护卫在北国暴毙在前,晏国陛下亲赐的和亲公主下狱在后,要是陛下得知此事后还无动于衷,那以后晏国的颜面何存? 只怕晏帝的雷霆之怒下来,将会殃及到整片大陆的局势。 而这种天下大乱的情况,各方隐藏的势力便会纷纷冒头,想要趁着浑水好摸鱼,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分到一杯羹。 “许公子,本尊主劝你莫要再犹豫,如今北国已经想着要和晏国撕破脸了,再耽搁下去,只怕你的命都难保。”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那也只是场面话。 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北国皇帝拿许世安来祭旗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知道,在这场阴谋里,公孙尊主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许世安也想不通,公孙璃手下的暗夜重楼是个三不管的组织,有钱有势也有拥趸者无数,为什么他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帮自己,还以局外人的身份将这诡谲的局势说得如此通透,许世安可不认为他是偶发善心。 这个问题问住了公孙璃,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回答,反倒是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一点痴念罢了。” 公孙璃心中自有分寸,此刻自然也不会对许世安说实话。 只是本来以为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就这么不经意的被人提起,虽然他早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没想到心里的反应一如既往的诚实,还是如针扎一般疼。 难得看他有如此正经的时候,许世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不能安慰,这一点上,他和公孙璃应该算是同病相怜之人了。 许世安说不上来此刻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有后悔,有无可奈何,犹豫再三后,像是认命了,他提笔开始写奏章,“事情我会酌情上奏,就不劳尊主费心了。” …… 另外一边,散朝之后郝连澈又被叫到了皇帝的寝殿。 皇后被支开了,诺大的寝殿中只有皇帝和郝连澈两人。 郝连澈到的时候皇帝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刚要上前,却被皇帝一把拦住,“你先坐着,朕有话同你说。” 就算皇帝不召见郝连澈,他自己也会来。 “父皇,不管您做什么决定,都不应该把七七牵扯进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皇帝的咳疾又加重了些。 “你都知道了?”皇帝挪开握住嘴的丝帕,上面有猩红的血痕,他悄悄的捏紧,塞到了一边。 郝连澈是玩情报的高手,人聪明绝顶,况且将七七关进天牢这件事情太草率了,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镶嵌的严丝合缝,让人不怀疑都难。 “父皇,虎符您已经给摄政王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事情比郝连澈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一种最坏的可能,他不敢想。 北国皇帝叹息一声,顺了顺气,“既然你知道了,朕也不瞒着你了,如你所见,只要那个许世安将消息传到晏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都是预谋好的,只是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很多之前想好的招数都没用到,使臣团死伤惨重的消息就是一个源头。 “不可啊父皇,北国如今民不聊生,今年冬雪比往年提早了一个多月,物资本就匮乏,再挑起战争,民众都没有活路了。” 谁都知道想要扩充疆土就要打仗,可打仗的前提是要有充足的物质,现在北国自身都难保,和强大的晏国打仗,无异于自寻死路。 第492章装柔弱也是一门学问 “无知!”北国皇帝要气疯了。 没想到他费尽心思才抓住的机会都放到澈儿面前了,他竟然还妇人之仁,关心起别人的死活来。 郝连澈似乎压根搞不清楚状况,还在火上浇油,“父皇,儿臣是怕到时候民怨沸腾啊!” “郝连澈!”北国皇帝气得手脚都在颤抖,使出全身力气,连名带姓的喊了他一声。 “从你回到北国开始,就一直搪塞不理朝政,如今路到底该怎么走,朕也都已经为你铺好了,你还瞻前顾后,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江山和女人孰轻孰重,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估摸着此刻北国皇帝想赐死自己儿子的心都有。 他忍了又忍,只能耐心的劝解。 “父皇,七七是儿臣未来的妻子,况且晏国有骁勇善战的成国公,我们北国有什么?”像是没看见北国皇帝已经气红的眼睛,郝连澈依旧在据理力争,顺便表达了非晏七七不娶的决心。 “摄政王穷兵黩武,他日势力壮大,又怎么会让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苟活?父皇,您这是养虎为患!” 这话戳中了北国皇帝的痛处,他又何尝不知道摄政王的狼子野心,可是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制衡,摄政王会打仗,那就要让他去前线冲锋,况且战场无眼,生死有命,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而皇帝需要稳定朝臣,只有这样,朝臣们涣散的心才有可能被收服。 澈儿终究是太年轻了。 久病缠身的北国皇帝身形枯槁,眼眶深陷下的双眸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声音沙哑中带着一股桀桀的怪笑,“澈儿,你觉得事到如今,晏国皇帝还会重用晏天霁吗?” 郝连澈心头一颤,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他顺嘴接话,“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 北国皇帝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又干咳了几声道,“年轻气盛是好事,可是澈儿你别忘了,你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和朕之间父子不睦呢?朕已经让内侍监将喜服都收了回来,等那位安和公主洗清冤屈后再说吧。” 同时他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如果她还有命在的话。”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朕累了。”像是真的耗费了许多心神,北国皇帝气喘如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番谈话,谁都没有说服谁。 等郝连澈一走,北国皇帝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动了几下,内侍监上前,“陛下。” “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都准备妥帖了?” 内侍监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急忙凝神作答,“回陛下,都准备妥帖了,等不到日落,大概就会有安和公主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 北国皇帝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很好,下去吧。” “诺。” —— 郝连澈从朝露殿出来,一改刚才六神无主的模样,整个人气质内敛,平白增添了几分冷冽,和刚才瑟缩的表情截然不同。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朝露殿的牌匾,眸光缩了缩,转身继续往前走,景殊也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许世安那边可有动向?” 景殊摇了摇头,“殿下,说来也奇怪,无论是官道还是民道,属下的人都没有截到许世安发往晏国的奏章,您说,他会不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他和安和公主还有些旧交……” 景殊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一提及晏七七,殿下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严密注意他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刻跟我汇报。” 景殊应了下来,见郝连澈继续往前走,他好心提醒,“殿下,您走错了,回宫的方向在那边,您走的是出宫的方向。” 郝连澈步履未停,“我就是要出宫。” …… 郝连澈自十岁离宫到北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手中已有的权势,可不是单单凭借手底下的能人异士,更重要的,是靠自己的脑子。 他在父皇面前示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瑟缩的皇子形象,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即便是贵为皇太子,皇宫里头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也不会少。 不适当示弱,又怎么会知晓到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天色将晚,天牢外头两座石狮子在摇摆的宫灯照耀下银子拉的老长,皇太子进来,自然是没人敢阻拦,狱卒小心翼翼的刚行了个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郝连澈三言两语打发了。 “我来瞧瞧太子妃,你们忙你们的吧。”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白天陛下才刚刚将太子妃以杀害晏国使团为由头,将太子妃下了狱,这才堪堪不过两个时辰,太子殿下又去而复返。 再者,太子还没和那安和公主行大婚典礼,昭告天下,照理说这太子妃的头衔也不是名正言顺,太子就这么轻巧的说出口,也不怕被人拿了话头。 那狱卒头领也是个会来事的,见殿下都发话了,自然拿自己当空气,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小眯了一会儿的晏七七一睁眼,发现这牢房里就剩下自己一人了,公孙璃又不见了。 不由得感叹道他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不过也好,他走了自己反倒还落个清净。 “喂,放饭了!”不耐烦的声音连带着乒铃乓啷的撞击声,关着晏七七的铁笼子被打开了。 一个低着头的狱卒骂骂咧咧地端着饭走了进来。 晏七七瞟了他一眼,不曾想那狱卒像是很怕见人,一直畏畏缩缩的,躲避着晏七七的视线,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凶神恶煞,“看什么?还不快吃!” 第493章偏偏喜欢你 晏七七挑了挑眉,抽回视线,发现这顿饭菜倒是很丰盛。 “叫花鸡,涮羊肉,雕花鸭,烧卤鹅,蒸花膏……大人,这么多呢?”晏七七皮笑肉不笑的用筷子扒拉了几下,刚要喂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那狱卒看样子十分紧张,心里有鬼,听晏七七问话的时候眼神躲闪,更是虚张声势,“赶紧吃,吃完我好收盘子。” 晏七七干脆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大人,你到底是想收尸还是收盘子啊?” 那狱卒猛地抬头,“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听不懂吗?那要不要我给大人解释解释?”晏七七扔掉筷子,慢条斯理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子,轻轻地往那盘装着叫花鸡的盘中放了片刻,拿起来时那银簪子的尖头部位竟以肉眼可见的颜色变黑了。 “银簪子乌黑发亮,这菜里放了剧毒,我想,不光是这一盘菜,是这里所有的菜都放了毒药吧?看样子倒像是鸩毒,但凡我吃下去一口,你就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七窍流血而死,只是吧,这下毒之人的手法不太高明,是故意让我识破的,还有什么后招一起上吧。” 那狱卒大概没想到晏七七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如此老辣,可神情却如此淡定,心中在发憷,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又见她是个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应该能打得过,当下便咬了咬牙,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好,本来是想让你悄无声息的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要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狱卒抽出腰间的佩刀,对准晏七七就要一刀挥下。 没想到晏七七不躲不避,还对他笑。 狱卒心中一沉,猛然惊觉不对,只可惜,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感觉肩膀一麻,低头一看,发现握刀的手连刀带手摔在地上,心下大骇,这才发现胳膊被人齐肩砍下,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嚎叫声宛如杀猪一般撕心裂肺,血液迸射,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敢对太子妃不敬,罪该万死。”冷冽的声音如天神降临。 因剧烈的疼痛蜷缩成一团的狱卒一看是太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又来了。”晏七七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的用银簪子在菜里翻来覆去的来回拨弄。 郝连澈越过趴在地上已经痛死过去的狱卒,三步并作两步就站到了晏七七面前。 “你没事吧?” 如果此时晏七七仔细听,她一定会发现看似镇定的郝连澈,此刻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此刻的郝连澈心惊胆战,要是……要是他再来的晚一些,七七不会武功,那狱卒下手又狠,恐怕…… 他的手刚要伸过去,晏七七不着痕迹的挪开。 “太子殿下,天牢这肮臜之地,真不适合你来。” 郝连澈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叹了一口气,“七七,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 晏七七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未到达眼底,眸子里的寒意渐浓,“殿下多虑了,诚如你所见,我是因为牵涉到了晏国使臣团暴毙的事情当中,亲自将我关进天牢的是你的父皇,我没有苦衷。”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郝连澈一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亲耳听见还是有些受不了。 郝连澈也不是今日才明白他和七七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她在想什么,她以后要做什么,都被她自己瞒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你也看见了,想杀我的人很多,你护得过来吗?早点取消这门亲事多好,大不了我回晏国受一些白眼也就罢了,如今我能不能活的过明天还两说呢。” 郝连澈总觉得晏七七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她此刻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应该说的话。 一直以来,他的怀疑变成了此刻脱口而出的话。 “七七,你到底是谁?” 晏七七闻言一愣,还不待她回答,郝连澈又继续道,“我在晏国十多年,京城中的王公贵族如数家珍,包括他们子女的喜好,摘星楼里也有渠道可以知晓,准确的说,是一年前晏七七这个人,在我眼里和那些碌碌之辈没什么两样。” “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不对了,你并非和传说那般一样平庸,反而时常给我惊喜,很多事情也并非你这个大家闺秀应该知道的,七七,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别有目的?今天总算是说实话了。”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来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她很聪明,寻着他话里的错处就开始反唇相讥。 郝连澈无奈的摇了摇头,“七七,你明明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哟,太子殿下!” 一声突兀的高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公孙璃。 能大摇大摆的出去,再大摇大摆进来的人,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了。 公孙璃像是睁眼瞎,平白无故的打断别人的话不说,还故意横插进来,站在两人的中间,啧啧了几声,“俗话说得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殿下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约人都约到天牢里面来了,怎么,是在商量明日大婚该怎么用轿子将七七姑娘从天牢里抬出去吗?” 郝连澈神色一凛,刚要开口,公孙璃宛如戏精上身,“哎呀”一声就躲在了晏七七身后,”七七,你可要保护我,你看看太子殿下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 第494章万一本尊主兽性大发…… 公孙璃的上身紧紧贴着晏七七,还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郝连澈,一副‘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得意洋洋。 是可忍孰不可忍,郝连澈当真大手一挥,银光飞闪,朝着公孙璃那令人讨厌的面颊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璃扯住晏七七的衣角,硬生生的下了个腰,躲过了飞针,然后再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哎呀,吓死我了,太子殿下生气了。” “公孙璃,七七是怎么进来的,你一清二楚,本宫劝你还是少耍些小聪明,否则,本宫一样可以收拾你。” 面对公孙璃的时候,郝连澈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应该是闹够了,公孙璃趴回到干草上,嘴里衔着一根不知道从那里采的狗尾巴草,声音听着含糊不清,“殿下,您还是先把国事处理好吧,这才第一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对晏七七动手了,有时候本尊主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当时在山洞里救晏七七的智谋都哪里去了?” “唉!不是说好不动手的吗?”一根银针又飞了过来,公孙璃手忙脚乱的躲避,哇哇乱叫。 就这样,公孙璃小闹了几次后,自觉再也问不出什么的郝连澈只好拂袖而去了。 等郝连澈走后,狱卒们大概是被交代过,竟然一声不吭的开始收拾地上的血迹,将那将死之人拖了出去,又重新换上了一桌菜,比刚才的还要丰盛。 秉承着再苦再累都不能饿自己的原则,晏七七这回直接开始大快朵颐了。 “这一次怎么不怕有毒了?” 公孙璃大摇大摆的也坐了下来,还颇有兴致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下毒的后果他们都看见了,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言简意赅的说完,好像面前的食物诱惑力大些,晏七七埋头猛吃。 可是公孙璃像是很有兴致,他往晏七七身边凑了凑,“晏七七,我一直有件事情搞不懂,想问问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塞了一嘴食物的晏七七说话都含糊不清。 公孙璃一双妖邪的眸子似有暗芒在闪烁,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揶揄,“你说,北国皇帝是这么草率的人吗?竟然将你我关在同一个牢房里,虽然有铁笼子隔着,但是这个锁嘛,本尊主闭着眼睛都能打开,万一本尊主兽性大发……你怎么办?” 天牢寂寞,公孙璃便想消遣一下她。 一般的女子一听别人有非分之想,大多都会吓得花容失色,他也很期待晏七七的表情。 只是,貌似事情的发展跟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晏七七慢吞吞的将嘴里的食物悉数咽下,又喝了杯温茶漱完口之后,才悠悠的看了公孙璃一眼,“简单啊,既然‘性盛致灾’那只好‘割以永治’了。” “什么意思?”公孙璃没听明白,眉头拧了拧,宛如一个聆听先生教诲的好学生。 “来,我写给你看。”晏七七很有耐心,手指站着刚才没喝完的半盏茶水,一笔一划,将刚才的八个字写了出来。 公孙璃的脸渐渐的黑了。 “你……” “在我们家,猥亵少女是要坐牢的,如果万一运气不好碰到了我,那我就干脆一点,没收‘作案工具’,看那禽兽以后还怎么浪!”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回答,公孙璃只觉得裆下一紧,嘿嘿干笑了两声,“七七,你看我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晏七七是打不过他,可是公孙璃心里也十分清楚,如果他敢乱来,七七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本来是想调戏一下她的,没想到反被挤兑,公孙璃心中十分憋屈,冷静下来后想了想又觉得不服气,“晏七七,你看本尊主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长夜漫漫,正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春风暗渡之时,你还嫌弃我?” 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为他着迷他都不屑一顾,如今倒好,他都送上门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还对他不理不睬。 “公孙尊主,你少来,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仇人,你当初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下蒙汗药阴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要是被暗夜重楼的属下们看见,一定会吓得不知所措,天底下敢这么跟尊主说话还好好活着的,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既然如此,那当初护送你到山中之时,为什么又要救我?”这的确是公孙璃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地方,山中地势险峻,当时要不是晏七七机敏,救了他一命,恐怕这世上也就没有他这号人物了。 晏七七长叹了一声,“实不相瞒,我是真的后悔,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仇归仇,害我的只有你一个,我不会罔顾其他人的性命,也不会见死不救。” “如果我说,是我设计让你被关进天牢,你也不恨?” 晏七七嗤笑一声,“有什么好恨的,我本来也不想嫁给郝连澈,你不也一样吗?为了仇恨,不惜投入摄政王麾下?活着太苦了,总是要有点寄托的,无论好的坏的。” 明明开始是调侃的话开头,没想到说到最后却是这么沉重。 公孙璃看着晏七七的眼神却越来越深,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他苦笑,“你真的是琳琅的骨血吗?为什么性格如此迥异?当初她的心胸要是有你一半开阔,也不如抑郁而终。” 一个性子温顺,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一个性子热辣如火,敢爱敢恨,明明就是两个极端。 “对了,说到余……就是我母亲,你能说说她吗?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说不上为什么,这两世她都没有母亲,对于母亲这个词,更是熟悉又陌生,唯一能感受到母爱的地方,就是她远嫁北国和亲之时,她留给自己的嫁妆。 第495章相爱相杀 身为人母能想到以后,又为将来打算,不是病死,对外只是笼统的说是抑郁而终,这也太奇怪了些。 更奇怪的是之前成国公的态度,竟然还讳莫如深的样子。 之前晏七七翻墙逃出去的时候被罚在祠堂跪着,上面摆着的就是余氏的牌位,可也只有个姓氏,连名讳都被隐去了。 如今细细想来,有很多可以推敲的地方。 只是公孙璃好像也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提起余氏,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很熟悉余……我娘,我问你的时候你又不说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你确定要听?”公孙璃像是喝上劲了,一杯接着一杯。 “嗯,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公孙璃笑得更大声了,眼角似有泪痕,“晏七七,你是脑子不清楚吗?忘记我和你是仇人了?刚才你还说想杀我,怎么现在反倒要和我叙旧了?“ 她早就知道公孙璃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此时也稍微示弱了些,“虽然父亲待我极好,可是没有母亲伴随在我身边,心里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喜欢往皇宫跑吗?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视我如己出……” 这话晏七七说的半真半假。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异世,她都不知道母亲是谁,余琳琅是她在这个异世的便宜娘亲,至于皇后娘娘嘛,深宫之人会做戏的太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更是如此。 果然公孙璃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你说程心柔待你很好?” 他疑问的语气是真的,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晏七七也是真的。 晏七七点点头,“是啊,你也认识皇后?” 公孙璃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哼了一声,“何止是认识!” 大概是怕晏七七又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干脆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你,琳琅是琳琅,既然你愿意听,那我就拈几件记得的说吧。” 时光流逝,经由巴掌大小的铁窗折射进来的光线已经渐渐被湮没了,公孙璃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神色,讲起往事来多了几分凝重。 他说了很多,晏七七也听的很认真。 良久之后,公孙璃望着面前这副和琳琅相差无几的面容,心有戚戚焉,他说了那么多,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没说。 他想了又想,终究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这小丫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真将她身上背负的秘密说出来,只怕……到时候这片大陆又不知道会掀起一股什么血雨腥风来。 想来琳琅要是在世的话,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愿意看见吧? 晏七七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公孙璃看着不太对,她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倒是不怎么避讳,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就地取材将发丝上的银簪子拔出,横握着放在公孙璃的右手上,再慢慢的由动脉一直到虎口掌心用力的滚动。 令人讶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条血红的虫子竟然顺着脉络一直游走到了公孙璃右手的中指上,晏七七瞅准时机,眼疾手快竖起银簪子戳破了他的手指,轻轻一勾,长虫便被卷了出来,晏七七不再迟疑,将那虫子放在烛台中烧了。 要是放在平常,能轻而易举近公孙璃身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将死之人,一种是他愿意让别人亲近的人。 晏七七便属于后者。 其实刚才晏七七拉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是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的。 果然是琳琅的亲生女儿,心软这个特点倒是如出一辙。 他刚才连蒙带编说了关于自己的一些“凄惨”的身世,没想到晏七七果然就上当了,这手心里的蛊虫还是之前晏七七种下的,今日她又亲自将虫逼了出来,公孙璃得了便宜还卖乖,“七七,你把这条毒虫从我手心里逼出去了,你就不怕我以后对你下黑手?” 晏七七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会觉得公孙璃和之前比看着顺眼了不少。 他们两个人更像是不打不相识,都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数次相互拼杀的你死我活。 等到斗累了,又有一种类似惺惺相惜的感觉。 有时候晏七七也很欣赏公孙璃,倒不是因为他那妖邪惑众的外貌,而是因为他坏的“坦坦荡荡。” 他不像某些人,利用完别人还会假惺惺的来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说一个人坏,其实也是分角度的,他觉得自己没错,也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所不齿。 可是有些时候,将事情反过来想一想,又会觉得无可厚非,所为难者,一点痴念而已。 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公孙璃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起码她不会再为嫁给郝连澈而忧心了。 夜深人静的夜晚,好像就连时间都静止了,公孙璃倒是心大,喝得晕乎乎的,嘴里说着晏七七听不懂的话。 甚至还轻声浅吟了起来,“三杯烈酒下肚,往事细数过目,此情深重……”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初雪后的第一个夜晚,月亮总是格外的圆。 公孙璃已经睡着了,晏七七却望着那一块巴掌大点的天窗,月色皎洁无暇,都说明月寄相思,也不知道如今父亲在晏国过得如何。 人一到落魄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家,此刻的晏七七也不例外。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远在千里的晏国,不光是晏天霁在想她,就连满朝文武都在想她。 第496章好男风 晏国皇宫太和殿内。 宫灯高照,烛火通明。 宽大的殿内,群臣高呼万岁,由晏帝的视线看过去,匍匐一片,他望着朝臣,一言不发。 跳跃的烛火打了几道影子在晏帝脸上,这几年养尊处优又优渥的生活让晏帝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明明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竟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左右,剑眉星目鬓发黝黑,神采飞扬。 每天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至于他时常有种错觉,经常想着这大好的河山如果在他手上继续开疆扩土,将来史书工笔记载上岂不是要称呼他为千古一帝,一代明君? 加上朝廷中也有不少善于溜须拍马之人,经常投其所好,晏帝更是觉得自己老当益壮,乾坤独断,很少能听进忠善之言。 不光如此,就连之前他经常提起要让太子好好学习政务的话也不再提及了,太子监国也成了个空头职务,不过晏洛谦倒也乐得清闲,每日同北禹一起在阅晖堂描画作词,画功大有长进。 今日晏帝召集群臣议事,太子没有到场,而是又跑到北禹的别苑来了,直到宫门下钥他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北禹看着专心致志为画像描边的太子殿下,微微有些不解,“如今殿下的画功已经炉火纯青了,平常作为消遣即可,但是这毕竟不是正事,殿下这又是何苦呢?” 殿下晨昏定省,来这里简直比上朝更勤。 自从半年前晏七七远嫁北国后,第二个月晏帝就马不停蹄地亲自为太子挑选了一门亲事,如今当朝太子妃乃是阅徽堂大学士贾庸的嫡孙女贾流苏。 贾流苏出声书香门第,宗室近亲皆为大儒,此女才情绝佳,样貌出众,乃是殿下不可多得良配。 晏帝定下这门亲事自然也有他的考虑,贾家三代为官,既不是太后党,也不和朝中后起势力有过多往来,背景干净,如山间竹很有风骨。 也正因为如此,民间皆以攀上贾家为荣,以至于夸张到贾庸当年醉酒所作的辞赋竟然在黑市上炒到了万两黄金的高价。 晏帝考虑的极为周全,有了贾家做太子的姻亲,就等于在民情舆论方面没有了后顾之忧,将来登上大统有了贾氏的帮忙会更加如虎添翼。 皇帝是很满意这桩婚事,可是晏洛谦本人就不太满意了。 大婚当天喝的烂醉如泥不说,稀里糊涂的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就算是礼成了,连新娘子长什么样都忘得一干二净,第二天酒醒后竟然认不出自己的太子妃来。 这件事要不是被体贴的太子妃压下,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大的闲言碎语来。 不过晏洛谦好像并不领情,他只喜欢晏七七,大婚第二天便借口事务繁杂,干脆就宿在了偏殿,就将太子妃晾在一边。 那贾流苏也很懂事,处处都彰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气也不恼,照样派人将一日三餐小食糕点次次不落的往偏殿送。 后来晏洛谦更烦了,干脆躲到了北禹这里,日出就来,月朗星稀才走,太子倒是逍遥了,北禹这边就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说什么的都有,竟然有人说殿下好男风,娶妻不过是幌子,主要是为了和北禹厮守。 北禹是有苦难言,为了自证清白,只好找了个由头,说如今他府里是放不下那些画作了,还是去阅徽堂比较好。 这才堵住了外头人的悠悠之口。 反正晏洛谦无所谓,只要不让他和那什么贾流苏见面,他做什么都可以。 北禹望着太子今日的画作,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殿下,您画了这么多仕女图,能不能换一个?” 说是仕女图,那也只是北禹看破不说破,那眉眼,那似喜似嗔惟妙惟肖的模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太子殿下画的是谁。 只是北禹也很难办啊,他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要是某一天,这些画落到了某个人手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场气炸。 所以当务之急,北禹觉得这些画作画完就算了,还是要想办法处理掉,留着反倒徒生事端。 晏洛谦将墨笔重新挂在了支架上,竟然头一次没有辩解,当真将这些画卷都卷了起来,稀里哗啦一股脑全都丢进了炭火盆里。 上好的宣纸被火一撩窜得老高,火苗顺着纸张的脉络逐渐舔舐着画圈,所到之处化为阵阵飞烟,伴随着晏洛谦浅浅淡淡的声音,他似乎在叹息,“也罢,这些画作画出来的样子不及七七在本宫心中万分之一,神韵留存在心底了,这些不要也罢,睹物思人更伤情。” 北禹恨不得痛哭流涕,太子殿下真是想明白了,他一高兴,嘴就有些快,“殿下,今日陛下在朝堂议事,您怎么不去?” 晏洛谦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开口,“太和殿不是天天都在议事吗?父皇能处理,我这个太子监国,也就是挂个虚名罢了。” “不是啊,您看今日这都戌时三刻了,往常宫门早就闭了,可是今日钟鸣十二声,又将这些朝臣都召了回去……” 钟鸣十二声,乃是国事音,此钟一出,必有大事。 画作差不多烧完了,晏洛谦眼皮子抬了抬,“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不久前陪同许大人去北国的使臣团出了事,安和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成了嫌犯被北国皇帝下狱了……” 北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晏洛谦猛地将手中未烧完的画卷一扔,由于用力过猛,火盆中的飞尘都被带了起来,还有未熄灭的火星不少都溅到了北禹的长袍上,太子的衣服上也溅了不少,北禹急忙怕打着,一不留神竟发现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了! 第497章还真是个祸害! 和刚才怡然自得的样子完全不同,太子此刻脚步生风,仔细一看还略微有些踉跄。 “殿下,您干什么去啊!”北禹在风中凌乱,晏洛谦只当是没听见,扯过马翻身就上,快马加鞭就往皇宫赶去,只给北禹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待殿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时候,北禹才慢悠悠的回到房间,继续将太子殿下之前留下的那一摊画卷全数倒入火盆里。 火光闪耀,照的北禹脸上时明时暗,和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看起来脸上反倒多了几分愁容,声音极低地喃喃自语道,“哎,晏七七还真是个祸害啊……” —— “陛下,微臣早就说过,这个女子就是个祸害,世安当初拒绝了她的亲事差点被打个半死,休养了三个月才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微臣又听闻左相大人的嫡子云羡公子和她交好,不到三月也暴毙而亡,如今世安奉皇命去北国探望,竟然又被她害得差点丢了性命,她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啊陛下!” “这个女子”文武百官都知道是成国公的独女晏七七。 在太和殿上将晏七七说得一文不值的人正是已经被拿了实权,空有一个国公名头的许国公许丞。 长期在风月场所花天酒地早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说话大喘气不说,这一长串话说出来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颤颤巍巍的要不是身边站着的侍从眼疾手快的将他搀扶住,说不定会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过去。 许国公本来没有资格再上朝堂了,但是他身为许世安的生父,第一时间听说许世安差点丧命后,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万一许世安回不来,他的好日子恐怕就真要到头了,这几个月憋得火统统有了发泄口,一股脑的全赖在晏七七头上了。 他也不顾成国公就在殿前站着,脑中但凡能想到的恶毒之言,都如同竹筒倒豆子,全部往外倒。 “放肆!” “大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声音是大殿上端坐在龙椅上的晏帝,还有一个声音是刚从宫外疾驰返回的太子晏洛谦。 晏洛谦一改在北禹面前散漫的形象,此刻九珠玉冠束发,金色蟒袍加身,倒真有一国储君的典范。 “儿臣来迟了,还请父皇恕罪。” 晏帝刚点头,晏洛谦就看向许丞,眸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许国公说了这么一长串,对你们许家的过错却丝毫不提,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许丞本来是想泄私愤,惹怒成国公也就罢了,没想到从中蹿出来一个太子,当着朝廷重臣的面质问他,又说出了许国公府许世安的丑事,许丞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本来还气势高昂的他倏地被人打断,许丞在气势上便输了一截,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讪讪道,“殿下万安,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这是讨好,更是示弱,也在表明他无意和太子结仇。 但是晏洛谦偏偏对许丞的示好视若无睹,眸底一片凉意,冷哼道,“如果许国公忘记了,本太子不介意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七七当初是怎么对你们许家的。” “许世子退了婚,是七七来向父皇求情放过你们许家,从此以后,她被退婚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你们许世子还是英俊潇洒的世子,而七七被人以讹传讹成了没人要的无盐女!接着你们许家娶了慎郡王府的女儿,七七又再一次被拉出来,被京城众人嘲笑,就在新婚当夜新娘暴毙,七七为了救她,让自己身处险境……后来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不理会被堵得哑口无言的许丞,太子的语气更是加重了些,“别人以怨报德并不是许国公肆意污蔑七七的理由,这一次边疆将士缺衣少食,又是成国公将多年的积蓄全部捐出来解决朝廷燃眉之急,而你口中遇险的儿子,不过是借着押送的名头走个过场,将来班师回朝众人只会记得许世子将银子及时送达,又会有几人记得是成国公鼎力支持?” 但凡涉及到晏七七,晏洛谦就冷静不下来,他越说越激动,“成国公乃是我朝肱骨之臣,为大晏竭尽全力,倒是你许国公,不好好在家养老,跑到殿前肆意诋毁朝廷重臣,不怕陛下将你也下狱吗?” 大概是许丞从未想到太子殿下如此伶牙俐齿,连珠炮似的发问就将他的话全部堵死了,更要命的是太子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理,让人无从反驳。 许丞更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他来之前打了主意是想将云安之一起拉下水的,所以才特意说他儿子暴毙,可万万没想到云安之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他,对他的话竟然充耳不闻,反倒在一旁瞧热闹。 晏帝一双虎目眯了眯,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听着让人脊背发寒,“许丞,许世安身为朝廷命官,即便是他死在外面,朕自会对他赏罚分明,成国公乃一等诰命侯,晏七七是朕亲自册封的和亲公主,年纪轻轻便远嫁他国,成国公一门忠君爱国又岂是你说的那般不堪?你可知道,污蔑朝廷重臣是何等罪名?” 晏帝一开口,算是彻底掐灭了许丞想要借机闹事的小火苗,再没有半分刚才耀武扬威的气势,整个人又成了个佝偻的小老头,嗫嗫喏喏道,“陛下恕罪,臣,臣只是爱子心切……” 许丞还在请罪,刚才一直没开口的晏天霁突然站了出来,“陛下,臣请命派兵前往北国,若是真如信笺上所说,臣定要将那北国皇帝碎尸万段!” 第498章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晏天霁双目赤红,那些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七七尚在花信之年就远嫁北国,臣一直想着为君分忧乃是份内之事,就算再舍不得女儿也要以国事为重,可恨那北国皇帝竟然是非不分,明面上是为了所谓的追查真凶将七七下狱,可实际上是在当众打我们晏国的脸面!” 群臣都认为晏七七是祸害的时候,只有晏洛谦站出来为她说话,晏天霁心中五味杂陈,要不是……这位太子可能还真是七七的良配,可惜了。 本来晏天霁不屑于和许丞这样的宵小鼠辈多说,没想到太子晏洛谦突然横插一脚,晏天霁知道要是任由太子再这么说下去,晏帝心思深沉,又会迁怒于成国公府,倒不如此刻就站出来。 之前十多年北国皇帝郝连政一直都对晏国卑躬屈膝,现如今北国太子一回到北国,郝连澈态度大变不说,竟然还将七七打入天牢,这摆明了就是在向晏国发难。 又或者保不齐就是那北国太子的主意,在晏国被囚禁了十多年,新账旧账都算到七七的头上,北国父子沆瀣一气先将七七下狱,然后再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悄无声息的了结七七…… 后面的事情晏天霁不敢细想。 尤其是在听完晏洛谦将之前的事情一桩一件摆出来质问许丞的时候,他心中的愧疚和愤怒之情到达了顶点,往日里驰骋疆场的血性又再次被激发了出来,是以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成国公此话一出,一向安静的朝堂如同烈火烹油一般顿时就炸开了锅。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直淡定自持的国公爷情绪会如此愤恨,朝中有几个素来和国公交好的大臣都纷纷出言劝阻。 晏帝的眸光一紧,先朝刚才站在台下慷慨激昂的太子扫了一眼,然后才看向晏天霁,语气沉稳,“爱卿莫要激动,或许说不定就是一场误会,再者退一万步说,真要打仗,也少不了你。” 刚刚才闭嘴的许丞闻言冷哼一声,鼻孔朝天,“陛下您看,这晏天霁想杀北国皇帝是假,借此拿回兵权是真,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朝堂百官谁都清楚,如今的兵马司由许世安一手掌握,他还一年三升,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晏帝近来有心提拔许世安,或许也是因为帝王之心难测的原因,虽然明面上对晏天霁这个开国大将军是尊崇有加,可背地里明显在削弱晏天霁的兵权。 许丞还真是个老狐狸,自己的儿子夺了成国公的势力不说,还倒打一耙。 众所周知晏天霁没有了兵权,往日车水马龙的成国公府都冷清了不少,门可罗雀半个月都见不到几个人,更要命的是成国公像是故意在跟陛下置气一般,经常借故身体不适十天半个月不上朝。 君臣离心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晏帝素来多疑多思,许丞知道晏帝的软肉在哪里,听着像是口无遮拦之言,却句句戳心。 果然晏帝闻言眉峰微微一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变了。 晏天霁一直不待见许丞,只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没想到许丞像是故意针对他一般,竟然口出狂言,他本就为七七的事情烦忧不已,一听许丞这不经过脑子的话,更是心头火起,瞬时就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指向许丞,“许国公慎言,污蔑朝廷重臣可是要被诛连的!” 许丞正说得带劲,心中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的挑拨离间计要成功了,没想到还没高兴完,只觉得有一道寒气朝自己扑面而来,只见剑锋长鸣颤立,离自己的脸颊不过三指的距离。 “陛下……救命啊……” 朝堂素来有不准朝臣佩戴武器的传统,可成国公不一样,他有先帝御赐的斩剑,上杀昏君,下斩佞臣,要是成国公的剑锋再往前一寸,许丞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他没料到成国公真的出手了,心中一抖,腿下一软,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晏天霁却没有再往前一步,而是顺势收回了剑,冷哼一声,“许国公,将军有剑,不斩苍蝇,望你好自为之。” 这大概是晏天霁在朝为官数十年,第一次任性妄为了一回,也的确是震慑到了不少人,许丞更是瘫软的如同一滩烂泥,任凭内侍监搀扶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直,大概是真被吓到了,他又变成了往日那瑟缩的模样,不敢再挑衅了。 此时晏帝的心中也在百转千回。 他的确是扶持许世安,收回了成国公手里的一些实权,可是那些还远远不够!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个原因宛如一块铁疙瘩,时间越久,压在晏帝的心中就越是令他喘不过气来,成国公一门出了四个虎将!四个儿子 晏东、晏西、晏南、晏北,驻守在大晏国的四方,多年来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晏国才能畅享太平盛世。 正因为如此也成了晏帝心中的一块心病,功高震主一家独大这八个字成国公占完了,所以晏帝才下定决心将晏七七赐给北国太子和亲,想着能牵制住成国公一二。 可是万万没想到,晏七七才去北国没多久便出了岔子,万一北国杀了晏七七,成国公爱女如命只怕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晏帝此时不免有些心浮气躁,放眼整个晏国,竟然无人可以取代成国公的地位! 要是真答应让他出兵北国,如果打了胜仗,那自己该怎么奖赏他?再赏他可就真要和自己并肩了! 朝野内外无一人知晓他的真正心意,就连太子也为了那个早已不属于他的女人来和自己作对,晏帝每每思及此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脸色看起来更是沉郁了几分。 第499章献媚 “爱卿莫慌,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切记不要自乱手脚,让自己方寸大乱,朕可以命信得过的人先去北国探听虚实,山高路远,就算是要打仗,军备物资也不是说办就能马上准备齐全的,还需从长计议。” 晏帝心里憋屈的很,明明不想让晏天霁带兵出征,偏偏话还要说得漂亮。 他目光直视着晏天霁,更有警告敲打之意,“况且,北国如今仍是晏国的附属国,他们就算有贼心,目前也没有贼胆伤害七七。” 晏帝本来是想安慰成国公的,没想到话说到此处,突然福至心灵,心中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如果,晏七七在牢里突然暴毙呢? 万一北国那边真杀了晏七七,对整个大晏来说又无异于是天赐良机! 他想要彻底将北国江山纳为己有已经很久了,要是晏七七这个和亲的公主真死了,他就有了兴兵讨伐的理由,而晏天霁为了给爱女报仇,必定会视北国皇帝为大仇,一定会杀红了眼,思前想后,兵权给晏天霁也可以,只要收服了北国,对付一个臣子可就容易得多了。 这疯狂的念头一旦在心中成了型,便会生根发芽,开始疯长。 一瞬间心中的衡量已经有了结果,晏帝的神色转忧为喜。 他正想着该如何让自己的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没想到又站出来一个人。 “陛下,微臣倒是觉得,国公虽然是气急说出口的话,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颤颤巍巍的语调,说得很慢,却足以让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阅徽堂大学士,三品翰林主笔、太子妃的亲爷爷,一代大儒贾庸。 他一说话,朝堂的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在晏七七还没被圣上赐婚和亲之前,晏国的太子晏洛谦可是非常喜欢晏七七的,还曾经因为晏七七得罪了晏帝,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虽然后来随着晏七七远嫁,太子娶了贾庸的嫡孙女贾流苏为妃,这段香艳无双的风流韵事才算是销声匿迹了,可就在今天,太子又在朝堂上怼了许丞一次,惹得晏帝不太高兴。 正当大家以为这件事情又会为太子扣上一顶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帽子后,贾庸竟然站出来为太子和晏天霁说话了。 晏天霁和太子对视一眼,脸上均是莫名其妙。 不光是晏天霁,就连太子本人听见贾庸说话都有些懵逼。 他自认为对太子妃一点都不好,甚至在回门的当天,也只吩咐随从准备了礼物,自己根本就没有陪同贾流苏一起拜见过这个爷爷。 常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为何他要横插一脚?晏洛谦着实有些糊涂。 而此时更讶异的是晏帝,他也很想知道为何这两袖清风眼高于顶的大学士贾庸也要为晏天霁说话,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贾爱卿何出此言?” “陛下容禀,老臣虽然平庸,但入朝为官多年,也算是见识过一些人和事的,成国公也是如此,他卸甲归田十多年,北国自从臣服于我朝之后,在我朝的庇佑下大概也忘记了,成国公当年驰骋沙场是怎样的风格。” 毫不夸张的说,晏天霁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时候,宛如罗刹神降临,不管是行兵布阵多么诡谲的军队,晏天霁都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这话大概也是在为刚才成国公对许国公拔剑相向的行为作出解释,也是在敲打许国公,让他注意说话的分寸,毕竟现在的许国公根本就不能跟晏天霁相提并论。 生杀予夺的大权皆在他手。 “父皇……” “陛下,老臣的想法和太子的想法一样,还是先调查清楚比较重要,万一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成国公也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国公保不住女儿传扬出去,天下人又怎么会信国公能庇佑天下苍生呢?” 没有小家,何来大家?这便是当朝鸿儒给予晏帝的解释。 晏洛谦刚要说话,贾庸又打断了他的话头,顺势将两人拉到了同一战线。 晏帝的表情晦暗不明,目光沉沉的盯着殿下站着的众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好,先派人去打探实情,即日起成国公开始操练将士,随时听候差遣。” “吾皇英明!” 等到朝会结束,已经到了午夜,内侍急冲冲的赶到太和殿。 “陛下,您该就寝了……沁贵妃娘娘已经派人传了话,说陛下要是再不睡,她就生气了……”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妃子依旧是云沁,别的妃子不敢说的话在云沁这里都不是事。 晏帝如今也恍惚觉得,自从云家嫡子过世后,这沁贵妃是越来越贴心了,不光是平日里的陪伴体贴入微,就连每晚的房事都格外尽心尽力,花样繁多的献媚,晏帝都要应接不暇了。 晏帝到底是年纪大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天折腾的腰酸背痛,晏帝也乏了,他头都没抬吩咐内侍道,“去给沁贵妃回个话,就说朕要批阅奏章,今晚就不去了,让她早些休息。” 等内侍一走,晏帝摊开许世安刚刚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文书,思忖了一番后,提笔沾了沾朱砂,只写了一个字——“杀”。 …… 朝臣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各自乘坐马车离开了,晏天霁也不例外,冬日里霜降厚重,白玉台阶上很是滑溜,殿下体恤他的寒疾,特意派了护卫护送。 “国公留步。”晏洛谦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他。 第500章老狐狸 晏天霁回头一看是太子,正要行礼却被太子拦住,“国公不必多礼,本宫就是想对你说,有七七的任何消息都可以告诉我。”他见晏天霁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便又加了一句,“毕竟,她也是我的……朋友。” 之前太子在大殿上位自己据理力争,晏天霁也很是感动。 他身为两朝元老,大风大浪经历的太多,知道朝堂上的风向大多是由坐在龙椅上的晏帝所决定的,往常他不争什么,可唯独在七七这件事情上,他走错了一步,以至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他想明白了,高官厚禄加身都是虚名,没有家人在身边,都是空谈。 他是冒着触怒圣颜念头去据理力争的,太子却在紧要关头帮了自己,晏天霁准备了一肚子劝解的话因为晏洛谦的最后一句又统统咽回了肚子里,看了晏洛谦许久,只是笑着点点头,一个字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非常时期,他还是和太子保持些距离为好,免得殃及无辜。 等国公走后晏洛谦就后悔了,刚才这番解释真是画蛇添足,只是他一遇到七七的事情,整个人根本就没办法淡定,后来一想大概国公的那一笑是洞悉了他内心真正所想,却也顾及他的面子没有戳破吧?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直到晏天霁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晏洛谦才转身回府,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宫门口的高墙阴影处,一辆马车停着,在他离开后,挑起马车帘的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才将车帘放了下来。 “走吧……”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向前。 马车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在殿上为成国公说话的贾庸,还有一个和身着官服贾庸不同,是个年轻人。 年龄看上去和晏洛谦差不多大,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材欣长却又十分懒散的靠着软榻,嘴角似笑非笑,正在一边温酒。 茶炉温酒手法熟练又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流,在贾庸这样的大儒面前竟然没有半分规矩。 酒被炉火温热,香气四溢,他倒了一杯酒递给贾庸,低声吟诵,“葡萄美酒夜光杯,古来征战几人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贾大人,这杯酒敬你。” 贾庸伸手接过,却只是拿在手里一滴没喝,手指轻轻的转动杯子道,“传说这夜光杯价值连城,也只有当初楼兰女君才有,没想到明公子手里也有,外界诚不欺我,明公子和令尊不同,还真是一位与世无争的逍遥人啊。” 此刻细看才发现,原来这位贾庸口中的逍遥人正是明牧远将军的嫡长子明迦南。 贾庸也是第一次和这位公子打交道,越是聊就越是心惊胆战,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那安和公主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太子不惜和晏帝翻脸不说,就连如今仅排在晏天霁之下的将军明牧远的嫡长子都不惜被卷进来。 明迦南不理会贾庸的冷嘲热讽,径自斟了一杯酒,照例一饮而尽,顺手将放在一边的卷轴递给贾庸,转开话题,“贾大人,你我银货两讫,北禹的画作我给您送来了,退一万步说,您今日之言,也不全为了成国公,据我所知,您的孙女可是晏洛谦的正妃,这件事成了于您来说是一箭双雕,就别在我面前故作清高了。” 要是别人听见明迦南这句口无遮拦的话肯定会气得跳起来,但是贾庸却无动于衷,甚至还笑了,“明公子谬赞,老夫老了,要是在意旁人之言,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不过老夫还是羡慕明公子,逍遥自在却又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好啦,就在前面的胡同口停下吧。” “贾大人慢走……” 望着颤颤巍巍走远的贾庸,明迦南切了一声,“老狐狸。” 送走了贾庸,车夫问明迦南去哪里,明迦南想了想,“去北禹那里坐坐吧,好久没见老朋友了,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 …… 晏洛谦回到太子府的时候,被贾流苏吓了一大跳。 和白天里金银玉饰砌满头华贵无双的样子不同,到了入睡时辰清秀寡淡的贾流苏看起来顺眼多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此?” 贾流苏像是被问住了,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放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的搓着衣角,很是紧张。 “你在本宫的寝殿里做什么?”晏洛谦的语气更加严肃了,他不等贾流苏回答,一把将她推开径直往榻上走去,一挥手就将被褥掀得乱七八糟。 宫里的那些小伎俩晏洛谦太熟悉了,他看贾流苏的样子以为她在做坏事。 贾流苏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个踉跄,要不是赶来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拉住,只怕早就跌到在地了。 “殿下,您误会太子妃了,您不在寝殿的这段日子,每每都是太子妃亲自动手为您整理床铺,还在您的玉枕里放了茯神加夜交藤磨成粉制作而成的香囊,就想让您能休息的好些,您都一个多月没回寝殿了,太子妃日日为您铺床叠被,奴婢要动手反而被太子妃斥责了一番……” “绿萝,闭嘴!你的话太多了,在太子的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那叫绿萝的丫鬟委屈巴巴的瘪着嘴,“奴婢并没有胡说,太子您若不信一查便知,娘娘知道殿下您有疾,不能受惊动怒,日日吩咐奴婢熬安神的汤……” 晏洛谦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竟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晏洛谦越听越觉得是自己刚才太暴躁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贾流苏:“抱歉,刚才是本宫鲁莽了,只是,本宫有疾的事情,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第501章下药 即便晏洛谦贵为一国太子,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没有半点架子,不光如此,就连对待仆从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贾流苏也是第一次见。 大概是被他吓到了,贾流苏一双盈盈似秋水的剪瞳微微有些湿润,晏洛谦能看到她眸中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只听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是皇后娘娘告诉臣妾的,当初大婚进宫拜谒的时候娘娘特意吩咐妾身要好好侍奉太子殿下,所以……” 原来如此。 他就说旁人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晏洛谦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知道了,你下去吧。” “妾身告退……”贾流苏十分听话,朝晏洛谦施了一礼后便要退下,晏洛谦的眼睛却刚好扫到了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精巧的小荷包,那晃荡的幅度让他正好看见了某个图案。 “等等。” 贾流苏低垂的眸子有暗芒闪过,闻言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再抬眼时眸中似乎还是不明所以的神色,听话的停下脚步。 晏洛谦用手指了指,“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拿过来本宫看看。” “这……”和刚才言听计从的模样不同,此刻贾流苏面露犹豫,不是很情愿,她这副样子被晏洛谦看在眼中只觉得更可疑了。 “本宫命令你拿过来。” “是……” 贾流苏只好将身侧的荷包取下来递给晏洛谦。 荷包本身和那些官家小姐平日里佩戴的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地方在于荷包上绣了一朵凌霄花。 晏洛谦手里拿着荷包,手细细的摩挲着刺绣图案,思绪又飘远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 贾流苏睫毛微颤,沉吟了片刻后道:“里面就放了一些银两和女儿家的小玩意。” 这样的说辞晏洛谦半个字都不相信,他干脆将荷包解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抖了出来,“三更半夜不睡觉,穿着寝衣系着荷包到处晃悠,贾流苏,后宫里女人的那些伎俩本宫从小看到大,别想愚弄我。” 晏洛谦的语气又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他伸手将刚才抖落出来的小玩意细细的扒开,指着一个用纸包起来的药包问道,“不是只有些贴身物品吗?这又是什么?你来本宫的寝殿,到底有何意图?想下药逼本宫宠幸你?” 此时的晏洛谦脸色不善,眉峰微蹙,已经是发怒的前兆了。 贾流苏心中一紧,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殿下恕罪,妾身只是听闻皇后娘娘说了您的事情后,又问询了太医,太医告诉妾身需要用一些凌霄花磨成的粉末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凌霄花行血去淤,凉血祛风,殿下的病一般发作又很突然,妾身就想着有备无患。”话说完,她额头贴地,弓身朝晏洛谦磕头请罪。 晏洛谦面色稍霁,拿起那个小药包闻了闻,果然是凌霄花的味道。 “那本宫问你时,你为何几番推脱吞吞吐吐不说实话?” 贾流苏依旧趴在地上没有起身,“殿下恕罪,妾身当初去找太医之时,太医便告诫过妾身,说晏国的土壤不适合凌霄花生长,宫里面的凌霄花都有专人看管,要是妾身执意去要只会显得刻意,怕落口实,所以妾身花了高价让人在药王谷买了些,研磨成粉后放置在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妾身知道宫里多的是人为殿下的病分忧解难,可妾身自从嫁入太子府起,姓名前就已经冠上了晏氏,妾身无论生死都是晏家人,自然出嫁从夫,事事为夫君考虑。” 要洛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更没想到她会说出“夫君”二字。 已经是夜深露重之时,东宫的寝殿里有地暖,外头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殿内依旧温暖如春,贾流苏跪在晏洛谦的脚边,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如晚霜的皓腕,以及那细长的手臂上独占一抹芳华,红烛照耀下更加刺眼的守宫砂。 晏洛谦这一看,满腔的怒火顿时都消弭的一干二净。 是了,已经四个月了,他还未临幸太子妃。 只是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人住着,已经没有人再入得了他的眼了。 贾流苏穿得单薄,身子弓下去的时候瘦弱的后脊背线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晏洛谦想着她不过也是二八年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懵懂中就入宫成了自己的正妃,可这几个月来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更别提见面了。 这么一副瘦弱的身躯抗住了流言蜚语,就连在朝堂上一向都选择明哲保身的贾庸今日都开始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一想到她当初回门自己却销声匿迹,还不知道她在贾家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可是这一切,她半个字都未曾提起,反而还细心妥帖的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事实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贾庸之所以一改往日的态度从中斡旋,怕也是因为贾流苏的关系。 想起刚才自己对她冷言冷语,晏洛谦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伸手将贾流苏搀扶起来,言语中略微有些不自然,“你……我之间尚未有夫妻之实,贾府那边可有借此为难你?” 大概是知道太子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贾流苏略微羞涩的扯了一下衣角,盖住了那一抹嫣红,再用手帕抹了抹泪痕,挤出一抹笑魇来,“殿下多虑了,妾身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宗族里的叔伯们也不敢轻看,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第502章敢在背后阴她! 晏洛谦疑惑地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贾流苏轻笑一声继续往下说,“而且,殿下只娶了妾身一个正妃,连妾室都未曾有,宗氏里的人都以为妾身很受宠。” 身为女子,自然有办法瞒过宗室里的那些迂腐之辈,想来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也没有暴露。 此话一出就连晏洛谦都忍俊不禁,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谈论这个的确有些不妥,他捂嘴咳嗽了几声道,“如此便好,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贾流苏拜谒了一身后便退下了,等贾流苏一走,晏洛谦手里捏着那包凌霄花粉,心里想的是七七。 慢慢的,他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玉枕里头放了安神香,这一夜他果然睡得香甜极了。 而远在北国天牢中牵动着各方势力的晏七七就睡得不怎么好了。 她是想养精蓄锐来着,但是她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天牢里都是关押重犯,干草铺地算是vip待遇了,有些可是用手链脚铐铐着,压根就没办法闭眼睡觉。 关她的铁笼子里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薄薄的一层草,躺下去半边身子都能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天牢里没有地龙暖着,人一旦停止活动,便如同掉进了冰窟窿,晏七七手脚冰凉,牙关都开始打颤了。 再这么下去,她恐怕等不到沉冤得雪的那一天,就要在这里被活活冻死。 她正腹诽着,耳根却动了动,好像有人打开了牢门。 深更半夜的谁会来这里? 难道,是来找她的?只是,找她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该不会有人要她的命吧? 铁笼子外头的公孙璃酒喝得太多已经睡死了过去,此时她不知道那些人的来路,要是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 她决定以静制动。 悄悄地将淬了毒的发簪握在手里,心想着但凡有不对,她就一簪子下去将这群人毒得生活不能自理!借着走廊里头昏暗的烛光,晏七七看清了来人,不是蒙面杀手,也不是狱卒,而是几个穿着宫服的太监! 晏七七犹豫了一会儿。 这群人乍然一看的确是朝自己所在的方位过来的,但是深更半夜的来几个太监是干什么的?难道想杀人埋尸一条龙服务到位? 思绪纷涌之时,那几个太监已经开锁进来了,果然,还有里应外合之人。 当然晏七七也不是一个只会被动挨打的主,当下一跃而起,就想按住发簪上的开关送这些太监去阎王爷那里喝茶。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自己才刚刚蹦起来,颈肩突然一麻,瞳孔发散眼前一黑,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出其不意对她下黑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醉死的公孙璃。 那几个太监来不及尖叫,一看是他,脸上既惊又怒,张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公孙璃收回刚才一掌劈晕晏七七的手,轻轻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重新趴回干草上,声音听着懒洋洋的,“你们主子没教过你们动作要迅速?要绑赶紧绑,磨磨唧唧干什么?” 太监们不知道他的来路,不过见他并没有伤人的意图,其中一个太监回过神来了,赶紧吩咐旁边呆若木鸡的同伙,“愣着干什么,陛……主子急着要人,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另外两个小太监急忙掏出麻袋,手脚麻利的将晏七七封眼捂嘴,急匆匆的抬走了。 等到“绑人”的太监一走,公孙璃又翻身坐了起来,此时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捡起晏七七掉落的发簪,咧嘴轻笑,“晏七七,过了今日,你和本尊主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而你和郝连澈将成为死敌!本尊主还真是开心呢。” 晏七七是被一杯茶水泼醒的。 睡得太舒服了,她都舍不得醒过来。 等她眯着迷蒙的眼睛看向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天牢了。 是了,公孙璃那个挨千刀的竟然敢在背后阴她! 她其实之前已经料到有人不会让她安生的在牢里呆着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不是郝连澈。 望着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晏七七嗤笑了一声,“皇帝陛下安好,没想到小女还挺有面子的,劳驾您兴师动众的绑到了这里。“ 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国皇帝。 此时晏七七身上还被绳子紧紧绑着,宛如一只蝉蛹,只要北国皇帝一伸手就能把她捏死。 她不阴不阳的开口,北国皇帝还没说话,内侍监已经听不下去了,扯着一副公鸭嗓子厉声呵斥晏七七:“大胆刁民,敢对陛下出言不逊!” 晏七七只想冷笑,“这位公公您可真是抬举我了,小女子本在天牢里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摸摸的将我绑到了这里,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大概是没料到她如此牙尖嘴利,那内侍监是常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别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那也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簇拥着,任凭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唯独在晏七七这里吃了瘪,郁气积压在喉,怎么也顺不下去。 偏偏晏七七还蹬鼻子上脸了,“这位公公,我见您气色晦涩,口舌拥堵乃是痰塞之症,喉咙是不是经常半夜发痒咳嗽得要死要活的?恕我直言,您要是再这样心浮气躁,只怕……” 晏七七一边说一边摇头,言语凝重面色不霁,说得极为吓人。 偏偏那内侍也被唬住了,晏七七也没说错,他的痰塞治了好久,效果都不那么尽如人意,如今碰到像晏七七连脉象都没把就能说得一清二楚的人,他心神俱颤,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503章依旧没有同房的意思 直到北国皇帝轻咳了好几声才拉回他的神智,郝连政没有内侍监这么好糊弄,当即轻嗤道,“那公孙璃果然没有说错,你这丫头擅长攻心,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看看,三言两语就将跟随朕十多年的内侍监公公吓懵了。” 这话郝连政虽然是笑着说的,晏七七却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半点笑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阴鸷。 深更半夜将她绑来,恐怕也不是为了叙旧,晏七七也不傻,从北国皇帝三言两语的叙述中倒也猜到了些。 她便针锋相对的回嘴,“所以,陛下明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依旧将我下了狱,公孙璃能擅自出入天牢如入无人之境想来也是您默认了的吧?” “如今想来,你们只怕不是只想搅黄我和郝连澈的婚事那么简单了,你们是想把水搅浑,好浑水摸鱼?” 她是晏帝亲赐的和亲公主,北国皇帝从头到尾不管不问,原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细想来,其实早有预兆。 北国皇帝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看来,这个皇帝是压根都没把她这个和亲公主当人看,只当她是牺牲品。 常言道,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 如今本应以翁媳相称的两人话语中刀锋相见,你来我往,大有撕破脸的架势。 郝连政咧嘴一笑,眼睛微微一眯,带着些许得意,“你们晏国人常说,聪明人活不长久,你说你知道的这么多,朕岂能容你?” 晏七七早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老天垂怜让她在这异世又活了一回,仔细算来也不亏,她已经听了不下于五次有人要取她性命的话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同样的,追杀她的人多了,想要取命还得排队。 今日她又听见了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脸无动于衷,嗯了一声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费尽心机的将我从牢里提出来,不会就想这么干脆的赐死我吧?那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想要一个人死很容易,但是折磨一个人不生不死却很难。 她用膝盖就能想到北国皇帝即便是想让她死,也会让她死得更有价值。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北国皇帝桀桀干笑了两声,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像极了看着猎物在牢笼里徒劳挣扎的猎人,语气森然,“耐心一点,等到天亮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贾流苏便起身了。 贴身婢女听到动静之后急忙掀帘进来伺候,她一眼就瞧见小姐貌似有发热的征兆,心思忧虑,“小姐,您昨日又是何苦呢?太子殿下依旧没有和您同房意思……” 绿萝是打从记事起就跟在贾流苏身边的死契丫鬟,模样周正人也机灵,贾流苏也用的很顺手,因此在嫁入太子府的时候也一并将绿萝也带来了。 绿萝忠心耿耿,见自家小姐为太子做了那么多,太子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心里便有些急躁。 贾流苏看着自家气鼓鼓的小丫鬟,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稳住,怎么就是不听呢?” “小姐,您不看看这都几个月了,我看那太子殿下是压根忘记自己娶妻了吧?” 见她越说越没谱,贾流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发,再看向绿萝的时候,语气严肃,“绿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绿萝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就随便猜了个理由,“大概是好养活吧?” 之前在贾府的时候,后院里有一大片绿萝,生命力极强。 “绿萝这植物看着不打紧,风吹不倒,雨打不散,它看似长得慢,又没有兰花一般的娇弱美艳,渺小到几乎能让人忽视的地步,可是随便剪下一截无论是放在水里,还是插在土里都能活,这些年,我也是这般提醒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像绿萝一样,循序渐进,切莫急功近利功亏一篑。” 贾流苏见绿萝还是一知半解的望着自己,轻轻笑道,“傻丫头,你消息这么灵通,难道就没听过咱们太子的风流韵事?” 经过小姐的提点,绿萝瞬间就想起来了,急忙点头,“是啊小姐,民间传闻这太子殿下之前和成国公府的郡主晏七七有过一段,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没有在一起……” 坊间传闻向来真真假假,可是空穴来风未必就不是真,这几个月太子对自己冷若冰霜,而她昨晚借机一试,果然就试出了真假。 那绣有凌霄花的荷包是她故意戴着的,凌霄花磨成的药粉包也是她故意放在里头的,不为别的,她有很多方法知道太子那疾病的治疗处方。 又听皇后娘娘偶然提起国公府里也有一盆凌霄花,她瞬间就明白了。 当人的心中对另外一个人有着入骨的思念后,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和心底的那个人有关的,统统都会放大无数倍,反复咀嚼珍藏。 昨天太子见到凌霄花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绿萝,男人和我们女人不同,对于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中的执念就会越深,如果强行拔除,我天天去宫里哭诉也只会徒增太子对我的厌恶,这于我毫无益处,当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循序渐进地进入他的生活,慢慢取代那个女人的位置。” 绿萝听得一知半解,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可是小姐,万一太子殿下心中一直只有她怎么办?” 贾流苏赞赏地看了一眼绿萝,“你还不算太笨,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对我愧疚,对我无法拒绝。” 她没有告诉绿萝的是,这个计划已经在实施了,因为恳求祖父在朝堂上为太子说话就是第一步! 第504章这是打算用强了? “来人,把安和公主身上的绳索解开。” 随着北国皇帝的一声令下,牢牢捆住晏七七的绳索被解开了,束缚不在,她扭了扭已经被勒的发青的手腕,眸光中尽是轻蔑之意,“陛下大费周章的将我从天牢里绑了,不会是想放了我吧?”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就见北国皇帝冷着脸看着她,说出来的话更是一点都不客气,“晏七七,朕有没有告诉过你,朕很讨厌你?” 晏七七眉头一挑,一点也不意外北国皇帝会如此说,她甚至还好脾气的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陛下这也不能全怪我吧?我不想嫁给您的儿子,但是他偏偏要娶我。” 大概是这句话戳到了郝连政的痛处,他阴笑了几声,听着更是桀桀瘆人,“是吗?这世上没什么非娶不可,朕这个做父亲的,前几年没有做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那么打从今日起,朕便要好好教一教他何为帝王之术。” 晏七七像是没明白,一脸疑惑,“那陛下是搞错了吧?这和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关系?” 见她依旧油盐不进,郝连政的语气更是阴沉了几分,“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了去了,身为帝王,头一件事便要绝情绝爱,安和公主,非常不巧,你就是朕用来帮助澈儿成长的第一件祭品……” 郝连政话音刚落,一挥手便有内侍监端着一个锦盘走了上来,里面还放了一个青花瓷碗。 “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这药你自己乖乖的喝下去,另外一个是朕让人喂你喝。” 那一碗冒着热气,黑呼呼的汤药放在了晏七七的面前。 同时她身边还站着两个身高七尺,孔武有力的侍卫。 “陛下这是打算用强了?”晏七七嘴角微勾,从容不迫的端起那碗药,放在鼻尖闻了闻,“汤药呈灰黑色,气味辛辣,陛下对我可真是用心,用了能麻醉十头牛的剂量兑了这碗汤药,这恐怕要数十颗曼陀罗种子才能磨成的药粉,果然用心良苦啊!” 曼陀罗种子在这个时代极为稀有,一般都从西域买进,价高难买,要么只能入深山老林里去采摘,碰见豺狼虎豹命都要折在那里,是以更是千金难求。 她越是往下说,郝连政的脸色就越发不善,“之前澈儿对朕说过你精通医理不在他之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容你了,你呢也无需拖延时间,没有人会来救你。” 晏七七却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将药碗放下,“那我能最后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见北国皇帝没有出声,晏七七便自顾自的往下说,“既然陛下想让我死,为什么不干脆赏赐个鹤顶红或者是鸩毒什么的?一劳永逸。” 郝连政却不想再跟她废话了,头微微一偏,两边的侍卫见状,一个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另外一个粗鲁的掰开她的嘴,将整碗汤药悉数灌进了她的嘴里…… 直到汤碗见了底,两人才将晏七七放开,她被汤药呛得连连咳嗽,药性发作的太快,瞬间双眼都模糊不清,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在询问,“陛下,这方法真的管用吗?万一……” “没有万一!” “是……” 然后头一歪,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这自然不是晏七七的幻觉,在她昏迷之前,北国皇帝的确是和侍从说了这番话。 侍从看着已经趴在地上彻底晕死过去的晏七七有些不明所以,“陛下,这药管用吗?要是她真伤着您了可怎么办?” 只听北国皇帝冷笑几声道,“朕巴不得她待会儿能刺得用力些,刺得越深越好,她刺得越深,朕就越高兴,去,派人通知澈儿,就说朕有要事找他,时间要掐好。” “是。” 等到郝连澈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肝胆俱裂。 只见晏七七跟疯了一样,拿着一把匕首挥刀乱砍,护卫统统不在,只有一个内侍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地板已经被鲜血染透了,殿内皆是扑鼻的血腥味。 北国皇帝被逼得退无可退,郝连澈觉得自己要再迟一步,恐怕就见不到父皇了。 “七七!”郝连澈一把抓住晏七七,正讶异想要问她为什么会在此处,而且还出手伤人的时候,四目相对他发现晏七七瞳孔发散,整个人宛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毫无知觉。 她身上也被随即赶来的侍卫用长剑划了几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直麻木的往前走。 就连对他的叫声反应都是木木的,手一直在机械的挥舞着,嘴里一直重复念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拉住晏七七,看了晏七七一会儿,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手臂汨汨冒血的伤口上轻轻拂过,声音更是低哑中带着心疼,“疼不疼?” 这句问话照例是如同石沉大海,晏七七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手臂一直挥舞,也不挣脱,也不哭诉。 郝连澈敛起眸中的暗色,如果仔细看,定然会发现此时他眸中有股渐渐升起的薄凉,再抬眼时,诸多复杂的思绪均不见了,他搀扶住晏七七的手指蜷缩了好几次,过了片额才开口询问:“父皇,七七为何会在此处?” 北国皇帝被捅了几刀,有一处还在心脉附近,此刻他面色青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冷一笑,“澈儿,你,你就是这么同你父皇讲话的吗?她差点要了朕的命!你,你还在这里质问朕!” “父皇……” 北国皇帝却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话头,“别说了,来人,拟旨!” 第505章正是销魂时 北国三十二年腊月十二,北国太子大婚庆典的当天,北国皇帝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大意是斥责晏国和亲公主晏七七大逆不道,有违圣恩,即日起收回和太子郝连澈的婚事。 朝臣虽然搞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但是从那日起,就连陛下都开始罢朝了。 大多数老臣都知道,圣旨上越是含糊其辞,就越是表明事情严重。 更佐证了他们的猜测正确的原因之一,是和亲公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太子郝连澈三翻四次想去朝露殿面见圣上都被驳斥了回去,反而还惹得陛下勃然大怒,勒令他无事不得外出,一时间风声鹤唳,朝臣都如同惊弓之鸟,觉得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而同一时间,一封由北国驿站秘密发出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也在一大早递就送到了成国公府。 对此事还一无所知的成国公晏天霁同样一夜未眠。 他闹心的原因是昨日晏帝对七七的态度,那样的冷漠,漠然到让他觉得心寒。 他早就知道七七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昨日在朝堂上晏帝摆明了就是在敷衍他。 要是等到晏国再次派使团查明真相,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晏帝不明示的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这般犹豫和搪塞,摆明了就是要让七七成为牺牲品。 晏天霁一双虎目眯了眯,总算是弄明白了晏帝的真正企图。 前不久晏帝才借着国库银两储备不足,让朝臣给自己施压,掏空了家底,紧接着,便将七七拉到台前,顺带让许丞在朝堂上乱说一气扰乱军心,让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七七。 如此一来,就算是七七在北国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是她咎由自取! 呵! 这群人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七七不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也不是任何人手中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决不允许七七受到半点伤害。 就在他脑中乱成一团的时候,管家也来了。 晏天霁平常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只是最近诸事繁杂,关心则乱的关系他也有些燥了,加上又一夜未合眼,气就更不顺了。 此时见在这宅子里当了数十年管家的人步履不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中便含着三分怒气,“慌里慌张的跑什么?天塌了?” 管家一见侯爷面色不善,本来还大步走来的腿瞬间就慢了下来,连带语气都变得有些瑟缩,“侯,侯爷……北国八百里加急文书……” 晏天霁虎躯一震,一把夺过管家手里的文书,八百里加急文书是军事机密,有特殊的金蜡封印,晏天霁大概是太着急了,竟然忘记了这茬,拆了好几次都没拆开。 还是管家先回神的,急忙将花厅里的烛台搬了过来,“侯爷,用这个。” 加急文书的密封蜡和里面的文书是连在一起的,这也是为了防止心怀鬼胎之人在半路上拦截,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打开而使用蛮劲的话,只会让文书和损坏的蜜蜡一起化为齑粉。损失文书是小,泄露情报才是大事。 晏天霁会意,将文书封蜡的一面靠近烛火,再轻轻抽出丝线,封口一弹开,他便急忙拆开都来不及铺平,顺势一抖,便将一张抖落了出来。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总共十二个字,“七七中计,北国悔婚,性命有虞。” 信纸上的墨迹都是新鲜的,也未曾浸透纸背,推算出时辰就知道是不久前才发出来的,大概,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吧? 这句话每个字在晏天霁面前都被放大转化为一颗颗大钉子,将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他害怕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旁随侍的管家虽然没有看清信纸上面的内容,但是眼角还是扫到了信封末尾的印鉴,貌似是许国公府许世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的心抽了抽,喉咙里的话便也顺嘴的说出来了,“侯爷,您千万不要冲动啊,昨日许丞才在朝堂上弹劾了您,今日许丞的加急文书就来了,这……” 他想说的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侯爷心神不宁,应该是出大事了。 晏天霁嗯了一声,“本侯心里清楚,你去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本侯先进宫一趟。” “是。” 等晏天霁到了皇宫,他却并没有见到晏帝。 内侍监一脸便秘的表情,欲言又止,大概又想着国公毕竟是一等诰命侯,什么也不说就将他晾在这里也不大妥当,犹豫再三找了个适中的由头,“国公,您还是回去吧,陛下昨日没有去沁贵妃那里,沁贵妃生气了,这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亲自过来将陛下拉走了,陛下吩咐了,天塌下来也要等他从揽月殿里回来再说……” 要是这话晏天霁再听不懂那就是大傻子了。 后妃寝宫他就算是位高权重也不得擅入,而内侍监要是现在进去也会掉脑袋,顷刻之间,晏天霁心中已有衡量。 “公公,本侯也不为难你,有纸笔吗?借我一用。” 内侍监闻言舒了一口大气,只要这位侯爷不为难他,一切都好说,当即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侯爷稍候。” 不出片刻,笔墨纸砚都端了出来,晏天霁拿起毛笔,唰唰写了一页后,叠好交给内侍监,“公公,劳烦您等下将这封信交于陛下,多谢。” 内侍监接过,朝晏天霁拱了拱身子,“侯爷慢走。” …… 又是一个晴朗好天,揽月殿的寝宫内不时有吟哦靡靡之音传出。 红被翻浪,正是销魂时。 第506章阅女无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气喘吁吁的晏帝才从沁贵妃娇软的身子上翻身下来,躺在一边顺气。 而穿着清凉的沁贵妃面色潮红,也没好到哪里去,声音都喊嘶哑了,身子软如云泥,鼻尖的细汗都来不及擦拭,慢吞吞的挪过去,又将半边酥软的身子靠在晏帝的肩头,纤细的手指在晏帝那皮肤松垮的胸膛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 晏帝体贴她,端过床头的茶水用嘴渡了她几口,歇息片刻后,她又恢复如初了,声音宛如黄鹂般清脆,“ 陛下,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您就这么将成国公晾在一边避而不见,到时候成国公要是知道是妾身误了事,会不会报复臣妾?又或者万一被史官们知道了,会不会说臣妾是祸国妖妃啊……” 她虽然话说得吓人,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丁点悔过之意。 晏帝爱极了她这个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气,在被子下面的手瞬时就攀到了沁贵妃的腰线上,然后再发狠的一捏,“朕借他十个胆子,他都未必敢!” 后宫不得妄议朝政,这是晏帝即位之时便定下的规矩,任何后妃都不敢僭越,可唯独云沁这里,她不但提了,而且还妄议了,竟然还娇滴滴完好无损的躺在晏帝的怀中撒娇。 “有陛下护着真好。”被雨露承恩过的沁贵妃宛如一朵正娇艳绽放的花朵,任何东西都不能与之相媲美。 晏帝拍了拍沁贵妃的裸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惋惜,“爱妃啊,朕日夜耕耘,你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 安静躺在晏帝肩窝里的沁贵妃眼尾闪过一抹冷意,片刻后又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妾身不想生孩子。” 晏帝一听,瞌睡醒了一大半,甚至脑中有这些年是不是太宠爱她了的念头一闪而过,语气也由刚才的温柔转为生硬,“为何?别的妃子巴不得怀上朕的骨肉,这样一来,也就有了依靠的资本,怎么,你竟然不想生?” 沁贵妃的眼泪说来就来,盈盈欲泣我见犹怜,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生了孩子就要分掉陛下的宠爱,臣妾不想任何人来分享,臣妾只想让陛下宠着臣妾!” 她这没头没脑的言论说得晏帝呆了片刻,随即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膛中间打转,抵在喉间想要喷涌而出,他的确没想到云沁竟然会这么想。 “妃子为朕繁衍子嗣,大多是为将来做打算,只有你,什么都不求,深得朕心呐!” 帝王家最是无情,晏帝生平阅女无数,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有向他献媚求富贵的,也有委曲求全的,更有想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家族飞黄腾达的,唯独云沁这么多年他割舍不下,今日算是找到原因了。 一个人无欲无求才最可爱。 此时沁贵妃衣衫单薄,只有一件肚兜蔽体,胸前莹白如雪,沟壑起伏,看得晏帝口干舌燥,某处又有昂首的架势,美人在怀他的自制力为零,大手一揽,将沁贵妃往自己面前一带,“爱妃刚才说了春宵苦短,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吧……” 刚刚才挽起的青纱帐又被放下,沁贵妃嘤咛一声,和皇帝两人又滚成了一团。 晏帝一直放纵到了辰时三刻才算放过了沁贵妃。 内侍监闻讯赶紧进来替陛下穿衣,见陛下气色不错,这才寻了个机会开口,“陛下,成国公刚才……” 晏帝微微偏头看了内侍监一眼,那一眼让内侍监差点跪下,吓得他完全不敢开口。 等到晏帝从揽月殿里出来,晏帝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朕的奴才,什么时候也开始替成国公办事了?” 内侍监腿一软,又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才是看成国公真有急事才……” “他进宫找朕做什么?”晏帝懒得听他辩解,只挑重点问。 “陛下,国公留下了一封信,说您一看便知。” 晏帝顺手接过,摊开一看,一目十行下来,脸色竟然由晴转阴,一把将信纸捏碎甩飞,勃然大怒道,“好你个晏天霁,正是反了天了!” 越想越气,晏帝的眼中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架势,“传朕旨意,立刻封锁青龙门,但凡看见晏天霁,立刻捉拿!” “陛下!”内侍监慌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到底成国公在信里说了什么,让陛下气成这样! 他这一迟疑,陛下更火大了,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怎么?朕的话也不管用了?还不快去!” “是。” 内侍监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问,只得急忙去青龙门,结果到了青龙门,一打听才知道,就在一刻钟之前,成国公亲自率领二百亲兵出了京城。 一听这个消息,内侍监魂都要吓没了,难怪陛下刚才发这么大的火,国公竟然自私调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追不到国公,你我还有守门的所有人都会没命!快去啊!”内侍监要疯了,平白无故的招惹了一个大祸事,守门的统领见他脸色都变得惨白如鬼,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派骑兵追赶。 而此时的晏天霁,早已出了京郊,这些年别看他早已解甲归田了,但是功夫和练兵一天都没疏忽,而他成国公府的马匹都是从兵马司挑选的上好耐热耐战的马匹,脚程快,他们又是轻甲上阵,跑得就更快了,此时就算京中派骑兵追赶也是徒劳。 晏天霁策马扬鞭跑在最前面,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决绝,他一生戎马疆场,忠君爱国,从不恃强凌弱,可是到头来,他想守护的人一个人没守住。 第507章第一次开口求他 官道上骏马疾驰,周围的树林快速倒退,此时飞奔而去的晏天霁脑中竟然浮现出了琳琅去世前嘱托他的话语。 当时她已经无药可医了,绝美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好像‘死’字对于她而言不是害怕,反而是解脱。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琳琅瘦弱到堪比枯柴的皓腕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衣袖,她说,“晏哥哥,这辈子琳琅从未求过你,如今只求你一件事,千万要护住七七周全,这辈子,我不求她人前显贵,只求她平安喜乐。” 这大概是琳琅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等到他答应,她便含笑而去了。 她这一生璀璨如烟花,稍纵即逝,临头来唯一拜托他的竟然只有这一件事。 当时他答应的很爽快,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平安喜乐’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想要做到,竟然比登天还难! 即便他从一开始就知晓,王公贵族的子女生来都是为君分忧的,说好听点也算是光耀门庭,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希望七七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为了琳琅对自己的嘱托,他待七七自然是极好的,即便七七被赐了婚,他也认了命,只要她平安就好,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将她推入无底深渊。 要是这一次他再放任,又怎么对得起琳琅的嘱托。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将军,再往前走二百里就是晏国和北国的边境了,您真要……”跟随晏天霁一路快马加鞭过来的是一直在他麾下的骠骑营中郎将叶超。 叶超如今官居三品,也颇得晏帝器重,今日晏天霁私下去调马匹的时候恰好被叶超撞见了,他甚至连事情的原委都不知道,见大将军执意出城,他便二话不说跟了上来。 “叶超,陛下最忌讳结党营私,趁着现在还未出边关,你快回去吧,跟陛下认个错,他不会为难你。” 晏天霁骑在飞驰的骏马上,疾风夹裹着他的声音传入了叶超的耳中。 这是晏天霁的真心话,叶超十六岁入伍,当年和他一起的还有后来名震晏国的大将军明牧远,只是明牧远常年驻守边关难得进京一次,而叶超就不一样了,他文韬武略样样行,之前一直跟着晏天霁,晏天霁也有意提拔他,等晏天霁卸甲归田后便安排他进了骠骑营成了统领,护卫京中平安,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晏天霁是孑然一身,为了七七什么也不怕了,可叶超就不一样了,他深得陛下器重,高升指日可待,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将他拖下水,晏天霁于心不忍,便好言相劝。 叶超闻言又挥动马鞭,朝马屁股用力的挥了一鞭子,马儿一吃痛蹄儿便跑得更快,便一直紧跟在晏天霁的身后。 “将军,叶超自十六岁入伍,从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骠骑营统领,是靠将军提携和栽培,如今将军有难,叶超又岂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当初阿远去边关的时候可是再三交代过,一定要护将军周全!” 叶超一席话让晏天霁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最后和他并肩前行的依旧是多年来的老部下,而往日里他提携帮衬过的朝臣甚至在朝堂上连一句好话都不曾说过。 如今想来真令人唏嘘啊! 晏天霁放慢了脚程,回头看着叶超,目光炯炯,“你可知道,此次本侯出来要办的是私事,未曾禀明皇上,那可是欺君大罪。” 将军擅自带兵,那可是要论及谋反的大罪! 叶超闻言十分淡定,“属下知道。”还不待晏天霁问为什么,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正是因为属下知道,属下才更要去,当初没有将军,便没有今日的叶超,将军多年来行军打仗所向披靡靠的不仅仅是脑子,还有一颗赤诚的心,今日虽然将军并未说明是何事,但是属下相信将军。” 这世上形色各异的人很多,有阳奉阴违之人,也有刚愎自用之人,更有表里如一之人,很明显晏天霁就是属于后者。 他没有眼高于顶,也没有恃强凌弱,而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此赢得了军心,将士对他死心塌地,一心跟随。 可能正因为成国公得民心,晏帝才如此忌惮,以至于但凡是跟成国公有关的事情,晏帝总会再三考量。 如今七七在北国遇险,晏帝又故技重施,百般拖延。 往日对晏帝言听计从的成国公关心七七的安危,再也等不了了,一时冲动便将府中的亲兵尽数调离,远赴边关前往北国。 而在晏天霁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关的时候,晏帝雷霆之怒一出,波及到了整个成国公府。 成国公有免死金牌,晏帝不能拿他出气,可胸中积累的怨气总要发泄出来,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晏帝一声令下,查封了成国公府不说,府中的奴才仆从一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朝堂上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可许丞却笑得很开心,之前他被削弱了官职,做了一个闲散的侯爷,后来还是太后不甘心手中的权利就此被消磨殆尽,便找了个由头让晏帝不得不将许丞重新宣回太和殿,给了个三品文侍郎的闲差。 虽说是闲差,却也没有那么闲,这文侍郎类似于御史大夫,是专门弹劾朝廷命官的,这门差事仿佛是为许丞量身打造一般,他在这位置上做的很是得意。 见大臣们闭嘴不言,许丞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匍匐在地大声说道,“陛下,成国公目无军纪,肆意带兵罔顾朝纲,如果不严惩,以至于后来人人效仿,那我大晏江山岂不危矣!” 晏帝一听脸更黑了。 第508章疼不疼? 此时左相云安之却站了出来,高深莫测的看了许丞一眼后,才慢条斯理的拱手表明自己的观点,“陛下莫要听许大人胡说,成国公乃一等公侯,本就有领兵护卫的职责,况且他并没有私自带走虎符,他带走的只不过是国公府的亲兵,之前陛下不是说要派一拨人先行去北国打探吗?如此正好,两全其美还省了麻烦,国公为女奔走,相信情报一定无比准确。”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晏帝的反应,见晏帝脸色稍霁,他继续道,“况且成国公骁勇善战,大半辈子都在战场,北国宵小不会伤他分毫,陛下莫要担心,国公以一挡百,北国那边不闹事还好,要是闹事了,大将军亲临,不也能起到震慑作用吗?” 云安之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许丞一看就连刚才还生气的陛下都要被他说动了,立马觉得风向不对,气得牙龈都要咬碎了。 他在心中将云安之骂了好几遍! 这个老匹夫,也不知道近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处处跟他作对,许丞越想越气,还不待晏帝开口,他先冷笑一声出言讥讽,“哟,左相大人,您莫不是痛失爱子之后变得胆小如鼠了吧?这么偏袒国公是想以后也让国公记得你的好?身为臣子不为君王分忧,只一味地退缩,陛下要你们何用!到时候人人效仿,都拿功来抵过,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你……” 两人争锋相对,都不肯善罢甘休。 “够了!朕意已决,传朕旨意,让许世安在北国边境等候晏天霁,一发现踪迹,即刻捉拿回朝!” 陛下对云安之和许丞两人在朝堂之上的辩解,所采取的方法是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偏袒,只是这一次,他之前一向都称晏天霁为成国公,如今连名带姓的呵斥,想来陛下心中确有不满。 这一局,还是许丞赢了。 “陛下!”云安之急眼了,想要劝阻,可是晏帝却宽袖一挥,怒气冲冲的走了。 朝臣散去,目的达成的许丞很是开心,见云安之面色晦暗,他缩着脖子阴笑着慢吞吞的朝云安之走去,声音阴阳怪气,“左相大人,看在咱俩多年来同在朝中为官的份上,下官劝你一句,就算想要明哲保身,那也要摸清楚陛下的心意,刚才陛下都气成那样了,你还为晏天霁说话,真是找死。” 云安之眯了眯眼睛,没有理他,许丞也不想和他多说,自以为赢得漂亮,哼着小曲慢悠悠的走了。 等到他走远,云安之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朝他背影啐了一声,“呸,狗东西!” 回到了丞相府,云安之觉得胸口有点痛,极为熟稔的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瓶拔开盖子往手里倒,倒了半天才发现就剩下手中的一颗药了,他的眼神暗了一瞬,将最后一颗药放入口中连茶水都没要,直接干吞了下去。 药才刚刚入腹,胸口的疼痛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便急忙到书房,屏退了左右,写了满满一页纸,又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到摘星楼,将手里密封好的便笺放在了二楼的书房里。 等云安之一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书房里闪现出一个身影,快速将便笺拿走,转瞬便消失了。 两个时辰后,云安之写的那张便笺已经送到了郝连澈手上。 郝连澈看完后就着身侧的蜡烛,轻轻一点,便笺纸便化为飞烟,等到最后一个字被火燎舔干净,郝连澈才转身吩咐景殊,“把云安之的药安排人送过去。” 景殊应了一声是,但是没走。 “怎么了?还有事?” “嗯。” 景殊应了一声,他从记事起就跟在殿下身边了,虽然不敢打包票说对殿下的脾气秉性了解通透无比,但也有七八分,此时他竟然从殿下脸上见到了往常少有的神色,眉峰微蹙,似乎在天人交战。 “殿下,云安之在信中写什么了?很棘手吗?” 消息是通过摘星楼特殊的渠道传送过来的,一般情况下云安之不会动用,除非……是出了大事。 只听郝连澈语气沉沉,似乎又带着些许决绝,“景殊,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景殊闻言瞳孔陡然缩了缩,“殿下,您……真要如此做吗?或许,事情还要转圜的余地呢?” 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景殊很少有犹豫的时候,可唯独殿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稍不注意便会受全天下人的唾骂。 郝连澈摇摇头,打消了景殊最后的希望,“没时间了,你去吧,我去朝露殿看看父皇。” 从摘星殿出来,主仆二人一左一右分开而行,景殊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郝连澈,“殿下,这一步您要是迈出去便不能回头了。” 郝连澈没有回身,边走边朝景殊挥挥手,走入拐角,等到他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景殊才继续朝前走。 朝露殿内。 皇后景佳人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为北国皇帝敷药,“陛下,疼不疼?” 郝连政无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景佳人的手背,伸手用指腹抹掉景佳人眼角的泪痕,轻声安慰,“乖,别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朕没事。” ”还说没事,这匕首都快插进去半根手指的长度了,太医又说现在不能拔刀,这可如何是好……” 郝连政虽然嘴上安抚着景佳人,心中也在后悔,他没想到晏七七的力气这么大,差点让他一命呜呼不说,这刀竟然插入骨了,他本就是在阎王殿前滚过几圈的人,好不容易好转了些,差点再次归西,此时一听景佳人有口无心的言论,心中对晏七七的忿恨又多了几分。 第509章心不狠站不稳 大概是景佳人不小心,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伤口,郝连政闷哼了一声,眉头蹙成了一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景佳人一看此情此景,觉得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又闹得人仰马翻,心中又急又气,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奔涌而下止都止不住,“陛下,您还说没事,都疼成这样了,那丫头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行刺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 北国皇帝一听,眸子更冷了些,入肺腑的疼痛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声音冷漠,“弑君之罪,她一个和亲公主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景佳人被北国皇帝安抚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抹干净泪痕后脸上还是有些担忧,“陛下,她可是澈儿喜欢的人,这惩罚会不会太过了?再说还有晏国在她背后撑腰,杀一个和亲公主,便是与晏国为敌啊……” 景佳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北国皇帝自然也心知肚明,他看了自己的肩胛骨上插着的匕首一眼,努了努嘴,声音寡淡薄凉,“让她死有很多种方法,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配做北国将来的一国之母,不必再说了,朕自有分寸。” 景佳人还想说什么,内侍进来通传,说太子到了。 北国皇帝虽然气色不佳,但还是挥手传召,“让他进来。” 郝连澈进来先是朝北国皇帝行了个大礼,然后再请罪,“父皇,儿臣来迟了,请父皇责罚。” 北国皇帝冷哼一声,阴鸷的双眼更是冷飕飕的,像是要把人冻出一层冰渣子出来,“你是来看朕死了没有吗?” “陛下!”景佳人在一边赶紧打圆场,同时朝郝连澈使眼色,“澈儿,你就跟你父皇认个错不行吗?” 郝连澈没有搭腔,而是直接起身走到北国皇帝的面前,又重新跪下,“父皇,之前您的病都是儿臣一手调理,儿臣今日来是为您拔刀的。” 朝露殿有侍奉的太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都说这刀伤过深,不宜拔刀,北国皇帝肩胛处被插一刀行动极其不便,此时郝连撤说要为他拔刀他正求之不得。 不过他还在拿捏着,语气生硬,“你们一个个气死朕算了,还救朕干什么?” 郝连澈似乎逆来顺受惯了,并没有再搭腔,景佳人便轻轻拉扯了一下北国皇帝的衣袖柔声劝慰,“陛下,澈儿知道错了,那女人如今被关在刑部有重病把守,澈儿想清楚了便第一时间过来照看您,您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见皇帝没再说话,景佳人挥手让太医退下,此时朝露殿里便只剩下了三人。 郝连澈一言不发,清理伤口却很仔细,光是清理出来的血水都倒了两盆,景佳人同陛下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清理完毕伤口周围的血污后,便要拔刀了,郝连澈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包用黄纸包好的药包,那颜色太过鲜艳,景佳人一眼就看见了。 “澈儿,那是什么?” 郝连澈清理的极为专心,顺嘴道,“哦,这是太医馆中极为珍贵的麻药,全名叫’曼陀罗’,母后问这个做什么?” 他看似随口一问,却让北国皇帝和景佳人同时一愣,两人的脸色同时变幻,精彩纷呈,各有心事又不敢接话的样子,统统被郝连澈看在眼里。 掩住眸中的冷光,郝连澈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没想到北国皇帝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不,不用这个。” 郝连澈却有些莫名其妙,一把压住他,声音轻柔,宛如从天际传来的靡靡佛音,“父皇,为什么不能用?只有用了这药,才能让您的疼痛减少,才能让您好的更快……“ 北国皇帝一双浑浊的眼睛盛满了惊恐,他不顾肩膀上还插着刀,一直往后缩,“不,不,来人,来人!” 郝连澈却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轻轻一按便让他不能再动弹了,“父皇,您忘啦,刚才您还说这药是世上最好用的药,怎么,您不用怎么知道?未卜先知吗?” “来人,来人!”郝连政嗓子都要喊哑了,诺大的朝露殿却没有一个人来,只有他惊恐的叫声在这大殿里回响。 “佳人,救我啊佳人,他不是澈儿,他不是……” 北国皇帝大概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他本来拼劲全力已经要跑出去了,没想到郝连澈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瞬间一挥那东西就缠住了他的脚踝,郝连澈再顺手一拉,他便如同一只死狗,瞬时就被拉回了原处。 皇帝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又被裂开的伤口浸染得血红,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污线,北国皇帝气喘如牛,再傻也明白过来,他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郝连澈脸色未变,又重新开始替北国皇帝整理身上的血污,语气轻柔到仿佛他是这世间最有仁爱之心的孝子,“父皇,您刚才不是才用药将七七灌得神志不清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不,不,朕,朕没有,朕都是为了你好!”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眼中惊恐尤盛,“郝连澈,你到底要干什么?” 突然之间,北国皇帝觉得往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儿子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之前的孝顺温柔都是假装的,只有面前这个眸中带着薄凉和冷漠的人,才是郝连澈真正的样子。 事已至此,他完全明白了,怒吼一声,“景佳人,你竟敢!” 没想到郝连澈却摇了摇头,伸出食指轻轻压住自己的嘴唇,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陛下,您误会母后了,她什么都没告诉儿臣,所有的事情都是儿臣自己调查后知道的,和母后无关,就连母后当初是怎么被你强取豪夺的,她都没有向儿臣透露一个字。“ …… 第510章这一刀甚至比刚才插得还要深 此话一出,不光是北国皇帝面色灰败,宛如死物,就连景佳人脸上的血色都一并褪了个干干净净。 “澈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此时景佳人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当这些前尘往事乍然被翻出来,就好比一朵娇艳的花朵下面有人突然将松软肥沃的泥土扒开,这才发现里面全都是腐烂发臭的尸体。 蛆虫翻涌,恶臭难闻。 赤裸裸血淋淋的事情深埋在自己心中是一回事,被人挖出来暴晒,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肆无忌惮的观瞻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景佳人唯一的想法不是庆幸,而是逃避。 她都已经渐渐封存起来的事情,又陡然间旧事重提,她指尖发颤,一时脑子嗡嗡的,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她并不想让郝连澈知道,更不想让他插手。 如今北国皇帝已经被郝连澈钳制得动弹不得,眼中满是惊悚,说话都结结巴巴地,“澈儿,你看,你,你母后都,都说你是在胡说……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将来,将来这皇位都是你的,弑父夺位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郝连澈却仿佛对皇帝这个心动的提议一点都不在意,挑眉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魅阴森,他的声音更轻了,“父皇,您还说您没病,你都开始说胡话了,来,把这药喝了,喝了之后什么痛苦和烦恼都会忘记。” 此时在北国皇帝的耳中听来,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地狱发出来的。 人只有在死路上徘徊过一次后才会明白活着有多么美好。 郝连澈越是无所谓的样子,北国皇帝的心中就越是惊恐,他已经被困在角落里了,退无可退。 “澈儿,朕是你的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那个贱人你对朕心怀嫉恨?朕对那个从晏国来的女子那样完全是为了你好啊!” 看着郝连澈越来越靠近的身影,北国皇帝语气急促,口不择言,“佳人,救救朕,佳人,这么多年朕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啊……”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景佳人闻言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从郝连澈手里飞快的抢过那黄颜色的药包,颤抖的手太过激动,几次都没扯开线,等拆开药包后,她不由分说的竟然捏住皇帝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将满满的一包药全部灌入了他的嘴里。 北国皇帝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包药粉喷出来不少,也有不少被他咽了下去。 这么粗暴的方式郝连澈也是第一次见,他静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皇后,“母妃,其实儿臣一个人就可以……” 景佳人的双眼瞪大,惊恐的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我不能让我儿子的双手沾血,我来,让我来!”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郝连澈,也不管北国皇帝是不是疼得要死要活,向来只折花剪枝,保养得当的双手紧紧握住插在北国皇帝肩头的那一把匕首,用尽全力拔了出来。 曼陀罗的药性挥发的很快,顷刻间北国皇帝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面前的物体和景色双重交叠,整个人都开始神志不清。 但是疼痛感依然在,肩头上的刀被人猛地拔出,他嗷着嚎叫了一嗓子,可还没等喉咙里的尾音发出来,接着一阵更猛烈的疼痛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袭来。 此时郝连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向看似柔若无害的母后竟然又捅了父皇一刀。 “母后,你……” 这一刀甚至比刚才插得还要深。 锋利的匕首割破龙袍刺向了皇帝的肩头。 景佳人好看的面容被血溅了一脸,听到郝连澈的叫声,她竟然笑了,血迹顺着脸颊流淌的更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妖艳了不少,“澈儿,母后说过,不会让你动手……” 她还不死心,看她面容逐渐扭曲的样子,大有想再给北国皇帝一刀的架势。 郝连澈到底在紧要关头拦住了她,伸手揽住她轻声安慰,“母后别怕,儿臣都知道了,从今以后儿臣保护你。” 他能感觉到母后全身都在颤抖,那惊恐发颤的模样是一个惹情绪累计到了顶点之后再爆发的正常反应。 “母后,别怕,都过去了,以后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郝连澈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桀桀的怪笑,“一对奸夫淫妇,敢在朕的眼皮子地上眉来眼去,当朕死了吗?” 景佳人听完又是一抖。 郝连澈知道,这是曼陀罗的药粉发挥作用了。 曼陀罗的药粉能致幻,如果被人误食,及时用油茶催吐就行,可要是食用了剂量大的,除非是人为控制,否则伤人性命都是误食者所作出的下意识的举动。 刚才晏七七便是如此。 从她发散的瞳孔就能看出来,她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一个从天牢里被带出来的嫌疑犯,又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匕首。 况且比起匕首伤人来,一刀又捅不死,徒增烦恼,下毒一招毙命才是她的风格,她完全没有必要捅伤陛下,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那一刀是父皇故意让她捅的。 伤害龙体,罪不容诛,就算她是和亲公主,也不能凌驾于北国的朝纲之上。 而父皇更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可以对外声称是想审问她,不想她竟然趁人不备,伤人性命。 北国朝堂多半的人对晏七七有股莫名的敌意,毕竟她是晏国来的,而朝臣将近四分之一的收入都要用于进贡晏国,到时候就算是父皇想假惺惺的放她一条生路,那些朝臣都不可能让她安然无恙。 这真是一条一箭双雕坐收渔翁之利的好计谋啊! 第511章有种 郝连澈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对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为了陷害七七,为了骗过那些大臣,父皇竟然还挥刀自戕,演得倒是很逼真,演得他自己都信了,只可惜,郝连澈却一丁点都未曾相信过。 小不忍则乱大谋,刚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七被人带走,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而他不动声色,静待良机。 看样子喂她喝药的人不知道直接用曼陀罗的药粉能让药性保持的长久一些,反而用了汤药,这样一来,药性能减半,相信七七能很快清醒过来。 父皇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七七动手,这点时间对郝连澈来说弥足珍贵,他必须要救七七,但是不能硬来。 本来郝连澈想着还能缓几天,等计划准备周全了之后再动手,结果好巧不巧的又收到了云安之从晏国传来的密件,上面说的不是很详细,但是大概意思郝连澈还是了解了,晏帝大概也老糊涂了,竟然对忠心耿耿的成国公有了防范之心,就算许世安将七七遇到危险的消息传了出来,晏帝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反而一直在拖延 郝连澈熟读兵书,自然明白这是两国之间拿七七在博弈。 父皇是逼迫七七动手,不惜对她用药,也要将事情闹大,可晏国皇帝这边,似乎还觉得少了些名正言顺动手收拾北国的名目,一直对七七不管不问,坐视不理。 可是晏七七毕竟不是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她还有疼爱他的父亲——也就是晏国当朝重臣成国公。 可能以成国公的聪明早就想到了这会是一个陷阱,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 郝连澈计划提前也是如此,他一向不主张挑起战争,一旦战争爆发,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又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也尚未可知,这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奸夫淫妇……奸夫淫妇……”父皇一直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郝连澈听不明白,却看见母后的脸色又变了。 嘴唇嗫喏了许久,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恰在此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皇兄,你又再骂谁呢?” 郝连澈和景佳人同时回头,发现进来的竟然是摄政王! 景佳人一见是他,脸色顿时变了好几遍。 郝连澈也觉得奇怪,这殿内的侍卫都让他叫出去了,门口有把守之人,怎么他进来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必觉得奇怪,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显然,本王就是那个黄雀。”他怡然自得的说完,像是现在才发现北国皇帝的存在,又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哟,陛下您怎么受伤了?不叫太医吗?大胆,你们竟敢谋害陛下!” 他话音刚落,大手一挥,竟然有数十个穿着重甲手握长矛的侍卫跑了进来,将皇后和郝连澈包围在中间。 “既然一家三口都在,那咱们今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陛下,您觉得如何?” 北国皇帝好像不能说别的话了,一直将奸夫淫妇这几个翻来覆去说个不停,两眼发直,也不理会摄政王。 “既然陛下不乐意本王说,那同你们说也是一样的。” 大概是有重兵压阵,摄政王的气度比往常更彪悍威猛了些,他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对景佳人笑了下,然后才看向郝连澈,舌头在下嘴唇舔了舔,额头上的抬头纹都是戏,面色很为难,“殿下,你看,皇帝都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收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打着保护的名义,说出来的话却处处针对,摆明就是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郝连澈像是一点都不害怕,怼了回去,“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大阵仗,都吓到母后了。” 景佳人的胆子全都用在刚才给陛下灌药的时候了,可能也是因为经常跟摄政王打交道的缘故,她的心绪平复了些,强压住砰砰乱跳的心,厉声呵斥,“郝连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是想造反?” 只可惜皇后这狐假虎威的架势没有起到一丁点威慑作用,反而引来摄政王的冷笑,他的额头甚至都要顶到景佳人的额头了,薄凉的声音带着一抹嘲讽,“皇后娘娘,刚才您也听见了吧?神志不清的陛下骂咱俩是奸夫淫妇呢,微臣也是气不过啊,什么都没干的却背了这个名,臣冤枉啊!” 不顾在场的几十号人,他竟然大声道,“要不这样,臣把这骂名坐实了,反正北国历来有祖制,兄嫂跟弟,跟着臣,保您依旧如花似玉。” 景佳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往常他这副纨绔不羁的样子在她一个人面前表现也就罢了,如今倒好,他竟然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出这么一番下流的话来,当即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无奈摄政王的反应比她更快,她的手掌还没挥出去就被摄政王握在手里,想要收回已经晚了,摄政王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胸前带了带,握住她的手掌,慢慢贴在自己的脸上,语气轻佻,“皇后娘娘,男人的脸,不能打,只能摸,明白吗?”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就连皇帝都跟着一起犯傻的笑。 景佳人的气得双眼发红,眼看眼泪就要下来了。 摄政王得意洋洋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众目睽睽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的情况下,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出手的,护卫想上前,却被摄政王挥手揽住了。 凉凉的软剑如一条冰冷游弋的蛇,明明是摄政王被抵住了脖子,他偏偏毫不在意,只是刚才还一脸嬉笑的样子瞬间不见,薄凉阴戾的目光和郝连澈对视,过了片刻才移开,轻轻吐了一句话,“有种!” 第512章送上门都不要 郝连澈眉头微微一挑,斜看了旁边一眼,“王爷应该认识吧?本宫这把柳叶剑是用千年陨铁打造,削铁如泥,王爷要是再不让两边的这些侍卫退远一些,本宫要是手这么轻轻一抖,不知轻重伤了王爷可就不好了。” 他话虽然说得客气,却让人心中一寒。 于万人中取人首级只是传说,这些护卫从未亲眼见过,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看似瘦弱的太子,悄无声息的就制服了摄政王。 侍卫中有几个想建功立业的,早在要“清君侧‘之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是要做掉脑袋的事情,要么功成名就,要么死无全尸,此时这群死士也早已没把郝连澈当太子看了,只当他是一个能让人一步登天的金山,谁能制服,便能博得王爷亲睐。 是以那侍卫正要拿着长矛对准太子捅下去,可郝连澈跟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得,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指着王爷脖子的柳叶剑,连众人都没看到是怎么挥出去的,那侍卫的头和身体就分家了。 谁也没想到太子竟狠辣至此。 挂着血滴的剑又再度回到了王爷的脖子上,这下谁都不敢乱动了。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皇兄,你可以瞑目了。”摄政王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捏住柳叶剑的剑锋,慢慢的推开,“本王因何而来,殿下心中想必很清楚,不如咱们合作一把?” 郝连澈一双眼睛如月色下倒映的井水,听闻摄政王突然示好的话,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掀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哼一声,将软剑收回,似笑非笑的盯着摄政王道,“王爷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么气势汹汹的来,先是调戏了本宫的母后,然后又要和本宫合作,怎么合作?” 还不待摄政王开口,他像是已经突然明白了一般,又故意哦了一声,“难道,王爷也知道自己师出无名,想借本宫的手变得名正言顺?然后再过河拆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摄政王要是再听不懂郝连澈话中的嘲讽,那便枉为他坐到如今的高位了,见自己的心思被人当众戳破,他脸顿时就垮了下来,“那又如何?” 让摄政王心中犯嘀咕的是,郝连澈看起来太平静了,就像……自己今日会来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自己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 就在摄政王话音一落的同一时刻,郝连澈颇为悠闲地转身,双手啪啪击了两掌。 顿时众人眼前一黑,只见同样穿着重甲的一大群侍卫从偏殿宽大的房梁上一跃而下,瞬时就将摄政王带来的护卫团团围住了。 同样是护卫,王爷的护卫虽然穿着重甲,拿的却是长矛,而太子的护卫就不一样了,竟然是御林军!同样穿着重甲,在房梁上盘桓这么久都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可见武功修为都极高,根本不用打,高下立现。 就连皇后都懵了,“澈儿,这些人,怎么会在偏殿里?” 她都已经进来这么久了,竟然毫无察觉,更要命的是她刚才喂皇帝吃药的场景岂不是都让这些人瞧见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郝连澈轻轻的拍了拍景佳人的肩膀,小声安慰,“母后放心,这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自然是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好看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转身看向摄政王的目光里有轻蔑,“再说了,儿臣要是开始不示弱,又怎么会知道摄政王到底想干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没说错,可是王爷也别忘了,也有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郝连辰一生威名赫赫,更是北国这十数年来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就算是跟皇兄的几次交手中他都未曾落下风,可唯独跟这个才回来没多久的太子郝连澈打交道,却处处掣肘,再万无一失的计划都能被他轻而易举的破解。 他之前是和皇兄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鸿儿能嫁给郝连澈,两人可以暂时相安无事,他领兵攻打晏国,可是没想到这郝连澈却油盐不进,就连鸿儿低声下气说只求做个侧妃他都不同意! 更让他气炸了的导火索是陛下竟然罔顾他们先前的约定,撤销了郝连澈的大婚庆典,如此一来,鸿儿就算是想嫁到太子府都没了门路! 常言道娶为妻,奔为妾,难道还真让鸿儿一个堂堂的县主,他摄政王的干儿女自己送上门去? 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让摄政王的肺都气炸了,想来讨个说法,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接到宫内眼线的消息,说太子和皇帝不合,太子妄想弑父夺位! 多年前的一幕和今日听到的消息重合,那一瞬间郝连辰说不上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仇恨和幸灾乐祸的心绪双重交织,竟让他一时失了理智。 再后来,当他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的时候,郝连澈眼中的诧异更是让他心中的报复的快感达到了顶峰,二十多年前,皇兄弑父杀兄夺位,如今重蹈覆辙,被他自己的儿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报应啊! 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他们都该死! 摄政王被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皇帝是真的神志不清了,但是他没仔细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进来的如此容易。 功败垂成,最后一刻又被郝连澈道出原委,摄政王心中怒火交织,理智再一次决堤,干脆鱼死网破。 他眸光一闪,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想捅向郝连澈。 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景佳人却陡然冲了上来,撕心裂肺的哀嚎了一声,“不!” 第513章太子的身世秘密 景佳人不管不顾扑上去的时候,那一瞬间脑海里竟然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现如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远远不像这般咄咄逼人。 那时候的他也不像如今这般整日不苟言笑,对她冷嘲热讽,如今的他无论在家还是上朝,都是穿着一件象征着他位高权重的紫金铠甲,眉头紧蹙,刀剑不离身。 当初的他,一身白衣,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白衣胜雪鲜衣怒马笑看北国十里繁花。 那时的少年朗清眉眼中似乎是将满天的银河都盛在了自己眼中,当时年方十五的景佳人只看了一眼,便彻底沦陷了。 如今,她想起了当时景家最年长的族长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她说,“佳人啊,年少的时候,千万不要遇上太优秀的人,以免误终生。” 当时景佳人只拿这句话当笑话听,如今再想起,竟觉得句句在理,字字锥心。 白云苍狗时光飞逝,一转眼,再见面的时候竟然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如果,非要到那一天,非要走到这一步,那所有的后果都由她一人承受吧。 …… “佳人!” “母后!” 两道急促又心疼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多想看澈儿娶妻生子啊,多想在和煦的阳光和微风下被儿孙绕膝啊,可惜啊,太迟了。 景佳人似乎能够听见锋利的刀刃划破她的华服,刺入皮肉的声音,那一刻,她没有觉得疼,反而是庆幸。 庆幸这样锋利的宝剑没有伤到澈儿。 摄政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视如第二生命的宝剑剑锋插入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身上,他想要后退根本就来不及了。 他只能拼命的将身子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妄想躲开迎面撞来的景佳人,可惜,还是太迟了。 摄政王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望着已经插在景佳人身上的长剑,又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星星点点全是从景佳人身上迸溅出来的血迹。 猩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掌纹慢慢的流淌下来,滑过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镌刻了景佳人半生的瑰丽时光。 长剑插在景佳人心口上方的位置,她身下已经被血浸染透了,呆若木鸡的郝连澈也没想到母后竟然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为自己挡了一刀。 其实就算母后不挡,他也能躲得过。 ”澈儿,你走,走……” 伤口太深,景佳人毕竟在宫中养尊处优了十数年,哪里经得住这一刀,瞳孔开始涣散,只知道有人抱住了自己,她感觉身上的热量在不停的走失,四肢发冷,如同掉进了冰窖,完全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澈儿赶紧走。 感觉自己的脸被坚硬的铠甲磨得生疼,才知道是郝连辰抱住了她,脸上冰凉一片,她心中一震,郝连辰是哭了吗? 她心里着急,趁着吊着最后一口气拼尽了全力,手指抓住了郝连辰的铠甲,紫金铠甲太坚硬了,景佳人的手指伸缩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只能胡乱摩挲着,嘴里也开始吐血,说出来的话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别,别伤害他,他,他是你儿子……” 郝连辰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搀扶住她的手臂紧了紧,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胸腔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连带着嗓子眼都变得干干的,嘴唇嗫喏了好久才哑然道,“佳人,我原本也没想杀他,你也不用拿话诳我。” 景佳人是真急了,摇了摇头,快速又急切的说道,“你的右脚小拇指从小没有指甲,还同我说过,这是你遗传了你母妃的,澈儿,澈儿的右脚小拇指也没有指甲,他是你的儿子。” 景佳人说得太急,又喷出一口鲜血,衣襟上已经被尽数染红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凭借感觉,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别恨他,我,我先走一步。” 这话又像是对郝连澈说的,又像是对摄政王说的。 还不等两人回答,她的手一垂,晕死在了摄政王的怀里。 两边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尽数散去了,被喂了整整一包曼陀罗药材的北国皇帝疯疯癫癫的,也被抬了下去。 朝露殿里只有郝连澈和摄政王两个人。 他孑然一身到现在,临了景佳人却突然告诉他,自己有个亲生儿子,而且还是他之前一直想置于死地的人。 亦或者是有了足够的证据佐证,摄政王看着静静站在不远处的郝连澈,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涌起更多的是愧疚。 ”澈儿……我……”郝连辰头一次低声下气,只是他才刚刚开口,郝连澈却朝旁边挪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王爷请自重,刚才的事情,本宫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请回吧。” 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在太子面前吃了一回闭门羹,此时他的心情竟然还有些高兴,佳人竟然为他生了个儿子! 可是大喜过后,他又浑身发冷,如果佳人一直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刚才要是自己真痛死了郝连澈,那他岂不是要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之中? 狂喜和愧疚相互交织,郝连辰又怕刺激到太子,头一次言听计从的走了。 朝露殿内的血污很快被人清理干净,光滑整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依旧如新,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出现过。 偏殿内,皇后的贴身侍女芝兰已经将景佳人一身是血的华服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打点好了这一切,芝兰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第514章冷血 看见郝连澈依旧站在门口,她上前行完礼后才开口,“殿下,皇后娘娘的伤口都已经敷好药了,那药效不错,娘娘睡得很安稳。” 郝连澈听完挥挥手,芝兰非常自觉的退了下去,等侍从们都屏退后,这时他才转身朝偏殿走去。 这是郝连澈回宫以来,第一次到母后的寝宫,里面的摆设很简单,甚至能称得上简陋,完全不像是一国之母该有的华贵。 九鼎鎏金香炉里安神香袅袅升起,才给这安静的寝宫添了些活气。 郝连澈走到榻前,重新为母后掖了掖背角,刚要离开,景佳人突然睁开眼睛叫住了他,“澈儿。” 刚刚摄政王那一刀本来是想捅郝连澈的,不料景佳人却突然冲过来,在最紧要关头,摄政王用尽全力才将刀锋移偏了一些,是以虽然刺中了景佳人,但好在没有伤及她的要害。 血看似流的有点多,加上景佳人自己吓自己,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其实她早在芝兰给她换衣裳时就已经醒了,就算是挪动的幅度很小,伤口依旧是钻心的疼,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澈儿,是以才在这里假睡,想着等澈儿走了,她再叫兰芝进来伺候。 只是没想到郝连澈压根就没走,又进来探望她,此时想要装睡已经不可能了,倒不如趁着这机会,把话都说清楚。 郝连澈会医术,刚才没有惊慌失措是因为他借机给母后把过脉,除了失血过多脉搏微弱了些,没有什么大碍。 一场闹剧,竟然还牵连出自己的身世秘密,别看他表面镇定,此时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他不是惊慌,也不是担心真实身份揭开后继承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再强大些,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听到叫声的郝连澈又返回,坐在了床沿上,当做自己不知道母后在装睡,语气轻缓,“母后,儿臣在。” 景佳人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又想起在晕倒之前,自己说出的那个秘密,长叹了一声,已经认命了,“他呢?” 郝连澈知道母后问的是谁,语调不带一丝感情,“儿臣怕他再发疯伤到别人,关到别处了,有人照看着,放心。”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郝连澈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加上要不是他之前一意孤行,害得七七下狱,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景佳人也有心无力,她本没想能活,所以才将那个大秘密说了出来,如今骑虎难下,更加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儿子。 艰难的吞咽了好几下口水后,景佳人颇为为难的开口,“澈儿,是母后不对,原谅母后瞒了你这么久……”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后才发现,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中只有愧疚和无奈。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郝连澈的态度,貌似他对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一点都不关心,表情十分淡薄,要不是握住她手腕的掌心还有些温热,她都要以为自己生了个冷血儿子。 “母后,这么多年儿臣一个人习惯了,是您带我到这个世上来的,所以我心存感激,至于谁是儿臣的父亲,对我来说真不重要,人生那么多艰难的日子都是儿臣自己扛过来的,您说我亲情观念淡薄也好,不孝也罢,儿臣只希望在将来的日子里,您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一个女人,天天都背负着秘密,活在煎熬里,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再多说一句埋怨的话,那才是压垮母后精神寄托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动手杀北国皇帝的原因。 很久以前,他就在自己面前说过,帝王家,最是薄情寡义,为了大殿上的那把龙椅,兄弟相残的事情数不胜数,从他记事起,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开始打他,还不准他哭,美其名曰是训练他的意志,锻炼心性。 就连景殊小时候都有几天的快乐时光,可他却一天都未曾有过。 说他心冷也好,无情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母后就更加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澈儿,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了身孕,只是那样的情况下我只能隐瞒,用西域秘术瞒过了你的父皇,又故意选在雨天去寺庙祈福,路滑导致早产,陛下也没有怀疑,可是从你生下来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儿子。” “这个秘密如同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今日能说出来,我反倒觉得卸下了千斤重担,数十年来,这个秘密折磨得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想早些告诉你,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一辈人的是非对错,恩恩怨怨早已分不清了。 和景佳人卸下重担的心情想比,摄政王的面色倒是沉重了许多。 甫一进王府大门,公孙璃就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双手拱起,“给王爷道喜,清除了北国余孽,这大好河山尽在王爷之手了。” 郝连辰出发入宫公孙璃是知道的,事情成了,王爷自然能平安无虞的回来,如果事情败了,想来王爷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回来,所以他理所应当的以为,应该是要贺喜王爷的。 “还有一个喜事要告诉王爷,据可靠消息,晏天霁不日就将抵达边关,恳请王爷借我五千精兵,拿下晏天霁的首级!” 他似乎很兴奋,一直在磨拳搽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王爷,你说,到时候该怎么感谢我?” “王爷?”一直沉浸在喜悦中的公孙璃此时才觉得不对劲了,王爷今天怪怪的。 只听王爷嗯了一声,失魂落寞的坐回了椅子上,“公孙璃,今天本王差点亲手酿成大错。” 第515章怎么能嫁给自己的长兄? 公孙璃反应很快,他眸光一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像是不死心,试探地问道,“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之前那些跟着王爷的护卫都去哪儿了?” 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语气都急促了不少,一双邪魅的眸子此刻精光闪烁,紧紧地盯着摄政王,生怕错漏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摄政王看上去很疲累,声音听着都是有气无力的,“公孙璃,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你回去吧。”无论公孙璃怎么问,他始终就是这一句话。 精明如公孙璃,知道就算此时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了,但也没有把话说死,“王爷,局势瞬息万变,您累了,过两日我再来看您。” 摄政王看起来疲于应对,公孙璃便不再多言,提醒王爷要好好休息后便悄声离开。 事情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他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在王爷面前问不出前因后果,那他自己去问也是一样的,紧要关头,他早已没了退路,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拦他的路! 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消息封锁的是很快,不过也拦不住甄惊鸿,义父在府里议事要逼宫的时候,被她偷听到,想派人去宫里送信,结果送信的人被义父抓起来乱棍打死。 不光如此,义父还派人看着她,她只能在府里干着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不曾想还没过去两个时辰,看守她的护卫竟然一个不留的全走了。 如此一来,她心中更是慌乱,于她而言,心中是纠结的,既害怕义父成功,又害怕他不成功。 这是谋逆的大罪,轻则自己身首异处,重责牵连九族! 甄惊鸿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到前厅来打探消息,没想到一进门就发现义父跟丢了魂一样,坐在那里发呆。 连她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义父?”甄惊鸿小声的开口,掉脑袋的事情义父都敢做,怎么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她有些担心。 她的眼睛朝外面瞟了几眼,风平浪静,没有喧哗之声,太安静了。 过了很久,郝连辰才回过神来,迷瞪瞪的看了甄惊鸿一眼,石破惊天的来了句,”鸿儿,你恐怕不能嫁给澈儿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而且还是从义父嘴里亲口说出来的,甄惊鸿有些懵,震惊到她根本都没发现义父口中“澈儿”这个称呼。 “义父,为什么,我喜欢澈哥哥很久了,除了他我谁都不嫁!宁愿孤独终老!”郝连澈是她的软肉,别人碰不到,任何人都不行。 能嫁给郝连澈是甄惊鸿的执念,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况且女儿还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岂能言而无信?” 她牙尖嘴利的一番辩驳,非但没有说服郝连辰,反而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胡闹!本王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嫁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 甄惊鸿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又被义父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吼,更让她委屈万分,从小到大王爷都很少对她发脾气,今天气成这样,她都没弄清楚缘由,喉咙一哽,眼眶瞬时就红了。 “女儿就喜欢澈哥哥,义父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没想到她竟然铁了心。 “你!”郝连辰右手举起,眼看一巴掌就要落在甄惊鸿脸上了,没想到她不躲不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似有些忿恨。 有时候郝连辰甚至都觉得肯定是自己平常对这丫头太过宠溺的缘故,行事毫无章法可言,任性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郝连辰心力交瘁,举起的手也慢慢的放下来,长叹一声,“鸿儿,实话对你说吧,澈儿是本王的亲生儿子,他是你的长兄,怎么能嫁?” 甄惊鸿堪堪要落下的泪珠被硬生生的逼回了眼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震惊,“义父,您说什么?” 也不怪甄惊鸿如此惊讶,早在她父母战死沙场,她从襁褓中被义父带到摄政王府开始,为了堵住皇室中人的闲言碎语,郝连辰便让她入了宗庙,虽然姓氏不变,可在皇室族谱里她是摄政王的女儿,有了宗室牌,铁板钉钉了。 郝连澈如果真是摄政王的亲骨肉,那就是她的亲长兄。 妹妹怎么可以嫁给哥哥? 曾几何时,甄惊鸿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幸运自己是皇族,能离澈哥哥近一些,其他宗室之女也只有干瞪眼艳羡的份。 可是今日看来,往日能拿来炫耀的资本,到如今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鸿儿,义父也是今天才知道……”郝连辰往日杀伐果断的脸上全是迷茫,可甄惊鸿心里却非常清楚,义父心中是高兴的。 “义父,澈哥哥是皇后娘娘所生,您和皇后娘娘……”甄惊鸿语无伦次,只想确认义父是不是在开玩笑,之前是听过关于义父和娘娘的事,可她以为那些都是空穴来风,义父是单恋,没想到竟还有这等秘辛。 郝连辰点了点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甄惊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圣旨还在匣子里,被她视如珍宝的放着,打开匣子黄灿灿的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上面的一字一句皆在嘲笑她。 她刚才似乎还听义父提起过晏七七,说太子哥哥非她不娶。 甄惊鸿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面前的铜镜上照出她眼中的狠戾,额头青筋毕现,修长的指甲把掌心都掐出血了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咬牙切齿暗暗发发狠,“非她不娶是不是?好,既然我得不到澈哥哥,那谁也别想得到!” 第516章迫不及待要动手 如今皇宫大乱,义父魂不守舍肯定自顾不暇,甄惊鸿主意已定,下手便更快。 她也不傻,知道要是买凶杀人,先不说来不及,就算找到了亡命之徒,以晏七七舌灿莲花的口才,说不定能转危为安,为了除掉那个眼中钉,甄惊鸿不介意自己亲自动手。 等晏七七一死,她会命人抬着她的尸体去请罪,她毕竟是摄政王的义女,大不了事发后关几个月的禁闭,郝连澈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外人杀她。 只要晏七七死了,她才能安稳。 较之天牢而言,刑部大牢脏乱差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不是老鼠蛇虫遍地走,可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都是嫌疑犯,大多数都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任由伤口发炎腐烂,蚊虫遍生,恶臭扑鼻。 晏七七被北国皇帝关押到此处的时候有很多人押着,狱卒只知道是个犯人,陛下很看重,可具体是什么来头,无人知晓,也没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去问陛下。 是以在刑部大牢房间拥挤的情况下,狱卒头领为了表示对此事的慎重,晏七七竟然得到了一个豪华贵宾牢房待遇——一间只关押了她一个人的牢房。 里面甚至还有一张简易的床,只是看着有些摇摇欲坠,好在不用坐在冰凉的地上了,折腾了大半天,她身心俱疲,便顾不上是不是干净的,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养神,养着养着,就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甜,面上一凉,晏七七直接被惊醒了。 脸颊上还有冷飕飕的冰水滑过,她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谁?” “晏姑娘心真宽啊,这都能睡着。” 晏七七一张开眼还不等看清来者何人,就听见了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再一抬眸,就见穿着一身雪狐袄被衬托得越发华贵雍容的脸,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晏七七站起身将已经把衣服浸得半湿的冰块抖到了地上,不用问,这些自然是甄惊鸿的杰作。 等整理妥当了,才微微颔首开口,“辰阳县主,你来啦。” 早就知道刑部大牢拦不住她,根本连令牌都不需要,甄惊鸿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望着自己面前笑意盎然的脸,甄惊鸿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甄惊鸿一直以来都以名门贵胄的千金自称,自己在各方面都十分优异,身上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种感觉让她心生怜悯,不如自己的人,她都会动恻隐之心,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淮南城对晏七七出手相助。 午夜梦回之时,甄惊鸿也在后悔,如果当初自己不帮她可能就没有后来一系列让人糟心的事了。 只可惜啊,这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甄惊鸿强压住心头的嫉恨,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冷笑,“晏姑娘还真是悠闲,是料定陛下不敢杀你吗?” 每天被人质问无数次,晏七七都有些烦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顾左右而言他,“哎,还是睡觉好啊,有梦可以做,被人叫醒的滋味真难受,梦里有的东西醒过来什么都不见了。” 这话一出,甄惊鸿更是怒火中烧,“晏七七,你不用阴阳怪气的同本县主讲这些,我来,是送你上路的!” 一般人要是听见自己要死,肯定魂都要吓没了,可晏七七不一样,她只觉得好笑。 “想要我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估摸着您还要稍稍往后排下队,可是你看起来又如此急不可耐,我猜,你今日来,是不是在郝连澈那里受了挫折,上一次拦马车表白不成,这一次又跑到我这里来,辰阳县主,老实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其实我非常羡慕你,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话说,你就是真正的白富美,什么都有的那种。” 什么都有吗? 可为什么她最想要的偏偏得不到呢? 甄惊鸿的眼神游离了片刻,没有深想晏七七话中的含义,苦笑了一声,“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更羡慕你,毕竟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澈哥哥的心。” 闻言晏七七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付出了真心的,可到头来连基本的回应都没有,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其实郝连澈爱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拿她当了幌子。 亦如当初在晏国的时候,晏洛青会视如她为死敌一般,到头来她都嫁到北国了,也没听说许世安娶妻的消息。 当然这些她更不可能同甄惊鸿讲。 “今日我来,也不是和你谈天说地的,为了娶你,澈哥哥和陛下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只有你死了,他们才会安生。” 这当然是甄惊鸿胡扯的,北国皇帝已经疯癫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晏七七的耳中,况且她之前就已经问清楚了,皇后娘娘也受了伤,朝臣们都得到了消息,已经乱成一团,澈哥哥根本就无暇顾及刑部大牢这边的情况。 如此一来,甄惊鸿便有了可乘之机!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了几件物什。 “自己选一样吧,当然,如果你一样都不选,那我只好让人对你用刑了,这是你最后的体面,相信你也不希望澈哥哥看到你蓬头垢面死去的样子吧?” 晏七七眯着眼睛看着摆在小桌子上的东西,伸手扒拉了几下,将甄惊鸿放下的东西挨个看了个遍,拿起一个白色的药包,鼻子靠近轻轻嗅了嗅,“红色粉末,气味腥辣,这是鸩毒,千年陨铁打造而成的匕首,削铁如泥,还有这蚕丝做成的金丝线,随便一样都足以让我一命归西,辛苦辰阳县主了,让我怎么死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第517章穿肠毒药 晏七七像是在故意逗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这三样东西之间来回逡巡,就是不选。 “选好了没有?要我帮你吗?”时间拖得越久,甄惊鸿的心就越是急躁。 “辰阳县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今日你单枪匹马的过来非要置我于死地,有没有想过,万一被郝连澈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其实此刻晏七七是知道甄惊鸿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她肯定以为自己身为摄政王的义女,摄政王大权在握,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只要她开口,王爷定然会保她。 只可惜啊,这十多年来未曾相处的空白期,甄惊鸿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在郝连澈温柔安静的皮相下面究竟是怎样的面孔。 她之所以提醒她,也是在报恩,抱当初要不是甄惊鸿为自己说话,她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进入太医馆选拔大赛,无论最后结果如果,甄惊鸿也算是对她有恩,她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日,索性便将这份恩情还了。 至于甄惊鸿能听懂几分,那全靠她个人的领悟能力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到底想好选哪样了没有?时间不多了,再磨叽,我便让狱卒亲自送你上路!”越到最后甄惊鸿的心便越是慌乱,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更美精力和晏七七打哑谜,只想让她即刻死在自己面前。 晏七七言尽于此,知道自己的话甄惊鸿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叹了一口气,挑了挑眉,抓起那药包,“人生路远,辰阳县主,我们就此别过。” 鸩毒药包被打开,晏七七昂着头将满满一包药悉数倒入了嘴里,就着一碗冷茶,全部咽了下去。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目光悲悯的看着甄惊鸿,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甄惊鸿的脸颊不可抑制的抽动了几下,想要去听清楚的时候已经晚了。 毒药入喉,穿肠而过,药效发作的极快,晏七七吐出一口鲜血,甄惊鸿躲避不及,漂亮的雪狐袄上顿时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猩红的颜色乍然一看宛如冬日里灼灼盛放的腊梅。 第一次动手杀人,第一次见人死在自己的手里,眼中钉肉中刺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拔除了,反而让甄惊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脸色已经灰败的晏七七,手指在她的脉搏处按了按,由弱到无,确定死透了才起身。 直到她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狱卒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县主,这个人……” “等到夜深,随便找个由头扔了,知道该怎么说吗?” 狱卒点点头,“小的知道。” 在昏暗的牢房里呆久了,出来的时候阳光一照觉得很是刺眼,甄惊鸿用手挡住阳光,透过指缝眯了眯眼睛,神清气爽的往回走。 人太高兴就很容易乐极生悲。 好巧不巧,她又碰见了公孙璃,这一次倒不是公孙璃招惹的她,反而是她走路没看路,在下马车进门的当口撞到了他。 两人正面撞了个正着,公孙璃一见是她,邪魅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半开玩笑道,“县主一脸春风得意,可是有什么喜事?难道那位太子殿下答应娶你了?” 甄惊鸿本就无意跟他在这里斗嘴,又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更是生气,脸一横,便想往前走,“关你何事?让开!” 大概公孙璃也逗弄够了,便想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可就在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鼻尖飘来一阵熟悉的血腥味! 这血气…… 公孙璃眸中的嬉笑之意瞬时收敛的一干二净,伸手拦住了甄惊鸿的去路,“等等!” 甄惊鸿真恼火了,瞪着一双美目,再也没了耐心,“公孙璃,你别太放肆,好狗不挡道,非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此时公孙璃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胸前。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甄惊鸿的神情更是恼怒,“你,无耻!” 公孙璃依旧没有理她,伸手在雪狐袄上轻轻一扫,沾染在雪狐袄上的一滴血珠子便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糟了! 甄惊鸿心中一惊,刚才逼死晏七七的时候太得意,离得太近她喷出的血迹沾染在了雪狐袄上,冬日里温度低,这些血珠都没凝固,更要命的是她忘记擦了! “这是什么?”血珠被公孙璃的手指轻轻搓开,他放在鼻尖闻了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甄惊鸿的错觉,她总觉得公孙璃在低头闻血的一瞬间,眸光中有浓烈的杀气。 甄惊鸿还在嘴硬,她料想公孙璃也查不到什么,再说了,这么一点点血珠能闻到什么,索性装傻装到底,“什么这是什么?这不过是我刚才去集市上买了胭脂膏沾染上的胭脂而已,本县主用什么难道还要你操心吗?” 公孙璃半垂的眸子越来越冷,临了居然轻轻笑了,“抱歉,那是我看错了。”他竟然身子一偏,给甄惊鸿让了一条道。 甄惊鸿也无意和他多谈,见好就收马上抬脚就走,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公孙璃右手食指和拇指围成一个圈,放到自己嘴巴吹了一声,不出片刻,一个黑衣人出现了。 “去,跟着甄惊鸿,顺便查一查,她今日都去了哪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黑衣人领命而去,公孙璃站在原地,望着指尖的血迹眉头越蹙越紧。 血迹已经干涸了,依然有轻轻淡淡的幽香味,这血的气味很独特,他几乎马上就能确定是晏七七那丫头的。 只是,为什么甄惊鸿身上会有她的血?难道,她对七七用刑了? 第518章抱上粗大腿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刚才的黑衣人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一件东西,正是刚才甄惊鸿才穿过的雪狐袄。 只听他朝公孙璃说道:“尊主,属下刚才去向接送甄惊鸿的马车夫打听了下,说是在刑部牢房门口接到的人,而且,还有这个,是她身边的小丫鬟说是小姐要烧掉的,属下花了些银子买下来了。” 黑衣人将雪狐袄递给公孙璃后一个飞身消失了,公孙璃的手轻轻拂过雪狐袄,绒毛锃亮条顺,这么名贵的裘皮袄,全北国都找不出三件来,说烧掉就烧掉,难道是想掩盖什么秘密不成? 他的目光又定在雪狐袄溅染的血珠上,此时拿在手中只觉得幽香扑鼻,刚才他没注意看,这雪狐袄的领口也沾染了不少血珠。 从血珠溅落的位置来看,像是从口中喷射出去的,如果是其他部位伤口溅血,绝对不可能溅到领口上。 血为什么会从口中喷出来? 公孙璃眸光一凝,只有一个理由能说得通,当即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飞身而起,直接朝刑部大牢而去。 刑部的狱卒头子觉得自己今儿个是撞了大运,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往常达官贵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刑部大牢迎来了两位贵人,之所以是贵人,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和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沾亲带故。 往常抱大腿无门的狱卒头子跟打了鸡血一般,脸都要笑成一朵盈盈开放的菊花了,腰弯地差点和公孙璃的腰齐平,“大人,您请。”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位身着红衣,面容邪魅的男子就是如今摄政王跟前的大红人,天牢和刑部大牢互不相通,所以狱卒根本就不知道面前这个拿着摄政王贴身令牌的男子还是天牢重犯,见令牌如摄政王亲临,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此时也不敢置喙公孙璃的来历。 他们只能笑脸相迎,当菩萨供着,有求必应。 公孙璃将令牌别回腰间,气势拿捏得刚刚好,“刚才辰阳县主过来了?” 那狱卒头子一听,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像是有难言之隐。 公孙璃心如明镜,从腰间掏出一颗金锞子往后面一丢,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但说无妨。” 狱卒头子得了好处,将辰阳县主的嘱托忘了一干二净,声音都高了三分道,“劳烦大人记挂,还担心着辰阳县主,她刚才过来处置了一个犯人,尸体还在那里放着呢,哎,小的们尸体见多了也不觉得晦气,要不是县主特意交代,这尸体早就已经被扔到乱葬岗了,虽说冬日里……”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一抬头发现站在面前的这位大人眼神如冰,那阴鸷的目光宛如是从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当即吓得他后脊背一凉,沁出一层薄汗,没说完的话自觉地咽回了肚子里。 “尸体在哪里?” 狱卒头子被吓得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小的,这,这就带您去……” 阴冷的牢房里光线昏暗,狱卒还在前面走,公孙璃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牢房里,地上躺着一个人,看模样就是晏七七,他的心不着痕迹的抽痛了一下。 “大人,就在这里……” 那狱卒头子死人见过不少,可没见过刚死就有人过来找茬的,他看公孙璃也不像是好惹的,便往边上挪了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甄惊鸿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那位大人走过去,竟慢慢地将尸体搀扶了起来,摘掉她身上的干草,弯下身子将地上的女尸打横抱起,重新放到了床上,甚至他也一并坐在了那摇摇欲坠的床上,就着那红色的衣袖,细细的擦拭女尸嘴角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迹。 这一幕做的实在是太过细致,那狱卒头子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吓得两腿发软,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此时,那位大人抬起头,竟对他笑了,笑容如春风拂面,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锞子扔给他,“说吧,越详细越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不到,狱卒头子就已经得到了两个金锞子,加起来是他两个月的俸禄,银子壮了他的胆,就算害怕也强忍着道,“县主让小的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挖个坑把她埋了……” 他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反正这刑部大牢里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谁会在乎呢? “没了?” 那狱卒头子瑟缩了一下,“大人,真没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像咱这样的狱卒头领,能跟县主说上话就已经三生有幸了,又怎么敢多问,自然是县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公孙璃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片刻后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狱卒头领如获大赦,就要拔腿狂奔的时候,公孙璃又开口叫住了他,“站住。” “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公孙璃抬起眼帘,眸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这狱卒有种错觉,他的眼神很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目光是悲悯的。 “这几日哪里都不要去,不久陛下便会召你去问话,一定要如实回答,知道吗?" 那狱卒头子心下一沉,心中叫糟,”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 公孙璃点点头,“我知道,你要是听话,我保你无恙,可你要是不听话……你自己看看掌心。” 狱卒头子闻言抬手一看,发现掌心有一个黑点,心中骇然,用另外一只手搓了搓,发现黑点一直在,并且有渐渐扩大的趋势。 “大人,这是什么?”狱卒头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腿都软了。 第519章知心蛊 公孙璃一双妖邪的眸子暗了一瞬,站起来将快要软成一滩烂泥的狱卒的身体扶稳,声音听着稀松平常,“也没什么,这个黑色的小点,是本尊主当年在苗族腹地得到的宝贝,名字很唯美,叫‘知心蛊’。“ 他像是对狱卒头子被吓尿的神情很满意,伸手在他掌心中间按了按,“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狱卒头子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面露惊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只听公孙璃的声音越发轻柔道,“ ‘知心蛊’只是一个小虫子,食量不大,对人无害,你看,本尊主手心里也有一只。” 他将手伸出来,果然也有一个黑点在游移。 狱卒头子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顺下去,公孙璃又说道,“ ‘知心蛊‘,原本是苗族女子和心爱之人的定情蛊,两人一直永远恩爱下去,蛊则不会发作,但凡有一方变心,蛊虫卵感应遇热孵化,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全部都会往心脏涌去,直到吸干你最后一滴血为止。” “不过呢,这蛊虫到了本尊主手里,我简单做了一下改良,你掌心的蛊是母蛊,三日内,它不会有任何动静,三日以后,只要我掌心里的子蛊虫一死,你手心里的蛊虫也会死,只是死后它卵梢里的虫卵会自行孵化,常言道母子连心,放在任何地方都通用,啧啧,那场面,委实很壮观,你想试试吗?” 说起用毒,公孙璃面色张扬,神采奕奕,吓得那狱卒头子又噗通一声直接坐在地上了。 “大人,求您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什么都听您的……”一时狱卒头子鬼哭狼嚎,一个大男人哭得比小姑娘还凄惨。 哎,太没劲了,公孙璃转头望了一眼在破败的小床上安静躺着的晏七七,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人一听有毒物,无一不是吓得魂飞魄散,只有这个小丫头能和他过上几招,就这么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实在有些可惜。 收回目光,公孙璃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狱卒头子,知道吓得差不多了,挥挥手道,“很好,去忙吧,本尊主到时候自会叫你,记得,千万要乖乖听话,否则……” 公孙璃的声音越说越低,狱卒头子点头如捣蒜,他知道,自己的话狱卒是听进去了。 …… 北国驿站内,许世安刚刚把晏国传来的信笺烧掉,一抬头发现公孙璃又阴魂不散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慢慢的站起身子,和公孙璃的视线平齐,突然一掌将他推到门框上,门被突如其来的重力撞得吱呀作响。 许世安一把抓住公孙璃的衣襟,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你说过,不会为难七七的,为什么要害她?” 晏七七被关押到刑部的事情许世安已经知道了,他是在怪公孙璃竟然瞒着他! 公孙璃的眸底闪过一道暗光,刚才许世安说的是’害‘,他并不知道晏七七已经死了,是了,许世安只知道晏七七被押送到了刑部大牢,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一瞬间,公孙璃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也就没注意身后。 被许世安突如其来的一推,公孙璃的后背撞到了门槛上的凸起,刚好戳在了他的腰椎处,他眉头微蹙,下一刻却笑出了声,舌头在后槽牙处抵了抵,满眼嘲讽,声音一如平常,却处处踩中许世安的痛脚,“世子也不要太厚此薄彼啊,之前跟了你那么久的侍卫为了你的青云路,就这么死得悄无声息的,直接埋在异国他乡,你没有为他们打抱不平,反而为一个女人和盟友置气,这气度也忒小了些吧?” 许世安的脸皮抽了抽,“七七和他们不一样!” 公孙璃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个不一样法?难道,许世子还有自己的私心不成?哦,也对,你是后悔了。” 他每一句话都说中了许世安藏匿在心中不能见天日的心事,许世安的脸上涌些出许不自然的神色来,公孙璃的嘲讽的笑容实在是很刺眼,一来一回,许世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衰减了下去,他讪讪地放开公孙璃,“本官只是想公孙尊主能言而有信!” 闻言公孙璃用食指轻轻推开许世安的手掌,把自己的红衣捋顺,看向许世安,”今日来,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一个?” 许世安厌恶极了他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声音冷冷地,”我一个都不想听,你走,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不光说了,而且还动了手,推攘着公孙璃,要把他往外赶。 公孙璃也不反抗,只是挑了挑眉,一脸惋惜状,“既然如此,那本尊主就不带你去探望七七了,本来还想着让她见你一面的。” 这句话果然很奏效,许世安当即就停了下来,声音听着略微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一个人肖想的东西太多,太难求,潜意识里便会自我催眠,自我安慰,以为这是一种奢望,因此猛然间听到美梦成真后,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公孙璃转身越过许世安,重新走进房间,就着噼里啪啦的炭火暖了暖手,哈出一口白气,又重复了一遍,“北国皇室内部出了点问题,不过这样也好,晏七七不用嫁给郝连澈了,你稍微乔装打扮一下,我带你去刑部大牢见她。” “乔装打扮?”许世安没明白。 “当然,你是晏国来的使臣,难道还想大摇大摆的进去?” 即便前路未卜,可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心爱之人,许世安的心突然跳的极快,咚咚咚似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一般。 “好,我跟你去,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第520章这是大牢,又不是香闺 对于公孙璃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许世安知道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所以刚才才问他有什么条件。 可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他摇了摇头,一脸神秘,“条件什么的先不说,等你见到了七七,你自然会和我合作,事不宜迟,走吧。” 今日的公孙璃看起来似乎比他更为迫切,许世安沉吟了片刻道,“稍等,容我先换件衣裳。” 驿站里晏国使臣团都中了毒,他为了将戏演得逼真,自然也是服了毒的,病症虽然看着轻微,但也不能露馅。 公孙璃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伸了伸手,“请便。”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许世安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和往日里官服加身风采照人的模样不同,此时的他一身宝蓝色的绒袄,配上俊朗的面容,也是一副清俊的模样,脸色红润,当真是和那些话本里写的如意俏郎君没什么两样。 从公孙璃的眼神许世安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他固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掩嘴假咳,“走吧。” 一直到走到刑部大牢,公孙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在许世安的脑中盘桓,一心二用,就没注意脚下,地板太滑,他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大人,小心脚下。”有个眼疾手快的狱卒过来搀扶住了他。 还是刚才招待过公孙璃的狱卒头子,当然经过公孙璃的“恐吓”之后,他伺候的更为周到,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这位大人不但去而复返,而且又带回了一个,秉承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准则,他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大人,就在前面,两位慢走。”狱卒头子接到了公孙璃的眼神示意,果断在门口止步了。 许世安和公孙璃走到了牢房门口,谁都没往里再走一步。 远远的许世安瞧见晏七七像是在睡觉。 亦或者有些近乡情怯的因素在里头,京城中那么多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他都没有什么感觉,唯独在面对晏七七的时候,心跳如鼓捶,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脚步怎么也挪不动了。 “七七还在睡觉,我们这么进去……不太好吧?”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身侧扭动,似在天人交战。 公孙璃没有理会他嘴里的诸多禁忌,直接推门而入,“这是刑部大牢,又不是香闺,进来吧。” 跟随着公孙璃的脚步,许世安亦步亦趋的往里走,嘴里还轻声念叨着,“安和公主,在下唐突了,实在是……” “担心”这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只见公孙璃直接上去将还在熟睡中的晏七七扯了起来。 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七七竟然也毫无反应,整个人宛如牵线木偶。 “这……” 公孙璃挑了挑眉头,招呼着许世安,“许世子,过来打个招呼吧。” 还不等许世安反应过来,公孙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晏七七的手边放,开始触碰之时,许世安还有些羞涩,觉得唐突了七七,努力想往回抽,可是接着就觉得不对了,这手感貌似…… 他试探性的用手指捏了捏,如触寒冰,心下骇然,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这……” 只见公孙璃将一直闭着眼睛的晏七七重新放回了破败的小床上,扯了扯衣襟道,“诚如世子所见,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已经死了,本尊主今日带你过来,是看在你往日相思入骨的份上,来见她最后一面。” 此时的晏七七,指尖凉如冰,姣好的容貌竟不是死相,还有些许红润,这也是为什么许世安一开始没有发现的原因,只是仔细看,嘴角边尚且有血痕迹,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手颤抖着再次靠近,在她鼻尖探了探,良久之后才垂下来。 的确已没有了任何生气。 许世安的心紧紧的揪成一团,犹如被人紧紧捏着绞扭在一起,疼得他弯下了腰,一口气没上来憋得双目赤红。 从公孙璃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浑身颤抖的厉害,还不等他伸手去拉,许世安竟倏地一冲而起,发疯了一半,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脖子往死里掐。 许世安是习过武的,只是隐藏的太好,外人都以为他是文质彬彬的翩翩贵公子,实际上他力气还真不小,手掌也掐的正是地方,只要他再稍微使点劲,公孙璃马上就能去跟晏七七作伴。 “她死了?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原来,痛失所爱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大悲大痛下任何外力驱使都不会再感到疼了,只会觉得一颗心碎成了一瓣瓣的,往日里那些算得上算不上的美好回忆统统都化成一片片利刃,割得他鲜血淋漓,让他痛不欲生。 公孙璃整张脸因为呼吸不畅憋的通红,太阳穴边上青筋暴起, 许世安歇斯底里,瞳孔的颜色深邃中带着猩红,俱是杀意。 他竟然呵呵的笑了。 只是喉咙被人紧紧捏住,所以笑声宛如破锣,如漏了风的鼓,听着呼呼作响,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这几声笑,也拉回了许世安的神智,他手中的力道松懈了些,但还是没从公孙璃的喉间拿开。 “你笑什么?” 得了空隙,公孙璃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干咳几声挑了挑眉,眼中满是讥讽,不怕死的回答,“我在笑许世子假惺惺。” “假惺惺”这三个字是压垮许世安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听此话他简直疯了几欲抓狂,手指间刚刚放松的力道又陡然加大,大有掐死公孙璃的架势。 第521章鸩毒 只可惜,公孙璃已经没有耐性再和他耗着玩了。 下一秒, 许世安根本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一转眼,双方就调换了局面,刚才还一脸阴狠的许世子被反制住了。 乍一看,往日风姿卓越的许公子很是狼狈,被公孙璃反手一推,之前引以为傲的一张俊脸就被按在了桌子上,挤成了一团,双手反着动弹不得,弓着身子,身体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犹如垂死挣扎的海虾。 “哟,世子生气了?你生气我更生气,你说你喜欢晏七七,她死了,本尊主第一个通知你,可你呢?不但不领情,差点掐死我,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许世安被公孙璃反压制着,心中忿恨不已,拼了命要起来,公孙璃一不做二不休又给了他一掌,桀桀冷笑,“见心爱的女人惨死,第一件事不想着查明原因为她报仇,只想在这里掉几滴眼泪,许公子,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演戏。” 公孙璃每说一句,许世安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脸上青白交加,便挣扎的更凶。 “她死了,你就想让她怎么走吗?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公孙璃擅长攻心,知道话该怎么说才戳心窝,如今摄政王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另辟蹊径,寻找新的盟友。 而这机会,来的正是时候。 “世子是做大事的人,为儿女情长所羁绊也是人之常情,可成大事者,也应当要收放自如,会举一反三,晏姑娘的死,对你来说更是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许世安心中一震,他自从选择这条路起,一直野心勃勃,甘愿充当晏帝的刽子手,拔除他的眼中钉,可是这远远不够,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聪明如他,顿时就明白了公孙璃话中的言外之意。 “七七是怎么死的?”许世安挣扎得狠了,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刚才暴躁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即便他嘴上没说,心里也承认了,公孙璃的话有几分道理。 见他语气平静,公孙璃也见好就收放开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初步估计,是中了鸩毒。” 许世安眸光一冷,难怪他刚才见七七嘴角有红色的印记,竟然是吐血留下的痕迹。 “鸩毒?” “嗯,发作极快,无药可解。” 鸩毒是皇宫禁药,民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毒乃是皇室秘密处决犯人时常用的毒药,因为发作快,药入口即封喉,故早已被列为了禁药,只能皇室中人使用,由此看来,对七七下手的人还颇有身份。 昨日才见过如花似玉活生生的人,一转眼便香消玉殒,阴阳两隔,许世安喉咙一阵发酸,眼眶涨涨的,他伸手抹了抹,一滴热泪从眼角滴落,指腹一扫,瞬间没了印记。 哽咽道,“是谁下的毒手?” 他的手轻轻触碰着晏七七冰凉的脸庞,这张脸上嬉笑怒骂各种表情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中,他的手慢慢的往她脸颊两边移动,往日他不敢肖想的脸就近在尺咫,可惜已经毫无生机了。 可唯独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摩挲,贪恋着这份并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看着宛如活人的晏七七,许世安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言语之间是藏匿不住的狠意。 他贪恋如此靠近晏七七,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发现这话问出去后,公孙璃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下毒害七七的人你不认识,而且你也招惹不起,刚才本尊主说的是气话,你要是不乐意,大可不必卷到这趟浑水里来。” 公孙璃这话看似说的不打紧,仔细一听就不对了。 刚才要他报仇的人是他,如今要他放手的人还是他! 冷静下来后的许世安又恢复了往日清贵逼人的贵公子形象,思维神识也已归位,自然就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 他冷哼一声抽回手,站起身和公孙璃对视,并没有直接给公孙璃答案,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其实,有件事情在下一直觉得很奇怪,还望公孙尊主解答。” 公孙璃视线丝毫不退,“在下定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七七并没有您这个朋友,如今她身死有疑问,倒是你第一个跳出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公孙璃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怀疑,听完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摊开放在桌上,“本尊主就等着许公子来问,看完这个,你什么都明白了。” 许世安抬眸看去,只见羊皮纸卷缓缓摊开,慢慢露出全貌,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副绝美的女子画像! 羊皮纸遇火不着,沾水不融,许世安是丹青大家,自然知道想要画像保存完好,最重要的便是要寻上一张上好的羊皮纸,而且羊皮纸还有个优点是任何纸都无法媲美的,羊皮纸保存的时间越长,画上的颜色会更加鲜艳。 所以,这副图并没有造假,至少保存了十五年以上! 让许世安惊讶的不是这女子有多美,而是栩栩如生的样貌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他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晏七七,又看了一眼画像,饶是平时他口舌伶俐,此时也说不出话了。 这画像的女子…… 和七七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画上的女子是七七的生母,而她的生母于我有恩,许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 公孙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拿出一副画像佐证,让许世安自己去猜。 第522章有奸情 “害七七的人,是北国摄政王的义女,辰阳县主甄惊鸿,不过,本尊主倒是觉得,她也是受人指使。”公孙璃脸上一本正经,连带着许世安的脸色都慎重了几分,只是声音听着让人胆寒,“不管是谁,但凡伤害七七,我必定让他血债血偿!” “许世子可曾知晓,就在七七被送来北国和亲的时候,北国皇帝几乎在同一时间又下了一道圣旨,将摄政王的义女,也就是这位辰阳县主赐给太子做侧妃?” 这一桩桩一件件摊开来说,许世安都觉得七七受的苦太多了,远嫁不说,这北国皇室还联合起来欺负她!难怪之前在驿站的时候,她看起来像是很不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许世安的眸子越来越冷,他聪明绝顶,不需要公孙璃将话说透,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七七被杀,幕后指使者是北国太子?” 公孙璃摇了摇头,纠正他的说法,“也不能叫指使,说到底两人倒更像是合作,你想啊,反正太子不缺女人,而辰阳县主是一开始就对北国太子情有独钟,为了不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北国太子含蓄的暗示一下也不是没可能,如此一来,她就顺利成章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朝七七下手。” 许世安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他找到了公孙璃话中的错漏,“可是,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像是早知道他会有如此疑问,公孙璃睁着眼睛说瞎话,半真半假将早已编好的理由说出来,“世子你可别忘了,按照原本约定的日期,今日本应是晏姑娘和北国太子的成亲大典,如今倒好,未来的太子妃香消玉殒,太子却无动于衷,你说,不是他还会有谁?” “再说,你们使臣团来了这么长时间,这太子和太子妃可有一同出现过?摆明是连装都懒得装,亏你现在还搞不明白。” 公孙璃之所以敢如此胡说,约莫也是仗着晏国向来自以为是,以为是泱泱大国别人就不敢轻看,如此一来,晏七七和北国太子因为个人原因闹出的不合,反而成了他挑拨离间的良机,添油加醋,说得许世安百信不疑。 许世安的手指狠狠的捏了捏,表情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手掌上青筋暴起泄露了他真正的心绪。 当一个人心中的信仰被摧毁的时候,便是他疯魔的开始,晏七七对他而言,是失而复得存在,他用了计谋让晏帝派遣他到此处,只有天知道他再次见到七七的时候,心中的狂喜,那份克制压抑的越久,积淀的反噬就会越大,蠢蠢欲动的心更是抑制不住。 只是还没等他彻底铺开计划,七七却被人害死了,他心中的小火苗被人用水淋得湿透,多番心绪交织,恨意炙热,只想将那人碎尸万段! 而公孙璃无疑使最了解他的人,知道刀往哪里戳才是最痛的。 几番半明半暗的话,打消了云安之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事已至此,他冷静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 闻言公孙璃哈哈一笑,心中最后那份不确定也随风飘走了,他赞赏的看了云安之一眼,“爽快!” 自从狱卒头子被公孙璃这么一吓,处事便更为殷勤,两人在大牢里密谋的时候,他来过好几次,又是送点心,又是换热茶的,比伺候亲爹还细心。 公孙璃的整个计划也没有瞒着这狱卒,对于他而言,这狱卒只不过是一个生命正在倒数的蝼蚁而已,他不避讳着他,也是觉得同一个将死之人没有话能隐瞒的,他听得越多,心里便会越有底,死的就会越快。 “噗……咳咳,你说什么?”许世安放下茶盏,不可置信的看着公孙璃,觉得他疯了,“七七是被辰阳县主害死的,照理说应该让北国太子马上过来,将凶手捉拿归案,你让我将七七带走,什么意思?” 此时的许世安自然想不到公孙璃的真正意图,是以在听说要将七七的尸体带到北国驿馆后觉得匪夷所思。 “许世子此言差矣,晏姑娘虽然是晏国派来的和亲公主,可说到底还没有举行和亲大典,也就是说,她依旧不是北国人,而你身为晏国使臣,眼见本国公主被害,情急之下将尸体带回,保留罪证又有何不可?万一那北国太子一心向着辰阳县主,毁尸灭迹了又怎么办?你可曾想过?” 刑部大牢里本来阴冷潮湿,可听着公孙璃的分析,许世安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他承认公孙璃说的有道理。 就算撇开为他为了一己私欲美其名曰为七七报仇的这条不谈,七七一死,刚好能顺从陛下的心意,要是将七七的尸体亲手送到成国公面前,只怕他会疯!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再添油加醋说些,晏帝和成国公自然会深信不疑,朝堂稳出文臣,乱世才能出枭雄,半年来他作为晏国京中最负盛名的才子,平步青云的速度令人咋舌。 可是他觉得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位极人臣,而不是处处掣肘! 许世安眸光闪了闪,显然是被说动心了。 “公孙尊主,在下一直有个疑问。”许世安的眼睛微微一眯,和公孙璃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公孙璃眉头一挑,“请问。” 许世安右手轻点着桌面,“在下枉成为臣子,竟不知道运筹帷幄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如今公孙尊主不吝赐教让在下醍醐灌顶,不过,我倒是想请问尊主,您一个局外人,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是图什么?之前帮七七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如今又来帮我,要是什么都不求,我可不信你如此高风亮节。” 事已至此,公孙璃也没想瞒他,“我求的东西,世子可以给我。” 第523章论心机,无人能和他比 “哦?”许世安虽然没有明说,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好奇,他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运气这么不好,惹到了公孙璃这个煞神。 “成国公晏天霁的项上人头。” …… 就在许世安和公孙璃达成结盟的同一时间,北国皇宫内,太子郝连澈还在朝露殿的偏殿里和母后说着体己话。 “澈儿,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景佳人的嘴唇张阖了几次,本来是不想问的,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一直隐藏的秘密被当众掀开,她无颜面对澈儿,有时候她自己也是矛盾的,这些年她活得心惊胆战,害怕他们不知道互相残杀,又怕他们知道了隔阂更深,都说两权相较取其轻,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同样她没想到那女子在澈儿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很多事情都是看到了结果才后悔,早知如此,她就是拼了命也会保全那和亲公主,也不至于酿成如今的局面。 郝连澈已经掀开珠帘的手又停了下来,眉头微皱,胸口的位置开始一阵阵钻心的痛,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花架才能站得住。 ”澈儿,你怎么了?”景佳人想起身,无奈身子虚弱,没有一点力气,郝连澈抬手一挥没有回头,重重地咬了几下牙根,呼出一口气,“母后别担心,儿臣没事。” 重帘阻隔,只留下他一道侧影,顺着景佳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澈儿跟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完全重合了,清冷华贵,明明站的很近,却陡然让人生出一种距离感。 只听他缓缓道,“这几日母后就安心休养吧,那些俗事儿臣自会妥善处理。” 直到后来景佳人才知道,澈儿口中所说的妥善处理,就是在当日下午,他以东宫太子的身份第一次召集群臣,当然也包括他那个便宜的爹北国摄政王统统都在列,举行了一次朝会。 摄政王直到现在都浑浑噩噩的,朝臣同他讲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在殿上左侧坐着的郝连澈,心中翻江倒海,要不是有多年来行军打仗的自制力控制着,他恨不得冲到玉案前,好好地瞧个仔细。 更让朝臣们炸开锅的是,往日看着病怏怏,但尚且还算正常的陛下,此刻正流着口水,宛如三岁稚童一般,在龙椅上扭来扭曲,只会傻笑。 朝臣跪下行礼,他也只会嘿嘿嘿傻笑,内侍监都暗地里提醒了好几遍,“陛下,该让众位臣子平身了……” “呸!”北国皇帝竟然朝内侍监脸上吐了一口痰,发疯一般的叫嚷,“杀了他,杀了他!” 胡言乱语的叫骂声吓得内侍监当即瘫软在地,止不住地磕头求饶。 朝上乱成一团,底下的臣子各自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正当一众人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太子郝连澈起身,将疯言疯语的陛下从地上搀扶起来,又将内侍监递过来的毛巾握在手里,悉心为陛下擦脸,动作轻缓,仿佛底下吵翻天的情况他统统都看不见。 这本来是一副孝顺的画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着只觉得毛骨悚然,寒意顿生,仿佛他擦的不是皇帝的脸,而是一件珍藏品。 本来还叽叽喳喳的朝臣,一个两个都噤了声,大眼瞪小眼的齐齐看向殿上的父子两人。 也不知道郝连澈用了什么方法,一直疯魔的皇帝此刻完全安静了下来,任凭他擦拭自己的脸颊和手臂,直到被内侍监带走。 良久后郝连澈悠然起身,“列为爱卿都看见了,陛下身体不适,已经不适合再上朝,这几日便有本宫代为处理朝政。” 从郝连澈返回北国开始,他行事一直十分低调,泡在太医馆的时间都比在朝堂上要多的多。 朝臣众人的心本来就不齐,见他一个病秧子般的少年顶着个太子的名头就想拿捏住众人犹如痴人说梦。 刚刚才安静的朝堂又炸开了锅。 当即就有人站了出来,语气听着不阴不阳的,“殿下,如今陛下顽疾缠身,您身为太子自当以孝为先,照看好陛下才是,而我朝素有摄政王监国,您在晏国的那些年但凡陛下身体不适,朝政都是摄政王代劳的。” 郝连澈眼帘半垂,淡淡地瞥了一眼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他对此人略有印象,貌似是摄政王的随扈。 对于这位无名小卒的话,郝连澈根本没放在心上,平静的目光扫向摄政王,“王爷以为如何?”仿佛当真在询问他的意见。 摄政王抬眼望着郝连澈似笑非笑的面容,那一瞬间他竟然无所适从,见到自己的随从放肆地逼问郝连澈,此刻的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臣……”他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隐约听着有哽咽之声。 朝中有几个心思玲珑之人已经发觉了不对。 这十余年来,摄政王都有自己的专座,之前陛下商议国事之时,他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自称向来都是“本王来”“本王去”,这一声“臣”,叫得众人心里皆是一咯噔。 那随扈一看摄政王的态度貌似有松动的迹象,他心里十分着急,话便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王爷,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别……” 摄政王眼珠子一瞪,眸色瞬间一变,盯着那随扈道,“胡说八道什么?如今陛下圣体欠安,太子临危不乱力挽狂澜,尔等不竭尽全力辅佐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危言耸听,真当本王不敢惩治你吗?” 第524章想要护住的人没护住 这态度何止是大变,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急转直下! 那随扈被摄政王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也被骂懵了,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可是放眼大殿之上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么多年支持王爷的亲信,现在王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放弃了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王位,那随扈又急又怒,“王爷!” “大胆!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摄政王倏地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刀,二话不说压在那随扈的脖颈上,大有将他就地处决的架势。 随扈气得浑身颤抖,眼眶都红了。 偏偏郝连澈还在火上浇油,“如此看来,本宫是一位不得民心的太子,王爷,依本宫看,就算了吧。” 明明是他无所谓的态度,摄政王一听差点疯了,“殿下,别听旁人胡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身体有恙,已经不能再处理朝政,皇兄可以退位颐养天年,还请殿下当机立断,尽早登基!” 摄政王言辞切切双膝跪地,面色相当虔诚。 朝堂上大多是见惯了风雨的老臣,此时都不知道摄政王是唱得哪一出,北国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摄政王觊觎皇位不是一两天了,这才过了多久,先不说皇帝发疯对他来说是天赐良机,就现在殿前站着的皇太子,一没有兵权,二没有心腹,光靠一张嘴,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啊! 王爷是不是疯了,唾手可得的高位就这么拱手让于他人? 郝连辰一人跪下,殿上的太子依旧没有说话,冷眼旁观,他不说话,摄政王便一直不起, 朝臣大多是摄政王一手提拔的亲信,如今更是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臣,郝连辰,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摄政王再次表态,那些分不清风向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王爷这是铁了心要做太子的马前卒,思考片刻便跟随王爷一起跪,“臣等也愿追随太子殿下!” …… 本来应该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变动,就这么被郝连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陛下疯癫无药可救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太子继位便提上了日程,和礼部商议后,定了登基日期,所有细碎的事情都商议完了,朝臣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摄政王依旧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还有事?” 就算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郝连澈还是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摄政王就不一样了,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可自从知道郝连澈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眼前总是有个人影在晃荡。 再一想起自己当初竟然还想置他于死地,心中更是后悔,沉默了半天,才张嘴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皇后娘娘的伤势如何了?” “劳烦王爷挂心,母后无碍。” 郝连澈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冷静和生疏,看来压根就没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摄政王不死心,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今日……本应该是你的成亲大典,要是我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王爷,这跟您有关系吗?” 郝连澈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 不带丝毫感情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将摄政王的心扎了个通透。 他冷漠的神情不像是装的,这就更刺激了摄政王。 这一辈子他没服过软,看着郝连澈,他的个头比自己还高,摄政王颤抖着嘴唇,想说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个冷漠事不关己,一个眼神切切似有千言万语,气氛又僵直不下了,恰好此时又有内侍监匆匆进来,“太子殿下,刑部那边有急事禀告。” 郝连澈这才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宣。” 进来通报的人是刑部尚书,他满头大汗,见到郝连澈后噗通一声跪下鬼哭狼嚎,“殿下,出大事了,安和公主于辰时三刻,在大牢暴毙,而且,尸首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那刑部尚书觉得自己脖子一紧,整个人差点被提了起来。 都不知道殿上的太子是怎么下来的,刑部尚书差点以为自己的项上人头要不保了,目光所及之处,是殿下那一双湛蓝的眸子下迸射出的阵阵寒光,像是要将他戳出无数个窟窿。 郝连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可能是出了事,但是没想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个! 殿下脸色苍白如纸人,捏住他领口的手劲越来越大,刑部尚书惊恐的都要以为要是下一句说出口的话不是殿下想听的,他马上就要尸首分家了。 还是在一边的摄政王发现郝连澈脸色不对,急忙冲过来拉住了他,“殿下莫急,听他把话说完。” 郝连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五一十的交代!” 刑部尚书死里逃生了一回,吓得胆都要裂了,大口喘息了几次,“殿下,这事情属下的一个狱卒十分清楚,臣这就召他过来。” 不一会儿,之前被公孙璃买通的狱卒头子就被带上了殿。 来的路上狱卒都觉得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他这一辈子就想攀上一棵大树,妄想着能过上几天人上人的日子,可不曾想老天爷瞎了眼,先是给了他一个甜头,紧接着便出其不意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关系是攀到了,可搭上的却是自己的小命。 郝连澈听说晏七七出事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骨,腿脚发软,从未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候。 ”死“这个字,对他来说很遥远,可当他一心想要护住之人没有被护住时,愧疚和恨意交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挨了几十闷棍,风姿全无。 第525章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殿下,你怎么了?”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摄政王,他面色忧虑,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尚且还顾忌着君臣之礼,只怕此刻就会冲上去。 郝连澈的喉咙处涌起一股腥甜味,用尽全力吞咽了几次后才开口,声音听着有些嘶哑,“无妨,说下去。” 那狱卒得到了命令,便开始按照公孙璃教他的话,一五一十照本宣科,一字不差的全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了,郝连澈还未说话,倒是摄政王先按捺不住了,冲过来一把揪住狱卒头子的衣襟,“你刚才说什么?你可知道,污蔑县主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本王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倒是怪不得摄政王如此暴躁,狱卒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也在发颤,觉得公孙璃大概是疯了,拿着摄政王的令牌,却要让他添油加醋的将辰阳县主拉下水,万一摄政王一个控制不住,他岂不是要脑袋搬家? 本来狱卒头子都要吓尿了,一看摄政王这副堪比阎罗王爷还凶神恶煞的面孔,手脚发颤,心中天人交战,差点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他说出来那些话之后也就没有了退路,望着自己之前想方设法要抱上的粗大腿此刻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自己,狱卒头子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不能退缩,战战兢兢的,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王爷恕罪,小的真没有胆子敢欺骗您啊,小的有证据,不信您看……” 他哆哆嗦嗦地从身后扯出一个包裹,手颤抖着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包裹打开,接着拿出一件雪白的雪狐袄,放在摄政王面前,“就是这个……” 雪狐袄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看到这件衣裳,摄政王的瞳孔陡然一缩,气势消减了一大半。 这件衣裳还是鸿儿不久前过生日的时候他特意命人用六张雪狐皮赶制的,领口处还用蚕丝线绣了一个鸿字,就算有人仿冒,也不会知道这暗处的标记,再者雪狐皮珍贵无比,全北国能够拥有的人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栽赃陷害也不会精细到如此天衣无缝。 这是真的板上钉钉的,让摄政王无从辩驳。 “当时县主对小的说,等到天黑就让小的随便挖个坑将那女子埋了,要不是她身上的这个玉佩,小的真就酿成了大错……” 一只雪白通透的凤栖玉佩摆在众人面前。 郝连澈一双湛蓝的眸光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眼中俱是震惊! 郝连澈没有看错,他记得这玉佩是母后赐给晏七七的,也是送给她的见面礼,原来七七一直戴在身上! 喉间几番被压抑住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了,“噗”地一声,郝连澈喷出一口鲜血,迸溅在他明黄色的太子冠服上。 “澈儿!” 摄政王大叫一声,无暇顾及君臣之礼,亲眼见郝连澈吐血,他目眦尽裂,几欲想冲到殿前。 郝连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挥手拦住摄政王,抬眼看向底下跪着的狱卒,“尸体在哪里?带本宫去!” “是……” 由刑部尚书和狱卒头子领路,郝连澈和摄政王一行人很快就来带了刑部大牢。 这一路郝连澈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太只以为是,后悔自己机关算尽太聪明,害得七七受尽苦楚。 之前他一直自诩为七七好,因此当陛下下令将七七从天牢提到刑部大牢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七七终于可以远离公孙璃了,可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一点小私愿,才彻底将七七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来之前他还抱有幻想,七七本事不小,他以云羡的身份和她接触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他多么希望,这些只是七七给他开的一个小玩笑。 “殿下,就在前面,小的们不敢乱……”动这个字还卡在他喉咙里没说出来,狱卒头子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暗叫糟糕。 举目望去,关押着晏七七的牢房里门锁是好好的,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郝连澈的声音听着带有一丝希冀,“太子妃人呢?你不是说她被人毒死了吗?” “殿下,小的没骗您,真的一直在这里的,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了……” 狱卒头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殿下绕了小的吧。” 这里是独立的牢房就在他人要赶来的时候,七七却不翼而飞了,郝连澈之前心神紊乱,如今拨云见雾,冷静下来后双手马上就发现自己是被人耍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看来,是有人故意借着这狱卒的口来警告自己的,至于七七中毒而死,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死了,那为什么不把尸体留下又要带走? “这里,还有没有人来过?” 郝连澈语气不变,盯着刑部尚书和狱卒两人看,刑部尚书一脸懵,看样子是真不知道,而狱卒听闻后,眼珠子朝上看了几眼,眼神躲闪,见郝连澈盯着他看慌忙摇头,“未……未曾来过。” 此话一出,郝连澈心就知道他撒谎了。 他挥挥手,“你们都下去,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一行人中包括摄政王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听从命令,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 原先关押晏七七的牢门被打开了,郝连澈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他长这么大,崇山险峻的地方去过无数次深海孤峰也不在话下,可唯独没有来过刑部大牢,这里空气逼仄,惨叫声不绝于耳,呜咽之声如同鬼哭狼嚎,七七一个弱女子,三番两次进到这种地方受苦,都是他的错。 第526章舍不得她 大牢内阴暗潮湿,郝连澈身材修长,在这矮小的牢房里显得十分不和谐,不过他自己好像并不在意这些,走的很慢,看得更慢,不过几米的距离,他走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的手轻轻拂过破败的床榻,上面连一张被褥都没有,手指触碰上去都觉得阴寒,寒冷刺骨的天气,也不知道七七是怎么度过的。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一想就痛心,再想喉间又有腥甜味涌出了,郝连澈低头压制住 ,不经意间目光一扫,隐约觉得像是瞧见了什么东西,再凝神一看,发现床脚的阴影处似有什么东西。 要不仔细看,那东西很容易跟这脏污的地面融为一体,根本发现不了,他弯腰将遗落在阴影处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摊开过的药纸,大约是觉得没用了,随意丢弃在这里的,看着这药纸半干半湿的形状,应该是丢弃不久。 上面还有一些零星的粉末,郝连澈轻轻的放在鼻尖一闻,瞬间脸色大变,这是鸩毒! 那狱卒说的是真的! 郝连澈再度走到刚才捡药纸的地方,手伸进去探了探,再拿出来时除了满手的泥土污秽,并没有药粉粘在上面,看来地上没有散落的药粉,而这药包纸又是摊开过的,毫无疑问这药已经被用完了。 难道七七真的…… 他之前还抱有幻想,觉得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局,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郝连澈的身体晃了晃,扶住桌角才能站住,暗示自己不要慌,将这张药包纸重新折叠好了以后,放在了袖口里。 他缓缓的坐到了长凳上,手指轻点,将这些细节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一遍,突然指尖一软,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眼眸微垂,顺着视线看过去,慢慢的挪开手指,凝神一看,只见自己手指下压着的,竟然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布! 郝连澈眸色一变。 他拾起碎布看了看,貌似是被这桌上的倒钩钉冒出的钉尖刮下来的,所以布料不大,扯出的线条也不均匀,也不可能是之前留下来的,布料还很新。 从撕扯的程度来看,这里应该发生过冲突,因为桌上的钉子几乎在桌子正中间的位置,人一般只会坐在凳子上,又怎么可能坐在桌子上,这摆明就是两个人在这里搏斗过,衣服不小心被扯到了。 此时北国正值严寒,穿得衣服都很厚,是以才让人没有防备,连衣服被划破了都不知道。 郝连澈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下布条,宝蓝色的料子,摸起来厚重中又带着些柔软,丝线纤柔,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且,这料子一看就不是北国产的。 北国一年就属冬季最长,从十一月开始算入冬,到来年四月初才算出冬,整整六个月的时间,不管是乡野村民还是豪门贵胄,入冬都是穿绒裘衣,裘衣上都缝制了各种耐寒动物的皮,厚实又耐脏,像这种看着轻便又不保暖的衣服,整个北国都找不出来。 只是北国没有,可是与北国相邻的晏国,纺织工艺极为发达,又因为季节气候的原因,冬天也有看着不臃肿且保暖的衣服,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 郝连澈抬起眼帘,心中有了答案。 “来人。” 刑部尚书一直在外面等候,乍然一听殿下的叫声,慌忙不跌的就往牢房里跑,跑的太急还撞到了柱子,“殿下,下官在。” “传令下去,即日起,任何人等出入京城都必须要有九门提督下发的通行证,出入一概凭证,违令者格杀勿论!” 未来的太子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刑部尚书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将功赎罪呢,一听殿下的吩咐,立马精神抖擞,脚打后脑勺跑得飞快,马上就下达命令去了。 而另外一边,公孙璃背着晏七七,几个起身就上了屋檐,许世安则紧随其后,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几乎一起落地。 许世安依旧心有余悸,“万一被北国太子知道了,昭告天下通缉我们,到时候藏不住了怎么办?” 尸体保存一两天还可以,但要是时间一长,北国派人来搜查,那就瞒不住了。 饶是公孙璃武艺高强,背着一个人跑了这么久也有些累,听见许世安的问话,他呵呵笑了两声,气喘吁吁的,“既然世子怕被牵连,那不如咱们也别费那个劲了,就地将这丫头一埋,到时候尸体腐化,红颜白骨顷刻之间,就算北国人来查,也不知道这是谁,你觉得呢?” 许世安搞不懂他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竟无言以对,望着他背上如同睡着的晏七七,心中五味杂陈。 公孙璃又道,“哎,看来许世子也舍不得她,罢了,本尊主累就累点吧,毕竟千金易得,佳人难求啊,许世子,你也别担心,北国也不傻,安和公主死了,这是大事,你觉得郝连澈会轻易昭告天下?平白无故往自己身上揽事?放心吧,就算是要找,也是秘密进行。” “你怎么如此肯定?” “许世子你别忘了,和我们这些希望两国开战的人相反的,北国也有一群人不希望两国开战,那些伪君子美其名曰为了和平,呵,那不过是他们贪图享受的说辞,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到头来为了一己私欲还口口声声需要和平,难道不可笑吗?” 许世安没有接话,公孙璃也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乱世出枭雄,战场见真章,他望着躺在榻上的晏七七,就连如今对晏国俯首称臣的北国,都是晏七七的父亲一手打退的,如今的成国公,功名利禄一骑绝尘,便是最好的例子!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想要青云直上,总要付出点代价。 第527章就等大鱼上钩 “世子莫要害怕,本尊主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些年苦心修炼也算略有小成,会的禁术不少,你也不用担心七七的尸身会腐化,来,只要将这颗药丸放入七七的嘴里,便可保证她的尸身一月不变,宛如熟睡一般容颜不老。” 许世安苦笑一声自嘲道,“我不害怕,只要七七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见许世安不接药丸,公孙璃也不在意,走过来极为熟稔地将那颗黑色的药丸放进了晏七七的嘴里,轻捏住她的下颚,用巧劲一推,那药丸便入喉了。 不消片刻,果然如同他所说一般,许世安眼睁睁看着晏七七的脸庞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要不是没有半点呼吸的迹象,他几乎要以为下一刻七七就会醒过来了。 公孙璃似乎也颇为满意,“安顿好了七七,下一步,就该许公子出场了。” 许世安不解,“我出场?” 公孙璃笑得很神秘,“是啊,世子不以晏国使臣的身份朝北国施压,这戏,又怎么能够唱得下去呢?” …… 九门提督最近几天要累死了,可又没有一丁点办法,如今陛下病重,太子掌权,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不配合,这三味真火怕是真要燎烧到他身上来,加上之前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又出了使臣中毒的事,如今只能尽心竭力将功折罪,腿都要跑折了也不敢懈怠一分。 结果许世安端过来的热茶,他来不及喝一口,急忙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牛皮纸递给许世安道,“许大人,这是刚刚下发的通行令牌,您是贵客,千万要收好,以免以后有事出去,那些不长眼的侍卫冲撞了您。” 外头刚刚才放晴的天气又开始下雪了,九门提督一张圆脸冻得通红,一笑全是褶子,双手将东西奉到了许世安的面前,带着讨好的意味。 对于郝连澈刚刚在大牢里下的命令,许世安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倒真不是装的,完全是实实在在的反应。 只是乍然一听进出要通行证了,许世安问了一句,“突然这么严苛了?大人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九门提督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许大人还是别问了,您就听下官的话,出去带上这个准没错,下官还赶着送其它家的,就不耽搁了,告辞。” 许世安一双如墨玉的眸子有暗光一闪,顺手将通行证塞到了袖笼里,“既然如此,那在下送大人出去吧。“ 九门提督急忙摆手,”大人留步,最近风声紧,您出去啊可得注意安全。” 望着九门提督肥硕的身子渐行渐远,直到这茫茫的雪地里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许世安才转身回屋,公孙璃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不阴不阳的来了句,“看来,这太子殿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明。” “?” 见他不明所以,公孙璃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口,“难道世子就不好奇,他为什么动作这么迅速,而且还派人专门给你送来了通行证?” 许世安有些莫名其妙,“这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本官是大晏使者,难道他还想囚禁、限制本官的自由不成?” 糕点太干又粘牙,公孙璃咬了两口就丢到了一边,端起茶碗将茶水都喝了个精光之后才摇摇头,“不,世子猜错了,他不是想囚禁,而是试探。” “试探?”许世安更糊涂了。 公孙璃走到他跟前,将他还没来得及换的宝蓝色的袍子边角拉了过来,指了指一处的破洞道,“答案就在这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位看过去,就连许世安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这怎么破了?” “还记得刚才你在牢房里掐住我的时候吗?本尊主就趁着你不注意,做了一点小动作,留下了一些破绽。” 见许世安脸色一变,他先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继续道,“世子先莫要生气,本尊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让吸引那北国太子的视线,只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 事到如今,许世安对公孙璃这个人已经开始心生不满了。 他做事太过独断专行,竟然让自己做诱饵,许世安越想越气,语气不由得生硬了几分,“尊主可知道,本官这身衣裳,乃是晏国江南制造局特意造就的?别说旁人不会有了,单单就郝连澈在我晏国呆了十多年而言,想必他都十分熟悉晏国的衣饰,你这是想让我们彻底暴露吗?” 公孙璃不用想就知道许世安是真生气了,他双手抬高对着空气往下压了压,“世子稍安勿躁,结果您看见了,他只是怀疑,并不确定是你将七七带了过来。” 许世安气极反笑,“公孙尊主真是好计谋,你就不怕他下令查搜这驿站?虽然北国是晏国的附属国,可你别忘了,如今本官是在北国的地盘上。”强龙未必能压地头蛇,这公孙璃摆明了是想让自己先出头吸引别人的火力! “世子你想想看,既然是要通行证,那为何单单将你撇除外?难道你就没想到这其中的关窍?” 原先许世安还不觉得,只当是九门提督对之前使臣团中毒一事的愧疚,所以这次便格外殷勤,还真没往深处想。 他怡然自得的神色变了几变,“你的意思是?” 公孙璃将许世安衣袖里的通行证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世子,这么明显的试探你还看不出来?刚才那肥头大耳的官员过来送这玩意儿的时候,本尊主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送东西是假,探听虚实是真。” “再说了,他临走之前说是要给其他人送通行证,可我瞧着他离开的方向可是北郊,那里除了一座北门外,可谓人迹罕至,他给谁送?“ 第528章抑制不住的爱意 “如果世子不信,你大可以在明天试着送几趟无关紧要的东西出去,本尊主敢断定,就算你有通行证,他们对你的盘查不会松懈一分,世子,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听着公孙璃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析,许世安只觉得这北国太子心机着实深沉,也不免相信了几分,“所以,你故意弄破本官的衣裳,只为投石问路?” 公孙璃不置可否,“世子要是这么说也可以,时不我待,既然太子已经出手了,世子不礼尚往来一下着实辜负了这位殿下的美意,你说呢?” 公孙璃阴测测带着冷笑的眸子对上了许世安晦暗不明的双眼,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但是两人都知道,协定达成了。 等许世安一走,外头的风雪又渐渐大了,呼呼地刮着,鬼哭狼嚎。 四下无人之时,公孙璃慢悠悠转着,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放置晏七七的偏房里。 房内昏暗,又为了怕引人怀疑,所以这间屋子里既没有火炉,也没有点燃烛火。 外头呜咽的北风吹得更响了,扇动窗棂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公孙璃的脚步很轻,昏暗的视线也并没有阻挡他,几步就走到了床沿,弯下腰轻轻地替晏七七掖了掖被角,又缓缓的坐在了床沿上。 只有没旁人在的时候,公孙璃才会收敛起全身的邪魅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沉稳了不少。 望着晏七七的睡颜,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到底是因为她是琳琅的女儿才对她额外看重,还是因为她特别,自己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每每要抑制不住时,才会拿琳琅出来当挡箭牌。 时间宛如静止了一般,公孙璃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竟然也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压抑住心中要喷薄而出的情愫,公孙璃俯身,细心的为她擦拭着脸庞,轻轻地将散乱的发丝重新捋顺,做好这一切后,才从被褥里扯出她的手臂,将她的五指摊开,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轻轻的在她的小拇指上割开一条小口。 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死人的身上是不会流血的,可是晏七七却不同。 刚被割开一道小口的小拇指被公孙璃用手指一挤压,鲜红的血迹顺着血口潺潺而下,最后还是公孙璃洒上药粉才止住了血。 血被公孙璃用瓶子接住,一滴都没漏。 只是颜色看起来乌黑,宛如墨汁。 接着,她的手又被重新放回了被子里,公孙璃低下头静静的看了她好久,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晏七七宛如熟睡一般的容颜没有半点反应。 公孙璃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头越垂越低,慢慢地,轻轻地,在晏七七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 郝连澈刚刚回到朝露殿,又有内侍过来通禀,说晏国使臣求见,景殊跟在郝连澈身后,郝连澈还没说话,他脚步先停了下来。 “殿下,这许世安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诸事繁杂,晏七七又不见了,殿下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景殊知道,殿下的性格就是这样,冷清的让人看不到他内心的情绪,实际上他比任何人承受的都要多。 “殿下,我去给您推了。” 现在也不是见许世安的好时机,要是此刻殿下以真面目示人,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没想到郝连澈拦住了景殊的去路,“不必,既然人家都挑衅上门了,本宫要是再退缩,岂不是白白输了气势?” 景殊有些听不懂他的话,试探地问道,“殿下,什么挑衅?属下记得您没有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啊,和许世安又没有近仇,怎么会……” 郝连澈冷冷一笑,说出来的话比外头纷纷扬扬的白雪更让人觉得寒冷,“怎么可能没有近仇,你看看这个。” 展现在景殊眼前的,是郝连澈刚刚从大牢里拿出来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破布,宝蓝色的衣袍上纤毫毕现,景殊一眼就认出来了,“这……” “有意思吧,更可笑的是,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掳走了七七,所以,就算他今日不来,我也会去找他。” 景殊还想阻拦,“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真容相见?” “无妨,我戴着面纱,隔得远,他瞧不见的。” 传召太监很快就将许世安带到了大殿。 按照礼节,除了北国皇帝,晏国使臣不必跪拜任何人,是以许世安到了朝露殿,也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腰,并没有行跪拜大礼。 景殊和郝连澈看了一眼许世安身上的穿着,眼睛同时缩了缩。 此时他身上穿着的,竟然还是件宝蓝色的长袍,在他膝盖的三寸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 这是挑衅,还是他真不知道? 许世安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太子一直盯着他又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殿下为何如此盯着本官,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郝连澈反应也快,视线随即收回,“许大人多虑了,本宫是觉得许大人这身穿着看着尤其潇洒,是以多看了两眼,晏国地大物博,尤其是织造更是在整个大陆都极负盛名,许大人这衣衫上的翠竹便是苏绣吧?” 刚才未进宫之前,许世安经过公孙璃的提点,心如明镜,此刻知晓了郝连澈的目的,心中就更有数了,也不紧不慢的回答,“殿下真是见多识广,看来在晏国的那些日子,殿下也没有荒废学习。” 第529章就看谁的道行高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在互相试探。 许世安阴阳怪气的说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总觉得此次在殿上端坐着的太子殿下,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说话的腔调,还有这墨色深似海的双眸,越看越熟悉。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心中一旦有疑虑,埋藏在心中的怀疑便如如同种子一般生根发芽,心思就越来越敏感,说话的时候便多加试探,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这北国太子比他想象的更聪明,即便知道他言语中有试探,还假装不知道,反而还顺着他的话回答,“许大人谬赞了,晏国样样强我北国百倍,七七曾经教过本宫一句话,叫什么‘师夷长技以自强’ 本宫觉得甚有道理,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对话还不忘刺激许世安一把,郝连澈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果然就见许世安的脸颊不可抑制的抖了抖,脸色阴沉,也没再接话,大殿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冷清。 “对了,许大人说有要事?可是关于使臣中毒案又想起什么线索了?” 占了一回上风的郝连澈自然不愿意让气氛冷下来,便主动开口询问。 两个人都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郝连澈明明知道这下毒之人之所以此时动手,就是想害七七被责罚,一步一步算计的丝毫不差,郝连澈的双手使劲捏着桌沿才不至于情绪外露。 “回禀太子,不是因为此事,本官此时来是有另外一件紧急之事。”许世安眼底有暗芒一闪而过。 郝连澈右手朝前伸了伸,“许大人尽管说。” “是这样的,本官这次来,原先是参加安和公主和太子殿下您的婚庆大典的,不巧安和公主因为这件事情平白遭受了连累,目前典礼不能如期举行,而本官还有皇命在身,此次奉了陛下的命令到集市上采买一些动物的皮毛,据说北国的雪狐皮为狐皮中的瑰宝,陛下的宠妃沁贵妃也十分喜爱,在下也想见识见识。” 他像是无意中提起一般,只是“雪狐皮”三个字从他口中一说,郝连澈的呼吸都轻缓了几分,面色看着比平时更冷峻了些。 只听许世安又道,“可是殿下知道,随同我一道来的侍卫们都死于非命,如今采买的东西要运出去很难……” 郝连澈的眼皮动了动。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只是让郝连澈疑惑的是,那通行证九门提督都已经快马加鞭的给他送过去了,照理说不存在其他问题了,他还想做什么? “许大人的意思是?”郝连澈佯装不懂。 两个人明明各自都心知肚明,却还是在互相打哑谜,互相试探,郝连澈装傻装到底,就算对方抛出了一个诱饵,他也佯装不明白。 许世安也在观察郝连澈的反应,从头到尾他都跟个局外人一样,一直在等自己主动说出目的,就连他先后说出了‘雪狐袄’ ‘出城’这样的词语,这太子还是无半点异样。 就连许世安自己在心中都开始犯嘀咕了,难道真是他们想错了? “许大人?”郝连澈见许世安走神了,又好心的提醒一遍,“本宫知道了,大人的意思是,人手不够,可能要多运送几趟?” 要不是许世安亲眼所见郝连澈言辞切切,且处处在为他考虑,他真要以为整件事都是郝连澈在下套了。 神色平常,关切的语气乍然一听,简直就是事先毫不知情。 既然再试探也试探不出结果,许世安只好接着话往下说,“诚如殿下所言,本官就是担心这个。” “那好办,近日宫中出了几桩盗窃案,所以出城的时候会需要通行证,这件事情惊扰到使臣了,因此本宫下令全城戒严,难道,九门提督没有告知你?” 许世安急忙摆手,“殿下严重了,此时我已经知晓,所以加上有任务在身,怕出入多趟让城门守卫起疑心,所以特来禀告。” 闻言郝连澈在心中冷笑了几声,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才明明是在试探,一转眼就变成了来解除误会的了,他面上神情不变,“既然如此,大人大可以放心,有了令牌,自然是无人敢阻拦你。” 许世安风姿卓越的微微弯腰,皮笑肉不笑的谢恩,“那本官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体恤之恩了。” 一场相互试探的会晤终于结束了,待许世安走后,景殊便从后面的屏风中走了出来,“殿下,依属下看,晏七七的失踪,跟他脱不了关系。” 郝连澈嗯了一声,“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弄出什么新花样。” “是。” 顿了顿,景殊欲言又止。 郝连澈看了景殊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景殊微微咳嗽了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殿下,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怀疑许世安跟这件事情有牵连?属下就是想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算知道许世安图谋不轨,景殊也是最近才知道,可他刚才躲在柱子后面听两个人说话,总觉得殿下一开始就知道许世安打得什么主意。 “许世安也喜欢七七,晏国派使臣过来,我一听说是许世安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后面使臣中毒,父皇将七七以嫌疑人的身份打入天牢我都没有阻拦,那是因为宫内不比天牢安全多少,要是当时忤逆了父皇,七七反而更危险。” “恐怕,公孙璃也已经和许世安搭上了关系。” 景殊闻言一震,心中暗叫糟糕,“殿下何出此言?公孙璃知晓殿下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您当初是借着云安之独子的名头在晏国生活,要是两个人一碰头,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第530章群蛇乱舞 景殊神色大变。 可跟面露恐慌的景殊相比,郝连澈冷静多了,他甚至还冷笑了几声,那是带着得意的笑声。 景殊不解的看向郝连澈,只见平日里本就清冷孤傲的殿下,此刻烛光中半明半暗的侧脸弧度弥漫出冻皮穿骨的冰凉,哪怕是他平时就是一贯如此的表情,也让人觉得莫名一寒。 郝连澈嗤笑一声,“暴露?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许世安连我是谁都没认出来。” 景殊将信将疑,“殿下您的意思是,就算是两人搭上了苗头,许世安对您的身份还是一无所知?” 郝连澈眼中的冷意已经消散不见了,用金箍轻轻拨弄几下跳跃的烛火,声音淡淡地,“你太小瞧公孙璃了,他这个人阴险狡诈,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的身份恐怕是他握在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再说……” 像是想起了什么,郝连澈的声音凭空低下去了几分,沉吟了片刻才道,”再说,当初他最开始投奔的是摄政王,要是在以前说不定还能借摄政王的手杀了我,那样一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可惜如今有我和摄政王的这层关系在,他要是真口无遮拦,摄政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原来如此。 如今殿下的真实身份摄政王已经知晓,初为人父的狂喜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袭来,只怕现在就算是公孙璃将郝连澈在晏国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摄政王一个字都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会维护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他能想到的事,公孙璃自然能想到。 “不过,这公孙璃反应够快的啊,知道现在摄政王靠不住了,索性和许世安结盟。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只是三姓家奴当习惯了,不知道许世安还肯不肯相信他。” 不理会景殊话中的调侃,郝连澈继续道,“交代给你的事情别忘了,注意这两个人,公孙璃能自由出入天牢和刑部大牢,应该是有摄政王的令牌,吩咐下去,从即日起,不管是谁,进出城门一律严查!” …… 许世安一回到北国驿站,什么都没说,先是咕噜噜的喝完了一盏茶,喝光了之后还嫌不过瘾,干脆又去外面的井里舀了半瓢水,又全部喝光了。 冬日里的井水是温的,这水喝下去才让他觉得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稍微平息了几分。 公孙璃颇为悠闲的依靠在门框上,看着许世安大口的灌水,将嘴里咀嚼的果壳吐了出来,“那郝连澈都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许世安闻言将瓢往桶里一扔,二话不说拉着公孙璃就往屋里走,关上门之前还左右张望了一下,满脸防备。 公孙璃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带的也变得有些紧张兮兮地,“世子你干什么呢?” “嘘,小声点,我怀疑有人在监视我们。”许世安声音很小,语气慎重。 没想到话音刚落,却惹来公孙璃的嘲笑声,“你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就你进宫的这半个时辰,我打发走了多少探子?” 许世安眸光一震,像是不信,“真的?” 公孙璃将剩下的果壳一股脑全扔进了炭火里,干瘪的果壳皮遇火就着,“腾”得一下火苗窜得老高,照得他脸色神情阴翳,他冷冷一笑,“何止是监视,要不是有我的‘好朋友’在,你的七七,估摸就被人发现了。” “你的好朋友?谁?”许世安以为又是他不知道在哪里带过来的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是听见他这么问,公孙璃的脸色变幻的极为精彩,“你确定你想见我的好朋友?” 许世安点头,“我倒是很想见见,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公孙璃话虽然说得严重,但此时的他却很坦然,想必危机已经解除了。 “好吧,那我就让你见见。”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蜷缩成一个圈,放在口中吹了几声,抑扬顿挫中又透着一股悲悯,宛如铁器在光滑的大理石砖上滑动,吵得人心烦意乱。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还没等许世安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屋子里除了火盆,椅子上,房梁上,包括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爬进来了一堆密密麻麻银白相见拇指粗细的蛇群! 有几条甚至都开始顺着许世安的裤腿爬到了他的腰间! 柔软又冰凉的蛇随着公孙璃嘴里的音律弓身前行,许世安头皮发炸,浑身汗毛直竖,还没等到他跳脚,公孙璃又道,“千万别乱动,许世子你不是想见见本尊主的好朋友吗?他们就是,你瞧,它们在给你打招呼呢。” 打个屁啊! 要不是爱惜小命要紧,许世安真想把公孙璃胖揍一顿,一条两条也就罢了,他竟然召唤出这么多蛇,嘶嘶吐着信子,既恶心又惊恐。 “这就是你的朋友?公孙璃你莫不是在耍我吧?”许世安虽然有些害怕,不过这蛇倒是真如公孙璃所说,虽然看着吓人,倒还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他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 “世子殿下,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你不要觉得面目可憎的动物可怕,你用心饲养了它们,到最后你要它们出力的时候,它们也会毫不含糊,它们不像人这般善变,吃人不吐骨头。” 外头北风呼啸,屋里的蛇已经厚厚的叠成了一堆,在屋内游弋,许世安有些奇怪,“蛇不是都要冬眠的吗?为什么它们看起来这么精神?” 等公孙璃抑扬顿挫的节拍最后一拍落下来的时候,那些蛇又像是得到了指令,排着队,非常整齐划一的从门缝中出去了,瞬间又消失不见,宛如从未来过一样。 第531章权色对他来说没有诱惑力 “本尊主饲养的蛇,那些俗物怎么能相提并论,普通的蛇吃杂食需要冬眠,而本尊主的蛇吃人,自然是不需要的。” “吃人”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丝毫感情,冷冰冰的,比刚才他触碰到的蛇皮还要凉。 顷刻之间,满屋子的蛇便一只不剩了,许世安一颗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你这样,不是会让那些人更怀疑吗?打探消息,结果被蛇咬死,这里怕是不能呆了吧?” “当然不会,本尊主的这些宠物十分听话,尤其擅长攻击陌生人,毒液可以喷射到十几丈之外,专门射向人的眼睛,还没等到那人反应过来,他都已经瞎了,毒液由眼入七孔,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中毒之人就会化为一滩血水,渣渣都不剩,有来无回,杳无音信……” 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轻轻松松,一条人命他视如草芥,饶是许世安跟他成了盟友,知道他暂且不会害自己,可心中还是不由自主泛起一股恶寒。 “公孙尊主还是少开杀戒比较好,夜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况且那些来打探的人只想探听虚实,你更不知道他们背后之人的来路,万一树敌,对我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许世安眸光深深的看了公孙璃一眼,语气不善,“况且这一次跟随本官而来的侍从们连头七都没过,不宜再生事端了。” 公孙璃做事,向来喜欢斩草除根,今日自以为得意之作却招来许世安一番冷言冷语,心中不免生出些不快来。 果然他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都变了。 他花了大力气豢养的毒物被说的一文不值不说,还被许世安在这里指桑骂槐,如今又听他将侍卫的死全部归咎到他的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按捺不住出言讥讽,“啧啧,许大人还真是又当又立啊,这是在怪本尊主心狠手辣了?” 眼看公孙璃言语不善,许世安倒也是见好就收,声音也软了几分,“还望尊主目光放长远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来打探的也不敢明目张胆,咱们不理会便是。” 这话才算是稍稍改变了公孙璃的脸色,他哼了一声,“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世安的眸子闪了闪,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成国公给我传信了,问我七七的情况到底如何……” 公孙璃眼睛一亮,“这个老匹夫竟然亲自来了?好,那省的本尊主去寻了,这回便让他有来无回!” 一说到晏天霁,公孙璃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激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尊主切莫急躁,成国公身边高手如云,虽说这次他带来的都是府兵,可论及武功布阵,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军中也有医术了得之人,就算你有蛇军,恐怕也不能奈何他。” 这当然不是许世安信口胡诌,晏天霁的威名是在战场上用真刀真枪搏杀出来的,没有半点水分在里面,这二十多年来,不要说他了,光是他亲手培养的四个儿子,各个都是驰骋疆场的绝世将才,就这么贸然前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到头来就算是仇人近在眼前,还是不能报仇雪恨,公孙璃气得脸都绿了,“如此说来,当真就毫无办法了?” 许世安一直慢悠悠的,胸有成竹,“本官理解尊主要报仇的心意,只是好饭不怕晚,急不得,办法当然有,不过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 许世安伸手摸了摸下颌,眉毛往上挑了挑,“成国公几乎没有弱点,自从七七的母亲去世后这十多年,别说续弦了,连个陪房的都没有,日子清苦洁身自好,权色对他来说没有诱惑力,唯一的软肋,大概也只有……” 他的话没说完,目光却看向了晏七七所在的房间,一字一顿,“这个女儿,才是他唯一的软肋。” 公孙璃神色莫辨,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世安,“你是想用七七的死,诛他的心?” 没想到许世安竟然没有反驳,眸光似乎蒙上了一层重影,让人看不分明。 “诛心固然是良策,但我更想让晏天霁成为我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让他做我们的马前卒,我会告诉他,七七是被郝连澈害死的,如此一来……” 阴测测的笑意由开始的一点点的弧度逐渐扩大到许世安的整张脸上。 他这一笑反而让公孙璃心中有底了,刚才的不快顿时消散一干二净,“好,这次便听你的。” …… 晏七七音讯全无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卯时一刻刚过,北国京中吞吐量最大的城门——朝华门轰隆一声巨响,率先开门迎接那些在京中做生意,却住在城外赶早进城的生意人。 朝华门是两进两出的设计,无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相应的门口都排着长队,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九门提督圆圆的脑袋时不时的在城门口张望,身边的小兵有些好奇,“大人,您说,这样真能逮到我们要抓的人吗?” 那小兵手里还拿着一副画像,上面的男人玉树临风,身姿卓越,一看就是出生贵胄名门,他搞不懂这样一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让大人亲自在城门口督查。 “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让那些有异心的人都看看,什么叫天子之怒!多学着点。”九门提督看着小兵一副没睡醒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打在了小兵的后脑勺上,疼得小兵呲牙咧嘴连马屁都忘记拍了,只能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去,吩咐底下的士兵,进来的人可以稍微放得快一些,主要是出城的,给我仔细查,一个母蚊子也别放过!” 第532章人模狗样 小兵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寒冬腊月的哪有蚊子……” 九门提督的耳朵尖,听见了小兵的嘀咕,当即瞪开了他那一双堪比牛眼睛还大的眼珠子,“你说什么?” 小兵吓得一个激灵,脚步生风急忙跑下楼,抱头鼠窜边跑边喊,“大人,您的吩咐小的听见了,小的马上去办!” 而九门提督所料不错,今日一早,许世安便混在这出城的人当中。 队伍行走的十分缓慢,他也不着急,一直跟着大部队慢慢的移动,半个时辰过去了,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他从善如流的掏出通行证递给守门的侍卫,那侍卫先是看了通行证一眼,然后瞧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通行证,转头对身边的人贴耳说了句什么,又将通行证递给了他,却也没让他走。 前面的人,但凡有证件的,无一不是放行的快,到了他这里,通行证也看过了,却又不放行,后面还有一长串的人候着,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许世安身上。 许世安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那侍卫一眼,还没等视线收回,耳边便传来了一声非常熟悉的官腔,”喲,许大人!怎么是您啊!” 语气听着似乎还颇为惊讶,像是偶然之间碰上的那样惊喜。 演戏嘛,谁不会。 许世安一转身,也瞬间变得笑意盈盈,朝来人拱手,“提督大人,你我真是有缘,时时刻刻都在相见。” 九门提督是个聪明人,许世安这番含沙射影的话他自然也听得懂。 只是他现在装作自己听不懂,面色如常唉声叹气,“哎,如许大人所见,近日宫中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盗窃案,太子殿下吩咐了,无论是谁,一定要严加盘问,就怕某些人模狗样的东西乔装将贵重物品偷摸地带出城,这不,才第一天,就将我累个半死,许大人千万见谅啊。” 两人都打着官腔,都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许世安佯装一惊,急忙将自己身上的包袱摘了下来,“竟然如此严重了?那正好,也查查本官的吧,支持侍卫的工作也是应该的,况且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又怎么会不理解,来,一定要查验清楚了。” 九门提督却将许世安的包袱拿起来看都没看一眼,重新递给了他,“许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是本官的下属有眼力见,说见到许大人了,特意派人通知了下官,下官这才赶了过来,大人别误会啊,请,您办正事要紧。” “那有劳了。”许世安也不推诿,接过包袱,大摇大摆的出城了,九门提督望着他的背影,眸光缩了几缩。 接下来,一连三天,许世安天天日此,卯时一刻便在门口等,直到亥时一刻宫门下钥之时才回来,而每一次,九门提督都跟脑门上多长了一双眼睛似得,一定要下来和许世安寒暄一番,也不查验,纯粹唠嗑,唠完就放人。 双方就跟打哑谜似得,一个心知肚明,一个照旧,谁都没表现出一丁点异样。 而第三天许世安回城,九门提督看见他的身影朝城北驿站而去后,才飞马奔入皇宫,去跟太子禀告此时。 亥时三刻,朝露殿依然烛光高照,推挤如山的奏章几乎要将太子埋在里面了,九门提督发现就连自己禀告的时候,太子都在埋头批阅奏章,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快,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认真听。 过了好一会儿郝连澈才抬起头,“说完了?” “回禀殿下,说完了,臣来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照此情况下去,恐怕那许大人是在逗我们玩,每次出城所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就连出去回来的时间都一样,每次属下派出去探子出城不久就会跟丢……” 说来真丢人,但是又不得不说。 好在殿下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不用查验了,直接放人。” 太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九门提督差点跳起来了,“殿下,这……万一……” 别看他长得圆,脑瓜子可是一点都不笨,要不是之前许世安闹出那么一出,他都能入朝了,如今这事儿一出,他的升官之路就是独木难支,往上爬可就难如登天。 为了能在殿下面前将功折罪,他跑得特别勤快,一听殿下说不验,要是再出事,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可就真保不住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郝连澈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也不必心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日日检查,可有发现什么?”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九门提督脸色微哂,“殿下,实不相瞒,这几日那位许大人就跟猜到下官要做什么一样,下官不仅没有抓到他的把柄,照此下去只怕他会在殿下面前参上下官一本也说不定。“ 郝连澈勾了勾唇,“那便是了,既然查不出结果,倒不如放任自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况且,他要带走的是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人,想要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也没那么容易。” 太子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九门提督瞬间福至心灵,难怪殿下如此淡定,原来早就聊到了。 有了殿下的安慰,九门提督脸色好看了不少,“下官明白了,还是殿下棋高一着,属下佩服。” 郝连澈不理会他的吹捧,挥挥手道,”下去办吧。” 自从郝连澈吩咐下去后一连两日,许世安再轻车从简的从朝华门出去,别说侍卫没有阻拦了,就连每日必定准时出现和他寒暄的九门提督都不见了踪影。 第533章玩弄 这一日,许世安照例从朝花门出城,然而并没有朝之前的目的地进发,而是掉转方向,骑着快马出城往东南方向去了。 一直不远不近悄悄跟着他的九门提督和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将缰绳握得更紧,看来殿下的计策有了效果,这许世安果然藏不住了! 两人同时扬鞭,紧随其后。 只是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在前面策马狂奔的许世安嘴边那一闪而过的冷笑。 九门提督做事很是小心,旷野道上人烟稀少,就算跟得距离不算近,也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们又故意放慢了脚程。 大雪纷飞,道路上银装素裹,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路上行人很少,再说人的脚印和马蹄印也不一样,单凭着马蹄印就不可能跟丢。 只是越跟着心中的疑窦便更旺盛,循着马蹄印看过去,倒 是往边关而去的方向! 九门提督心里一紧,这许世安好端端的去边关干什么? 跟随的侍卫也有些疑惑,“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边关朝臣没有圣旨不可擅入,要是被抓住,当以叛军论处……” 正是天人交战之时,九门提督一想起自己对殿下的承诺,心一横,“不,都跟到这里来了,不能半途而废,咱们小心一点,看看许世安究竟要干什么!”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这次无功而返,下次再想抓住许世安的把柄可就难了。 许世安到了边关之后,抛下了马匹,七拐八拐,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又绕了一圈后,竟然没有进关,而是顺势一拐,进了边关小镇上的一座客栈。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是一座客栈,风雪飘摇,外面揽客的灯笼已经残旧,大风一卷,门吱呀作响,呜咽之声时断时续,很是苍凉。 两人缩着头远远的看着,那迎客的小厮一点都不像迎来送往的生意人,面露精光,走路下盘稳重,一看就是练家子。 难道,许世安来北国慰问边关将士是假,刺探军情是真? 一个念头没转完,只见刚刚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从里面走出五六个壮汉,个个身上都穿着铠甲,额头上的纶巾都有一个用红线刺绣而成的“霁”字! 九门提督心弦一颤,连连后退,拉上侍卫跟后面有狗追似得跑远了。 等到他们一走,院子里的那些人顺势将头上的纶巾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不一会儿许世安也出来了,而紧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公孙璃! “行了,人都走了,戏也演完了,将这些衣服都脱下来吧。”公孙璃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但凡是跟晏天霁沾上关系的,他没来由的就会有一种生理性厌恶。 “你说,他会信吗?”许世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薄凉。 公孙璃长吁了一口气,“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你陪着他们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这九门提督又着急立功,添油加醋一番也说不定,看结果吧。”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有时候许世安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会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可坏事一旦开了个头,便会不受控制,他现在和公孙璃算是上了同一艘贼船了。 闻言公孙璃冷笑了一声,犹如看穿了他的心意一般,”世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没有必要和我打哑谜了吧?该怎么做,你心里难道不清楚?难道你只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只想那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好减少你的负罪感?”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公孙璃言简意赅的点破让许世安的脸色顿时变幻的十分精彩,他张了好几次嘴,恼羞成怒,“你胡说!” 这番辩驳很没有气势,听着心很虚,公孙璃用舌头抵了抵上颚,最后决定还是顾全一下许世安的玻璃心,”既然如此,那本尊主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你最后一次。” 说完他从大红的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许世安,“密信已经写好了,就算事发你也可以说是有人仿冒你的笔迹写的,可以将你摘得一干二净。” 信封还没有被密封,许世安拆开一看,是一封写给成国公的机密信笺,不得不说,公孙璃造假的功夫出神入化,要不是亲眼所见,许世安真要以为自己不知道何时写了这样一封信。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边关安宁客栈,万事准备妥当,成国公速来。” 许世安嘴角微勾,瞳孔微微一缩,眸中冷光稍纵即逝。 此时他不得不佩服公孙璃办事周到。 先是安排了一拨人在这个破败的客栈假冒成国公的府兵故意被北国太子派来跟踪的人看见,接着又以他的名义传信给成国公。 从这信到达成国公手里起,他定然不会怀疑,因为这几天都是许世安在给他通信,就连七七被关,都是许世安传递过去的消息,而成国公这次是私自带兵出关,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住在边关的晏国军帐中,定然是风餐露宿。 要是此时有个立身之处,又能探听消息,成国公必定会按照约定地点过来,如此一来,等到九门提督回去禀告,北国太子为了确认消息真假,再度派人过来查探时便会碰到真正的成国公和府兵! 一出绝妙的偷龙转凤计划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许世安从头到尾都有不在场证明,就算事后问起,两边对证之时定然会出现偏差,九门提督一方会咬定许世安是主谋,而北国太子之后派去查探的人又会声称并没有见过许世安,有意思的是,到时候对质的两边都是北国太子的人,如此一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定可全身而退! 第534章平起平坐他也配? 已经走远了的公孙璃并没有着急回城,而是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儿在路边循着草,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他整个身子都仰骑在马背上,迎着风雪,眯着眼睛远眺着雾蒙蒙的天空。 那些晏国士兵都是公孙璃派手下假扮的,当时碍于许世安在场他们没有多问,如今这周围都是自己人,那些护卫心中便也按捺不住,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尊主,属下们觉得不服。” 公孙璃嗯了一声,像是早就猜到了,声音淡淡地,“怎么不服?” 那些人见公孙璃的心情貌似还不错,于是胆子大了些,“尊主,往远了说,能请得动咱们暗夜重楼的人办事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之人,钱财都给的足足的,况且咱们这些人都是把命别再裤腰带上,那样一个无名小卒也配跟您平起平坐?” 也难怪这些人不服气,往日做事,钱财亦或者名声,总得要占一个,如今一个都不占,抱怨几声是正常的。 依照这群护卫的眼光来看,那许世安从进了那客栈开始,处处谨小慎微躲在暗处,生怕被人认出来,这样缩手缩脚之人一看就是个不能成大器的,被众人所不齿也会理所应当的。 听着这群人的愤恨之言,公孙璃倒一直显得很平静,“你们可千万别小瞧了他,这个人心狠手辣非常人所能及,看着吧,他会给我们惊喜的。” 饶是公孙璃都开始安抚了,那群护卫依旧不领情,“那尊主,万一这个人言而无信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再说他什么事情都撇的一干二净,万一事发,全部赖在咱们头上,那岂不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这次就连公孙璃自己都笑了,偏头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护卫,“成语用的不错,不过,你所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本尊主也给自己留了一手,只要他不反水,我和他必定相安无事,他要是敢阳奉阴违,那也别怪本尊主心狠手辣!” 这下护卫们才算放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公孙璃言出必行,行必有果。 马儿悠闲的游走,连草也不吃了,公孙璃拉紧马缰,双腿一夹,挥动马鞭高声道,“走吧。” …… 朝露殿内,大殿之上端坐着的郝连澈听完了九门提督的汇报,表情凝重,声音低沉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你亲眼看见晏国成国公的亲兵混进了边关小镇上的安宁客栈?” 这客栈郝连澈有印象,已经荒废许久了。 九门提督点头如捣蒜,“是的殿下,下官亲眼所见,他们的头上所戴的纶巾都有一个‘霁’字,这便是成国公府兵的独有标记啊!绝不可能有错!” 当年成国公带兵攻打北国的时候,九门提督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晏国军队势如破竹,他对这个字记忆犹新,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殿下,成国公偷偷潜来,莫不是要和那许世安里应外合,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陛下身体有恙,朝中人心涣散,万一许世安将太子妃薨逝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北国和晏国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呐!” 他说的郝连澈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牵一发动全身,今日才跟了一天,就发现许世安的不对来,顺利的倒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 郝连澈不敢全信,可又不能不信,据北禹传来的消息,成国公的确是瞒着晏国皇帝来北国了,但是又说不通啊,既然是瞒着,又怎么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特征让别人注意到呢?万一被有心之人告发,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说了,成国公突然到达边关,怕也是知晓了七七的事情,有可能是知晓七七有危险,并不知道她已经失踪了,所以才如此淡定。 疑点重重下郝连澈无法做决断,只能挥手让九门提督先退下,静待指令。 诸事繁杂,他闭着眼睛,本来只想养一下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七七穿着凤尾金丝袍,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正当他伸手去迎接的时候,言笑晏晏的七七突然全身着火,在他面前化为阵阵飞烟,郝连澈惊慌失措想要救她,无奈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层琉璃罩,任凭他叫的再大声,七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郝连澈心痛不已,眼角有泪滑下,正是混沌茫茫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声,“殿下,醒醒,殿下!” 郝连澈猛然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和景殊焦急的神色对了个正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抹了抹额头,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声音听着很是虚弱,“嗯,你来了?” 景殊手里端着一碗药,“殿下先将这安神汤喝了吧,正值冬季,寒气本就已经入体,再这样下去,只怕……” 郝连澈按住景殊的手臂,借力让自己先站了起来,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头,“无妨,这么多年,不也是扛过来了吗?” 他端起药碗昂着头将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头几乎要蹙到一起了,“好苦,怎么比之前的还苦?” 还好桌边有现成的蜜饯,他顺手拿过来放入口中,舌尖刚触及到甜味,脑海中骤然浮现之前在太医馆的时候,他被晏七七捅了两刀,她也给自己熬过一次药,也是这般苦,只是当时还没等他说出来,嘴里便被七七塞进了一个蜜饯。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苦到心口的味道,被突入其来的甜中和了一下,只觉得口腔内都被一股清甜所笼罩。 更要命的是,他分不出来到底是舌尖甜了,还是身边的她身上自然而然发出的香甜味。 第535章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思念一旦入髓,便如附骨之疽一般根深蒂固,越是压抑,反噬就越猛烈,只要是关于她的,记忆也越发深刻,疼入肺腑,郝连澈深吸一口气,让混乱的心渐渐平复后才抬头问景殊,“你怎么过来了?” 景殊避而不谈,抿了抿嘴唇,“殿下,摄政王带着他的义女辰阳县主在外头跪了很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景殊也很为难,照理来说,摄政王是殿下的亲爹,那辰阳县主也算是他的义妹了,只是从殿下的眉眼来看,他似乎对这位便宜爹一点也不感冒。 之前是怎么对待的,现在依旧还是怎么对待,甚至还更冷淡了些。 果然景殊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郝连澈的语气清冷,“他们来干什么?是做戏还是卖惨?” 那雪狐袄上的血迹就是甄惊鸿陷害七七的证据,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找甄惊鸿的麻烦,她自己反而先送上门来了。 一直被郝连澈压抑的怒火像是到达了顶峰,连带着说话的腔调都带着三分薄凉,“来了也好,免得本宫再去传召。” “走吧,跟着本宫去会会他们。” 景殊神情一凝,急忙跟上,“是。” 而此时跪在朝露殿前的甄惊鸿双颊红肿,两眼含泪,完全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她恍惚觉得才刚刚从梦里醒来一样。 摄政王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绣楼将甄惊鸿召到了花厅。 以为晏七七死了的甄惊鸿心情十分好,雪狐袄她已经让人拿去烧掉了,就算有人知道是她,没有证据也拿她没办法,一想到澈哥哥喜欢的女人死在自己手里,她心中涌起一股变态般的快意,通体舒畅恨不得高歌一曲。 乍然听丫鬟来报说义父召唤自己,她神采飞扬也就没注意站在门口通禀的小厮欲言又止的神情,还特意让丫鬟重新替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后才端着一碗热茶施施然到了花厅。 一进门就见义父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也没有在意,往常义父想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 她挥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到王爷身边,甜甜的叫了声,“义父。” 往日只要她这般叫上一声,义父定然会十分欣喜。 可是今日,义父却没有半点反应。 接着她又叫了一声,下一句话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义父转过身看着她,面孔扭曲,十分愤怒。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甄惊鸿从未见过,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散,手中端着的茶盏就被义父大手一挥打翻在地! 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上,顿时有股刺痛的感觉袭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接着左脸便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她头偏向了一边,整个人没有重心,直接被打趴在地,双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有丝丝腥甜味在翻涌,“义父……”她一开口,血丝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她的掌心刚好撑在茶杯破碎的地方,掌心也被划得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 要是放在平时,甄惊鸿但凡受一点伤,义父就会紧张的不得了。 她此时的模样宛如一株在狂风暴雨中被凌虐的花朵,被疾下的暴雨打得六神无主,她甚至都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摄政王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甚,“甄惊鸿,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平常义父都是鸿儿鸿儿的叫,就算是再生气,也只会叫“惊鸿。”今天连名带姓的喊她,还是头一次。 看着义父暴怒的样子,甄惊鸿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她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以手撑地,慢慢地爬了起来,“义父,鸿儿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义父如此生气?鸿儿愚笨,还望义父明示。” 她嘴里虽然说自己不知道,可挨了一顿打后,心中早已有数,看来,她杀了晏七七的消息比自己想象的泄露的更快。 从王爷的脸色来看,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摄政王气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敢说你不知道?堂堂县主,竟然敢背着本王杀人,杀的还是未来的太子妃,你知道你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吗?”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摄政王看着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模样的甄惊鸿,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他从她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开始收养的女孩,身上的武艺和名冠京城的才华无一不是自己悉心教导的,之前但凡说起辰阳县主,无一不是交口称赞。 如今倒好,她别的本事没涨,倒是先学会杀人了。 这怎么能叫人不生气! 看着义父怒不可遏的模样,甄惊鸿心下了然,果然义父什么都知道了。 事已至此,她反而觉得一身轻松,慢慢的涌新衣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左边脸颊已经被王爷刚才的那一巴掌打肿了,她想笑来着,无奈一动就疼,嘶了一声,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义父,这所有的罪责,女儿愿意一力承担,我不后悔,我只是不服气,那晏七七凭什么能做太子妃?而我就不能?就凭她天生一副好命吗?” 她豁出去了,说出来的话更是疯魔,“她一来,就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澈哥哥只能是我的……” 也难怪甄惊鸿会生气,她虽然只是摄政王的义女,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名满北国的第一才女,从小就被预言可以做北国最高贵无双的女人。 何为高贵无双,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皇位上那个男人的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第536章天生薄情 这是她的执念,她带着这份执念心甘情愿地跟在澈哥哥身后,他就算不乐意也没关系,反正他对待别人也一向如此。 她以为澈哥哥是天生薄情,唯独没想到晏七七的到来,将她的美梦彻底击碎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甚至她都已经委屈求全了,澈哥哥竟然拒绝得如此彻底,连侧妃的名分都不肯给她。 再后来,义父告诉她,澈哥哥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个惊天秘密才是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块砂砾。 原来,就算她从小开始努力,一点一点如水滴石穿一般想让澈哥哥接受自己都比不过人家天生命好,一张圣旨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这世界上还有比天下有情人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更可笑的笑话吗?没有! 既然她都得不到,那别人也休想得到! 只有天知道,在她亲眼看见晏七七一命呜呼的时候,她有多开心! 如今,义父又为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打她,甄惊鸿几乎要疯魔了,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对,我就是杀了她,就算是让我抵命我也要杀了她,杀了她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杀了她澈哥哥才是我的,义父,你知道一个人爱而不得是什么心情吗?我很开心,终于拔了这颗眼中钉了……” 甄惊鸿真是疯了,又哭又笑,甚至主动将右脸伸到摄政王面前,“义父,您要是不解气,可以再打我,打啊!” 摄政王举起的手却再也挥不下去了。 “求而不得”这是他的宿命,可如今看来,也是鸿儿的宿命。 他的手缓缓的放下来,转身不再看她,“去重新洗漱一下,然后跟随本王去向殿下领罪。” 领罪? 好啊,反正她现在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郝连澈刚踏进朝露殿的大门,耳边传来几声轻啜声,声音呜咽很是凄凉。 郝连澈眸底寒意遍生,直到在玉案前坐下,都未曾看台下的人一眼。 甄惊鸿当然是在假哭。 这是来之前和义父商量好的,装作一副知道错了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必郝连澈此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是以她嘤嘤假哭了许久,连一滴泪水都未曾落下。 不过也不算很假,毕竟她之前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义父一巴掌,脸颊上的红肿到现在没消,双眼肿如核桃,到真有几分可怜样。 论演戏,论装傻,郝连澈从未输过。 再抬眸时,眼中的冷意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茫然,看着台下的两人,“王爷这是做什么?” 摄政王眼看时机到了,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时不光是郝连澈,就连景殊都在心底默默鄙夷,他粗略统计了一下,王爷这几天下跪的次数是这些年的总和了。 人呐,不能太贪心,既想要这个,又要保全那个,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郝连澈一偏头,景殊便知会了他的意图,漫不经心的走下台阶,亲自搀扶起摄政王,“王爷,殿下说您不用跪他,起来吧。” 这模凌两可的话让摄政王心中一喜,瞬间觉得是郝连澈顾及到了他们的关系,不忍心看他受苦。 “殿下,臣今日来,是带鸿儿来负荆请罪的,她一听那晏国来的女子伤了陛下,又急又气,也怪臣平日对她太过娇纵,疏于管教才酿成今日之祸,好在陛下没事,鸿儿也就不担心了。” 有时候郝连澈自己都在怀疑,到底这世间的眼泪有几分真几分假,从前如此温婉体贴的女人,如今善妒不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就连杀个人,都能将全部的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就连认个错,都能带着摄政王,明面上是请罪,实际上是威胁加说辞,三言两语就划分好了阵营,一开口就是那个晏国女子,是晏七七不配拥有姓名吗? 如此一来,就算自己想要处置她,到时候摄政王府随便放出一个消息,说太子殿下为了一个晏国来的女子竟然处置了颇得民心的辰阳县主,擅自挑起事端,只怕到时候民怨沸腾,闹到殿上更不好收场。 如今看来,这两父女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郝连澈手握成拳咳嗽了几声,“如今七七下落不明,还不能下定论,摄政王带她回去吧。” 此话一出,殿下站着的父女两人神情有些恍惚,似是难以置信,甄惊鸿连最后的伪装也不装了,“腾”的一下直接站起来,全身都在颤抖,“什么叫下落不明?我明明……” “你明明什么?明明看她亲眼死在你面前吗?”郝连澈声音不大,却句句刺骨,字字带刀,“甄惊鸿,这几日你最好祈祷七七平安无事,否则,摄政王也保不了你多久!” 试问这世上又有哪种锥心刺骨的痛比得上所爱之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责问自己呢? 甄惊鸿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都褪的一干二净,歇斯底里:“不不,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绝无生还的机会,郝连澈,你骗我!” 情急之下,她完全不顾君臣之礼,对着殿上的太子大呼小叫。 郝连澈声音薄凉如刀,“传本宫懿旨,辰阳县主忧思过甚,精神恍惚,即日起着将其禁于王府,好生休养,无令不得外出。” 只见郝连澈慢悠悠地走下台阶, 到她面前站定,眼神淡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了她一会儿,竟然弯下腰,亲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甄惊鸿惊恐交加,不晓得他唱得是哪一出。 身子僵硬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拉了起来。 第537章折腾狠了 一阵熟悉又好闻的淡香味在她鼻尖萦绕,还没等她回过神,又觉得耳边有些温热,是澈哥哥在说话,声音很轻,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直插她的心窝,一下又一下。 他说:“你最好日日烧香拜佛祈祷七七平安没事,否则,本宫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甄惊鸿一双漂亮的双眸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这是平常待人虽然冷清,却从不给人难堪的澈哥哥口中说出来的话。 他目光淡然,眸中似乎还有笑意,只是如今再看,只觉得让人胆寒,甄惊鸿杀晏七七一是图自己痛快,二是想让郝连澈伤心,可她万万没想到,少时的陪伴情谊都抵不过他心中的那个女人。 甄惊鸿浑身颤抖,压抑着的情愫一下就被郝连澈击落的溃不成军。 她先是哼哼了几声,接着开始大笑,只是她笑中带泪,嘴角发苦旁人不知,郝连澈再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愣着敢什么,还不谢恩?”摄政王自然没听见郝连澈对她说了什么,见太子并没有怪罪,以为鸿儿是喜极而泣,他心下大安,赶紧催促甄惊鸿见好就收。 满脸泪痕的甄惊鸿四肢匍匐在地,声音哽咽,“今日殿下不杀之恩,臣女铭记于心。“ 郝连澈的脚步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不必。”不等他们退下,自己甩着衣袖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太子,甄惊鸿双目赤红,双拳紧握,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朝露殿,眸中的狠意都没有消散半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郝连澈回到摘星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景殊又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神情严肃,“太子,属下刚才去了一趟九门提督所说的客栈,里面住着的,的确是成国公!” 郝连澈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景殊深吸一口气,“属下就知道您不会信,所以属下特意在那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亲眼看见成国公进去了。” 郝连澈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次紧蹙,拿着茶盖的右手无意识的敲打着茶盏,“成国公来的这么快,恐怕是有人在暗中接应。” 景殊点点头,“如今在北国的晏国人只有许世安,难道是他?” 没想到郝连澈却话锋一转,“最近可有公孙璃的消息?” 郝连澈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杀手组织统领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看不懂了,明明可以拿到银子就走的人,为什么非要卷入这趟浑水中来? 景殊面有愧色,“殿下,属下办事不力,这几日加派了许多人手,都没有发现公孙璃的动向,他整个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会消失? 郝连澈自然是不相信的,这样的人只会伺机而动,他不见了,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还躲在某处策划大事! “传信给北禹,让他注意晏国那边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摘星楼的全部关系网,势必要打探到暗夜重楼的下一个计划。” “是!” …… 在晏国的北禹这几日也过得不大顺畅,整日如履薄冰,身为画师看着不打紧,但是最近沁贵妃娘娘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任凭他画了无数个画像,使出了浑身解数,每每画作送到宫里,沁贵妃总是不满意,要么就埋怨北禹把她画胖了,要么就说神态不对过于妖媚,一张都没看上。 一来二去,北禹那张易容后本就丑陋的面容更是垮的不能看。 今日又是,贵妃娘娘兴致大发,干脆将他召到了揽月殿的后花园,让北禹现场再画一幅,晏帝也在场。 画到一半,贵妃一看又不满意,正在闹腾,北禹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 晏帝还挺开心,在中间打圆场,“北禹啊,贵妃这几日被朕折腾的狠了,你也别自责,继续画吧。” 皇帝能将和爱妃的床笫之事拿出来打趣,想来是心情非常好,北禹垂眸应声微笑的瞬间,眼底有暗光划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晏帝正安慰着生闷气拿小拳拳锤他胸口的贵妃娘娘,有内侍过来禀告,说明世子求见。 晏帝一愣,“明世子?迦南来了?他四年前因为明牧远续弦的事情离家出走了,怎么今日想起来进宫探望朕了?” 明牧远的发妻是皇后的亲妹妹,按照辈分来讲,晏帝是明迦南的亲姨夫。 北禹很自觉,正要收拾画具先行告退,没想到晏帝却拦住他,“北爱卿不用回避,都是自家人见面,没什么好避讳的,你接着画吧。”他又看了一眼沁贵妃,“况且,你今日要是再画不出贵妃满意的,你国手的招牌可就不保了,爱妃你说是不是?” 沁贵妃像是心不在焉,皇帝喊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眼神却不断的往外瞟。 晏帝眼神变了几变,示意内侍监传召觐见,也就没有看见北禹在听他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轻微抽动了好几下。 不一会儿,明迦南便进来了。 到底是年轻人,走路都带风,北禹放在一旁的画纸没按住一不小心被风卷跑了,还没等他去捡,倒是进来的明迦南眼疾手快,急忙将散落的纸捡起来,说了句抱歉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好。 “迦南啊,今日怎么想起进宫了?” 晏帝心情很好,谈话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和蔼,就连明迦南进来的时候没什么规矩都毫不在意,见到他,晏帝就想起明迦南的那个父亲了,为了一个扬州瘦马把皇后的亲妹妹气死的事又在脑海中浮现,便有些心疼起这个外甥来。 第538章在女人堆里潇洒快活 明迦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还没行礼,没回答问题,先是跪地拜见了皇帝,然后又看了沁贵妃一眼,这才慢吞吞地福了福身子,“草民见过贵妃娘娘。” 如果仔细听,能够发现“贵妃娘娘”这四个字的音节被明迦南咬得极重。 皇帝也发现了,他眸光微闪,却什么也不说,倒是沁贵妃,刚才还娇媚的脸上涌现出的神情颇有些尴尬,顿了半晌才道,”明世子有礼了。” 她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只能佯装什么也不明白的换了个姿势,让北禹继续作画。 明迦南的视线在贵妃身上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神色平静,“回陛下,近日闲来无事,微臣便随处走走,想来这京中还有故人,想来见见,没想到来迟了。”他年纪不大,说话却很老成。 晏帝啼笑皆非,眸光暗闪,“你还有故人?朕认识吗?” 明迦南眼珠子转了转,老实答道,“陛下您不光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 这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却让晏帝和风霁月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他故意往沁贵妃处看了眼,声音都拔高纪两分,“哦,那还真是巧了。” 接着话锋一转,“你啊,也别想着故人了,时移世易,都是前尘往事,何必纠结?朕倒是记得立冬过完你就二十五了吧?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谦儿都出生了,你看看你,整天到晚瞎跑也没个正行,难怪你爹生气。” 还不等明迦南回话,晏帝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朝贵妃处瞟了瞟后又收回来,半认真半开玩笑,“你也大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晏帝又道,“云丞相家有七个女儿,除了嫁出去了三个,还有四个待字闺中,各个美貌如花沉鱼落雁,能配你,要不要朕给你点个鸳鸯谱?” 明迦南用舌头抵了抵牙床,收敛起之前的漫不经心,“劳烦陛下挂心,微臣舒坦惯了,找个人管着自己还真是不习惯,还是不必了。” 晏帝却不依不饶,势要问出个答案,“哦?是害怕管束,还是没找到自己中意的?” 明迦南也不傻,自然知道晏帝追根刨底是为了什么,眉头一挑,苦笑一声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实不相瞒,微臣来京中,本来是想求娶一女子的,无奈,我来迟了。” 此话一出,晏帝倒是颇为惊讶,“哦?那朕倒是想知道,是哪个女子这么有福气,能得你的亲睐。” 其实更让晏帝奇怪的是,到底是哪个女子能有这个本事,能让这臭小子收心。 “这个人,陛下也认识。” 晏帝坐直了身子,“你倒是越来越会勾起朕的好奇心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刚才朕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合适的人,你就别跟朕打哑谜了。” 此时明迦南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羞涩,不光是晏帝,就连顺势瞟了一眼的沁贵妃都看呆了。 这样的笑容,即便是她也从未见过,一直平静无波的心里突然抽了抽,话便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世子真是爱说笑,外界都传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今日为了推脱陛下的赐婚,竟然连有中意女子这等话都能说出口,难道,我云家女儿还入不得世子的眼?” 说不上来为什么,云沁有些嫉妒明迦南口中的女子,当年,连她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是以这话乍然一听像是贵妃娘娘在为自家的姐妹鸣不平,可是仔细一想,又好像能听出些撒娇和嫉妒的意味。 晏帝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明迦南像是没明白沁贵妃的言外之意,神色极为认真,从袖笼里掏出一副手掌大小的卷轴,慢慢地展开,“微臣向来不会说谎,实不相瞒陛下,我喜欢的这位女子,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画像徐徐展开,沁贵妃的一双玉手捏得十分紧,要不是顾忌晏帝在场,她怕是要当场站起来。 不光是他,就连晏帝的脸色都有些晦暗,眼睛眨了好几下,想看又不敢看,目光闪烁地盯着明迦南手里的画像,手越握越紧。 “沁贵妃,你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汗?”晏帝漫不经心的看了云沁一眼,发现她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水。 云沁的笑容比哭难好看不了几分,磕磕巴巴的,“是吗……可能是坐的时间长了,臣妾……”她一双美目刹那间瞪大,震惊的望着前面。 晏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看竟然也呆若木鸡,“这……” 明迦南像是没看到两人眼中的震惊之色,眼角一跳,放缓了声音,头伸到画前又看了一眼,长吁短叹,“陛下和娘娘都被震惊到了吧?此女子是不是世间少有?” 晏帝的确是很惊讶,他是惊讶这副画上的女子竟然是晏七七! 沁贵妃也很震惊,她震惊的是,明迦南珍藏的画像竟然不是她! 两人的脸上变幻精彩纷呈,明迦南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接着又听明迦南开口,“陛下,微臣对七七情有独钟,之前见过几面,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知道她是谁了,带了聘礼来,没想到,哎……” 他说得声情并茂,一旁的沁贵妃脸色由红润变白,再变青,又是尴尬又是不可置信。 晏帝的心思不在此,见画像上的女人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又加上七七已经嫁到北国和亲了,就算明迦南再怎么对她一往情深也无济于事,只觉得兴致全无,便摆摆手道,“行了,你这孩子也该早日娶妻多为你父亲分忧,别一天到晚在女人堆里潇洒快活。” 第539章世子对已嫁女子格外偏爱 还没等明迦南说话,沁贵妃也甘落后,一双含秋水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声调不阴不阳却是对着晏帝说的,“陛下,这安和公主还真是块香饽饽啊,之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明世子……” 她是有意为之,知道陛下十分忌讳太子和晏七七的事,往常后妃们都避而不提,不敢找陛下的不痛快,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亦或者是生气,又或者是嫉妒,又或者两者皆有,沁贵妃心中五味杂陈,便逞起了口舌之快,只有看明迦南吃瘪了,才能稍微纾解下她心中那股强烈的酸涩。 果然,这话平白惹得晏帝的脸又沉下去了半分,大概是顾忌外人在场不好发作,晏帝微微咳嗽了两声,“贵妃,旧事就不用提了,时移世易,太子如今也恭顺贤良,也算迷途知返。” 被晏帝这么一说道,沁贵妃的理智瞬间回笼,方才察觉自己失态了,正要向晏帝请罪,没想到一抬眼,刚好和明迦南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明迦南那似笑非笑,赤裸裸的眼神让她心中一跳,像是埋藏的心事被他看穿了一样,心中又急又懊恼,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陛下,臣妾坐久了有些头疼,先回寝殿了。” 偏偏明迦南还故意高声叫了声,“恭送贵妃娘娘……” 贵妃一走,晏帝自己呆着也没趣,临走之前眼神莫测的看了他一眼,“皇后很想你,有空去她宫里坐坐吧。” 诺大的后花园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明迦南将七七的画卷收好后,并没有去皇后宫中,而是直接出了朱雀门,往城中最大的酒楼百宴阁赶去。 正午时分,正是百宴阁食饭的高峰期,长队已经快排到隔壁的玄武街了,明迦南不走大门,直接飞身上二楼。 一楼大堂内人声鼎沸,店小二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可是二楼却极为空旷,只有一个背影宽阔的男人在那里品茶,像是在等人。 明迦南翻窗而入,刚好就坐在男人对面,也不客气,直接端起茶水如牛饮一般,两杯下肚,才算稍稍缓解了一下渴意。 “哎,舒服!” 他不顾形象,直接瘫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姿态十分享受。 “刚才在陛下面前,世子的那番话说出来心中岂不是更舒坦?”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皇宫后花园和他装作不认识的北禹。 明迦南心情很好,也不理会他话中的挤兑之意,“北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咱俩之间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他口中的默契指的便是刚才。 明迦南去拜见皇帝时故意用大力撞了一下纱帘,寒气对流北禹没有压好的纸张便迎风飞散, 而明迦南就借机将手里的纸条一并压在那些他捡起来的宣纸中。 北禹一翻开宣纸会看到他留下的地址,百宴阁的一楼和二楼不同,一楼味美平价,人们趋之若鹜,而二楼雅间一间就是五百两,普通人根本就消费不起,达官贵人没有大事更不敢铺张浪费,前不久晏帝才为了国库空虚发愁,谁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好歹任意大吃大喝,那才是给晏帝找不痛快。 是以百宴阁一楼人满为患,二楼却门可罗雀,用来说事再合适不过了。 北禹挤兑人从来就没输过,见明迦南如此得意,他哪能落了下风,“明世子和沁贵妃之前的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在陛下心中还是根刺儿,摸不得碰不得,你倒好,大庭广众之下和贵妃眉来眼去,你真当陛下瞎吗?” 沁贵妃未入宫之前,其实有两段不为人知的感情。 一段是穷酸书生为了银子抛弃了她,让她伤心欲绝,日日不振,其实在书生之前,明世子对云沁一见钟情,也是动过感情的。 只可惜当时的云沁,如今的贵妃娘娘对于上赶子的买卖不太在意,又听坊间传闻这明家世子风流多情,夜夜笙歌,睡过的女人都能绕朱雀街两圈,就更加厌恶他了,还没等深入了解,便拒绝了明迦南的示爱。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襄王有梦,神女无意。 今日再见,明迦南其实早就已经释怀了,心中反而半点涟漪都不曾动过,就当是一旧识而已。 “那都是往事了,如今,我为七七着迷。” 北禹笑了,“啧啧,世子的品味果然清奇,对嫁为人妇的女子总是格外偏爱。” 如今晏七七怕是已经成了北国太子妃,郝连澈跟他关系还不错,是以为好友打抱不平总是有的。 明迦南约见北禹自然也不是跟他斗嘴的,歇息够了,又收敛起神色,只当刚才的话没听见,一本正经道,“往日你取笑我也就罢了,今日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陛下对成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当初北禹明明有惊世伟略之才却不入庙堂,偏偏要入文渊阁,做了最无用的画师,一年四季任凭那些后妃使唤。 那些女子今日穿戴了一身好看的苏绣锦衣要画像,明日得了一盒大宛国进贡的胭脂水粉涂抹完了也要画像,北禹整天连轴转,身上全是檀香味儿,指甲缝里一年四季全是墨汁,衣服没有一件是干净的。 外人只觉得他这副才能只用来画像委实是屈才了,可也只有北禹自己才知道,他在这个位置才是最合适的。 在女人堆里讨生活,他一入宫便是三四个时辰,有时候后宫嫔妃们觉得无聊了,便会叫上几个好姐妹一同聊天。 聊什么的都有,北禹看着一言不发,但是却将这些有用的消息都归纳整理,然后再传到宫外。 谁都不知道,原来平时默默无闻的画师,才是泄密者。 第540章殿下,你清醒一点! 如今谁都知道,当朝太子酷爱作画,已经拜了北禹为师傅,就算在晏帝眼中看起来也不过是太子为了转移注意力为自己找个乐趣,自然乐见其成没有阻拦。 而北禹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爽快,也是因为如今晏洛谦身为监国,能触及到朝中的核心机密,这比他在后妃中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可强太多了。 这样的身份,用来打探情报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面对明迦南半试探半直白的问话,北禹只当听不懂,“世子你也真是奇怪了,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这朝堂上谁不知道晏帝近日对成国公颇有微词,你怎么还这么不识时务?” 北禹说话还算是客气的,晏帝岂止是对成国公颇有微词,简直是不满意到了极致,国公擅自带兵出征,如今成国公府被查抄了,一干人等全部被下了狱,就连在骠骑营的叶超都受到了牵连,下达圣旨要将他革职查办,想来他们一行人就算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也势必要被晏帝扒下一层皮。 明迦南早就知道北禹是郝连澈的人,他嗤笑一声,“北禹你不用对我防备,我要是真想做些什么,你也不会安然无恙到现在,各为其主各司其职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知道的某些信息,是晏帝故意放出去的?” 他前几天才跟贾家的人碰过面,以贾庸贾大学士为首的文官可是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况且前不久在朝堂上也为成国公说了话,朝廷一旦站了队,那便是拿身家性命在做赌注,怎么可能容得下半分差池。 北禹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声音低沉了几个调,神色疏离地看着明迦南,“世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太过紧张,他脸上竟然出现了极少有的慎重,易容的脸上本就有几条深深的刀疤,此刻看起来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 这样的神情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明迦南。 他呵呵一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句,让北国那边的人注意一些,别被晏帝和太子唱的双簧骗了,哦,或许,晏洛谦的确是真心实意为晏国公说话,可是晏帝呢?你别忘了,还有个许世安在北国呢。” 北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迦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北禹已经猜到了。 “这茶虽然香,我想北禹先生恐怕也没有时间再喝了,赶紧去报信吧。”明迦南倒是慢悠悠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北禹刚要站起来,又定定的看了明迦南一眼,“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迦南低头闻了闻茶,随即一饮而尽,只是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七七,如今她父亲有难,我愿意尽绵薄之力。” “多谢。”北禹急匆匆的走了,他想通了这事情的关窍,便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到北禹的身影消失后,明迦南才抬起眼帘,神色怅然。 恐怕,就算是北禹速度再快,如今对北国来说,都太迟了…… —— 连日来彻夜不寐的操劳,让本就瘦削的郝连澈更是消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快要瘦脱相了,下颌处已经有胡茬冒出来,乍然一看,仿佛老了好几岁。 喉间发痒不说,压抑住的寒疾貌似又快发作了,喘息太急一个没忍住,他竟然又喷出一口黑血。 景殊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魂都要吓没了,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殿下,您,您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那个女人,您也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一连几天了,殿下积极奔走,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景殊看在眼里又急又气,可是又毫无办法,殿下太固执,没有人能劝得住。 一想到殿下所作所为是为了那个女人,景殊心中就更是愤恨,他替殿下将桌面的污秽收拾干净后,积蓄已久的话便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殿下,虽然属下知道有些话现在说出来您可能不爱听,可是属下还是要说,为了一个晏七七,您值得吗?属下没有看出来她有多喜欢您,反倒是您,为了她一次又一次摈弃自己的原则,为她受伤无数次,就连身上的寒毒……” “够了,别再说了。”郝连澈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自有分寸。” 可是景殊今天就跟吃错了药一样,非但不停,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殿下,您迟早要登上王位,墨国师曾经的预言您都忘了吗?那个女人不祥啊,她只会为北国带来灾难!当年,墨国师预言的时候您还没认识她,如今一语成谶,触犯神灵是要被天谴的啊殿下!” “胡说八道,景殊,如今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吗?”郝连澈大动肝火,眸中渐渐酝酿出由薄到厚的风暴,下颌角紧绷,已然是发怒前的征兆。 饶是郝连澈一点都听不进他的话,景殊依旧没有退缩,“如今她下落不明,您大可以借机解除婚约,晏国就算问责,有陛下的伤势作为证明晏国那边也无从抵赖,大丈夫何患无妻,殿下,您清醒一点!” 景殊的脸色看起来比郝连澈更激动。 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从殿下一无所有寄人篱下到如今万人之上,低谷高峰都经历过了,他才是看的最清楚的局外人。 如果没有晏七七,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好好地,他宁愿殿下变回那个清俊孤傲的少年,孑然一身,不被那个只会坏事的女子所拖累。 第541章动心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缄默。 郝连澈也没再叫景殊离开,而是抬头看向远方,双眼中有景殊看不懂的光芒在闪烁。 接着他听见殿下的声音低低的,犹如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景殊,如果你的生命中曾出现一个人,她让你欢喜让你忧,在你有危险的时候还会舍命保护你,明明样样不如你,偏偏义无反顾将你护在身后,那你千万不要错过。”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哽咽之声,不大,却能让听的心弦狠狠一颤,“我见过很多女人,她们接近我各有各的目的,可只有她,肯为我拼命。” 郝连澈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附近有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感情,“那次在暗夜重楼的山洞里,漆黑无比,当时我知道,就算只有一个出口,我也能活着出去,可她当时一无所知,一把推开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我前面,告诉我她来探路,她可以保护我……” 说到这里,郝连澈低头一笑,言语中是显而易见的宠溺,“你不知道,当时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明明害怕极了,还装作老练的样子只为让我安心,景殊,你知道我当时心里的感觉吗?” “当时的我和她只是泛泛之交,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托付性命的地步,可她毫不在意,言之凿凿说要保护我,我这一辈子,向来都独来独往,有个娇滴滴的女子说要保护我,连我都觉得可笑,但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对她动心了。” 他和七七之间,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忆犹新,深入骨髓。 他这二十多年活的凄苦,但凡有人给了他一丁点甜头,他便视若珍宝,倍加珍惜从不轻易示人。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微不足道的的微光,可是对他而言,却是温暖他身心的全部。 景殊也没想到自己这平常的一问竟然将殿下心窝子里的话掏出来了,一时也哑口无言,再想要劝说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这样的美好他实在不忍心戳破,便悄悄的退下了。 当摘星殿里只剩下郝连澈一个人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走遍了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殿内还残留着七七身上好闻的若兰香。 只是香味还在,人却不知在何处了。 今夜,本应该是他和七七的大婚之日,如今只觉得倍感凄凉,殿内的红绸和红烛随风摆动,更是凄凉。 过了很久,他才踱步走到内室,一抬眼就发现一个蜷缩的身影。 “欢喜?” 泪眼婆娑的欢喜抬头,发现是太子,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庞竟然瞬间变得煞白,害怕地蹬腿往后退,宛如看见的是十分可怕的魔鬼。 郝连澈面色一紧,一把抓住欢喜,”你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欢喜哆哆嗦嗦话都说不顺,四肢一直在抖,“殿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往怀里塞,动作太明显,郝连澈的眼角隐约扫到了非常熟悉的颜色,他朝欢喜伸手,“拿出来。” 欢喜很害怕,还是壮着胆子摇摇头,“没……没什么,只是,只是奴婢的贴身之物……” 本来郝连澈还在怀疑,如今看欢喜的态度,他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之前忽略的东西总算是有了答案,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温柔,身子也半蹲着和缩在角落里的欢喜视线平齐,语调也尽量放缓,“欢喜,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是七七临走之前告诉你,要你趁乱出宫?” 果然,他此话一出,欢喜脸色愈发青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外露,慌忙不迭地摇头,“不是,您看,看错了。” 郝连澈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欢喜慌里慌张的搪塞就让她蒙混过去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让我猜猜看,你出宫是要干什么,七七应该给了你信物吧?” 她似乎对手里的东西十分看重,郝连澈眸光微微一扫,有一截络子落在外面没塞进去。 他心下了然。 “信物是一块玉佩?” 郝连澈记得,昨日他们出宫之时,晏七七将她十分看重的玉佩带在了身上,那块玉佩很明显是男人的配饰,之前在太医馆他也见过。 七七对这块玉佩宝贝的很,后来她被关进天牢的时候她并没有戴在身上,而且事发突然,七七可能根本就来不及和欢喜说,所以……七七之前或许告诉过欢喜某些事情,忠心护主的欢喜才想孤注一掷,拿着玉佩去找人。 此刻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欢喜根本就不知道郝连澈已经凭一块玉佩就将事情分析出来了,而且还猜中了她全部的心思。 见欢喜没有说话,郝连澈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事到如今他反而不着急了,也顺着床榻的边缘坐了下来,欢喜非常警觉,她平日就害怕郝连澈,如今见他跟吃错了药一样竟然坐在自己身边,心中更是忐忑,不着痕迹的朝旁边挪了挪,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郝连澈只当自己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欢喜,你知道吗?今天本来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七七的凤袍上有我亲自去司礼监甄选的珍珠,个大圆润又饱满,是南海鲛人国的珍品,八十八颗都是我亲手挑的,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还会有娶妻的那一天。” 他说完有些自嘲的笑了,“虽然我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这几天我每每都会盯着奏折发呆,上面写了什么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孤独的夜晚,红烛还在燃烧着,这满屋的喜色都在提醒他,今夜明明应该是大婚喜庆之夜。 可是,他想娶的女人却不见了。 第542章情敌相见 “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那一天,我一直在想,七七喜欢什么,她成了我的太子妃后,等北国的雪一融化,我就带她去草原打猎,去看雪狐,去见识见识北国的千里风光。” “我想的很长远,甚至还想过将来要和她生几个孩子,一儿一女也就够了,都说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我也不希望她太辛苦……我的人生规划里都是她,可她……” 郝连澈偏过头,从欢喜的角度看过去,似乎在偷偷抹眼泪。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欢喜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刚才的那番话,郝连澈一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特别低,也没再往欢喜那边看一眼,顿了顿又继续道,“当时七七也说,等你再大些,便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她说你太单纯,嫁妆一定要多给些,将来才不会受欺负,而且还不能离她太远,在北国她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你……” 还没等郝连澈继续往下说,眼前一暗,只见欢喜已经将刚才手里藏着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他的眼前。 “殿下你拿去吧,只要能救公主,欢喜愿意听从您的差遣。” 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圆鼓鼓的脸上满是慎重,抽了抽鼻子,“奴婢今日也在这里给您交个底,当初公主只告诉我,遇到困难拿着这玉佩去淮南城找姬公子,他会安排好一切,只是……” 欢喜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满腔的委屈有了宣泄的出口便再也压抑不住,“我听说小姐不见了,还有人说小姐死了,殿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在人多的时候,她一直都称呼晏七七为公主,只有在她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泄露自己真实的心绪。 公主消失的突然,欢喜不能接受,但是这诺大的皇宫,她竟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人询问,众人三缄其口,她问不出来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又想起之前公主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急中生智下便跑回摘星殿找到公主留下来的玉佩。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跑出去,殿下就进来了。 又怕又着急的她只能掉眼泪。 刚才郝连澈一番剖白的话让欢喜又信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知道殿下是喜欢公主的,所以,她愿意赌一把。 “姬家?淮南城?” 郝连澈想起来了,那天带七七出去采买的时候,貌似她就是进了姬家药铺后失踪的,难道,从昨天开始,她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或者,早已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一想到七七有可能早就计划离开自己,郝连澈的心抽了抽,将手里的玉佩握得更紧,转头吩咐欢喜,“你放心,我自会护七七周全,这几日你就将摘星殿收拾好,安心等她回来知道吗?” 欢喜还是有些不相信,“殿下,外头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小平子说公主已经……已经……” “死”这个字在皇宫犯忌讳她不敢说,吞吞吐吐又带着希冀的问。 “放心,七七不会有事,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别信。”留下这句话,郝连澈转身就走,脚步很是着急。 他的确很着急。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只是那些念头都不及心中最大的疑惑来的凶猛,郝连澈满脑子都有一个问题,那天,七七去姬家药铺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跑,那为什么又要回来? 所以他势必要去一趟淮南城! 这种念头在脑子里盘桓不去,还没等他想通透,景殊就在外头禀告,说已经到地方了。 和昨日来的热闹不同,今日的姬家药铺门可罗雀,细细一看,原来是挂上了关店的牌子。 要不是昨日人山人海的景象是他亲眼所见,郝连澈真要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殿下,这里没人,看来咱们是白跑一趟了。” 郝连澈却站在原地没动。 景殊觉得奇怪,又说了一遍,“殿下,现在我们去哪里?” 没想到郝连澈努了努嘴,“去敲门。”太多十分坚决,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景殊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做了,只是他敲了好多下,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转身看着郝连澈,“殿下,真没人……” “继续敲。” 景殊只好继续,集市上人来人往,姬家药铺在淮南城颇有名气,加上处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过往的街坊都止不住的朝这边张望,旁人见有两个穿着不凡长相也俊朗的男人在这里敲药铺的门,神色各异,都会放缓脚步多看几眼。 郝连澈似没有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眼神,屏神静气闭着眼,双耳放空,听着药铺里面的动静。 “不用敲了。”他突然说了一句,景殊以为殿下是终于想通没人准备撤退了,突然他眼神一闪,整个人如平沙落雁一般瞬间出手拉住郝连澈往后退了七八步。 “锵……”只见一只穿云箭破门而出,快如闪电,就刚好钉在离他鞋底不到两指的地方,剑尾颤鸣,嗡嗡作响,看来是放箭之人给他们留了余地。 要不是他反应快,太子殿下又在后面拉了他一寸,只怕这支箭当真会穿透他的脚背。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看来这姬家药铺果然有异样。 只是,为什么里面的人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竟然将穿云箭射了出来,就算是听见敲门声难道不是先出来看一下是谁吗? 既然来都来了,郝连澈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他正要再往前走,倏地又是一支箭矢飞了出来,准头还不错,这一次直接射在他的靴子旁边。 “姬家药铺不欢迎北国皇室中人,殿下请回吧。” 第543章这个刁奴欠调教 门内之人声音清亮,一听就知道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郝连澈眸光一闪,蓦然想起这声音就是之前在太医馆送七七回来的那个姬公子。 他记忆力超群,尤其是当时这人看着七七的时候眉眼俱是不同,他对此人记忆很是深刻。 果然是他! 既然来了,郝连澈又怎么会被区区穿云箭吓退,他反而往前走了两步高声道,“姬公子,就算你不想见我,那你应该认得这玉佩吧?” 一块碧玉通透的玉佩被郝连澈拿出来晃了一圈,面前没人,但他知道姬霄能看见。 片刻之后,紧闭的姬家药铺门被打开了。 外人由视野开阔的地方进到黑暗室内的时候,眼睛会有一瞬间的盲视,也就在这个空档,姬霄想要过来抢玉佩,郝连澈似早有准备,一个转身,他扑了个空。 姬霄声音冷冷地,“谁让你来的?七七呢?” 郝连澈像是听不懂,故意说反话,“既然公子都为我们开门了,难道不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吗?” 姬霄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大手一挥竟隔空将大门关上了。 见到此景郝连澈暗叫一声糟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咣当”一声,竟然从半空中掉下一个铁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和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景殊一道关在了里面。 接着咔擦两声,铁笼子对上了地面上的暗格,不动如山,成了一座天然的牢笼。 这时候的姬霄和晏七七在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冷漠中带着孤傲和疏离,“你可以不说实话,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便什么时候放你们离开。” “放肆!信不信我要你的狗……”景殊大怒,抽出佩剑就要和他拼命,被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拦住。 被关在笼子里的郝连澈丝毫不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的气度,“姬公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待客之道?” 景殊先是拿佩剑在铁笼上砍了几刀,无奈刀刃都快砍卷了,火花四溅,铁笼门还是纹丝不动。 “别白费劲了,这铁笼子乃是千年寒铁所造,除非我按下机关放你们出来,否则,你们只能被困死在这。” “小小的药铺,竟然还有这等好东西,殿下,看来咱们北国的巡逻队很是失职啊!”景殊气炸了咬着后槽牙说的这些话。 他好歹也是江湖上能排得上名号的剑客,头一次被人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关了起来,猛虎落难,愤怒异常。 姬霄脸上满是嘲笑,“有巡逻队又如何?整个淮南城,还没有人敢对我姬某人放肆,对待你们,有句古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偷走我给七七的玉佩跑到我这里来打探消息……” 说到此处,姬霄的眼底闪现出一抹狠意,哼出一声,”胆子还不小。” 就算处境落了下风,郝连澈在气势上还是不输半分,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姬公子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偷了七七的玉佩,那你可有证据?况且,这玉佩是你的吧?七七有事不能来,特意嘱咐我们两人来找你,你忘了我们原先是见过面的。” 姬霄当然不用郝连澈多加提点,早在这两人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只是昨日听七七言语中似乎对他颇有怨言,他就想借此机会给七七出一口恶气,加上本来姬霄心中就对郝连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下手便格外重。 又听景殊在这里口出狂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太子殿下偷了我给七七的玉佩做什么?如果再不说实话,那在下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姬霄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就算北国太子在面前他也不憷。 他小时候淘气差点烧了鲛人国的整个皇宫,被打得皮开肉绽都没带怕的,如今他在淮南城家大业大,太子就算是想对他动手,也要顾及这淮南城还想不想安生了。 是以才有恃无恐。 郝连澈眸光沉沉的盯着姬霄,突然笑了,“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实话实话了,今日我们来,的确有要事相商。” “我只想知道,昨日七七来,和你说了什么?” 如今占有优势的是姬霄,他自然不可能对郝连澈和盘托出,反倒是指了指郝连澈的手,“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你把七七怎么了?” 见姬霄一口一个七七,直呼未来太子妃的名讳,简直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景殊气不打一处来,“放肆,在太子面前无礼,信不信……” 后面威胁的话还没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哐当一声响,不知道姬霄又按住了什么机关,那笼子里竟然又变出来一个笼子,快速挪动直到将景殊和郝连澈隔开。 如此一来,郝连澈主仆二人一个在大笼子里,一个在小笼子里,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殿下,你身边的这个刁奴欠调教,我们姬家教育奴才从来都不惯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要是不好意思动手,那我先替你管教了。” 景殊简直要气炸了,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恨不得生啖其肉。 姬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郝连澈都被自己关起来了,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慌,睥睨从容的气度竟让人不敢小觑。 "姬公子,本宫知道你生来贵重,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怕,刚才是本宫的属下放肆了,我替他给你道歉,今日来找你,也不是来和你结仇的,七七不见了,能否请你告知她的下落?” 第544章放过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姬霄冷嗤一声,眉眼飞斜,“有意思,七七是殿下的太子妃,如今她不见了,来找我要人?说出去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吗?” 郝连澈其实这话说得表面听起来没什么,可是仔细听的话处处有陷阱。 因为他并没有问姬霄知不知道七七在何处,而是一开口就直接问七七的下落,像是笃定了他一定知道七七在何处。 姬霄也不傻,多年来他能将商号发扬光大自然也不是傻白甜,见郝连澈神色有异的盯着自己套自己的话,他神色更是悠闲,“啧啧,殿下怕是忙晕了吧?我和七七是好友不假,但她去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郝连澈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追问,话锋陡然一转,拿着手里的玉佩上下打量,“我虽然之前在晏国,但是姬公子的大名在下还是听说过的,持有这雕龙玉佩者,姬家定然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我说的对吗?” 姬霄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郝连澈,“殿下把这玉佩的来历和用处了解的这么清楚,怕不止是为了七七而来吧?”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又同时对望一眼,眼中都有锋芒闪过,毫不避讳。 郝连澈不置可否,“七七的确是失踪了,而我来这里找姬公子也是逼不得已,本宫也不和姬公子打哑谜了,如果姬公子知道七七的下落,还请如实告知。” 姬霄一听面色微沉,炯然的目光像是一把能穿皮刺骨的利剑,定定的看着郝连澈,“之前我看七七的表情就知道她活得不是很开心,原先我尚且不知道原因,如今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走到郝连澈跟前,隔着铁笼子,“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七七,将她耍得团团转,人家一颗真心捧出来摆在你面前,你却视为粪土,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在下倒是有一句话想要问太子,这世间有几样东西,是失去后能重新回来的?” “你和我说话几次三番试探,想来对七七也是如此吧?” 他这一番抢白说得郝连澈哑口无言,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干干净净,苍白如纸。 “她……在你面前是怎么说我的?”被说中了心事的郝连澈舌头竟然打结了。 姬霄面露讥讽,“她对我说了什么如今重要吗?殿下你扪心自问,这段感情里,你付出了多少?七七重情重义,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想要斩断情丝,你就算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在她面前任她选择,她也不会心软半分更不会回头,既然如此,那不如好聚好散,彼此还能留下一些念想。” 姬霄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情之所至,哪有这么容易,好聚好散?这辈子让他放开七七已经是不可能了。 “太晚了……” 太晚了,他的一颗心早就不是自己能够主宰得了的了。 郝连澈手里的玉佩被姬霄拿了回去,“既然七七已经不在皇宫了,玉佩便完璧归赵,这铁笼子半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在下不奉陪了。” ”等等。”郝连澈又叫住了他。 姬霄停住了脚步依旧没回头,“殿下,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七七不是失踪,也不是擅自离开,而是被人暗害,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这是二十五年来,郝连澈第一次为了七七用如此低声下气的语调同别人讲话。 一旁的景殊又气愤又难过。 殿下这么一个高傲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妥协到如此地步! 他脑门一热,不待姬霄回答,他急切出声,“殿下,您何苦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这么低三下四!北国中想要嫁给您的人可以从朝华门绕皇宫三圈,晏七七她为您做过什么?就算是当初她说过不会丢下您,可是您看看,她宁愿来找一个外人都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您啊殿下!殿下您别傻了!” 姬霄却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什么叫七七被人暗害了?” 景殊言语很是激动,“让我来告诉你,晏七七捅伤了皇帝,然后被关进了大牢,在牢里被人下毒害死了,尸首没有看见,我家殿下不死心,所以才来找你。” 姬霄听完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你说,七七被人害死了?” 难怪!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之前七七还对他说,这个玉佩太贵重,她不敢离身,唯恐有任何闪失,为什么今日会落在郝连澈的手中,想来是根本来不及出宫找他!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姬霄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心中对七七是爱慕加敬重,一直以来也只能将心底的情意深藏从不外露,他只求七七能够平安无事,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就满足了。 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也是他一直遵循的原则,这份美好他愿意守护。 可是到头来,连这点愿望都被人无情打碎,姬霄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我有种预感,她只是被人藏了起来,可我却不确定那人是谁……” 他越是这么说,姬霄的脸色就越难看,“就算殿下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坊间早有传言,说殿下大婚当日除了要迎娶七七外,还有一个侧妃也要一起纳入府中,殿下真是好福气,享尽齐人之福,只怕七七出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吧?” 郝连澈没想到偏安一隅的姬霄竟然能一语中的,想要解释,又无从开口。 看他的反应姬霄就知道又被说中了,他眼中的神色就越是鄙夷,“你们这些人,生来就觉得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所以你根本不懂七七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第545章这位才是大金主 姬霄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炸的郝连澈耳中嗡嗡作响。 七七要的是什么? 他还需要她要吗?但凡是他有的,统统双手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姬霄言语间对七七的亲昵让郝连澈心中涌起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也是头一次,他起了好胜之心,轻嗤了一声,“姬公子堂堂鲛人国二皇子,到北国隐姓埋名做药材生意,自食其力我应该说你高风亮节吗?” 姬霄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看来,郝连澈很清楚他的来路,也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也不着急走了,干脆坐下来,“太子来之前,功课倒是做的挺足,把在下了解的很通透。” “既然你说,七七是被人藏了起来,可有证据?” 事到如今,郝连澈既然来找自己,那定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再加上和七七有关的事情他无法置身事外,索性坦然面对。 没想到郝连澈反而沉默了许久,姬霄这才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风流倜傥的皇太子,面露忧思眼底乌青,模样竟比上次见到的判若两人。 “姬公子,有些原因我现在不方便告知,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只想找到七七,我很担心她。” 闻言姬霄眉头一挑,心下了然,这太子果然是有事求自己。 郝连澈的话听着诚恳,可没有一点理由来佐证,姬霄没出声,过了片刻,突然哐当一声,关住他们的铁笼子被打开,姬霄淡淡的语调也传入了两人的耳中,“这次看在七七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不过,我也有我的原则,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七七的下落,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你,但是,想借用我姬家的势力卷入你们皇室的斗争中,恕我无法做到。” 他和郝连澈素无往来,往后也不会有多亲近,只不过是因为七七,这是他的底线。 就算离预期的结果还差了些,郝连澈已经很满意了,起码,就算七七会来找姬霄,他也能知道消息。 向姬霄道了谢,郝连澈和景殊走出了药铺。 回去的路上,景殊至少看了郝连澈有十次,频频回头,马车都差点让他赶沟里去了。 郝连澈眼皮都没抬,“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憋坏了。” 景殊被抓了个现行,有些不好意思,假咳了几声道,“没,没什么。” 一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说没什么才有鬼。 这回郝连澈干脆替景殊说出来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去找姬霄?“ 景殊嗯了一声,”殿下,那个姓姬的如此张狂,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景殊何曾在武艺上吃过亏,是以被人耍了点手段落入下风后有些愤愤不平。 郝连澈却一点都不气恼,他将随风摇摆的马车帘卷起挂在一边让视野开阔了些才开口,“今日我本已料到最坏的结果,姬霄能答应帮我留意,我也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简直就是惊喜。 姬霄其人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明,心思缜密又进退有度,这么多年能抽身世外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孤傲冷清一看就还未婚配,又偏偏待七七格外不同。 就算之前七七解释过,姬霄待她好是因为她救过他妹妹的命。 只是郝连澈没有告诉七七的是,当一个人借着某件事反复当借口的时候,必定是有所图谋,况且姬霄能将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她,只怕这关系比七七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百倍。 她是真不了解那玉佩有多么贵重。 景殊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那个玉佩,他为什么如此紧张?” “雕龙玉佩,乃是鲛人国嫡出皇子才有资格佩戴,你还记得通汇钱庄吗?” 景殊怎么可能不知道,通汇钱庄乃是天下第一钱庄,在整片大陆的分号不下百家, 虽然通汇钱庄叫钱庄,可他筛选存户的条件十分严格甚至能称得上苛刻,至少二十万两起步,且要存满一年,这还只是最低要求。 当然高要求所对应的就是高服务,通汇钱庄这么多年无一起偷盗丢失银两的案件发生,是以大陆上不少达官贵人广凭这个就对通汇钱庄趋之若鹜。 不过让景殊疑惑的是,这跟殿下刚才所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那块雕龙玉佩上的暗纹,便是通汇钱庄兑换票上的印鉴。” 景殊:“……” 景殊有些呼吸困难。 印鉴…… 难道?这通汇钱庄竟然是姬霄的产业?那他岂不是……天下第一金主了? 看着景殊不可置信的眼神,郝连澈就知道他听懂了,“姬霄看着跟我年纪相当,富可敌国却蜗居在北国淮南城,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淮南城是晏国和北国的边关要塞,南海鲛人国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居住在深海处与世无争,不管是这大陆上哪个国家打仗或者发生动乱,鲛人国几乎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这位当初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嫡皇子也隐姓埋名在淮南城扎根,又好巧不巧的,和七七有了牵绊,不让人怀疑都难。 “如此说来,这姬霄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和风霁月,那殿下您刚才为什么还主动送上门告诉他这个消息?” 郝连澈幽深的眸子泛起了几层涟漪,如光圈一般散开,嘴角微微勾起,淡淡一笑,“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就是想看看,在这场角逐中,这位隐身世外的鲛人国皇子,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住在这么个三不管的地方,又掌握着整片大陆的钱粮命脉,当真什么都不图? 第546章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可怕 景殊闻言福至心灵,“难道殿下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刚才只是在演戏?” 郝连澈头微微摆了摆,“也不叫演戏,我是真不喜欢七七和他往来太过频繁,能将生意做得如此大,头脑定然很精明,生意人讲究分毫必争,七七如果欠他的,不好。” ”况且,这姬霄什么生意不好做,偏偏要做药材生意,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一旦两国之间真要开战,除了粮草,首当其冲紧缺的就是药材!姬霄将原先淮南城最大的药材铺收入囊中,打得约莫就是这个主意,就算不掺合进来,到时候倒卖药材就能让他大赚特赚。 话说到此处,景殊已全然明白,难怪殿下说什么也要过来,难怪殿下拿到这玉佩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对,直到玉佩物归原主,他脸上的阴翳才算消退了些。 看来殿下是嫉妒心作祟自己却不知道…… “那,万一姬霄真的是打着帮助七七的幌子,想搅混这滩水呢?” 这片大陆上,晏国是最强的,北国其次,而北国已经对晏国俯首称臣了几十年,如今其他国家无论从国力还是财力来说都是些弹丸之地没什么油水,晏帝恐怕也看不上,唯有北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广人稀,草木丰沛,十分适合圈养马匹,要是晏帝想借此开战,到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北国有灭顶之灾。 南海鲛人国素来置身事外,要是晏帝给予一些好处,难保他们不会反水,到时候里应外合一朝吞并北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敌当前,自然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七七好,万一到时候姬霄搅了进来,七七拿着他的玉佩就成了烫手山芋,万一再被有心之人挑唆,我分身乏术,七七又会被牵连,还不如直接掐灭源头,往后就算姬霄横插一脚,本宫也不怕。” 景殊听完很是佩服,没想到殿下想的这么长远。 郝连澈抬头望了望天,催促景殊,”快点回去,北禹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 ”是……“ 官道上马车飞驰,景殊铆足了劲挥舞着马鞭往回赶。 而另外一边,接到消息的成国公晏天霁也正快马加鞭的往边境处的客栈赶。 正值北国三九天的最后几天,狂风呼啸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大雪足足下得没过了人的小腿骨,晏国最大的风雪都不及此时的一半。 晏天霁有寒疾在身,好不容易在府里将养了些时日略有好转了,不曾想这几日奔波,旧伤复发了不说,两个膝盖骨已经全部肿了,一碰就疼,可即便如此,在接到许世安的信后,他还是强忍着疼痛,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七七的事情耽搁不得。 叶超早就发现侯爷不对劲了,明明是冷到刺骨的天气,侯爷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汗,呼吸又急又重,牵着马儿的手掌竟然连马都拉不动了。 ”侯爷,这许世安只是传了个话,信件里说的模棱两可,咱们也不能全信啊……“ 叶超虽是一介武夫,可心思缜密,向来多思多问,他对许世安这个人有点印象,称不上了解,可他知道,如今侯爷来北国边关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要见公主也要偷偷摸摸地,许世安口口声声说已经安排好了住处,结果走到门口一看,是比破庙都强不了多少的客栈,当下心中便有些不悦。 又见都走到门口了,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心中疑惑更甚。 没想到晏天霁却咬牙坚持,摆摆手道,”无妨,事急从权,本侯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许世安也有他的难处,要不是他,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外面不必计较这个,进去吧。“ 叶超这才闭嘴不言,将侯爷手里的骏马一并牵了过来。 几十号人劳苦奔波了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饱饭,乍然有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身上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就松懈了下来。 “去点上火,让府兵们先把衣裳烤干,休息一下。”叶超将马系好之后打算帮侯爷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没想到却被晏天霁阻止了。 晏天霁行兵打仗的时候向来有个习惯,事事亲力亲为,但凡自己能做的,绝不假手于人,是以他严以律己的行事风格让一众士兵对他死心塌地。 客栈里头四面漏风,一个人都没有,就是一个挂了牌子的空店,桌椅板凳摇摇欲坠,好几个人先前没注意,一屁股下去直接坐散架了。 府兵们又修葺了几个凳子,这才歇息下来,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和半路上打来的野鹿杀了后干脆就在堂屋中间架起了一个篝火,这里什么都没有,柴火倒是不少,篝火升起,衣服烤干后每个人身上都暖暖的,疲乏顿消。 “今天,我晏某人要对诸位说声谢谢,这本是我的私事,劳烦各位鼎力相助,晏某人没齿难忘!” 晏天霁私自带兵到北国,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晏帝要是装作不知道,成国公便还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可晏帝要是追究,那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祸及他人本就是晏天霁不愿意看见的,这些府兵也是跟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他去哪里,他们便会跟去哪里,堪比亲人,这次因为私事害他们受累,他很是惭愧。 “我等誓死追随国公!” 一干将士回答的短,却字字铿锵有力,晏天霁眼眶一热,将碗里的清酒一饮而尽,“谢谢大家,我先干为敬。” 酒能暖身,也不易多喝,况且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有成国公在,大家恪守规矩,就着美味的鹿肉吃了个大饱后三三两两的睡去了。 热闹终究会消散,成国公一人守着篝火,一边烤火,一边想心事。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 第547章连亲爹都能出卖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人,身体感官都极其敏锐,刚才他听得一清二楚,门口拴着的马低低地叫了几声。 成国公府中的战马认人,有熟人是不会叫的。 马已经被驯化了,有陌生人进来会十分警惕。 晏天霁来不及穿铠甲,只披了一件轻甲,拿起长剑,慢慢地朝门边挪,右手握着刀柄,但凡此时有人敢闯进来,他这削铁如泥的宝剑顷刻就能将人劈成两段。 刀剑慢慢的从刀鞘中拔出来,发出嗡嗡的低鸣声,隔着门缝晏天霁垂眼一看,的确有个人,慢慢地朝门口走来。 他双手紧握,正要不管不顾一刀劈下去的时候,门口却传来极为轻的两阵敲门声,“侯爷,是我。” 这声音…… 晏天霁浑身一震,急忙将刀收入刀鞘,上前把门打开,一看来人刚才紧张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夜深人静,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半张脸都隐匿在暗影之中,他缓缓抬头,晏天霁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世安。 如今许世安已经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兵马司也有他的职位,但如今这些职权依然在晏天霁手中,严格说来,他还是晏天霁的属下,是以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准备跪下向晏天霁行大礼。 晏天霁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出门在外不必拘礼,进来说话。” 许世安从善如流的脱下罩袍,再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 “侯爷,下官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带您去见七七。” 一说起七七,晏天霁疲惫的眼眸顺时一亮,随即又有些不解,“你带我去?难道七七可以自由出宫了?你不是说她被下狱了吗?又怎么会……” 晏天霁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此时他依旧是拿许世安当晚辈看,更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看不透这一切都是许世安的计划。 许世安眼神微微一暗,他站在背光的地方,晏天霁看得不分明,加上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许世安的话所吸引,也就没注意此时许世安脸上的表情。 “事情很复杂,等您见到她了下官再向您解释。”要不是许世安强迫自己镇定,他都要被侯爷这几番连珠炮似得发问镇住了。 和公孙璃所说的一模一样,晏天霁人虽然老了,可警惕性还在,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世安自己心里有鬼,他总觉得侯爷气势逼人,竟让他有种抱头逃窜的冲动。 人一急躁,说话便容易颠三倒四,许世安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眼神四处乱瞟之时看见了晏天霁受伤的膝盖,情急之下急忙转移话题,“侯爷,您的膝盖怎么了?” 晏天霁刚才起身起的急,轻甲也只穿了上身的,下身依旧是一条淡蓝色的裤子,膝盖是寒疾复发,加上这几日劳苦奔波,两侧都已经磨破了皮,之前温度低,血水都被冻住,刚才经过篝火一烤,血水就渗透出来了。 晏天霁倒是习以为常,“无妨,老毛病了,你刚才说,让本侯明日一早跟着你去?我们在来的时候听说北国京城戒严了,可是和七七有关?” 许世安没想到晏天霁竟然聪明至此,这都能想到,他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也被监视的事情告诉晏天霁,万一晏天霁后悔退缩,那他这几日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再说七七的尸体已经在北国驿站放了好几天,尸体虽然没有腐烂,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尽快拉拢成国公才是上策。 他明白成国公不好忽悠,只能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戒严也是戒出去的人,和我们进去的关系不大,侯爷,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明天辰时下官来接您,见了面,您想问什么尽管问。” 话说到最后,许世安还不忘跟成国公玩文字游戏,他只是说见面,可没说晏七七是死是活。 送走许世安后,叶超又走了出来。 只是他一直安静的在侯爷旁边站着,也没有说话。 等到晏天霁将膝盖上的血污尽数清理干净后,他才看向叶超,“想说什么就说吧。” 叶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侯爷,就连属下都能看出这许大人有事瞒着您,你为什么还同意明天和他一起进城?您别忘了,现在就算是在北国,他依旧是晏帝的心腹。” 他顿了顿又道,“之前下属就听说此人心狠手辣,当初为了升官可是连亲爹都出卖过的人,难道您就不怕他……” 和原来名冠京城的好评不同,自从许世安迈入仕途的那天起,针对他的风言风语就都没有消停过。 说什么的都有,诸如什么“卖父求荣”,什么“心狠手辣”什么京中第二个“许阎王”,称呼五花八门,饶是晏天霁高高在上,也有市井流言传入了他的耳中。 “高处风雨飘摇,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况且当初是许丞自己德行有失,许世安算不得卖父求荣,他也并非泛泛无能之辈,你也看见了,自从许世安接替了贺东来之后,大理寺的冤假错案就少多了。” 叶超一听侯爷还在为他说话,脑门一热,“侯爷,就算您刚才说的那些都并非他所愿,可他在皇上面前几次进言,挖干了您侯府多年来的积蓄为他自己做青云路的梯子又怎么解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世安这次打着慰问晏国边关将士的幌子,只要这次回去,加官进爵之路更是指日可待,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了侯爷的头上! 第548章昧着良心的事他做得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超倒是义愤填膺,可晏天霁也没有多生气,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今日你提及此事,正好我也来开导开导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明牧远和你一同入伍,他能平步青云,你却只能在骠骑营吗?” 叶超又何尝不知道侯爷想说什么,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愤恨的神色不减分毫,“属下愚钝,向来只知道忠君爱国,拍马屁昧着良心的事情属下做不出来。” 被他这番话给逗笑的晏天霁只得摇头作罢,“你啊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好了,你别再说了,本侯自有分寸,明日许世安接我出城,你就和其他人在这里休息。” 叶超一听明日进城也不带他,急地差点跳起来,“侯爷,那怎么可以,您寒疾还没好,属下保证不多说一个字,就让属下保护您。” “不用,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听我的话,原地休息养足精神,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的是,不必急在这一时。” 第二天卯时一刻,天刚蒙蒙亮,依旧高挂天空的星辰都未退,卯日星君还没来交接的时候,客栈外头便响起了三声狗吠。 那是昨日晏天霁和许世安约好的暗号。 眯了大半个时辰的晏天霁应声而起,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后便起身开门。 他嫌穿衣麻烦,昨日就着篝火在边上躺了半宿,身上还有股子烟熏味儿,叶超也早早地就起来了,只是侯爷早已有吩咐,他就算是想跟着也不能,只能目送侯爷离开。 只是晏天霁出得院子后,迎头撞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对此人的第一感觉晏天霁不知道怎么形容,瘦瘦高高的个头,是个好看的人,只是那一双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芒,在暗沉的天色下看起来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来得自然不可能是许世安,而是公孙璃。 亲眼见到晏天霁了,公孙璃的眸子不可抑制地缩了一缩,明明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侯爷,世子有事走不开,特意吩咐在下来接您。” 像是怕晏天霁不相信,他说话的时候,将手里的玉佩也拿了出来,这个玉佩晏天霁认识,正是许世安在朝的玉牒,这算得上是信物了。 最后一点怀疑的念头也被晏天霁自己打消了,玉牒做不得假,反正他是要去见七七的,只要能带他去就行了,况且这个人一开口就是侯爷侯爷的叫,想必也是许世安信得过的人。 晏天霁嗯了一声,“走吧。” 昨日许世安才说城门口戒备森严,可是晏天霁看这架势,倒也没严到哪里去。 “这位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从晏天霁看到公孙璃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十分熟悉,尤其是看人的目光,狡黠中带着些探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闻言在前面带路的公孙璃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马儿被带得吃痛,仰天撕叫了一声,晏天霁又偏头看了他一眼,公孙璃这才挤出一个笑容,“侯爷,我常年在边关,您何曾见过我,想来是看错了吧。” 晏天霁心中尚且有疑惑,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扬鞭继续向前。 朝华门进去很容易,再者九门提督要监视的人是许世安,稍微打扮了一下的公孙璃和普通的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拿着通行证,两人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城。 马匹的脚程很快,天色大亮之时,公孙璃已经将公孙璃带到了目的地。 “侯爷,世子在等您。” 晏天霁抬头一看,北国驿站几个斗大的字就在眼前,这是北国专门用来接待皇室中人和外朝族人的地方,许世安住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 他以为许世安在这里等着他要一同入宫见七七,当下也没有怀疑,推门就进。 只是刚一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许世安衣衫单薄的跪在门口,背上还背着一节柳条,见他进来也不说话,等到他走近了才磕头,“侯爷,世安对不起您。” 这简单的八个字,让晏天霁的心不由自主的抽了一抽,他双手握住许世安的臂膀想把他拉起来,”这冰天雪地的你是在做什么?有话我们进屋说。“ 没想到许世安的眼泪说来就来,只是这北国冬天的天气实在是很恶劣,还没等他的眼泪流下来,就已经在脸上凝结成了冻霜,他嘴唇青白,浑身都在颤抖,就是不肯起来。 “侯爷,我是向您负荆请罪的,是我没照顾好七七……” 晏天霁呼吸一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你说什么?” 许世安的声音哽咽,“侯爷,七七没了。” 外头风雪大,北风刮得脸生疼,晏天霁没有听清楚,以为他说的是七七没来,理所当然道,“没来无妨,总能寻到机会去看看她,起来说话。” 许世安抖动的更加厉害,嚎叫道,“侯爷,不是没来,是七七没了,她死了,她被北国太子害死了……” 和一般人不同,晏天霁对“死”这个字没有多少避讳,可能是因为前半辈子行军打仗的缘故,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见过生离死别的场景多了,他反而豁达了不少。 当初他把自己的四个儿子送上战场一个都没留在身边,也有不少人劝他,战场波云诡谲,说不定哪天就有去无回了,不为儿子想也要为自己想想,留一个在身边养老送终也可以。 晏天霁听后直接拒绝了,男儿志在四方,他一生戎马疆场,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断送儿子们的前程。 第549章诛心 在四个儿子奔赴战场之前,他曾说过,不要害怕死,要死得其所。 只是今天,乍然一听七七死了,他脑子里嗡了几声,一直紧绷的弦就这么断了,身体摇摇晃晃,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眼帘合上之前,他恍惚看见许世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拉住了自己,只是他此时的感觉犹如被滔天巨浪没顶的溺水之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晏天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次的梦有些稀奇,他竟然梦见了许久未见的琳琅,还梦见了还是奶娃娃一般大的七七,梦见琳琅牵着七七的走越走越远,任凭他叫哑了嗓子,两人都没有回头。 晏天霁急地直跳脚,大吼一声,“琳琅!”竟直直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此时刚好公孙璃过来,不知道怎么的,他手里端着的药碗荡了一荡,差点被打翻,最后才眼疾手快的接住,随即面色如常的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语气淡然又生疏,“侯爷醒了就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吧。” 晏天霁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想起刚才是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他连药碗都没看上一眼,直接光着脚下床,一把扯住公孙璃的衣领,怒不可遏,“许世安呢?他在哪里?” 公孙璃看着瘦弱,整个人冷不丁的竟被晏天霁一把提起,他半垂的眼帘下,有晏天霁看不见的杀意从他眸间一闪而过,袖中一直藏匿的暗器也被他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晏天霁的距离如此近。 近到他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颈部暴起的血管,目测了一下距离,只要他手里的银针朝他脖颈的经脉一针扎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同时公孙璃也在心中冷笑,晏天霁啊晏天霁,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现在知道失去心中最挚爱之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吧?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快意,这比当场杀掉晏天霁的感觉还要舒畅,他都有点想笑了。 盛怒至极的晏天霁丝毫没发现此时公孙璃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杀了他,见他不回答,手劲更大了些,“他人呢?” 正当公孙璃被掐的满脸通红之时,房间的帘子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正是晏天霁要找的许世安。 许世安也没料到他才没在一会儿,怎么两人就剑拔弩张了呢?急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掰开晏天霁的手耐着性子劝慰,“侯爷,您莫着急,先把药喝了,下官再细细和您说。” 然后他又看向公孙璃,“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声音不大,有警告之意。 公孙璃抬眼看了许世安一眼,咬咬牙,到底是将手里的暗器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低头退下。 晏天霁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晕倒之前许世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至于刚才许世安和公孙璃的眼神交流他是一点都没察觉。 等公孙璃一走,晏天霁便急不可耐的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七七不在了?为什么昨天不说?你又是从何处所得的消息?” 许世安早已料到但凡侯爷回过神来,第一个责问的便是他。 知情不报是大错! “侯爷,这几日您奔波劳累,如果昨日下官将七七薨逝的消息告诉您,那才是害了您,况且你自己也发觉了经过昨日一夜的休整,乍然听见这个噩耗,您还是扛不住,更逞论是昨日那样身心俱疲的时候。” “如果您要责罚,下官毫无怨言。” 晏天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这气势便软了几分,“本侯的身体,本侯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七七如今在哪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侯爷,您把药喝了,下官就带您去见她。”没想到许世安看着清瘦,也是个犟脾气。 晏天霁眼睛微微一眯,到底是端起药碗,一口气全喝了个精光,“现在你可以说了。” 许世安说到做到,“侯爷,请跟我来。” 亦或是有心灵感应,晏天霁几乎能猜到许世安把七七放置在哪里。 许世安走在前头,晏天霁紧随其后,他把门打开没有进,晏天霁的脚步却迈不下去了。 晏天霁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和外头那破败摇曳四处漏风的纸灯笼没什么两样,犹似不敢相信,“七七……在里面吗?” 他是行伍出身,对环境有超强的感知力,许世安打开的房门,冰冷的气息能将人冻出冰渣子,完全不是一个活人能呆的地方。 “侯爷,您先去进去,有什么事情,您叫我就行。”许世安像是不忍心说破,将手里的煤油灯递给晏天霁,站在一边。 晏天霁只觉得寒意遍身,从头凉到脚,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的一干二净,指尖发冷,半掩的房门被他推了两次才推开。 煤油灯的光晕圈随着他的移动,光亮照射的范围也在逐渐扩大,这个房间不算大,没有什么杂物,只有一张床摆在正中间。 晏天霁慢慢的走过去,此时此刻,他心中竟然还有希冀,希望七七像往日那般淘气,猛然跳出来说,爹爹,我只是和许世安联合起来吓一吓你……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梦里见到可怕的东西便能烟消云散,他的七七,他的掌中宝,还是那个活蹦乱跳充满朝气的女孩儿。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轻。 几个月不见,七七瘦了。 圆圆的脸蛋都成了尖下巴。 眉眼之间越看越像琳琅,时光重叠,他恍然回到了十多年前,琳琅也是像这样躺着,在他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第550章下不去手了? 那时候琳琅口中鲜血一直吐个不停,染红了他的蟒袍。 她说,“侯爷,琳琅生平从未求过您,如今自知时日无多,只求您一件事,帮我好好照顾七七,让她快乐无忧地活下去,千万别像我一样……” 那时,他眼睁睁的看着琳琅没了气息,脸色惨白,香消玉殒。 如今,她一语成谶。 是他无能,是他没有好好遵守琳琅的嘱托。 “七七,爹爹来看你了……”浑浊的眼泪,顺着晏天霁的脸颊滑下,一滴又一滴,落在了晏七七的脸上。 只是,七七再也听不到了。 …… 站在外头的许世安能非常清楚的听见呜咽声,那声音压抑中带着彷徨,听着格外凄惨无助,犹如孤狼在山顶上哀嚎,见者伤心,听者落泪。 此时公孙璃不知道又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了,看见许世安的表情,他冷哼声中带着轻蔑,“怎么?不忍心了?” 许世安正想说什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公孙璃急忙闪退到暗影处,只见成国公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 “你刚才说,是谁害死了七七?” 许世安浑身一震,心下狂喜急忙拱手,“侯爷,此时说来话长,这边请,下官慢慢跟您说。” —— “啪!”一盏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晏天霁双手青筋暴起,眼睛红肿还未消退,血丝弥漫杀气顿生,他看向许世安冷冷的重复了一遍,“你是说,这北国太子尚未迎娶七七就急着纳侧妃?这侧妃还是摄政王的义女,所以她嫉妒七七,加上这北国太子不满意晏帝的赐婚,所以故意借机让七七难堪,联合起来害七七?”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情都扎穿扎透了晏天霁的心,他的愤怒值因为七七的死到达了顶峰,一想到七七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他有负琳琅所托,几番情愫交织,让他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也可以这么说……”许世安看着面色沉痛,低下了头的瞬间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呵,郝连辰,竟然是他!” 晏天霁擅长控制情绪,刚才摔烂的茶盏算是暂时发泄出了他积压的愤恨,郝连辰是摄政王的名讳,从晏天霁的嘴里说出来乍然一听看着些轻视的意味。 也难怪晏天霁会如此说,不止是在晏国,包括在这整片大陆,晏天霁年少成名,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时候,郝连辰只是一个在北国名不见经传的王爷。 就算他后来战功赫赫威名远播,那也不可能跟晏天霁同日而语。 是以北国摄政王虽然骁勇善战,却从未敢挑衅晏国,大抵是因为惧怕晏天霁这威名远播的将军。 “侯爷,切莫冲动啊,如今您只身犯险,陛下恼怒不说,要是被北国太子发现,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都已经杀七七了,如果知道您也来了,恐怕会一不做二不休。” 许世安言辞切切的模样还真骗过了晏天霁,他失去爱女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狂了,加上许世安明里暗里的挑唆,他就真信是许世安临危不乱,在紧要关头抢回了七七的尸体,为此还搭上了整个使臣团的性命,许世安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竟将使臣团的死悉数扣到郝连澈头上,而他将功劳全部揽了下来。 许世安很聪明,知道煽动晏天霁去报仇说不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倒不如反其道而行,装作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一直强调北国太子有多么罪大恶极,他又借着劝诫之名一直吹阴风,晏天霁心中的怒火肯定会越烧越旺。 果然,他这个方法见效了。 只听晏天霁冷哼一声道,“一不做二不休?那正好,本侯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找麻烦,就算是为了七七,本侯也定让他有来无回。” ”不可啊侯爷,据探子来报,北国陛下最近旧疾复发,太子不日就会登基,他毫无根基登上王位正愁找不到祭旗的人,我们寡不敌众只会白白送死,倒不如先静待时机。” 就在许世安得意洋洋心口不一地劝说侯爷要冷静的时候,公孙璃却悄悄离开了驿站直奔摄政王府。 和晏天霁不同,平白多了一个儿子的摄政王这几日笑意都挂在脸上,对待部下都和气了许多。 就算公孙璃再次登门,他也没有什么脾气,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还留在北国?” 按照原先的约定,他以为公孙璃回到暗夜重楼了,毕竟他已经赦免了公孙璃,他也不必再在天牢里呆着白白受苦。 郝连澈皮笑肉不笑,“王爷说笑了,在下大仇未报,怎么能轻易离开,今日来,是要和王爷合作的,王爷可有兴趣?” 如果说原来的摄政王还有勃勃野心话,如今证实澈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那堆积了二十多年的怨恨统统都化为乌有,不复存在了。 他摆摆手,“罢了,本王也老了,看太子登基后,我便可安心养老,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就不凑热闹了。” 公孙璃来之前就已经猜到摄政王不会那么容易和他合作,但是公孙璃岂是能轻易放弃之人,他知道强说没有用,但是他能看出来,太子一定是和王爷达成了某种协定,所以王爷才这么安分。 不过他知道,人表面可以改变,可内心却不那么容易,只要诱惑力够大,没有什么不可能,于是他故意面露惋惜,言不由衷的感叹,“哎,那实在是太可惜,在下得到了一份绝密情报,还指望王爷能借此扬名立万,如此一来,罢了。” “扬名立万”这四个字刺激到了摄政王。 他已经功成名就自然不需要了,可是,澈儿需要。 第551章送给他一份惊喜又刺激的大礼 澈儿在晏国苟且偷生十多年,回到北国名义上是太子,可实际在朝中毫无根基,没有一个拥趸,施行一个命令都举步维艰,如果现在能有一件事能让澈儿拥有威望,能顺顺利利地登基,并且能够让那些本就不乐意的老臣哑口无言的理由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会发芽冒头,再结合刚才公孙璃故弄玄虚的样子,摄政王心中一跳,急忙叫住公孙璃,“且慢!” 公孙璃背对着他,故意走得很慢,听到叫声,他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再转身笑意不减,马屁拍得十分到位,“王爷果然是能办大事的人。” 这样的吹捧摄政王见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他单刀直入,“说吧,是什么事?” 公孙璃故作神秘左右张望了几眼后才向前走了两步,在摄政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开始摄政王还不太在意,只是越往后听眼睛瞪得越大。 到最后,一双虎目中盛满了震惊,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公孙璃点点头,“千真万确,而且我想过了,这件事情王爷出面最合适。” 郝连辰心神俱震,哪里还能细想,胡乱应承了几句,便打发走公孙璃,自己一个人坐在花厅里发呆。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又猛地站起,像是下定了决心,骑着快马急匆匆出门,往皇宫飞奔而去。 等摄政王一走,本来已经被打发走的公孙璃却从摄政王府门口的拐角钻了出来,他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尊主,您怎么知道摄政王一定会入宫?” 公孙璃望着摄政王渐行渐远的身影,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别人都说虎老雄心在,人老志不衰,可你看看这位王爷,完全背弃了当初和我的约定,成了太子身边的一条哈巴狗,既然如此,那本尊主顺便送太子一份大礼,让他这辈子都和晏七七再无可能!” 他之前已经将消息透露给摄政王了,明明摄政王可以独享这份功劳,如今他虎符在手,北国数十万精兵皆可调配,可他倒好,只想把这等笼络民心的好事让给北国太子,既然如此,他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摄政王的‘好意’。 一箭双雕之计进行的如此顺利,公孙璃有些得意,挥手让护卫退下,“继续密切监视摄政王一举一动,本尊主要早点去看好戏,迟了就太可惜了。” 摄政王进宫很是急躁,内侍监不敢拦,只能好言相劝,“王爷,殿下几日没合眼了,好不容易才眯一会儿,您要不等等?” 摄政王虎目一瞪,“还等?本王有要事禀告!”他非但没退,叫声反而越来越大。 “让开!” 郝连辰气坏了,之前皇兄执政的时候,兄弟俩素来不和,他见陛下的时候反倒没这么多规矩,想见直接就冲进去了。 可现在倒好,自己规矩了,反而处处受限制。 公孙璃的话还在他耳边不停回响,时间紧迫,顾不得许多了。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剑柄将内侍监往边上一推,“再过来,信不信本王打碎你的狗头?” 果然这一招很有效,当即内侍监就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只不过还没等摄政王冲进去,郝连澈倒是自己先出来了。 “王爷,本宫很远就听到你的嚷嚷声了,什么事情这么急?” 这一问让摄政王当场一愣。 今日的郝连澈穿了一身白,和平日里明晃晃地能证明太子身份的衣物颜色不同,乍然穿一身白,反倒多了几分清俊在里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摄政王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少年郎的时候,因此到嘴边的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王爷为什么不说话?” 摄政王嘴边有些发苦,如今穿着这身衣衫的太子看着和他年轻时别无二致,他心中喜惊的情绪不停的翻腾,脑中不停的回想,这是他和佳人的儿子,每每想到此处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心绪又起伏不定,他看着郝连澈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关怀和小心翼翼,“你……皇后娘娘可还好?” “王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本宫还有要务在身,没时间和你聊。”郝连澈竟然当众给他甩脸子,即便如此,摄政王也没有多恼怒,见太子无意多谈,又想起自己的确有要事在身,急忙收敛起情绪,将所知晓的第一手情报说给郝连澈听。 “殿下,臣的确有要事禀告,恳请殿下带兵去边关的安宁客栈剿灭从晏国而来的密探!” 他话音刚落,郝连澈挑了挑眉,晏国这两个字他的神色一敛,“从晏国来的密探?谁?” “这人太子也认识,便是晏国大将军晏天霁!” 此时已经坐在案台上的郝连澈握在手中的毛笔顿了一顿,沾满了红色朱砂的细毫笔啪嗒一声,滴落下一滴朱砂,瞬间就染红了宣纸,他黑如墨玉的眼眸有微澜,语气不惊不喜,“王爷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小道消息?” 还不待摄政王回答,他又开口道,“据本宫所知,成国公乃晏国一等公侯,他带兵打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来边关?王爷你怕不是没睡醒吧?” 郝连澈当然知道成国公来了,而且景殊的消息从来不会错,只是他这才刚刚得到消息,摄政王就知道了,而且还特意跑来告诉他。 要说晏国没有王爷的内应他都不信。 只是目前这种情况,他不用想就知道王爷的真正意图。 北国用来调动兵权的虎符在摄政王手上,要是按照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怕根本就不会进宫来见他,如今他来,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 第552章第一次爱一个女人 北国用来调动兵权的虎符在摄政王手上,要是按照王爷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怕根本就不会进宫来见他,如今他既然来了,想必也只有一个理由——将唾手可得的功劳让给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太子。 摄政王行兵打仗向来秉承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就算是假情报,只要是关于晏国的,他都会亲自去试。 而这次之所以来到宫中先知会自己,无非是王爷想着能让他生擒威名赫赫的晏国大将军。 郝连澈何尝不知道,既然成国公是偷偷摸摸来的,那肯定没有带够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国公又怎么可能跟北国十万雄狮抗衡,抓住他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再者北国皇帝病重,朝中人心涣散,要是能生擒晏天霁的确能鼓舞北国士气。 可是,夹在中间的还有七七。 要是他真将成国公擒住,摄政王根本就不会留活口,他和七七之间便会有海深仇。 无论他怎么做,到最后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所以他宁愿两国真到了不能和谈的地步,再痛快的打一仗,也不要用这种下三滥偷袭的手段。 而摄政王也不傻,他原先不能肯定太子知不知道晏天霁已经悄悄到北国了,如今看他的反应,摄政王心中已全然明白。 太子一开始就知道,从他那风淡云轻的态度来看,恐怕知道晏天霁来到北国的消息比他这个王爷还要早,这么有利的条件他都不为所动,要么是丝毫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么就是在装傻。 郝连辰有些急了,“澈儿,时不我待,捉住一个晏天霁,能让你少走十年弯路,再说晏七七已经死了,你顾忌她她也不知道,有了晏天霁,就等于断了晏国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晏国也会成为我北国的囊中之物,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摄政王真急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甚至连太子的尊称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好了王爷,空穴来风的事情听听也就罢了,国公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只身涉险,恐怕是个陷阱。” 任凭摄政王舌灿莲花,郝连澈就是不为所动。 摄政王越说越激动,结果这番慷慨激昂的游说非但没有半点用处不说,反而让郝连澈的脸色越发不耐烦。 没有他和郝连澈的这层关系以前,他野心勃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自从知道太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他做事就有顾虑,瞻前顾后不说,处处掣肘无法施展。 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他便赶过来通知郝连澈,目的十分明确,抓住晏天霁,无论是死是活,不光能振奋人心,更能让他在北国立稳根基。 北国这些年重武轻文,朝堂上位高权重说话有分量的大多是在战场厮杀有功的将军,他们的个性和摄政王一样,都对那些有真本事的人马首是瞻,郝连澈自打从晏国回来,无功也无过,想要收服这些人,不拿出些真本事是办不到的。 现如今他将立功的机会送上门来,郝连澈非但不用,反而拒绝的彻底,甚至还警告他不能擅自行动,摄政王心中气结,忍了又忍,还是将心中堆积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太子殿下对晏天霁手下留情,是不是受了那晏国女子的蛊惑?”见郝连澈一言不发,摄政王痛心疾首,“殿下,为君王者绝情弃爱,切不要做出遗憾终身的事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 摄政王把持朝政十多年以来,何曾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过话,见太子为情所困犹如当年的自己,更是呼吸一窒。 郝连澈眼皮都未曾抬过一下,面色如常不为所动,语气比外头呼啸的风雪还要冻人刺骨,“本宫的事情,就不劳王爷费心了,人各有志,各有求不得放不下的人和事,王爷也曾深有体会,想必也会理解,雪天路滑,王爷回去小心,跪安吧。” 说是说不动了,摄政王兴冲冲的来,怏怏的回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动谁。 可是回到府中的摄政王又仔细想了想,到底是觉得这机会千载难逢,不抓住一定会抱憾终身,他想到这大半辈子自己都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如果不是佳人将太子的身世和盘托出,他都不知道要和澈儿自相残杀到什么时候。 越是回想起往事,他的心中就会更加后悔,对郝连澈的愧疚就越发深刻,就越想为他们母子做点什么。 其实澈儿有句话说得没错,人生最大的苦楚便是爱别离,求不得,只是澈儿不知道的是,一个男人要想为所欲为,必须要万人之上! 澈儿不想做的事,他来做! 几番情绪交织,终于令他下定了决心。 “来人!” 府中的暗卫一听急忙上前,“王爷。” 摄政王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吩咐下去,调遣一千精兵,速速集结赶往边关安宁客栈!” 一听王爷说要带一千精兵,护卫也被惊了一下,“王爷,这……” 暗卫犹豫自有他的道理,王爷如今大权在握是不假,可是没有兵部的文书擅自调兵那就是谋反,谁也不敢做这种稀里糊涂就送死的事。 郝连辰似是看透了他的犹豫,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拿着本王的虎符去,这事要保密。” 有虎符,但是行踪要保密,那护卫也不傻,联想到前几日皇宫中的异动,知道王爷大概是要做大事了,心下凌然,快步领命而去。 而另一边,摄政王用虎符调精兵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郝连澈的耳中。 此时天色渐晚,大雪停了之后天边露出些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大地照的金灿灿的,郝连澈抬眼看一眼案台边上的沙漏,已经酉时一刻了。 第553章情根深种拔不出来了 本来按照之前的设想,此时正是他和七七成婚的良辰吉时。 摘星殿门口挂着的红绸依旧迎风招展,殿内凤凰台上的红烛还在灼灼燃烧,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红的耀眼,刺得人眼睛生疼。 独一无二的凤袍挂在架子上,郝连澈清隽骨骼分明的大掌缓缓抚摸过凤袍上的每一个针线角,只有指尖的触感提醒他这是真实的。 这凤袍是他吩咐人按照七七的尺寸量身定做,尺寸改过好几次,只是七七都不知道罢了。 从进宫开始,她便一直在跟自己置气,郝连澈不擅长哄女人,因为长这么大,都是别的女人上赶子往他身边凑,他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竭心尽力过。 晏七七是唯一一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之前他甚至还想过,就算七七现在生气也没关系,等到两人成婚,他会慢慢跟她解释。 可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七七甚至都不再信任他,甚至还背着她和别的男人联系,妄想从他身边逃离。 他已经情根深种,想要放手自然是不可能。 就算甄惊鸿假惺惺的过来请罪,说她亲手杀了七七的时候,郝连澈依旧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他知道,七七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鸩毒,也不可能毒死她! 还记得当初他用景云时的身份和七七同在太医馆比试,七七一个人去泡温泉,那次他返回去看那条死去的蛇,在蛇的鳞片上发现了几处被鲜血腐蚀的痕迹,他就知道,七七不是普通人。 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有剧毒! 也是那一次,他坚定七七不是普通人。 因此甄惊鸿说毒死了七七之后,他心中只有冷笑,七七的血只需要几滴便可让毒蛇丧命,又怎么可能被区区鸩毒毒死,那包毒药的剂量普通人吃下去或许会一命呜呼,可是对七七来说充其量只会让她短暂昏迷,绝不可能危及性命。 只是他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便是七七会失踪。 这件事情肯定和公孙璃脱不了干系,七七不见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他想悄悄的寻,只不过现在的局势好像没有留给她太多了时间了。 就算晏天霁来到北国,郝连澈也不担心,只要七七没事,成国公就算是来,也不过是关心七七,悄悄地回去晏帝也不会治他的罪。 可就怕有心怀不轨之人从中掺合,七七失踪的时间太巧合了,更让人疑窦丛生的是摄政王说晏天霁的消息是如此肯定,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王爷想要他立功稳住臣子的心情他十分理解,可是他不愿意用七七父亲的性命来作为筹码和垫脚石,他知道摄政王不会死心,是以派人暗中跟着以便随时能够掌握他的动向。 果不其然,摄政王还是背着他行动了。 郝连澈后知后觉的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他的态度反而催发摄政王的行动速度加快,甚至不惜调动精兵去围堵成国公。 如今想要稳坐钓鱼台已经不太可能了,既然摄政王出手,他一定要竭力阻拦。 郝连澈召唤景殊,“去骠骑营挑几个身手好的,带上太子府的箭矢,跟着摄政王的军队。” 之所以要带有标识的箭矢,也是想危急关头能有用。 “殿下,您要去哪里?“ 景殊见郝连澈片刻的功夫不到就已经换了一身戎装,这是要出门的节奏。 如今陛下疯癫,宫里全靠太子主持大局,要是太子一走,宫里岂不是都要乱套? “你安排一下,我们混在那群人中,到倒要看看,在这背后兴风作浪的到底是何人。” 景殊一听魂都要吓没了,“殿下,万万不可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您,属下便是千古罪人了。” 郝连澈听到这句话只想笑,“景殊,你是不是傻了?本宫的功夫如何,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不知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乍然听见殿下一说,景殊才回神,喃喃道,“是啊,属下差点忘记了,少主是在那种地方活着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 这一次景殊没有称呼郝连澈为殿下,而是叫了一声“少主。” 这个称呼熟悉又陌生。 很多本来已经深藏的记忆又随着这一声称呼浮现了出来,那些快乐的,痛彻心扉的,深入骨髓。 郝连澈似乎也不愿意多提,他打断了景殊的回忆,“你记得就好,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可是您身上的寒毒……” “无妨,已经好多了,别再耽搁,赶紧去办。” “是” —— 就在摄政王和郝连澈都朝一个目的地奔去的时候,北国客栈内趁着成国公悲痛不能自已的功夫,许世安将公孙璃拉到了一边。 许世安很着急,大冬天的鼻梁上都沁出了一层汗珠,说话的语调也很快,“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别出现在国公面前的吗?今日你怎么还大摇大摆的见他了?万一他……” 公孙璃刚才摄政王府回来,眼见自己计划要成功了,心情大好笑得邪气又张狂,“你是怕他发现你和我是一伙的?”他神色轻松的将许世安紧紧捏住自己臂膀的手从衣衫上挪开,语气不屑,“啧啧,世子还真是谨小慎微,你就这么害怕国公,害怕他知道你吃里扒外,拿他做青云梯?” 被说中了心事的许世安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闪烁,面色极为尴尬,偏偏还在垂死挣扎,“你,你胡说,我只是怕你冲动坏了事。” 公孙璃见好就收,也给许世安留了一个台阶,自己转移了话题,“本尊主知道分寸,路我都已经替你铺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第554章诱惑力太大了 许世安不太明白,“什么表演?” 公孙璃笑得神秘兮兮的,撇了撇嘴,“自然是将那位伤心过度的侯爷劝解一番,趁着宫门下钥之前让他回去。” “回去?为什么?”许世安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觉得他笑得太过诡异,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 可是公孙璃却不肯多说,拍了拍许世安的肩膀,“没有为什么,本尊主不过是觉得他那些部下在黄泉路上有些孤单,想让他快点回去跟他们作伴。” “作……伴?”许世安吓得都结巴了,“你……” 他心惊胆颤的神色取悦了公孙璃,公孙璃难得耐心的跟他解释,“刚才,本尊主闲着没事去了一趟摄政王府,将成国公来到北国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了摄政王,虽然我不知道最近王爷是怎么回事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成国公和王爷是世仇,他迄今为止还在为当年的那一场败仗内疚。” “那场败仗让北国十多年抬不起头,更是他心中无法迈过去的槛,许世子你想想看,我要是对他说,成国公在北国,他会如何做?而依他现在的性子,只怕那北国太子郝连澈也会知道,郝连澈顾忌七七,怕也会视而不见,如此一来,内心焦灼的摄政王肯定会按捺不住想要一探虚实,而北国太子也知道王爷会冲动,势必会派人跟着一探究竟。” 越往下说公孙璃的眸子越是冰冷,恍惚间许世安觉得有无数条密密麻麻的蛇窜爬到了他的后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只听公孙璃继续道,“说不定,要是我们的运气好,郝连澈还会乔装混在里头,到时候成国公一回去看见有北国士兵偷袭他们,你说是战还是不战?” 这一切,尽在公孙璃的算计掌握之中。 那一刻许世安甚至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和公孙璃为敌。 见许世安脸色煞白,公孙璃呵呵干笑了两声,“到时候晏天霁这个老匹夫无论是生是死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打与不打更不是他说了算,你说,要是你们晏帝听说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他想要吞并北国不是一两天了,到时候你作为内应,轻而易举地就能拿下北国,功成名就岂不指日可待?” 许世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可公孙璃实在是太过擅长煽动人心了,“功成名就”这四个字更像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的眼前好像已经有了一条锦绣繁华的成名路。 公孙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公孙璃的表情,见时机差不多了,他又贴近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去吧,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色,说服晏天霁回去,你也别着急回来,躲在一边先看会儿戏,到时候我让暗夜重楼的兄弟来接应你,保证你平安无事。” 许世安胸口在剧烈喘息,他在天人交战,只要他这一步迈出去,那便是将成国公送上了死路。 他远远的望着不远处的成国公,刚刚经历过丧女之痛的国公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猛虎没落,收起了爪牙,竟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公孙璃还不断在蛊惑,“去吧,反正晏天霁已经老了,你不杀他,晏帝也会动手,还不如让他送你个人情。”公孙璃的话仿佛带着魔音,轻而易举的就将许世安最后的犹豫和内疚抹杀的一干二净。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许世安进屋的时候成国公半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晏七七。 他走近了些,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开口,“侯爷,时间不早了,七七的尸身这几日会保存的很好,您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再派人来接您。” 近距离看清楚后他才发现,晏天霁双眼通红,应该是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国公疼爱么女晏国人人皆知,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么能自持。 “好,走吧。”晏天霁刚站起来,头晕目眩,要不是许世安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会当场摔倒在地。 许世安一直剧烈跳动的心才逐渐缓和下来,他没想到劝说的如此顺利。 “没事,天色不早了,你前面带路吧。”等自己站稳后,晏天霁便没再让许世安搀扶,自己慢慢的朝前,临了,又回头看了神识全无的晏七七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出门。 或许是最后这一眼,让许世安动了恻隐之心,他很想叫住成国公和他坦白一切,刚要开口,余光突然扫到了矗立在一边的公孙璃,他那样了然的眼神让他心弦一颤,理智瞬间回笼,这一顿,便错过了最佳开口的时机,晏天霁已经挑帘出门了。 许世安只能收敛心神,在前面带路。 等到两人一走,客栈便又恢复了静谧。 公孙璃将门窗都锁好了之后,才慢慢吞吞的走到放置着晏七七尸身的房间。 和往常一样,他先是用热毛巾细细的为晏七七擦拭了脸颊和手臂,又用匕首在她的小拇指上割开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流了出来,只不过颜色是全黑的,他拿出玉瓶,将流出来的黑血全部接住。 只是这一次,做好了这一切的公孙璃并没有掉头就走,而是顺势坐了下来,看了晏七七好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手心,喃喃自语又带着怜惜,“七七,你醒来应该不会怪我吧,锥心之痛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你看见这一切,你会理解我的吧?” 晏七七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公孙璃像一只猫咪,将晏七七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蹭,轻缓的声音中又带着疯狂,“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没醒过来,别急,我这就给你配药。” 第555章他俩上辈子可能是冤家 他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个药碗,将这几日来从晏七七手指上放出来的黑血从玉瓶里倒了出来,只是这一次,玉瓶里倒出来的不光是黑血,仔细一看,黑血翻涌,那碗里赫然还游弋着一条如小拇指般粗细的黑蛇。 这条黑蛇和黑血融在一起不停的翻腾,明明碗口很浅,它却没有要蹦出来的意思,渐渐地,黑血慢慢见底,那条黑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尾部开始,通体变白,直至完全透明。 眼见时机成熟,公孙璃伸出食指放在碗边,那细蛇快如闪电,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公孙璃眉头一蹙似乎吃痛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手挪开,就这么任由它咬着,一直等到有一条血红的线贯穿那条细蛇的全身后才抽回自己的手指。 这蛇看着不大,牙齿还挺深,公孙璃将手指抽回来的时候血还在流,他先顾不得包扎伤口,掏出匕首,对准那蛇的七寸就扎了下去,再按住蛇的头部,借势一拉,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蛇顿时就被开膛破肚了。 公孙璃瞅准时机,食指一勾,瞬间就将那细蛇的蛇胆掏了出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蛇胆还沾着内脏,他两手并拢一捏,将内脏甩开挤出了蛇胆,带着血丝的蛇胆还有温度,公孙璃一手握着蛇胆,一手捏开晏七七的下颚,迫使她的嘴张开,将蛇胆放入她的嘴里,用力一推,蛇胆就顺着她的喉咙就进到了肚子里。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顷刻之间,刚才还面如纸色的晏七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变红润,本来僵硬的身体竟然从周围生出一股腾腾的热气开始往外冒,七孔又有鲜血流出,只是这一次,血不再是腥臭发黑,而是变成了猩红色。 公孙璃用手沾了沾她的血,用拇指和食指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后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黑,倒在了晏七七的身上。 …… 晏七七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杂乱无章,一会儿梦见自己头悬梁锥刺股地在宿舍里奋笔疾书的考研,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急诊,接着画风一转,又梦见和云羡在逃命。 时空错乱,云羡又变成了景云时,又变成了郝连澈,面容模糊不停转换,她依稀记得云羡骗了自己,又梦见自己被毒死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她想回家了,想回现代了,虽然是单身一人,可有网络,有剧追,也有小鲜肉可以舔屏,不像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为爱所伤,得不到真心。 她觉得自己是回家了,正要推门,突然有股强大的吸力又将她卷走,她急得要命,张牙舞爪的乱叫,一着急,她竟然坐了起来。 房间很冷。 她浑身都被汗打湿透了。 原来刚才喘不过气的感觉是有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一着急,便将那东西推开了,咚的一声,声音很大,屋内昏暗,她适应了很久才看得清,眼角还是有些模糊,看着倒像是个人。 晏七七试着动了动,好像除了身体有些冷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歇息了片刻,才慢慢下床,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下,被她踹下去的的确是个人,而且这个人她还很熟悉。 晏七七长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不,应该是阴魂不散,怎么她在哪里都能碰见公孙璃? 好在外头有光线进来,不至于抓瞎,晏七七的头还是有点晕,她将外面的烛台拿了一只进来点燃,发现地上的公孙璃脸色乌青,嘴唇发紫,一动不动,倒像是中毒了。 晏七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 她和公孙璃是上辈子的冤家吧?仇没报完所以这辈子继续了? 要是按照她往常的脾气,真就有可能让他死在这里。 可是良心又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再说了,要是不将他救活,又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刑部大牢来到这里? 刚才她出去看了一圈,这地方她有些熟悉,是她之前来过的北国驿站。 看来,只有先将公孙璃救醒再说了。 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晏七七才将公孙璃扶到床榻上,累得她出了一身虚汗。 既然是中毒了,那便要查探伤口来源,晏七七的视线刚好瞟到了不远处桌子上的空碗,里面空落落的,只有一条白色的蛇,而且还是被开膛破肚的蛇。 只是这蛇…… 晏七七用竹签扒拉了几下,神色一凝,“白色蝰蛇?” 这蛇她知道,是毒蛇之首,而且只吃毒物,这蛇全身都是宝,尤其是蛇胆,更是万金难求,能御百毒,传说吃了蝰蛇蛇胆的人,就是走在毒蛇中间,蛇都会绕着走,看这样子,蛇胆怕是已经被公孙璃取走了。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他还真是不怕死,公孙璃是用毒高手,没想到会被这毒蛇咬伤,当真是打雁的被大雁啄了眼,看他的食指已经肿起,要是再迟上片刻,只怕这手臂就要废了。 真是要胆不要命的家伙。 好在她发现的及时,公孙璃能捡回一条命。 她进入沉眠的这几天,身上的东西倒是一直没丢,玉瓶在,装天蚕蛾的东西也在,事不宜迟她急忙将那小东西放了出来。 天蚕蛾冬眠的时期差不多要结束了,此时正是饥饿的时候,刚刚爬出玉瓶不需要晏七七指引,扁扁的身体一拱一拱地就找到了公孙璃受伤的食指,像是寻到了世间少有的美味,不一会儿天蚕蛾整个身体开始如同充气一样的胖了起来。 渐渐地,公孙璃的脸色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微弱的气息变得有力,逐渐喘匀了。 第556章无意撩拨最为致命 公孙璃的身体不弱,加上又有天蚕蛾这样的圣宝解毒,好得那叫一个快。 不一会儿,晏七七就看见公孙璃的眼皮抖了抖,似有转醒的迹象。 反正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她也没着急让公孙璃醒过来,依旧坐在他旁边,也让自己先歇会儿,躺了几天,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况且她觉得有些奇怪,好像丹田处有一股火在燃烧,腹部坠痛,像是有一只手拧着肚子很是难受。 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睡多了的后遗症,深吸了几口气,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些,正巧此时公孙璃醒了。 屋内烛火高照,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或许是烛光太亮的原因,照得公孙璃一双妖邪的眼睛熠熠生辉,竟有种纯真的懵懂,接着那懵懂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似有一团涟漪从他眼底荡开,本来沉静如水,却陡然起了波澜,光芒一圈圈的往外扩散,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不等他说话,晏七七先开口了,“你醒了?”晏七七拍了拍他的肩膀,借力让自己站起来,“醒了就别愣着了,好好想想该怎么谢谢本小姐的救命之恩。” 公孙璃的双眸微微一缩,似乎是在确认,又重复一遍她的话,“谢你的救命之恩?” 晏七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将还吸附在他食指上的天蚕蛾捉了下来,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后才轻轻的放回玉瓶里后开口道,“是啊,你看见了没,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个小东西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它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不过你谢它也没用,因为它是我养的。” 公孙璃哭笑不得,“所以呢?” “所以,你报答我就可以了。” 这世间在强词夺理这方面,晏七七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公孙璃才刚刚醒过来,身体有些虚弱,便靠在床榻的边角上并没有起身,而是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双腿微弯,手肘搭在膝关节上,他瞟了一眼晏七七,眼神莫测的看了她一眼,“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中毒吗?”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晏七七便用一副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顺手将桌上装着白蝰蛇的大碗拿了过来,“还有为什么?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白蝰蛇也敢玩,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迟一点醒过来,你就一命呜呼了?” 被她这一番抢白,公孙璃的喉结滑动了两下,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中了毒还能醒过来吗?” 这回晏七七又照烈赏给了公孙璃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附体了吗?” 同时她又在心里腹诽,这公孙璃是吃错药了吧,用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看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孙璃救得她呢!不过她死里逃生心情很好,也不想和他计较太多,倒也老实的回答他的问题了,“你以为,甄惊鸿能轻而易举的毒死我?做梦!” 她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这个人吧,很是惜命,宁愿被人砍死也不愿意自杀,那样太愧对老天爷对我的厚爱了。” “我知道有些人可能会趁着我在天牢的时候动手,只是没想到来的人是甄惊鸿,女人啊,善妒还真是大忌,她一心想让我死,那我便死给她看咯,就当是报答她之前对我的帮助了,以后要是再让我碰见她,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两女人的恩怨,公孙璃不想听, “别扯远了,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晏七七知道公孙璃想知道什么,也怪自己,刚刚醒过来,她的情绪还有些激动,又见自己竟然不在皇宫了,心情更是激动,所以话就多了些。 她故作神秘地凑近公孙璃,声音低低的,“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晏七七在大牢里呆了两三天,接着被毒“死”,然后又在这冷飕飕的房间里呆了两三天,脸上虽然之前被成国公擦拭干净了,可也有三四天没洗过澡了,她身上非但没有难闻的臭味,反而有种淡雅的清香,这香味在寒冷刺骨的冬夜里极为清晰,入鼻沁肺,让人通体舒畅。 她靠得实在是太近了,无意撩拨,最为致命,公孙璃的心漏掉了一拍。 下一秒,他便有些克制的往旁边挪了挪,没想到还没挪过去,又被晏七七反手一拉,功亏一篑。 只见晏七七神秘兮兮的贴近他的耳朵,淡雅的香气要沾染到他脸上了,只听她说道,“我的血有毒,所以那鸩毒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除了让我暂时假死之外,对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 所以这就是她当时明明知道甄惊鸿不会放过她之后,还会心甘情愿的喝下毒药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自己压根就不会死。 仿佛她的这个“秘密”真的吓到了公孙璃,他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假死?”公孙璃想不通这点,“你要知道,甄惊鸿以为你真死了,甚至还吩咐狱卒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你丢到乱葬岗,要不是……” 公孙璃想说的是,要不是他及时赶了过去,只怕晏七七就要被孤山上的野狼吃掉了。 没想到晏七七的神情很是懊恼,又带有些气愤,“所以啊,千算万算,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救了我,要是那狱卒听话将我丢到乱葬岗该有多好,我就知道甄惊鸿恨我入骨,连一口薄棺材都不会给我留,最多是草席一卷就丢到野外,我就是这样想的,不用埋,等我的身体消化完了毒药,我就醒过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第557章以身试毒 公孙璃:“……” “你就为了重新做人,不惜以身试毒?”公孙璃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跳的很是欢快。 晏七七压根就没抬头看公孙璃的反应,依旧沉浸在气愤的思绪中,“是啊,我不想嫁给郝连澈,但是他又不放我离开,想来想去,正没有办法的时候,甄惊鸿送上门来了,所以,不用白不用咯。” 原来竟是如此! 公孙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枉他机关算尽,没想到七七的想法竟然如此简单。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的,屏住呼吸,问了一个自己很久以前就想问,如今知道了答案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一遍的问题,“你现在真的不喜欢郝连澈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明明有很多要紧的事要做,偏偏要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纠结,跟要糖吃的稚童一样,非要要一个结果。 闻言晏七七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使劲的呼出一口气,转头对着他笑,烛光闪烁下双眸似有泪光,隐约瞧得不是很分明,等到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晏七七已经转过了头。 “不喜欢了。” 她也在心底如此说。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放弃一个人更不容易,兜兜转转,缘尽缘散,都是命。 “是我不要他了。”好像是在确定自己的心意,晏七七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遍听着鼻音颇重。 气氛有些凝重。 连带着让人觉得这房子里都有股怎么也捂不热的冷气,冻得人直打颤。 “有没有吃的东西?我救了你一命,又说了这么多话,好饿啊,我能吃下一头牛。”晏七七在公孙璃面前从来不顾忌形象,两个人由开始的仇敌到现在亦敌亦友,她竟然也能卸下心防和他说真心话了。 果然时间是治疗一切中二病的良药。 公孙璃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摇了摇头,神情竟是十分严肃,“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既然没事就跟我走,去见一个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晏七七神色一凝,公孙璃几乎没有正行的时候,他神色严肃至此,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真出大事了,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在发颤,“见谁?” “你父亲来了,要是再晚些,只怕……” 刚刚她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堵到了嗓子眼,此刻听见公孙璃的回答,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说话全靠吼,“我父亲为什么会来?“还没等公孙璃开口,她抬脚就往外冲,“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 聪明如晏七七,虽然昏迷的这几天和外界断了联系,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窍,只怕有人利用自己的死,向父亲递了假消息。 成国公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她这个女儿,当然这个怕,以宠爱的成分居多。 只要她要,天上的星星成国公都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只要是涉及到她,国公便会变的很不理智。 “等等,你为什么知道?”晏七七突然停住脚步,眼神瞬间变冷,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公孙璃的眸光微微闪了闪,“白天的时候你父亲来看过你,许世安送你父亲回去,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听说最近郝连澈下令全城戒严,万一……” 公孙璃口中的那个万一没有说透,但是晏七七明白是什么意思,万一郝连澈随便找个由头,就会生擒父亲。 父亲在晏国身居高位,无论在北国是死是活,只要落在如今心思不轨的北国皇室手中,便能让北国军中士气大涨,北国摄政王穷兵黩武,万一两国开战,父亲就是活靶子。 晏七七越想心越惊,“走!” 就在两人骑着快马出城的时候,另外两拨人也从宫门疾驰而出。 一拨人是身穿重甲,手拿虎符的摄政王亲兵,还有一拨人是太子郝连澈连同侍卫景殊带领的二百名骠骑精英。 今日在朝华门值守的士兵都有点懵逼,和另外一个守夜的侍卫看着渐行渐远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三里地的军队在一边窃窃私语。 “你说,这是出了什么事?先是摄政王带兵离京,这才半柱香的功夫,怎么太子又亲自率队出城?你看看这马蹄印,那可是真家伙啊。” 那雪地里的马蹄印都有三指厚,想来是重甲兵,重甲兵只有才上战场的时候才能调动,就算他们不知情,猜都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另外一个士兵嘴巴稍微严一些,急忙嘘了一声,“那些都是庙堂之上的大人们该操心的事情,你我这样的小兵就别想了,好好看门吧,小心祸从口出。” 这声警告还是很有效的,两个小兵同时噤了声。 许世安将国公送回边关安宁客栈后,虽然表面上说了离开,只是还没等他转身,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极为凌厉的风声,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飞身躲开,那是箭矢破风飞来的声音,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箭矢擦脸而过的劲道。 千钧一发之际,晏天霁一把将他拉了过来,那箭矢在下一秒便盯在了门框上,箭尾微颤,想来用了十成十的劲道。 许世安后背激出了一层冷汗,要是被这一箭刺中,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他脸色苍白,成国公不以为意,神色微敛,“有埋伏,进来说,快!” “侯爷,门口有伏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叶超也过来了,手里握着长剑,神色凝重。 “是你,是你将他们引过来的,你这个叛徒!”叶超不由分说抽出贴身佩剑,剑锋直指许世安,语气愤恨,“侯爷,这许世安心思狡诈,勾结北国想生擒您,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先护送您离开!” 第558章诱敌 和气急败坏的叶超相比,成国公倒是冷静的多,“叶超,别胡说,许世子和我一同回来,路上没有人跟踪,想来他们现在动手怕是早就埋伏好的,听我号令,全速撤离,回到晏国边境!”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他不想和他们正面交锋,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不会做。 “是!” 只可惜,还没等叶超将命令传达下去,漆黑的夜空突然大亮,竟然是那群伏兵将箭矢浸满了火油,这样一来,火箭齐齐射向客栈的周围,将他们都困在了里面。 客栈年久失修,门窗破败,枯木遇火一点就着,不一会儿整座客栈已经被火海包围了。 晏天霁行兵打仗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不冲进来是怕他们有防备设下陷阱,所以用火油箭逼迫他们出去。 “侯爷,怎么办?后路都被封死了,马厩里的马也受惊跑了。” 客栈外杀声震天,客栈内的人六神无主,他们越是慌乱,晏天霁反而越冷静,“对方是有备而来,现在用火油箭试探是尚且不清楚我们的实力,这样,叶超你带一部分士兵突围从后院出去,我来断后。” 一到战场上的晏天霁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可是叶超有顾虑,“侯爷,属下和您一起,属下不能让您落单……” 侯爷的腿才刚刚好了些,如今冰天雪地让他一个人冲锋陷阵,叶超怎么也不忍心。 “磨叽什么,服从军令,快!”晏天霁火速穿好战甲,快速的吩咐了几句,兵分两路,一部分留给叶超突围,另外一部分自己带着就这么冲了出去。 其实叶超知道,晏天霁更知道,只他自己出去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其他人尚且有一线生机,如今在北国边境,理亏的是他们,如今这群人更是连道理都不想讲,直接上来就要人性命,想来是计划已久,与其硬抗,倒不如先让一群人撤离,寻求晏国边境将士的帮助。 饶是晏天霁是沙场上能以一当百的将领,也架不住对方人海攻势,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站在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许世安面色有愧,“侯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您住在这么破败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这群人有了可乘之机……”他言辞切切,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晏天霁自然不会怪罪与他,反而还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叶超年轻气盛,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跟着他一起走吧。” 许世安心中一沉,他就怕侯爷会说这种话。 他当然不可能错过这场好戏,他在等一个机会,要是就这么跟叶超走了,那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面上表现的就越发诚恳,“侯爷,下官不能走,下官身上有晏国的通关文牒,是名正言顺的使臣,他们不敢拿下官怎么样,只要下官在,定然会护侯爷周全。” 时间宝贵,晏天霁吩咐叶超先退下安排,留下许世安说话。 此时此刻晏天霁依旧完全信任许世安,其二也是被许世安的提议说动心了,便不再劝他,“也好,他们只是埋伏,恐怕也不敢真的伤及你的性命,你跟着我便好,这个你拿着防身。” 晏天霁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许世安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接过匕首的许世安眸光寒意闪烁,紧紧握住匕首,也快步跟上了晏天霁的步伐。 火光漫天中,一直埋伏在暗处的北国摄政王一眼就看见了晏天霁,他举起长剑,“给我冲,取晏天霁项上人头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冲啊!” “杀啊!” 晏天霁带过来的府兵也是受过训练的沙场干将,见自己崇拜的人被这么欺负,哪里能愿意,喊得比他们更大声,两边的人瞬间在客栈的空地上挥刀舞剑扭打成一团,不出片刻血染红了地,各有死伤。 成国公不愧是铁面将军,一到战场杀敌的时候如同阎罗附体,杀伐果断,衣服和脸上都已经被鲜血染得湿透,冷风一吹,顿时凝结成冰,他就这么站着,任凭北国将士有万户侯封赏作为奖励,那些人依旧踌蹴不敢上前。 晏天霁的刀锋上还有鲜血,一刀一个,快准狠,北国士兵都有些腿软。 摄政王郝连辰刚才也和晏天霁过了几招,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他依旧不是晏天霁的对手,身上也挨了几刀,被护卫搀扶到一边包扎伤口去了。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来了!” 已经被消磨掉了大部分士气的北国将士瞬间浑身一震,当然不是高兴,而是吓坏了。 他们是服从摄政王的亲兵,此次跟随摄政王埋伏在此处,就想杀掉晏天霁,没想到任务还没完成,太子竟然赶过来了。 要是此事被太子知晓,定然会治他们一个私自出征的大罪,如此一来,别说是建功立业了,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给我杀!” 摄政王也看见郝连澈正快马加鞭的朝这边赶来,事不宜迟,他必须要在郝连澈赶到之前了结了晏天霁,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光是摄政王看见了,就连一直躲在暗处的许世安也看见了。 他没想到成国公这么抗揍不说,郝连澈竟然来的如此快,马蹄飞扬的声音就在耳边,许世安灵机一动,在成国公耳边低语了一句,“王爷,不好了,郝连澈又带兵来增援了。” 一听是郝连澈,晏天霁马上就想到就是这个人,害得七七在北国受苦,害得七七客死异乡,新仇旧恨涌到一起,国公的脸色都沉闷的不能看。 第559章万箭穿心 他死了无所谓,可是他要为七七报仇!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这片土地都在微微颤抖,晏天霁吐出一口血水,咬紧牙根道,“成国公府将士听令,杀掉郝连澈,赏万金, 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已经杀红眼的府兵一看又有送人头的,血脉贲张更是斗志昂扬,郝连澈距离这战场越来越近了,他身边的一个骠骑士兵大概很想立功,二话不说抽出身上的弓箭瞄准晏天霁就射了过去。 “咻!”地一声,刚好射在了晏天霁所站的不远处,没瞄准射偏了。 郝连澈一看,怒吼一声,“混账!谁让你动手的?” 那士兵原本是想在太子面前争个表现,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无故落了一顿数落,脸色有些青白,喃喃道,“殿下饶命,属下刚才亲耳听见那老匹夫要杀了您……” 不光是他听见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各为其主乃是人之常情,郝连澈也不好再说太多,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次环顾四周,声调低沉,“没有本宫的命令,禁止再放箭,违令者,斩!” 只可惜,刚才那士兵的一箭彻底激怒了成国公的怒气,那金光闪闪的箭矢上有北国太子独有的标记,他绝对不会认错。 一想到这个男人害死自己的女儿没有半分悔意,竟然还快马加鞭的过来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国公的头顶都要气冒烟了,他二话不说,抽出弓箭,一箭还一箭,瞄准疾驰而来的郝连澈射了过去。 此时黑夜茫茫,视线所及之处全靠火光映寸,成国公几乎算得上是盲射,他只是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预判郝连澈的位置。 一旁的景殊就知道成国公不会善罢甘休,一抬头就看见了晏天霁打算射过来的箭矢,他悄悄拿出背上的弓箭,也瞄准了晏天霁射过来的箭,他是见成国公真动手了,他怕殿下有危险,干脆将弓拉满,等到晏天霁的箭射过来他便能用自己的箭挡掉。 只是他不光算准了距离,更低估了自己的箭术,他的箭不光是打落了晏天霁的,更是破风而出,朝晏天霁飞驰而去。 彼时,两边的距离不过百米,景殊又拉满了弓箭,是以速度惊人。 本来,就算他的箭能打掉国公的箭也失去了准头,只是万万没想到,成国公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竟然直直的朝景殊的箭头迎了上去。 于是,三队人马眼睁睁的看着景殊的箭没入了成国公的铠甲,亲眼见国公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 那一瞬间,成国公并不觉得箭矢入胸有多疼,让他诧异的是身后,有人用匕首往他后心口插了一刀。 那一刀稳准狠,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那匕首插完之后又火速拔出,他只觉得后心凉凉地,他想回头,有人扶住了他。 “父亲!”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他耳边响起。 晏天霁被这一声叫暂时转移了注意力,他努力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是以错过了看清背后捅自己一刀的人是谁的机会。 许世安的心脏仿佛要跳出了胸腔,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周围人的动向,害怕自己露怯。 手中的匕首也如烫手山芋,沾满了血迹又被他扔的远远地。 就在他要装模作样上去搀扶成国公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这声音太过耳熟,和藏匿在记忆深处的某个思念入骨的声音重叠了,他的手顿了顿。 他赫然抬头,看见一个娇俏又熟悉的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 “七七?” 第一眼他甚至不敢相信。 他明明亲眼看见七七已经死了,就躺在城北客栈,他日日去探望,七七就这么毫无生机的躺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里。 而此时的七七却是个活人,她有影子,她飞奔而来的地方离自己不过几丈的距离,他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独有的兰若香! 他眼睁睁的看着七七扑向了成国公,歇斯底里,许世安呆若木鸡的看向成国公,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胸口竟然也中了一箭!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这箭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射过来的,他举目远眺,目光陡然一缩,那旗帜上瞟着的赫然是北国太子的旗幡! 如此一来,他刚才给的致命的一刀反而被掩饰了,晏七七搂着成国公,手颤抖的十分厉害,而许世安,更是不敢靠近,或者是心虚,又或者是内疚,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景殊射过来的箭刺中成国公的时候,晏七七看得一清二楚,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射了一个踉跄,胸口插着明晃晃的箭矢。 那一刻,仿佛中箭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她,她被万箭穿心了。 晏七七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晏天霁身边,此时火光冲天,箭矢齐飞的景象她完全看不见,她看见的只有浑身痛苦抽搐不停吐血的父亲。 “父亲……”晏七七本来以为自己会哭,可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一个人大悲大恸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成国公万万没想到七七竟然没死,他吊着的一口气顺时就通透了,失血过多他的手越来越冰凉,眼神也开始涣散,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无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跪立在一旁的许世安连头都不敢抬,此时天黑透了,他刚才那一刀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机会只有一次,他也不敢保证成国公会不会活下来。 此时见到晏七七,他和晏天霁一样惊讶,又或者是震惊,他本来以为七七已经死了,没想到她非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怎么回事? 第560章反目 隐约觉得后背处有道灼人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投射过来,他往后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公孙璃就站在不远处,火把的光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在许世安看来极为刺眼。 那样的眼神,让许世安后背冷汗直冒,他突然间福至心灵,刹那间全明白了,晏七七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一切都在公孙璃的掌握之中。 只是把他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就连他自己出手给了成国公致命一刀,都在他的计划内! 好歹毒,好阴险的心思啊! 他恨不得此时冲上前去问个清楚,但目前的情况又不能,这么多人在场,他任何逾越的行动都会让自己暴露。 所以他只能忍。 大概公孙璃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已的晏七七双手上全是鲜血,她想撕扯下自己的衣服替父亲包扎,可是父亲浑身是血,根本无从包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越来越低。 “你……没……事……就……好,许……” 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晏天霁也只断断续续的说了这六个字。 许世安的手一直颤抖地厉害,人在紧张的时候对周遭的感知力总是特别敏感,他一听国公在叫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是自己刚才背地里捅了一刀的事情败露了,情急之下反应竟然非常迅速,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成国公的肩胛骨用力地拧了拧。 刚才和那群人厮杀的时候,成国公的身上就已经挨了好几刀,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他之所以如此奋勇,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吊着,如今他见七七无恙,那一口气便松懈了下来。 许世安用的是巧劲,表面上看着很紧张,实际上是将成国公折磨的吃痛无法说话,这样一来,他刺伤国公的事情就不会败露。 许世安内心焦灼,便想着此时要说些什么才能转移注意力,他眼睛一扫,远远的看着后面赶来的队伍貌似是太子的人,急中生智便脱口而出,“侯爷,咱们还是撤退吧,郝连澈怕是想杀了你……” 这话是说给晏七七听的。 刚才侯爷中的那一箭也是他们射的,他这是在暗地里提醒晏七七报仇。 成国公自然知道许世安打得是什么主意,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做了人家的马前卒,他恨不得大声喊出来让七七别冲动,只是他全身上下疼的厉害不说,许世安还在旁边,只怕也不会给他机会。 “快……走,别相信任何人……”成国公口吐鲜血,拼尽了全力才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一直推攮着七七。 可晏七七却会错了意,以为是侯爷不想让她白白送命,所以让她先逃走,也是这短短的八个字,仿佛是一条点了火的引线,让晏七七一直强压住的愤怒有了宣泄口,她双目赤红,硬生生将眼泪憋回了眼眶。 侯爷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再无生机,晏七七根本就不敢相信,还是旁边的许世安伸出手指在成国公的颈动脉处探了探,随即摇了摇头。 晏七七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许世安掀翻,拼命的摇着晏天霁,她的声音嚎叫得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爹爹……” 饶是她喊破了嗓音,晏天霁也听不见了,威震大陆几十载的晏国大将军一等公侯晏天霁就这么驾鹤西去了。 悲伤过度的晏七七喉咙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得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 她活了两世,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对亲情的感悟十分淡薄,是来到这异世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知道自己是有人疼,也是有人在乎的。 如今亲眼见成国公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比自己死还要难受百倍。 许世安瘫坐在一边,成国公的匕首已经被他扔出了老远,根本就不敢再看,他的手上还沾染着成国公的鲜血,他使劲的搓搓手,想要将手上的血搓洗干净,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骗自己,成国公的死不单单是因为他那一刀,而是被人用箭射死,从而减少他内心的负罪感。 “七七!”惊喜中带着心疼的嘶吼声传到了晏七七的耳中。 是郝连澈在叫她。 两队人马相隔的距离很远,晏七七看不清郝连澈的面容,但是认识前头那飘扬的旗帜,龙幡迎风招展,上面斗大的澈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那金灿灿的标记和父亲胸前还插着的箭矢标记一模一样,交相辉映,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和天真。 郝连澈来了。 他嫌风雪里马儿脚程太慢,干脆下马一路小跑过来。 跑来的时候摄政王那边见晏天霁突然倒地不起,各个士气鼓舞,大有将成国公一干人等活捉的架势。=,一方在狂欢,一方在痛哭,还有一方呆若木鸡。 漫天的箭矢急急朝那破败的客栈急射而去,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都给本宫住手!” 郝连澈嗓子都要吼裂了,见无人理会,他干脆抽出身上的佩剑,一个个砍向射手的臂膀。 沾满了火油的箭矢依旧咻咻的直射出去,有好几次从晏七七身边擦身而过,郝连澈的心都揪成了一团,调转佩剑的方向,剑锋颤鸣,竟直指摄政王的咽喉。 那样的郝连澈是摄政王从未见过的,眉色焦灼,眸中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癫狂。 摄政王又急又气,不顾已经近在眼前的剑锋,声音极为迫切,眼中是嗜血的疯狂,“殿下,机会千载难逢,您可千万不要妇人之仁啊!” 第561章让她走 悲伤过度的晏七七将成国公放置在地上,自己慢慢的爬起来,嘴角的血迹都没擦,一步一步朝对面走去。 “本宫命令你停下来!”郝连澈额头的青筋都鼓上来了,手中的剑抵到了摄政王喉间的皮肤,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摄政王眸中晦涩难辨,身边的护卫一看是太子,想阻止又不敢,犹豫不前,其他的人手中的箭矢却射的越发急切。 终于,摄政王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挥了挥手,“众将士听我号令,收箭撤退!” 王爷一诺千金,他一开口身边正和成国公的府兵打得难舍难分的护卫马上抽身而退,战火暂时停歇。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刚刚还抱着成国公悲伤的不能自已的晏七七不知道怎么就站到了郝连澈的身后,淡淡地叫了他一声,“郝连澈。” 郝连澈回头,发现是晏七七,脸上一喜,一把拉过她,正想跟她解释,只是话还没从他嘴里说出来,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双血污满满的纤细手指紧握着刀柄,而匕首刀身尽数没入他的胸口。 他再看向晏七七,她眼神疏离冷漠中带着能燃尽世人的恨意,见他低头,她甚至还浅浅的对他笑了一下,对他说了三个字。 “去死吧。” 接着,她紧握刀柄,将匕首从郝连澈的胸口拔了出来,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晏七七熟悉人体构造,知道心脏上中了一刀是活不了了,她反正也不想活了,父亲为了她客死他乡,她身为女儿让父亲半分福都没享到,直到死,都还一直在担心她是不是没事。 几番情绪交织,晏七七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更痛恨那一箭。 要不是景殊的那一箭,父亲就不会死。 想来景殊能动手也是得到了郝连澈的默许。 所以,晏七七自然而然就将这笔账都算到了郝连澈的头上。 就算她亲眼看见郝连澈命令摄政王退兵,可是她也亲眼看见是景殊那一箭射中了父亲。 郝连澈也没想到晏七七会给自己一刀,他过来得急,根本就没穿铠甲,那匕首他认识,是成国公当年送给晏七七的礼物,当时他还是云羡的时候亲眼见识过这把匕首的威力,深山老林中的蔓藤都被这匕首如砍瓜切菜一般,更不用提人的血肉之躯了。 最近连日来的操劳郝连澈身体本来就弱,精神不济也有些时日了,今日赶来也是为了救成国公,他知道七七不会有事,只是没想到她会比自己先来。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踩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还是为他而射的,他想解释,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看见了七七眼中的冷漠。 他也不是没有挨过七七的刀,只不过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恍然觉得,他和七七是真的回不去了。 那一瞬,他的心是空的。 晏七七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刺了自己一刀,摄政王当时就急眼了,抽出宝剑就要砍她,郝连澈拼尽全力赤手空拳握住摄政王的剑锋,声音虚弱,其实他只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让、她、走。” 摄政王的这一刀本身就带着剑气,郝连澈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握住,锋利的刀锋瞬间就将他的手划破了,剑锋上鲜血直流,摄政王的瞳孔微微一缩,心疼不已,哐当一声,刀应声而落。 晏七七本来就没想独活,她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放过。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候郝连澈还能放了她。 白茫茫的雪地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火光照耀下地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景,晏七七不惧对着她的箭矢,冷哼一声不带丝毫感情,“郝连澈,你最好今日能杀了我,否则来日我便让你血债血偿。” 景殊搀扶着郝连澈,先点住郝连澈身上的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咻嘚一声,刹那间在天空中炸出了一道绚烂的烟花,做完这一切,景殊才愤恨的看着晏七七,“你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殿下何曾想伤害过你半分?那箭也是我射的,有本事冲我来!” “太子武功高强,想要杀成国公还用得着偷袭吗?是他主动撞上来的,箭失了准头,谁都没想到。” 景殊和晏七七争执的时候,郝连澈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太子受伤景殊只得将太子先送回去,临了看了摄政王一眼,“王爷,太子说让她走,切莫再自作主张了。” 话点到为止,景殊相信摄政王会明白。 一场弑杀到此结束。 双方损失惨重,晏七七跪坐在雪地里,任凭许世安怎么叫她她都目光呆滞,没有半点回应。 还是公孙璃过来,没有像许世安这么婆婆妈妈,直接一把提起晏七七,“你要是想让侯爷就这么暴尸荒野,你大可以坐到地老天荒!” 晏七七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美眸红如兔子,呆呆的看着公孙璃,慢慢的爬了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站稳,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好在公孙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扶住,伸出二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是活的之后,才满脸嫌弃,打横将她抱进了客栈的客房里。 而另外一边,景殊用生平最厉害的骑马术,驮着郝连澈,快马加鞭的赶回了皇宫中。 摘星殿内侍从屏神静气,来来往往的侍女们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摘星殿有天然的温泉池,此时里面奶白色的泉水也早已被血水浸透。 第562章能伤的了殿下的除了她还有谁? 只见烟雾缭绕中,郝连澈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要不是他胸口还有些起伏,景殊望着这满池的血水都要以为殿下失血过多而亡了。 他来回踱步,神情很是焦灼。 正在一旁为郝连澈施针的星澜不耐烦的看了景殊一眼,神情很是嫌弃,“景殊,你要是没事麻烦你先出去行不行?别在我眼前晃悠,你不晕我都晕了。” 景殊憋得够久了,一听星澜主动说话,他毫不顾忌星澜嫌弃的眼神,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殿下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需不需要……” 越听越呱燥,星澜急忙挥手打断他,“停!景殊,景大哥,景大爷,我求求你出去行不行?我治病救人需要安静。” 要不是景殊知道星澜是药王谷的能人,有殿下亲授,他还真不放心让星澜一个人,不过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一回他学乖了,安静地闭了嘴。 不过这一次景殊闭嘴了,星澜倒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从伤口来看,刀刺得快准狠,而且这毒也极为罕见,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个人是谁,能有这个本事伤了太子。” 景殊努力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从鼻孔里哼出几声,“你觉得这世上能伤得了殿下的还有谁?” 星澜很聪明,一点就通,手上没闲着,嘴里更没闲着,“哦?难道是女人?那让我猜猜,唔,是晏七七吧?” 景殊没有说话,但是星澜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不置可否,“我想也是,从前殿下在药王谷的时候就对那个小丫头片子格外关注,美其名曰是让她锻炼,可这丫头挖了点草药磨破了手,殿下都紧张的不得了,也只有她,能让殿下这般折磨自己。” 有时候就连星澜都不得不信命。 看来,无论是何人,再怎么超然物外,只要是沾染上了一个“情“字,那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不过,我和晏七七打过的交道不算少,她生性嫉恶如仇,但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是你们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吧?” 其实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初在许国公府她乔装打扮为许世子治病,星澜当时相当不理解,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许世安当众退了她的亲事,给了她那么大的难堪,她还能不计前嫌,想来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景殊却忿恨不平,“还真是最毒妇人心,我也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在匕首上下毒,她真想置殿下于死地啊!”时间没办法重来,否则他当时一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不论用何种方法,一定要让她拿出解药。 星澜倒是显得老神在在,手中施针的动作没停,“无妨,这些年我在药王谷别的本事没学到,毒药和解毒之法倒是研究了不少,如今依我看来,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时景殊放出来的那个信号弹便是召唤星澜的,好在星澜来的及时,殿下除了失血过多以外,也没有什么大碍。 景殊没怎么听懂,一看星澜这面不惊喜的表情,瞬间就炸毛了,“什么叫因祸得福?敢情伤的不是你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星澜在郝连澈的身上插完了最后一根针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顺便抹了一把自己脑门上的汗珠,指挥景殊,“你别急嘛,先给我端一杯茶来,等我润润喉,我再慢慢跟你讲。” 景殊看了一眼坐在温泉池里的殿下,脸色似乎真的比刚才看起来要红润些了,血也已经被止住,只是全身都插满了银针,跟个刺猬一样。 想来星澜也是尽了全力,景殊这才顺从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星澜,“说吧。” “你也知道,殿下身上的寒毒已经缠绕他多年了,本来殿下的寒毒已经入髓,这些天操劳过度,身体更是绷到了极限,他最近是不是经常吐血?” 听见星澜的问话,景殊点点头,“不光如此,之前还淋过一次大雨,从那段时间开始,殿下身体每况愈下,然后……” 然后,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星澜挑了挑眉,“寒气入体,本来依照殿下如今的身体状况,想要完全逼出寒毒至少需要三年,而且还要是在不能再受伤的情况下。” 他慢慢的吹了吹茶盏里的浮叶,“可是我刚才发现,捅殿下的匕首上淬的是断肠草的毒汁,这毒药的症状之一便是让人发热,四肢麻木,可你知道,殿下体内的是寒毒,要是一般的毒药也就罢了,可这毒一发作,他体内的寒毒遇火,两两相碰,加上温泉活水疗伤,竟然将他体内的寒毒拔出掉了一大半!” 星澜感慨万千,“你呢,也别怪晏七七了,要不是她这一刀入心肺,不破不立,你家殿下的寒毒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清理的那么快,放心吧,等到殿下醒来,一定比往常更加生龙活虎。” 别人都道晏七七是杀人凶手,谁又知道,她反而救了郝连澈一命呢。 看来老天爷也不瞎嘛。 景殊哪里会听星澜这番话,他哼了一声,面色稍霁,嘴里却还是不饶人,“星澜,我发现你也被那个女人带坏了,她敢在匕首上粹毒,那就是存心想害太子,至于救命,不过是你医术高超加上太子福大命大而已。” 星澜见景殊一根筋轴到底,也懒得再和他争辩,干脆闭目养神。 摘星殿大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将所有来探望的人一并拦在了外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急的火烧眉毛的摄政王。 他也是跟着太子殿下返回宫中的人,郝连澈浑身是血的模样让他整个人都差点站立不住,连王府都没回,一直焦灼地站在门口等消息。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叫宫里的太医为殿下诊治?” 第563章为情所困 他在外头瞧了半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太医过来摘星殿为太子诊治,里面又无半点响动,平日里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摄政王心中也开始七上八下直打鼓,整个人慌乱一团,没了半点主见。 太子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这件事情也没多少人知道,是以摄政王突然关心太子让那些侍从恍惚以为王爷有不轨之心,当即吓得面色苍白,更加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照着死令将王爷拦在门口。 一见问这群人问不出什么,摄政王就更急躁了,想破门而入看看太子的状况,没想到还没等他踹门,门倒是先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是景殊。 摄政王急忙上前,“澈儿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听摄政王连珠炮一般的发问,景殊不卑不亢的回答,“王爷,时候不早了,宫门马上就要下钥,文武百官无事不得在宫内停留,太子无恙,有事自然会传召。” 他回答的太官方,郝连辰想听的话一句也没听见,他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离开,脖子伸成了长颈鹿,不停的想从里面探听些什么,无奈大殿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王爷,太子需要静养,您就算站在这里,太子现在也醒不过来,等到殿下大好了,属下自然会派人通知王爷,请回吧。” “这么说了,他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了?”刚才那幅景象实在是太过吓人,摄政王都不敢往坏处想,一听景殊说他无恙了,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将担忧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好,有任何需要,派人来摄政王府找我。” 看着摄政王逐渐远去的背影,景殊冷哼了一声,“真是贼喊捉贼,要不是你,殿下哪里会出这等性命攸关的事!”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令牌,正好是王爷刚才塞给他的,景殊啐了一口,转身就丢到了大殿门口的火炉里。 令牌是檀木所制,一入火直接化为了灰烬。 半个时辰后,郝连澈面色通红,身上冒着热汗的时候,星澜将郝连澈从温泉池里捞了出来,又再次为他施了一次针,郝连澈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好,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似有转醒的迹象。 星澜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手指肌肉有感觉了,毒物也同寒毒一起排出了体外,将这温泉池的水放掉,等到活水蓄满的时候再让他泡上两个时辰,差不多就行了。”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郝连澈光洁的上身汗珠越来越多,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从毛孔里流出来的汗水竟然是绿色的,景殊也看见了,殿下身上流出的汗水由开始的墨绿慢慢变为翠绿,颜色倒是越来越浅。 不用说,大概这变成绿色流出体外的汗水便是积压在他身体里好几年的寒毒了。 就连星澜自己都没想到,望着潺潺流出的寒毒,不由自主的感叹,“哎,我的确没想到,解殿下体内寒毒竟然要反其道而行之,要以毒攻毒,这晏七七还真是殿下的福星。” 星澜无意识的一说,景殊的脸都要黑了,“星澜,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当年墨国师曾经说过什么?你要知道,国师的爻卦之术从未错过,况且殿下自从遇见了她,更是多灾多难。” 在北国,国师是仅次于摄政王的存在,多年前他便算准坐上皇位的会是郝连政,而不是摄政王,是以当今北国陛下在登基后,头一件事情就是大肆犒赏国师,事事都要先遵循国师的意见,地位无比尊崇。 在殿下一岁生辰的抓周宴,国师也给殿下算了一卦,大意是殿下绝情绝爱也就罢了,这一生会顺遂,如果沾染到了情字里头,害人害己,尤其是不要和晏国皇室之女有牵扯。 当时晏七七都不知道在何地,是以后来郝连澈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是一笑了之。 可哪里知道,如今国师一语成谶,殿下真的就被这晏国女子所拖累。 看着景殊一本正经的样子,星澜有些哭笑不得,“景殊啊,做人不能太死板,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相依才是天道伦常,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况且……”他嘿嘿干笑两声,笑容乍然一看有些挤兑之意。 别人不了解星澜,景殊还是了解的,平常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不熟悉的人都觉得他高冷有距离感,可是只有他知道星澜非但不高冷,反而有些人来疯。 见他笑成这样,景殊就知道这货嘴里没好话,却还是顺嘴往下问,“况且什么?” 星澜又从上往下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况且,你自己都是个童子,哪里知道这世上最百转千回牵肠挂肚的就是情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反过来也是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呀,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其它的,顺其自然。” 星澜嘴里说着顺其自然,可是景殊分明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捏住殿下的下颌,就这么硬给他推了进去。 “你干什么?不是说只要殿下醒过来就没事了吗?为什么又要给他吃丹药?吃的是什么?”景殊倒不是不信任星澜,只是他习惯了万事都要怀疑一下。 “没有干什么,只是我出于恻隐之心,看着殿下为情所困太辛苦,想让他多休息几天,刚才的药丸对他也没有什么害处,就是让他别那么快醒过来而已。” 郝连澈是怎么受的伤,星澜也很清楚,他神色恢复了慎重,“依照殿下的功力,恐怕最晚亥时三刻便能醒过来,他估摸又会不要命的去找晏七七,如此一来,他的身体想好好将养便如同痴人说梦,依我看,两个人都冷静一下比较好。” 第564章斩草就要除根 景殊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就是你说的冷静?擅自违背殿下心意,万一殿下知道……”景殊有些搞不懂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顺其自然,怎么一到自己跟前,就开始胡搅蛮缠,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星澜要被他打败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傻啊,你不说,我不说,殿下什么时候醒来他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还有,我虽然和晏七七接触的不多,可我了解她的性子,她都能下死手置殿下于死地了,殿下要是再去,那还能活吗?等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谈不好吗?” 大概是被星澜的话说动了,景殊望了一眼依旧在温泉池里静坐的殿下,眼中有不忍。 其实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知道,闹到如今这个局面,恐怕已经并非是两人冷静下来谈能解决得了的了,其实也怪自己,要不是自己鲁莽,擅自射出那一箭,成国公或许就没有事。 而这一切,却让殿下替自己背了黑锅。 事到如今,看来也只有星澜的这个方法才可行了。 他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 回到府中的摄政王越想越觉得不值,好不容易将晏天霁困在了那方寸之间,马上就要抓住他了,可殿下却妇人之仁将他们放走! 晏天霁的确是死了,可澈儿也受了重伤,并且在昏迷前下禁令,不准再伤害他们,如此一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尽数飞走,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他这一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刚才景殊已经说过了,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醒,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等殿下醒了再去负荆请罪。 “来人!”郝连辰心一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暗卫来的很快,一身黑衣几乎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半跪低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身手好的,现在马上赶去安宁客栈,将那些晏国余孽尽数收了。”郝连辰的眼中盛满了嗜杀的狠戾。 “王爷的意思是……”那暗卫跟在王爷身边的日子不短,知道王爷一向乐于斩草除根,只是这次…… 郝连辰虎目一瞪,“听不懂本王的意思?一个不留!” 那暗卫一震,“王爷,那太子妃也?” 他不提晏七七还好,一提郝连辰更是怒不可遏,“什么太子妃?她是晏国派来的奸细,太子差点命丧她之手,尤其是她,千万不要放过!” …… 暗卫行动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整装待发了,不过他们顾及到晏国人诡计多端,是以准备的东西很周全,加上要避开太子派来的探子,因此便多花了些时辰。 —— 此时的安宁客栈内,断壁残垣下零星的火把横七竖八的放着,深夜的寒风正是寒冷刺骨,割得人脸颊生疼。 成国公晏天霁早已断了气,身子都僵了,晏七七宛如一座雕塑,跪抱着晏天霁,身上的血迹都被冻成了冰凌子,许世安远远的站着,根本不敢去劝。 公孙璃目光沉沉的看着晏七七,走到她身边后缓缓的蹲了下来,“七七,听我说,他已经死了,让他早些入土为安,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北国这边的人万一回过神来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滚。”晏七七的声音平静,目光呆滞无神,公孙璃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然后只冷冷的回了他一个字。 饶是公孙璃平日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声“滚”吓得一个激灵。 他宁愿晏七七大哭大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也不想要她神情这么寡淡,寡淡到让他害怕。 “七七,听话,国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剩下的话一般卡在喉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被晏七七那剐人的视线震慑到了,喃喃地有些心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晏七七的两条腿都已经被冻麻了,第一次没站起来,第二次公孙璃想要扶住她的时候又被她一掌推开,她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好几次才站稳。 她的个头才到公孙璃的肩头,可是说出来的话气势却不输半分,“事到如今,你就别假惺惺了。” 闻言公孙璃的脸色变了几遍,声音都有些发虚,“七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晏七七吸了吸鼻子,两只鼻子都堵住了,一点气都没透,只能微微张嘴呼吸,声音嗡嗡地,说出的话比她嘴里呼出的白气还要冷,“从我被关进天牢里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哦,不对,或者说是你们的掌控中,公孙璃,绕了这么大一圈,你到底要干什么,是想要我的命吗?” 说到最后她突然歇斯底里,“既然要我的命,那你拿去啊,为什么要害我父亲?”倏地,她从腰间抽出当年晏天霁送给他防身的匕首,二话不说将牛皮刀鞘扔到一边,抽出匕首将刀柄放在公孙璃手里,“来,照着我的心窝捅,我成全你,让我去陪我父亲,黄泉路上他没人作伴太苦了,也能让我去尽孝道。” 人一旦处在极大的悲痛之中,整个人的神智就会失控,亦如此刻的晏七七。 她疯魔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那样凌厉又哀默大于心死的眼神,竟然让公孙璃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在后悔,后悔自己光顾着报仇了,压根没想到七七亲眼看见他的父亲死在她自己面前会是什么反应,是他考虑不周。 他望着放在自己掌心里的匕首,半垂着的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七七,我没有杀你父亲。” 第565章哄女人他不擅长 其实公孙璃的真正想法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可架不住有人被巨大的利益诱惑,先他一步动手了,不过他也有错,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却没有阻止。 晏七七有些自嘲的笑了,斜眼看向他,“那有区别吗?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我父亲死了,能挑起两国的战争,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直指重心,公孙璃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等他动手,有人就将这个功劳抢先了。 公孙璃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不远处呆立着的许世安身上瞟了一眼,随即又收回来。 他只有在面对晏七七的时候才格外有耐心,将自己的姿态一直放得很低,“七七,我知道你对我心生怨恨,我也理解你痛失亲人无助的心情,同样,你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我的头上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能不能先将成国公安置好了,你也安全了,你再找我算账我绝无怨言。” 要是有暗夜重楼的护卫在场,他们一定会惊讶,向来眼高于顶的尊主竟然会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好脾气的哄一个女子。 晏七七何尝不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她势单力薄,想要报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如今父亲死在自己眼前,她就算心底再难受,此时也不能崩溃,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弯下腰,想要父亲搀扶起来,无奈她从醒过来之后便一直滴水未进,滴米未沾,身体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此时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父亲扶住,根本就不能挪动分毫。 公孙璃但凡一靠近,晏七七便用一副恨不得撕烂他的表情,公孙璃只好退到了一边。 只可惜,一直在逞强的晏七七终于败给了现实,就在她再一次准备强行将国公搀扶起来自己背的时候,起的太急,一阵头晕目眩,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电光火时之间,公孙璃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她,接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许世安,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许世子刚才的肥胆都去哪里了?此刻当缩头乌龟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许世安这才回神,到底是心绪了,根本就不敢说什么,急忙小跑过来和公孙璃一道将父女二人抬进了客栈里。 “公孙尊主,接下来该怎么办?”许世安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之前还对公孙璃颇有微词,如今一念之差杀了成国公后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到底还在害怕,没有了主心骨,是以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孙璃身上。 连带称呼都客气了些。 “去准备一大桶热水,然后多捡些干柴。”公孙璃的视线放空到了很远,“另外,再多准备些干粮,恐怕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要颠沛流离过上亡命之徒的生活了。” 许世安没搞明白公孙璃话里行间的意思,“什么叫亡命之徒的生活?” 公孙璃望了依旧昏迷的晏七七一眼,又看向公孙璃,眉头往上挑了挑,“如今她就算是有圣旨在身,七七也不可能做这北国的太子妃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且,就算郝连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放过七七一马,想必摄政王的心胸也不会开阔至此,等他回神就麻烦了,早些做准备,还有一线生机。” “你的意思是,北国摄政王想将你们赶尽杀绝?” “咣当!”一声,许世安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的房檐便被大雪压垮了,稀里哗啦摧枯拉朽一般地散落一地,巨大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听着让人分外觉得恐惧。 公孙璃眉锋微扬,表情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许世安内心深处的小九九,语气中竟然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世子你说错了,不是‘你们’,是‘我们’。” 事到如今,还想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痴人说梦呢? 许世安的手微微一抖,佯装不解,“我?本官可是晏国来的使者,他们怎么能……怎么可以!” 公孙璃不可置信的看着许世安,发出啧啧的声音,“世子,是你太天真还是把摄政王想得太天真啊?你看看这上面躺着的是谁,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晏天霁啊!你们晏国,乃至整片大陆最赫赫有名的成国公,他都已经死了,如果你是晏帝,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善罢甘休吗?” 还不等许世安回答,公孙璃又道,“再说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我要是摄政王,肯定不会放虎归山,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能杀掉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如今是晏帝的宠臣,杀一个你,比杀掉一百个籍籍无名的成国公府兵可有成就多了。” “可是,那北国太子临走前明明说过,会放了七七的。” 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公孙璃都要笑岔气了,“放?哪种放?放虎归山也叫放,杀了暴尸荒野也叫放,如今北国和晏国如你我所愿,势必会有一场恶仗要打,许世子,听本尊主一句劝,你要是想保住你这颗脑袋,最好是咬紧牙关,好好护送七七回去,否则,就算这成国公不在了,他的四个儿子照样能将你生吞活剥。” 许世安闻言一震,是啊,成国公死了,可是他还有四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北国和晏国这一仗打下来,势必成国公的几个儿子会第一时间向晏帝请求上战场。 一见许世安脸色煞白,公孙璃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许世安这么聪明又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人,走一步算十步,但凡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才能让他正视问题,公孙璃早在两人合作之前就已经暗自留了一手,想要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第566章阳奉阴违 “世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知道许世安是聪明人,利害关系一下都能想通透,“如今成国公死了,他的护卫死的死,出逃的出逃,能够作证的局外人只剩下你了,晏帝又是如此信任你,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许大人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张嘴就能说完的事情,到时候还得多多仰仗许世子呢。” 这客栈虽然破败,不过好在之前驻扎在这里的人留了些吃的,公孙璃看锅里还有些小米粥,自己先闻了闻,确定无毒之后,才将小半碗米粥悉数给晏七七灌了下去。 有了吃的打底,又有篝火暖身晏七七清醒的很快,只是醒过来之后她整个人沉默了不少,公孙璃和许世安这一次都非常自觉的离开了,给她留一些私人时间。 晏七七拿着毛巾,手指微颤,细心的为成国公擦拭他脸上的污秽。 她正擦的细心,门突然哐当一声被人大力冲撞开了,来的人走得很急,又夹裹着一阵劲风,还没等晏七七回头,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侯爷!侯爷,是属下来迟了,侯爷,该死的人是我啊……” 接着,又进来几个浑身是血的人,晏七七这才将他们一一看清。 领头的人是叶超,正是之前侯爷让他带领一部分人往后门突围的人,没想到最后能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叶超一个七尺男儿满脸是泪,一把抓住晏七七的手臂,“公主,是属下失职,害得侯爷……您杀了我吧,黄泉路苦,让属下下去陪侯爷……” 他哭的凄惨,恨不得拔刀自刎,晏七七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她抹了一把泪,将叶超搀扶起来,“不怪你,父亲本就不希望你们白白送命,你们明明走掉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叶超站起来哽咽地说道,“其实当时属下们已经突围了,就躲在不远处,侯爷当时说会同属下们汇合,只是我们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属下就想一个人先过来看看,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侯爷的安全,属下过来的时候又瞧见那群人都走了,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返回,结果……” 都是一帮有情有义之人,晏七七从腰间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叶超,“既然走了,那就不要再回来,拿着这些银票从水路离开,天亮之前就能到淮南城,那里很多往返各国经商的人,你们乔装打扮一下回晏国不难。” 此时的叶超泪眼横流,可是他并没有接过银票,沉重的语气又带着坚定,“公主,属下别无所求,只想跟随国公,如今国公去了,那属下便誓死护公主周全,公主去哪儿属下便去哪儿。”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 晏七七本来想拒绝,可一想到这些人也是当初父亲带过来的,要是真把他们丢在这里也不太好,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些人安然无恙的送回去,也算是了了父亲生前的心愿。 “也好,你们先下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回过神来的晏七七也想明白了,其实公孙璃刚才说的没错,现在并不是她逞强斗狠的时候,北国那边有太多人不想让她活在这个世上了,她死没关系,但不能让父亲就这么客死异乡,就算是死,也要将他的骨灰带回晏国安葬。 还有那些在她危难之时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的人,那些血债,她都会一笔一笔的跟他们算清楚! “叶超,你过来帮我一下。”晏七七叫住了叶超,她想让国公走的体面一点,身上看得见的血污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可是侯爷的衣服都已经脏了,她想给他换个干净的。 叶超明白她的意思,急忙过来接手,“公主放心。” “那好,弄好了叫我。” “是。” 她出去看了一眼,大家都在默默的整理着东西,虽然嘴上都没说,其实心里都清楚,这天已经变了。 成国公是晏国的顶梁柱,如今他去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让整片大陆都跟着动荡,她不知道远在晏国的晏帝是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父亲只率领了一些府兵来到了北国,想来是自己当时被北国皇帝囚禁的事情传到了晏帝的耳中,可晏帝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无动于衷,所以父亲才孤身涉险,以致客死他乡。 其中的缘由晏七七不敢去深究,她甚至都不敢细想为什么晏帝会不在意,她其实隐约能猜出些什么,只是,她不敢相信。 正当她脑中一片烦杂理不清头绪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叶超的惊呼声。 晏七七浑身一凛,快步走到门前,她并没有着急推门,而是先开口问了一句,“叶超,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叶超才开门,晏七七看他脸色煞白,心中有些担忧,“你……”她才说了一个字,手就被人大力一拽,接着叶超将门关上,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发抖,晏七七的心越来越沉。 叶超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性子也沉稳,能让他这么失常,想必是出了大事。 “公主,您过来看。” 晏七七顺着叶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父亲趴着,背露了出来,背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新伤口,都是刚才两军交战之时被人砍伤的,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 可是,最触目惊心的不在这些伤上面,而是他后心窝处有一个约两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一看就是被利刃所伤。 晏七七眸光一寒,又低头看了一遍。 第567章心理变态到了极致 她在现代的时候在外科临床呆了两年,对这样的伤口再熟悉不过,伤口不大却很深,伤父亲的人能出其不意的捅下这致命的一刀,想来是蓄谋已久。 而刚才她亲眼所见景殊射过来的那一箭不过也是为了掩盖这致命伤口的靶子而已,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国公是被箭矢插入心肺而死,却不知道,真正致命的是他后背心口的这一刀。 如果不是叶超,恐怕她连国公真正的死因都没办法搞清楚。 当时天色太暗了,她又被那一箭吓得丢掉半条命,根本就没看清楚当时是谁站在国公的背后,目前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父亲非常熟悉和信赖的。 恍然间,晏七七觉得似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凉透了心,她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指尖发冷,四肢轻颤根本站立不住。 不光是他,就连叶超的脸色都苍白如纸,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 是谁,竟这么费尽心思想置侯爷于死地,谋杀晏国大将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个人杀了人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心理素质简直超出了常人的极限,或许就隐藏在这群人之中。 光是想都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此时晏七七不敢相信任何人,叶超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急忙解释,“公主,您相信我,属下并没有害国公,属下是偶然发现的……” 晏七七吞咽了好几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暂时相信了叶超的话,第一,叶超没有作案动机,第二,他没有时间,第三,如果是他,发现了伤口定然会千方百计的掩盖,而不是让她来看,所以她宁愿赌一把,相信叶超。 “我知道不是你,从伤口来看,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长约九寸,刀锋尖利,刀体部分有血槽,所以拔出来的时候很顺利,刀背有锯齿,父亲后背表皮有不完整的划伤就能推断,而你,耍刀弄剑擅长用右手,而杀侯爷的那个人,是个左撇子!” 叶超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公主以为是他杀了侯爷,自己洗脱冤屈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也变得勤学好问起来,“公主怎么能判断杀人凶手是个左撇子?” “你看这个伤口深浅的走向,上面部分拉出来的痕迹很重,你可以试一下,右手握住刀插入的力度至始至终都是平稳的,只有左撇子,在抽出刀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往上提。” “而且,这个匕首,他一定不经常用,凶器他不会带在身上。“ 叶超眉头蹙了蹙,“刚才听您的描述,我知道这凶器长什么样,它就是国公爷随身携带的匕首。”晏七七闻言一震,似乎不敢相信,“你说,这是我父亲往日里常用的匕首?” 倒也不怪她如此惊讶,成国公成名已久,使用的武器是长戬,这武器近可防身远可杀敌,国公对这个武器宝贝的要命,当时在晏国的时候父亲每日都会细心擦拭,可她从未见过父亲还有常用的匕首。 像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叶超也很耐心的解释,“公主有所不知,咱们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候会驻扎在野外,行军打仗可以用兵器,可要是去捕杀个猎物什么的,再用兵器就极不称手了,所以都会有一把匕首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 晏七七盯着成国公后背的伤口陷入了沉思,父亲被自己的贴身匕首所刺死,恐怕这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她的眸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小声地对叶超道,“现在其他人都在后院忙着收拾,你悄悄的去前院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父亲的那把匕首。” 叶超知道晏七七的想法,二话不说,慎重的点点头,“明白。” 其实晏七七也不过是在赌,她赌杀了父亲的那个人内心尚且不会安宁,心理防线已经到达了极限,又加上父亲生前常用的匕首很多属下都认识,他也不敢藏匿凶器,所以一定会在事成之后丢掉,当然这也是她从心理学的角度推测的。 一般人如果想置某人于死地的话,一定会确认那个人有没有死透,他找准侯爷的后心窝来了这致命的一刀,那些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再补一刀。 可是凶手却没有,如此看来,他当初只是占着在侯爷背后的优势,其实心里怕的要死,根本不敢再捅一刀,自然也就没那个胆子敢藏匿凶器了。 不一会儿,叶超就回来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凶器正被他拿在手上。 叶超递给晏七七的时候,牙床都要咬碎了,“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杀了侯爷,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父亲走的急,他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叶超,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这是晏七七想不通的地方,父亲威名赫赫,晏国边关由将军明牧远把守,明牧远当初可是侯爷的手下,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干将,如果侯爷想去边关呆上几晚,是完全没问题的,为什么父亲要反其道而行,带着府兵住在这破败不堪的客栈里?” 叶超也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晏七七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里没有别人,你如果不说,我自然会找其他人问清楚,你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吗?”晏七七心中焦灼,父亲就死在自己面前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抽丝剥茧,先搞清楚源头再说。 跟在侯爷身边有不少年头的叶超自然也见识过这位公主的厉害,侯爷这辈子唯一的宠溺几乎全部都倾注在她身上,加上又有四个哥哥宠爱,和小时候比,这位公主倒还真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气,颇有几分国公的气度。 第568章冲动是魔鬼 叶超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侯爷当初在朝堂上听说您被北国皇帝关起来了,心中急得不行,想要来探望您,没想到晏帝不同意,接着又有消息传来,说您刺伤了北国皇帝,事情一件比一件严重,侯爷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去求过陛下几次,原先陛下只是让他稍安勿躁,可是后来,陛下就直接不见侯爷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晏七七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当初嫁到北国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对自己说过,不求她荣华加身,只求平安喜乐。 站在父亲的角度想,自然是自己一出事,他便紧张了。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叶超一直很犹豫,想说又不敢说。 晏七七面带恳求之色,“叶超,目前当务之急是追查杀害父亲的凶手,求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叶超自然知道,天人交战后他便吐露了实情,“其实还有一点很奇怪,晏帝对公主出事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就连当初有消息传出来说您可能会被囚禁,他都无动于衷。” 叶超觉得奇怪很正常,她不是普通的公主,准确地说,她是两国关系相处的纽带,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能晏帝觉得北国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能在我这有名无实的和亲公主身上撒点气,找点存在感吧。” 晏七七的心中隐约升起了眸中念头,可是她却不敢相信,只能这么骗自己。 很显然,这个理由也没能让叶超信服,“要是真如公主所言,北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晏帝不和他们计较也就罢了,可就在您出事不久前,晏帝才刚刚从国公府撬走了一百多万两白银,让那个许世安借着慰问边关将士之名来到北国出使!” “公主,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刚刚将侯爷的家底掏空,紧接着您就出事!” 之前叶超不说她还不觉得,现在听叶超一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脊梁慢慢的窜到了脖颈处,凉飕飕的。 成国公府里有多少家底她还真没仔细算过,一来她并不缺银子,而来她活了两世一直秉承着自力更生的原则,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就更加不在意侯爷有多有钱了。 不过从她被赐婚开始,直到侯爷为她准备的嫁妆,不难看出侯府家底颇丰,联想到叶超所说的那一百多万两银子,侯爷在朝堂上两袖清风,从不结党营私,这么多银子都是他几十年征战沙场所得的赏赐积攒下来的,两次大出血,应该估摸着花没了。 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越想心越寒。 晏七七的声音有些嘶哑,双手紧握,指尖狠狠的掐着掌心才能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晏帝一开始针对的其实是父亲,而我出事,对晏帝而言,更是锦上添花?” 难怪北国敢如此放肆,将父亲逼得节节败退。 原来就连附属国都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不踩上一脚,怎么跟晏帝表忠心? “平时侯爷睿智果敢,可唯独在您的事情上,他无法淡定,几次三番找晏帝,恳求他的奏章全部如石沉大海。” “此时就算侯爷想淡定下来也不行了,您在北国受委屈的事情侯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爱女心切的他不得已才铤而走险。” 国公一世英名,到头来竟被她所累。 父亲不是战死沙场,如果被晏帝知道,还会有一等国公的爵位在吗?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柄? 连晏七七都能想到的事情,恐怕父亲自己也想到过,只是他为了女儿,情愿孤注一掷。 所以,从始至终,晏帝也能想到后果,他却冷眼旁观。 “晏帝是不是最近开始防着父亲了?”朝堂之事她不怎么关心,但是能想得到,自从上次父亲被晏帝再次加官进爵后,晏帝对待国公府就没有往日那般热情了。 就连太子都没有之前来的那样勤便了。 说到这里,叶超更是愤恨,“公主明察秋毫,自从那个许世安上位之后,陛下便光明正大的夺了侯爷在兵马司的管辖权,这许世安虽然美其名曰是副手,可样样都凌驾于侯爷之上,朝堂上的风向都转得很快,大家都在传侯爷要失势了。” 战场上搏杀的武夫又怎么可能是晏帝这种专门玩弄权术的帝王的对手,晏七七身为局外人看得很清楚,这不过是晏帝在朝堂的权衡制约之术罢了。 这样的人,只想牢牢的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任何他所宠幸重用之人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靶子而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控全局。 她没猜错,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幼稚了,为了那狗屁的情爱,连累父亲白白送死。 愧疚和愤怒让晏七七的喉咙发酸,她强行将眼泪憋回去,冷静地吩咐叶超,“出了这个门,我们刚才所说的话,你要全部忘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叶超总觉得公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就这几个字,平白无故的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属下知道,只是属下想冒昧的问一句,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自然是要先将杀害侯爷的凶手揪出来,剩下在旁边煽风点火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被她拿在手里的匕首很轻巧,锋利的刀刃在烛光中隐隐散发着寒光,刀光倒映在晏七七的脸上,让她整张脸都平白阴沉了几分。 “叶超,事情要一步步来,先算害死父亲的凶手,依我看,凶手就混在我们这群人当中,在他的狐狸尾巴没有露出来以前,切莫冲动。” 第569章决裂 叶超悲愤不已,明明知道凶手就藏匿在其中,却只能佯装无事,侯爷尸骨未寒,凶手逍遥法外,他怎么能平静。 “公主,现在我们尚且知道凶手就藏在这里,可时间一久,那凶手见无事,心中必定欣喜,说不定还会对您痛下杀手!” 她当然知道叶超的担心并无道理,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可越是这样,心中就越加不能乱了方寸,”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如果现在彻查时间紧迫不说,更让军心不稳,人人自危,反而让凶手隐藏得更深,再想揪出来可就难了,还是从长计议吧。” 叶超义愤填膺又毫无办法。 他不得不承认公主说的没错。 见他神色依旧懊恼,晏七七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就在其中,那我就不怕他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说动了叶超后,晏七七和他一起将侯爷收拾干净,望着父亲宛如熟睡一般的脸,眼底下还有一大块青黑,她瞪了瞪双眼,努力将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 又深吸了一口气,晏七七下了最后的决定,“抬出去吧。” 现在他们是在北国,剩下的几十人都带着伤,只是轻重不一罢了,如果想将侯爷带回晏国安葬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晏七七更不相信郝连澈会轻易放过她,就算郝连澈会轻易放过她,恐怕摄政王也会阳奉阴违,对她斩草除根。 所以,思前想后,晏七七决定将侯爷就地火化,带着他的骨灰一起回到晏国再说。 客栈门口已经架起了火堆,几个将士将之前北国军队丢弃的火油箭捡起来一起放进火堆里,柴堆烧的霹雳啪啦作响,火光印在每个人的脸上晦暗不明,叶超的眼底也有泪光在闪烁。 侯爷一身戎马疆场,为大晏开疆拓土,生前威名赫赫,死后竟然是如此凄惨,无一子为他送终,只有一个花信之年的女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叶超觉得无比揪心。 公孙璃看着那些人将晏天霁抬了出去,那一刻他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明明是大仇得报了,偏偏他的心中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屋外人人悲呛,屋内人轻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腰间掏出一个牛皮斛,拔出盖子,先自己抿了一口,然后又拿在手中,手腕一翻,牛皮斛里的酒悉数洒到了地上,嘴里轻轻念叨着,“琳琅,这是你最爱喝的‘桃花醉’,我放在身上快二十年了,今日你大仇得报,应当对酒当歌。” 火光冲天,成国公的身体渐渐被大火所吞没,屋内时急时徐的歌声传来,是公孙璃,听声音他像是吟诵,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的曲谱,晏七七一个字都听不懂。 而许世安根本就不敢抬头,当然大家到很悲痛,他站在远处表现的没有什么异样,众人自然也没发现他有何怪异。 收拾好了侯爷的遗物后,叶超过来请命,“公主,我们现在去哪里?” 此时公孙璃和许世安一起推门进来了,公孙璃又恢复了邪魅的模样,仿佛之前那悲恸的吟唱声另有其人,他妖异的眸光扫视了两人,语气不疾不徐,“你们还是早做决定为好,再迟,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晏七七隐约猜到了什么,像是非要一个标准答案一样,抬眼看向公孙璃,“什么意思?” 公孙璃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这么熟悉的动作许世安看着眼角一抽,接着就看见公孙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言语中又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没什么意思,我想,大概是北国太子觉得后悔了吧,派了精兵正往这里赶呢,要是再不走,可就真要被人瓮中捉鳖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叶超见公孙璃竟然将手搭在公主的肩膀上,正要抽出剑,却被晏七七眼疾手快的拦住。 这是公孙璃下意识的举动,可能叶超不知道,不过此时也不方便跟他解释太多。 晏七七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公孙璃的触碰,眼神中带着警惕和质疑,“你怎么知道?” 公孙璃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面露惋惜之色,呵呵一笑,“小丫头,本尊主是看在你尚且还算聪明的份上帮了你一把,你可别忘恩负义对我妄加揣测啊,本尊主的眼线遍布整片大陆,刚才有我门中之人前来禀告,他们能拖住这支精兵片刻,可也拖不了太久……” 公孙璃口中的“精兵”自然就是摄政王派来斩草除根的。 大概是为了让晏七七彻底死心,又或者是想让两国彻底决裂,摄政王干脆打着太子的旗号,让这群人自己去考量。 许世安很聪明,他应该是看出了晏七七眼中的犹豫,目光又刚好和公孙璃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心下顿时明了,干脆又重新添了一把火。 “七七,你别担心,我想北国太子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你们好歹之前有婚约,他不至于……” 果然,这番话说得很有作用。 当即晏七七的脸就黑了,她直接出声打断了许世安的话,“现在是谁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和北国太子的婚约等我回到了晏国自会向晏帝请罪解除,从今往后,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以后见到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这番话说得让许世安心中大安,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叶超没有作声,他知道公主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不过最终目的就是说给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听的。 就在几个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门口有士兵来急报,“叶副将,在三公里外的地方发现了北国摄政王麾下的重甲兵。” 第570章你在赶我走吗? 众人神色一凝,重甲兵一出,可是要炮弹才会抵抗的了的精兵,唯一的缺点就是行动过于缓慢,难怪他们过来的速度会这么慢,原来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叶超神色十分凝重,“重甲兵一出,那便犹如铜墙铁壁,刀刺不透,箭射不进,一旦被它遇上就只有等死的份。” 这里的将士受伤的受伤,残疾的残疾,别说是重甲兵了,就算是骑兵,他们都没有一战的实力。 看来万全之策只有逃命了。 “走!” 几十号人跟着晏七七,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路线也不熟,好在公孙璃又开口了,“我手里有一份路线图,你们跟着我,应该可以走出去。” “你?你是何人?” 叶超不相信他,况且在他看来,这个人的穿着妖邪,一个大男人穿红戴绿成何体统!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本就已经士气大减了,要是再受创,那小命估计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 况且刚才他对公主的无理已经被叶超看在眼里,心中早就对他不满了,见他此时还敢出来说话,心中更是愤恨,自然是嘴下不留情。 公孙璃闻言也不多说,先是看了叶超一眼,突然笑了,手伸出来想拍叶超的肩膀,又被他用手一挡,公孙璃竟然没恼,也没看出来他是怎么出手的,叶超的那把剑就已经被他抽出来了,他嘴角微勾,斜撇向他,“身手不错,不过下次千万不要这么没礼貌。” 说完他将剑递给了叶超,叶超冷哼一声接过,面色依旧不屑。 片刻后他隐约觉得手臂有些发痒,不过碍于外人在场,他也没有在意,还是晏七七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见他神色有恙扭来扭曲,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叶超低声道,“手臂有些痒。” “我看看。” 叶超也不扭捏,将手臂抬起来,晏七七一看,他的胳膊下已经起了一串红肿的大包,“怎么回事,你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叶超摇摇头,“今日还没吃过,也没碰别的东西,除了……” 晏七七顺着叶超的视线看过去,一想到这的确是公孙璃能做得出来的事,她抬头看向公孙璃,“很好玩吗?” 应该是察觉到七七生气了,公孙璃见好就收,他刚才之所以跟个小年轻一样的冲动,无非是看见叶超这个小子跟老母鸡护小鸡仔一般,竟然靠七七这么近,甚至还想管他的闲事。 所以他一怒之下没忍住,刚才故意抽出他身侧的宝剑,然后放了点东西,让他吃点苦头。 “别生气,本尊主就是跟这位叶副将开个玩笑,来,解药给你。”公孙璃解了气,说话便又客气了许多。 这时候晏七七的神色才算好看了些,语气还是有些生硬,“公孙璃,这一次我们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是要逃命,你身为暗夜重楼的尊主,身上肩负的也不是一个人的性命,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走吧。” 他万万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满脸震惊,“七七,你是在赶我走吗?” 晏七七没有否认,“这本来就是我成国公府的家务事,要是平白将公孙尊主牵扯进来,我良心不安,江湖路远,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如今她自己不过也是凭借着一口气,想要为成国公报仇,又因为这些侍卫当初是为了跟国公救自己而来,自然也不会丢下他们自己跑路。 对于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想平白无故欠人情。 就算公孙璃不问,光看晏七七的态度,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眼珠子一转,眼帘半敛,声音听着有些凄凉的感觉,“其实,我想要跟着你,只是为了报答你。” 晏七七不明所以,公孙璃的套路太多了,见他不胡搅蛮缠改走温情路线了一时有些适应不了,“报答?报答什么?” 公孙璃的眼眸中有暗潮在涌动,晏七七对他尚且还算了解,知道他每次有坏主意的时候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所以她压根就没打算相信他的话。 又像是故意在气叶超一般,公孙璃又往晏七七的跟前挪了挪,伸出自己的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七七,难道你忘了,你两个时辰前才救过我一命?” 晏七七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她摆摆手,“算了,我就是顺手而已,就算不是你受伤的是别人,我还是会救。”最后一句话,她故意说得很慢,每个字公孙璃都能听见。 公孙璃也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拒绝,也不恼怒,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可怜兮兮的。 “不行啊七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新鲜的事物很有好奇心,万一哪天我又遇到一个毒物,忍不住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就没有人来保护我了……” 要不是许世安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男人就杀人如麻的暗夜尊主。 晏七七更是感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你能好好说话吗?” 公孙璃见好就收,也不闹了,正了正脸色道,“七七,这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而本尊虽然医术不及你,可也强过这里的大多数,你们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逃命,带上我也是多个帮手对不对?” 就算晏七七嘴上不承认,可她心里很清楚,他们装备匮乏,现在又是冬季,长途跋涉的确容易出意外,她原先是怕公孙璃有什么阴谋,如今看来只怕就算自己不同意,按照他的脾气也会悄悄地跟着自己。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好,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571章竟然为了别人和他谈条件! 一听晏七七松口了,公孙璃一改哀怨的神色喜上眉梢,“好好好,别说一个条件了,就算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晏七七的视线瞟向叶超依旧红肿的胳膊肘一眼,“以后不许欺负他们。” 她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和自己谈条件! 公孙璃脸色不变,眼尾却微微往上一勾,似笑非笑,“可以,既然七七你都开口求我了,那我就答应你。” 像是在向这些人宣告自己的与众不同,公孙璃竟然孩子气似得加了一句。 确定了人数,加上东西又收拾的差不多了,晏七七给每个人发了一颗淡黄色的药丸,“事急从权,收下这颗药,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现在吃预防也可以。” 那些将士很信任晏七七,就好比信任国公一般,只是公孙璃将那药丸捏在手里,和许世安对望一眼,许世安也没吃。 病从口入,他不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吃到肚子里。 “这药是我用金银花,连翘,淡竹叶,薄荷还有甘草炼制而成的药丸,接下来我们需要长途跋涉,前路未知,后有追兵,为了以防万一让你们先收着身体不适的时候大有用处,以免没被追兵追到,先被病痛击倒了。” 这药丸看着不大,拿在手里有股好闻的淡香味,公孙璃是用毒行家,知道晏七七所言非虚,顺手就收了起来。 见公孙璃收了,许世安也将这颗药丸小心翼翼的放好。 一行人刚准备出门,叶超却用一把剑将众人拦住,他神情严肃,耳朵抽动了几下,“是马蹄声,大家听我号令,从后门走!” 晏七七也立刻吩咐,“将那些没有烧完的火油箭都放到门口,那些人就算想进来也要掂量一下,另外将灯吹灭几盏,也不要全部灭掉,把之前剪好的纸人都拿过来。” 那些纸人是之前将士们粗略的剪了些,准备烧给晏天霁的,可是却被晏七七阻止了,她知道父亲生前不在意虚名,死后就更加不会在意了,就算是要烧,她也得让父亲的骨灰回到晏国安放在祖坟里以后再烧。 客栈四周本来就破败漏风,纸人放在客栈里面被烛光一照,又被寒风一吹倒影绰绰,还真和真人有几分相似。 古有三国诸葛亮空城计退兵,今有她晏七七空屋退敌,能缓一刻是一刻。 “你这小丫头心思还真不少,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公孙璃无时无刻不在试探晏七七,无论他怎么看,这丫头的行事风格都太老成了,竟然能就地取材想出这么个法子。 就算北国太子和摄政王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加倍小心,唯恐他们会设下圈套埋伏,这也不过是利用了人多疑的心理。 听见公孙璃的问话,晏七七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借用了古人的智慧而已,她无所谓的答道,“虎父无犬女听说过吗?我便是如此。” 公孙璃哑然失笑,他头一回见这么会自夸的人。 看着两个人毫无芥蒂的互动,站在阴影处的许世安很是羡慕,他多么希望七七也能这样对自己说话,也能在自己面前卖乖,也能这样将七情六欲统统都展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不敢,他懦弱。 成国公的骨灰坛就放在桌上,上面像长了两只眼睛,但凡他想要靠近七七,他就会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就像一个不能见光的水滴,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太阳晒得消弭,化为飞烟。 大约是公孙璃恻隐之心大发,骤然想起了他还有一个盟友许世安,也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心中没了愧疚感,他反而能比一般人洒脱,是以对成国公的骨灰视而不见。 不过在公孙璃看来,反正他只是出谋划策了一下,真正杀人的不是他,所以他没有多少愧疚感,他愧疚的只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快一些,没有亲手手刃晏天霁。 琳琅的女儿由他来守护,至于晏天霁嘛,死了就死了。 晏七七也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许世安,“许大人,你要是害怕,可以离开,你好歹有通关文书,此时出城估摸着北国太子那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有捷径可走, 实在没有必要和我们一起去冒险。” 这倒是晏七七的真心话。 她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就是不想欠人情,尤其是像许世安这种的,现在大家都是落难中人,看不出什么差别,可只要一回到晏国,他依旧是朝廷新贵,而她,不过是一个被北国和晏国同时遗弃的棋子而已。 欠钱好还,难还的是人情债。 她实在是不愿意和许世安有任何牵扯。 许世安一听又慌了,“七七,国公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就当是报答他,就让我跟着你们吧,就算回到晏国晏帝要问责,我也可以为你作证。” 要不是公孙璃知道许世安是什么德行,他会和晏七七一样,被这衣冠禽兽的表面所迷惑,要不是碍于外人在场,他真想为他鼓个掌。 这么会演戏,入庙堂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听说晏国著名青楼楚馆醉清风里有会唱戏的名角儿,许世安应该去那里,保准场场爆满。 这样的演技,他不好好观摩实在是可惜了,公孙璃干脆又开口帮许世安,“七七,我看许世子说得也没错,如今这位可是晏帝身边的宠臣,有他在,说不定这一路上我们还会等到援军,有他在,晏帝投鼠忌器,想来会维护自各儿的好名声,对你们成国公府手下留情。” 晏七七虽然嘴上没说,心底也不得不认同公孙璃说得有道理,但凡是坐到高位之人,尤其是像晏帝这种擅长权术的君王,会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第572章难道她真的是妖孽? 好名声是怎么来的呢,自然是做戏做出来的,如果晏七七这一次能平安回去,晏帝就算再生气,也要顾及到成国公生前的威望,决计不可赶尽杀绝。 可要是不赶尽杀绝的话,成国公就算是已经死了,也会成为晏帝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疼,彻夜难眠。 如此一来,就算晏帝不提,朝中多的是人想要为君王分忧的,晏七七便会首当其中第一个拿来做这邀功的祭品。 可要是许世安在就不一样了,晏帝就算是想动手,瞻前顾后也会细细思量,许世安尚且有用,拔出萝卜带出泥反而不好,或许会将心中不满的萌芽自己就清除掉了。 如此一来,七七目前最大的保护伞反而就是面前的这位许世子了。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前脚晏七七一行人刚走,后脚摄政王率领的重甲兵就赶过来了。 门口横七竖八插了无数个火油箭,马怕火,无论骑兵怎么用鞭子抽打,身下的马就是不肯过去,无奈之下只得下马前行。 “王爷,屋里有人。” 摄政王的眸光里有杀气在汇集,“众将士听我号令,杀进去,一个不留!” 前面有弩兵开道,咻咻咻万箭齐发窗户都钉满了箭矢,也有射进屋里的,奇怪的是屋里除了那几个映在窗户的倒影倒下去了之外,毫无动静。 “给我冲!” 本来以为还要些功夫才能冲进去的重甲兵没想到用脚轻轻一踹,门就开了。 众人蜂拥而入,将两边都挤垮了。 突然众人眼前一暗,一大盆石灰粉当头罩下,进来的人躲闪不及浑身上下都如同被刷了一层白泥浆。 摄政王的头上也沾了不少,视线受阻,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这才让自己的视线看得清楚些,还没拍干净就有士兵来报,说院子里头都找遍了,空无一人。 摄政王冷冷一笑,“雕虫小技,给我追!” 用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妄想拖住他的精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来晏七七的确是强弩之末了,竟然只有这些小伎俩,现在追他们犹如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完,先前被他们用箭矢射中的纸人在倒地的时候撞翻了烛台,烛台一倒,晏七七走之前吩咐洒下的火油就如同星星之火燎原一般,瞬间燃起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火窜得太快,加上客栈里头又年久失修,整个客栈成了一片火海,这还不算,一些人想要冲出去,没想到火苗窜到了身上,明火遇上石灰粉如同烈火烹油,瞬间就将人烧成了一块黑炭。 刚才还志得意满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傻眼了,惨叫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用井水灭火!” 尚未来得及进门的士兵们一听,火速到井边取水,好在这井打在客栈门前,取水的时候便方便许多了。 提着满满一桶水的人二话不说就往屋内那些士兵的身上浇去。 摄政王一看目眦尽裂,“不要……” “啊……”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只见被水泼到的士兵们身上陡然开始冒烟,接着身上的重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了,那士兵的头颅宛如被千刀万剐一般血肉模糊,倒地翻滚惨叫不止。 有几个没见过这种情况的都吓尿了,知道水能灭火,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竟一无所知。 就这样,摄政王派来本来想要追捕的士兵竟死伤惨重,人一个没抓到,自己反而搞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从火里出来,头发都被燎了一大半,整个人宛如从锅底里才钻出来一样。 “王爷,他们跑了……” 摄政王执掌兵权几十年以来,向来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何曾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心中忿恨,一听他们跑了更是怒不可遏,“给我追!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给我杀光!” “还有,吩咐各个关口,将晏七七和那晏国派来的使臣画像一并送过去,谁杀了他们,官升三级!” 这个诱惑力着实很大,只不过那问话的侍卫尚且还算有些头脑,“王爷,那晏七七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咱们这样,太子万一知道了,岂不是……” 郝连辰正在气头上,一听双眼更是瞪得如同牛眼,“怕什么?说到太子,本王倒是想起了那晏国女子的另外一条罪责来,她刺杀我北国皇帝的罪名还没洗脱,如今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太子,真是罪不容诛,本王身为摄政王,自然有职责要清君侧除侫臣!” 光是这两条罪名,就够晏七七喝一壶的了。 其实摄政王也在奇怪,当初明明是鸿儿亲口说她亲眼看着晏七七死了,可为什么这个女人又会死而复生? 难道,她真的是妖孽?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那护卫的神色严肃了几分,“王爷,属下以为,他们身边有高人。” 这个问题郝连辰也想过,只是刚才太生气他一下气糊涂了,如今有人提起,他神色一凝,微微点头,“不错,本王也这样觉得,最擅长用兵布阵的晏天霁已经死了,那个娇滴滴的晏国女子一看就是个草包,晏国来的使臣本王也见过,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那个帮手到底会是谁?” “会不会是公孙大人?” 那护卫憋了好久才说出了公孙璃的名字。 没想到当即被摄政王否决了,“不会,说到用毒公孙璃算得上是高手,可这连环计,不善于察人心的人是想不出来的,一定另有其人。” 第573章七七,你太狠了 就在北国摄政王还在猜测那位高人是谁的时候,他口中“娇滴滴”的女子晏七七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身后,神色冷漠地回头继续往前走。 一直紧紧跟在她身边的公孙璃啧啧出声,半是夸奖半是试探,“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 任凭谁都没想到,让北国摄政王折了一半兵力的人,正是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晏七七。 当时晏七七吩咐这么做的时候,虽然大家嘴上没说可心里都未免要犯些嘀咕,就这些小把戏,能打退重甲兵? 还不如在地底下埋些利器让他们踩伤脚不能走路来得更有效果。 只是谁都没想到,就是他们眼中的这些小伎俩,竟然会真的让他们喘息了一口气,那些追兵竟然没有追过来。 “你知道他们会先用箭试探我们的底细,所以故意放了些纸人,纸人没有重量,但是射过来的箭有张力,倒下来的时候能拉翻烛台,如此一来引燃了倒好的火油,他们就算有疑心,也还是会不死心,想要冲进来一探究竟,而门口的那个机关,便是重点。” 说到机关,就是个简易的触发装置,这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做的再顺手不过的陷阱,到了这里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同样你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蜂拥而入,你就是利用他们想要抓到你的心理,倒火油的时候刚好是个圆形,这样一来,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出不去,可是这些人为了同伴势必要救火,重点就是石灰粉遇水就自燃,那些人身上都被沾染上了,被水一喷……啧啧……七七,你太狠了。” 说到这里,就连一向心狠手辣的公孙璃都不得不佩服,她才十七岁啊,为什么设计人的时候这么从容老练?像是用过无数次一样。 而且最后一招很明显就没给那些人生机,让他们活活痛死,手段狠辣歹毒,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晏七七知道公孙璃无时无刻不在试探自己,她也没打算隐瞒,“兵书有云,兵不厌诈,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也只是自保而已,况且,惹到了我,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让他们涨记性?” 从始至终,她的神情一直都是疏离和淡漠的,仿佛对于她来说,死几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这的确也是晏七七的想法,之前她瞻前顾后处处为人着想,可是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的亲人为就她而死,那些士兵都是罪魁祸首!她之前想息事宁人,可那些想让她死的人没有丝毫手软。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了她的头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无论这次谁来追你,万一是想让你回去呢,郝连澈既往不咎,王爷只是奉命行事呢,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得罪了两个人?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晏七七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公孙璃,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公孙璃,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我和郝连澈之间,这辈子已经是仇人了,他杀了我父亲,就算刚才他说过放了我,等下次再相见,无论何时何地,我也绝技不会心慈手软。” 她半垂着眼帘,语调平平,让人听不出喜怒,公孙璃愣了愣,大手一伸刚要搂住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蜷缩着手指没拍下去重新收了回来,笑容满面,“这才对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你愿意,本尊主的尊主夫人的位置随时为你留着。” 他虽然是对晏七七说的,可眼神一直看着许世安,果然就见他的脸色由白变青,投过来的视线很是愤怒,公孙璃像是在逗他,又像是在示威,更靠近了晏七七一些,“为什么不说话,怎么样?本尊主这个提议,你是不是很动心?” 动心你大爷。 公孙璃这个动手动脚的习惯是改不了了,晏七七从头上抽下发簪,淡淡地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离我三米以外,我保证等下你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月色如钩,皎洁如辉,那簪子发出盈盈绿光,已然是淬了剧毒。 绿光又发紫的颜色让公孙璃一下子就想起来是什么毒了。 “你……你把上次的蛇毒炼出来了?”这毒是当初他还是迎亲使者的时候他们在山中碰见的那条毒蛇。 晏七七努了努嘴,转动了几下发簪,“你的记忆力不错啊,这毒炼出来以后还没用过,你要不要试试?” 公孙璃如遭雷击,一下子蹦出老远,连连摆手干笑道,“呵呵,不用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能让公孙璃都变色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平常她从不轻易示人,只是对待公孙璃这种脸皮厚的,只有拿出真东西才能威慑他。 公孙璃这回是真跑了,而且还跑的有些远,等到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傻眼了。 这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竟然还掳了个人回来。 是个小老头,手里还拿着铜锣,是个打更的。 公孙璃将老头往晏七七面前一推,“这小老头是这一带打更的,什么旮旯小角落的路都知道,让他带路我们会节省很多时间。” 那小老头一看这么多人都要吓尿了,四肢发颤以为自己遇到了劫匪,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啊,小的一个月的工钱只有二十钱,只够我一人活,实在是没钱啊……” 公孙璃是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又用力将那小老头一推,“费什么话,给我们带路,只要能到晏国边关,我给你一百两。” 钱壮怂人胆,这话不假,晏七七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碎银子,“老人家,我们赶路迷路了,您能不能帮帮我们?等到了边关,我们再将剩下的钱给您。” 第574章什么都干过,唯独没逃过命 见晏七七好说话,那老头的腿才算抖得轻了些,颤颤巍巍的接过银子,塞进了里衣里,这才低声道,“跟我来吧。” 有人带路,自然是方便多了,一行人走街串巷,速度很快。 就在大家都要舒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竟然迎头碰上了北国边关的巡逻队。 边关都有宵禁时间,时间一到一律不准在外面游荡,眼尖的士兵一看打更的老头,正要转身,定睛一看发现他身后还有黑影,看着人数还挺多,那士兵心中疑窦顿生,大喝一声就要传他们问话。 被发现了这还了得,那小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喝一声,“有官爷,跑啊!” 他想逃命,也想趁乱逃走,公孙璃怎么能让他得逞,自然得跟上,晏七七随即也只能跟了,后面的人一看领头的人都跑了,自然也跟着跑。 那巡逻队一看一群人都往另一头跑了,一看就是有猫腻,更是不敢懈怠,当下便勒紧马缰紧追不舍。 他们逃得飞快,巡逻队的人更是紧咬不放。 好在那老头是真的熟悉路线,带着他们东穿西窜竟然也没落了下风。 只是跑得太急,所有人身上都开始出汗,大风一吹更觉得瑟缩寒冷。 晏七七停了下来,她一停,其他人都停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叶超回首望了望背后, 远处有几个零星的火把,想来追兵快跟上了。 “公主,不能再停留了,我们要赶紧走。” 前有追兵,后有围追堵截的,一行人带着几个残喘的部下东躲西藏,无比狼狈。 “地图呢?你不是说你很熟悉这一带的路线吗?该往那边走?” 被抓来领路的老头已经气喘如牛了,几日缺水少粮已经将一行人逼得无路可走,老头哪里又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破了胆,要不是公孙璃扯着他,估计早就被刚才的骑兵给活捉了。 许世安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跑得太急,地图早就丢了,一群人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追兵杀死,自己先被吓死了。 晏七七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我们不能再跑了,这样下去体力不支还是会被逮住。”她转身看向领路的老头,“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路是他们不会轻易追过来的?” 她估摸着时辰,不久就会天亮了,黑灯瞎火的他们还能跑,可一旦天亮,这么多人走出去扎眼不说,摄政王对他们的通缉令只怕也会即刻到达各个关口和人流量大的集市,到时候不光是一路的追兵而是全北国将士都会收到消息,再想走,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许世安和公孙璃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虽然两人嘴上都没说,可心中已十分清楚,她考虑的很周到,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目光齐齐望向那更夫。 公孙璃得到示意,又甩出一锭银子给那更夫,有了银子打底,更夫两眼放光要钱不要命了,他沉吟片刻道,“其实也有一条路,就是不知道姑娘敢不敢走。” 现在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只要能彻底摆脱追兵,她愿意一试。 “你们呢?” 晏七七一人可以冒险,可身后还有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也有选择的权利。 “叶超誓死追随公主!” “我等誓死追随公主!”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更夫抖了抖,公孙璃眼神一凝,眼疾手快的在更夫的喉间一按,“本尊主先封了你的穴位,只要你乖乖带路,你自会无恙,可你要是敢擅自别有心思,那就别怪我狠辣无情了。” 公孙璃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出手大方是其次,可动起手来也丝毫不手软,那更夫被他先恩后威的这么一吓,点头如捣蒜,示意自己听见了。 开始还搞不懂公孙璃唱得是哪一出的将士都回过神来了,刚才他们无意中竟暴露了公主的身份,好在公孙璃反应快。 “多谢。”晏七七也不扭捏,该道谢就道谢。 公孙璃微笑着收下了,转头推了那老头一把,“别愣着了,带路吧。” 一行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眼前变得十分开阔,不远处的天空光彩琉璃宛如白昼。 精疲力尽的护卫们都看傻眼了。 之前晏七七在成国公的书房翻找书籍的时候也曾经翻到过北国的地图,也知道北国是整片大路上最北的地方,是以常年风雪交加,最冷的时候雪都能没过人的头顶。 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景象,要不是亲眼看见,她真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举目远眺,一半地方白雪皑皑,另外一半竟然是浩瀚无垠的沙漠! “走,走,快回去,这里是天穹尽头,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有去无回,想要活命快回去!”那领路的老头一直在挣扎,嘴里哇哇乱叫,公孙璃见他有话说,解开他的穴道,他便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这番话,眼中很是恐惧。 晏七七是第一次听这个地方,“天穹尽头?”难道,是地球的尽头?想到这里她自己都笑了,看来在现代的时候书都白读了,竟然还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怎么办?现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北国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往前走也是死,后退也是死,当真是没有路了。 晏七七举目远眺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往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的邪魅尊主公孙璃,经过这几日的劳苦奔波风采不在,面如菜色,手里还牵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听闻晏七七的话,他苦笑了几声,“本尊主这辈子,什么都干过,唯独没逃过命,跟着七七体验一次也可以,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许世子你呢?” 第575章说得好像有奸情一样 此时许世安心中百转千回,早在晏天霁殒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的用信鸽将消息传到了晏国,信鸽是晏国兵马司专门训练过的,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寻最短的距离,直奔晏国的太极殿,亲自递到晏帝陛下的手中。 都要过去四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晏帝有没有收到消息。 许世安在信中已经说明了自己的难处,同时也禀告晏帝,为了不让晏七七怀疑自己,他会贴身跟随在她身边,更是为了能监视七七的一举一动,他说这个的时候还将晏七七的四个兄长拉出来作了挡箭牌。 晏天霁是死了,可他四个儿子都是虎将,要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兴兵讨伐,晏帝根本就掌控不住,许世安干脆借坡下驴在信中说,万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晏七七还能作为谈判的筹码,这个理由,许世安自己都信了。 当然他更不能告诉晏帝,这其中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作祟。 许世安如今对晏七七更是放不下了,之前他常常听人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开始他对这样的话总是嗤之以鼻,如今再看,恍然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而此时,被许世安心心念念的晏帝陛下正紧紧跟着生气的爱妃,根本无暇顾及其它,都没有回去太极殿,而是一路跟到了沁贵妃的揽月殿。 从后花园回来的沁贵妃云袖一甩,回到揽月殿气呼呼地,侍女芊芊急忙迎上来,还没开口说话,倒先看见跟在后面的晏帝了。 她还没来得及行礼,晏帝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芊芊很聪明,再一联想到刚才贵妃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何事,行礼后体贴的将门关上退下了。 恰逢有内侍送盥洗的水来,被站在门口的芊芊拦住,“退下。” 内侍不解,“芊芊姐姐,娘娘回来了,要是不及时送进去,小的又要挨骂了。” 芊芊美目一瞪,“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吗?没看见娘娘正生气陛下来哄着了?这时候送进去万一陛下受了娘娘的气,就会全数撒到你身上,你嫌自己的命长了?” 那内侍当即吓出一声冷汗,往后退了两步后才镇定下来,“谢谢芊芊姐姐,改天小的出城再给姐姐带上好的胭脂水粉。” 接着那内侍顿了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面色犹豫,“可是,太极殿刚刚送过来的急报,说一定要面呈给陛下,姐姐您看……” 芊芊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被内侍迅速的躲闪开了。 她压低了嗓子面色不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没看见陛下一直没出来吗?天大的事情,等陛下哄好了贵妃再说!” 内侍冷汗直冒,直言称是,慌里慌张的退下了。 芊芊冷冷的看着逃窜而走的内侍,又往边上挪了几寸,尽职尽责的守在外头。 她身为贵妃娘娘的贴身大侍女,吃穿用度一直都是顶顶好的,哪里会缺他那点不入流的小玩意。 之所以能好心提醒,无非就是她知道娘娘是恃美而骄,偏偏晏帝也吃这一套,被贵妃拿捏的死死的,明明半个子嗣都没有,照例能荣宠不衰。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唏嘘, 贵妃娘娘还真是命好。 屋内命好的沁贵妃依旧嘟个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冷漠,晏帝挤着在她身边的贵妃榻坐下了,大手一揽,就将贵妃搂在了自己怀里。 晏帝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就算保养得当,可是皮肤松弛,身上还有股难闻的老男人的气味,连龙涎香都遮不住。 沁贵妃花样年纪,刚刚见过风流倜傥的明迦南,如今再见晏帝,只觉得这个男人的举动无比恶心,心中更气,顺势一扭就脱离了晏帝的怀抱。 晏帝能容忍沁贵妃的坏脾气,大抵是觉得沁贵妃好控制,一个能时时刻刻将自己的心绪摆在脸上的人都心无城府。 这也是为什么他允许沁贵妃为自己繁衍子嗣的原因,云家唯一的儿子死了,云安之后继无人,晏帝丝毫不担心云家外戚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只是女人偶尔恃宠而骄也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他也不能继续容忍,这回,他偏头看着依旧气鼓鼓的云沁,神色有些疏离,“沁贵妃,你和明迦南的往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还在身边,朕可以既往不咎。” 明明没什么,偏偏能被殿下说的有奸情一样,云沁心中的怒火也蹭蹭的就冒出来了,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陛下跟来,也是想看臣妾到底有没有放下吧?” 其实她和明迦南的关系比清水还要清,况且那个时候还是自己先拒绝他的,只是如今再见,她身为皇贵妃,千娇百媚,而身边的皇帝双眼浮肿,长时间的养尊处优身体早已发福,想起她原先拒绝明迦南的话,他恐怕当真以为自己是贪图富贵之人了。 她竟然有些害怕明迦南对自己有所误会。 她六神无主,只想一个人静静,偏偏晏帝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妄加揣测更让她不胜其烦。 她也很聪明,知道不能恃宠而骄太过,语气收敛了些,“陛下,您自己都说了是陈年往事,况且臣妾生气也不是因为对他旧情难忘,而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有些尴尬,说来他是您的侄儿,臣妾和他清清白白,就怕闲言碎语。” 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后宫嫔妃最注重的就是名节,风言风语传出来能逼疯一个人。 沁贵妃示弱的话取悦了晏帝,他面色稍霁,这才重新搂住沁贵妃,“好了爱妃,不要因为一个外人生气了,天色已晚,咱们办正事要紧。” 还不等云沁拒绝,晏帝一把抱起沁贵妃,又往床榻上去了。 长夜漫漫,红被翻浪,只有细微的呻吟声时断时续的传来。 第576章让他差点看痴了 这边春宵苦短,可怜了许世安,以为自己的情报晏帝早已知晓,心中便更是有了底气,听见公孙璃如此问,他先是表现的有些瑟缩,像是很怕死。 接着咬咬牙,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的抬头,脸上阴晴不定,他看着晏七七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说出来的话更让人酸掉大牙,“七七,此去路途遥远,前途未卜,我在这里给你交个底吧,这辈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你,如果能走出去,你愿意嫁给我吗?” 晏七七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更觉得莫名其妙,她将头偏向一边,神情寡淡,“我说过不会勉强你跟我们一路,至于嫁人,现在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我和你不同,唯一的愿望就是为我爹报仇!” 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哪段话取悦了许世安,他竟然没有再说什么了,她更是拒绝了嫁给他的提议,没想到许世安竟然很高兴,迫不及待地道,“上刀山下火海我跟你一起!” 公孙璃轻嗤一声,不屑的转向一边假装看风景。 两个灵魂人物都决定跟着七七了,其他人自然也是全票通过,无人再理会那领路老头的絮絮叨叨,公孙璃更是嫌他唧唧歪歪的烦人,干脆一掌将他劈晕了,然后拖着他往前走。 晏七七选择的是白雪皑皑的那条路,虽然三九天已过,可这条路一脚踩下去也能漫过人的脚踝,前路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 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晏七七看到一片树林,吩咐人去周围捡一些枯枝过来,生了个火堆,让众人将湿透的鞋脱了拷一拷暖暖身子。 那些人找来了很多树枝,半干半湿的树枝很快就被熏干了,篝火旺了些,晏七七扒拉出一些烧得通红的树枝放在雪里灭掉了火,然后将那些木炭收集起来,一起放进了一个小罐子里。 公孙璃一转头,就看见这小丫头忙得不亦乐乎,篝火照耀下将她的身影缩成了一团,她面色凝重,脸上有着一种不属于她的成熟,睫毛影子印在脸颊上,大雪的背景下,这么一个娇弱的身影竟让他差点看痴了。 鬼使神差的,公孙璃的脚步又朝她迈了过去。 从善如流的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将木炭捏成小块,一个个放进坛子里了之后,才开口问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晏七七嗯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问,为什么刚才二选一的时候,我会选择从这条路,而不是沙漠?” 公孙璃眉头轻轻一挑,“聪明。” 不理会他的奉承,晏七七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一部分是想回去,觉得落入郝连澈的手里也比死在外边强,还有一种是想从沙漠走,想着或许广袤无垠的沙漠或许会让追兵望而却步?因为北国常年冰雪覆盖,他们或许不惧风雪我们反而是以卵击石?” 面对晏七七的问题,公孙璃没有吭声,这的确也是他刚才的想法。 晏七七眯了眯眼,“我就知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沙漠里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最危险?先不说我们的水源不够,进入沙漠,会渴死的人占一多半,人不吃东西,可以撑十多天,不喝水连三天都撑不过,我们没有准备贸然进沙漠,光是毒蛇,沙漠里都不下百种,遇上毒蛇不必说,昼夜温差大也不必说,单单缺水这一条就能让人丧命,到时候不必别人来追赶,我们自己都先死光了。” 将最后一块灭了火的木炭放入坛中封好,晏七七才继续道,“而进入雪原就不一样了,首先排除掉缺水的可能,只要有火,雪水煮沸后照样可以喝。”说到一半,晏七七从火坑旁边端起一个小木盒子递到公孙璃跟前,“喝吧,这是干净的。” 见公孙璃不接,她以为他在防备着自己,嘴角微勾轻笑着喝了一口,吞咽下去后又递给他,“喝吧,我真没下毒。” 公孙璃接过,还是没有喝,反而问了她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野外生存经验比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人更丰富,这很让人怀疑。 “快看!那是什么!” 还没等晏七七回答,突然人群中开始沸腾了,大家迅速朝源头张望。 晏七七也被吸引了,抬头看去,竟也呆住了。 这也是晏七七第一次看见如此奇特的景观。 “天穹尽头,神祗显灵了,赶紧跪拜啊……”领路的小老头刚刚转醒,一看见眼前的景象,四肢发软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神色十分虔诚。 众人纷纷抬头,白雪皑皑的地面都被天边的光亮照耀得璀璨异常,七彩光亮中绿色最为显眼,景色美轮美奂,颜色变幻此起彼伏。 美得惊心动魄。 当然这景象虽然是晏七七第一次见,不过她并没有如那老头所言,跪下虔诚的祈祷,依旧站着没动,这哪里是什么神祗显灵,这样的景象放到现代,就是人们在北欧能常常见到的极光而已。 她上去拉住小老头,“起来,这只是极光。” 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边的公孙璃耳朵很尖,他第一次听说“极光”这个词,眼中很是新奇,“什么是极光?” “极光就是太阳风在进入这片天空的时候,两两相撞产生的反应,你看这片光亮的形状,像不像一块被微风吹拂随意摆动的青纱帐?” 公孙璃听完,魅惑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偏头看向晏七七,“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见过?” 第577章美艳到不可方物 晏七七就知道他会有次一问,她刚才的解释还比较通俗易懂,要是用书上那拗口的专业名词来解释,只怕公孙璃更要怀疑。 不过她太了解公孙璃了,要是自己一味的躲闪他反而会更加疑惑,突然有个念头在晏七七脑中一闪而过,她想到彻底了断公孙璃十万个为什么的方法了。 她面露神秘,贴近公孙璃的耳边,半真半假的对着他咬耳朵,“实话对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未来,什么都知道,这些在我的认知里,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儿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头部微微朝一边倾斜,眼神狡黠,她的身后就是光彩琉璃的‘极光’,倒映在她身后,映衬得一张小脸更加娇俏,盈盈流光,一瞬间竟美艳到不可方物。 公孙璃竟又看痴了。 还是晏七七的轻嗤笑声拉回了他的神智,公孙璃恍然觉得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放在这小丫头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多,她就像一味能让人沉迷的毒药,以清香诱人,等到人醒悟想要抽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许世安见他神色不对,又见晏七七竟然和他如此亲昵,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来不及思考,脑中的话已脱口而出,他此刻只想融入到两人中,不想他们靠这么近。 “七七,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真是博学。” 当时晏七七对公孙璃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听见,是以刚才没话找话夸了晏七七几句。 也正是这言不由衷的马屁让公孙璃的理智瞬间回笼,轻嗤一声,“本尊主近日在北国,见到过不少面容丑陋的女子,都说自己不是人,而是九天仙子,只是下凡来历劫的,呵呵,自我催眠还是挺有用的。”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说给晏七七听的,就是在嘲笑她撒谎都不会。 只是公孙璃误会了晏七七口中“未来”的这两个字的含义,他以为晏七七在自夸自己是天上的神仙。 晏七七就猜到他不会信,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解释的时候,她便拿这个理由出来,省时省力。 只是晏七七嘴上和公孙璃插科打诨,其实眼睛也没闲着,一直在观察着极光的反应,可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不对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极光,可她也知道,极光的游走没有规律性,形状多样,变化繁杂,但是面前的这个极光,开始会让人震撼,但是看久了就会发现这里的极光形状单一不说,还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显现。 越看越不像极光,那唯一的解释…… 晏七七的眼皮跳了几下,面上不动声色,悄悄的叫过来叶超,“你跟我到前面去看看。” 众人都在讶异此时的美景,加上天色昏暗,两人慢慢走过去时根本就无人发现。 明明景色就在眼前,可两人沿着那极光发出来光影走了将近一百米都没走到,晏七七正心有疑惑,突然叶超大叫一声,“公主您看!” 顺着叶超所指的位置看过去,饶是见多识广的晏七七也惊呆了,他们刚才所见的景象竟然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消弭殆尽了。 “这……” 要不是亲眼所见,晏七七真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是时空了,百米之外,他们所见的景象全无,可举目远眺,他们看其他人所站的地方,仍然还在惊讶这极光的神奇,难道,他们看见的不是同一片时空? 两人面面相觑,后背同时被激出一层汗,是被吓得。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突兀的声音响起,吓得晏七七一震,差点跳起来。 是公孙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阴魂不散的跟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晏七七捂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冷冷的看着公孙璃。 刚才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的时候,其实公孙璃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晏七七诡计多端,公孙璃不得不防。 万一她趁机丢下他们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是以公孙璃虽然是跟踪,却还是拣好听的话说,“这黑灯瞎火天寒地冻的,我怕你一个小姑娘有危险,所以就跟来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无懈可击,晏七七也不和他计较,指了指身后的天空,“你来的正好,看看天上,可有看出什么?” 公孙璃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能有什么,难不成还能变出个花出来……”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由轻蔑变得慎重,脸色变了几遍,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三人的冷静和诡异的态度和不远处的欢呼惊叹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公孙璃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是我说错了,这并不是极光。”晏七七的声音冷冷的,比这冻人刺骨的风雪还要凉上几分。 公孙璃宛如一个好奇宝宝,“那是什么?” 晏七七正转身往回走,听见公孙璃的问话,她也没打算隐瞒,面色如常道,“是尸体所产生的鬼火。” 这回轮到公孙璃惊讶了,"尸体?鬼火?晏七七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也吓唬不了本尊主,如果你想让本尊主觉得害怕,那我告诉你,没有用的。” 晏七七懒得理会他,转头对叶超吩咐,“让他们站远一点,再吩咐几个身手好的……” 举目远眺,这里是一大片雪地,一眼看不懂尽头,晏七七沉吟了半刻,用手画了一个圈,“大概,从这个方向,往前走五十米的样子,用布条捂住鼻子,用铁锹挖挖看雪地下面有什么。” 第578章并蒂莲 叶超虽然不知道公主在搞什么名堂,他还是照办了,领着府兵往公主所画的区域走去。 片刻后已经有士兵在挖这片雪地,一直在地上边磕头边神神叨叨念个不停的更夫急得不得了,“别动啊,这是神祗休息的地方,你们动了要遭天谴的……” 之前听到叶超吩咐的众人都往后退了十多米,其中挖雪的一个士兵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铁锹撞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他用尽全力挖了下去,将周围的雪都铲干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胳膊! 他浑身一震,想起刚才叶副将的话,急忙高声大喊,“在这里。” 晏七七回头嘱咐道,“小心点。” 接着她用袖口捂住鼻子,慢慢的朝前走去。 叶超带着几个人,齐心协力的往地下挖,厚厚的雪被堆积到了一边,渐渐的,露出了胳膊,露出了橘皮一样的皮肤,接着是一颗干瘪的脑袋,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早已被风干了的尸身。 “继续挖,应该还有。”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已经挖了三四具尸体。 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每挖一具尸体出来,对应的绿光就会消失,渐渐的,之前令人惊讶的奇观越来越暗,越来越淡。 那更夫一看慌张的要命,跌跌撞撞的跑来歇斯底里的大喊,“别挖了,神祗大人要发怒了!” 晏七七回头看了公孙璃一眼,“你还是重新将他的穴道封住吧,免得他在这里危言耸听。” 公孙璃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哭笑不得,“我本以为你会善心大发,没想到也有被激怒的一天,好吧,如你所愿。” 于是,一直在这里嚎叫不止的更夫再一次被公孙璃点了哑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些尸体还是在原地,公孙璃上前看了看那些尸体,起码死了有十年以上了。 “你怎么知道这地下埋了人?” 越是靠近晏七七,公孙璃就越觉得她神秘,身上像是有无数的宝藏等着他去发觉,思维清晰不受任何人左右,这样聪明的女子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她身上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的老辣和果断竟然让公孙璃有种错觉,他竟然有些相信她之前所说的话了——可能,她真的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很简单,你看这些尸体,容貌都没怎么变,身上有的地方腐烂了,有些地方又没有,而你看他们的伤口不一,估摸是被动物撕咬过,只是这些尸体是中了剧毒的,所以,那些想吃尸体的动物也死了,刚才不是还挖到了动物的尸体吗?那些可以佐证。” 公孙璃是用毒行家,晏七七没说错,他又问到,”可是这跟发现尸体有什么关系?” 晏七七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公孙璃的肩膀,“别急嘛,听我把话说完,人的尸体如果不焚化,就这么暴露在外,风吹日晒又没有人管,这里又是极寒之地,冻出的冰层有半米厚,就算天热,冰层也不会融化,久而久之,那些饥饿的动物冬眠后会出来找食物。” “可它们没想到的是,这尸体上也有毒,结果还没吃到嘴里就被毒死了,而那些之前被动物咬伤的伤口还是会腐烂分解出一种叫‘磷化氢’的物质,其焰淡蓝绿色,一般在这种极寒的冰天雪地里它是不会自燃的。” “不过此时最最寒冷的三九天已经过去了,近日阳光照射得时日增多,冰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从这些尸体上分解出来的东西遇热挥发就极容易自燃,而且这一片埋藏的尸体逐年增加,白天尚且没什么,一到晚上,视觉昏暗的时候看着倒真像是极光。” 听她说完,公孙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是说,我们看了这么半天,竟然是这个东西?” 晏七七点点头,“不错,就是你们俗称的鬼火。” 此时此刻晏七七不得不感叹,真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一向唯我独尊的公孙璃竟然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我还有个问题。”公孙璃还真像个三好学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里的尸体会逐年增加?” 公孙璃妖邪的眸子亮晶晶的,竟然比不远处的鬼火还要璀璨,面露欣赏,“是的。” 此刻晏七七有些想笑,“枉你还自称用毒高手,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毒叫‘并蒂莲’吗?” “并蒂莲?”今天公孙璃受到的刺激太多,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乍然一听,心更是沉到了谷底,枉他自称天下第一冷酷之人,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心肠更狠之人。 并蒂莲的名字乍然一听貌似还很唯美,可往往美好的事物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肮脏和黑暗,并蒂莲本意是象征着美满的爱情,就连花都是双生,极其漂亮。 但在域外,莲花是圣物,象征着高洁无双,域外的臣民将莲花视为国花,只是与其相反的,他们之中也有用毒高手取用莲花的根茎作为药引,根茎苦涩提炼出来的汁水磨成粉后又麻痹人的作用,再加上域外之人的独门秘术,竟也能成为杀人利器。 说到并蒂莲,两人的脸上皆是一脸沉重。 许世安不明所以,“并蒂莲不过是世间少有的奇花而已,下官当初也只在晏帝陛下的寝宫中见到过,一根茎上单叶能开出两朵花,莲叶层层递进,每一层都白中带粉,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实乃绝世珍品。 晏七七猛地转头看向许世安,面色震惊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你在晏帝的寝宫中见过活的并蒂莲?” 她特意加重了“活的”这两字的语气。 第579章求子 许世安被她一本正经的态度吓到了,又想了想,干脆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在雪地里画了出来,他没入仕途以前在丹青方面颇有造诣,又在文渊阁供职,是以将并蒂莲画得栩栩如生宛如活物,晏七七看完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公孙璃的神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世安一起身发现两个人神色都很凝重,他眉头拧了拧,“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还没等晏七七说话,这回轮到公孙璃主动开口了,“在域外,有个叫赤谷城的地方,是一个小国,在大陆的最南端,据说十分隐秘,没有帝王只有城主,城主也相当于就是帝王,里面男丁稀少,女孩人数众多不说,而且寿命极长,反而是男丁日渐凋敝,所以城主下令,男丁可以娶妻妾无数,用来繁衍生息。” “不料却事与愿违,生下的不光是女孩,而且还是双胞胎……” 听到这里,晏七七隐约觉得这故事十分熟悉,突然间福至心灵,这不就是西游记里女儿国的故事吗? 当然现在不是她插科打诨的时候,之前在国公府里有本异志录,上面专门讲过赤谷城的事,当时晏七七也只是顺势瞟了几眼,但是后来发现这一页像是被人翻过无数次,极其破败,有不少地方还用纸糊上了,字迹都看得不甚分明。 “后来,赤谷城的城主昭告全大陆,寻找能人异士,只要能助城中妇人诞下男丁,赏赐金银财宝无数,再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只知道城主没有再提及此事,赤谷城也没有因此衰败,反而如今的城主也是女儿身。” 听到这里晏七七也不得不感叹,神话故事里女儿国还尚且有条母子河,这赤谷城也太可怜了,有男人却生不出儿子。 又或许,这只是基因突变的关系,要是放在现代可能一查便知,但是在古代,还是算了,人们更趋近于相信神灵。 “但是赤谷城的圣物便是并蒂莲,且不容任何人亵渎,晏帝贵为皇帝,又素来瞧不上那些弹丸之地,寝宫之中又怎么可能有这东西,这不是很可疑吗?” 晏七七又指了指地上的一排尸体,“而且你看,死在这里的都是男丁,从大陆分布图来看,赤谷城离北国的确很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尸体抛弃在这里。” 晏七七看的专心,丝毫没有发现一旁的公孙璃脸色已经开始不对了。 她对这些尸体没有兴趣,可是这些尸体因为常年在冰层下面埋着,除了原先的伤口有些腐烂的痕迹外,容貌都清晰可辩,依照样貌来推算,死的时候不会超过三十岁。 要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么多人,同一时间而亡,又埋在同一个地方,让人不多想都难。 “咦,那是什么?” 叶超轻蹙着眉头,用剑锋指了指那群尸体的锁骨处,有一个非常浅的纹身,仔细辨别貌似是一个图腾。 公孙璃和晏七七同时顺着叶超的视线看去,晏七七也从未见过,用树枝将尸体的衣服往下扒了扒,正要细看,没想到公孙璃的速度比她更快! 他竟然直接用手将尸体上的衣服撕开,这些尸体都埋在地下超过了十年,衣服一碰即刻化为碎片,那尸体身上的纹身便清晰可见。 图腾一直从锁骨延伸到了肚脐眼,这时候晏七七才看清楚这图腾上的全部模样,赫然是盘旋缠绕在一起的双头蛇! 蛇头栩栩如生,除了颜色淡了一些之外,宛如活物,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立起蛇身攻击人一样。 晏七七见过很多纹身,龙虎豹之类的见过不少,可纹身纹蛇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也没有觉得有多惊讶,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信奉神灵,女娲便是人首蛇身,晏七七起身开口道,“公孙璃这是什么蛇啊,怎么是双头的?” 她本来以为公孙璃会很快的回答,没想到他竟毫无反应。 “公孙璃?想什么呢?” 她稍微用力的推攘了他一下后,公孙璃发散的瞳孔才渐渐聚拢,只是他压根都没听清楚晏七七在问什么,加上又有心事,干脆摇摇头,“不知道。” 听见他回答的如此干脆,晏七七的神情有些惋惜,“哎,就连你都不知道这纹身的来历,那想来真的是很小众的东西了。” 在晏七七的认知里,公孙璃是玩毒玩蛇的高手,见过的品种肯定比她这种半吊子要强得多,如果他都没见过,那就没什么可以深究的了。 可是此时的她哪里能明白,公孙璃并非不知道,反而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一时震惊失色,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 这图腾上的蛇名叫‘双生子‘,和赤谷城的并蒂莲一样,是赤谷城皇族之人的男丁身上才有的专用图腾,古有蛇多子多孙的传言,所以赤谷城中的皇族之人求子才会在身上刻有双生子的图腾,寓意多子多福。 简而言之,这些人,不仅是皇族中人,而且地位崇高,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赤谷城却无动于衷,这难道不诡异吗? 这个图腾他太熟悉了,以至于在第一眼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一切他根本无从解释,只好闭口不言。 晏七七也发现了公孙璃的异样,同样她也知道,除非他自己亲口说,否则她绝对问不出丁点东西。 这地方人迹罕至,如果是要栽赃陷害那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如果只是要杀人抛尸,为什么又会选在北国,难道赤谷城已经小到没有埋葬尸体的地方了吗? 第580章不着寸缕的从温泉里冲出来 和正在凝神思考的晏七七不同,此时的公孙璃很是焦灼,头晕目眩,一颗心跳得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要涌出来,他心生烦躁,拧着眉头眼神瞟向一边,声音寡淡,“十多年前的事情追究没有任何意义,况且赤谷城那边从来没有派人寻找这群人的下落,想来也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们也是偶然得见,时辰不早了,继续赶路吧。” 晏七七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公孙璃的脾气阴晴不定她早就知道,此时也没有太在意,吩咐府兵重新将这群尸身埋好后又出发了。 一行人走在前头,公孙璃慢吞吞的跟在后面,谁也没注意他手里的小动作,大部队走了一里路之后,那冰层中的尸体突然冒出阵阵青烟,瞬间化为一滩尸水,再也看不见了…… 就在晏七七一行人进入天穹尽头两个时辰以后,被星澜下了药的郝连澈缓缓睁开了眼睛。 温泉水已经被倒换过两次,寒毒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白茫茫的雾气中郝连澈光着上身,一双眸子倒是格外闪亮。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景殊一看殿下醒了正欢喜不已,正要搀扶殿下起来,没想到殿下先开口了。 “星澜人呢?” 这四个字从殿下嘴里说出来,平白多了几分杀气,景殊的眼皮挑了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他硬生生的调转了话头,扯了个慌,“他云游四海去了。” 景殊面部肌肉抖动,极力保持镇定,可是心里已经将星澜骂了几百遍,天杀的星澜,竟然将这烂摊子丢给他收拾,自己逃之夭夭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殿下不光比预计的时间醒得早不说,那沉静又带有愤恨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从殿下开口问星澜在哪里的时候起,景殊就知道,殿下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哗啦!”一声响,滚烫的池水溅了景殊一脸,下一秒,只见郝连澈浑身不着寸缕的从温泉池中站了起来。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觉,和平常疼如骨髓的痛感相比,此时的他整个人身轻如燕,浑身都轻了两斤。 景殊连脸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抹,急忙将早已准备干净的衣裳送到郝连澈面前,他知道现在能明哲保身的就是闭嘴,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穿好衣服梳好头发重新戴好太子冠冕,郝连澈器宇轩昂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望着镜中的自己,郝连澈的眼帘半垂,扯了扯袖子后才开口,“她怎么样了?” 景殊心里门清,殿下口中的“她”除了晏七七不做第二人想。 短短六个时辰不到,源源不断的消息一直不停传进了摘星殿,景殊知道殿下不想听废话,便捡了重点的说。 “您被晏七七捅伤……”他的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郝连澈用眼神瞪回去了,景殊急忙改口,“您受伤后,摄政王便派兵说要围堵晏七七,已经下了诏令,杀无赦……” 明明郝连澈没有说话,可是景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身侧飕飕冒冷气,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殿下,您当时昏迷不醒,所以王爷才……” “我怎么昏迷不醒的,原因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郝连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说景殊立马识相地就闭嘴了。 他总觉得殿下醒过来之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更清冷,更无情了。 郝连澈转身就走,景殊急忙跟上。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可远远没到上朝的时候,殿下又刚醒,星澜说过毒是去了,但还是要细心保养。 郝连澈好看的脖颈微微往前顷了些,将披风上的最后一颗玉石扣系好才开口道,“去看看我敬爱的父皇,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景殊又打了一个寒颤。 他总感觉今天打得寒颤比这一辈子打得还要多,北国皇宫只对外宣称陛下生病了,可具体细节无从知晓,这还不算,无论谁问都是三缄其口,虽然陛下的身体一向孱弱,可往常臣子还能见得到陛下,现在倒好,不光是见不到了,连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殿下神情冷漠,语调更是冷酷无情,想到殿下的手段,景殊竟有些同情陛下了。 只是还没等两人走出摘星殿,又有内侍监来报,说皇后娘娘也去了陛下的寝宫。 郝连澈一听,脸更是黑了好几度,疾步如飞朝外走去。 …… 从上次在朝露殿闹过一次后,皇后景佳人一直在后宫养伤,太医被太子耳提面命过,一颗脑袋能不能在脖子上挂得住全靠皇后能不能安然无恙。 是以所有派来医治皇后娘娘的太医恨不得就住在偏殿里,熬好的药精确到毫厘不差,且要亲眼见娘娘服下才肯安心。 被贴心照顾的皇后也恢复的很快,加上当时摄政王刺中的那一剑在最紧要关头硬生生收回了七成的力气,锋利的剑刃也没有刺中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主要以内养调理为主。 将养了几天之后皇后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不过运动幅度范围还不能太大, 也就是在自个寝殿内转转。 可是今天,皇后娘娘却召唤来贴身侍女兰芝过来替自己重新梳妆。 兰芝按照娘娘的要求做了,到了后面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开口了,“娘娘,这个发髻……” 景佳人知道她想说什么,神色和语气和往常别无二致,“你没看错,这就是本宫出嫁当年的发髻,没关系,梳吧,梳好了,扶本宫去见一个人。” 第581章囚禁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兰芝总觉得受伤后的娘娘整个人都变了。 原来她还能从娘娘眼中看出些温雅的神色来,可如今,饶是她贴身伺候了娘娘这么久,头一次见她眼中神色疏离冷漠,和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判若两人,就连笑意都未曾到达眼底分毫,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兰芝有些害怕,手上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景佳人的发髻已经重新梳好,她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可是脸上看不到岁月侵袭的痕迹,多了几分冷漠犹如高岭之花,让人不敢直视。 只不过让兰芝更加心惊胆战的是,皇后娘娘不光是梳了之前出嫁的发髻,就连衣裳都是大婚庆典当天的嫁衣。 娘娘越是这样,兰芝心里就越是没底,陛下病重北国朝野上下都知道,娘娘身为皇后,却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怎么看怎么诡异。 “走吧。”景佳人伸手,兰芝急忙收敛心神,小跑过去搀扶着。 景佳人很少用皇后专用的仪仗轿撵,这一次却不同,十六人抬的凤撵正停在门口,她姿态优雅稳稳的坐上去吩咐了一声,“去华庆宫。” 华庆宫是陛下的寝殿,离朝华殿很近,一般北国皇帝忙于朝政的时候会暂时歇息在那里,陛下疯癫了之后太子郝连澈便下令将陛下安置在此处。 当然说是安置,倒不如说是囚禁更妥帖一些,门口有重兵把守,都是郝连澈亲自挑选的人,任何人不得探视,直接掐断了北国皇帝和外界的联系。 景佳人到了门口,兰芝想要跟着进去被她阻止了,“在外面等本宫即可。” 兰芝心里有点慌,“娘娘,您的身体才刚刚好些,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过奴婢一定要贴身跟随……” “无妨,这里是皇宫,里面的人是本宫的夫君,你怕什么?”景佳人拒绝的很彻底。 兰芝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娘娘,被堵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听令站在一边。 暗红色的宫门被打开,吱呀沉重的响声撞得人心里直发颤。 冷风卷来,景佳人紧了紧领口的裘衣,慢慢的往里走。 站在不远处的兰芝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的背影,那种感觉她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说清楚,只觉得她身影萧瑟,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 一身红衣在这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宛如冬日的腊梅,灼灼孤傲盛放,夺人眼球。 “把门打开。” 华庆门口的侍卫朝景佳人拱了拱手,抱歉道,“娘娘,太子殿下吩咐过,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禁止入内。” “放肆!本宫乃一国之母,太子乃本宫所出,这门本宫今日非要进!我看你们谁敢拦本宫!”景佳人受伤刚刚痊愈,阖宫上下都知道,谁也不敢无礼,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本宫是皇后,太子还没登基,里面是皇帝!”皇后疾言厉色的呵斥说得侍卫无言以对,两人对视一眼后,才慢慢的将锁打开,景佳人推门而入,其中一个侍卫急忙朝外奔走向太子禀告。 才短短几日,却像是过了几年一样漫长。 华庆殿内一应俱全,可无一人伺候,从外面冷飕飕的风雪中踏门而入的景佳人感觉到了热气扑鼻中还带有一些腐臭味。 外头送来的食物,全都被摔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被殿中的地龙一熏,更是刺鼻难闻。 殿内的蜡烛早已熄灭,如果不是景佳人确定自己没走错,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进了冷宫,这哪里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尊荣和体面。 “你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苍老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笃定和从容,正是外界盛传已经病重的北国皇帝郝连政。 他没有用朕自称,也没有用”爱妃“称呼景佳人。 仿佛两人只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适应了殿内昏暗的光线后,景佳人顺着视线望去,郝连政面色枯槁的坐在地上,头发蓬松,明黄色的龙袍半系在腰间,嘴唇上胡茬遍生,眼神毫无生机,唯有刚才的吐字清晰才确认他活着。 “我来了。”这二十多年来,她头一次在郝连政面前没有自称臣妾,而是“我。” 两个人在这里打着哑谜,说着外人听不懂的话,明明离得很近,心却如同隔了千万里。 昏暗的光线顺着密封的窗户打了进来,照在郝连政枯槁的脸上,他的脸多了几分阴鸷,瞳孔涣散紧紧盯着景佳人冷笑,“敢一个人来,你的胆子不小,不怕我杀了你?” 外界盛传就已经疯癫的郝连政说话条理清晰,哪里还有一丝傻样,景佳人一点都不意外,她呵呵的笑了起来,带着自嘲,“陛下心狠无二,手段毒辣,要杀我,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说到害怕,难道陛下不应该比我更害怕吗?不知道陛下午夜梦回之时,那些曾经枉死在你手上的冤魂会不会来找你报仇?你害怕吗?” 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郝连政发出桀桀的阴笑声,笑得太急,呛得他连连咳嗽,要是在往常,景佳人一定会紧张的要命,迫不及待的跑过来贴心的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如今却不一样了,她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边。 等到郝连政自己的气顺够了,他的声音如同破锣嗓子一般漏风,边说边喘,“你,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你恨毒了朕吧?” 想起来真是可笑,之前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如今反目成仇,谁都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景佳人用丝帕半掩住嘴,声音轻柔,和往常别无二致,“陛下太看得起我了,实不相瞒,有爱才有恨,我对你,只有可怜,你知道吗?我委身于你不过是为了保全澈儿,如今他大权在握,我也可以放心了。” 第582章处子血 这么多年,所有的恩爱都是假象,都是梦幻泡影,一戳就破。 郝连政听完,瞳孔不可抑制的缩了缩,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字,“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当初又同意嫁给我?” 景佳人一点都不喜欢去翻陈年旧事。 每翻一次心就要被剐一次,如今听郝连政振振有词的质问只觉得可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不是陛下当年兽性大发强女干了我,又拿你一母同胞亲弟弟的性命来威胁我,我又怎么可能嫁给你?” “那时候我早已和他珠胎暗结,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也答应我会等战事结束就娶我进门,你呢,竟然心思歹毒到要让他命丧边关,当时我就想,他死了,我也要为他留个后,为了我腹中的孩儿,除了妥协,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什么?” 郝连政气急攻心,咳嗽的更厉害了,双眼浑浊中带着阴狠犹如垂死挣扎的老兽,“那晚行房完事后,你落在床单上的处子血又是怎么回事?” 也正因为她落在床单上鲜红的处子血才瞒过了郝连政,让他以为景佳人和郝连辰只是互生好感没有到达那一步,那晚他便接着醉酒之名强行占有了景佳人。 也正是那一晚,景佳人在他身下挣扎呼救的娇俏可怜的模样激发了他心中深藏的兽意,那一晚他十分满足,高潮迭起一浪高过一浪,后脊背都酸麻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食髓知味,迫切地想拥有这样的快感,无奈婚后景佳人借着养胎之名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让他碰。 年少登基的天子血气方刚又初尝人事,怎么可能忍得住,终于有一天,他将主意打到了皇后寝殿的宫女身上。 但凡是有些容貌姿色的,他都强行掳来,按照当初占有景佳人的套路故技重施,甚至还在华庆殿的地下专门挖了一个地下室,专门囚禁放着年轻的女人,以供他淫乐。 每次他折磨那些女人的时候都会告诉皇后自己在处理公务,而景佳人似乎对他格外放心,从不过问,就连自己的宫女失踪了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久而久之,郝连政的胆子越来越大,所需要的快感便越来越多,平常人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或许是老天开眼,竟然让他受到了惩罚,一病不起,从此形容枯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美人在怀,他早已有心无力。 望着面容姣好的景佳人,他心生嫉妒,甚至有想过在自己百年之后让她殉葬,可这样的话不能他说,而是要景佳人自己提出来。 如今,他成了一个空壳子,皇权早已被那个孽种架空,这个贱人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郝连政想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没爬起来,又跌到在地。 他身体太虚弱了,加上这几日装疯卖傻,想借机逃出去寻求外援,无奈门口有重兵把守,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那些送进来的饭菜他又不敢多吃,只能维持基本温饱,哪里还有体力,挣扎了一阵后只能在地上喘着粗气。 景佳人丝毫不惧,竟直接走了过去。 直呼他的全名,“郝连政,前半生你欠我的,我也欠你的,牵扯不清了,我今天来,是要送你上路的。” 等她走近了郝连政才看清,她竟然穿得还是出嫁那日的衣裳。 那日的他也是一样,志得意满,少年鲜衣怒马,迎娶到了北国第一美人,爱情皇位双双到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志得意满的人。 可是好景不长,景佳人生下澈儿之后,他发现自己纵欲过度已经有了隐疾,他宠幸了那么多女人,却无一人为他诞下子嗣。 为了掩盖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实,他吩咐太医为自己炮制了药材,对外宣称是心疼皇后产子之痛,所以以后都不想让皇后再生了。 二来又可以防止景佳人和摄政王旧情复燃珠胎暗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他以为自己的计策瞒过了所有人,殊不知自己才是被骗得最惨的那一个。 兜兜转转,江山还是到了九弟手中,可见苍天不会饶过任何人。 一说到死这个字,郝连政也不能免俗,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疯狂,“死?你让我死,那个孽种知道吗?” 景佳人到底是女人,想得太单纯了,郝连澈之所以将他关到现在,就是想慢慢熬死他,毕竟一个发疯了皇帝慢慢死也要比突然暴毙强得多。 如今那贱种根基未稳,要是他突然死了,那些大臣肯定要求查明真相,如此一来,势必会让郝连澈焦头烂额。 “这点小事就不劳澈儿操心了,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不想脏了他的手,让我这个母后为他做些事情也无妨。” 事到如今郝连政才明白为什么景佳人会穿的如此慎重,她摆明了就没想能活着出去。 郝连政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你疯了吗?竟然想和朕同归于尽?” 景佳人的步子慢慢靠近,眼神悲悯,“是啊陛下,您难道忘了吗,真正的景佳人,早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在这世上行尸走肉般苟活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你一个人死了,朝廷内外肯定会怀疑,可是要是我陪你一起,那便是一段佳话,皇后忍受不了失去陛下的痛楚,也跟着去了,看,多么完美,你不是一向喜欢这样吗?刚好,我今日来成全你。” 说时迟那时快,景佳人竟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眼神发狠,快步向郝连政刺来,“陛下,很快,你就没有痛苦了。” 郝连政眼尖的发现,匕首刃口发绿,竟是淬过剧毒的,她还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第583章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郝连政本就是将死之人,从昏迷到转醒也不过一月有余,比起整日卧床不起,四肢虚浮,能呼吸新鲜的空气,能下地走动,能看看这万千世界,能继续享受那独一无二的尊荣,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他根本就不想去死,想在这世上多留恋几日,想长生不老。 曼陀罗药粉只够迷晕他几日,他装疯卖傻也不过是想苟活几日,即便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知道皇后给他戴了个这么大的绿帽子还能忍得住,就是觉得和人命比起来,受点屈辱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他万万没想到,景佳人连这点机会都不给他。 连日来滴水未进只保持基本温饱的他体力早已透支,景佳人也是重伤初愈,两人半斤对八两。 就算景佳人想一刀送他归西,貌似也有点难度。 郝连政不住的往后退,触碰到墙角已经无路可走了。 “你,你别过来,佳人,我们谈谈好不好?”郝连政为了活命,转眼就转变了态度。 将平常那温柔的攻势都用上了,使用浑身解数也只想求片刻喘息之机。 “佳人,你忘了吗?朕才是最爱你的男人,朕给了你荣华富贵,给了你这辈子所有女人都无法得到的荣耀,还有你背后的家族,百年来钟鸣鼎食在北国数一数二,全都是因为朕,因为有你这个皇后,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死多痛苦啊,这些你都享受不到了,景家的荫蔽也没了。” 可惜他口水都要说干了,景佳人态度坚决,眼神冷漠到能结出冰,她嗤嗤一笑,“陛下,你怎么得到我的,心里没数吗?那是我的耻辱,人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身后事,至于景家,他们自能自求多福了。” 眼看刀尖就要刺下来,北国皇帝灵机一动,“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为了拖延时间,郝连政真是什么方法都想了。 好比现在,他竟然能忍受这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耻辱,将那伤疤再次撕开,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迫切需要知道景佳人当时为什么能瞒过自己不是完璧的事实。 男人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是执着。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景佳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快意。 她很享受让郝连政疯狂的画面,被这个伪君子欺骗了太久,现在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她自然是要玩个够本。 瘦骨嶙峋的郝连政身体坏了脑子却没坏,两个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他对景佳人了解的很通透,所以此时干脆也不逼问了,反而大笑一声,“其实,你是骗九弟的吧?当时是我们的第一次,你表现的很青涩,根本不像经历过人事,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疯狂,可句句都在逼问景佳人。 两个原本朝夕相处之人,竟然要因为这件事情互相伤害,想来真是无比讽刺。 一向温柔的景佳人半挑着眼帘,斜眼看着郝连政,眼神里满是鄙夷,“你也不必拿话来激我,今日告诉你也无妨,当时新婚之夜你所看见的守宫砂和处子血都是假的,陛下可别忘了,为了让我做皇后,臣妾身后的母家可是帮了大忙,他们都知道当时的我已经委身给了现在的摄政王,我也闹过自杀,嫁给你是完璧之身自然不可能……” 说到这里,景佳人觉得自己尤其可悲,自己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都是这群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当时景家族人里有精通医术的就献计给我的父亲,说有一种动物叫‘朱宫’,用七斤朱砂喂养,七日之后杀掉捣烂,取它的精血滴在女子的手臂上,无论是否为完璧,均可瞒天过海。” 郝连政似乎不敢相信,眼睛越瞪越大,景佳人心中的快意更甚,语气更是残酷,“我想陛下也应该还记得,当时我的父亲对陛下说,七日后才是大婚的良成吉日这件事情吧?” 正是因为他记起来了,所以才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自己竟然捡了人家的破鞋! “陛下看起来很生气?不对啊,那晚我觉得陛下很享受啊,一直折腾臣妾一夜,那晚的耻辱,我永远都记得,当时我就发誓,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将来,我必定百倍千倍奉还!” 事到如今,郝连政才恍然惊觉,枉费自己自作聪明,没想到自己早在别人的算计之内。 “所以,这么多年,你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一直是在跟朕逢场作戏?” 明明早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他偏偏不死心,要问出个答案。 事到如今景佳人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诚实的点点头,“诚如陛下所见,至始至终,臣妾都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包括……” 她顿了顿,眸光中闪出一抹寒意,“包括,殿下醒来之时,对摄政王说的那些话,实话告诉陛下吧,我之所以委屈求全,只是不希望他再傻下去,您这个九弟和陛下您比差远了,看着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心比谁都软,不然也不会被您拿捏这么多年。” 听她语气平淡的说完,郝连政总算是明白了,“所以,那次打翻糕点,故意冲进来,也是要救他?你倒是很会演戏,咳咳……” 说到此处,郝连政怒火攻心,喉间早已压制不住被呛得连连咳嗽。 望着趴在自己脚边宛如一条丧家之犬的皇帝,景佳人不置可否,索性全部和盘托出,“陛下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您的病情会反反复复吧?” 郝连政气喘如牛,指尖颤抖的指着景佳人,“是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第584章还指望你的奸夫来救你? 难怪他的病请遍了天下名医都诊不好,原来是她在暗中使坏。 没想到景佳人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陛下,您可冤枉臣妾了,陛下正值盛年,龙精虎猛,是一夜御女无数的天子,臣妾又怎么会让陛下力不从心呢?相反臣妾可是做了一个皇后该做的分内之事,为了让那些女人都能得到陛下的雨露恩泽,臣妾命人在陛下每日所食的大补丸里多放了一味马鹿血而已。” 普通的鹿血味甘大补虚损,益精血,是大补难求的药材,而马鹿血就不一样了,味咸,行血祛瘀,之前他每日所服的药材均是温补,而马鹿血性烈,两两相冲,让人精力陡然旺盛,以为是药效,可长此以往肾亏精损,外强中干,脚步虚浮,全身乏力不能自持。 郝连政时时流鼻血恰是因为如此,之前他以为是耗精太过,没想到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至此,所有的不解之谜都解开了。 就算是名医在世,一时看见郝连政的药方也分辨不出真假,因为太医院的药方被调换了,他们看见的都是温补的药材,马鹿血又是阴干后储存,遇水化汤毫无踪迹可循。 况且,那些为郝连政探病的太医早已经被她收买,加上马鹿血本来就是温补的珍品,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奇怪。 “哦,对了,陛下知道为什么澈儿一回来,您的病就好的如此快吗?” 明明知道答案,郝连政还在不想承认,景佳人偏偏要往他心口上撒盐,“很简单,因为澈儿发现马鹿血是多余的,所以就撤除了这味药。” 地上的残羹冷饭已经被景佳人的鞋底踩得稀碎,她毫不在乎鞋底脏不脏,踩着饭粒往前走了几步,嘴角含笑,“陛下的决定是正确的,毕竟苟延残喘的活着要比毒死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打击,让郝连政几乎要怀疑人生了,他半天没说话,景佳人和他叙旧叙够了,也懒得再说废话,暗影下她的面颊有种残酷的凄美,刀剑就要落在郝连政的喉间了。 他之前说好语气放得很轻,一直在给景佳人洗脑,他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转移景佳人的注意力而已。 没想到这计策反而被景佳人识破了,她甚至还说出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事。 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景佳人心中的快意更甚,不自觉的就笑出声来。 景佳人不怎么笑,郝连政记得,就连大婚之日,她都没有笑过。 郝连政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紧握匕首的纤细皓腕上青筋暴露无遗,想来是用尽了全力。 如果这一刀下来,或许真会要了他的命。 有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女人会隐藏的这么好,数十年的恨意一朝爆发,犹如一团烈火,足以吞噬任何人。 他的身后是冰凉的石墙,已经无路可退。 景佳人手中的匕首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轻而易举刺穿他的心脉。 就算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女子,如今在他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男人面前也有足够的优势。 刀尖越压越近,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 只是期待已久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耳边倒是响起了剧烈的挣扎声,他睁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郝连澈竟然来了。 他不光来了,还死死的抱住景佳人的肩膀,不让她动手。 望着近在咫尺的仇人却不能亲手除掉,景佳人要疯了,拼命的挣扎,“澈儿,你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上一次没有杀死他,景佳人十分后悔,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愣了一下的郝连政很快反应过来。 又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次的他哈哈大笑,声音如破锣一般,呼哧地喘着粗气,听着阴恻恻地,“景佳人,看来你生的贱种比你明事理,他知道不能让你逞一时之快,杀了朕,天下人会怎么看?难道你还指望你的奸夫来救你?” 郝连政心中的恨意不比景佳人少多少,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辛苦培养的接班人竟然是别人的孽种的时候,愤怒、怨恨、妒忌等等情绪交织更替,活着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 他多么想将这两个人杀了,可是有心无力,说来可笑,他身为一个帝王,竟活得不如一个太监! 他向来知道怎样戳人的心窝才最痛,同样更知道怎么样捏景佳人的软处会让她痛不欲生,‘奸夫’这词一出,更让景佳人神智尽失,不管不顾就要再次跟他拼命。 好在郝连澈反应更快,二话不说手掌快速出击,一掌劈在景佳人的后颈上,景佳人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的倒下了,“咣当”一声,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一直寸步不离跟着郝连澈的景殊眼疾手快的扶住皇后娘娘,将她搀扶了出去。 黑漆漆的偏殿里只剩下北国皇帝和太子郝连政两个人了。 郝连政又在阎王殿前溜达了一回,死里逃生的他后背都激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毕竟他也在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郝连澈既然能在最后关头赶来阻止景佳人,想必也不会取他性命,是以更有恃无恐起来。 甚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等到自己的呼吸终于平顺了,郝连政才慢慢坐起来,斜着眼睛看着把玩着匕首一言不发的太子,声音嘲讽,“澈儿你还真是一个孝子,为了那贱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你们都是贱人,合起伙来欺瞒朕!好啊,好得很!” 第585章疼是什么滋味儿? 郝连政如今成了丧家之犬,知道自己性命无虞便开始逞口舌之快,如今的他毫无帝王尊严可言,犹如一个市井泼妇,只知道骂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郁气。 等他骂够了,郝连澈才慢悠悠的转身,脸色丝毫未变,姿态盎然玉树临风,声音淡淡的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仿佛刚才北国皇帝是在对着空气说话,“陛下心智丧失,已经不适合处理国事了,就好好呆在此处静养吧。” 郝连政口水都要说干了,没想要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用处,他好不容易挤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涌了上来,这回变成了歇斯底里,面目可憎,“来啊,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可以登上王位了,郝连澈,来,动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和刚才在景佳人面前瑟缩怕死的样子不同,他竟然一股脑的冲到郝连澈跟前,自己就要往刀尖上撞。 一国之主,竟然撒泼打滚,像一个要不到糖吃就耍赖的三岁稚童。 郝连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得逞,身体稍微往旁边一偏,郝连政拼尽全力一撞根本就刹不住,直直朝前而去,摔了个狗吃屎。 冲撞力太大,头被地上的大理石撞了一个大包,双眼直冒金星,疼得他呲牙咧嘴。 没想到他头上的眩晕感还没结束,郝连政猛然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剧痛,还没等他回神,右脚踝又挨了一刀。 他想站起身,却感觉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 郝连澈竟然挑断了他的脚筋! 他竟然敢! 郝连政这一辈子,除了多年前和九弟争皇位的时候受了些委屈之外,这么多年,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早就已经忘记了疼是什么滋味。 就算最近几年病入膏肓,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也瞒骗过了所有人,他是一国之君,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今天,郝连澈两刀下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感知疼痛。 让一个人死很容易,让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很难。 此时的郝连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蝼蚁。 他能感觉到脚踝两边的血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血腥味灌入了他的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原来,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怪人人都想坐高位,高位睥睨,谁又能理解凡人的痛苦。 嚎到最后,郝连政又觉得自己很可悲,辛苦筹谋了一辈子,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就在郝连政不断嚎叫的时候,郝连澈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视线和他平齐,眼神冷如寒冰,“陛下,兰芝告诉我,母后身上每隔一个月都会有鞭伤,还有大大小小的刀伤,那些都是您干的吧?“ 谁能想到,对外宣称十几年恩爱如初的夫妻,皇帝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手无寸铁的皇后? 郝连政已经变态到了极致,他已经成了魔鬼! 而那两刀,只不过是郝连澈给他的一点教训! “您如今旧疾复发,还是安心在这里将养,颐养天年吧,放心,做了你这么久的便宜儿子,念在你之前尚且对我还算不错的份上,本宫会替你送终的。” 郝连澈如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在北国皇帝的心窝子上来回捅,此时的他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众生,仿佛让皇帝在世上苟活是对他的恩赐。 北国皇帝脚踝血流如注,疼得大汗淋漓,犹如一条苟延残喘的死狗, 他想说什么,无奈疼入心肺,他无法言说。 也就在此时,郝连澈转身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和外头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轰隆一声,门再次无情的被关上了,华庆宫重新恢复了静谧,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郝连澈出去后直奔母后景佳人的寝宫,景殊身为外臣还在外面候着,一见郝连澈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殿下,属下已经吩咐兰芝将皇后娘娘寝宫中的利器都收走了……” “做得很好。”郝连澈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赶来,也是因为这个,母后比他想象的更疯狂,竟然会想再次动手。 刚才他看母后的眼神中已然透出一股决绝,想来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了。 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险,要是郝连澈晚去一步,只怕母后真的要和陛下同归于尽。 “还有一件事情……” 景殊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样子,郝连澈也只是微微瞟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倒不是景殊犹豫,他实在是不知道这话到底能不能说。 如今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殿下刚才要是再迟一点,只怕皇后娘娘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殿下知道,否则还不知道殿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吧,我受得住。” 郝连澈知道景殊不说是顾忌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他也能承受的住。 景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这才开口,“在殿下您昏迷的时候,摄政王派兵去围追堵截晏七七了,据前方来报,人还没找到,但是摄政王却没有继续追……” 郝连澈的手微微一颤,眼神瞬间凌厉,犹如一把勾魂刀,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景殊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头一次觉得星澜有先见之明,喂了殿下药,否则要是殿下早早醒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继续追?”郝连澈的声音冷冷的,直接冻到了人的骨子里,景殊有点害怕。 第586章惹谁不好,惹女人 “咣当!”一声响,郝连澈稳稳拿在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穹、尽、头?”郝连澈咬着后槽牙念叨着这四个字,像是要把每个字都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在景殊耳中听来,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竖,他再一次羡慕星澜的明智之举——在殿下彻底醒过来之前开溜了。 天穹尽头他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殿下心里更清楚,这是北国建国以来的禁忌,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那是个不祥之地,但凡是进去的人,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误闯,就再也没出来过。 据说里面白雪皑皑,终年不化,没有方向走不出去,进去的人会逐渐疯癫,最后被活活困死。 就连北国最有名的猎人都不敢进去。 久而久之,天穹尽头不光被妖魔化了,更是被神化了,传说只要在月圆之夜对着它许愿,它会满足许愿之人的任何要求。 但要是谁敢肆意闯入,也会受到神祗的惩罚。 这也是执政之人愿意看到的,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能让人心里有惧怕的念头和恐惧的心,就非常容易被掌控,真假对他们来说反而不太重要了。 郝连澈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绝处逢生永不言败就是晏七七的风格,她不信鬼神,说不定为了逃脱摄政王的追捕,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进入天穹尽头。 里面是什么情况,饶是一向见多识广的郝连澈也不知晓。 “可有打探到七七和何人在一起?” 她能耐再大,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就算她医术高超,这天寒地冻的,至亲又伤势不明,双重打击哪里能承受的住,郝连澈的心有些慌了。 景殊也敏锐察觉到了殿下的异样,他一直紧紧的抓住郝连澈的胳膊,小声劝慰,“殿下,如今晏七七进了那个地方,生死有命,北国还需要您,你不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郝连澈突然挣脱了他,疾步朝外走,“母后由你先照看,本宫去去就回。” 昨日他昏迷之前的确告诫过摄政王让他放七七走,如果当时他没有挨七七那一刀,身体安然无恙,他是不可能让七七离开自己的视线以外的,可当时他尚且自身难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倒不如顺遂了她的意愿,先放她走,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摄政王竟然敢阳奉阴违,将七七往死里逼! 按照郝连澈的想法,一开始是打算将母后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去找七七的,没想到摄政王倒急不可耐了,他知道摄政王在想什么,既然已经和晏国翻脸,自然不能让七七回去,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可七七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郝连澈的脚程很快,加上他能推断出摄政王带领士兵追杀七七的大概方位,不出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他们。 只是到了一看,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摄政王带领的大部分人死伤惨重,很多人都被烧伤,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搏杀还要血腥百倍。 “怎么回事,王爷呢?” 正躺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一看是太子,正要行礼被他拦住了,太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那士兵哪里敢说实话,嗫嗫喏喏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王爷在那里……” 郝连澈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健步如飞转身就朝王爷的营帐走去。 摄政王正在营帐内为折损了好几十人愤愤不平,突然帐帘被掀开,郝连澈大步跨了进来。 他一抬头,竟然愣了一下。 昨晚他去摘星殿探望的时候,从景殊的神色就能看出来郝连澈伤的很严重,没想到今日就见他活蹦乱跳了。 摄政王心中狂喜,好在帐中无人,他正想好好看看郝连澈,没想到被他一把推开,声音冷冷的,“王爷,擅自调动重甲兵围追堵截太子妃,你可知罪?” 摄政王狂喜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他没想到郝连澈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大老远的跑来责问自己。 郝连澈是他的亲儿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能顺利登上皇位,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他没感受到半分,都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竟然还只想着那个晏国女人。 这么一想,摄政王心中也憋着一股气,语气就有些生硬,“太子殿下,将来您是整个北国的主人,一个晏国女子是生是死都无关紧要,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能和晏国一战的筹码,那个女人是不可能做您的妃子的,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还不等郝连澈回答,摄政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说的话更是刀刀见血,“殿下也不用指望您昨晚放了那女子她会感恩戴德,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晏天霁的四个儿子吧?” 郝连澈昨天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猛然间听王爷提起,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他神情有些懵懂,“为什么还要对付成国公的四个儿子?” 按照他的理解,昨天都已经放过成国公了,难道国公也想要民不聊生开战? 摄政王的眼神有些怜悯的望向他,“殿下有所不知,昨夜,晏天霁死了。” 郝连澈腿脚一软,耳边似有几道惊雷炸了过来,让他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音调压得极低,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摄政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成国公昨夜死了。” 第587章纵容 “死了?” 成国公不是别人,是整个大陆的传奇,他的丰功伟绩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就这么死了,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还有七七,乍然失去至亲,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 难怪昨天的那一刀她捅得如此决绝。 原来昨夜是让她神魂俱裂的一夜。 “是啊殿下,这份功劳您可真要好好谢谢景殊,要不是他那一箭射中了成国公,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他可是良将之才啊,您可要大肆嘉奖他,至于晏七七,您不知道,这回放过了,那以后再见,也会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仇人,您对她仁至义尽了。” 说到这里,摄政王只想冷笑,就连他都明白的道理,太子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一直装傻不相信罢了。 所以他干脆再添一把柴,加一把火,将这仇恨拉得更大一些。 如今成国公一死,晏七七不光是恨他入骨,就连整个晏国都会视北国为眼中钉,晏帝说不定还会借此为由头吞并北国。 不管晏七七是生是死,两国之间的大仇是结定了。 常言道绝处逢生,这对北国来说是危机,更是机遇,如今他麾下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撕破脸了更好,可以好好的杀敌了,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见郝连澈没有说话,摄政王也知道他听进去了,一想到眼中钉都被去除了,此时的他微微有些得意道,“所以殿下,您已经到边关了,那晏七七进了天穹尽头是生是死全靠上天安排,您无需操心……” 后面摄政王说了什么,郝连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营帐的,只觉得远处的天空犹如他此时的心情,灰茫茫一片,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景殊也没想到殿下能这么快就回来,他奉命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头守着,直到现在娘娘还没醒过来,殿下倒是先回来了。 只是他敏锐的感觉到,殿下出去这一趟,貌似变了一个人。 神情孤傲,仿佛全身上下都罩上了一层青纱布,让人看不透。 “殿下……”景殊刚说了两个字,郝连澈转头看向他打断了他的话头,“昨日的那一箭,你射中了成国公的心口?” 明明知道景殊的箭术万里挑一,从无差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求证一下,内心希冀这都不是真的。 景殊一愣,却还是老实的点头,“殿下您知道的,臣的箭术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郝连澈最后的希冀也被掐灭了,眼底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景殊面色大变,正要开口询问,只见他又停了来,声音渺渺无根,神情冷傲,一字一顿,“传本宫旨意,明日行登基大典!” 这回换景殊愣着了,他受到了惊吓,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他回神的时候,殿下已经走远了。 望着殿下的背影,他心中疑惑顿生,往常殿下对登基一事总是能推就推,怎么今日反倒主动提及? 难道,是摄政王对殿下说了什么? 接下来,太子行动的速度比景殊想象的更快。 突然昭告天下,皇帝病重,自动退位让贤成了太上皇,郝连澈又有摄政王及其部下支持,几乎以碾压性的支持率通过了朝会决议。 有几个不同意要面见皇帝的官员在下朝后突然被一群蒙面人打晕拖走,两个时辰不到,就在城门外的护城河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摄政王在捣鬼,如此明目张胆的谋杀朝廷官员,也只有摄政王能干得出来,就连一向和摄政王不和的太子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明就是纵容。 一时间北国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还有一些看不清风向的人妄想参摄政王一本,没想到奏折还没到达天听就被摄政王发现了,这一回他的行事风格更加跋扈,竟然以妄议王侯为名,将那群人在城西菜市口就地斩杀! 一共十二人,北国冬天寒冷,这群人的血迹尚未流完就被冷风吹干了,血迹凝结成冰一直蔓延到了城门口,腥味扑鼻,百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宵禁竟然比往常要严厉十倍! 和宫外严阵以待的景象不同,皇宫内灯火通明,处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太子登基为皇是大事,以摄政王为首的武官连日在城门口设置关卡,摆放文武百官进贡的贺礼,登基诏书也已经昭告天下,之前北国皇帝不喜红绸,已经有多年没有见过如此喜气的画面了,是以宫女和太监侍从门都觉得太子登基比过年还要热闹,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摘星殿里烛光高照,寒风吹拂,红绸随风摇摆,明明是十分喜庆的场面,偏偏这处孤零零的,宛如隔离了世外。 在摘星殿后院处的石凳上,景殊找到了独自一人饮酒饮到微醺的郝连澈。 寒风凌冽,月色如钩,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只是殿下的脸已经被冻的通红,衣衫单薄对月独酌,猛然一看萧瑟无依,很是可怜。 “殿下,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属下扶您回去吧。” 景殊朝左右望了望,殿下身边没有一个侍奉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殿下撤了所有的人,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殿下其实也很脆弱,不然又怎么会被晏七七所吸引。 听见景殊的叫声,郝连澈愣了愣,随即又淡淡一笑,对着景殊喊,“七七,你来啦,你看,这夜色漂亮吗?明日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高兴吗?呵呵,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第588章登基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任凭酒水打湿衣裳,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一直笑。 可从景殊的视线望去,只觉得殿下眼角似乎含着泪水。 景殊喉间发酸,知道这件事情闹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可殿下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承受,他心里也很难受,哽咽了半天也只能小声劝慰。 “殿下,您醉了,我们回去吧。” 今日殿下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他甚至都不敢告诉殿下,晏七七早就已经逃走了,没有晏七七了,将来,殿下会是北国的一国之君,将来殿下还会有众多的后妃,还会娶妻生子,将来…… 将来还有很多的事,只是这个将来里没有殿下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存在了。 将来或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殿下会偶尔想起,曾有一个女人,也是他拼尽全力去爱过的…… 郝连澈没有理会景殊,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的重新在石凳上面坐下,自言自语,”七七,我没醉,这万里江山,都是为你争的,你不在,那冷冰冰的龙座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不多等等我呢?为何不带我走呢?” 酒后吐真言,郝连澈的每一句景殊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他见过殿下的很多面,高冷的,绝情的,欢喜的,唯独今日,他见识到了殿下重未展露过的痛苦和脆弱。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也不会后悔自己射出的那一箭,殿下的安全比他的命都还重要。 既然劝不回殿下,他索性就陪殿下一起坐着,也拿过另外一个酒壶往嘴里灌。 就着寒风做下酒菜,辣酒入喉,呛得他连连咳嗽,酒顺着喉咙一路烧心烧肺,他也咬牙硬挺。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直对饮到后半夜,景殊和郝连澈相互搀扶着回到了摘星殿。 ___ 北国三十二年春分巳时,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风雪寒风尽褪,北国太子郝连澈着黄袍龙冠于太庙前焚香祷告后顺利登基。 朝露殿前的金钟敲满了九十九下,九九归一,昭告四海,北国有新的君王继承了大统。 这一天,也是郝连澈二十六岁的生辰。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北国新任国君大赦天下,在天牢里除了罪大恶极之人,其他的统统被放出了牢门。 城门口的杖炮响透了一个时辰,烟火漫天十里之外都能看见冲天的硝烟。 就在举国同庆的时候,刚刚被大赦天下的犯人中,就有一伙山贼,被放出来后不久,就急着想再干一票大的,反正陛下初登王位,为了笼络民心,势必会有一系列的优惠利民政策,对待贼人也是如此,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官家也为了在帝王面前营造出一个盛世繁华的景象,即便是抓到也只会乱棍打一顿,关上几天也就放了。 北国边境的一处雪地里,几个山贼乔装打扮后藏在不远的山丘下,几个土匪冻得浑身直打颤,其中一个已然有些扛不住了,转头问另外一个裤腿已经被湿透,依旧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人,窃窃私语,“老大,这没人啊,冰天雪地的谁会往这里走,是不是情报有误?” 被称作老大的人右眼戴着一个早已经分不出原来颜色的黑眼罩,只剩下一只左眼了,此人在绿林中还比较有名,外号“一只眼”,而且还没有眉毛,胡子拉碴的,大冬天里他只穿了一件汗衫,身上裹扎着一件白狐皮,一听属下在打退堂鼓,他左眼一撇,露出几分凶光,“不可能有误,除非那个打更的不要命了!安静的呆着,既然是从天穹尽头过来的,那一定会经过这里!” 他们等的不是别人,正是晏七七一行人。 而那一只眼口中所说的更夫,正是之前被公孙璃抓来带路的更夫。 小老头除了是更夫,更是这伙山贼的眼线,他除了打更,平常都会观察新来的货商,因为宵禁之后,只有他才能自由的在城中行走。 属下一听老大言辞凿凿只得相信,忍着刺骨的寒冷又慢慢的趴回原处,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目不斜视的盯着来路。 天色昏暗之时,一行人快要冻成冰棍了。 “老大,您看,那是什么?” 一只眼抬头就见不远处有圆点在游移,天色昏暗他看得不甚分明,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是人。 一伙山贼萎靡的身体顿时变得精神抖擞,一只眼压低了声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有肥羊过来了,看样子的确和那小老头说的一样,弄完这一票,咱们去万花楼里好好潇洒几日!” 一只眼还真是挺会笼络人心的,知道现在兄弟们又困又饿又疲乏,只有美人才能激起他们的斗志,万花楼是北国数一数二的妓院,里面的姑娘各个技艺高超,伺候得能让人欲仙欲死,所以一只眼才有此一说。 果然其他刚才还兴致缺缺的土匪一听这话,瞬间斗志昂扬,就着冰雪擦了一下脸,双眼瞪如铜铃,紧紧的盯着前方。 一只眼细心观察了很久,那群人一看就是个好对付的,和那小老头说的分毫不差,人虽然多,但都挂了彩,想来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 人越来越近,还有差不多半里地的时候一只眼一声令下,“给我上!”那几个土匪如箭离弦,拿着砍刀哇哇乱叫就往前冲。 晏七七一行人正说着话,猛然看见有几个人朝他们冲了过来,公孙璃和她对视一眼,她又看向叶超,众人心知肚明,故意佯装不知,几十号府兵也跟睁眼瞎一样按兵不动,一直等到这伙山匪都冲到了跟前才停下脚步。 第589章龌龊的心思 晏七七和公孙璃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那一涌而来的山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府兵都没受伤的话,这些人统统都不值得一提,可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硬拼耗费体力,是下下策。 公孙璃皮笑肉不笑,“上钩了。” 晏七七嗯了一声,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连连后退,‘一只眼’开始也对更夫的话将信将疑,所以将人都分成了两拨,一拨冲下去直接拦截,另外一拨继续蹲。 ‘一只眼’见伙计们都已经拦住了这些人的去路,这才慢悠悠的现了真身,嘴里叼着一根枯树枝,一步三摇的走到晏七七面前。 晏七七早已换回了女装,身上穿着裘衣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雪地里,犹如一朵迎风绽放的娇花,平白让人动了几分旖旎的心思。 没想到这群人身上都挂了彩不说,男的俊俏女的娇媚,一时竟色心大动,将所有的防备统统抛诸脑后,得意洋洋的直接转身,右手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口哨。 这是接头的暗号。 哨声尖利冗长,不出片刻,又有另外一拨人挥着砍刀乌怏怏的跑了过来,将晏七七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公孙璃眼睛眯了眯,此时他不得不佩服晏七七了,有时候他真想把这小丫头的脑瓜子打开来看看,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竟然会猜透这群土匪的心思,这山匪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中。 ‘一只眼’一看众人脸色灰败,心中更是得意。 摇头晃脑的举着砍刀叫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晏七七闻言有些想笑,这台词实在是太熟悉了,竟让她有种亲切感,人一旦疲累,总会容易想起以前的甜蜜,她想到原来在现代看肥皂剧的时光了,里面抢劫的专用台词就是这个。 “你笑什么?” ‘一只眼’拿着一把大砍刀,刀刃都已经被砍卷了参差不齐的,上面还有发黑的血迹,猛然往人面前一放,倒真能唬住人。 还没等晏七七说什么,站在旁边的叶超忍不住了,刚迈出腿,晏七七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用眼神制止了他。 叶超只得退下,全身绷紧,凝神站在一边。 “没什么,人都来齐了吗?”谁也没想到晏七七小小年纪,胆子到不小,别人一看这刀肯定会吓哭,她倒好,面不改色。 ‘一只眼’也不怕,他带的人要比晏七七多一倍,就是二对一赤手空拳的搏斗都能打赢。 他脸上的肥肉一甩,不耐烦的用刀指着晏七七,“小丫头,你是领头的吧?正好,将金银财宝都交出来,哄得大爷我高兴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还不等晏七七发话,一只眼早已按耐不住,一挥手,旁边听命的人便急不可耐的要搜身。 之前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吩咐过这些府兵,切莫轻举妄动,一切听从她的指挥,是以‘一只眼’的手下去搜身,他们也忍住不动。 搜了一圈,连个钉子都没看见,除了一些干粮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只眼’用刀尖在地上扒拉了搜来的东西,扒来扒去没有一个值钱的,嘴都气歪了,“都搜了?女马的,那老匹夫竟然骗我,等老子回去再收拾他!” “老大,都搜完了,只有这两个身上没有搜……” 一个小罗喽过来汇报,顺带指着晏七七和公孙璃,他们没搜是因为晏七七一直站在前头,旁边的公孙璃更是轻车从简,本来是逃难,他偏偏打扮的像是贵公子出门踏青,游山玩水一样。 ‘一只眼’一听怒不可遏,“都他女马的去给我搜啊,傻站着干什么?能看出花来啊?”旁边的小罗喽被他这么一推,就被推到了公孙璃面前。 这怎么搜啊,这人身上看起来穿得这么单薄,哪里像是藏着东西的,正无处下手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一只眼’对着晏七七淫笑,“小娘子,你的身就由我来搜了可好?放心,哥哥我可是很温柔的,马上就好……” ‘一只眼’的咸猪手不由自主的就想捏一捏晏七七滑如凝脂的肌肤,心中想的尽是些龌蹉的心思,这小娘子的皮肤看起来要比万花楼的花魁还要嫩上几分,不知道压在身下又是怎样的销魂。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晏七七就被她躲开了,‘一只眼’不怒反笑,他现在志在必得,愿意和她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故意将刚才还没触碰到她的手又重新抽了回来,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一脸猥琐地淫笑,“小娘子,小爷的山头还缺一位压寨夫人,你要是跟了我,可以免让你受皮肉之苦。” 晏七七冷冷的看着他。 说来也奇怪,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年龄看着不大,偏偏气势一点都不输,更要命的是她眼中仿佛带着钩子,直勾勾的像是能穿透人的心,‘一只眼’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他挑了挑眉头转移了视线,眼神刚好落在了她腰间的玉瓶上,,手指一勾,玉瓶就到了他手里。 那玉瓶通体粹白不说,随着掌心的转动竟然呈现出七彩的光芒,‘一只眼’狠狠的揉了一下眼,嘴里止不住啧啧出声,没想到还真让他寻到了一个宝贝。 他见玉瓶还有个塞子,瓶子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刚才他还用手掂量了一下,有些沉甸甸的,说不定里面还有宝贝。 “别动。”晏七七突然开口,想要夺回玉瓶。 她当然不是‘一只眼‘的对手,’一只眼‘轻轻一挥,就将她推了个趔趄。 第590章她不让动,他就偏要动 她不让动,他就偏要动。 ’一只眼‘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他手里拿着宝贝,但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些人太安静了,或者说太听话了,那疏离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强盗,而是在看热闹,他们眼中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仿佛被打劫的不是他们。 一群小罗喽早就已经将其他人的身搜完了,就看见老大在和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娘子面前油嘴滑舌的,’一只眼‘手下的几个人看着这群人恨不得冲上去就再收刮一遍,不过老大没发话,他们也不好擅自动手,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在催促了。 “小娘子,我们老大财大器粗,万花楼的好几个姑娘都对我们老大念念不忘,哭着喊着要给他做妾,让你做压寨夫人你上辈子可是烧了高香,赶紧从了吧,你留下,他们还能走。”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一片。 要不是晏七七开始就吩咐过府兵切莫轻举妄动,只怕这群人早已横尸当场了。 见他们笑得开心,晏七七也不生气,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和’一只眼‘只有三指的距离后才停下来。 小丫头眉头微蹙的模样我见犹怜,如青葱一般嫩白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公孙璃,语气竟然有些失落,“这位大哥,刚才我旁边的这位俊俏的郎君也说了同样的话,正好,你们一决高下怎么样,谁赢了,我就跟谁。” 听到如此回答,’一只眼‘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了, 他看着晏七七,又看了一旁依旧是一身红衣,笑得邪魅妖艳的公孙璃,心中一跳。 “你们,不是一起的?” ’一只眼‘占山为王许久了,加上入绿林多年,烧杀掳虐无恶不作,光是被他祸害的少女少妇都不下二十人,他人长得丑,但是挑女人的眼光还不错,不光是晏七七入了他的眼,就连公孙璃也没逃过。 北国地处边疆,民风开放彪悍不说,在男女之事上也颇为大胆,有些地方不光有妓院,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暗娼娈童馆,那些个下三滥的地方是专供达官贵人们中有特殊癖好的人淫乐用的。 偏偏好巧不巧,公孙璃长得唇红齿白不说,一双眸子如剪秋瞳一般,隐含秋水,远远的看人一眼,能酥麻掉人的半边骨头。 他冷脸时,只让人觉得犹如高岭之花遥不可攀,他浅笑时,又如同初春的一支绿柳,微风扫过,浅浅暗眸能滑到人的心里,让所见之人的心瘙痒难耐。 一只眼大概是膨胀的太厉害了,竟然真没认出公孙璃是谁,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他的便宜。 ’一只眼‘也被公孙璃刚才的一眼看丢了魂,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心中一动,嘿嘿淫笑两声,话是晏七七说的,但是他给的答案却是说给公孙璃听的,“这样好办啊,小郎君归我,你自然也归我了,一举数得,多好。” 他还沉浸在享齐人之福的美梦里,丝毫没有发现公孙璃眸中的阴翳之色,公孙璃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箫就要开始吹奏。 晏七七也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一顿搜刮竟然没收走这个? 想归想,晏七七还是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以眼神示意他等等。 公孙璃倒是很给晏七七面子,只是将箫拿在手里把玩,并没有吹响。 ’一只眼‘想的挺美,晏七七面露惋惜,“这位壮士,我看你面相今日命不该绝,不如就地磕三个响头朝这位公子认个错,他既往不咎,你呢,走你的阳关道,我们呢,过我们的独木桥,两不干涉可好?” 要是’一只眼‘此时不是色令智昏,他一定会拔腿就跑,可惜他精虫上脑,加上刚才这番话又是从晏七七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也没有半点可信度,他当然不会听她的。 甚至将身子还往前靠了过去,满嘴黄牙对着公孙璃淫笑,“小郎君,跟着哥哥走,有肉也有酒……嘿嘿。“ 他的眼神刚好落在公孙璃的手上,那玉萧一看就不是凡品,他也想一把抓过来,“不如这样,就着雪景,你给哥哥我吹奏一曲,要是好听,哥哥考虑考虑看能不能放了你。” ’一只眼‘还真拿公孙璃当青楼里的清倌了,竟然还敢肆意调戏,让他吹奏一曲。 “此话当真?”公孙璃笑得如灼灼桃花盛放一般,晃晕了人的眼。 ’一只眼‘四肢发软,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连连点头,“当然。” 晏七七叹息一声,有些人真是劝不动,非要找死。 只见公孙璃慢慢的将玉箫放到嘴边,姿态从容宛如谪仙一般,那伙山贼何曾见过这样的翩翩公子,一时都看呆了。 从玉箫中发出的声音空灵绵延悠长,一会儿如春风拂面,一会儿如夏日炙阳,一会儿如秋日枫叶,一会儿如冬日风雪,短短几个音节,让人尝试了一年四季风花雪月。 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山匪,“这位小兄弟,我的身你还没搜呢,要不要搜一搜?” 山匪竟然被问得愣住了,呆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只眼‘一脚就踹在那山匪的腰上,“搜啊,傻了吧你?这玉箫先记着,等下一并收回来。” 山匪被这一脚踹回神了,这才畏畏缩缩的走到公孙璃跟前。 又有曲听,又想到等下两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胯下之臣,’一只眼‘很是得意,悠闲自在的拿着玉瓶在手里把玩。 他想看看里面的宝贝。 手便不自觉的将玉瓶的塞子打开了,还没等他低头看清里面是个什么东西,突然从玉瓶里蹦出一个白色的圆球,快如闪电咬住了他的手指。 第591章竟然对一个男人有非分之想 ‘一只眼’浑身一颤,急忙就要甩开。 无奈那东西的牙齿跟长了倒钩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通体雪白的虫子身体开始慢慢变红,变大,‘一只眼’心下大骇,哇哇乱叫。 ‘一只眼’不知道这瓶子里的是什么,晏七七却十分清楚,刚刚从玉瓶里弹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养的宝贝天蚕蛾。 天蚕蛾通人性,且已经和晏七七结了契,嗅觉灵敏不说,它识得晏七七身上的气味,晏七七打开玉瓶,它会乖乖的爬出来,像个萌宠,可要是有贼人胆敢开这个玉瓶,那就是找死。 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身上也有除了晏七七,几乎无人可解的剧毒。 好不容易‘一只眼’才将天蚕蛾甩了出去,他的大拇指已经被咬出了两个豁口,流出来的血发黑不说,还有一团针尖大小的白籽在旁边涌动,看着让人寒毛直竖。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一擦,没想到力道太大,将那团白籽挤破了,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白籽里有细小的虫子顺着刚才被咬出的豁口争先恐后的涌进了伤口里。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敢相信。 此时的他更是被吓到了,双手颤抖佯装镇定的举着手指问晏七七,“这是什么?” 刚才被他甩远了蹦弹到地上的天蚕蛾又重新爬回到晏七七的掌心里。 她慢慢的捡起被‘一只眼’扔在地上的玉瓶,重新将天蚕蛾放进去盖上盖子,握在手中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不义之财不可取,你没听过吗?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烧心?” 她继续撇嘴冷笑,“放心,这还只是开始,过不了多久,那些刚刚爬进你身体的虫子就会在你体内慢慢变大,它们什么都不吃,只吸血,等到吸食够了,又会在你身体里交姌,再孵化出更多的虫子,直到,把你吸成为一具干尸而已,直到你死,它们都寄生在你身上。” ‘一只眼’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被晏七七的三言两语唬住,此时的他收回了被美色所迷的神智,怒火攻心气全部洒在了晏七七身上,一把拿起腰间的刀剑,顺势就往他喉间放去,刀尖离她的喉咙不过毫厘之间,声调阴狠,“臭丫头,敢耍我!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成为干尸的滋味儿!” 还没等他挥刀,旁边倒是先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全被吸引了过去。 ‘一只眼’也偏过头看了一眼,一看更是气到爆炸,只见刚才搜公孙璃身的小罗喽捂住了右胳膊不停的在惨叫,他在不断翻滚的过程中,山贼们才发现,那小罗喽的手臂被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银环蛇咬住了。 公孙璃非常善于蛊惑人心,刚才那山贼一看他长得俊俏,不输姑娘半分,又见他似笑非笑眸光含水的盯着自己,竟然觉得有些脸红。 公孙璃衣衫单薄,山匪的手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还是公孙璃先开口的,“要不从腰开始搜吧。” 他的声音轻柔软糯,有股无形的吸引力,那山匪脑子一嗡,手不由自主的就往公孙璃的腰间摸去。 他的腰很细,很软,山贼的一只手都能圈过,和别人狼狈出逃的样子不同,他发现这个男人身上还有股若有若无的淡香。 很好闻,刚好山贼才入伙不久,不是很懂那些人的套路,轻而易举就落入了公孙璃的圈套里了。 “慢慢搜,不着急。”如春风拂面的腔调在他耳边响起,山匪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非分之想。 他面色通红的继续搜,手突然摸到了一个柔软冰凉的物体。 他正要低头,耳边又听见公孙璃的问话,“怎么了?” 山匪觉得这个东西很奇怪,他摸了一圈了,也没摸到头,正要回话,手腕突然一麻,接着一股钻心的痛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手飞快撤回,一看手腕上缠着的物什,吓得肝胆俱裂。 “啊,有蛇!” 山匪脸上的红晕霎时间褪的干干净净,在地上不住的翻滚,想要甩开蛇,可那蛇宛如跗骨之蛆,除了越咬越深,根本无法挣脱。 那条蛇晏七七也见过,当初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他也拿这条蛇吓唬过她,只不过见它咬人还是第一次。 公孙璃豢养的蛇和其他的蛇不一样,它们从小就被放置在一个饥饿的环境里,如果不咬就会被其他同类吃掉,所以撕咬人极为凶猛,这也是养蛇蛊最快的方法。 银环蛇咬住了就不会放,直到猎物被活生生撕碎,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的右臂就被蛇撕扯了下来。 不光如此,刚才所有派去搜身的人,手上,脸上,都开始发红,起疹子,皮肤发痒,痒到了心底,不停的用手挠想减轻痛苦,有几个脸皮都被抓破了,依旧无济于事。 这一切当然是晏七七的计划,从更夫出逃的那刻起,她就想到会有今天,既然那更夫看不上一百两黄金,那肯定是想要更多。 今日山匪来打劫,证明了她的猜测没有错。 至于让山匪发痒的药粉,也是晏七七的策略。 当时她还被关在摘星殿的时候曾经四处转了转,发现北国皇宫里都种满了一种叫“五色梅”的花卉,这花晏七七在学医的时候见过,花冠呈碟状,花蕊上有柔毛,颜色鲜艳,又名’福禄花‘,因为名字吉利加上耐寒,在气候寒冷的北国被广泛种植,为皇宫增添些喜色,到处都能见到。 郝连澈虽然禁了她的足,不过她在摘星殿中行走是没有限制的,当时闲来无事,她将五色梅花蕊上的柔毛刮下来晒干后磨成了粉。 第592章挠到哪里痒到哪里 从五色梅花蕊上刮下来的柔毛被磨成干粉后只要用水活开,一点点涂抹在衣物上,干了之后就会凝固,但凡沾染了一丁点柔毛的人,顷刻便会浑身发痒,更要命的是挠到哪里痒到哪里,比荨麻疹还可怕。 刚才那些粉末都被晏七七涂抹在府兵的肩膀上,山匪来搜身自然会摸个通透,全部被沾上,无一人幸免。 这只是她用来自保的手段,没想到在今日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前面的山匪哀嚎的,翻滚的,此起彼伏,模样很是凄惨。 晏七七偏过头看了公孙璃几眼,发现他神色很平静,她微微叹息了一声,有些可怜的看着那些山贼,惹了她,她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可惹了公孙璃就不一样了,他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罄竹难书,会让这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七七回头示意叶超,让府兵们站远一些,顺便捂上自己的耳朵。 果然不出晏七七所料,一不做二不休的公孙璃又开始轻声吹奏,还没等一个节拍完,就见他手指翻飞,节奏突然加快,飞沙走石,声音悲呛如山河同悲,呜咽哀嚎不已。 她之前早就听说过,一些技艺高超之人,会用音律杀人,音律和催眠术一样,能用音律控制和迷惑人的心智,让被控制的那些人做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晏七七知道公孙璃向来睚眦必报,刚才山贼这么欺辱他,他自然会让他们百倍奉还。 惨叫声不绝于耳,晏七七捂住了耳朵都感觉那声音好比几万只蚂蚁在身上来回爬,恶心又可怖,犹如虫子一般钻到自己的耳中,在里面扭来扭去,让人头痛欲裂。 公孙璃依旧站在不远处,神情淡漠的吹奏着,那些毫无防备意识的山贼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倒地不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不光如此,那些让人听着心里难受万分的箫音又招来了一群游弋的毒蛇,它们受到了指令,纷纷攻击这群山贼。 那些山贼哪里见过寒冬腊月里昂头挺立的毒蛇,当即吓得四处逃窜,根本就不是这群蛇的对手,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此处宛如人间炼狱,惨叫声不绝于耳。 其实不止山贼,就连一直跟着晏七七的府兵都被这群毒物吓得脸色煞白,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群毒物已经被公孙璃完全驯化,听着音律就能攻击人,许世安站在不远处望着神色淡漠的公孙璃,心中五味杂陈,他当初带来的使臣就是被这群蛇毒害死的,如今凶手近在眼前,他非但不能说出来,反而因为自己的私欲和公孙璃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算他想靠近七七,只要一想到成国公最后死的惨状,他内心有愧又害怕,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半分。 现在想来,大概公孙璃一早就料到他会是如今的下场,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无暇顾及彼此。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曲吹完,山贼们让公孙璃不废吹灰之力就被咬得奄奄一息,府兵们一拥而上,将他们一个个捆了起来。 公孙璃收起玉箫,慢慢的走到正不断哀嚎的‘一只眼’面前停下来。 一条银环蛇还咬在他的左眼上,公孙璃轻轻一拨,刚才怎么也拉扯不下来的银环蛇犹如被抽了筋骨一般,软绵绵的瘫在公孙璃的掌心里。 ‘一只眼’吓坏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傲气,身体蜷缩在一处,到处都疼,也不知道是被冻狠了,还是被吓到了,亦或者是被这毒蛇咬懵了,总之整个人瑟缩成一团,眼神里全是惊恐。 他一看见公孙璃,身体抖得更厉害,只差磕头求饶了,“大侠饶命,别杀我,别杀我……” 苟且偷生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锐气。 公孙璃半蹲下来,右手把玩着玉箫,指了指后面站着的府兵对着‘一只眼’道,“实不相瞒,我身后的这群兄弟,都是有命案在身的,杀你们易如反掌,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见不得血腥,你们死了对我没半点好处,我看倒不如让你们活着,给我的宠物做食物。” 他说的轻飘飘的,只不过这些话让山匪们心底又颤了颤。 “大侠饶命啊,我们皮糙肉厚,您的宠物肯定不喜欢……” 公孙璃佯装思考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那,你们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倒不如都傻了吧?” 他转头给晏七七使了个眼色,晏七七会意开口,“不如我们谈个条件,既能让这位公子消气,又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晏七七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这个想法她之前并没有和公孙璃商量过。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身后的这些跟随她的府兵考虑,连日来饥寒交迫,众人已是疲乏至极,刚才又和山匪打了一架,体力已经透支完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安身之地,让府兵们好好休养生息以备来日才是正道。 否则像今日这般躲下去,万一再来一伙追兵,他们可就真扛不住了。 不过就算晏七七此时不说,公孙璃马上就能想到她打得是什么主意,眼中有赞许之色一闪而过,见‘一只眼’依旧在犹豫,他干脆又添了一把火。 拿出玉箫就开始吹奏。 音律一响,蛇群去而复返,嘶嘶作响,地上的几十号山匪在地上来回翻滚,双痛齐下,如在炼狱中行走。 “老大,您就同意了吧,留得青山在……” 其他的山匪哀嚎着乞求‘一只眼’,公孙璃的音律越来越快,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被蛇群活活缠死! 第593章防不胜防 ‘一只眼’还在咬牙硬撑,他知道此刻来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条件。 无奈的是他想撑,他的手下怕死。 加上他看那公孙璃的确没什么耐心了,怕再这么下去,这些人都要折这里,只得咬牙开口,“什么条件?” 晏七七眼珠子一转,“带我们去你们的老巢,只要带我们去了,解药马上给你们。” 晏七七这个条件乍然一听没什么,可是一想就不对了,山贼的老巢那可是最重要的后方,里面有他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带这群人去,就相当于是拱手让人。 换句话说,就是拿钱换命。 而且现在很明显是晏七七一伙人有优势,万一带他们去了老巢之后杀人灭口,他们照样什么也捞不到。 这条件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而且,只要你带我们去了,安顿下来后我马上给你们解药,还有你体内的毒,我会一并解掉。”晏七七又加了码。 一只眼带领的这群人本来平常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毫无凝聚力可言,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暂时跟随而已,此时一听晏七七说有解药,那些山匪二话不说就要投诚。 命和钱想比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钱没了可言再挣,可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也没了。 几个人已经被说动了,人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命看的很重,别人的往往不值得一提。 ‘一只眼’还在垂死挣扎着,一旁的公孙璃却没有多少耐心了。 他嘴里的箫吹得更激昂了些,那些蛇像是打了兴奋剂,昂着头就要再次进攻。 “别,别让蛇咬我们,我带你们去……”其中一个山匪终于忍受不了折磨,开口服软了。 ‘一只眼’一听肺都要气炸了,站起来就要踹阿西,只不过他脚还没伸出去,反而被公孙璃一脚踹飞。 他只能破口大骂,“阿西,你个叛徒,他们进了山寨我们可什么都没有了,枉我之前拿你当兄弟,你却……啊……” 他话没说完,公孙璃手中的箫音调再次拔高,一直缠咬住他的蛇又咬了他一口,疼得他呲牙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见没有,这就是硬抗的下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你们都懂,想死的,我绝不拦着!” 那个叫阿西的最快投诚,他极为迫切,“我带你们去,只要你们别杀我,给我解药。” 一个投诚了,另外的人都纷纷投诚,转瞬间就只剩‘一只眼’一个人还在这里苦苦支撑。 眼见大势已去,他只好妥协。 “好,我答应了!” 眼看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晏七七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突然耳边闪过一阵劲风,她心下一沉,暗叫糟糕。 下一秒,一声迫切又焦急的咆哮声响起,“七七,小心!” 此时的晏七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好在之前四哥回家省亲的时候闲着没事教了她几招贴身的擒拿术,她现在是根据风向来推断偷袭者的方位,她身体灵活,最紧要关头,猛地往前一扑,砍向她的刀瞬间扑了个空。 这时候的她才有功夫回头,一看偷袭她的正是刚才第一个投诚的阿西。 原来这阿西是假意投诚,想要找寻时机反扑,晏七七心中十分后悔,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轻信了别人。 ”兄弟们,杀了这个臭丫头,她身上肯定有解药!“ 一听说有解药,那群人要疯了,拼尽全力要和晏七七决一死战。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孙璃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抓起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晏七七只听见公孙璃沉重的呼吸声。 “多谢,我没事。”她让公孙璃放心。 公孙璃头也没回,“跟着我。”手中的玉萧翻飞,声音比刚才尖利百倍不止。 都说这世间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原来晏七七不信,如今她相信了。 就好比她和公孙璃来说,之前算是仇人吧?如今他竟然也会救自己,虽然他们两人之间早就已经分不清谁欠谁的人命了。 但是在最紧要关头,有个人能将后背交给你,能安慰你说,别怕,有他在,心里不温暖也是假的。 同样,晏七七也很感动。 不过他们很明显低估了这群山匪不要命的程度,就算有之前的痒药和蛇群,这些山匪到底是在死人堆里过来的,到生死关头所激发出来的潜力也不容小觑。 打着打着,晏七七这边的人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偏偏这群人一直在跟他们耗,用人海战术,而且他们也知道领头的人就是晏七七,秉承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伙人都将目光盯在了晏七七身上。 几个山匪眼神一交汇,瞬间了然于胸,顿时一拥而上,将晏七七和公孙璃团团围住。 叶超一看情况不妙就想冲过来,没想到却被另外几个不怕死的山匪堵住了去路,十多个人围攻着晏七七和公孙璃两个人。 “嘶……”公孙璃闷哼一声。 晏七七循声望去,发现他手臂被刀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猩红的鲜血往外冒瞬间就染红浸透了他的衣衫。 “你还好吗?”晏七七眼角微微一抽,瞬间回身和他背靠背站着。 她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但凡是上来要伤她的,她突然蹲下,照着那人的小腿骨就是一刀,要是砍到了山匪的手臂,他们还能勉强坚持,可要是砍到了他们的小腿不能走路了,自然也就不会再伤到他们。 第594章色诱 这也是成国公生前传授给晏七七的。 成国公卸甲归朝以后,闲来无事也会跟晏七七讨论兵法,他从未觉得女子就该在阁楼里绣花,也不会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反而对待七七的态度和对待儿子没什么两样,行军布阵样样都会拿出来探讨。 晏七七在现代可是博士,文学涉猎极为广泛,兵书古籍也看过不少。 虽然大多都只能称得上是纸上谈兵,倒也让侯爷刮目相看过。 所以晏天霁也以为是女儿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自己看书学习的,对她的解释从未有过半分怀疑,甚至还在闲暇之时教授她一些实战经验。 就比如现在晏七七砍伤山匪的小腿骨,也是活学活用。 成国公曾经对晏七七讲过,晏国军队曾经在和大宛国交手时,遇到骑兵是最麻烦的事,因为大宛国马匹优良,战马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高,马蹄下面衔接着的是三斤重的玄铁,只要是被踹到,轻则胸骨骨折,重则毙命。 之前晏国军队每每遇到大宛国的骑兵总是被打得节节败退,后来还是晏天霁想到了一个办法,专门招收一批在青楼里跳舞的男子,秘密训练他们,不训练别的,就训练他们下腰。 这个方法当时在晏国引起了轩然大波,晏国朝堂上的御史老顽固们对此纷纷表示不齿,认为战场杀敌的地方,怎么能让那群身染污秽之人去打头阵,是不祥之兆会遭天谴。 更有甚者,一些人更是联络当时的钦天监,说一些天有异象,国不将国扰乱民心的言论,一时间留言纷纷甚嚣尘上,当时晏帝年轻,刚刚登基座位不稳,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晏天霁,用铁血手腕将那些言论都镇压了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晏天霁会为晏国忠心耿耿卖命几十年的原因之一。 后来,晏天霁果然没负所望,那些清倌被送到前线后,不出三日,就将大宛国的精兵铁骑打得连连倒退。 事实摆在眼前,就连当初一向反对的御史们都统统闭了嘴。 晏七七当时听说后也觉得不可思议,父亲亲自训练的士兵尚且不能伤那些铁骑分毫,为什么那些清倌舞者就行?难不成是去前线色诱了? 当然想归想,她在当时可不敢将如此大胆的想法告诉成国公,后来还是成国公为她解开了谜题。 原来,成国公在几场重要战役大败之后,重新梳理一下战败的缘由,他们上阵打仗,光顾着砍杀敌军了,可真正给他们致命打击的是骑兵的坐骑。 骑兵死了,会再换一个骑兵顶上,他们杀不完,但如果换个思路呢?先杀坐骑,坐骑不稳,骑兵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这个念头一起,晏天霁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网罗天下青楼中的男子舞者,训练他们拿着长剑下腰,专门砍敌方士兵坐骑的小腿骨。 小腿骨上有软筋,是支撑坐骑行走最重要的器官,小腿骨断了,坐骑便会乏力,不用炮火攻击,自然会如同被人抽筋薄皮一般毫无战斗力可言。 也正是那一场战役,让一向所向披靡的大宛国骑兵兵败如山倒,最后溃不成军,缴械投降向晏国俯首称臣,每年老老实实朝晏国进宫汗血宝马。 如今晏七七也活学活用,她这副身子年纪小,身子骨也软,更是活泛,一下腰那山匪就砍了个空,还没等他回神,晏七七出手快如闪电,手里的匕首一左一右就将山匪的小腿骨软筋跳断,那人吃痛,瞬间如软脚虾一般,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个回合后,地上血污一片,哀嚎声不断,每一个想过来对付她的人下场都十分凄惨。 打着打着,公孙璃发现对方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他回头一看,晏七七就已经解决了一大半。 只是这些人的状态有些惨,污血横流,腥味扑鼻。 “没想到你还挺心狠手辣的。”公孙璃认为自己应该重新审视晏七七了,这个小丫头每天都在给自己惊喜。 小小年纪下手倒是一点都不弱。 晏七七早已经习惯了公孙璃阴阳怪气的吹捧,斜眼冷冷的瞧着他,“妇人之仁的下场我已经尝到过了,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自保而已。” “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两个人斗嘴归斗嘴,公孙璃身上的伤也是为救自己受的,晏七七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公孙璃见山匪清缴的差不多了,一时心情大好,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还好你现在问了,你要是再等片刻,恐怕本尊主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见他这个时候还能贫嘴,想来也应该无碍了,望着后面几个举刀想上又不敢上的山匪,晏七七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就着身上的衣服,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对着公孙璃道,“走吧公孙尊主,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刑讯逼供公孙璃最在行了,还是物尽其用让他来吧。 而另外一边,一直和山匪周旋的许世安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山匪想伤他犹如痴人说梦,但是为了隐藏实力不被人怀疑,他也装的很辛苦。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回头就见公孙璃和七七相视一笑,他的心犹如针扎一般,被人狠狠的拽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之前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自从杀了成国公后他整个人都过得恍恍惚惚的,生怕晏七七发觉自己的不对,潜意识的他想要装作一个正常人,可每每脑海里都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他杀了七七的父亲。 每当他想要靠近七七的时候,公孙璃总是会神出鬼没的站在不远处,也不说话,就这么阴测测的盯着他。 第595章别耍花样 好比现在,远远的看着,他明明笑得很开心,可一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面目表情依旧是在笑,可许世安就是觉得公孙璃的笑容中有讥讽和嘲笑,令自己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他好不容易才往前迈出去的一条腿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等他收回来再看,又发现公孙璃一直在跟七七说话,而刚才那含有警告的一眼仿佛是他自己的错觉。 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凭空臆想的,就连许世安自己都分不清了。 其他人见阿西竟然出尔反尔,也不知道唱得是哪一出,就在此时,‘一只眼’突然大叫一声,“兄弟们,给我杀啊!杀了那个人妖,打掉他的箫,我们就成功了。” 这个叫阿西的人果然很聪明,知道公孙璃虽然看着柔弱,但这些蛇全听他的指挥。 刚刚还投诚的山匪们忘记了身上的痛,开始硬拼,前方兄弟累死累死,‘一只眼’却生了歪心思,他在观察情况,以便随时能后退。 阿西也没想到晏七七竟如此警惕。 他本来以为就这么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臂膀长的砍刀挥过去,就算没砍到她,吓都吓傻了,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三下五除二就将好几个山匪的小腿骨砍的血流如注。 晏七七眸光冰冷,娇俏的脸上竟露出与她年纪不相符的狠辣来,“不怕死的尽管过来,你们要是想下半生行动不便,我成全你们!” 要是在平时,她说出来的这番话肯定没人信,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刀一个,砍得位置还十分准确,一看就是练过的,一个人只有两条腿,一条砍瘸了,一条还完好无损,和她刚才说的一样,只是在给他们机会想清楚。 山匪们刚才奋力一搏只不过是想求个生路,没想到拼尽全力了一个人没坑到不说,自己身上反而还挂了彩,见众人都在犹豫,‘一只眼’和阿西对望一眼后咬咬牙道,“好,我带你们出去!” “好,一言为定,你们要是再敢耍花样,可别怪我!” 信任一旦丢失,便很难重新建立,为了防止这两人再耍花样,晏七七用绳子将两人双手绑住,和他们并排走在前面。 公孙璃和许世安也紧随其后,府兵们押着已经投诚的山匪继续往前走。 晏七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雪白,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大家听我号令,低头跟着我的脚印走,看着自己的鞋头,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抬头。” 虽然府兵没都搞不懂为什么公主会这么下令,但他们还是听了。 公孙璃也有些不解,“他们跟着我们的脚印,那我们跟着谁的?” 晏七七直接将‘一只眼’和阿西往前一推,牵着他们的绳子依旧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努了努嘴,“我们盯着他的背影和脚印走。” 此话一出,公孙璃更莫名其妙了,“为什么?难道你还在怕他们会整出些幺蛾子?” 就算他们不累,想必这些山匪们都累了吧?还能耍花招?公孙璃有些不信。 晏七七嗯了一声,身子稍微朝公孙璃偏了些,头也往他那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语气说道,“是的,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雪地里行走久了,人的视线会逐渐失去焦点,会有雪盲症。” 她说的这些话,公孙璃前半部分能大概听懂,后半部分一个字都没明白。 “ ‘焦点’ ‘雪盲症’那又是什么?”公孙璃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晏七七,“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晏七七却没有即刻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变得格外慎重,“我怎么知道的,你不必深究,公孙璃,你往远处看看,能看见什么?” 公孙璃抬头看去,除了雪地,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白茫茫的,根本辨别不出东南西北。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这就对了,这是白天,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些枯树,可你发现没有,越是往前走,这些枯树就越来越少,而且这么走下去,很容易迷路,晚上有北极星指引,我们还能辨别,可现在是白天,连阳光都被遮挡住了,根本无从辨别。” “再这么漫无目标没有参照物的走下去,人的视线就会越来越弱,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冰天雪地里看不见路,那就是找死。 “所以,你才让他们看着我们的脚印,盯着自己的鞋往前走?也是你刚才没有让他们彻底残废的原因?” 公孙璃很聪明,一点就透,晏七七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自然,这地方人迹罕至,他们为了堵我们竟然肯来,也就说明并非没有出路,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有了活地图,还怕出不去吗?” 晏七七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绳子, 对着‘一只眼’和阿西道,“别耍什么花样,要么大家一起出去,要么大家一起死。” 刚才晏七七说的方法很管用,有了参照物,众人眼中那凸显的不适感好了许多,暮霭沉沉,夜幕快要降临了。 走着走着,晏七七突然觉得不对了。 她将手里的绳子放开了些,和‘一只眼’还有‘阿西’拉开了些距离,公孙璃正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也被她伸手挡住。 “怎么了?”公孙璃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走得好好的突然间又停了下来。 只见晏七七神色凝重,用食指压在嘴边,示意他小声,“嘘,你听。” “听什么?”公孙璃更是莫名其妙。 第596章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只见晏七七一双美眸闪了闪,眼中有探究,有疑惑,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听,我们脚下的冰层是不是越来越薄?” 公孙璃:“……” 这也能听出来? “没什么感觉,要继续走吗?”话音刚落,公孙璃还跺了几脚,脚下的路厚实,一点颤动感都没有,他觉得七七有些神经紧绷了,也放低声音轻声宽慰,“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 “事”这个字还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小心!” 突然晏七七大喝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公孙璃没有防备,被这么大力一推,直接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有府兵在后面挡着,他肯定会摔个狗吃屎。 公孙璃还没来得及站稳,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响,原先晏七七和他站立的地方突然下陷,凭空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晏七七只来得及推开他,自己掉了进去。 没有承受力的冰地很快就裂出了一个大窟窿,冰层裂成大碎片,和晏七七的身影一起,瞬间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公主!” “七七!” …… 一切发生太快,根本就让人措手不及。 公孙璃从地上一跃而起,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冰窟窿深不见底,七七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刚才,晏七七又救了自己一命。 他双眼要喷火了,一把扯过绳子扔给叶超,二话不说就要跳到冰窟窿里去救晏七七。 叶超也是亲眼见公主掉下去的,魂都要吓没了,也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前面,他顺手就将绳子扔给了一边的许世安。 刚才的那一幕,许世安也是全程都看在眼里。 他和公孙璃是并排站立的,晏七七只推了公孙璃,连视线都没往他这边瞟向一眼,那一瞬间许世安心中百味杂陈。 妒忌,怨恨,羡慕什么都有。 就在别人都一股脑的往前冲的时候,只有他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谁也不知道这深水下面有什么,这么冷的天,他们穿的这么厚尚且还觉得凉嗖嗖的,掉下去会没命的吧?这黑暗见不到的冰窟窿不久就会重新凝结成冰,几天后又是一片厚厚的冰层,谁也不知道下面曾经埋葬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直到这一刻许世安才明白,在危难来临的一瞬间,他只心疼自己,所有的人,包括他喜欢的,统统不值得一提。 他也在宽慰自己,七七刚才也没有推自己,也是把公孙璃的性命看的比他的性命重,他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就在众人慌乱成一团的时候,’一只眼‘和’阿西‘已经被府兵们你一脚我一脚踢得只有吐血的份,‘一只眼’笑得极为得意。 他嘴里呼哧呼哧的吐出来好几口鲜血,十分张狂,“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以为天穹尽头最可怕的是什么?什么狗屁神祗,而是这数不清的冰窟窿,咳咳……你们是走不出去的,乖乖等死吧,哈哈……” 他话音刚落,又挨了一阵拳打脚踢,’一只眼’的脸都快要被踩的陷进雪地变形了,他依旧笑得很开心。 他越是这样,府兵们就越是生气,下手就越狠。 公孙璃想要下去,却被叶超拦住,“公主我们会救,不劳你操心!” 此时的公孙璃心中烦闷,见叶超还在这里和自己争,脸黑的不能看,“你们晏国的将领个个都是旱鸭子,下去就是死,还要和我争?” 叶超气死了,不过公孙璃倒是没说错,晏国士兵不习水性是事实,可掉下的去的不是别人,是国公的女儿,他就算是死,也要把公主救上来。 “这你别管。” “无知,愚昧!” “彼此,彼此!”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你来我往斗嘴的时候,叶超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拉住了,他没有在意,脸红脖子粗的还想和公孙璃理论。 “叶超。” 他还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叶超一低头,赫然看见已经沉到冰窟窿里的公主竟然浮上来了。 “公主!”叶超喜不自胜,一把扯住晏七七的手将她往上拖。 “快,先把公主拉上来!你们赶紧去生火!” 一起一落,事情转变的太快,公主竟安然无恙,叶超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重新落地。 好在晏七七之前早有准备,那些炭火种都被放置的好好的,不一会儿火就生好了,晏七七也被人合力从冰窟窿里拉了上来。 ‘一只眼’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死,一直说不可能,“怎么会!掉进了冰窟窿没人会上来,你不是人,不是人……” 晏七七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按照她的吩咐,生火的地方是实地,她将衣服差不多都烤干了才说话,“ 你不行的事,别人也不是不行,我非但掉下去没有事,我还去找了一下出路,怎么,你害怕了?” 掉到水里不想着赶紧逃命还去找出路的,除了晏七七也没别人了。 火光照耀下的公孙璃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他的语气很生硬,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相处的时间长了,晏七七也知道了公孙璃的脾气,这个人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明明是在担心她,非要表现一幅质问的语气,晏七七也不介意,她拍了拍公孙璃的肩膀,“你要是想谢我的救命之恩呢就免了,这水下也不是和你们想象的一样恐怖,反而还很暖和,要不是知道你们在担心我,我还真想多泡一会儿。” 第597章想多泡一会儿 “你说什么?”公孙璃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天寒地冻,这里的气候就算是男人都冻得牙齿直打颤,他是体感已经训练出来了,无论冬暖夏凉都是这样的衣服,可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说还想多泡会儿,是不是被冻傻了? 公孙璃的手极其自然地贴上晏七七的额头,面露不解,“没发烧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晏七七打掉他放在自己额头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叶超和其他府兵, “你们听我说,现在把之前的干粮拿出来,快,做些鱼饵,我们有吃的了。” 一行人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而且刚才公孙璃又出手打伤了‘一只眼’和阿西,别说让他们带路了,现在连爬起来行走都很困难。 前路未知,他们带的干粮也只能够今天的,再不想办法,就算不被人杀了也要被饿死。 “你要做什么?想钓鱼?这冰层有半米厚,鱼都冬眠了你怎么钓?” 如今公孙璃是越来越看不懂晏七七到底要干嘛了,“你确定吗?就剩下这么些,要是拿出来做了鱼饵,这些人可就一点饱腹的东西都没有了。” 食物眼看越来越少,他原先之所以没说就是怕扰乱军心,可如今七七要全部拿来钓鱼,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钓得到,这就是在盲赌。 头一次,公孙璃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 晏七七听完觉得公孙璃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沉吟了片刻,她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块肉干,“那好,就先拿我的这一份试试,如果不行,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如果行,那我们就继续。” 站在一旁的叶超一看公主的神情如此坚决,知道劝不住,索性也将自己的那一块掏出来,“公主,先拿属下的。” 叶超一拿出来,其他府兵心中有疑虑也愿意信任公主,纷纷将自己的那一份拿了出来,“公主,属下们都有,莫要担心。” 晏七七眼眶有些发红。 生死危急关头,很多人都是利己主义,这些人的平均年龄可能连二十都不到,明明知道吃了上顿就会没下蹲了,还是愿意相信她,让她很是感动。 “好,既然你们这么相信我,那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晏七七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将重新烤干的裘衣穿好,就地取材做成了几米长的鱼线,还差鱼钩,她灵机一动,又将耳环取下来做了一个简易的钩子,打了一个巧结后鱼饵就被挂的稳稳的。 一切准备就绪,晏七七又回到刚才自己掉落的那个冰窟窿前,干净利落的将鱼饵甩了下去。 下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公孙璃站在她旁边,“你确定这能钓到鱼?下面多深你探过底没有?”他蹲下来瞧了瞧,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要不干脆一点,我往这里下一些毒,要是真有鱼,也能将那些鱼都毒死,不用这么费劲了。” 晏七七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公孙璃,“你是不是被冻傻了?我们是在找食物,不是在消遣,用毒会让方圆几里的水都喝不了不说,把鱼毒死了,我没那么多解药,我们不一样挨饿?你要是没事就去那边呆着,别来烦我。”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晏七七能对公孙璃疾言厉色了,偏偏这位公孙尊主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像是真的只是要逗晏七七玩一样,逗够了,他还真听话的走到了另外一边。 许世安至始至终都安静的呆在火架边,目光一刻不离,紧紧的盯着他的东西,公孙璃也看见了,伸手就想捞一下,没想到许世安如饿虎扑食一般,一把抓过放在自己的胸口,满脸防备的看着他。 公孙璃也没想到许世安竟然这么敏感,哑然失笑,“许世子,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许世安往旁边挪了些,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言语间满是讥讽,“公孙尊主向来喜欢借花献佛我也是才知道,之前是在下傻,全心全意信任你,可你呢?卖得一手好队友啊。” 这指桑骂槐的语调公孙璃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气恼,捡起一根枯树枝扒拉了两下篝火,让火烧的更旺些后才无所谓的开口,“许世子你可别凭空污人清白,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自愿的,本尊主从未强迫你半分,怎么,如今想抽身而退了?” 许世安没说话,公孙璃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又往许世安身边凑过去几分,声音缓慢,一字一顿,“既然如此,那本尊主替你想个办法,不如,你现在就去跟七七说清楚,你不小心误杀了她的父亲,如果她能原谅你,你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说到此处,公孙璃自己都笑了,他一双妖邪的眸子笑得周围景物都黯然失色,面色陡然阴狠起来,“可是,你有那个胆子吗?你敢吗?” “你敢吗?”这三个字算是击中了许世安心中最脆弱最敏感最自卑的地方,枉他为晏国第一才子,论起巧舌如簧却远远不是公孙璃的对手。 “不敢是吧?不敢就乖乖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你那歪心思都放回肚子里,团结一心,一起逃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璃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许世安刚才一直紧紧护在胸前的布包扯了过来,伸手在里面掏了三两下就将他藏得好好的食物拿了出来,再将布包扔回去,而他拿着刚刚翻来的东西又朝晏七七走了过去。 天色渐晚,晏七七离得又远,看不清远处的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突然眼前一暗,一个乌漆的东西丢到了她跟前。 她拿起来一看,是比叶超他们给的都大的肉干,“哪里来的?” 第598章抢来的才香 公孙璃指了指坐在不远处垂头丧气的许世安,嘴边扯出一抹笑来,“你的爱慕者托我交给你的。”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许世安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坐在哪里,她要信公孙璃的话那她就是傻子。 “是你抢来的吧?” 公孙璃没想到晏七七竟然看的如此通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假咳几声道,“这个,抢来的才香嘛,你自己意会就好了,怎么样,钓到东西没有?” 话题被公孙璃转的十分巧妙,晏七七被这么一问顿时也将之前的问题抛到了一边,神情看着有些颓废,也有些失去信心的样子,声音低低的,“没有,比我想象的难。” “没事,慢慢钓,你可以的。” 她万万没想到公孙璃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有些不解,“你刚才不是还反对吗?怎么,饿傻了想起来安慰我了?” 听她如此调侃,公孙璃又大笑起来,“那倒不是,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处境,他们都信你,我双拳难敌四手,只好勉为其难的再信你一次。” “信”这个词从公孙璃嘴里说出来极为难得,晏七七切了一声,刚要再挤兑他,手里的线突然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有动静了!”晏七七突然转身压低声音顺便一把捂住公孙璃的嘴,“嘘,小点声。” 很奇怪,明明是寒冷刺骨的天气,他们一群人劳碌奔波已经几天没洗澡了,风尘仆仆的不说,长时间在外头吹寒风皮肤都开始皲裂了,可此时的公孙璃捂住他嘴的手软糯糯的,像刚出锅的馒头,隐约有一股淡香味一直萦绕在他鼻尖,穿过鼻腔浸入五脏六腑,在四肢百骸中散开。 他又呆住了。 此时的晏七七根本不知道公孙璃在想什么,见公孙璃闭嘴了,她就极为自然的收回了手,不再管他,双手紧紧握住鱼线,白皙的双手有青筋闪现,极为用力,全神贯注慢慢的往回扯。 刚才晏七七手里的感觉是真实的,的确有东西在拽,她打起精神,双手都要勒红了,一只手紧紧扯住细线,腾出另外一只手拿出匕首,将线的一端系在匕首上,借力使力慢慢往面前拉。 底下的东西很沉,拽的晏七七鼻尖都冒出了细汗。 “过来帮忙啊,愣着干什么。” 不知道这底下是什么东西,她竟然有些拽不住了,一转头见公孙璃还呆在原地就有些生气,对他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也拉回了公孙璃的神智,脑中旖旎的画面顿时就被赶跑了,他赶紧跑过来帮忙。 两个人一个拉着线,一个用匕首卷着,慢慢的,那活蹦乱跳的东西渐渐浮出了水面。 “叶超,过来帮忙!” 好几个人连拉带拽,才将一条重约二十斤的鱼提上了岸。 “天哪,这也太大了吧?”几个府兵将火把拿过来后众人才看清楚,这鱼浑身银灰,个头巨大,就算被拽上了岸依旧活蹦乱跳,很多人都是头一次见这种鱼,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就连公孙璃都是第一次见,“它长得好奇怪,是鱼吗?” 头部看着小小的,侧面看着有些扁,银灰色的鳞片细小,体积更是普通鱼类的两倍。 刚才的一番折腾让晏七七后背都沁出了一层细汗,气喘吁吁的点头,“这是鱼,叫‘三文鱼’,你们见到的这种重量还算是小的,如果运气好,或者说准备的更充分些,或许能钓到比这大一倍的鱼,今天就先这样吧。” 她说的轻巧,很多人都惊呆了,“公主,您说的是真的吗?那这鱼能吃吗?” 晏七七被逗笑了,“当然能吃,不光能吃,而且能生吃。” “生吃?” 这些府兵虽然常年跟随侯爷征战沙场,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不会生食的,茹毛饮血那是彪悍的野蛮人才会干的事,对于生吃,这些人多少有些接受无能。 晏七七见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误会她话里的意思了,现在也没空解释,她先将三文鱼从鱼钩上解开放在一边,又重新挂上肉干再次放到冰窟窿里后才转身。 “好了,都坐到火堆那边去,我好好给你们说道说道。” 同时她又在心底感叹,这些人是不知道三文鱼在现代社会的贵重,否则说不定会抢破头。 炭火生起来的火堆耗费不了多少柴火,燃烧的时间反而很长,几十号人围着火堆坐了一个大圈,晏七七就在众人视线所及之处,手起刀落,先将三文鱼的鳞片刮干净,然后剔腮去刺,动作十分熟练。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 被晏七七的技术所倾倒是一回事,他们看见那鱼被刨开后肉身竟然是橙红色! 更要命的是,他们亲眼看见公主就这么切下薄薄的一片,放进了嘴里,竟然就这么生吃了! 叶超就坐在晏七七的身边,只见晏七七又切了一片递给叶超,“吃吃看。” 饶是叶超见多识广也有些害怕,“公主,这鱼属下没见过,有些诡异,您就不怕有毒吗?” 闻言晏七七只想笑,“叶超,你是被吓傻了吧,这哪里诡异了,这可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可惜,要是有芥末和米醋就好了,做个三文鱼刺身就完美了。” 叶超越听越害怕,却还是秉承着相信公主的态度将那块橙红色的鱼片接了过去,只是没有吃,而是拿在手中。 这两天他们跟着晏七七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公孙璃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这一次没等到晏七七说话,他主动凑过去要了一块,学着晏七七的样子也往嘴里喂,轻轻咀嚼了两下。 第599章她的命比较硬 怎么说呢,生食到底和熟食还是有些区别的,刚刚吃下去的时候,像是含了一瓣水果,舌尖有一丝清甜的感觉,咀嚼几下之后一股细嫩爽滑的感觉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刺激人的味蕾,竟十分鲜美。 公孙璃的瞳孔渐渐放大,将生鱼片吞咽下去后,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晏七七说不出一句话。 晏七七了然一笑,她在就料到公孙璃会是这样的反应,又给他切了一块,语带调侃,“慢点吃,吃太快了怕不够。” 有了他们两人在前面打头阵,那些尚在犹豫的人统统将生鱼片放入嘴中,每个人的反应几乎和公孙璃一模一样,吃完手里的,各个都觉得意犹未尽,如馋猫一般盯着晏七七还没割开的鱼。 不出片刻,一条二十多斤的三文鱼就这么被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个精光。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晏七七也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鱼线,“别急,大家稍安勿躁,等下还有鱼上钩,管够。” 尝到甜头的人各个伸长了脖子等鱼上来,公孙璃更是殷勤,寸步不离的跟着晏七七,也不说话,只是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晏七七实在是被他跟烦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离开了火堆,人要被冻成冰棍了,她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道,“好了,别跟着我了,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公孙璃也学着她蹲了下来,两人挨得很近,他眯着一双桃花眼,话听着是试探,可语气十分肯定,“之前你说你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刚才你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群鱼,所以才想着要钓的吧?” 她之前的态度很坚决,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可是公孙璃觉得奇怪的是,她怎么知道这些鱼能生吃。 晏国士兵不通水性,晏七七之前还能拿国公教的来搪塞,如今又会用什么理由来搪塞他?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晏七七也没打算隐瞒,“我掉下去纯属意外,但是也有额外的收获,你也看见了,这些鱼就是。” 晏七七掉下去的时候也有些蒙圈,人落水之时难免会慌张,可她运气貌似还不错,被密密麻麻的鱼群挡了一下,缓冲了一下之后她反倒不慌了,她会游泳,况且水里的温度比冰层要高得多,她扛得住。 水下的视线受阻,她只是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些鱼,具体是什么品种也是刚才钓上来后才知道的。 公孙璃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晏七七知道躲不过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看向他,一双葡萄眼亮晶晶的比这天边的星辰还要闪亮,晃得他心跳开始慢慢加快。 “你不就是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像是来过一样吗?” 这一趟过来,公孙璃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有无数个问题,每一次都被晏七七半真半假的搪塞过去了。 公孙璃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这并不是晏七七不想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日她已经半真半假的说了自己的来历,公孙璃只当是她在戏耍他,也压根没有在意。 所以,这一次晏七七也打算故技重施,她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至于我怎么知道的,目前还不方便透露,所以,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还没等公孙璃说话,从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两人循声抬头,发现一群人正对着早已瘫在一边的‘一只眼’和阿西拳打脚踢。 晏七七赶紧跑过去拉开他们,“怎么回事?” 领头的是叶超,他忿恨不平,“公主,这两个人竟然还敢偷吃我们的鱼!” 也难怪叶超会生气,开始他们都害怕不能生吃,结果吃了之后发现还不错,他们的肚子是饱了,但是公主从冰窟窿里爬上来开始,一直忙前忙后,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口,后面基本没怎么吃。 想当初公主在成国公府里也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侯爷不在了,公主小小年纪处事果断不说,还护他们周全,给他们找食物,叶超看在眼里也有些心疼,便和几个府兵商议,给公主留几块,这条鱼钓上来都费了大力气,万一后面的钓不上来,这点东西还能给公主顶饿。 只是谁都没想到,‘一只眼’和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仅剩的一些鱼片一把抓起,狼吞虎咽的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只眼’嘴里还有一些没嚼完的食物都被叶超他们给打出来了,明明是挨了一顿胖揍,‘一只眼’反而笑得很开心,嘴里塞满了在这里呵呵干笑,嚼得半烂不烂的食物都被打了出来。 晏七七让叶超他们站远了些,自己蹲在‘一只眼’跟前,“你笑什么?” ‘一只眼’咳嗽了两声,差点喷晏七七一脸,“我在笑你们,还是会死。” ”死“这个字,在几近绝望的人耳中听起来才管用,不过在晏七七耳中听来,她对这个词早就已经免疫了。 她也不反驳,而是嗯了一声,“我命比较硬,想死有点难,不如,现在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一只眼’的眼神警惕,他搞不懂晏七七的路数,在普通人看来,被人骗过一次,信任几乎就不会存在了,可她倒好,竟然还要和他做交易。 “什么交易?” 晏七七用手指推了推雪地上的鱼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可以治好你的伤,也可以给你食物,你带我们出去。” ‘一只眼’听完开始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你就不怕我再让你掉进去?” 晏七七也跟着笑了,眸中有冷光一闪而逝,“你不会。” 第600章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一只眼’眉头一挑,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小丫头。 “刚才,你先是利用大雪掩盖冰层让我掉进去,本意是想弄死我,然后想趁着我们人心涣散之时,要么自己先跑,要么让我们的人饿死或者冻死在这里。” “这地方你们很熟悉,所以你们知道这些天然的陷阱在哪里,分布如何,同样也能轻易躲开,可是让你们没想到的是,我是掉下去了,可非但没有死,反而因祸得福找到了食物,如此一来,有食物有水,主动权就重新回到了我们手中。” 每当晏七七心中有主意的时候,从神色看不出分毫,让那些想揣摩她真实想法的人无处下手,’一只眼‘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听她又说道,“实话对你说吧,就算你不合作,我们也能走出去。” 听她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一只眼’作为山匪的血性顿时就被激发了出来,对晏七七的话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放屁!没有我们,你们想走出去,怕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地方,他当初知道这个地方,又从这地方走出来,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折了多少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在这里说大话! 这地方,厚厚的冰层下面有数不清的陷阱,白皑皑的一片看上去挺美的,可大雪的厚度给众人造成了假象,看着一模一样,要是一不小心踩下去,几乎就等于没了半条命。 晏七七能爬上来,纯属是巧合,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此时夜幕降临,天又黑透了,繁星点缀夜空,要不是他们还没找到出路,这的确是个欣赏美景的好地方。 不理会他的嘲讽,晏七七从地上站起来,纤细的手指指着夜空,“不瞒你说,我从小便熟知星象,论语有云,北辰星,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你看到远处的那颗最亮的星星没有?那叫北极星,只要我们顺着它的方位一直往北方走,就一定能出去。” ”你不告诉我们方位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昼伏夜出,就算拖个几日也能找到出去的路,不过……“晏七七闪亮的眸光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虽然有吃的,但是人多,你们两个人如今又受了伤,带着你们多有不便,还是等你们的伤养好了,自己再走出去吧。” ‘一只眼’的一颗心越听越沉,不为别的,从晏七七口中说出要往北方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之所以硬抗到现在就是自以为有筹码,结果这最后的希望都被晏七七无情碾碎了。 晏七七说的分毫不差,的确是要往北方走,而且还毫不避讳的告诉了他,没有自己,他们一样能走出去的方法,甚至到最后还不忘说清楚,带上他们两个人是累赘。 如此一来,局势瞬间扭转,他反而没了底气。 事已至此,‘一只眼’彻底败下阵来,连带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们不会轻易服输?而你一开始根本就没相信我们?” 晏七七嗯了一声。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 从‘一只眼’和阿西答应要带路开始,她就对他们两人留了个心眼。 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转变,他们从进入天穹尽头以来,除了遇到过一回赤谷城的怪事后,一路都很平静。 而后面‘一只眼’说答应带他们出去的时候,晏七七观察过他的眼神,左右乱瞟,很明显就是在撒谎。 ”其实,本尊主做事向来不喜欢麻烦,你们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公孙璃说到做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刚要抽出玉箫,没想到’一只眼‘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瞬时就坐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侠不计前嫌,绕了小的吧。” 他们几个人从一开始硬挺到最后求饶,竟如此草率。 这几声饶命彻底败了公孙璃的兴致,他原本以为这群人阵仗搞这么大会有几分真本事,没想到就是一个拦路抢劫的怂货,蛇群没吓死他们,倒是晏七七的几句话就吓得他们尿了一地,他干脆用玉箫一勾,就将一只眼拉了起来,“听那位姑娘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带我们去你的老巢,否则,我将你剁成肉酱喂蛇。” ‘一只眼’只要能活命,哪里还有不听从的道理,点头如捣蒜,直接将公孙璃一行人带到了他的老巢。 有了他们在前面带路,事不宜迟,晏七七一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直接出发。 数日来的奔波逃命让他们身心俱疲,如今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顿时疲乏尽消,加上’一只眼‘有毒在身,现在正鞍前马后的伺候公孙璃,事事面面俱到,他们进了贼窝,享受的却是上等待遇,一群人倒是头一回睡了一次好觉。 山贼长得丑,可山贼窝倒还挺敞亮,不光吃穿住行的东西一应俱全,就连衣裳都是崭新的,几十号人穿的男女老少的都有。 这大概是山贼的存货,常年掳掠得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享用,全被晏七七他们捷足先登了。 晏七七洗了一个热水澡后疲乏尽消,披着头发正在屋里收拾,有敲门声传来,她打开门一看,是公孙璃站在门口。 眼前的公孙璃也一改前几日灰头土脸的神色,身上还有清香味,一看就是洗漱打扮好的,山洞里门都很矮,公孙璃佝偻着肩膀,将手里的糕点端了出来,对着晏七七浅笑,“刚刚’一只眼‘孝敬我的,要不要尝尝。” 第601章璇玑石 公孙璃很少笑,多半的时候都是板着个脸,倒是往常他只要笑,心里都憋着坏主意,晏七七太了解他了,就算他端个糕点过来献殷勤,晏七七还是留了个心眼。 “其他人呢?” 晏七七口中的其他人自然指的是叶超他们。 这么多人中只有她一个女人,想要去探望又不怎么方便,叶超他们被安排在另外几个房间,公孙璃肯定知道的比她多,所以才顺嘴一问。 公孙璃拥有的女人不在少数,他也了解女人的心思,听见晏七七开口闭口都是叶超,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没有回答晏七七的问题,而是眼神变得有些哀怨,“你不让我进去吗?” 这里的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两个人这么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晏七七沉吟了片刻,还是侧过身子让他进来了。 公孙璃将糕点放在桌上,语气听起来竟颇有些哀怨,“七七,你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晏七七用一副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公孙璃,“你还用问吗?公孙尊主神勇无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人吓退山贼,让我们吃得好住得好,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也不知道是她那句话取悦了公孙璃,他竟然心情大好,不再和她计较‘问候’这个话题了,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什放到她面前,“这是我在库房发现的,觉得这个送给你还不错,就拿来了,喜不喜欢?” 晏七七哭笑不得,这公孙璃还真把这山寨当成自己家了,她终于知道‘一只眼’为什么一直负隅顽抗到最后才松口,恐怕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这是什么?”晏七七伸手接过来一看,是一块玉不像玉,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 而且还是心形的! 真是要命了。 晏七七的眼角微微一抽,将那玩意儿推开,“这个我不需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公孙璃眉头微蹙,神色不解的看着晏七七,“你为什么不要,你知道璇玑石有多么贵重吗?万金难求……” 还没等公孙璃说完,晏七七“蹭”的一下就站起来,声音都有些抖,“你说什么?这是璇玑石?” 也不怪晏七七会惊讶,璇玑石又名‘玉璇玑’,是整片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宝贝,能辟百毒,商家趋之若鹜,但是珍品寥寥无几。 当初她在摘星楼第一次和云羡相见也是因为这块石头。 只不过当时摘星楼的卖家耍了点手段,弄了一块假的,还害得她被追杀,传说玉璇玑能辨百毒,见过此宝物的不过寥寥数人,公孙璃竟然在这么一个山寨里发现了这样的宝物,晏七七有些不敢相信。 像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公孙璃干脆将璇玑石放在晏七七的面前,“你身上不是还有一件宝贝吗,拿出来一试,不就知道真假了?” 另外一件宝贝,他指的是晏七七一直随身携带的天蚕蛾。 天蚕蛾除了能解百毒,也能识别宝物真假,只要是假的,它的尾部就会颤动,如果是真的,它和玉石相生,能让彼此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让晏七七有些不确定的是公孙璃本人也是用毒高手,得了这么一件宝贝,不自己收着,还要给她,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而且公孙璃的所见所识不会低于她,既然他都说这是真的,晏七七还真想看看传说中此等宝物的神奇之处。 晏七七将天蚕蛾放出来,璇玑石就放在不远处,开始天蚕蛾还没有反应,她当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有失望,也有释然,只是还没等她一口气顺下去,就见天蚕蛾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子一拱一拱的朝璇玑石爬可过去,然后全身圈住璇玑石,一动不动。 竟然是真的! 这本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晏七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璇玑石乍然出现在这里,还是经公孙璃的手,怎么都不会是巧合。 “什么时候带我去库房看看吧,这山寨看着挺破败,没想到宝贝还挺多。”晏七七努力压住心头翻涌的疑虑,顾左右而言他的和公孙璃打着哈哈。 公孙璃也很会察言观色,他发现晏七七不对劲,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索性顺着她的话说,“好啊,不过,我现在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公孙璃来的时候,晏七七刚刚洗完澡,头发也洗过,一头乌黑半湿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凝结的水滴满满的滑过肩头,浸湿了衣衫,他刚要伸手刚要替她拨开,晏七七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不着痕迹的往后移了移,躲避他的触碰。 公孙璃的手扑了个空。 望着空落落的手,他苦笑一声收了回来,言语中有些无奈,“七七,我只是说你头发上的水没擦干,你用不着那么紧张。” “我知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在外尤其如此,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是当众拂了公孙璃的面子,没想到她还是没生气,晦暗不明的眸光扫视了晏七七一眼,竟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歉,刚才无意冒犯,我是想说,我们有必要好好审问一下那个更夫,你跟我来。” 跟着公孙璃的步伐,晏七七来到另外一间散发着霉味的房间,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垂着头被绑在哪里。 晏七七搞不懂他唱得是哪一出戏,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公孙璃慢吞吞的走过去,在那人面前站定,一挥手,“嘶啦”一声,一张做工精美的人皮面具应声而落,晏七七定睛一看,赫然就是之前为他们领路的更夫! 第602章就喜欢骨头硬的 晏七七有些于心不忍,这老头看似诡计多端,看他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怕也会命不久矣了吧? 只是她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公孙璃再次伸手,又从那更夫的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这回,原先那个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头也不见了,显露在两人面前的真实容貌的赫然是一个面露横肉的中年人! 这…… 公孙璃眉头轻挑,知道晏七七在惊讶什么,他点点头,“如你所见,这就是他的真实面貌。” 晏七七哑口无言,这人也隐藏的太深了吧? 易容只是改变容貌,他倒好,不光是容貌,就连气质什么的,全都变了。 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惊讶吧?让你更惊讶的还在后面,你看看他肩膀上的纹身。”公孙璃将那更夫的上衣尽数扒开,露出一个弯刀的纹身,纹身看着已经长在了皮肉里,不像是刚纹的。 晏七七啧啧出声,“你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的纹身技术如何?”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公孙璃摇头,“七七,让你看这个是想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是北国摄政王府的斥候。” 斥候,晏七七当然知道。 是一种类似现代兵种中的侦察兵,刺探敌情,行动敏捷,在军中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既然是斥候,那这人会易容术也就说得通了,在北国边境做更夫也就说得通了,原来,他们一开始逃亡的时候就已经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中。 “不过,这家伙仰仗吃饭的本事还不少,除了是斥候,他更是山贼的眼线。” 难怪,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进了天穹尽头后那些士兵都没追的原因,都以为他们活不成了。 没想到弄巧成拙,最后倒是让晏七七和公孙璃一举掀了这山贼的老窝。 那斥候倒是还有几分骨气,门牙都快被打掉了,气势倒一点不输,“今日小爷栽你们手里算小爷点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公孙璃别的不喜欢,就喜欢骨头硬的,他有一百多种方法让人服软,一听这斥候还有三分硬骨,当即就来了兴致,“很好,本尊主就喜欢硬气的人,希望你别后悔。” 回到住处后晏七七发了很久的呆,一抬头发现公孙璃还在,她有些不解,“还有事吗?” 公孙璃点点头,“嗯,我的确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他的眼神中透出着一抹探究,那样的眼神,赤裸裸的仿佛带着x光,要将她骨头缝里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晏七七心弦微微一颤,倒不是觉得他眼神有多吓人,只是觉得这样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又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直到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过去,她才看向公孙璃,“你想知道什么?” 公孙璃问的这么正式,想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平常他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很少有这么正襟危坐的时候,况且他向来心机深沉,有一百种方法套话,像今日这般正式,没来由的让晏七七心中一紧。 公孙璃半垂的眼帘掩盖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他慢悠悠的在晏七七对面坐下,手里把玩着刚才已经被验证过的璇玑石,咚咚咚地,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晏七七很有耐心,她也不催促公孙璃,转身找了个半新不旧的毛毯搭在自己肩头隔住半湿的头发,等他开口。 “七七,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那个更夫不对劲的。” 公孙璃妖邪的眸子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晏七七心中却舒了一大口气,原来是问这个啊。 她僵硬的身子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嘴角含笑,“你过来就是问我这个?” 公孙璃也笑了,“不然呢?” 其实当时当晏七七对公孙璃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连公孙璃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看人,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出过差错。 那个更夫看起来胆小如鼠,穿的破破烂烂的,怎么可能是奸细。 想到当时晏七七一脸笃定的把自己拉到一边说这个更夫可能有问题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信。 不过晏七七却和他打包票,说只要试一次就知道真假,当时公孙璃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会相信这个傻丫头的话,于是和她演了一场戏。 这场戏最关键的部分就是公孙璃,他故意嫌弃更夫没什么用,让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更夫还以为是自己本事大逃脱的,殊不知他的小动作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懒得拆穿罢了。 果然他们把那个更夫放走后没多久,按照更夫指的路,往那条路上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这一伙山匪。 那群山匪竟然想要打劫他们,看来更夫也没有把他们的情况说清楚。 如今公孙璃亲自问,晏七七也没打算隐瞒,也学着他的样子,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点了点,灵动的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很简单,当时你抓这个更夫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当时太混乱,他出现的太及时这是其一,其二,虽然他表现的胆小如鼠,可眼神一直在我们这群人的衣着上乱瞟,尤其是我的身份暴露后,他不止一次试探过我的反应。” 一听说这更夫竟然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公孙璃的脸黑了几分,“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晏七七哑然失笑,“你想多了,这么多人他又不是色欲熏心脑子进开水了,怎么可能对我有非分之想,我是说,他寻思我身上有宝贝,想浑水摸鱼。” 第603章再动手动脚她就不客气了! 公孙璃这才放下心来,又听晏七七继续道,“他露出最大的破绽,就是他虽然看起来年龄很大,北国的冬天能冻死人,他一个更夫一个月的饷银只够温饱,那必定住的地方也不会很好,他的衣服看着脏,却没有任何异味,很明显就是出门之前故意弄脏了表面,再看他手指纹路清晰,指甲缝里一干二净,一看就是没有干过重活的。” 越往后听,公孙璃就越是心惊,他一直觉得晏七七只是比寻常人聪明,没想到她见识匪浅,且句句在理,所见所想都是他们未曾留意过的。 只听晏七七继续往下说,“他说他身上没有银子,以为我们是打劫他的,心理学常说,一个人想要对方放松警惕,最常用的办法就是示弱,很明显,更夫,不,是这个斥候深谙此道,一开始就装作一副弱小的样子,骗了你一百两黄金,也正因为如此,更坚定了他心中我们是肥肉票的念头,也正是这个念头,救了我们一回。” 路是更夫领的,如果不是想着能从他们身上大赚一笔,只怕他们早就被摄政王的人收拾了,人为财死,斥候在紧要关头故意带他们走错地方救了他们一次。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之前对我们说赚的钱只够喝几顿酒的,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的酒味是梨花落?” 听到这里,公孙璃眼神微微一闪,面色凝重,重复了一句:“梨花落?你确定?” 晏七七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我非常确定,因为梨花落是我四哥的最爱。” 晏七七的四哥是大陆上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的将军晏北。 “我四哥之前戍守与北国相邻的边关,每次回来,都会从边关集市上带几壶梨花落,梨花落是北国初春时用当地特有的第一次盛放的梨花花蕊所酿造,而且此酒酿造之时对花蕊的要求奇高,需要用纯白无暇长相饱满的花蕊,北国气候极寒,初春后的梨花恰好能满足要求,只是每年产量不多,加上还要进贡,更是珍贵无比。 一两就要百金之多,百两黄金是整片大陆上中等人家一年的生活费,普通人哪里喝得起。 “之前那更夫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他那点银子买梨花落的残渣都不够,而梨花落一杯下肚酒香三天绵延不绝,他身上沾染着的,我绝对不会认错。” 嗅觉灵敏,是一个医者该有的基本技能。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他有问题,而且他说他只是一个打更的,又怎么会对天穹尽头这么清楚,既然是禁地,无人敢僭越,又为什么要带我们往那个方向跑去?虽然事后倒打一耙解释说是我们执意进入,可是明明有很多条路,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给我们暗示,让我们选择最无生路的那条呢?” 公孙璃接过话头,声音沉沉,说出来的话极为肯定,“那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想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他没想到我们还有些本事,所以后面才会逃走。” 既然是见钱眼开,最后又不要钱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么一分析,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公孙璃望着晏七七,似笑非笑,“所以你故意让我放了他,你想放长线钓大鱼。” 晏七七淡淡一笑,挑了挑眉毛:“也可以这么说,其实我的目的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不过现在不需要了,你已经告诉我了,这样也不错,要不是他,说不定我们还捡不到这现成的便宜,要是没有他,我们也不会找到这么一处休养的妙地。” 他们已经逃了三天两夜了,其他人精力早已不济,说不定现在通缉他们的诏令已经漫天飞,躲到哪里都是死。 唯独在这里,一般人不敢来,官兵和山匪相克相生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一锅端,倒是个藏身的绝妙之处。 此时晏七七不知道的是,她在这里条理清晰的分析,可公孙璃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个问题上了。 他双眼发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晏七七,刚刚沐浴后的她除去了一身的疲乏,少女的娇俏近在眼前,室内有炭火,映衬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她说话的时候柳叶眉会时不时的轻蹙在一起,睫毛如春风里追逐鲜花的蝴蝶闪动着翅膀,扑簌扑簌的打在眼睑处,又长又卷。 双颊粉嫩,像剥开壳的鸡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樱桃小唇一张一合,唇珠时断时续搭着下唇,让人有股想要采撷的冲动。 晏七七当然不知道公孙璃在想什么,她见公孙璃又走神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没等她抽出来,突然手腕被他猛地一抓,整个人重心失衡,要不是榻上有小桌隔着,她肯定会被公孙璃连手带人拽入怀里。 桌上刚才放的璇玑石也禁不住如此大力的冲撞,哐当一声,连带着天蚕蛾直溜溜的从地上滚了下去,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就让公孙璃暂失的理智回了神。 接着他觉得自己颈部被针扎了一下,有刺痛感传来,他顿时松开了牵制住晏七七的手,抬头摸了摸,放到眼前一看,竟有血迹。 也不知道晏七七是怎么出手的,竟然用发簪扎伤了他。 发簪刺得不深,隔动脉不过毫厘,晏七七熟悉人体构造拿捏的很准,但是说出来的话比外头的寒冰还要冷。 “这次只是一点小教训,下次再动手动脚,我不敢保证这簪子不会扎穿你的喉咙。”晏七七冷言冷语,仿佛换了一个人。 没想到这话非但没有吓到公孙璃,反而让他做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动作。 只见他慢悠悠的抬起手,将沾染了血迹的手指放入嘴里慢慢吮吸,腥咸的滋味入喉,竟让他有种异样的快感。 “我不后悔。” 他大言不惭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第604章打断你第三条腿 晏七七双眼瞪圆难以置信,觉得他是疯了,“你要是缺女人,青楼楚馆随便找,只要付得起银子,多的是女人投怀送抱,要是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她嘴里冒出来的新鲜词汇公孙璃听的不是很懂,但是“第三条腿”他却明白是什么意思,让他更觉得有趣,小小年纪,荤话倒是懂得不少。 更让他一开始对晏七七提起兴趣的,也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整片大陆上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他都不屑一我,唯独对晏七七,他的视线竟然很难再挪开。 她就连生气,都有别样的风情。 枉费公孙璃自称情场高手,没想到却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往常他还能用她是琳琅女儿的这个理由来麻痹和逃避心中越发难于抑制的心动,可是最近他连做梦都会梦见晏七七的一颦一笑,他这才慌神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原来,魂牵梦萦是这样的。 而一旁早已气疯了的晏七七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个公孙璃行事太乖张了,她刚才那一簪子不过是情急之下给了他一点小教训,她没想到公孙璃竟然会在此时轻薄她。 男女之间力气总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异,真动起手来她讨不了什么好处,只能疾言厉色的警告,心底还是有些发怵的,要是公孙璃真的兽性大发,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再不划清界限这么模糊下去,公孙璃还是会心存侥幸,她可不想和这位杀人如麻的尊主有什么牵扯。 脖子上的血还在流,公孙璃反而不着急了,就势双手枕在头下一躺,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七七,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暗夜重楼里还缺一位尊主夫人,你真的就不考虑一下我?” 公孙璃游戏花丛十多年,想要攀附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是很奇怪,那些女子的样貌他都有些记不住了,唯独晏七七,一颦一笑竟历历在目,让他欲罢不能。 枉他还自称自制力高过旁人,在晏七七面前竟然也不值得一提。 刚才他也无意冒犯,只是真的忍耐不住,就想靠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如果他对琳琅是敬重,是愧疚的话,那对晏七七,完全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思,他想拥有她!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许世安的做法了,为什么会那么大胆那么孤注一掷的同意他的计划,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她! 晏七七重新坐回了对面,就着肩膀上的布片擦拭着发簪上的血迹,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儿女情长对我来说是累赘,况且我现在也不需要,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好和这块布一样了。” 她将肩头上披着的布扯下来,“嗤啦”一声响,瞬间被一分为二。 分道扬镳是合作关系的大忌,她竟然不考虑后果,想和他割袍断义。 公孙璃面上虽不露分毫,可是心已经开始慌了。 此时说出来的话便有几分怒气,更是口不择言,“你干脆利落的拒绝我,是不是因为郝连澈?晏七七,你清醒一点,他为了太子之位,一直在晏国谋划十多年,光这份心机你就远远不及他!还有,你觉得你还能做回太子妃吗?别做梦了?你们现在是仇人,回不去了!”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她和郝连澈早就回不去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不是他杀的,没有他的示意,景殊也不可能射出那一箭,他脱不了干系,真正的仇人还没找到,心中的苦楚无处述说,她哪里有心思谈儿女情长。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人站出来戳她的心窝,晏七七忙绿了一天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处,还没来得及休憩片刻,心中也没从成国公逝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被公孙璃恶语中伤,眼睛都气红了。 她刚要开口,下腹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腿间传来,心中又急又气,想要驳斥公孙璃,没想到怒火攻心,眼前一黑,竟直直的栽倒在地。 她这一晕,把公孙璃也吓坏了。 一把跳下去将她搀扶住,她的头发还是半湿的,他只好用布三两下的先包好,再去探她的脉。 还好,虽然脉搏听着虚弱了些,好在并没有大碍,只是细听之下有些虚浮无力和血崩的脉象。 血崩…… 公孙璃神色一凝,目光朝她双腿间看去,果然就见她的裙摆处有些深红的印记…… 她这是来癸水了…… 饶是公孙璃见多识广,此时不免也有些慌神,他睡过的女人不少,可这样的问题,他也是头一次遇见。 要是动手给她换衣服,他倒是没什么,就怕晏七七醒了之后要和她拼命,为了往后的安生日子,这种便宜他还是不占为好。 思前想后,他只能先出门找外援。 没想到他刚一开门,迎头撞上了许世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孙璃顺嘴一问,没想到许世安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你都在这里了,我为什么不能在?” 这摆明了就是抬杠。 公孙璃干脆停下来靠在门边,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许公子,我猜,你在门口偷听了很久吧?怎么?有胆偷听没有胆推门进来?你一向都这么怂吗?”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见,公孙璃却偏偏要气他,果然下一秒许世安的脸色阴沉,一把冲上前提住公孙璃的衣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公孙璃,你说过只要我杀了成国公你就会帮我,现在你竟然对七七动了心思!简直禽兽不如!” 第605章你还是太嫩了 其实许世安早就猜到了公孙璃的小心思,只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他一直想忍耐,想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大的漏洞竟然就出在他一直看做盟友的公孙璃身上。 公孙璃此时只想笑,“许世子,你不会是想就站在这里像泼妇骂街一样斥责我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能喜欢,我也能喜欢,大家公平竞争而已,你啊,太嫩,脑子也不好使。” 和前几日宠着惯着许世安不同,如今的公孙璃才算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就是料定许世安手上沾了血腥,加上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这几日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见到晏七七心中有愧,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有逃的份,在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现在都不敢当面跟晏七七表白。 刚才许世安对公孙璃极尽嘲讽,说到底也就逞一下口舌之快而已,他只是嫉妒。 同样公孙璃也知道,目前许世安没有了斗志,要让他重燃斗志,只有夺走他最在意的东西才行,当然七七也是他心之所属。 如今前路未卜,许世安这么瑟缩怕前怕后一定会引起怀疑,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公孙璃决定让许世安清醒一下。 果然也只有女人能够刺激他了,许世安一听公孙璃大言不惭,气得脸通红,恼羞成怒就想动手,不料公孙璃轻轻一推,直接将他推倒在地,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公孙璃的右脚直接踩在了许世安的俊脸上。 不光如此,公孙璃像是要蓄意凌辱许世安一样,还用鞋尖在他脸颊上拧了拧,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很生气吗世子?生气就对了,无能的人不会反击,只会生气,就像你这样。” 许世安生得白净,在晏国的时候仅凭着一张俊脸加上才子的名头就将晏国京城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不管去哪里都是众人拥簇,前呼后拥的, 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又急又气,像一条困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许世安的头被人踩着,泥土都吸进了鼻子里,身子如一条垂死挣扎的蛇,扭动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他本身也是武功底子的,不过和公孙璃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公孙璃,你这个骗子,你无耻!” 气急了许世安破口大骂,又顾忌晏七七在里头,只能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很是憋屈。 公孙璃呵呵干笑两声,“你也别憋着,想骂就骂,七七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正好,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你也就这点鼠胆了。” 此时此刻许世安也知道公孙璃不会骗他,一听七七不会听见,他一直提着的心刹那间舒了一口气, 底气更足了些,明白现在和公孙璃硬抗没有好处,呸了一声,将嘴里的沙子吐出去,喘着粗气一直拼命挣扎,“说到鼠胆,公孙尊主也比在下好不到哪里去吧?明明喜欢七七,开始还骗我,说是为了找晏天霁报仇,哈哈,这个算盘打得真精,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会拿晏天霁当借口了,你也是个懦夫。” 在他看来,晏七七再怎么聪明机智,不过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而已,突然失去至亲,身边有个人不离不弃的陪着,就算以前是敌人又如何,好女怕郎缠,一来二去难免不会日久生情。 枉费他在这里傻乎乎的当了出头鸟,为公孙璃扫平了障碍,如今公孙璃寸步不离晏七七,存了什么心思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如今公孙璃有胜算了,更是不介意和自己撕破脸,真是玩的一手好过河拆桥啊! 欺辱够了,公孙璃将脚收回,冷冷的盯着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许世安,“世子还是想想怎么洗清自己的罪孽吧,杀了成国公这件事要是被七七知道,你猜她会怎么做?” 也不知道是公孙璃阴沉的笑意刺激了他,还是他本身就知道晏七七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一瞬间许世安的后脊梁处竟硬生生的激出一身冷汗来。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公孙璃嗤笑一声得意的走远了。 望着他的背影,许世安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公孙璃刚才只是想给许世安一个小小的教训,这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胆小如鼠不说,做人做事畏畏缩缩的,他真是想不出来,这样一个没用胆识的男人怎么会将那些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他更后悔当初和许世安合作,如今看来弊大于利,就杀了一个人而已,几天回不了神,以后还能指望他办成什么大事? 公孙璃一边在心里鄙视许世安,一边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那山匪头子‘一只眼’的老窝就建在离天穹尽头不远的山林里,这处本就人烟稀少,他打家劫舍之后将东西藏在这里北国官府也很难搜寻到这里,狡兔三窟的确没说错,在公孙璃的威逼利诱下一只眼又说出了不少藏匿东西的好地方。 ‘一只眼’交代完了所有知道的事情后,被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 公孙璃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成国公的府兵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这山寨的设计很有问题,门槛太高,而房顶又太低,他只能佝偻着身子才能进去。 房里昏暗,一盏豆大的油灯一抖一抖的闪着,油芯老化,一看就长时间没用过了。 桌凳摇摇欲坠,年久失修不说,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公孙璃长袖甩了几下后也不管有没有将灰尘掸干净,就这么坐了下来。 ‘一只眼’现在也不能叫‘一只眼’了,充其量只能叫半支眼。 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不说,仅有的一只眼还因为被蛇咬了肿得老高,在将他关进来以前,公孙璃就已经喂他服下了解药。 第606章已经饥渴到如此地步了吗? 只不过他给的解药只是治疗蛇毒的,至于’一只眼‘被天蚕蛾咬伤的地方,那只有晏七七才有解药,是以蛇毒虽然解开了,但是他体内天蚕蛾的毒还没解,整个人如充气一般胖了几圈,看着很是喜庆。 “寨主,感觉怎么样?” 公孙璃依旧是那幅春意盎然的笑脸,只是如今在‘一只眼’看起来,这笑容略微有些欠揍。 当然,’一只眼‘如今也是虎落平阳,就算心里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如今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这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一朝拱手让人不说,差点连性命都不保了,他除了生不如死,什么感觉都没有。 公孙璃没有听见回答,就听见’一只眼‘扑哧扑哧气喘如牛的呼吸声。 “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个,那我就换一个问题,你们寨子里,可有女人?” 说到女人,‘一只眼’努力瞪大那他仅有的一只眼,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仿佛是在骂公孙璃是禽兽。 一看他这副样子,公孙璃就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不过他也懒得跟无关紧要的人解释,知道刚才自己的话里有歧义,让他想歪了,便换了一种问法,“美不美的无所谓,只要是女的都可以。” ‘一只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禽兽二字在他脸上呼之欲出。 他在心里感叹,如此俊俏的人,竟然在女人方面如此不挑,已经饥渴到如此程度了吗? 公孙璃见‘一只眼’不说话,表情倒是十分丰富,一想到七七还躺在床上,他心里一着急,下手便没轻没重,也没看见那匕首是怎么来的,‘咚!”的一声,就插在了’一只眼‘的手背上。 ’一只眼‘又嚎叫了一嗓子,公孙璃一不做二不休,又将匕首从他手背上拔了下来,声音冷淡薄凉,“说!” 被他这么一插一收,‘一只眼’痛上加痛,被折磨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连哀嚎都宛如死狗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知道公孙璃的脾气,不敢怠慢,但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只能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颤颤巍巍的朝右边指了过去。 右边…… 公孙璃记得那是厨房的位置。 事不宜迟,他再也顾不上一只眼了,抬脚便走,心急火燎的模样更是吓得‘一只眼’又抖了抖。 晏七七睡了一个长觉,但是这个觉不怎么舒坦。 一开始,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成国公府,她依旧很淘气,上树翻鸟窝,几米高的墙说翻就翻,溜出去逛街,女孩子不应该干的事情她全都干了,虽然免不了会被父亲斥责,可是她觉得好开心。 她又梦见父亲心急火燎的赶过来要将自己逮回去,她就拉着欢喜使劲往前跑。 跑着跑着,突然面前全是雾,她又看见父亲浑身是血的倒在前面。 接着鸟语花香繁花似锦的场面统统不见了,到处都是黑烟弥漫,箭矢火把扔了一地,父亲口吐鲜血的对自己说着什么,她想跑过去,可面前被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了,任凭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她想叫,喉咙似乎被堵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苍茫大地遍地都是死尸,只有她一个人,晏七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 “父亲!”她大叫一声,坐了起来,额头都是汗。 “姑娘,你醒啦。” 晏七七看见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刚醒的她有些搞不清状况,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任由那妇人用热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她眼珠子转了转,神识回笼后发现自己依旧在山匪的老巢里。 晏七七记得自己开始和公孙璃吵架来着,吵着吵着就晕了过去。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那妇人挑开帘子唤了公孙璃,“这位公子,尊夫人已经醒了。” “尊夫人”三个字如一阵炸雷,瞬间将晏七七的神智拉了回来。 “喂,搞错了,我不是……” 晏七七的话还压在舌尖没说完,只见公孙璃就走了进来,双眼含笑对着那妇人点点头,又给她塞了一颗银锭子,“劳烦了。” “公子,恕老妇多嘴,女儿家来这个切记要保持心情愉快,尊夫人尚且年轻,好好调养会好的,桌上熬了红糖水,等会让她喝下便好。” 晏七七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两个人的谈话,那老妇人口中一会儿一个“那事儿”然后又是“红糖水”的,越听她的心越是跳的厉害。 难道…… 她不管不顾的掀开棉被想要坐起来,一动下身就感觉有些磨的慌。 伸手一掏,竟然掏出了些干草来! 晏七七眼前一黑。 不是吧? 自己竟然来月事了! 那一瞬间,晏七七的心中并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仔细检查过这副身子,十六岁了都没来过癸水,怎么会在这个当下来,而且这身子必须要墨佛手入药才能调理好,现在突然来了,实在是让人无法想通,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了。 大概是公孙璃也看见了晏七七眼中的震惊之色,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是晏七七第一次来,还以为是她女儿家的娇羞心思在作祟,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端着那晚红糖水放到她跟前后才小声解释,“刚才那妇人也是被山贼掳来的被我给放了,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就撒了个小谎,说你是我夫人。” “其实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裤腿上有血迹,那个,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叫了她过来……” 第607章她也是第一次 晏七七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换过了,只是刚才太过紧张,她一直没注意而已。 庆幸的是,还好不是公孙璃给她换的衣裳,否则她要么打死公孙璃,要么打死公孙璃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口气还没顺完,又听公孙璃随口道,“你也是,自己的月事日子怎么都记不住呢?害得我以为你受伤了,刚才你突然晕倒差点吓死本尊主了……” 记个屁啊,她这副身子月事也是头一次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怎么可能记得住。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能对公孙璃说,虽然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了,可这副身子才刚满十七,和一个男人讨论这些的确不太合适,又见公孙璃脸色平静,她脸红了红,一把夺过公孙璃手中的碗,三下五除二就将红糖水喝的一干二净,“我累了,先睡了。” 晏七七将碗一放,也不管他,扯过被子蒙头大睡。 公孙璃又何尝不知道她这女儿家的小心思,知道她在害羞,也没有说什么,嘴瞥了瞥,替她关好了门才走。 本来她说睡觉也只是个推辞,只是想假寐缓解一下尴尬,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夜幕沉沉,被一阵一阵的烤肉香味馋醒。 晏七七这一觉睡饱了,肚子很饿,简单梳洗了一下后,发现在门口的空地上早已架起了四五个篝火,每个篝火上面都烤着一只肥羊,嗤啦冒着烟,肥油滴在篝火上又溅起飞烟,府兵们都坐在那里,个个面色凝重。 晏七七觉得有些奇怪,走过去大声问道,“怎么了?一个个都挎着脸,不喜欢吃羊肉啊?” 她伸手碰了碰羊肉,肉质弹嫩,香气四溢,应该不差啊,篝火旁边还有几大坛酒。 晏七七就坐在叶超旁边,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府兵的头垂的更低了,就连叶超的神色都有些凄绝。 他面色凄凉,“公主,侯爷的头七都没过,他尸骨未寒,我们却在这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侯爷在天之灵知道会伤心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成国公的死对于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府兵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不光是他们,就连晏七七本人,这几天都觉得活在梦里,只希望梦醒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妄想依旧疼爱她的父亲还在。 晏七七闻言将腰间的匕首拿出来,睹物思人,此时她手里留着的只有父亲生常用的匕首,这把匕首还是让杀死父亲的凶器,匕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衬得晏七七一张俏脸时明时暗。 此时许世安就坐在不远处,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脸颊青白相间,发青的地方是白天公孙璃踩他脸上的那一脚留下的瘀痕,没人关心他的伤势,往常风光无限的许大人加入了这逃难的队伍里就变成了丧家之犬,只能躲在暗处舔舐伤口。 他也不敢靠近晏七七,那把匕首正是他之前扔掉的凶器,如今又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许世安的小心思晏七七没有读心术自然猜不出来,府兵的话听在她的耳中她都要哭了,使劲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眼眶。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拿出匕首十分熟练的切下一块冒着热气的羊肉先递给叶超,“你们舍不得父亲的心情我都理解,我也舍不得,但是父亲生前就说过,他会让你们平安回家,如今父亲走了,这份职责便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完成,你们想念他的心情我也能理解,默默放在心里就好,如果侯爷在天有灵,也不会在意这死规矩,听我的,吃好喝好,后面的路还很长。” 其实叶超是想说要是在晏国,成国公离世,光是葬礼都要办七天,七天后才会被风光大葬,可如今侯爷死的不明不白,一抔黄土埋葬了侯爷威武的一生未免也太凄凉了些。 众将士想为父亲报仇的心晏七七十分理解,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让这些府兵都养好精神,前路未知,活在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晏七七说的这些话府兵们都听进去了,敛神静心拿起她递过来的羊肉就吃了起来,那匕首锋利无比,和叶超说的一模一样,切肉不费吹灰之力。 她就这样,每每切下来一块,就由叶超的手这样传下去。 当然她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这群人当中有没有杀害父亲的凶手现行。 如果一个人杀了父亲之后双手沾满血腥还能若无其事的隐藏在其中,理所当然面色不改的接过这把匕首切过的肉吃到肚子里,那算她失算。 她就是在赌! 香喷喷的烤羊肉就这么一块一块的传递了下去。 府兵们这些天饥寒交迫根本就吃不饱,如今听晏七七一席话,方才放下心大快朵颐起来。 公主说的没错,往后还有硬仗要打,他们只有好生休息,养足精神后才能为国公报仇。 很快,一份外焦里嫩的烤羊腿就递到了许世安面前。 许世安刚准备要接,看见烤羊腿上面正插着一把匕首,好死不死的,这把匕首还是他捅死成国公的那把。 这匕首他绝对不会看错,刀柄上有特殊的暗纹,他心中大惊,极力忍耐下才不至于露出马脚,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这把匕首已经丢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晏七七的手里? 一时间许世安心中慌乱无比,眼神躲闪,恨不得落荒而逃。 烤得炙热香气扑鼻的羊腿上整齐划一的划了好几道口子,血肉外翻撒上了孜然,就连刀口的形状都像极了那日他杀成国公的伤痕。 第608章被通缉的太子妃 “怎么不接?”晏七七满脸疑惑的看着许世安,“你不饿吗?” 羊肉腿每往前靠近一寸,许世安的脸就煞白几分。 他的手也越握越紧。 周围有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他这边。 许世安心里更慌了,他是想接来着,可手怎么也伸不出去,脑子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就在此时,晏七七手中的羊腿被人一把接过,“嗯,好香啊。” 从身手判断,不用看就知道是被公孙璃抢了过去。 “七七,许世子是江南水乡的贵公子,只吃精细小菜,山珍海味吃的可不在少数,这羊肉味腥膻,他怎么能吃得下,你就别再勉强他了……” 像是要为了验证公孙璃的话一般,许世安还真就爬起来,跑到一边,哇哇吐了。 只不过吐得全是清水。 刚才众人还在疑惑的眼神顿时了然,也难怪,晏国贵胄之家吃的食物向来都精细,就算是羊肉那也都是经过无数道工序,吃起来自然是一点异味都没有。 哪像在这里,也就随便洗干净,膻味怎么可能祛除的了,自然这位娇滴滴的公子哥无法承受。 那一刻晏七七的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失望,也有庆幸。 要是他真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还好,他只是不喜羊肉味。 酉时三刻后,众人酒足饭饱,就着篝火一字排开,就这么躺在冰凉的雪地上看星星。 大雪过后天气初晴,就连夜晚的星辰都格外闪亮了些。 晏七七没有躺着,她刚来了月事,公孙璃处处体谅她,在‘一只眼’的仓库里找了几件厚厚的羊皮给她垫着,她坐在上面也望着天空,静静的想着心事。 这样静谧的夜晚,就着星光只差酒了,府兵们死里逃生除了庆幸更有激动,正互相打趣说着话,突然在不远处的夜空中“轰隆隆”接二连三几声巨响,循声望去,那圆点飘散在半空中之后,“砰”的一声,炸开来了,是一朵璀璨耀眼的烟花。 接着,相继有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的炸开,点亮了无边夜色。 晏七七眸光微闪,看那烟花的方位,像是北国皇城。 “烟花漂亮吗?”公孙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她旁边,话是对着她说的,可眼神依旧望着天空,不等晏七七回答,他又继续道,“今天是春分,刚刚传来的消息,你的未婚夫君,北国皇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了。”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放到晏七七面前,“刚才送来的热乎消息,打开看看。” 没想到晏七七连瞟都没瞟一眼,声音冷冷的,“看什么?我的通缉令吗?” 这回就连公孙璃都不得不佩服了,故作夸张的回应,“哇,你可真是神算子,连这都能猜到。” 不理会他的调侃, 晏七七想了想,还是拿过卷轴漫不经心的打开了,上面不光有她的画像,公孙璃和许世安的一并在列。 “通缉令”斗大的几个字让人想忽视都难。 往下看去,无非是罗列他们这几个人的几大罪状,公孙璃边看边啧啧出声,“你现在在全大陆都出名了,被通缉的太子妃,你可是第一人呐,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荣幸倒不觉得,恐怕她已经成了全大陆的笑柄了吧? 父亲为救自己死了不说,她竟然连凶手都找不出来,更别论替父报仇了。 “那‘一只眼’跟我说,他们是北国新皇登基后的恩典,第一批从天牢里释放的犯人,七七,你的待遇果然与众不同,郝连澈终于对你出手了,看样子他没打算放过你。” 要是往常,晏七七还会和他斗两句嘴,今日实在是没那个心思。 原本晏七七以为再度听到郝连澈的消息的时候心中一定会愤怒,可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她竟然觉得十分平静。 换句话说,她是觉得郝连澈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谋划十几年,瞒骗所有人,扮猪吃老虎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吗? 公孙璃也觉得晏七七很奇怪,这么轰动的消息她听着竟没有半点反应,表情太平静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后不后悔?当初你要是跟他回去,连太子妃都不用做了,直接一步登天成为一国之母,荣华富贵招手就来,岂不美哉?” 晏七七倒像是真在考虑一般,甚至还仔细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你这想法不错,我再把你这个‘逃犯’绑了一并带回去,恐怕郝连澈更高兴。” 刚才也就是公孙璃随口一说,如今接触久了,他深知晏七七的脾气,知道她有可能真做得出来,当即嘿嘿干笑几声,“那什么,我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你看这通缉令上没有北国皇帝的玉玺,只有摄政王的印章,这就说明这一切都是摄政王做的……” “和郝连澈没什么关系。”后半段话还压在他的舌尖没来得及说,就被晏七七凉凉的打断了。 “有区别吗?不管通缉令是不是他首肯,我和他早已势不两立,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他不会放过我,我更不会放过他。” 伴随着天边烟花徐徐炸开的,还有公孙璃呆愣的神情。 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淡的晏七七。 这回,他是真信了。 一个人,只有在心如死灰的时候才能表现的这么平静,如今郝连澈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那一刻,公孙璃的心里是开心的,可紧随其后的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 那个笑靥如花的七七,再也回不来了。 第609章别出心裁的贺礼 …… 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的北国皇宫里,此时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云鬓衣香,宛如仙境。 今日是春分,也是北国皇太子登基为皇的大喜之日。 皇室中人在朝露殿设宴三天,文武百官坐在流水席上开怀畅饮,舞姬乐者轮番上场,笛音靡靡,极为喜庆。 郝连澈端坐在龙椅上,姿态从容慵懒,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春,竟让人不敢逼视。 就算此时他姿态随意,朝中却再无人能敢轻看他,连日来他的铁血镇压手腕让文武百官刮目相看,重臣胆战心惊,唯恐杀身之祸沾上身,唯唯喏诺,再也不敢小觑,更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是个懦弱无能的太子了。 不到三日的功夫,他排除异己不说,更是斩草除根,这殿上的每一寸红绸都是被鲜血染红过的,都说太上皇是主动退位,不过众位大臣们都心中有术,只怕主动是假,被动是真。 当然这一切目前都不重要了,古往今来便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新皇登基,除了太后娘娘,一个侍奉太上皇的老臣都没看见,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吗? 如今太子成了新皇,他们便忠于新主才是。 摄政王坐在郝连澈左手下的第一排,朝廷排位以左为尊,如今以他为首的拥立新皇登基更得新皇倚重,权势滔天,无能能出其右。 只不过别人都想不通为何他会在紧要关头将皇权旁落,扶持新皇登基,而且还乐此不疲,其它朝臣疑惑,只有摄政王心里最清楚,他这一生争与不争都是为了龙座边上的女人景佳人,而她早已为自己诞下了儿子,如今的皇帝,便是他的亲骨肉,这江山,便是他送给新皇的礼物罢了。 想到此处,他更是志得意满。 又念及不久前威震大陆的成国公也死在了北国,心中更是舒畅无比,要不是新皇三令五申告诫自己,不许将晏天霁的死讯外传,他早就宣扬的人尽皆知了,好在拔除了自己的眼中钉,他心情十分愉快,美酒佳肴,心情舒畅便很容易醉,此时的他更是微醺了几分,脸色通红,脚步虚浮,眼前的人都快成重影了。 新皇有谕,登基庆典不必拘束,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是以朝臣微醺者不再少数,有几个素来跟摄政王交好的大臣此时也举着酒杯歪歪扭扭的走了过来。 “王,王爷……微臣敬您一杯。” 摄政王来者不拒,杯酒下肚,已经快要不知天地日月了。 云鬓衣香,处处笙歌,舞姬的衣袖从那群人的鼻尖滑过,香气四溢,酒气上头便迷了心智,往常还克制的动作就更大胆了些,有酒胆傍身,接着醉意就更肆意了。 见新皇一直在独酌,他们几个人的胆子就更肥了些,手就往平日里不敢伸的地方探了过去,悄悄的在舞池里摇曳起舞的舞姬紧俏的臀部上重重的捏了一把。 摄政王就算是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这几日百无禁忌,连重刑犯都被释放了,这几个人过过眼瘾自然不会说什么。 有人来敬酒,摄政王自然是一饮而尽,这几人见摄政王如此爽快,又开始拍马屁了,“王爷乃国之栋梁,擒杀了逆臣不说,就连从晏国来的那个女人也没放过,通缉令如今都已经发下去了,不出两日,定然会有他们的踪迹……” 另外一些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听说那天穹尽头是个禁地,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还没出生呢,王爷真是惊世之才,我等佩服,佩服!” …… 莺歌燕舞,滋味隽长,红烛摇曳,纸醉金迷。 酒过三巡之后,摄政王醉的厉害,但是他依稀还记得正事,晃悠悠的站起来,甩开侍从的搀扶,一步三摇的走到郝连澈面前,打了个饱嗝后举杯高声道,“陛下登基,四海同喜,今日本王为了庆贺,也备了一点贺礼,还请陛下笑纳。” 说是贺礼,还没等郝连澈首肯,他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不顾礼仪,大手一甩,将夜光杯甩到身后的侍从身上,啪啪两声击掌,“带上来。” 闻言,刚才还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纷纷退到一边,就连此时朝露殿的烛光都渐渐暗淡了下去,轻风拂过,从打开的窗棂四周洋洋洒洒飘进来很多玫瑰花瓣。 琴音袅袅,似要将人带入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百花齐放人在花丛中淌漾,极为舒服。 就着美酒佳肴,朝臣们的脸上皆呈现出一种痴迷的状态来。 高高端坐在龙椅上的郝连澈冷眼看着,连姿势都没换一个,和众臣痴迷的脸色大相径庭。 为了配合摄政王的这个贺礼,朝露殿的红烛晦明晦暗,混着酒香,更有几分靡靡的意境。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词作曲轻吟浅唱的声音缓缓响起,宴上的文武百官都是第一次见。 别人没听出来,郝连澈听出来了,这两句诗他在晏国听过很多回,是两首诗,而且也不知这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会合成一首。 念词的是个女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伴随着抑扬顿挫的胡琴音响起的,还有从殿上款款落下的遮面美人。 北国以游牧而生,胡琴曾是北国人人都会的乐器,只不过自从北国归顺晏国后,两国之间贸易互通,大量的晏国人到北国做生意,风土人情日益接近,会胡琴的人反倒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在陛下的登基宴会上听见,着实令人有些吃惊。 今日虽是春分,寒风料峭温度也不低,遮面美人纤细如柳枝一般的细腰就这么裸露在外,身段玲珑有致,起舞之时脚下步步生花,如花仙子下凡。 第610章进贡美人 花瓣还在继续源源不断的飘扬,美人起舞风姿卓越无双翩然动人不说,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在整个大殿环绕,飞舞带来的轻风吹拂着烛光,半遮半掩的群衫惹人遐想,那些已经半醉不醉的大臣们努力吞咽着后水,眼睛都要看直了,要不是顾忌着陛下在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王爷,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美人啊,光看这身姿都不是凡品,犹如天仙降临啊……” “是啊,是啊,莫不真是天女下凡吧?” 那些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吹捧,见美人是由王爷奉送的,更是吹得天上少有,地上也无。 ”王爷,这女子身段纤柔,莫不是异域女子?” 北国女子身段粗犷且骨骼极大,很少有身材这么纤细的女子,全北国上下有这样身段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且这舞姬穿着大胆,一看就不是北国人,要是在平时,他们肯定不敢多问,可今天是个大日子,王爷的脸色又看着十分高兴,所以他们才仗着胆子有此一问。 郝连澈是摄政王亲生儿子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摄政王为了讨新皇欢心故意招罗而来的美人,根本就没想到其中的深意。 所以当朝臣问起来的时候,摄政王也回答的很敷衍,“美不美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神秘,以及,对陛下的胃口。”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谁都知道殿下在晏国做了十多年人质,可能对北国本土的女子兴致不高,再加上晏国水土养人,女子各个出落的大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找到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 刚才那女子吟诗便是晏国的腔调,还有那粉嫩白皙的大腿和如白玉一般的小脚丫,每一处都挠得他们心痒难耐,要不是碍于陛下在场,他们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女子扒个干净! 摄政王嘴上没多说什么,心里也是得意的,这女子的确不是凡品,他也是搜罗了好久,不过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自己找到了,这件事情一直秘密进行,就是要在今日如此重要的宴会上献上此女,给陛下一个惊喜。 目前看陛下的样子,还有那眼神,也没有厌恶的心思,想必陛下也很满意。 摄政王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方才坐回到位置上。 他心中这么笃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深知陛下对晏七七念念不忘,一时很难走出来,要是强迫他忘记往往会适得其反,只有不断的进贡新人,转移陛下的注意力,陛下才能渐渐淡忘那个女人。 在场的人美人见过很多,但像今日这位美的如此别致,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更能勾得人心浮动的,还是头一次,一时间全部被这位美人钩掉了三魂七魄,都想要看清这美人是不是天姿国色,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她揭面纱。 郝连澈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台下吹奏完胡琴又开始翩翩起舞的美人,眸光微敛一动不动,仿佛真的被这舞所吸引。 那美人不光身姿纤细,光着一双三寸金莲小巧玲珑,白皙无暇的肌肤时时展现一出诱惑的美。 一曲舞毕,美人呼吸平稳,躬身谢恩。 看痴了众人许久才回过神来,摄政王上前禀告,“陛下,这是微臣遍寻天下得来的美人,还请陛下笑纳。” 站在王爷的角度送陛下美人并没有错,陛下年少气盛夜晚孤枕难眠,正是消受美人恩的时候,新皇登基后宫无人打理不说,连个侧妃都没有。 一个男人心思寡淡可不行,女人是水,钢铁化为绕指柔便是这个道理。 听完摄政王的禀告,郝连澈一直微微倾斜的身子才稍稍坐直了些,眸光闪了闪,如一泓深井微微起伏了些波澜,却依旧看不透,那异域舞姬也十分大胆,竟然直视着龙椅上的新皇,毫不退缩。 舞姬的一整张脸除了眼睛,悉数被白纱蒙住,可也就是这双眼睛,短暂的一瞥让郝连澈的眸光缩了缩。 过了良久,郝连澈突然笑了,昂了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挥手示意内侍监收下。 摄政王以为自己投其所好终于成功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文武百官不知所以,见新皇笑了都开始哈哈大笑,一时间笑声响彻整个大殿。 有大臣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恭贺陛下喜得美人,还请陛下亲自揭开美人面纱,让我等一饱眼福。” 没想到郝连澈却当众拒绝了提议,“夜深了,有机会再看,来人,送美人到‘得宝阁’。” 见陛下如此猴急,大臣都以为陛下是在护食,也没在意。 内侍们行动很快,乌怏怏上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将那舞姬领了下去。 下面坐着的,无一不是人精,见新皇说夜深了,顿时了然于胸,逐个起身告辞,借口说自己体力不支,都一一退下了。 顷刻之间,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转瞬便又剩下郝连澈一个人。 他拿起酒壶,慢慢的走下台阶,望着身上明晃晃的龙袍和冠冕,昂头又灌下一壶酒。 喝的太急,衣服上全是洒落的酒渍,他也毫不在意,干脆就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从殿内望去,能看见天空挂着的皓月,盈盈白光照下来,将郝连澈的身影拉得老长,美酒入喉,全是苦味,他独自一人低声吟道,“满座白衣尤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七七,我成了一国之君,拥有了一切,可是,我没有你了……” 热闹喧嚣终会散去,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 ‘得宝阁’原来只是一栋存放从各州进贡来的宝物的阁楼,新皇登基已经成为太后的景佳人觉得这名字挺吉利的,加上这阁楼里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便安排人收拾妥当后做了新皇纳妃的地方。 第611章屈辱 当时景佳人还来劝过他,有些人在不在一起,也是要看缘分的,他和七七之间就属于缘浅。 不管是缘深缘浅,郝连澈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他只知道,既然认定了,就不会放手,道阻且长,他可以等。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就算是他能等, 某些人却急不可耐了。 已经很晚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重新翻修过后的得宝阁内饰极为奢华,用了椒墙,之前一直存放在这里的那些金银器件挪来挪去的太麻烦,景佳人索性吩咐宫人全都按照里头的框架摆好,乍然一看,比陛下原先所住的摘星殿更豪华百倍。 此时早已经先到达的舞姬被宫女搀扶进来的时候也被这里头的装饰闪花了眼。 “娘娘,这边请。” 那舞姬脚步一顿,语气听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窃喜,又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你叫我什么?” 宫女不明所以,眉眼越发老实回答道,“娘娘是陛下登基后甄选的第一位美人,今日又被送进来这么漂亮的地方,真有福气。” 这倒是宫女说的真心话,在她们眼中,舞姬跳一支舞就能得到陛下的亲睐,一跃成为人上人,比她们这些拿着俸禄,干着伺候人的活计的下等宫女强多了。 大概是宫女的话取悦了舞姬,她伸出手在腰间摸索了片刻,掏出几颗金瓜子递给宫女,“这些是赏你的。” 宫女喜不自胜,急忙接过谢恩,有了赏赐,她侍奉的更是殷勤,“娘娘,陛下等下就来了,咱们现在先去沐浴吧。” “好。” 舞姬的手搭在宫女的手腕上,刚才宫女的几句‘娘娘’的称呼让舞姬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脚步就更是轻快了些,沐浴后便是侍寝,一切水到渠成,刚才一走一扭,她竟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后宫娘娘的威仪了。 得宝阁有一处僻静的汤池,奶白色的汤池里撒满了玫瑰花瓣,清香扑鼻, 舞姬仅着的轻纱渐渐褪去,全身赤裸,顺着白玉石台阶一步步往下走,滑如凝脂的肌肤渐渐被水隐没,她身上已经不着寸缕,脸上的白纱还未摘除。 一旁伺候的宫女刚要替她摘下,却被舞姬伸手阻止了,“这面纱待陛下亲自摘下为好。” “是……” 一直在汤池里泡了足足半个时辰,沐浴焚香之后的舞姬身上仅穿了一件红纱,若隐若现,曼妙身姿引人遐想。 一切准备就绪,她以贵妃醉酒的姿态横陈在榻上,等待新皇的到来。 不料这一等,等得她昏昏欲睡。 还是她自己被寒风冻醒的,一看时辰,快到半夜了陛下还没来,她又叫唤过来宫女重新替她梳妆打扮,静静端坐在榻上,等待郝连澈的到来。 如果此时注意看,虽然她面色平静,可十指却绞缠在一起,有些紧张。 她又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顿时正襟危坐,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让她目瞪口呆的是,进来的人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 刺鼻的酒味也跟着飘了进来,郝连澈衣衫尽湿,像是刚从酒池肉林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回事?”舞姬的气势一直拿捏的很足,她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进贡品,根本无权过问陛下的事。 那几个低着头的内侍不敢说话,将陛下放下后躬身退了。 好不容易将烂醉的郝连澈抬上了榻,那舞姬便挥手让宫女下去,自己亲自替他擦拭。 轮毂分明的脸颊,如刀削般的五官,眉飞入鬓,睫毛卷长,轻缓的呼吸声听着乖巧极了,每一处都牵动着她的心。 让她更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七七……“正当她的手指缓缓的在郝连澈的双颊移动的时候,郝连澈开始说醉话了。 那舞姬没听清,便低头靠近了些,他身上有酒气混合着的清香,闻着让她欲罢不能,慢慢的,她牵起郝连澈的手,往自己胸前带。 舞姬的眼中流出让人看不懂的光芒,刚才室内的烛光已经灭了一大半,红彤彤的墙壁上衬得房间昏暗靡靡,倒有几分春宵美景,她伸手一挥,半明半暗的遮光帘缓缓滑落。 她半撩起蒙面白纱,慢慢的俯下身去,刚要亲他,郝连澈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叫的是七七。 舞姬的眸光中有狠意,手指紧了紧,心中忿恨不平,那个女人就算是已经不在这宫里了,却依旧在他心中,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过了片刻,她突然又释怀了,就算郝连澈叫破了天,此时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有什么好气的? 过了今夜,她就成了郝连澈的女人了。 眼前浮现在她眼前的尽是以后的美好生活,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郝连澈的衣领,眸中满是温柔缱绻的神色。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手还搭在郝连澈的胸前,一直死醉的郝连澈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眼太过清明,像是能看穿世间万物,让舞姬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正是因为这一眼,她感觉自己面前一凉,面纱被人揭开了。 四目相对,郝连澈懒得再看她,直接将她推到另外一边,下了床。 那舞姬不是别人,竟然是甄惊鸿! 面对郝连澈薄凉的眼神,那一瞬间甄惊鸿又害怕又心虚,她眼神躲闪,呆立了良久才从床上爬起来嗫嗫出声,“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第612章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郝连澈没做声,但是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甄惊鸿苦笑出声,“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郝连澈还是没说话,身姿翩然,宛如一尊雕塑,几乎要和窗外的月色融为一体了,得不到回应的甄惊鸿咬了咬嘴唇,眼泪说来就来,自嘲道,“也是,是我自己太笨了以为……” “以为我醉了,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此时的郝连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眼神清明却连半分眸光都懒得给她,声音清寒,“如果朕真的在朝露殿让你表明身份,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像是不敢置信,甄惊鸿姣好的面庞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澈……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朕在说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买通摄政王身边的奴才,李代桃僵,要是今夜朕真的醉了,明日就真如你所愿,你成了朕登基以来后宫嫔妃第一人了。 ” “要是刚才朕一醉不醒,明天天一亮,你就会说,昨夜朕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已经失身于我,剩下的,还用朕多说吗?” 她还在叫郝连澈‘澈哥哥’,可是郝连澈已经是皇帝了,一个‘朕’字,将两人之间的隔阂划分的泾渭分明。 他是君,她是臣。 这一生甄惊鸿受到的屈辱还没今天一天多。 她流下的泪水被人嗤之以鼻,她所做的一切被人说别有用心,而这个人,还是她从小倾心的。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走吧。” 到此时甄惊鸿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个笑话。 “从你上朝露殿的那刻起,朕就已经知道是你了,东施效颦想必你也听过说,为了扰乱朕的心智,你心里清楚,你和七七的眼睛极像,便想出此招爬上龙榻,你这样做,摄政王知道吗?” 郝连澈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疼入骨髓,偏偏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知道,在自己的心沉沦的那一天,自己在郝连澈面前就没有尊严可言了。 想让她走,已经不可能了。 她耗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想陪在澈哥哥身边,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她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回去是回不去了,前方有刀山火海她也只能硬闯。 “澈哥哥,你转过来。” 甄惊鸿轻轻的叫了他一声,郝连澈回头,没想到她竟褪下衣衫,脱得一丝不挂,就这么明晃晃的站在他面前。 “澈哥哥,我不求在你身边做妃子,只要你收了我,我誓死跟随你……你喜欢晏七七我也不介意。” 甄惊鸿身段纤细,洁白无瑕,红色的烛光照耀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她脸上画着的是异域舞姬的妆容,此时瞧着更觉妖艳,一双美眸盈盈含水,浑身散发着幽香,声音里含着蛊惑人心的韵律,“澈哥哥,求你了……” 这是甄惊鸿最后的杀手锏,她知道郝连澈不容易那么对付,所以她做了好几手准备,在刚才叫住郝连澈的时候,她扬起的手臂上有一些早就涂抹好的香粉,时间一到,任何人都抵抗不了。 这香粉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此时见郝连澈如此硬气,她只好出此下策。 可是她低估了郝连澈的警觉度,就算面对如此美妙可人的身材,他也没有放松半分警惕,甄惊鸿整个人已经癫狂了,他早就有所察觉,知道她也不可能善罢甘休,早在回头的时候就已经屏住了呼吸。 郝连澈没有按照她的设想晕过去,反倒是他出其不意,以手为刀,干净利落的劈晕了甄惊鸿。 第二天,甄惊鸿是在摄政王府自己的绣楼里醒过来的。 她记得自己晕倒的时候不着寸缕,而此时已经脱得精光的衣裳也已穿戴妥当,脸上的妆容也已卸的一干二净,只是,房间的门窗已被锁死,她出不去了。 就连侍奉她十多年的丫鬟也不见了,换成了又聋又哑的妇人。 任凭她问什么,那哑妇人只会咿咿呀呀,任凭她如何叫唤,绣楼的窗户和房间都被封死推不开,她需要的一应俱全,但是想出去,没门。 甄惊鸿醒来之时已经仔细检查过全身,守宫砂都在,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也就是说,澈哥哥根本就没碰自己。 可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已经没有半点印象了。 难道,就是自己献身不成,又一次被义父知晓了,所以他才气急败坏的把自己关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只可惜,等到甄惊鸿想要问清楚的时候,摄政王早已不在府中了。 昨天晚上,郝连澈吩咐宫人为甄惊鸿重新穿好衣服后便让摄政王过来领人了。 摄政王满脸诧异,像是真不知道甄惊鸿为何会在此处,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郝连澈也没追究,只是吩咐他将人带回去,此事不予追究。 摄政王回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有鱼肚白了,宫门刚开,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且大多是郝连澈亲自挑选的宫人,嘴巴很严实,也不会担心泄露出去。 只是摄政王也没想到自己亲自去网罗的美人竟然会变成自己的义女,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老脸都涨得通红,向郝连澈保证,一定回去对她严加管教。 甄惊鸿的那一招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加上又被郝连澈用尽全力劈晕,昏睡的时间长了些,摄政王是想好好教育她一番的,不料郝连澈的圣旨随即又到了他府上,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即日起领兵操练,准备开战。 第613章天下美人多的是 听到这个消息的摄政王喜不自胜,他没想到陛下真开窍了,竟然真的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在发展。 果然没有个那个碍眼的女人,陛下比他想象的更英明神武。 他又想到陛下是自己的亲骨肉,或许将来还有可能是一代明君,心中更是得意,操练将士的时候就更卖力了。 如今北国和晏国之间早已暗潮汹涌,晏天霁已死的消息还被瞒着,只怕到时候真相大白,就算晏帝不追究此事,晏天霁的那四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照此发展下去,两国之间迟早有一战。 从晏国来的那个女人运气倒还不错,与其将来夹在两国之间为难,还不如此时撇清关系,大概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闻不问吧? 这样也好,天下美女多的是,陛下丰神俊朗,何愁找不到良配。 两国之间新仇旧恨太多了,再加上北国在晏国的压制下伏低做小了十多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也被圈禁了那么久,心中估摸早已积攒了恨意,加上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而打仗,虽然劳民伤财,却是最能立竿见影马上就能见到效果的方法。 当郝连澈雷厉风行的实行这个方法之时,摄政王十分开心,更加卖力的帮衬,二话不说就将不听话的义女甄惊鸿羁押在绣楼里,为了帮自己的亲儿子,义女就这么抛到了脑后,时间一晃而去过去了一个多月。 郝连澈一直表现的很正常,每天勤勤恳恳,除了上朝议事就是去军机处看将士演练,气质越发沉着了些。 时光飞逝,一个多月来郝连澈天天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后来他嫌每年跑来跑去太烦,干脆在军营中辟了一套单独的住所,和众将士一起训练,分析战法,摄政王有时候看着他就能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一腔热血建功立业,心中颇为满意。 而这一个多月,对于晏七七等人来说也够了,在山匪窝里休养了大半个月之后,府兵身上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在公孙璃的帮衬下,暗夜重楼的侍卫们源源不断了送来了通关文牒。 这也是晏七七和公孙璃商议之后的结果,这几十号人不管同时去哪里都非常容易引起瞩目,想要大大方方的从北国边关过去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思前想后,决定让府兵们分批而出。 刚好库房里有很多北国当地人的衣服,穿上去只要不说话没人能分辨出来,通关文牒就更好弄了,没有照片一对一的核验,想要走易如反掌,一个一个走,只要给够银子,就能找到门路。 府兵们按照晏七七的吩咐,五人一拨,竟还真有惊无险地出了关。 出关之后,往前走三里路就是晏国的地盘,回家之路越来越近,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府兵悉数出关,就只剩下晏七七,公孙璃,许世安,和叶超四个人了。 山匪们被公孙璃下了足够剂量的蒙汗药,能睡上三天三夜,一行人各自将自己的包裹收拾了一番后,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牒下了山。 山的背面就是淮南城,如今谁能想到,繁华异常的淮南城背面,晏七七躲了一个多月。 在山上呆了一个多月,进个城就跟逛庙会一样,觉得空气都是新鲜的。 城门口就有姬家药铺的招牌,晏七七特别想进去跟姬霄打声招呼,想同他道个别,因为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往日他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心中思绪繁杂,脚下的步子却没停,她还是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了。 她恍然惊觉自己是戴罪之身,如今还被北国通缉,要是贸然前往,只怕会连累姬霄,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去为好。 她的心思转换的极快,正慢慢悠悠走着的另外几个人都没察觉。 之所以慢悠悠,也是晏七七提议的。 如今他们几个人的头像尚且还在城门口,要是太慌张反倒引起人的怀疑,当然他们能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也是晏七七在每个人身上都动了一些手脚,易容成了彪形大汉,让人不敢逼视。 而且每个人也不是空手出来的,都带了一些鱼干,那些鱼也是后面晏七七又派人去天穹尽头钓的,钓得太多,吃不完便就着太阳用盐抹匀做成了鱼干,这次他们出去,也就是借着卖鱼的名头出去,做生意的人来人往,城门口的士兵不会怀疑。 果然晏七七的所有设想在城门口都遇到了,好在他们带的鱼干多,出行很顺利,叶超是第一个出去的,接着许世安和公孙璃也顺利出去了,就还剩晏七七一个人。 此时,城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接着晏七七眼睁睁的看着士兵们将门口的栅栏放下,两边全部都是严阵以待的官兵。 众人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恰在此时,刚才那勘验的士兵高声大叫道,“陛下亲临,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陛下! 晏七七陡然一惊,郝连澈来了? 新皇登基不过一月有余,这么多天都没听见什么消息,怎么突然今日会来,难道,他知道自己今日会出关? 晏七七一颗心七上八下,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出去和站在不远处的其他人汇合,但是偏偏,此时栅栏已经完全合拢了,要是此时跑出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晏七七只能耐着性子和众人一道低头站在城门口。 他们之所以没跪下朝郝连澈行跪拜大礼也还是因为郝连澈,新皇初登位,颁布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措施,其中一项就是君王微服出巡时不必行大礼跪拜,体恤那些老弱病残。 第614章他最想要的从来都没得到过 此时正是进出城的高峰期, 此时突然关闭城门,放下栅栏拦着,人流攒动十分拥挤。 由于这一条道是专门给做生意的小贩开辟出来的一个通道,所以这里也和别处人员噤声安静的状况不同,鸡叫鸭鸣蒲扇飞出的羽毛混杂在人群真是一地鸡毛,人能住嘴,动物却不能,守卫一看,脸都青了,又把他们往里面赶了几步,晏七七就这么被挤攮着到了最里面。 就在外面乱成一团时,毫不知情的摄政王正恭谨的跟郝连澈解释顺带吹捧,“陛下您看,最近几年淮南城交易往来极为繁荣,这城门口已经多开辟了两个通道都不够用,每天早上都堵得水泄不通,这得益于陛下治理有方啊……” 郝连澈神情冷漠,饶是摄政王在他身边不着痕迹的拍这马屁,也没有让他提起半分兴致,说到底淮南城这几年发展的欣欣向荣还真是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前几年太上皇还在皇位上,而他还在晏国过着闲散的商人生活,说到功劳,那半分也沾不上。 眼见郝连澈兴致缺缺,摄政王还是没有减掉丝毫热情,干脆将车帘掀起来,“陛下,您看臣民们都想瞻仰陛下您的风姿呢……” 新皇初登宝座就颁布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良策,至于具体成效如何,现在说出来还言之尚早,摄政王如此说不过也是想哄郝连澈开心罢了。 也不怪摄政王会如此做,于公,他是摄政王,于私,郝连澈是他的儿子,即便这个秘辛还不能公之于众,他内心也是欢喜的,这一个多月来,陛下虽然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可从未见他笑过,年纪轻轻的,行事做派完全是少年老成的风格,所以今日摄政王放了士兵们一天假,借着亲自要来集市上采买的由头,请陛下亲临指导。 郝连澈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可是这一路上,他兴致缺缺,一句话都不说,摄政王看在眼里,只得另想他法。 是以早早通知了淮南城的守卫,陛下对自己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那臣民的欢呼他也不会不理会吧? 摄政王也很擅长揣测人心,果然郝连澈睁开眼,偏过头望了一眼车外。 人流如织,不过因为他们的到来,道路两旁已经被封了,全部被城门侍卫拦在一边,只有他们所乘的马车在走。 这么多人,虽然没有跪着,可各个都垂下头,不敢直视他。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人,他近日努力使自己忙起来,才能不去想七七,心一闲,内心就更孤独,郝连澈感觉到有些乏了。 就在他伸出手准备放下车帘眼不见为净时,眼尾突然扫到了一个人。 穿着不算邋遢,面目也算不得可憎,混在人群中能泯然众人矣的模样,偏偏他一双眼睛看着格外熠熠生辉。 就这么一眼,竟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明明,是个男人啊! 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近,此时的晏七七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恨意和后悔在心中交织,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她的心脏不停的旋转挤压,疼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郝连澈。 如今,一个穿着蟒袍带着白玉冠端坐在锻造精美的豪华马车里,一个站在远处易容成一个糙汉子想要逃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的境遇竟大相径庭。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明明都得到最想要的东西了,偏偏还是一副寡淡的样子。 面相看着清高,可实际上心比任何人都黑,都要不择手段。 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和他同归于尽,可是理智又在提醒她,这么做也是徒劳无功,除了白白送死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就算此时再恨他,也要先保存实力,确认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才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仇她先记下了。 晏七七的拳头越握越紧,指尖都掐入到掌心了也丝毫没有觉得疼,眼睛瞪的发红,全身都在颤抖。 已经从城门口出来的公孙璃和晏七七就是一墙之隔,他发现了七七的不对劲,很想冲过去安慰她,可是现实情况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就连出声提醒都不能,此时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要是他出声,对七七更加不利。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偏偏即将要走过去的马车此时也停了下来。 从公孙璃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就停在晏七七的跟前。 “陛下,您要做什么?”摄政王刚要起身,没想到被郝连澈拦住,“你别动,朕就是想下来走走。” 郝连澈连下马凳都不需要,直接飞身下马,慢吞吞的,走到了晏七七所在的队伍前面停住了脚步。 此时的晏七七,全身上下都是易容改造过的,她本来就不矮,为了以防万一,就连鞋底都垫厚了两个鞋垫,看起来和原来的身高有差距。 “你叫什么名字?” 晏七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他偏偏能看到自己,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就是目前郝连澈还不能确定她是谁。 她突然不慌了,眼神无辜,故意装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慌忙不迭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始乱挥,嘴里咿呀咿呀,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郝连澈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眯,一把抓过她的手。 晏七七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极力克制,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扇到郝连澈的脸上。 面前的这个人清冷无双,是无数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身上的清香一如既往,可此时在晏七七看来,只觉得无比恶心。 要不是此时身不由己,她真想一刀了结了他! 第615章陛下的口味太重了! 从郝连澈抓住自己双手的力度判断,恐怕他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晏七七知道郝连澈的想法,脸上可以易容,可手就不那么容易了。 郝连澈的易容术和自己不相上下,但晏七七是个勤奋好学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某方面突出就不再学习,她反而最近日日钻研,易容术更是出神入化,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手上的纹理她早就已经想到了,此时郝连澈说中摸着的,正是她乔装打扮后布满老茧的双手。 只是这个动作在郝连澈眼中看着不算什么,但是在其他人眼里看来那就是大事。 他这个举动把站在一旁候着的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陛下初登皇位,身边连个体己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纳侧妃了,皇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难道,陛下不纳妃子的原因竟然是有别的喜好? 可这喜好未免也太重口了些吧? 天底下容颜绝世的姑娘多得是,陛下却独爱长着胡子的壮汉? 众人纷纷揣测也不敢真的说出心里疑惑的话,只是眼神纷纷变了。 陛下玉树临风,光是站在这里都能迷死一大片少女,可他偏偏目不斜视,将一个糙汉子的手抓在自己掌心中细细摩挲。 那画面真是不能直视。 郝连澈摸得很仔细,越摸心越凉。 这人的手和他的脸一样,看起来一样粗糙,掌心还有老茧,的确是做体力活的。 还有这身高也不太对,都已经快到他鼻梁了,七七的身高也刚刚到他的肩膀处。 如此种种,细细对比,的确是他多心了。 他面无表情的放开晏七七的手,眸子一直紧紧的盯着她,话却是对城门守卫说的,“去找一个精通哑语的人过来问问。” 郝连澈果然是郝连澈,就算是易容骗过了他,他还是要最后确定才肯放心,晏七七就怕说话露馅才装哑巴的,没想到他竟然还不肯放自己走,心思确实缜密。 而郝连澈只是觉得这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像七七了,他不死心,又不能太张扬,只能逐步试探。 陛下亲自下令,城门口的守卫效率不止高了一倍,精通哑语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那人走到郝连澈面前行过礼之后,郝连澈又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郝连澈就是因为刚才偶然的一瞥,他和七七神似的眼神和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的眼神重合,所以他才要查个明白。 本来他是想让这人问乔装后的晏七七要干什么的,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怕晏七七是假装的,思虑了一番后,低声在精通哑语人的面前面前说了句什么,那人连连点头,然后才走到了晏七七面前。 那精通哑语的人既然是试探,便只会用手势,双手齐动,左右挥舞,正常人都看不懂他挥来挥去在干什么。 那人:“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晏七七沉吟了片刻,没有急着回答,她不得不佩服郝连澈心细如发,问的问题竟然这么刁钻,一般常人的思维肯定是先问她姓什么,从哪里来,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但凡是答错一句,她就走不了了。 好在晏七七还懂哑语,丝毫不慌,也跟着比划,“装的是鱼,拿出去换银子的。” …… 片刻之后,精通哑语的人走到郝连澈身边回禀,“陛下,这人说他住在山里,靠卖鱼卖野菜为生,每月都会让打上来的鱼晒干做成咸鱼拿到集市上贩卖。” 听他说完,郝连澈的脸色非但没好,反而沉下去了几分,他走过去用手轻轻掀开竹篮上搭着的布片,才刚刚掀开,腥味扑鼻,郝连澈顿时将头偏向了一边,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有了陛下的命令,已经封闭的栅栏再度被打开,晏七七终于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 回到马车上的郝连澈觉得自己鼻尖都沾满了腥味,挥手扇了扇风,让这呛人的气味挥发的更快些。 只是这味道实在是太过呛人,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都有腥味,就连一旁的摄政王都闻到了。 他吸了吸鼻子,咦了一声。 “怎么了?” 此时郝连澈心生烦闷,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夜晚老是梦见七七不说,白天都能看岔,世界上相似之人何其多,这人不过是眼神和七七有些相似而已,他精神太紧绷了,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按照时日推算,即便是城门口早已贴了通缉令,只怕七七早就已经回到晏国了吧? 没想到摄政王眼神凝重,又凑过去在郝连澈的衣袖上闻了闻,方才答道,“陛下,这鱼不像是北国普通的水产,腥味甚浓,况且北国很多地方都封冻了,正是冬眠时节,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鱼,而且腥味甚浓的鱼,只有一处有,还极为难得。” 摄政王和郝连澈不同,他行军打仗多年,吃过不少苦,依靠草根树皮裹腹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这些年他别的本事没有,辨别食物的本事倒是一流。 虽然鱼被腌制了,腥味比往常更加浓厚,但是通过气味他还是能辨别出不同。 马车依旧缓缓行驶在道上,有了郝连澈的旨意,马路上人来人往,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郝连澈速来讨厌腥味,听摄政王一本正经的说着,他眉头紧蹙,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哦,是哪一处?” 摄政王想了想,“只有离’天穹尽头‘不远的冰河里才有,不过那地方人迹罕至,又怎么会有那么大……” 刚才郝连澈拦住人盘查的时候,摄政王不在场,只是远远的看着,结果陛下回到马车上后身上沾染了腥味他才多说了两句,还没等他说完,只见郝连澈突然掀开马车门,不管不顾,直接跳下还在行驶中的马车,几乎是飞奔着朝城门口而去。 第616章女扮男装逃命 摄政王差点吓疯了。 郝连澈毕竟不是太子了,他如今是北国皇帝,出行都必须要有人跟随,就这么擅自飞身下马车,万一出了事,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陛下,小心啊,有什么急事吩咐臣就可以了……” 郝连澈哪里还能听得见,他心跳如鼓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摄政王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郝连澈心里十分清楚。 自从摄政王嘴里说出来’天穹尽头‘这四个字的时候,郝连澈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慌了。 难怪刚才那个人会装哑巴! 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晏七七! 一个人的容貌和身高有易容高手在就能轻易改变不是什么难事,可唯独很难改变的就是声音,她女扮男装,只要一开口就会露馅,所以才说自己是聋哑人。 就算郝连澈棋高一着,派遣了一个熟悉哑语的人过来试探,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哑语竟如此熟练,竟瞒天过海骗过了他! 突然,郝连澈想起来了,当初在太医馆后山院落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派遣了一个哑妇人来照料她,难道,手势哑语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她还真是能时时给他惊喜呢! 郝连澈越跑越快,头二十五年,他做惯了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常事,可自从遇见晏七七后,顺风顺水的人生便发生了转折,晏七七每时每刻都在给他惊喜,渐渐地他欲罢不能了,目光便总是被她吸引。 这一次,又被晏七七出其不意的蒙混过去了。 可惜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城门口人流量极大,人来人往哪里还能找得到晏七七的影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晏七七早在出来城门口之后,和公孙璃他们汇合没有走大路,而是直奔密林而去,晏七七警惕性极高,她知道时候郝连澈回过神一定会追过来,如果是往大路走,说不定还能被逮回去,不过淮南城这里三面环山,山路崎岖,就算是北国全部的兵马追过来,想要逮到他们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出来淮南城,不过一日的距离就能到达晏国边塞,想要再抓他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晏七七能想到的,郝连澈同样能想到。 他就这么站在城门口,四周人流如织,只有他一个人是孤独的,不知道去路如何,眼神茫然,浩荡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身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眼睛一阵阵发黑,一想到和晏七七擦肩而过,四肢发颤,根本站不住。 摄政王见郝连澈魂不守舍,又联想到陛下刚才抓住一个大汉不放,瞬间福至心灵,试探性的问到,“陛下,刚才可是发现了晏国余孽的踪迹?” 他之所以敢这么问,也是笃定刚才城门口的告示陛下已经看见了,可他还是无动于衷,想必已经默许了自己通缉晏七七的做法。 和晏七七一伙的,统称为余孽。 郝连澈半垂的眼帘下,眸光微微一暗,摇了摇头,转身便走,“没有,是我想多了,走吧。” 他回头太快,像真的看错了一样。 见他说的稀松平常,摄政王也没有过多怀疑,反而还出言安慰他,“陛下放心,北国全国上下都已经贴满了告示,这群余孽插翅难飞。” 他说的笃定,郝连澈却兴致缺缺,勉强点了个头,继续往前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他再次回头,眼神眷恋的往城门口看了两眼,又回身往前。 同时在心里默念,“七七,我不会放开你的,等我……” “陛下,陛下……”摄政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接连叫了他好几声,郝连澈怅然道,“走吧。” 顺着他的视线,摄政王也往门口看了一眼,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回晏国边关的路晏七七很熟悉,三人连日奔波跋涉,终于和其他人在边关汇合了。 而同一时间,从晏国京城中策马赶来的人也到了,直奔边关营帐而去。 此时晏国将军明牧远正在营中例行和几位副将操练将士,守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明牧远的脸色更是阴沉的不能看。 “他来干什么?” 明牧远声音一沉,守卫便垂下了头,不敢再答了。 明牧远只好叹息一声,吩咐副将继续操练,自己先回到营帐中。 还没等他进去,就先闻到了一阵清香味,袅袅传入鼻尖,是茶香,明牧远的脸色更黑了。 他一把掀开帘子,威风凛凛的走了进去,看见那个一直让他头疼的人,太阳穴的青筋开始蹦跶的更厉害了,“你倒是去哪里都不改你这公子哥的作风,过来还带茶具,怎么,要不要本将军去给你请几个唱小曲的?” 这话处处都含嘲讽之意,几乎是从明牧远的牙根处一字一句蹦出来的,要不是他极力忍耐,恐怕这些茶具早就被他一掌掀翻了。 之前过去通禀的侍卫见风向不对,急忙溜之大吉,营帐内只剩下两人了。 而能让明将军见到后如此生气的人,自然是他的嫡子,外头风流名声赫赫的明迦南了。 似乎惹恼明牧远生气是明迦南的日常之一,见明牧远又生气了,明迦南反而十分高兴,轻叹一声,将一碗呈橙色还冒着热气的茶盏放到明牧远面前,“这是江南进贡的新茶,陛下赏了我一些,明将军要不要尝尝?” 第617章多娶几个小妾开枝散叶 明迦南越是狂放不羁,明牧远就越是恨铁不成钢。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得孽太多,才会生出这么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不肖子出来。 明牧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掌打掉他手中的茶盏,溅落在地顿时碎的四分五裂,明迦南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也不生气,苦笑一声,“明将军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呐,这茶盏可是从嘉窑里烧出来的臻品,就被您这么摔碎了,这一摔可摔没了千两黄金呢……”他摇摇头作出一副惋惜状又开始继续喝茶。 明牧远胸口剧烈起伏,他就见不得明迦南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就越发尖锐口不择言,“你要是想当你的公子哥,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炫耀的地方。” 父子俩一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准吵架。 “将军,怒气伤肝,妾身老远就听见您的声音了,当心身子……”不多时,营帐中又进来一个人,是坐着轮椅的秦初晚。 俩父子之间的关系从明牧远的发妻死后一直恶化,明迦南成了花花公子,女儿明长欢也下落不明,明家当家主母温佩玖死后明家无人照看,明府也成了一座空宅子。 秦初晚身为明牧远的宠妾,这么多年不图名分,深得他心,是以这次驻守边关,明牧远上了一道折子给晏帝,禀明秦初晚身子不便需要旁人照顾恳请陛下应允自己带她前往边关。 晏帝倒也体恤明牧远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加上秦初晚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稍微叮嘱几句后就答应了。 所以秦初晚能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秦初晚转头看向明迦南,笑意盈盈,“世子也来啦,你们父子好久不见,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我这就去做几个小菜尼玛父子好好聚聚。” 她腿脚不便,一直坐的都是轮椅,她转过来之时轻轻拍了拍明牧远的手背后才离开。 别人不知道明牧远是知道的,他们父子两人胶着不下的时候,秦初晚过来只是停息父子之间的战火的,明牧远只得收敛起满腔的怒火,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这一次,你又准备呆几天?”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抹杀不了的,明牧远收起怒气,好声好气的问他。 明迦南也见好就收,他手里泡茶的动作未停,倒还是回答了,“来这里是等人,你就别多问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明牧远的火气又上来了,蹭的一声从凳子上站拉起来,怒发冲冠,“你以为本将军愿意管你?多大的人了,还整天游手好闲,你母亲要是在天有灵……” “母亲要是在天有灵,早知道会被气死,或许当初压根就不会嫁给你吧?而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明迦南轻飘飘的几句话,差点没把明牧远气死。 “孽子!”明牧远手指颤颤巍巍的,气得差点吐血,除了这两个字反复在嘴里念叨,他根本就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将军,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您也别生气了,操劳了大半辈子才换来的荣华富贵,要是气死了,平白无故都落到你儿子我的头上那多不值得啊,趁着您老当益壮,要不再多娶几个小妾,为明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途。” 说来也奇怪,明牧远有一个正妻,两个妾室,偏偏子嗣还是少的可怜,明迦南和明长欢都是正妻所出,明翊君已死,也因为自身行为不检早已从族谱中驱除,说来说去,他还是只有两个儿女。 这么多年来,父子两人连表面和谐都未曾达到过。 每一次见面,两人之间都是硝烟弥漫,这一次就算有秦初晚在中间中和也没逃过,明牧远怕真的被这个孽子气死,索性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明迦南也跟着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日就会进关,还望明将军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过去。” 明牧远一听眼睛瞪得老大,“进关?什么人?你竟然勾结……”明牧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声音压低了些,“没有通关文牒的都是外族人,你竟敢勾结外族人?你想做什么?” 听见“外族人”三个字,明迦南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和明牧远紧张的神色相比,他的神情一直非常淡然,“明将军这么慌张,是不是怕我的所作所为威胁到您的地位?” 每一个字从明迦南嘴里说出来,都夹带着火药味和满满的嘲讽之意,“将军放心,我自幼在您的庇佑下长大,是名满京城的纨绔子弟,要是没了将军,以后我还怎么逍遥快活,至于勾结外敌什么的,将军也太高看我了,就几个朋友而已,不得已逃难,将军就当没看见。” 明牧远越听越觉得不对,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不持通关文牒大大方方的进关,反而让明迦南从京城跑到边关来?这也太蹊跷了。 更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既然对方是逃难,那他又是如何精准得知时间的?难道他也是参与者? 父子俩吵闹归吵闹,明迦南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风流纨绔也好,不学无术也罢,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卷入漩涡。 “迦南,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如此竭尽全力?放人进关乃是大事,你知道……” 此事可大可小,关键是要看明牧远愿不愿意帮忙了。 明迦南也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他,边关是明牧远在守护,是他的职责所在,城门口的任何一处都是他的人, 想要绕过他救人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第618章升米恩,斗米仇 刚才明迦南绕了这么大一圈,不过是为了让明牧远觉得自己也参与其中罢了,明牧远不会管别人,却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明迦南知道明牧远一定迫切想知道是谁,他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稍微挡了些阳光这才慢慢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明将军也认识,是成国公之女,安和公主晏七七。” 这个名字宛如一道惊雷,炸的明牧远双眼发直,脑中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喃喃自语道,“你说什么?” “既然将军已经听清楚了,又何须我再多说?” 之所以瞒到现在才说,明迦南就是想把他拖下水。 明牧远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往左右看了两眼,这才压低了声音,“明迦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饶是他远在边关,对朝中发生的大事也略知一二,包括晏七七逼不得已远嫁北国和亲,以及成国公私自出关,他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一清二楚。 明牧远在朝为官多年,成国公还是当初提携他的恩人,照常理来说,成国公有难他理应帮忙责无旁贷,可没想到国公是私自出关,根本就没有知会他,国公不是别人,通关文书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如果不想让明牧远知道,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饶过他。 而他也乐得清闲,就当没看见,反正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他也确实清清白白。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明牧远的私心却被明迦南看得透透的,此时出言讥讽,大概在心里在嘲笑他这个做父亲的忘恩负义吧? 明牧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言语中颇有些无奈,“迦南,听为父一句劝,成国公府的事情,你还是少参与为妙。” 明迦南年轻气盛想帮别人一把可以理解,可是那也要看帮的是什么,如今天威难测,擅自站队,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没有混迹过官场,自然也不会明白其中的凶险。 就算是深受陛下宠幸的国公,倾覆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要是帮人真有那么容易的话,明牧远当初也不会请命戍守边关,远离朝堂了。 只是这番话如今听起来,明迦南肯定会认为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有时候他心中的苦楚也无法对外人说,明牧远只能模糊的劝诫。 虽然明迦南心中早已料到他是这般态度,可想是一回事,从他口中亲耳听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揣摩了圣意知道陛下忌惮国公,所以明将军为了以示忠心也顺水推舟不闻不问?“ 明迦南的心凉了大半截,面上的鄙视显而易见,“明将军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力排众议一心提拔你的,不是成国公,你又怎么可能娶到我母亲?” 明迦南越说越激动,突然冷笑起来,自嘲道,“也对,升米恩,斗米仇,当今除了成国公,知道你原来底细的人越来越少,他要是下马,你估计高兴还来不及吧?” 说起来明牧远的身世虽然苦楚,倒也十分励志,身无旁物的少年骁勇善战搏得了成国公的赏识,从此在疆场上平步青云,娶了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这本来是一段佳话,可是越到最后,明牧远越是不愿意提及。 自从发妻去世后,他甚至都借口边关事务繁忙,干脆远离京城,在别处安了家,和之前走动颇近的人都断了联系。 成国公便是其中之一。 可是这些在明迦南眼中看来,不过是他虚情假意的证据,身为大将军,自然不希望之前的落魄常常被人挂在嘴边,所以就算是对待提拔欣赏自己的人,他也会逐渐敬而远之,说来说去,还是自尊心在作祟,忘恩负义。 “迦南,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晏帝的心思常人捉摸不透,你……”明牧远望着自己的独子,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他说不出来。 他面色忧虑,不过在明迦南眼中看来,这都是他不想惹麻烦的借口,索性懒得和他多说,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其他的事情,将军就别管了,等到七七一行人进来,你只当做不知道便好。” 父子之间,再一次不欢而散。 …… 翻过一座山后,晏国边关的守卫营帐近在眼前。 晏七七举目远眺,轻轻拍了拍包裹里的小坛子,语气轻柔,“父亲,我们快到家了。” 她将身上的包裹紧了紧,吩咐叶超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大手一挥,“走,出发。” 晏国和北国之间已经和平共处了十多年,所以边关守卫也没有多严,这一路上他们只碰见过一个岗位亭,而且还空无一人。 大概谁也想不到,几十个人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两国交界处。 现在唯一令晏七七苦恼的是他们都没有晏国的通关文牒,这么大摇大摆的过去肯定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可要是不进去,万一北国那边派人过来追就更加麻烦了。 正是进退两难之际,一路上一直畏畏缩缩的许世安竟然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七七,我好歹是当初出使北国的使臣,圣旨都在我手上,我去叫门,应该没人敢拦我!” 晏七七面露为难,“许世子别急,你没看见那城门口站着的都是弓箭手吗?你要是就这么去,还没等你靠近就会被射成筛子。”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许世安很急躁。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公孙璃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世安,“哟,别人是近乡情怯,许世子倒不一样,是近乡情切,这就迫不及待了?原先怎么没看你积极成这样?” 第619章生不如死 公孙璃一向毒舌,加上他向来口无遮拦,尤其是嘲讽人的时候更是火力全开,更遑论是许世安这样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公子哥了,当时就被公孙璃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挤兑堵得说不出来话。 晏七七瞧见这副场景也觉得很奇怪,之前公孙璃和许世安尚且还算是和平相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了,互掐是常事。 难道,之前的和谐都是装的? 其实许世安的想法很简单,他在北国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事都有掣肘,可回到晏国就不一样了,他是晏帝的宠臣,只要晏帝信他,他依旧可以在朝堂呼风唤雨。 而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女人,也会轻而易举的得到,到时候别说是七七了,就算十个八个女人,统统都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许世安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就冲过去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陪你去。”晏七七一直以易容后的糙汉子示人,如今见许世安自告奋勇,她也撕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实面容,“我们两个人去,到时候你也有说辞。” 没想到公孙璃却按住她的手,眼神中有她看不懂的暗光在涌动,“七七,你要想清楚了,这一去,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公孙璃话里的意思晏七七又何尝不明白,之前叶超也对自己说过,她尚且是太子妃,和北国的婚约尚未解除,如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晏国,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反咬一口,到时候整个晏家都会被牵连。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好意,他们是想让她一个弱女子就这么隐姓埋名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父亲为她而死,大仇未报她又怎么能苟且偷生! 既然要回来,那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回来,管它什么宵小之人,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通通放马过来就是! 电光火石之间,许世安也明白了晏七七想要做什么。 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千百种情绪,愧疚,后悔,自责,感动交织百转千回,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处处为他着想,知道要是两人同时现身,到时候在晏帝面前,自己又可以借着救助她的名义拿功。 许世安的眸光隐约有些湿润,喉头哽咽,嗫嗫喏喏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还在这里独自感动,晏七七却没有再给他多的时间,拉住他就往前面走。 边关的城墙大概有十多米高,人和城墙相比,实在是显得太过渺小,城墙上每隔半米就有一个全副武装手拿弓箭的守卫,但凡有人擅自闯入,他们手中的利箭齐发,瞬间能将人射成马蜂窝。 两人刚刚走到城门口尚且还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城门上就有大声呵斥声传来,“边关重地,闲人速速退去!” 许世安急忙上前掏出圣旨,“本官乃晏国二品礼部尚书许世安,公务完成回京,尔等速开城门!” 这时候的许世安底气很足,掷地有声,明晃晃的圣旨放在跟前更是壮了他的肥胆,还真能唬住人。 这也唬住了城门口的守卫们,他们愣了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结果下一秒,一支利箭直直射向许世安高高举起的圣旨,许世安没想到他们真敢动手,吓得腿脚发软竟不能挪动一步。 晏七七反应极快,一把扯过许世安,力道太大,许世安一个七尺男儿竟被晏七七扯了一个趔趄,也正是这一扯,他手中的圣旨飞落了出去,在半空中被急速飞驰过来箭矢射穿了一个洞。 圣旨落在地上,许世安后背却激出一身冷汗。 刚才要不是晏七七拉了他一把,现在说不定他胸口就会和这圣旨一样被射穿,侥幸逃过一劫的许世安气得头发都炸了,开始破口大骂,“大胆,连陛下圣旨都敢亵渎,你们还真是反了天了!” 没想到这话一点效果都没有,楼上的箭矢反而射得更猛了些,“大胆贼人,敢冒充朝廷命官,许大人乃二品大员,出门岂会没有随从侍奉左右?撒谎也不知道常识,你们要是敢上前一步,休怪我等刀剑无眼!” 城墙上的士兵这番抢白说的许世安哑口无言,的确,晏国的规矩历来如此,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出入都有仪仗队,两边肃静回避要求诸多不说,擅自冲撞处罚也极重,像许世安这么单枪匹马拿着不知道是真假的圣旨自报家门的,他们不当场射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么下去不行,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晏七七拉着许世安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果然那群士兵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了。 许世安亮明身份后还被奚落了一番,此时便有些暴躁,他面露不耐,“那怎么办,到了地方却不能进去,等死吗?” 连日来他受的委屈加起来比这辈子还要多,之前公孙璃奚落自己的话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的地盘,没想到又被当众打脸,他的心态已经要崩了,所以对晏七七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分寸。 晏七七明白他大概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和他计较,沉吟了片刻后自己又站了起来,双手在嘴边拱出一个喇叭的形状,“这位将军,我是成国公的幺女晏七七,有急事求见明将军,如果有半句假话,任凭将军处置。” 城楼上的士兵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今天是不是还没睡醒了,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前来求开城门的官衔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大,那个人假扮朝廷命官还好说,可这个女子看起来举止行为也颇有矜贵的仪态,尤其是听到成国公的头衔后,他们还真不敢再怠慢。 第620章七七,我等你很久了…… 天底下胆子大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胆子大到敢冒充成国公女儿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士兵对望一眼,觉得还是先回禀一下将军比较好,要是再敷衍还真怕误了大事。 “你们先等着,要是等下发觉你们是骗子,军法处置!” 晏七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已经成功一半了。” 之前明迦南对明牧远说自己要放晏七七进关后,明牧远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加上后来又没有晏七七入关的消息,明牧远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明迦南却不一样,他好像十分笃定七七一定会从这里入关,所以一连好几日,都会来城门口转几圈,今天也不例外。 方才明迦南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拾阶而上去城墙上巡视,就被急冲冲跑下来的士兵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那士兵一看是世子,吓得脑门一炸,慌忙不迭的请罪。 “参见世子殿下,小的有眼无珠,还望世子海涵……” 明迦南认得他,是父亲身边巡视的一个小头头,平日看起来很稳重,今天不知怎么慌慌张张的,他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随口问了一句,“跑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躬身行了个礼后才道,“回禀世子,城门口有人要见将军,自称是成国公的女儿,小的见她不像是撒谎,所以想先知会将军,看将军如何处置。” 明迦南眼神一凛,指尖微微颤了颤,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谁来了?” 士兵见世子神情有异,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明迦南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冬日的阳光依旧有些晃眼,他机械的往前走,“没你的事了,也不用通禀父亲,我去看看就好。” “是。” 明迦南慢吞吞的上了台阶,站定后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几十米开外的晏七七。 两人差不多有半年没见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如果说之前这小丫头宛如一株嫩笋尖的话,那此时再见,她就好比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正迎风招展,绝美而不自知。 明迦南的喉咙紧了紧,他张了几次嘴发现自己竟不知话从何处说起。 他年纪虽轻,可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娇俏的,美艳的,高冷的比比皆是,可唯独如晏七七这样孤身犯险的,他的确是第一次见。 是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她胆大包天呢? 还真如他所料一般,她竟这么大大方方的回来了! 明迦南设想过百种和她再相见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傻到明目张胆的自报家门。 成国公竟允许她这么做? 明迦南脑子里疑问重重,恨不得马上就将她招来问个清楚,好在他最后忍住了。 站在城楼下一直昂首以待的晏七七隐约见到有个人站在城门上,她眯了眯眼睛没看清楚,怕叫错人,也没作声。 城楼上的明迦南挥手叫来了士兵,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士兵面色看起来有些犹豫,明迦南打着包票道,“去吧,父亲问起来自有我一律承担。” “是……” 一直躲在远处猫着公孙璃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侧过身子看向同样急不可耐的叶超,“你手底下还要多少人?” 叶超是个聪明人,一听公孙璃这样问就知道他和自己想的一样,答得很快,“还有五十六人,为了公主,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搏一搏,杀出一条血路,记得要保护好七七,切莫让她……” “受伤”这两个字,还卡在他的喉咙里没说出来,叶超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家看,城门开了!” 公孙璃循声望去,远处屹立如山的城墙下,城门如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谁也不知道里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许世安却顾不得许多了,他也看见了打开的城门,捡起圣旨二话不说就往里冲,不光别人明白,就连他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进了这个门,从前风光无限的日子就都能回来了,他自然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公孙璃和叶超还有府兵都冲了过来,不等他们的许世安早已跑到了门口,他生怕自己再次落单,一直跑到门口抵住门后才冷静下来,回头看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众人。 众人脸上神色忧思,一点都不觉得欣喜。 他们和许世安不同,他们是罪臣,是偷偷跑出来的,之前是逼不得已被北国人追杀,可前路未卜,即便是到达了晏国,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公孙璃见众人面色沉重,便自以为幽默的开口打趣,“既然大家都不想回去,那不如就归顺我暗夜重楼吧,虽然锦衣玉食不多,不过吃穿不愁也不是什么难事。” 晏七七何尝不想过平静安生的日子,只可惜她还有大仇未报,杀死父亲的人还没找到,她不可能去过安逸无忧的生活。 “谢谢公孙尊主的好意,人各有志,而我志不在此,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丢下这句话,晏七七大步往前走。 叶超和府兵们也随即跟上,公孙璃长吁一口气,无所谓的耸耸肩,也跟着继续往前走,这答案他早已料到,所以也不觉得失望。 城门口距离闹市还有一段距离,进去后入目所见皆是守城的侍卫暂时休息的地方,看着有些破败,他们进去之后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就在众人四处张望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七七,我等你很久了。” 晏七七心中一跳,这声音…… 她一回头,只见一个人从暗影里走了出来。 第621章美男计 这声音…… 她瞬时回头,隔着不过五六米的距离,高高的城墙下的阴影处,明明地面不平整,可那人偏偏能走出一股矜贵范来,广袖轻飘,宛如谪仙降临,竟让人不敢直视。 晏七七倒是很快认出来人了,只不过和上次那邋里邋遢的模样不同,此时的明迦南清冷如高岭之花,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明……明迦南?” 还没等明迦南说话,他身边的侍卫倒是先跳起来了,准备拔刀相向的同时大声呵斥,“大胆,世子的名讳岂是你们能随意叫唤的,还不跪拜!” 也难怪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如今在他们看来,晏七七这个公主是真是假先不论,如此灰溜溜的回来,哪有半分公主该有的仪态,虎落平阳人人都想踩一脚更是人之常情,世子如今肯见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明迦南抬手阻止,转身凉凉地看了侍卫一眼,言语间竟有调侃之意,“你才放肆,论位份,安和公主要比我高不少,论礼仪应该是我向她行礼,你们先下去,我要和故人好好叙叙旧。” 晏七七却不知道该如此接话,她和明迦南之间几次相遇,无论哪一次都算不得愉快,甚至有好几次,她差点就要毒打明迦南了,所以两人之间说到底只能算萍水相逢,着实算不得故人。 此时乍然一听他称呼自己为故人,晏七七的嘴不可抑制的抽动了几次,想说什么,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只能硬生生忍住面色微微有些尴尬。 别人或许没发现,晏七七却看清了刚才明迦南说话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她才恍然大悟,明迦南可不是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要是自己再这么不适时宜的接他的话,迟早要被带到坑里去,不如就此闭嘴,多说多错。 明迦南见晏七七刻意可自己保持距离,也不生气,眉头一挑,转而看向许世安,“迦南见过许大人,大人天纵英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明迦南身份贵重,不过他天生散漫惯了,加上离家好几年,对于京中之事只听得几句,并没有见过许世安,今日才是他和朝堂中赫赫有名受尽荣宠的许世安第一次见面。 这一回,晏七七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看来明迦南的确并非池中物,竟一眼道破许世安的来历。 此前因为公孙璃握有许世安的把柄,所以许世安处处受钳制,收敛锋芒避免和他正面冲突,可在明迦南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是朝廷二品大员,掌管礼部,论官衔他可比明迦南这个闲散的世子级别高得多,明迦南对他谦逊的态度让许世安整个人都充满了信心,同时也没想到他进城门后待遇竟然大变,一时失神,错过了接话的当机。 明迦南继续道,“为了迎接各位的到来,在下已经备好了宴席,各位舟车劳顿,就当是在下为大家接风了。” 这一句让晏七七心生警惕,她和明迦南之间素无往来,甚至上一次她因为被关在地牢,差点把明迦南的别院拆了,这委实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开始,明迦南却一点也不生气,更让人奇怪的是公孙璃就在她身边站着,他却视而不见,连问都没问他们的来历,是装傻,还是早已勾结在一起了? 还没说几句话,竟然又说为他们摆好了宴席, 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鸿门宴。 “七七,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最近都瘦了……”明迦南的语气越发温柔,晏七七的手臂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搞什么,美男计啊? 晏七七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呵呵干笑两声,“既然明世子盛情相邀,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请……” 不光是她,就连叶超一行人都搞不懂这位明世子到底要干什么,他表现出一副和公主很熟悉的样子,可从公主的反应来看,他们好像并不熟。 既然不熟,那这位世子恨不得黏在公主身上又是为什么?难道别有所图? 众人心思各异,只是碍于他在场又不能明问,晏七七知道明迦南是故意的,他故意这么做引起别人的误会,怕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晏七七随口说了一句敷衍之词,抬脚便往前走。 有了晏七七的示意,叶超和府兵们也只能顺从,齐齐跟上她的脚步。 就在晏七七答应明迦南赴宴时,明牧远也接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真的是成国公的女儿?那成国公呢?他可在其中?”成国公晏天霁素来都是这群士兵所瞻仰的对象,要是国公真的在,看守城门的侍卫刚才哪还敢射箭。 “回禀将军,未曾见到国公,而且我看那公主的神情,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国公,不过……”那士兵欲言又止。 明牧远有些着急,“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挨了将军一顿吼之后,那士兵才开口,“不过,随同公主回来的有叶超叶副将,所以属下才觉得奇怪……” 明牧远闻言一呆,叶超和他同时入朝为官,两人当初算得上是国公的左膀右臂,叶超身为骠骑营统领,为了和国公一道出行,擅离职守,陛下大怒早已将其家人收监关押了,他向来不离成国公左右,如今只见他不见国公,难道,国公还在北国? 可是那也不对啊,既然身为和亲公主的晏七七都冒死回国了,成国公还滞留在北国做什么?说不通啊…… 明牧远越是想就越觉得这事情透着一股诡异,心中再也按捺不住,“走,带本将军去会会他们。” 第622章试探 倒不是明牧远想去见,此时情况有些逼不得已,他现在是奉皇命戍守边关,成国公对他有着提携之恩,加上不止晏七七一个人进了关,不得不顾忌外人言,就算是做做样子,他现在也不能怠慢了国公的女儿。 就算陛下将来责罚,也只会罚他一个不知情的罪过,他现在要搞清楚的是国公在何处,还有晏七七好好的和亲王妃不做,为什么又要回来。 此事牵连甚广,他也要试试深浅。 明迦南将晏七七一行人等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别院,人还没走进去鼻尖就被一阵香味萦绕,令人食指大动。 晏七七却没有再往前走,她不走,后面的府兵自然也停下了脚步,明迦南一回头,发现人都没跟上,他神色有些不解,“怎么了?” 此时晏七七对明迦南没有放松丝毫警惕,她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这话乍然一听好像没什么,可是细想起来就不对了,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明鉴你是不是一直就在监视他们? 从碰面,到安排食物住处,明迦南丝毫不慌,晏七七从刚才食物香味来判断,里面有一道佛跳墙,边关生活苦楚,一道佛跳墙所需要的材料有数十种之多,能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只怕菜肴都已经煮熟了,精美的菜肴烹饪从选材到烧制最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走到就能吃饭,难道不是明迦南刻意安排的? 晏七七越想心就越冷,在北国她被摄政王的人追杀都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回到了晏国,还有很多事没做,父亲没有入土为安,她大仇还没报,此时自投罗网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那就太不值得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许世安就拉住了她的衣袖,小声嘀咕,“七七,人在屋檐下……”许世安的意思她当然明白,意思就是让她见好就收,有吃有喝总比在外面流浪被人追杀强,可是她和许世安不一样,只要踏入晏国的土地,许世安还是晏帝的宠臣,而她是一个失去父亲的无家可归之人。 她赌不起,她也输不起。 为了一顿饱餐,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她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明迦南,你其实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我们?”晏七七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是听不懂那就是真傻子了,叶超等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人命比什么都重要,纷纷按住腰间的刀,一幅即刻就要和明迦南拼命的架势。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很是紧张。 明迦南却笑了,他本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见状先是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拔刀的那些士兵,让他们滚远一点,然后再转头好声好语的对晏七七道,“七七,别人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和你四哥有交情,我要是真想害你,让守卫多射你们几箭就好了,何必大开城门?这不多此一举吗?” “如果非要说我在这里守株待兔也没错,不过那都是为了守你一个人,你还记得当初你从洛思手上救我一命的事吗?我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对我有恩,我又怎么会害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把我捆起来,我心甘情愿做你的人质。” 晏七七没想到他会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佐证,那时郝连澈也在,如今被人无意提起,她才恍然发现,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他了。 她现在满脑子除了恨,竟记不得许多事了。 明迦南倒是没说错,其实按照他的聪明,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猜就能想透,如今的晏七七可不是风光无限的和亲公主了,她带着这些伤残士兵灰溜溜的自报家门进关,要不是有明迦南,只怕到现在都还进不来,更遑论在这里怀疑他的用心了。 公主私逃也不是小事,他甘愿冒大不韪将他们迎进来,而不是听之任之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说明他并没有准备拿她们的命向朝廷换功名的想法。 其实就连晏七七本人都知道,她冒死从北国逃出来,回到晏国不过也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成国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赌的是晏帝尚且对国公这么多年的付出铭记在心。 而从她踏进回晏国的这条路起,她就知道有千难万险在等着她,旁人野心勃勃,想拿她的人头做头功的也不在少数。 晏帝当初用计让自己不得不远嫁北国,手段之狠也让她记忆犹新,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好像明迦南还不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就连他们在北国逃难的那几个月,消息都被压得死死的,不然以晏帝的个性,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七七,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吃饭,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迦南转身继续往前走,晏七七转头低声在叶超面前耳语,“等下看我眼色行事,特别是饭菜,我先试过没问题后你们再吃。” 叶超谨慎的点头,“是。” 等走到别院一看,晏七七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看来,明迦南果然早有准备。 众人所见,可不是明迦南嘴里所说的略备薄酒的招待,简直可以说是满汉全席了,刚刚她闻出来味道的佛跳墙只不过是前菜! 长长的流水席上各类菜式都有,晏七七悄悄的数了一下,正菜有十五盏之多,还不算八品插食,末尾还有厨劝酒十味,冷食类若干。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还在逃命,她都要以为明迦南糊涂了,拿出了招待钦差大人的规格招待他们。 第623章你长能耐了! 不光是晏七七震惊,就连明牧远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看见侍卫呈上来的清单后,嘴里惊讶的能塞下两个大鸡蛋,粗略了浏览了一遍后,他气得双手直打颤,一把将清单摔在地上,怒吼道,“让明迦南来见我!” 侍卫哪里见过将军发过这么大的火,不敢耽搁,一溜烟跑出去了。 明迦南倒是来的很快,一进门先摇了摇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的做派,明牧远看见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大冬天里扇扇子也不怕冻死你。” 看见他生气了,明迦南面露不解,神色莫名其妙,“怎么了将军,吃火药了?”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明牧远就越是生气。 一甩手将那清单甩到明迦南脸上,怒不可遏,“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在军中大肆摆席,说好听点,也只有那个许世安是使臣,其他人可都是逃犯,明迦南你好的很啊,竟然拿明家满门荣辱做赌注,你长能耐了!” 也不怪明牧远会生气,明家在他手里由一界籍籍无名的草民到今天的皇族贵胄,他付出了太多,这辈子都在沙场搏杀,就是为了能稳住功名,可明迦南倒好,败家不说,一次次将明家放在火架上烤! “吃完这顿饭,让他们赶紧走!” 这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看在国公往常提携自己的份上,他可以不去告密,但是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明迦南却面露不解,“明将军您是认真的吗?那叶超可是你的同僚,听说你们之前关系还不错,难道就值一顿饭的情谊?人都已经到军营里了,不去见见不去叙叙旧?” 明明他是笑着说的,可如果此时明牧远要是能回头看一看,就会发现明迦南的眸中全都是冷色,没有一丁点笑意。 可惜明牧远现在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连连摆手,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又要对明迦南动手,使劲憋着一口气,“让他们吃完赶紧滚, 滚,都滚,听见没有!” 像是已经忍无可忍了,明牧远此时远远没有了一个大将军该有的风度,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只差掀桌了。 偏偏明迦南还是没走,他干脆坐了下来,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半垂的眼帘中看不清他真正的想法,语调不疾不徐,声音薄凉如冰,“已经晚了,我已经上书晏帝,会亲自护送他们返京。” 明牧远赫然回头,满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明迦南知道他听见了,但还是从善如流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决定亲自护送七七返京。” “明迦南,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明家就会被晏帝视为和成国公一伙的?晏帝早已对国公不满,如此一来,明家铁定会成为晏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其中的利害你想过没有?” 抱团取暖就是这样,风光时人人锦上添花,落难时唯恐避之不及。 他在朝为官数十载,相当清楚晏帝心中所想,当初成国公避开自己从边关出发,他明白国公是不想连累自己,就算后面晏帝算账,也可保明家无虞,那一瞬间,他心里是感激的,当然也有一点愧疚,觉得自己愧对国公的栽培。 只是这一点愧疚和明家荣辱比起来,又不值得一提了。 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承蒙国公照顾多年,结果在国公有难的时候反而成了缩头乌龟,只不过,那份愧疚很快就被自我安慰给消弭掉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也没错,他不能将自己明氏一族都搭进去。 就算如今听说晏七七回来了,他都不敢去见,很多思绪绞缠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索性如鸵鸟,自以为不去想就会安然无恙。 哪知道这个噩耗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口对自己说的,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他竟然上赶子要去做,明牧远双眼猩红,他觉得明迦南就在跟自己对着干。 “既然将军不想趟这浑水,还请将上奏给晏帝的折子撤回,这样的话事情还要转圜的余地。”明迦南轻飘飘的说完,明牧远一双眼睛瞪得更大,脸色瞬间一变:“你……你说什么?” 明迦南冷哼声中有显而易见的鄙视,“明将军,你没有别的话说了吗,说来说去都是说一些重复的话,难道上奏给晏帝的折子也是我凭空捏造的?你敢说你没有做过?” 什么叫又当又立?他就是! 明明说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转头就将晏七七的行踪上达天听,简直无耻至极! 明牧远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儿子堵得说不出来话,刚才明迦南的话让他有种错觉,仿佛父子关系颠倒了,竟让他无所适从,老脸都红了几分。 明迦南设宴招待的地方在偏苑,明牧远知道地方,迦南是自己的儿子,他虽然算不得十分了解,却也能大致猜到,恐怕这一次迦南这么费尽心力的帮忙,应该跟那位公主有关。 这些年,关于明迦南风流纨绔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晏国,官场中谁都知道明牧远有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女人,就连他都想不出来明迦南这么上心是为什么。 虽然这些年,逢年过节明牧远都会去成国公府上拜谒,可对那位公主,他也不甚熟悉,只是在她小的时候见过几面,他念头突然一转, 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他去会会那位公主。 偏苑虽然叫偏苑,不过离明牧远的营帐也不远,他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门口有侍卫在把守,一看是他刚要行礼,就被明牧远拦住,他没打算进去,只不过就想在外头看看,此时里面正把酒言欢,他一眼就看见了叶超。 第624章看她的眼神带着欣赏和爱慕 两人同在官场,走的路却大相径庭,明牧远青云直上,成了继晏天霁之后最有存在感的大将军,明家如日中天,他虽不在朝堂,可朝堂一直有他的传说。 反观叶超就不行了,因为他性格太耿直,常常不经意之间就得罪人,就算有成国公力保,陛下也只给了他一个四品的骠骑营副将的闲职,说是负责皇宫安危,可说白了就是个巡逻的头头,而且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头头,别人吃肉,他们连汤汁都很难喝到,皇宫安危陛下的安危自有御前统领负责,哪里轮得到他。 打仗就更不需要了,有明牧远在,他的风头早就被压得一点不剩,可是很奇怪,叶超向来唯侯爷马首是瞻,怎么今日就他一个人出现在此处? 还不等他想通透, 就听另外一边的明迦南举杯道,“今日承蒙安和公主不嫌弃薄酒陋席,在下敬你一杯。” 此时就见一个女子也站了起来,从明牧远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够看见正脸,这一看不打紧,要不是明牧远站的稳,只怕此时就要吓得跌坐在地上了。 这个在明迦南口中被称为‘安和公主’的女人,赫然就是之前在明府救过长欢的安大夫! 当时自己还不止一次见过她。 她竟然是公主? 这么说,她就是国公的亲生女儿晏七七了? 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在明牧远的脑子里重合了,当时她化名为安大夫,‘晏’字拆分出来,不就是日安两字组成的吗?他又瞧着明迦南看晏七七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看对方该有的眼神,从男人的角度看,那是欣赏,是爱慕…… 如此看来,明迦南是对晏七七动了心了。 明牧远再也不敢耽搁,连连后退急忙往回走。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明牧远心急火燎的召唤来自己的侍卫,“快,快去驿站截住我送给陛下的密旨,越快越好!” 明牧远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密旨上和明迦南说的一样,他告诉晏帝,晏七七已经进关了。 侍卫却没有动,明牧远一转头看见侍卫还在,又焦急又不解,“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将军您忘了?咱们给陛下的密旨都是三百里加急的,从早晨算起来,此时只怕已经到京城中枢院了……”侍卫的声音越说越小,根本就不敢再看明牧远。 听闻此言,明牧远彻底瘫软了下来。 晚了,真的晚了。 和明牧远的猜想不错,密旨不光是到达了中枢院,而且已经到达了晏帝的眼前。 处理完前朝事务的晏帝专门屏退了旁人,自己将封了蜜蜡的密旨打开。 看到一半,晏帝的眸光闪了几次,看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漫不经心的抬手将御案上的灯罩挪开,拿起密旨慢慢的点燃,丢到了火盆里,直到密旨被完全燃烧殆尽,一点飞烟都看不见了,才开口召唤:“来人!” 门口很快就有人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晏帝眼中的冷光渐盛,说话掷地有声,“传朕旨意,三百里加急,速速让晏东,晏南,晏西,晏北各自回京述职,不得有误!” “是!” 等到殿内再次恢复静谧,晏帝重新坐回龙椅上,手指在雕龙的把手上来回摩挲,那厚重的手感才让他一颗吊着的心逐渐踏实了下来。 良久之后,晏帝开始冷笑,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笑声响彻整个大殿,伴随着笑声还有他冷漠入骨的自言自语,“晏天霁啊晏天霁,你可算是死了,你真不愧是朕的好臣子啊,就算是死,也不忘送朕一份大礼。” 晏帝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外头禀告又有一份加密奏折被呈了上来,那奏折是飞鸽传书送来的,能用鸽子的,除了许世安不作他人想。 晏帝摊开一看,脸上喜色更甚,老天还真是开眼了,送给他两份惊喜大礼,他要是不好好利用,还真是愧对老天的厚爱。 …… 一杯酒下肚,晏七七的心猛然跳动了几下,开始抽抽的疼,她用手捶了捶胸口,叶超赶紧放下酒杯,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公主?属下看您的脸色煞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七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想让人过多担心,她眉头微微一蹙,摆摆手,“无妨,大概是太累了,胸口有些堵得慌。” 一直在旁边的明迦南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慢步走到晏七七面前,“七七,秦姨娘很想你,要不要去见见?” “秦姨娘?”晏七七有些搞不懂明迦南到底要干什么,甚至就连秦姨娘这个人,她都没什么印象了, 刚要再问,一抬头看明迦南对着她眨眼,顿时就明白了,虽然有些迟疑,还是跟明迦南走了出去。 一旁坐着的公孙璃和许世安都看见了,也只是疑惑,他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也不好跟着。 待晏七七和明迦南刚走出去,公孙璃便打趣许世安,“许世子,看来这明家人也没把你当多大个人物嘛,你可是二品大员,虽然明牧远将军比你的官大,可他派一个没有官衔的儿子来接待你,未免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你不生气吗?” 公孙璃这番话摆明了就是挑拨离间,顺便还挤兑了许世安一把。 自从上次公孙璃把许世安的脸踩在脚下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已经降到了冰点,许世安不过是在忍辱负重,论武功,他不是公孙璃的对手,论智谋,公孙璃也不在他之下,想要一对一,毫无胜算可言。好在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加上又有把柄在他手上,所以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第625章断绝父子关系 许世安捏了捏手指,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来,“尊主说笑了,明将军身为武将为我大晏戍守边疆,怎么能和某些整天游手好闲的人相比?下官资历尚浅,该是我去拜见将军才是,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这番嘲讽中又带着鄙夷的话,吹捧了明牧远又贬低了公孙璃,暗骂他无所事事。 公孙璃的眼睛微微一眯,眸光中已然泛出一股冷意,嗤笑之声毫不掩饰,“世子还真是能屈能伸,那本尊主就拭目以待你以后能一飞冲天了。” 他手里的酒没有喝,竟一把全泼到了地上。 许世安的手都快要被自己捏紫了,杯中酒入喉乃是祝福的动作,公孙璃倒好,竟当着自己的面将酒泼在了地上,这是在咒他! 偏偏公孙璃还佯装无事一般,继续和其他人饮酒,也不管许世安的脸是不是都气绿了。 另一边,晏七七也跟着明迦南走了出来,她眉头微蹙,“明迦南,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弄这些有什么目的?” 晏七七的个头刚到明迦南的肩膀,明迦南暗暗对比了一下,她除了身形一如既往地纤瘦,乍然一看好像是比半年前相见的时候看起来长高了些许。 明迦南的手刚伸过去,就被晏七七机敏的躲开了。 晏七七此时有些无语,每一个见到她的人总会想摸一模她的脑袋,怎么,是想在她面前显摆身高的优势吗? 这显而易见的拒绝让明迦南的双手轻轻蜷缩了几下,方才不自然的收了回去。 晏七七发现明迦南眼中一直带着笑意,她有些烦躁,明迦南这个人她总是看不透,是敌是友现在还真不好说。 “你在笑什么?” 她长得很好笑吗? 还是像明迦南这样的花花公子,总是以为自己的笑容能轻而易举的迷倒一个人? 倏地晏七七突然响起第一次见明迦南的时候了,也自嘲的笑了笑。 明迦南不答反问,“你又在笑什么?” “我刚才想起来,第一次见明公子的时候,你还扮成了一个叫花子,那时候的你和现在比起来,让我有种时间飞逝的错觉,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没想到她觉得好笑的事情,明迦南听了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他先是呆了呆,然后自言自语道,“第一次见我?你到底是记不住了啊……” 他摇头晃脑又苦笑叹息的模样让晏七七的眼皮没来由的跳了几下,脑中有模糊的景象一闪而逝,也就错过了问话的最佳时机,她是真搞不懂明迦南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们更早之前还见过? 只听他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叫你出来,是想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即刻启程返京,不能再耽搁了。” 晏七七眉头一挑,“你把我叫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方才走神了,也就没有听清楚明迦南话中的“我们”二字。 回京是要回的,只不过明迦南为什么会如此急切?晏七七心生疑窦,怎么她回不回去,何时回去,明迦南似乎比她更着急? 明迦南嗯了一声,神色肃穆,“要快,再晚一些,只怕要出大事。” 晏七七刚要开口问,此时又有侍卫过来找明迦南,说将军有急事找他商议,明迦南叮嘱晏七七先回去,等忙完他自会过去找她后,便跟着侍卫走了。 等到明迦南见到明牧远的时候,他正焦急地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之前救了长欢的那个大夫就是晏七七?”虽然是疑问的语气, 说出来的话已是毋庸置疑。 明迦南倒也坦荡,“将军既然早已经料到,又何必再问?” 本来明牧远就是强压着的怒火,如同听他一说更是生气,手指发颤指着明迦南,“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要和她一起送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别把整个明家都搭在里面!”明牧远气得口不择言,兹事体大,成国公私自出关进北国,往近了说是抗旨不遵,往远了说是忤逆圣意犯上作乱,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诛九族的连坐大罪,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还上赶子往上凑。 和盛怒的明牧远比,明迦南的表情一直十分淡定,听他说完,他将身上的玉牒拿下来放在案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不再是你明大将军的儿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求仁得仁,各自珍重。” 明牧远气炸了,“你,你……”你了半天,明迦南已经转身撩帐走了,明牧远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守卫进去一看,魂都吓没了,“快传军医,将军晕倒了!” 明迦南自然也听见了,可是这一次,他只是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 晏七七也没料到,明迦南所说的尽快出发是这么快。 一行人吃完饭出来,门口的马车和行李物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晏七七诧异不已,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难道明迦南能掐会算? 也不怪晏七七会多想,如今国公府风光不再,世人行事皆是如此,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撇清关系也是应该的,明迦南这么热情,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晏七七向来恩怨分明,双手拱起朝明迦南致谢,“明公子大恩大德,七七铭记于心。” 明迦南见她小小年纪,一板一眼地姿态倒是拿捏地十分到位,不禁哑然失笑,“别那么客气,以后时间还多,指不定谁帮谁呢。” 他的话留了活口,晏七七不傻自然也听出来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晏七七上马的姿势很熟练,明迦南眸光半敛,牵着马缰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第626章安分点! 还没等她扬鞭,明迦南却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马缰,“且慢。” 晏七七不明所以,“怎么了?” 一瞬间明迦南竟又恢复了往常纨绔风流的模样,神色轻佻,作势要翻身上马,“七七,我也要回京,带上我一起吧。”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都知道如今的她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还使劲往前凑。 还不等明迦南说话,一旁站着的公孙璃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牵着马姿态从容的走过来劝她,“七七,既然明公子也要回京,不过是顺路的事情,路途遥远咱们也好有个伴,聊天喝酒也不会寂寞,你说呢?” 可是晏七七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从北国一路逃回晏国,承蒙明迦南的照顾,身体和所需的物资重新得到补给,明迦南肯定是一早就定好的,吃了人家的正愁没情还,要是再拒绝,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她沉吟了片刻,只好答应,“好吧,只不过,路途艰辛,我们自顾不暇,明公子自己还是要提高警惕才是。”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提醒他自己安分点,她没空管他。 明迦南笑得更开心了,眼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在她还没看明白之前又不着痕迹的挪开,“多谢七七提醒。” “那好,半柱香过后出发!” 晏七七特意挪后时辰是在给明迦南收拾准备的时间,她倒是很想去拜访一下明牧远,只不过从他们进关开始,明牧远就一直没有露面,晏七七也不傻,成国公和明将军的私交不算差,明将军避而不见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原本也没想叨扰谁,所以便作罢了。 只是明迦南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前脚才刚刚踏进营帐,后脚明牧远就跟了进来,听到动静的明迦南连头也没回。 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明将军,你又来做什么?” 四年前,从明迦南离家出走的那时候开始,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这些年父子之间缺少交流不说,在外人眼中更有种形同陌路的即视感。 而明迦南更是毫不避讳,常常语含讥讽的称呼明牧远为“明将军”,这一次又是如此。 刚才还晕了过去,现在好的可真快,军医可以称为神医了 明牧远对明迦南的冷嘲热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偏过头让跟随的两个侍卫守在门口,自己走近了才开口,“迦南,父子没有隔夜仇,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用跟我置气,刚才你可有打听清楚了,成国公如今在何处?” 明牧远的手顿了顿,神色嘲讽的看着他,“成国公的女儿就在门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还不等明牧远回答,他点点头哦了一声,“对哦,向明将军您这种走一步算三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又怎么会轻易现身呢?这不是您的风格。” 明迦南不说他墙头草两边倒已经是格外客气了,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回答明牧远的问题。 对于这个独子,明牧远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又发现根本无法开口,他不奢望儿子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他搞不懂的是,不知道从何时起,父子之间成了仇人,好像不冷嘲热讽一下就根本不能好好说话。 “罢了,我刚才听侍卫说,你想和晏七七一道进京?”明牧远知道再说下去,两人又会吵翻天,索性换了个话题。 明迦南将书简收起来,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是。” “能不能,别和她一道走?” 这回明迦南一点犹豫都没有,“为什么不和她一道走?难道,将军知道您交给陛下的密执陛下已经收到了,覆水难收,说不定晏帝会对七七下手,怕连累到我?” 他每说一个字,明牧远脸上的神色便煞白几分,到最后完全变成了青白。 明迦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到明牧远面前站定,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字一顿,“明将军你听好了,这次我就是为了护卫七七周全才来的,七七要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了半点差池,我和你,还有你的主子,便是血海深仇,势不两立!” 明牧远的密旨到的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快,晏帝回复的答案也很快。 一想到明迦南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明牧远心中就开始百般后悔。 他只知道,晏七七身边还隐藏着晏帝安插的卧底,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谓了如指掌,只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明牧远来不及去查了。 明牧远身上关系着整个明家的安危,他不可能和明迦南一样做个富贵闲人,成国公对自己有恩是不假,可如今朝廷风云变幻,国公的家都已经被抄了,昔日荣华一去不复返。 而军中又接二连三传来消息,晏帝已经派人召回了成国公的四个儿子,看来是要逼迫成国公返家,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次没有人会帮成国公了。 可是这些局势,他不知道迦南懂不懂,晏帝生性多疑,任何一个小小的过错都会被他记在心里许久,再在最合适的时间出手打击报复,惹到君子不可怕,惹到小人最要命。 成国公风光了数十年,坊间都说国公仁爱治天下,这本来是夸赞他贤明的好话,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晏帝耳中难免就会变了味。 乱世出枭雄,盛世出文臣,武将功劳太高对九五之尊来说并不是好事,久而久之,成国公的那些功德就会成为陛下心中的一根刺,碰不碰都疼。 加上晏七七这次回国,那可不是光明正大的省亲,说白了就是逃难,一个和亲公主擅自出逃归国,也是死罪。 第627章玩腻了想找找新鲜感 只是让明牧远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晏七七宁愿背着灭九族的大罪也要回晏国。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就连北国如今都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安静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太子妃出逃的事情一样,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来明迦南说要放她进关,他想着之前国公对自己的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明迦南竟然要护送她回京! 护送这两个字说的轻巧,他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他要和晏帝为敌! 明明他才二十三岁的年纪,身上还有昨日留恋烟花之地时残留的脂粉味,一副纨绔风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是一块朽木,可他就是这么平淡的说着,竟让明牧远心中没来由的多了几分胆颤。 他竟然能将自己送给陛下的密旨内容猜的只字不差,就连陛下接下来的做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外界传闻不学无术,纨绔风流的富家子弟? “迦南,你真的……” 还没等明牧远的话说完,就被明迦南挥手打断了,“明将军,玉牒我已经给你了,从今以后,我所做的事情和你们明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我,没关系了,听明白了吗?” 他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了。 望着明迦南离去的背影,明牧远将刚才才收到的密旨就地焚烧一点渣滓都没剩下,这才唤来贴身侍卫,“去,吩咐暗卫沿途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们”这个词的意义太宽泛,贴身侍卫有些不明白。 “将军,您的意思是,要是陛下派来的人和成国公的府兵打起来,是不是要护着世子?” 明牧远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骂了那侍卫一句蠢货。 “让你们保护世子,是要你们别暴露身份,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有活路吗?” 那护卫一惊,后知后觉的点头称是。 待众人都退下后,明牧远的后背都湿透了,陛下的密旨上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如今,迦南要护送晏七七走,他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能先用这个理由了。 …… 等明迦南收拾好,一行人便出发了。 一路上明迦南的表现有些奇怪,都说低调行事,他倒好,非但不低调,反而走官道,沿途吃香喝辣的不说,还在秦楼楚馆里面找了找了几个颇有姿色的舞姬天天醉生梦死,无比快活,调情声也丝毫没有避讳这些人。 有几次就连晏七七都不得不怀疑,这明迦南是不是打着护送她的旗号,其实是因为把晏国的大好河山都玩腻了,所以想找找新鲜感,在官道上吃喝享受或许别有一番滋味? 明迦南所乘坐的马车极为豪华,宽大敞亮,十个人并排横躺着都不拥挤,春分一过,晏国便要开春了,虽然寒风还有些许刺骨,不过路边的那些早春花也已经露出花苞,在加上大家都想着要回去了,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就连凛冽的风都显得和煦了几分。 此时,从马车里传出来阵阵琴声,琴音悠扬,吟唱的都是江南软糯的小曲小调,天色明明灰蒙蒙的,乍然被这曲调综合后也有些别样的韵味,思乡之情似乎更浓烈了些。 之前她听的时候从未感觉到特别,如今再听,只觉得曲调入心,拨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心弦。 前世,她就是江南人啊。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穿越到这个异世,还这么刺激地在逃命。 时移世易,她竟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了。 一路这样想着,时间就过得越发快了。 明迦南所乘的马车一直和晏七七的马齐头并进,明迦南在撩妹这方面是集大成者,几个舞姬被他逗弄笑得花痴乱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如那春日里头一次开啼叫唤的鸟儿。 马车上厚厚的车帘被挂起,从晏七七的视线看过去,明迦南姿态极为享受, 左拥右抱,就连那水果都有人削好切成块往他嘴边送。 也不知道他在那群歌姬的耳边说了什么,惹得众人娇笑连连,气氛很是融洽。 这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在晏七七眼中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她还是顾忌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这群府兵,明迦南是一点顾忌都没有,那歌姬们的衣裳又穿得单薄,大腿都裸露在外,春色无边,那几双纤细白嫩的手一直在他身上游弋,晏七七怕看得时间长了会长针眼,于是便拉了拉马缰,放缓步调,和他刻意保持距离。 偏偏她才刚刚有动作,明迦南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又探出头来叫她,故意和她说话,晏七七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 ”明迦南,你能不能小点声……“ 本来他要寻欢作乐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的,但是他动静闹这么大,很难不让晏七七觉得他是故意而为之。 明迦南本来就生的俊俏,青天白日下他衣衫半褪,只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胸口已经露出了大半,没想到他看着瘦削,体型倒是很匀称,还有胸肌和腹肌。 晏七七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和他对视,神色凝重。 明迦南像是故意在逗她,推开身边左拥右抱的美人,一个人趴到车窗边和她对视,眼神无辜,“七七,我是打扰到你了吗?那要不,你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一边的舞姬和歌姬们很捧他的场,明迦南话音刚落,那些人就冲晏七七挥手,“来呀小姑娘,明公子很温柔的。” 第628章衣衫不整地抱住了她 他温柔不温柔关她屁事,她正要开口拒绝,却发现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明迦南眼睛微微一眯,晏七七自己的眼角处也闪过几道黑影,就在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明迦南神色凝重快速和叶超对视一眼。 叶超同样也看见了,他们走的一直是官道,只是这一段路草木茂盛,人烟稀少,行人不多,两人都看出了猫腻,明迦南朝叶超微微点头,彼此心知肚明。 晏七七摇了摇头刚要说话,也没看清楚明迦南是怎么出来的,他竟然就这么衣衫不整地飞身坐到自己骑的马上,双手极其自然的穿过她的纤腰,握住马缰就往前冲。 晏七七忍不住抖了抖,她不习惯有人靠自己这么近,声音都开始紧绷了,“喂,你干什么?” 晏七七座下的马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开始狂奔,她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叫了句,”有刺客!保护公主!” “有刺客?”晏七七想回头看个清楚。 那她刚才怎么没看见? 只可惜此时的她更加看不见了,她整个身躯乍然被明迦南带入胸膛,牢牢护住,密不透风,就连眼睛都被蒙上了。 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要命啊,她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明迦南的胸前动弹不得。 情况虽然危急,晏七七却临危不乱,脑中开始飞快旋转,这刺客来的太过蹊跷,明迦南反应更快,难道,他早就知道? “明迦南,停下来。”晏七七越想越不对劲,她的头被捂着,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 箭风呼啸,有好几次,晏七七都觉得自己的坐骑要飞起来了。 “明迦南,你要带我去哪里,停下!” 晏七七心中狂跳,心中有个大胆又可怖的想法,远处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远,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和明迦南不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 万一明迦南要是对自己做什么,或是杀了自己,都没人知道。 一想到这种情况可能发生,晏七七扭动的就更激烈了。 明迦南往后看了一眼,那些蒙面刺客的刀尖都有毒,一看就是要灭口的,马车上的美人们早就吓得乱作一团,尖叫声不止,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蒙面人根本就近不了她们的身,反倒被几个弱女子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叶超也看见了,心中感叹明迦南早有准备,就连舞姬都是派来迷惑他们的,心中有了底气,叶超下手就更狠,“都给我杀,留几个活口就行。” 留活口不过是想审问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要干什么,这是晏国境内,马车上还挂着明将军的旗幡,在这群人眼里都视若无物,当真要翻天吗? 这边危急关头叶超缠住那群人,那边明迦南带着七七逃命,她非但不感激,反而还扭来扭去。 明迦南当然不可能听她的。 只是明迦南越是不放,晏七七心中就越是在打鼓,扭动的就越厉害。 众人都扭打成一团,明迦南好不容易稳住局面,没想到此时在他怀里的晏七七却用尽全力在他腰间一捏,接着反手一推,她自己竟顺势一歪直接跳下马往旁边的草地滚了下去。 明迦南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晏七七竟然会跳马。 他心弦一颤,害怕七七出什么意外,也跟着跳了下去。 晏七七跳马也是没有办法,明迦南什么都没说,她难免会胡思乱想。 加上就算明迦南要救她,她一个人逃命,撇掉那些跟随她的府兵也不是他的风格,同生共死,她不会做逃兵。 可是偏偏明迦南什么都不听,一直拽着她往前跑,她跳马之前趁着空隙也看过,道路两边的草木都很厚,摔下去也不会有事。 果然,她跳马的时候借助了一点力道,滚下来的时候冲劲小多了,除了身上沾染了些泥浆外,倒没受什么伤。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跳下来,紧接着明迦南也跳了。 和她相比,明迦南的状态就有些惨了,头被磕破了不说,他穿着单薄就连衣服都被枯树枝挂了好几个洞,沾满泥浆的脸像是刚从灶里钻出来一样,灰头土脸的,再也没有了刚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模样了。 他神色看着有些紧张,一瘸一拐的走到晏七七面前,一把抓住她,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后才问她,“七七,你有没有受伤,痛不痛?你怎么这么固执,现在跳下来,万一伤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瞳孔倏地睁大,晏七七从未见过他这样惊慌的神色,来不及反应,她猛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明迦南搂住,硬生生的翻了个个。 “噗……呲!”是利器入皮肉的声音。 晏七七觉得脸颊热热的,她被明迦南紧紧搂着,觉得他颤抖的厉害,她想推开他,一伸手沾上了些黏糊糊带着温热的东西,她放到眼前一看,竟是猩红的鲜血。 明迦南受伤了? “明迦南,明迦南,你还好吗?”晏七七声音焦急,她被箍得太紧,没办法推开他。 明迦南没有回答,身子却逐渐软了下去。 晏七七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后心口插了一把短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皮肉里,可见射箭之人用尽了全力。 看着这样的伤口,晏七七一直逃避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重合,那天父亲的心口也是这样中了一箭。 她差点崩溃了。 难道,这些刺客是郝连澈派来的吗?他到现在还不想放过自己? 第629章她是不想活了吗? 可惜那些刺客黑衣黑面,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全身武装的十分严实,根本就看不清面容。 血从明迦南的后背潺潺往外流。 她的双眼仿佛也被染红了,那晚父亲也是这样,血流不止,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怀里。 刚才,她甚至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在怀疑明迦南对自己别有企图。 就这样他眼里的一个花花公子,危急关头拿命护住了她。 晏七七觉得自己的眼眶肿胀地发疼,她想怒吼,想告诉那群刺客,想要她的命尽管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可是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彻骨的寒意涌向她的四肢百骸,冷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眼前猩红一片,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悲痛和此时手足无措的情绪相互交织,让她几欲晕阙。 远处正在和刺客搏杀的叶超回头一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公主满身是血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明迦南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后血流如注,鲜红的血迹逐渐浸透了他身上白色的衣衫,宛如从血海里捞上来一般。 箭矢咻咻疾驰而去,有好几次都是从晏七七的脸颊贴面飞过,吓得叶超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公主,小心啊!”叶超差点被吓破了胆。 “晏七七,你想死啊,趴下!”公孙璃听到叶超的声音回头,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公孙璃要气疯了,也不知道这晏七七是怎么回事,乱飞的箭矢过去也不知道躲,她是不想活了吗? 远处的晏七七依旧无动于衷,仿佛被人抽走了魂,他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但是身边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刺客包围着他,明迦南的侍卫和府兵同这些刺客乱打成一团,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明迦南的身体越来越软,晏七七心里十分清楚,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她这样的叫创伤应激后遗症,就是明明知道这一切发生了,却无力挽回,心理承受的阈值已经到达了顶点,再不能有一丁点刺激,否则就会神经错乱,精神崩溃…… 此时她要做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除了自己走出来,没人能帮得了她。 自己死没事,可不能拖累别人,不能让明迦南白白受伤。 否则就算明迦南现在死不了,也要被自己连累死。 此时晏七七的脑子里有一根紧绷的弦一直拉扯着,恨郝连澈,恨自己…… 迷蒙中,心底有个声音乍然响起,“晏七七,你不能放弃,不能被仇人打败!” 晏七七猛然一震,是啊,她要是这么死了,爱自己的人会伤心,恨自己的人会拍手称快,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国公还未入土为安,她还有大仇没报! 她使劲咬了下舌尖,血腥味顿时溢满整个口腔,人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明迦南已经神智全无了,除了微弱的呼吸,整个人同死人一般。 晏七七挣脱他的怀抱,再将他搀扶住,定睛一看,只见后心口插的那把箭的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皮肉里,可见射箭之人用尽了全力。 只是,那箭矢翎极为平常,而且那些人的身手也不像是郝连澈的人,他们身形纤瘦,北国人身材要高大些,再者这里是晏国境内,郝连澈的人也没那么大本事,刚才,是她想多了。 她低头再看明迦南的伤口,只见流出来的血猩红发黑,隐约有臭味,晏七七脸色一变,知道出事了。 那一箭,本来是射向她的,是明迦南救了她一命挡掉了这一箭。 “明迦南坚持住,别睡,我会救你。”晏七七一直在叫明迦南的名字,她在现代的时候,在医院临床诊治过一年,非常清楚利器的伤害程度,这箭入了心肺难救不说,更逞论是中毒了,就算是放到现代,也需要技术高超之人先注射解毒的血清,再合几人之力配合手术缝合完成,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后期无菌治疗也很重要,否则引起并发症,就算是救活了,也是命悬一线。 如今明迦南身上中的这一箭,箭上淬了剧毒,有解百毒的天蚕蛾在就不会有事,最关键的是这一箭的准头竟十分准确,距离后心不过几寸,箭又不能马上拔出来,而毒又会蔓延,晏七七心急如焚。 刚好叶超此时也赶了过来,他之前和明迦南商议好了,遇到危险他先带七七走,自己留下来断后,公主掉下马的时候他差点吓死了。 只是公主没事,明公子像是出事了。 “公主,明公子怎么了?” 晏七七此时冷静下来了,这里虽然是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叫医术好的大夫过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叶超,叫几个人过来把他抬到马车上,我要为他拔箭。”晏七七带了些草药,好在马车上虽然凌乱,但水和衣服都是齐全的,她将曼陀罗粉放了一点在水中融了之后给明迦南喂了下去。 此时平趴下去的明迦南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了,晏七七将他的衣服剪裁开来看了下伤口,这一次和她见到了那些伤口都有区别。 表皮周围的肌肤都开始腐烂了。 晏七七觉得有些棘手。 她本来以为只是箭头有毒,没想到这箭头的做工更是精细,竟然有钩齿,钩齿上也淬了毒,这样一来,射进皮肉的箭毒就会发散不说,拔出来的倒钩齿会造成二次中毒。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天蚕蛾只能吸取表面的毒,皮肉里的毒,还是要人来吸。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端过茶盏漱口,正要低头的时候,叶超一惊伸手拦住她,“公主,您要干什么?” 第630章用嘴吸 晏七七知道叶超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时间就是金钱,她没空解释,拨开叶超的手继续低头,“这毒要是不马上吸出来,就算箭能拔出来,他也活不了。” 叶超惊讶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公主,您,您要自己亲自吸?明公子他是男人,怕是不妥吧……”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他死?” 此时晏七七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医者,医者救人,不分男女,况且刚才要不是明迦南在危急关头跳到她身后救了她一命,只怕此时躺在这里生死未知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自然也知道叶超此时在想什么,“叶超,不要再说了,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不然他就只能等死。” 这毒要是不从里面吸出来,光靠天蚕蛾是不行的,明迦南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真等到毒入心脉,那可就回天乏术了。 叶超见晏七七坚决知道劝说无用,但是真要公主给这个人解毒也无可厚非,可是要公主用嘴为他吸,虽然说是救人,可这么多人看着,时间一长,风言风语传出去,到时候公主的清誉何在? 叶超急忙摆手,“公主,不是的,属下的意思是,您还要为他拔剑,这么多人中就您一人会医术,您不能有事,为他吸这毒液的事情还是属下来吧。” 眼看着公主的嘴就要贴上明迦南的后背了,叶超眼一闭,心一横,“公主,得罪了!” 叶超直接推开晏七七,眼疾手快的自己用嘴到被箭刺到地方,吸出一大口黑血偏头吐到一边,“公主,是这样吗?” 晏七七也没想到叶超竟然如此熟稔,震惊了一会儿后就反应过来了,急忙点头,“对,一直要吸到血的颜色鲜红为止。” 叶超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干。 晏七七也没闲着,一直看着叶超从嘴里吐出来鲜血的颜色变化,昏迷着的明迦南看起来很是乖巧,望着他的容颜,晏七七心中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和明迦南如今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怎么她老是感觉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太过随意,尤其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仿佛两人之间认识了很久一样。 直到一直昏迷不醒的明迦南眼皮开始轻微抖动,晏七七这才收敛了心神,再看叶超吸出来的毒血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暗黑了,她掏出手帕递给叶超,示意他擦擦嘴,“可以了,先去漱个口,剩下的我来。” 好在晏七七身边有解毒的药材,之前她都已经研磨成粉了,她先在明迦南伤口的四周都撒上药粉,然后再细心包扎好之后,再叫几个人将明迦南翻过来,自己又从袖口里拿出一颗药丸,放到明迦南嘴里。 此时的他意识尚且还没有恢复,晏七七只能用老方法,捏住他的下颚,将药丸强行推进去。 刚才晏七七一直凝神观察着明迦南的反应,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等到确定他没事了之后,晏七七一颗吊着的心才陡然间松懈了下来,这时候才感觉手肘那里开始钻心的痛。 伸手一摸全是血。 应该是她跳下马的时候不小心刮伤的,冬天穿得厚,一时没有察觉,现在伤口凝结了,自然会感觉到痛意。 她将袖子卷起来,随便用清水洗了下敷好药刚刚准备放下袖子的时候,公孙璃又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晏七七手肘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 晏七七被他大力一捏,疼得眉头紧蹙,此时的她本就心烦意愿,有点不耐烦地躲开他的触碰,强忍住疼痛开口,“没事,就是刚才骑马摔了,涂抹一下药膏就好,你来干什么?” 她这时候也才发现公孙璃满脸血污,红衣上斑斑点点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杀气。 “刚才为什么要跳马?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公孙璃越说越激动,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见公孙璃直直的盯着自己,晏七七有些不明所以,刚要开口,公孙璃却突然大力一带,晏七七没办法站稳,只能直直的撞到了他的怀中。 “晏七七,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你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也要搭上吗?” 公孙璃刚才碰见了叶超,随便问了几句后他便急忙赶了过来,晏七七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很讲义气,他真怕她做傻事。 公孙璃今时今日才算明白自己连日来的惴惴不安是为了谁,当初他作为迎亲使者护送七七到北国的那次,在悬崖边,她笑着挣脱他的手掉下去的时候,公孙璃就懂了什么叫做害怕。 叶超和明迦南商议对策的时候公孙璃并不知情,就连晏七七都被蒙在鼓里,否则也不可能跳下马。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公孙璃就更加不知道了。 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晏七七要为明迦南吸出毒液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公孙璃当时听见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又是心痛又是嫉妒,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结果就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就连自己受伤,都是医治了这个男人后才发现,别人的命就是命,她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晏七七被他紧紧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能非常清楚的听见他胸腔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晏七七气疯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规没矩,想抱就抱,拿她当什么了? 她使劲的推了推,发现怎么也推不开,反倒被公孙璃箍得更紧,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有什么话你放开我再说!”晏七七感觉自己手肘上的伤口越来越痛,她再也顾不得想多了,正要用尽全力推开他,突然感觉肩头一沉,禁锢着自己的手竟无力地垂下了下去。 第631章请君入瓮 “公孙璃,你怎么了,喂,你说话啊!”任凭她怎么呼喊,公孙璃都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接着,公孙璃就软趴趴的倒在了马车里。 要不是马车上有羊绒毛垫子,公孙璃被摔出脑震荡也未可知。 她急忙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呼吸平稳,只是肺脉痰堵,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晏七七松了一口气,望着昏睡过去的公孙璃,只好将他和明迦南摆在一处,这几日劳累奔波大家都没睡好,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好好休息一番。 安顿好了这两个,晏七七跳下马车,地上血污一片,死的死伤的伤,血腥味扑鼻,好在叶超他们早有准备,来杀他们的人死伤了一大片,有几个还被活捉了。 经过刚才一战,官道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叶超过来问晏七七下一步该怎么办,晏七七想了想,吩咐继续前行,只不过要改一下路线,往人多的集市走,先去驿站住一晚。 明迦南是明将军的世子,这行军仪仗都是明迦南一手安排的,要是此时打着明将军的旗号,怕是有不妥。 现在唯一能用的名头……她的视线转向许世安,“许世子,如今只能借你的名字使一使了。” 随即她转头吩咐叶超,“将这几个人的穴道给我点死了,没问出他们是谁派来的之前,决不能让他们死!”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对她这般赶尽杀绝! 这是一个多月来,晏七七第一次正眼看许世安。 许世安心中一紧,舌头都开始打结了,倒不是不乐意,而是太兴奋的缘故。 他在庆幸七七总算是有用到他的地方了。 一连月余,许世安每每都会梦到成国公满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 直愣愣的看着他,活活把他吓醒。 一来二去,他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只要一看到晏七七,就会想起做的梦,更觉得寝食难安,就越发避讳和晏七七单独接触了。 可是,他如果不接触,本来一个公孙璃就够他头疼的,乍然间又冒出来一个明迦南,每个人对七七都格外热情,他更加没有机会了。 两种情绪交织,在他心中苦苦煎熬,生生熬瘦了好几斤。 如今见七七主动跟自己说话,所有的胡思乱想统统被抛到了脑后,别说此时要用他的名义住驿站了,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许世安都能替她摘下来。 他自然是答应的很爽快。 只是,许世安一住驿站,他回晏国的消息自然就会第一次时间传到晏帝的耳中。 奏折到达的时候,晏帝正和太子还有列为大臣在议事。 见人都在,晏帝直接吩咐内侍将奏折拿下去挨个传阅,趁着众人一个个查看的功夫,晏帝简明扼要的说了下重点。 “据传北国皇太子已经登基,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还没有半点要来晏国朝贡的意思,列为爱卿,你们怎么看?” 晏帝不愧是个老狐狸,明明早就已经知晓了晏天霁的死讯,却依旧按住不发,先从侧面入手,先将朝臣的激愤之情挑动起来。 果然这一招很有效果,只听许丞头一个站出来愤愤不满,“陛下,世安已经去北国月余,一直音讯全无,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如此看来,只怕北国狼子野心不死!我们必须要早做打算啊!” 许丞自从被罢免过一次官衔后老实了许多,不再明里暗里帮助太后了,加上太后之前在朝中的势力也早已被晏帝拔除,如今的太后如同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许丞没了靠山,又被晏帝贬斥了一顿后老实了许多。 如今倒是一反常态,处处拍晏帝的马屁,朝中跟红顶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像许丞这样转变极大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还有臣子对许丞这拍马屁的行为很是斥责,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说的有道理。 “对了,成国公呢?已经许久不见他上朝了,难道,他是想一直称病闭门不出直到老死吗?”许丞素来对晏天霁都是面和心不合,如今敢在朝堂上公然咒成国公死还真是头一次。 那些原先和成国公交好的文武百官按捺不住就要和他吵。 也难怪许丞敢如此大胆,他早已知道明明成国公是私自出关,但是偏偏晏帝却对外宣称国公是闭门养病,既然晏帝都没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佯装不知了。 许丞更是拿捏住了话头,明里暗里都要挤兑一下成国公,仿佛只有这样,他心中才会觉得舒坦些。 “放肆,父亲为国戍守边疆几十载,岂是你一个文殊院执笔可以置喙的,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清朗又掷地有声的驳斥之语由远及近响彻整个大殿。 许丞老眼昏花看不清来人,坐在龙椅上的晏帝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晏帝前几日下旨要从边关召回的守卫将领。 今日先到的就是晏北。 “陛下,微臣来迟,还请恕罪。” 晏北是武将,而且常年戍守边关,和那些应卯上朝的文官不同,他不必遵循规矩,加上又是晏帝急召,所以连家都没回直奔皇宫。 晏帝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应该是没回家,不然不可能还在这里和许丞逞口舌之快。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他尚且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就好办多了。 许丞此时也看清了来人是晏北,他冷笑一声,“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晏将军啊,怎么,你还不知道……” “晏北,你回来的正好,朕有事要和你们说。” 第632章泼脏水他最在行 晏帝根本就没把许丞放在眼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转头看向晏北,脸色瞬间就变得和煦,笑得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许丞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陛下是在警示他闭嘴,也赶紧收敛了话头,从鼻孔里朝晏北冷哼一声,没了声音,到底是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回来,可有要事?”晏北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况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几个月前才刚回家省亲过,没有急事戍守在外的将军也不能私自回京,如此一来,陛下急召,定然是出了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晏北觉得陛下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审视,甚至还带着一丝防备,这样的神情让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晏北心都跟着跳快了两下。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一直静静的等待陛下先开口。 晏帝很欣赏晏北的沉着,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环顾了一下众臣后,才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内侍监。 内侍监领命,转身端过来一个锦盘,上面放着一个红漆盒子。 还没等晏北打开,晏帝又开口了,“里面放着的是当年成国公和北国皇帝郝连政签订的停战协定,上面一字一句都名列了北国是战败国,需要在往后三十年朝我大晏进贡,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他们擅自撕毁了协议不说,还将安和公主关押进了大牢……” 听到这里,晏北猛然抬头,安和公主……那岂不就是七七? 七七被关进大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无所知?况且他驻守边关,消息是最灵通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只听晏帝继续道,“成国公爱女心切,恰逢朕那几日身体不适未开早朝,国公按捺不住集结百位府兵和骠骑营副将叶超一同前往北国,据确切消息,国公战死沙场,其余人均下落不明……” “战死沙场”这四个字,倏地在晏北的头上炸出一道惊雷,他脸色一白,神智犹在,“陛下,这不可能,父亲骁勇善战,不会的,不会的……” 晏北即便是表现的很镇定,可是他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时最真实的情绪。 国公是很多人很多武将的信仰,更是那些人心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 神只会永生,怎么可能死! 朝臣也很给面子,明明一早就知道了,偏偏还要配合晏帝演戏,有几个甚至还挤出了几滴假惺惺的泪水,哭嚎着求晏帝节哀。 晏帝节哪门子的哀?明明是晏北的父亲死了,他们几个人对晏帝表什么忠心? 晏北也不相信父亲就这么死了,“陛下,父亲纵横沙场数十载,又怎么可能死在北国,况且北国还是晏国的附属国,他们难道不知道杀了成国公是什么后果吗?” “放肆,这里是朝堂,不是你们成国公府,胆敢跟陛下没大没小,成国公身为一等国公,自己不遵纪守法,私自带兵出征,陛下将国公府圈禁起来没有诛杀已是格外开恩,身为臣子岂能目无君上?陛下怎么知道北国那些贼子在想什么?有本事你亲自去问!” 许丞的马屁真是无处不在,临了他不忘将许世安带出来,“陛下,就连微臣的嫡子世安也是体谅国公身体不适,之前特意领命去慰问边关将士,他苦苦哀求国公不要冲动,倒是你们成国公府的人,事事以己为先,如果晏七七安分守己,又岂能让北国皇室找到错处,侯爷又怎么可能死!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的错!” “还有……据微臣所知,成国公近来上朝都是屡次推脱,是不是因为我许家人接了他的官位,让国公心生嫌隙故意为难,所以才在世安出使北国的紧要关头闹这么一出,就是想让陛下斥责我们许家办事不力!”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成国公府的人刚愎自用,才连累大家一起跟着遭罪,我苦命的儿啊,是生是死都未可知,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许丞不愧是久经朝堂的老狐狸,论起泼脏水,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晏北战场杀人在行,但是朝堂辩论还是差点火候。 许丞又是撒泼又是闹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此时的晏北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狠狠的瞪了许丞一眼,转身跪倒在殿前,“陛下,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先不论他在北国到底如何,这些年,父亲要是但凡有一点异心都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还请陛下明察!” “臣也不信父亲会死,晏北恳求陛下允臣带兵出关,父亲生死,臣自会查清。” 晏帝此时似有些不忍心,“晏北你先冷静冷静,看看这份奏折再说。” 此时内侍将奏折呈给晏北,晏北接过来打开,越看脸越白。 这奏折正是许世安从驿站百里加急发过来的,上面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后,又说安和公主带着成国公的骨灰不日将和他一同回京。 他不信许丞的话,不信许世安的话,但是他不能不信自己亲妹妹的话。 晏北是国公最小的儿子,却也是本事最大的一个,身上所有的武艺几乎都是国公亲自传授的,父亲也不止一次的告诫他,要忠君爱国,要舍小家为大家。 他也一直将父亲的话奉为至理名言,可是到头来,许丞刚才的那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父亲是大将军,掌管着晏国兵权,想要去救七七只能带着府兵,偷偷的前去,刚才许丞的话听着漫不经心,可仔细分析起来,句句都话里有话。 第633章男人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晏帝刚才的解释连三岁孩童都哄骗不过,晏北更是半个字都不信,父亲可以随意进宫,只不过之前都是恪守宫规,不喜欢滥用职权而已,就连这点安分守己都被有心人利用,竟然还说因为养病无法上朝这种蹩脚的理由。 晏北虽然是武将,上朝的时间少,可并不代表他傻,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此时的晏北,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叫到头顶,穿过四肢,经过百骸,凉到了他心底。 晏帝还是在笑,只是那个笑,是得意的笑,是踏着父亲的尸体张狂的笑。 晏北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 后来晏帝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昔日的成国公府已经枯叶成堆,红金漆的大门已经生锈,晏北推了好几下才推开。 虽然下朝后晏帝说要重开成国公府,晏北却以秉公执法为由,拒绝了晏帝的好意,他知道,从回京开始,自己就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中了。 换了便服之后,晏北在京中最大的客栈选了一套房住了下来。 选在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这里客流量最大,人来人往就算是有人监视他,他也可以马上发现,而且这里距离集市很近,就算有人跟踪,以他的武功也能很快甩脱。 晏北很有远见,他刚刚付了银子上二楼之后,眼尾就扫到了几个贼眉鼠眼的人,他嗤笑一声,装作没有察觉的上了楼。 一推开门,还没踩进去,自己倒先愣住了。 因为此时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晏洛谦。 晏北在幼年做过几年太子的伴读书童,后来晏北子承父业去了边关,和太子的联系便少了些。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貌似等他很久了。 “晏北,进来说话。” 两人再见,倒是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晏北虽然疑惑,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坐下来,“太子,您……为何会在此处?” 不光是晏北不解,他着实有些想不通,刚才在朝堂上众说纷纭,太子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几乎都没有存在感,此时冒出来,他是真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晏北,你之前一直叫我谦弟的,怎么这回变得这么生疏了?” 晏洛谦看起来成熟多了,晏北苦笑着坐下,“君臣之礼不可废,殿下是监国,臣不敢僭越。” “坐到我身边来,你我兄弟之间,私下不用那么多虚礼。” 在晏北面前,晏洛谦一直都是自称我,可如今晏北也不敢说太多了,刚才在朝堂上他见识过了晏帝厚颜无耻的程度,一想起父亲这么多年来跟这样的人卖命,他心中就觉得不值。 如今太子又来找他,他不得不防。 “我猜到了你可能不会回国公府,如此也好,倒会省去很多麻烦,刚才跟踪你的人,我已经派人处理掉了,这里都是我的人,我来找你,也是想帮你的。” 晏洛谦说的极为恳切,可越是这样,晏北心里就越是怀疑,“殿下,您这么帮臣,陛下知道吗?” 所谓父子连心,更何况还是太子,要是敢忤逆陛下,太子知道后果吗? “晏北,你也不用套我的话,你知道,我喜欢七七,就算是为了七七,我也不可能出卖你……” 一个男人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况且当初七七没有嫁给晏洛谦,除了晏帝横加阻扰之外,父亲当时也不同意,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也能从当时的态度看出来,入皇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殿下,您如今娶了大学士的孙女为太子妃,七七也早已是北国太子妃了,这样的话,在微臣面前说倒没什么,千万别让有心之人听见。” 他刚说完,突然回过神来,知道晏洛谦为什么会来找他了,眼中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难道,你是为了七七而来?” 晏洛谦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羞涩之意,“晏北,我喜欢七七很久了,她这次回来,我打算娶她。” 晏北:“……” 他真的很想问问晏洛谦,他的这个想法晏帝知不知道,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就算你想娶七七,你让她做你妾室?” 晏北了解七七,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要是和别人同侍一夫只怕她也不肯。 晏洛谦此时倒是有些羞涩,这里没有外人他说得信誓旦旦,“可能需要暂时委屈她一下,但是我向你保证,她将来会是晏国唯一的皇后。” 晏北:“……” “殿下,您可知道您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父亲不在了,长兄如父,我能劝解七七,却不能代替她做任何决定,况且七七她向来很有主见,只怕也不肯啊!” 这他说的倒是实话。 晏洛谦自然也知道,他慌忙不迭的解释,语气极为迫切,“所以我刚才才说,只是暂时委屈七七,等到我登基了,我一定给她举世无双的荣宠。” 晏北看着晏洛谦几乎要疯魔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那早就嫁于你的贾流苏怎么办?就算她贤良淑德不说什么,那大学士贾庸呢?他可是文渊阁大学士,桃李满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堪比洪水猛兽,殿下也不顾吗?” 七七是他的妹妹,父亲生前最宠爱的女儿,要她忍受众人的口水之责嫁入皇家,他也不同意。 到底是顾忌太子殿下的面子,他虽然拒绝,但态度也没有太强硬。 可是此时的晏洛谦心中如猫抓一般,自从他知晓七七会回来之后,一颗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恨不得此时就飞过去将七七牢牢抓在手中,再也不放开。 第634章是她无能不会讨太子欢心 此时的晏洛谦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就没有心思辨别和仔细听晏北的话中之意。 他一直沉浸在的幻想中,好像迎娶七七已经指日可待了。 要是在往常,晏北还能义正言辞的拒绝,可如今他有家不能回,他才刚刚到京,身边就有了探子,是谁指使的已经不言而喻。 晏帝的态度也是摸不透,七七虽然有他们几个保护,但说到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天下到底是晏帝的,要是没有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人也不行,太子此时站出来对七七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晏北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等七七自己拿主意。 因此对于晏洛谦的话也就没有说的太死,而是说要等七七自己回来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句活口,竟给了晏洛谦莫大的希望。 从客栈出来,晏洛谦红光满面,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依旧神采奕奕,笑得合不拢嘴。 太子妃贾流苏很早就站在门口等了,从她嫁入太子府开始,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不管太子是上朝还是下朝,即便两人还未同房,她也是应卯而起,太子回府,她也是早早吩咐侍女将茶水糕点准备好在门口等太子归来,从未有过一日间断。 这天也是一样。 太子刚刚下马,她便迎了上去,自己亲自伸手搀扶住太子,柔声细语的问道,“殿下今日回来的晚些,可是父皇又留您说话了?” 如今太子身为监国,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但是晚归是常有的事,而且晏洛谦也从未派人回来提醒过,刚才她也不是随口一问,贾流苏侍奉太子也有些时日了,太子的饮食起居都是她亲自打理,衣服上都是前一天用兰香熏过的,所以但凡沾染上一丁点其他的气味,她马上就能闻出来。 今日也不例外。 她刚刚靠近太子,就发现他身上除了兰息香和龙涎香之外,还有一点市井草香的味道,这不是宫里的气味。 倒像是客栈和一些脂粉店内常用的薰香味。 她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太子也没在意,嗯了一声,话接的极其自然,“今日父皇留本宫说了会儿话,所以晚了些。” 贾流苏闻言睫毛微微一颤,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轻轻扯了扯晏洛谦有些褶皱的衣衫,动作行云流水,“殿下今日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可是有喜事?” 晏洛谦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抬脚往里走,“这几日天气缓和了些,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倒春寒还是很冷的,你也不用日日站在门口等我回来,最近父皇身体不好,本宫会在宫里多待些时辰,你当心冻着。” 太子很少说体己话,贾流苏默默付出都已经习惯了,乍然听见太子在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可是伴随而来的,是更大空虚。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子一反常态,春风满面又左顾而言他,此时更是关心着自己,难道他真的有事瞒着自己? 一想及此处,贾流苏就真笑不出来了。 …… 晏洛谦虽然不怎么喜欢贾流苏,不过对她尚且不算苛刻,一应待遇都是按照太子正妃的等级,起码在外人眼中,她这个太子妃很得太子的亲睐。 今日是贾流苏回家省亲的日子。 大学士府就在玄武街,离太子府不远,就隔了四条街道,贾流苏平日里是可以回学士府探望的,不过她自从嫁入太子府的那天起,便时时告诫自己要恪守太子府的规矩,也就很少再回贾府了。 这一天,安顿好太子后,贾流苏又回娘家了。 贾庸一看孙女回来了,自然是高兴的,吩咐小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可等上了桌,贾庸却发现孙女面前的菜一点没动。 只见贾流苏心不在焉的戳着米饭,半天都不知道往嘴里喂。 贾庸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一直拉扯到她长大,贾庸非常了解孙女的习性,她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每次一有心事就会这样,看来,是又碰见棘手的事情了。 贾庸挥挥手让左右侍奉的婢女们都退下,饭厅里只留下了祖孙二人,贾庸又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到贾流苏面前,“说吧,又碰见什么难事了?就当是和祖父说心里话了,说出来,说不定会有解决的方法呢?” 望着已经嫁为人妇的孙女,贾庸脸上也是不减半分疼爱,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孙女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平常的小事也不会难到她,如此愁眉苦脸,应该是出了大事。 贾流苏这时才回过神来,鸡汤香气袅绕,她却一点也喝不下,倒是被祖父的暖心之举逼出了几滴眼泪,啪嗒啪嗒地,全部掉到了汤碗里。 贾庸一看就急了,“怎么还哭上了呢?有什么事跟祖父说,祖父跟你做主!” 他语气越是急促,贾流苏越是闭口不言,贾庸都快要急死了。 “是不是太子欺负你了?放心,太子上面还有陛下,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反了天了!” 贾流苏轻轻擦干泪痕,摇了摇头,“祖父,不关太子的事,是孙女无能,不能讨太子欢心……” 贾庸一听果然跟太子有关,心中很是气愤。 而他正生着气,也就没发现贾流苏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他的反应。 不得不说贾流苏很聪明,她知道自己要是一开始就跟祖父说太子对她不是全心全意,难免会被祖父训斥。 第635章难道,他在外面有人了? 祖父有些古板,和他硬碰硬只会让自己难堪,所以贾流苏先示弱,说是自己无能,贾庸能坐到大学士的位置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文人有傲骨,他更甚,向来不喜和达官贵人同流合污,所以有点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是清流,别人都是污秽。 加上贾府和陛下的这门姻亲,更是平白拉升了他在朝中的地位,外人想来巴结的心思从来没断过,别人都说他养了一个好孙女,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光耀贾府门楣,同样他自己可以把孙女说的一文不值,但不允许别人来说三道四。 此时贾庸一听孙女受委屈了,哪里还坐得住,脸色变了几变,声音沉沉,握住放在桌边的拐杖,咚咚敲了两下,“流苏,你老实告诉祖父,你们新婚燕尔,太子就让你受如此委屈,难道,他在外面有人了?” 也不怪贾庸会这么想,皇家子弟向来如此,几个旁支亲王在娶妻的同时都是纳了好几房小妾,皇家高墙绿瓦看着富贵,可从来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贾流苏没想到祖父竟然会往这方面想,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但是贾庸却以为贾流苏不答就是默认了,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拐杖慢悠悠的咚咚声让人听着觉得心慌。 只听贾庸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啊!” 贾流苏不明所以,瞪着一双泪水盈盈的美眸问贾庸,“祖父,您怎么了什么难怪?” 贾庸有些心疼的看着贾流苏,似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怜悯越发厚重,“流苏,晏七七要回来了。” 望着祖父欲言又止的神情,贾流苏的心跳漏了一拍,当时脑中还没转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晏七七?” 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安,安和公主?” 晏七七是安和公主的名讳,知道的人极少,所以她当时没反应过来。 当时晏洛谦求娶晏七七的消息闹得宫里宫外人尽皆知,要不是晏七七要去北国和亲,说不定晏帝一生气连太子都要废掉,是以当时不少传闻都说晏七七之所以会去北国和亲就是晏帝为了防止她狐媚惑主。 可是如今她好好的和亲王妃不做,回来做什么? 贾流苏的心宛如被一双手紧紧捏住,喘息不得。 “流苏啊,昨日祖父在朝堂上看见了成国公的儿子晏北了,许世安也从边关发来了消息,晏七七成为北国太子妃,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被下狱,成国公生死未卜,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要严重。” 这本来是朝廷秘辛,贾流苏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她身为太子妃,只关心整件事是否对太子有利。 如今再细细回想,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难怪昨日太子会晚归,难怪昨日太子的脸上会有喜色。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爱慕已久的女子回到晏国终于能够属于他了? 后面贾庸再说什么,贾流苏完全听不进了,她的手渐渐握紧,直到指甲完全掐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外头“轰隆”一声惊雷,接着咔擦几声,夜空被闪电炸得亮如白昼,哗啦啦一阵响,春分时节的第一场春雨来了。 春雨绵延,一连下了一天一夜。 卯时一刻刚过,浓妆艳裹的贾流苏便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今日是初一,按照惯例是她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大日子,朝廷命妇都会在这一天齐齐盛装,去后宫拜谒,贾流苏是皇媳自然要更早去。 皇后一般是卯时三刻起,贾流苏到的时候正巧是侍女给皇后梳妆,她挥手让侍女退下,自己亲自上阵。 贾流苏手巧,她一来,皇后就睁开了一直假寐的眼,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来啦,快坐下,绾发这样的小事还是让宫女们来吧。” 这当然只是皇后随口一说,太子妃侍奉洗漱,天经地义,一来可以彰显孝心,二来也能在其他臣妇面前表现出皇家和谐的一面。 贾流苏自然也就是随耳听听,手中的动作一点都没缓,继续替皇后梳妆。 倒是皇后伸手一摸,刚好摸到了贾流苏的皓腕,她眉头微微一凝,“如今虽说寒冬已经过去,外头也很凉,穿这么少,当心冻着了让太子心疼。” 让皇后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一说,贾流苏笑得很勉强,也没回话,不过此时的陈心柔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女儿家在害羞。 梳妆完毕,就等皇后挑选首饰了,贾流苏将首饰放到皇后面前柔声询问,“母后,您今日打算插哪种珠花?” 陈心柔的年龄已经四十有余,纵然是国色天香的美色也禁不住时间的消磨,保养得当的肌肤也有浅浅的皱纹横生,连最好的脂粉都遮不住了。 陈心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叹息,“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啊,这簪花再美,也是假的,只怕陛下看着也是闹心。” 如今宫中沁贵妃恩宠无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陛下连她的宫门都不踏进来了,不光如此,就算是在她宫里就寝,也从来不碰她。 女人没了滋润就好比花朵,会枯萎的更快。 这类宫闱秘事皇后又不方便和嫔妃们说,要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怕非但得不到同情,反而会受到嘲笑。 思来想去,也就眼前的儿媳妇,能够诉说一二了。 可是偏偏她这番听着貌似很掏心窝子的话,贾流苏却表现的如木头人一般,对她没有半点安慰之词。 第636章根本就没有行房! 而实际上是贾流苏没想到皇后娘娘今日会突然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话,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也正是因为没有及时接话,让皇后平白误会了。 陈心柔自怨自艾的感叹了一番,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和太子新婚燕尔,不会理解这种感受,不说这个了,来,你眼光不错,替本宫选选哪个合适就戴哪个吧。” “是。”贾流苏在心中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在梳妆匣子里仔细翻找起来。 她今日穿的很单薄,春衫外面就套了一件轻纱,轻纱在进屋时已经脱掉了,又怕春衫笼袖飘扬挂到皇后宫里的挂件,便将袖笼挽了起来。 白雪般的手臂翻找的时候,内侧有个红点若隐若现,开始皇后没注意,以为是一颗痣,后来细看,才发觉不对。 “等等。”她一把抓过贾流苏的右臂,拉到自己面前,那红点更是显现的一清二楚,为了再次确定,她甚至还用手摸了摸。 “这是什么?” 皇后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宫之主的气度让贾流苏心弦一颤,半垂下眼帘不敢出声。 陈心柔的脸色越来越沉。 此时外头天还没亮,红烛灯芯长了,外头的宫女察言观色,知道娘娘发火了,也没人敢进来剪,烛火微颤,在贾流苏脸上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分明她脸上的表情。 此时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嘴边勾起的一抹冷笑,只不过此时的表情已经被暗影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皇后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舒缓了自己的语气,耐着性子问她,“当日洞房花烛夜,有喜娘过来验,你们是怎么瞒过去的?” 那红点正是守宫砂。 太子新婚行房是大事,虽比不得陛下宠爱女人时那般繁琐,还有内侍监随身跟随,但这事关皇室血脉,每隔半月就会有内侍监更新侍寝册子,详细记录行房时辰。 太子成亲当日,新房里也会有白绢布,太子妃的处子血都会被收起来,以备日后查验,如今贾流苏身上的守宫砂还在,那岂不是表明直到今日,她依旧是完璧之身,太子压根都没和她洞房? 大概是被皇后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到了,贾流苏的眼泪说来就来,顿时泪染双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皇后面前,“母后恕罪,都是儿臣的错……” 陈心柔看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其实太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连带着对这个太子妃她都没有表现出几分真正关心的样子,有些时候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乍然见半年时间过去了,太子妃竟然还是完璧,她有些震惊而已。 太子未娶妻之前的风流事皇宫中也传的沸沸扬扬,男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执着异常,权力是,女人亦如是罢了。 陈心柔将贾流苏搀扶起来,“罢了,这件事情究根结底也不怪你,是太子的错。” 没想到贾流苏却摇了摇头,神色十分凄婉,抽泣声止都止不住,“母后,这不是太子的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有长成太子喜欢的样子……” 她越说越凄惨,使劲憋住眼泪的模样让人很是心疼,陈心柔乍然想起贾流苏话中的那句”没有长成太子喜欢的样子,她心里一惊,“难道,太子不肯碰你是因为晏七七?” 贾流苏虽然面无异常,心里又冷了一度,面色宛如一个小白兔般无害,眼里波光潋滟竟多了几分异样的光芒,“母后也知道晏七七?” 陈心柔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何止是认识,是她化成灰自己都认得! 这个名字简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碰不得,提不得,好不容易安生了几个月,又乍然提起,依旧是恨意满心,令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贾流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心柔,她今日起了个大早,就是想过来试探一下皇后的态度,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自然这手臂上的守宫砂也是她故意让皇后看见的,春寒料峭她穿得这么少,只要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她受会冻又何妨?一切都早有准备,为的就是佐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回宫的路上,贾流苏春风满面,一旁的侍女有些看不懂,“太子妃,您没有和太子洞房的事情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奴婢刚才可为您捏了一把汗,而且皇后还生了好大的气,您就不害怕吗?” 听到侍女这么问,贾流苏眉眼横生,俏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干脆扬起手帕捂住嘴,笑得更欢了,“你懂什么,这招叫敲山震虎,用得好不仅能让太子宠幸我,而且还能让皇后更疼爱我。” 贾流苏回头望了身后灯火璀璨的皇宫一眼,嘴角轻嗤,“况且,我也不是皇后娘娘,任由陛下独宠一人。” “这又是什么道理?”侍女见贾流苏的心情很好,干脆壮了壮胆子,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贾流苏轻轻点了一下侍女的脑袋,“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夫妻相处之道哪是那么容易的,有时候借力使力,更加事半功倍……”说到一半,贾流苏又陡然住口了,“哎呀,你还太小,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过来给我捏捏腿,这一日给我站的,腰酸背疼,可累死我了……” 马车越走越远,只有主仆二人的娇笑声时断时续的传了出来。 等到送走了来宫里请安的朝廷命妇们后,皇后也没闲着,直接去了沁贵妃的揽月殿。 第637章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陛下年纪越大,倒是越发依赖沁贵妃了,除了军机大事一般的奏章批阅也全部在贵妃这里,而贵妃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陛下批阅奏章也就罢了,她跟个狐媚子似得,还坐在榻上,柔软滑溜如蛇的身段紧紧靠在陛下的怀里,时不时的喂陛下一口水果,日子过得实在逍遥。 皇后威风凛凛地进来这里,沁贵妃非但没有起身行礼,反而还往晏帝的怀里拱了拱,声音娇柔中带着些讽刺,“哟,哪阵子风把皇后娘娘吹过来了?臣妾要是没记错的话,今日可是初一,娘娘职责重大,不去召见命妇们,跑到臣妾这里做什么?” 沁贵妃这回可真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她都没去给皇后娘娘拜谒,现在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不过是因为有陛下撑腰。 习惯了沁贵妃阴阳怪气的话之后,陈心柔已经刀枪不入了,不理会沁贵妃的冷嘲热讽,她规规矩矩的朝晏帝福了福身,这才道,“陛下,臣妾有要事禀告。” 刚才晏帝一直没有说话,任凭沁贵妃对皇后冷嘲热讽,等到皇后开口了,他才稍微抬起了肿胀的眼帘,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什么事情?说吧。” 陈心柔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沁贵妃,又朝晏帝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刚才沁贵妃已经把留在这里侍奉的内侍宫女们都屏退了,此事皇后嘴里的左右很明显指的就是沁贵妃。 沁贵妃一向和皇后不和,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想做了,她甚至都懒得辩解,谁稀罕听她说话啊,正要自觉地退下的时候,晏帝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话却是对皇后说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陈心柔气得手都在抖,陛下袒护这个小贱人已经到了无法无天额地步,可她也无可奈何,就算再生气,她有只能先忍住,“陛下,今日太子妃进宫,臣妾发现她……”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晏帝更加不耐烦了,“皇后,你生病了吗?说话如此吞吞吐吐,有病就去召唤太医看看,朕身体强健倒没什么,你要是传染了其它嫔妃可就不好了。” 晏帝毫不避讳处处维护沁贵妃的样子让陈心柔快气炸了,她突然不想跟陛下说这件事了,为了一个不在乎的男人,她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今天是初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后宫除了沁贵妃所有的嫔妃都过来请安了,如今她堂堂一个皇后跪在地上,而她一个嫔妃还和殿下平起平坐,沁贵妃她配吗? “陛下说得对,臣妾只是想来告诉陛下一声,太子妃本来想过来请安的,被臣妾给回绝了。” 晏帝一听更加不耐烦,挥挥手道,“你是皇后,后宫的事情你看着办,小事无需来回禀朕,下去吧。” 好不等皇后退下,他的手已经不老实的在沁贵妃身上游弋了。 至于皇后想说什么,有没有说完,晏帝一点都不关心,见皇后自觉地说要退下后,他更是急不可耐的连连摆手,皇后起身还没出大殿,就听见几声若有似无的娇喘声传了出来。 陈心柔的双眼微微一眯,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如今陛下最大的眼中钉已经清除了,在他看来是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才如此漫不经心,日日沉醉在温柔乡里。 月色如钩,从揽月殿出来,天边的明月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些,皇后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沈姑姑看了皇后娘娘几眼,声音轻微,“二十年了,娘娘可是想念故乡了?” 故乡这两个字似乎勾起了她的乡愁,陈心柔突然感觉自己眼眶一热,原来所受的委屈仿佛都有了宣泄口,连带声音都有些哽咽,“离别太久了沈娘,本宫已经快要忘记回家的路了……” 每次沈姑姑听见皇后娘娘这么说,就知道娘娘是在陛下那么受委屈了。 “娘娘,也不知道那个妖女用了什么魅惑之术,每次都将陛下忽悠的团团转,日复一日冷落娘娘……” 陈心柔倒是看得很开,“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早年我和和你一样想不开,天天以泪洗面,觉得陛下薄情寡义,可是如今回头想想,陛下只有一个,而每年进宫的美人无数,陛下爱本宫吗?爱沁贵妃吗?都不爱,他爱的只是那如花骨朵儿一般的美人,被她们的新鲜感所迷惑。” “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任凭人来人往,只要权力在,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她之所以进宫,从秀女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不就是因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在诱惑着她吗? 怎么如今明明什么都得到了,反而越来越不知足呢? “那娘娘,您没对陛下说太子妃的事?”沈姑姑看陈心柔的脸色就知道。 陈心柔嗯了一声,“流苏是个聪明的姑娘,和本宫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想要什么,不管借助于何种方法都要得到,不过女子太过聪明也不好,事事都看透活得也很累。” 沈姑姑没有弄明白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出声,只听皇后又叹息了一声,“聪明归聪明,就是不该拿本宫做挡箭牌,她想让她背后的贾府独善其身?哪有这么容易!” 话音刚落,陈心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意,“趁着宫门还没下钥,去吧贾大人请到宫里一叙吧。” 今日是初一,宫门关闭的时间要比平常晚两个时辰,此时虽然命妇们都已经各自归家了,但是有些和宫里的娘娘沾亲带故的在拜谒过皇后之后还会去其他地方,是以虽然很晚了,宫门往来倒也十分热闹。 贾大人虽然是大学士,更是贾流苏的亲祖父,和皇族沾亲带故,此时宣召也不会落人口实,的确是相见的良机。 沈姑姑也明白了皇后的用意,急忙退下,“是,奴婢这就去。” 第638章人老珠黄 贾府内,此时亦是灯火通明。 贾庸已经七十高龄了,年纪大了睡觉的时辰便少了些,有时候睡不着又会起来看会书,此时守在外头的门童见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前来,也不敢怠慢,急忙开门将沈姑姑迎了进来。 “老身见过大学士。”沈姑姑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宫女,身份自然不同,不过在贾大人面前,她依旧很谦卑。 贾庸虽然搞不通为什么皇后会在这时候派遣人过来,但他到底见多了世面,一点都不慌,着人将沈姑姑请到了上座。 “姑姑请用茶,不知夤夜前来,可有要事?”贾庸面色很不解。 沈姑姑饮茶润了润喉之后才看向贾庸,神色忧思,“贾大人,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大人随女婢面见皇后再说。” 今日是初一,也是命妇进宫的大日子,皇后早不叫人晚不叫人,偏偏这个时候叫,贾庸凝眉一想,就能猜出既然是和皇后有关的话,那肯定关系到流苏。 他不再耽搁,当即站起,“劳烦姑姑了,我这就过去。” 不出片刻,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便再次从贾府出发,直奔皇宫而去。 “娘娘,贾大人到了,就在正殿候着。” 沈姑姑叫醒了正在假寐的皇后,皇后一听马上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扶了扶鬓发,沈姑姑又帮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后才朝正殿走去。 在来皇后宫中的路上,贾庸心里就在打鼓, 前几天流苏回贾府探望他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今天皇后又特意将他请入宫中,如此看来,一定是出了大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后来了。 贾庸急忙收敛心神,上前想颤颤巍巍的行礼。 陈心柔头微微一偏,沈姑姑就急忙上前搀扶住了他,“贾大人不必多礼,娘娘召您过来,也只是作为流苏的长辈和您说几句话,请坐。” 贾庸眼眸一眯,心中了然,果然是和流苏有关。 两人落座后闲杂人等全部退下,门口只留沈姑姑一人把守。 室内烛火摇曳,茶香袅绕,陈心柔也直奔主题。 “贾大人,本宫就长话短说了,这事情但凡是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本宫也不会叫您前来……” 铺垫了一大堆,皇后还没说到重点,贾庸的眼皮跳了几下,到底是老臣,说话处事都极有分寸,“娘娘但说无妨,老臣受得住。” 陈心柔这才长叹一口气,“今日早些时候流苏那孩子进宫来帮本宫处理杂事,本宫偶然发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 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贾庸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娘,这……这,老臣从未听太子妃提过啊!” 陈心柔面色柔和,眉宇间有急色,“贾大人,这本来是宫闱之事,只是流苏那丫头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本宫不得已才……” 太子和流苏仍没有行周公之礼,贾庸还望穿秋水的等着准备抱重孙子,如今皇后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与他,真是比迎头打他几闷棍还要扎实。 贾庸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缓不过气来。 “贾大人,您没事吧?沈姑姑来进来!”陈心柔是真慌了,她没想到贾庸竟差点晕过去,贾庸年事已高,要是真交代在这里,她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放心,微臣没事,今日娘娘就当微臣没有来过吧。”贾庸拦住沈姑姑要过来搀扶的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月朗星稀的夜晚,贾庸的背影看起来倒多了几分萧瑟。 主仆二人望着贾庸渐行渐远的身影,沈姑姑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后,“娘娘,真不用管吗?” 此时的陈心柔心中反而落了定,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陛下既然不耐烦听本宫的话,那换个人说他自然能听得进去了,走吧。” 贾庸从皇后宫中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走到了太和殿,太和殿是群臣上朝的地方,此时刚过子时一刻,离卯时三刻上朝还有三个时辰,门口的首领内侍监一看是大学士,也不禁讶异住了,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后才开口,“贾大人,夜深露重您不回府歇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内侍监都要以为贾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记错了上朝的时辰。 贾庸神色严肃,“还请公公禀告陛下,老臣有要事禀告。” 内侍监左右为难,“贾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陛下早已经歇下了,您要是有事,明日上朝再说吧。” 他之所以还好声好气的说话,不过是看在他是老臣的份上,要是换成谁这么不懂规矩,早就被乱棍打出去了,怎么可能再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没想到贾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固执,非但不走,反而还就着这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跪了下来。 天寒地冻的,虽然早已过了三九天,但是倒春寒也不容小觑,要是真把这位大人冻出个三长两短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思前想后,内侍监还是决定冒死去内室看看,万一陛下没睡,也能让这位贾大人免受风寒之苦。 贾庸倒是神色淡然,大有要准备在这里跪上一夜的架势,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的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内侍监到底干什么去了。 晏帝现在就寝要么就去沁贵妃所在的揽月殿,要么就回偏殿,刚才皇后一来,搅了他的兴致,陪沁贵妃说了几句话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偏殿,他不想去和人老珠黄的皇后共处一室,索性就在偏殿里看奏折,这一看,就误了就寝的时辰。 第639章折辱 当内侍监过来禀告的时候,就连晏帝本人都大吃了一惊,贾庸向来独来独往,属于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向来都不站在漩涡的中心,堪称老狐狸都不为过,尤其在文臣中又有很高的威望,这时候来,怕是有急事。 “陛下,那您见还是不见?”内侍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 “宣吧,这么晚了,冻着了他,那些史官又有话说了。”反正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内侍监领命,急忙出来,“贾大人,您运气不错,陛下还没就寝,宣您进去呢……” 贾庸一直半阖着的双眸才慢慢睁开,“多谢公公了。” “请。” 贾庸被内侍监搀扶着,慢慢走进了太和殿,殿里头有地龙,暖和多了,贾庸一双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才慢慢的缓和了过来。 “赐座。”晏帝的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至少在明面上不会亏待老臣。 “谢陛下。” 热茶和软座都已经安排妥当后,晏帝才面露不解的看着贾庸,“这么晚了,爱卿过来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贾庸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内侍监眼疾手快的想要搀扶住都被他拒绝了,只见跪下后眼眶湿润,隐约有泪光在闪现。 “陛下,老臣无能,教子无方,害得皇家颜面受损,请陛下责罚。” 这些话晏帝听得云里雾里,宛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爱卿何出此言?朕没有听过什么风言风语啊……” 贾庸也是个老狐狸,此时见皇帝的眼神不像是在作假,心里顿时明白皇后为何要将自己叫进宫的用意了,皇帝恐怕也不知道太子的家事。 一念之间贾庸心思百转千回,早已想得通透,或许有演戏的成分在,或许也有几分真情实感,他老泪纵横,“陛下,还请您下旨,让太子休了臣孙女流苏的太子妃之位吧。” 此话一出,晏帝更是惊讶,用一种‘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神情看着贾庸,“你说什么?” “陛下,臣孙女贾流苏犯了七出之条,实在是无福伺候太子,还请殿下恕罪。” 放眼整个朝堂,贾庸都是一等一的饱学之士,家教甚严不说,门风清誉,当初也是晏帝再三比对过之后才选择了贾家。 这门亲事晏帝很满意,太子自从娶了那贾流苏之后也安分了不少,白天也没有和晏北太过亲密,这让晏帝心中大安。 只是这才没安稳几天,贾庸就来请罪了,他实在是有点搞不懂。 “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贾庸欲言又止,晏帝急了,“大学士素来口舌伶俐,怎么今日如此瑟缩?你且说下去,朕赦你无罪。” 有了圣言,贾庸才和盘托出,“陛下,臣也是偶然得知,殿下和太子妃仍未圆房,这些都是流苏的错,是流苏不得殿下喜欢所以……”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晏帝直接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贾庸一听更是声泪俱下,“陛下,流苏也是我贾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我贾府高攀了皇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但是不能让殿下这么折辱下官啊……” 娶了人又不圆房,太子娶妃行周公之礼都是有内侍监记录登记在册的,如此说来,太子是有意为之了! 此时的晏帝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细节不用在问,定然是谦儿不肯,这事怪不到流苏身上,贾庸将全部罪责揽下来不过也是为了皇家颜面好看。 “你先回去,好好安抚一下流苏,这件事情,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贾庸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大吵大闹双方颜面都不好看,从晏帝的神色也能看出来,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流苏每次回府都告诉自己她过得很好,贾庸见她穿着富贵,脸上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便真当她过得很好。 刚才听皇后提及,贾庸恨不得亲自前去质问太子,为何要这般欺辱流苏?真当他贾家无人吗? “是。”贾庸没有再坚持,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大殿里又只剩下晏帝一人了,仅有的一点睡意早已烟消云散,他食指在案头轻点,太子不碰其他那女,难道还在等晏七七? 他再回想起今日在朝堂之时,素来对成国公府关心的太子竟不闻不问,之前他还觉得欣慰,如今细细想来实在是蹊跷。 难道,直到现在,谦儿还在想纳七七为妃? 就算成国公死了,他的女儿还要来祸害自己的儿子吗?当然不行!晏帝眸光渐冷,眼中尽是狠戾之色。 …… 从皇宫回来,已经过了亥时一刻,贾流苏让轿撵停在太子府门外,自己往太子的书房而去。 她时间掐得很准,之前晏洛谦为了不和她洞房,都会在书房里接着处理事务为由,一呆就呆到凌晨。 反正为了避免和她正面接触,晏洛谦能用的方法全部都用过了。 贾流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知道太子是在刻意回避自己,往常随便太子怎样她都无所谓,因为她是正妃,平日里太子在仆人面前给足了她体面,让她在太子府里能撑直了腰杆,可自从她知道太子心心念念的女人要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日子没几天了。 晏洛谦在书房呆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来还能抽空出来跟她说说话,可现在,她连见太子一面都难。所以她今天才千方百计的将自己还未与太子同房之事隐晦的告诉了皇后。 第640章夫妻之实 这是一步险棋,走的好,她便能和太子有夫妻之实,如果走不好,太子和自己的隔阂就会越来越深。 夫妻之间的事情拿出来广而告之,太子是个成年男子,先不说面子过不过得去,就连贾流苏自己都要担上‘七出’的罪名。 刚才已经有皇后宫中的内侍过来禀告了,说娘娘已经去了皇帝的宫中,看来是说这件事情去了。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 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定一般,贾流苏豁出去了。 侍女有些担心,便多嘴问了一句,“太子妃娘娘,您就这么去吗?小厨房里熬着浓汤,要不要奴婢给您盛一碗,您端着汤过去还好说一些?” 没想到这个提议也被贾流苏拒绝了,“不用,就这么去,话总是要说开的,你先回房吧。” “是。”侍女知道娘娘是个有主见的,也就不再多说,自己先回去了。 从太子府的大门进去,穿过抄手游廊,路过一座小花亭,就是太子的书房了,花亭里只种了一种花,贾流苏之前听仆人私下提过,说是太子对这花宝贝的很,一年四季修剪枝丫都是亲力亲为,而且还时常对着花出神。 贾流苏对花认知甚少,也就没在意,刚才从这里路过,只觉得阵阵幽香传来,竟还有些好闻,要不是她此时有更重要的事,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子书房里灯火通明,只是门紧锁着,门口还有侍卫把守。 侍卫一见到贾流苏,伸手就拦住了她,“太子妃留步,太子口谕,不许任何人打扰。” 之前贾流苏一直克己复礼,但凡是晏洛谦所不允的,她从未僭越过。 可是今天她见侍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语对她,心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窜出一股火来。 往常那个温柔娴淑的太子妃不见了,贾流苏的脸陡然垮了下来,“太子不见我?自有太子亲口对我说,你有什么资格传话?让开!” 这时的她有些无理取闹了,连日来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贾流苏便一股脑的爆发出来了。 那侍卫是一直贴身跟在太子身边的,平日里见娘娘温婉可人,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今日这般严肃将他们一顿吼,竟把他们吼得愣住了。 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什么说辞。 也就是这么愣神的功夫,贾流苏沉着脸推门而入。 太子府别的地方都只能算开阔,唯独太子的书房宽大无比,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大房间,刚才贾流苏和侍卫争执的时候太子隔得太远,根本就没听见。 此时听见开门声,他还以为是侍卫送茶来了,此时他正拿着细毫笔躬着身子细细的描绘着什么,偏身背对着门口,神情很是专注。 他描绘的太认真,都没空抬头,声音淡淡地,“不是说了吗,本宫不需要茶水,退下吧。” 贾流苏闻言脚步顿了顿,但也只是停顿了片刻,又抬脚上前。 晏洛谦虽然没抬头,但是余光还是扫到了贾流苏的身影,他觉得很奇怪,正讶异今天怎么侍卫不听话的时候,乍然惊觉刚才看到的是一个女子的靴子。 他后知后觉的抬头,眼神和贾流苏凄婉的神色撞在了一处。 晏洛谦的心漏掉了一拍。 当然他并不是对贾流苏的美貌起了别样的心思,而是吓得,他不知道为什么贾流苏会突然进来,这时候门口的侍卫才回过神,慌里慌张的进来,一看太子妃已经见到太子了,多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喃喃自语道,“殿下,太子妃说有事情找您……” 侍卫有些后悔,刚才说的是一句废话,是他办事不力,没用拦住太子妃。 晏洛谦根本就没想到贾流苏会有这个胆子擅闯,桌上的东西正亮堂堂的放着,是他还未完成的一副画作。 偏偏好死不死的,这画已经画了很多天了,刚好今天是收尾工作,只要微微看上一眼,就知道画得是什么。 贾流苏自然也看见了。 画上是一副活灵活现的美人图。 墨水浑然天成,美人一颦一笑活色生香,贾流苏看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来做什么?” 晏洛谦的面色有些不自然,要不是因为墨水未干,他决计会将画收起来,为了不控亏一看,他只能先将画这么摊着。 “殿下将这女子画得这样美,一看就是师从北禹先生,不过,依妾身来看,还是觉得缺了一种意境。” 贾流苏竟然细细欣赏起这副画来。 往常晏洛谦作画,不懂装懂者有之,吹捧者有之,唯独没有指出缺点的人,胆敢说太子的画作还差点意境的,贾流苏是第一个。 这话瞬间让晏洛谦忘记了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的尴尬,神色凝然,真和她讨论起画作来了,“那你说说看,少些什么?” 晏洛谦也确实觉得少了些意境,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考量,贾流苏就进来了。 贾流苏面色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晏洛谦觉得贾流苏竟还有点见识。 没想到贾流苏浅浅一笑,摇摇头,抬手拿起一只细毫笔,沾了一下墨汁,左手轻挽袖笼,在画卷上提了一句词,“一眼万年轻,唯此心依旧。” 晏洛谦之所以放任她填词也是因为贾流苏生长于文豪世家,和当年的白夕颜并成为京城第一才女,只不过白夕颜的身份更贵重些,所以被生生的压了一头。 第641章我要是男人也会心动 刚才她这么说也是想缓解下太子的尴尬,这个女子被太子画得如此活灵活现,一定是太子的心上人。 而太子的心上人,她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晏七七。 原来,太子已经对此女这么上心了吗?天天描绘,宛如镌刻在心里,画出来的画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叹服。 想必太子的书房里的几百幅画卷,应该都是这个女子吧? 贾流苏身为女子,心中十分清楚男人的劣根性,对于得不到的女人,总是会格外惦记,越是压抑,心中就越发如同猫抓一般,心痒难耐。 见此情况,贾流苏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和他大吵大闹,往往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被太子厌恶,而她并没有要和太子闹翻的心思,她如水的双眸微微一动,便想到了一个妙招。 提完字后,太子大概是觉得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有些难为情,很久没说话,贾流苏还是坦然面对,她吹了吹字迹上的墨汁,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殿下,您很喜欢晏七七吧?” 不是爱慕,不是喜欢,而是很喜欢。 乍然之间被贾流苏如此坦然一问,晏洛谦有些无法应对,假咳了几声,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没想到贾流苏竟然会将这个问题摆到明面上说,他还没准备好。 不过贾流苏从他的神色和表情都已经猜到了,”殿下也不用觉得难为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安和公主如此美艳,我要是男人也会动心。” 要洛谦一双眼睛瞪得特别大,他以为自己的小秘密被人拆穿后,贾流苏一定会恼怒,甚至将这几个月不和她洞房的事情都会归咎于这个原因,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贾流苏竟贤惠到如此地步,还为他找理由开脱。 这下晏洛谦真说不出来话了。 只听贾流苏又继续道,“妾身还未嫁给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这位公主的名声,有勇有谋,和她父亲成国公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在京中很是有名,殿下和她真真是郎才女貌……” 晏洛谦被这句话戳到了,他眼中有无数个小火苗在燃烧,满怀希冀的问贾流苏,“真的吗?你也这么认为?” 贾流苏慌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殿下,臣妾说句僭越的话,要是殿下想娶安和公主为妻,臣妾也心服口服,臣妾只求侍奉在殿下身边,无论什么名分,臣妾都不在乎。” 听到她这么说,晏洛谦几乎要高兴的疯掉了,他刚刚和晏北见过面,晏北还对他说七七宁死不为妾,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跟贾流苏说这件事,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起,简直就是人刚要瞌睡就送来了一个枕头,正中他下怀。 “你放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七七天性烂漫,恐怕对府中大小事务不感兴趣,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即便你不是正宫太子妃,本宫也会将主母之权交到你手上。” 晏洛谦说的很是兴奋,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晏七七娶到手了,他自顾自的高兴着,也就没看见贾流苏低垂的眼帘下一闪而过的亮光,以及在袖笼中紧紧握住的纤纤玉指。 见贾流苏没说话,晏洛谦更是兴奋,“你放心,到时候贾大人问起来,本宫也定会为你说话……” 后面他再说什么,贾流苏越听心越凉,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为了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女子如此殚精竭虑想得如此周全。 而她呢,一个堂堂的太子妃,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女人,却要在这里听他为另外一个女子处处安排周全,晏洛谦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贾流苏的眸光越来越冷,她抬头面色无害地打断了晏洛谦的话,“殿下为妾身设想,妾身十分感激,只不过……” 在下一秒,贾流苏的神色就变得极为凝重,一副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只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晏洛谦此时高兴地不得了,仿佛马上就能娶到晏七七,他的目标能立刻实现,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也就没发现贾流苏此时的异样。 贾流苏铺垫了半天,等的就是现在,她面色忧愁,极为严肃,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去,“还请殿下恕罪,方才和殿下讨论画作竟误了正事。” 晏洛谦自然是知道贾流苏的性格的,她向来都有分寸,今日擅闯应该是有急事,本来不让她进是为了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每日都作画的秘密,如今被她撞见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刚要将她扶起来,贾流苏阻止了他。 “殿下,臣妾要说的不是这个,今日是初一, 臣妾去母后宫中,母后发现了……发现了臣妾手臂上的守宫砂……” 开始晏洛谦还没听明白,他嗯了一声,“发现就发现了,又不是……” 乍然回神,他才知道贾流苏说的是什么,“你说什么?你……那岂不是……” 他一直没有和贾流苏同房,这几个月一直过得风平浪静的,偏偏今日被人发现,刚才那仅有的一点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了。 “臣妾有罪,是臣妾不慎,让母后发现了,都是臣妾的错。” 贾流苏的眼泪说来就来,偏偏她又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泪水无声滑落。 “殿下,妾身无所出,在祖父和外人眼里已是大罪,倒不如就今日就将妾身休了,妾身出家为尼,一辈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了。” 第642章休妻 她说得倒是轻巧,要是能休晏洛谦早就休了,先不说本身错就不在贾流苏,就算贾流苏犯了错,单单凭借贾庸的背景和贾府的家世,真正争论起对错来,不用贾庸亲自动手,御史大夫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驳斥得体无完肤。 况且父皇素来对晏七七颇有微词,要是知道他为了娶她,不惜夺裭贾流苏太子妃的封号,再不识时务的闹下去,说不定自己这个太子位都不保了。 所以无论怎么看,休妻是最得不偿失的方法。 冷静下来的晏洛谦也恍然惊觉事情要比他想象的难办许多,刚才喜形于色的心情顿时也烟消云散了,面露愁容,“那怎么办?” 贾流苏满脸泪痕,一直在道歉,偏偏晏洛谦又不能真的责罚她,一低头,又看见她纤细如白雪的嫩臂上那无比显眼的红色守宫砂了,心里更是烦闷。 就算贾流苏不说,晏洛谦也知道,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快速和她圆房,既然母后已经知道了,那想必也瞒不了父皇多久,即便太子临幸谁是他自己的事,可耐不住贾流苏身后还有个贾家,后院之事关乎前朝,就算他不想圆房,那也得圆。 晏洛谦叹息了一声,微微弯腰将跪在地上的贾流苏搀扶了起来,“你先回去吧,容我仔细想想。” 贾流苏心里何尝不清楚,这只不过是晏洛谦的托辞。 这几个月她已经了解透彻了晏洛谦,知道他性格温顺,也不是贪恋风月之人,像他这般年纪的人,大多都血气方刚,其他的王室子弟刚刚行冠冕礼就已经娶妻纳了三四房小妾,而身为太子的晏洛谦一直洁身自好,除了迎娶她之外,连贴身服侍的小厮都是男仆从。 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只因为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便对身边人不屑一顾。 本来这一切也没什么,贾流苏不是市井泼妇,也不会因为殿下心里有人就和他大吵大闹,她气不过的是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晏洛谦都视而不见。 刚才甚至还和她大谈特谈要是晏七七进太子府,他该怎么安排。 那模样,完全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 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贾流苏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用手指狠狠的纠在一起,拧得她全身发疼,喉间泛起一股子苦味,是嫉妒,是忿恨,是羡慕,亦或者都有。 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不管用什么方法,自己一定要爬上太子的床!有了夫妻之实,太子想要摆脱她犹如痴人说梦! 晏洛谦叫她起来,这一回贾流苏很听话,起身福了福身后便退下了。 她知道一个道理,有时候不能将太子逼得太紧,对付这样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方法就是要循序渐进,快刀斩乱麻只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贾流苏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侍女吓坏了,急忙上前将贾流苏搀扶住,“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太子给您难堪了吗?” 也不怪侍女会问出这番话,娘娘还未和太子圆房,太子也从未过来探望过娘娘,在她看来,两人只能算相敬如‘冰’,刚才娘娘回来面色凄苦,定然是受了委屈。 哪知道她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贾流苏竟然哼哼冷笑了两声,抬起纤纤手指,用拇指腹轻轻刮了几下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语气轻松,“过来先帮我按按腿,才站了一天,刚刚又跪了片刻,都要抽筋了。” 侍女在贾流苏身边服侍已久,自然清楚她的脾气,见娘娘顾左右而言他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替贾流苏按着腿,一边开口,“娘娘,后厨刚才有人来禀告,说您要的温和补气的食材都到了,是不是还是按照之前的分量来熬汤?” 贾流苏缓缓睁开了眼睛,将左腿收了回来,示意侍女接着按右腿,“材料清单也一并拿过来了吗?给我看看。” “是。”侍女将桌上的清单拿过来递给贾流苏,她略微扫了一眼,“这些都先搁置着,从明日起,加点鹿茸。” 鹿茸滋阴补阳,宜少不宜多,按照娘娘的意思,是从每日都开始添置,那汤又是给殿下备的,难道…… “娘娘,殿下要您侍寝了吗?”侍女不得不佩服起贾流苏的手段来,刚刚才去了一小会儿就说动了太子,实在是高明! 没想到贾流苏凉凉一笑,神色乍然一看有些凄苦,“到了这步田地,总是要争一争的。”她似乎不愿意再多说,转头又吩咐侍女,“去把偏殿的汤池打开,我要去沐浴。” 偏殿的汤池是个长宽约五米的池子,里头没有活水,要是想沐浴,就必须让人先加热,再倒入清水,洗一次劳民伤财,所以贾流苏一般不用。 今日她又说要用,侍女就知道娘娘在为侍寝做准备,急忙下去安排了。 这晚是贾流苏入府以来,头一次睡了一回好觉。 新的一天,卯时一刻刚过,太子晏洛谦便起身了,身为监国,如今陛下慢慢的将权力下放就是在锻炼晏洛谦独自处理国事的能力。 太子继承大统,监国是最能历练能力的好地方,好在晏洛谦做的还不错,西南地区干旱,浙北地区水患他都处理的及时,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波动,灾民得到了救济,整个晏国上下也没有大伤元气,这和他治理有方脱不了关系。 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晏洛谦起身洗漱的时候发现贾流苏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过来伺候,有些讶异就顺嘴问了一句,“太子妃呢?” 第643章进补的汤药 进来伺候的是一个丫头,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回禀太子殿下,娘娘说昨日有些累,吩咐奴婢过来伺候殿下,还有这碗汤也是娘娘亲自熬制的,说让殿下醒来就喝下。” 往常一直都是贾流苏亲自过来伺候,陡然换了一个人晏洛谦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嗯了一声,还是接过碗,刚要喝下去,鼻尖闻到一股腻味,让人有些反胃,又顺嘴问了一句,“这汤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回那丫鬟倒是回答的很快,“回禀殿下,里面新放了一味虫草,娘娘说殿下国事操劳,需要好好进补。” 这汤味道不怎么好,不过晏洛谦也没再说什么,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上朝的时候,照例是文武百官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太子一般这时候很少说话,朝臣吵架也未并非都是坏事,起码能从旁人佐证的理由中找寻到一些可以支撑的观点。 为己为国,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晏帝也任由朝臣吵成一团,只是他的目光却在太子晏洛谦身上,几个月了,他都被太子处事决断的外表骗了,竟从未仔细看过太子。 如今凝神细看,他不光长高了,到底是已经成家立业的人,身上多了几分男人该有的英武之气,和往常的柔弱竟不能同日而语。 “谦儿,说说你的看法。” 大臣吵嚷不休,晏帝的头都大了,加上昨天贾庸说的那番话,晏帝便强压住怒气,抬头佯装征询太子的意见。 晏洛谦也有些意外,照理说像这样的事情,父皇自己就解决了,为什么还会多此一举的问他? 不过怀疑归怀疑,他还是老实回答了。 “禀父皇,儿臣以为剿灭山匪是当务之急,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强行靠武力镇压的确能解决一时危机,却不是长久之计,儿臣以为,倒不如在剿灭之后,派驻官员教习礼仪学识,再派遣指导农桑种植的官员亲自指导,山匪造乱,都是因为不能解决温饱,我们从根部入手,定能解决问题。” “殿下所言甚是,那些山匪从不杀人,向来都劫富济贫,在民间有很大的威望,如果强硬处置,只怕会惹来更多非议和不满,如此解决,甚好,甚好。” 说这话的大学士贾庸,今日看起来他气色尚且算不错,就连晏帝都以为昨日贾庸老泪纵横的哭诉只是一场梦。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此时解决的完美,待下朝后,晏帝却单独将晏洛谦留了下来。 没有其他朝臣在,父子两人说话便亲近了许多,没有那么多规矩。 晏帝面色和蔼,漫无目的的翻了翻奏章,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又丢到一边,转头看向在旁边恭谨站着的晏洛谦,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晏洛谦察言观色,发现父皇愁容满面,急忙上前一步,”父皇,您可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或许儿臣可以为您排忧解难。” 晏帝这才看向晏洛谦,沉吟一声道,“谦儿啊,古人有云,娶妾娶貌,娶妻娶贤,贾学士的孙女待你如何?” “她待儿臣极好。” 晏洛谦话音刚落,突然晏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极好为什么到现在快半年了,毫无喜讯传来?如果她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样的太子妃不要也罢!” 晏帝突然雷霆大怒,吓得晏洛谦一抖,又听说父皇要自己休了贾流苏,心中蓦然有些慌乱,急忙跪地请罪,“父皇息怒,都是儿臣的错,和流苏无关……” 晏帝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无关?难道生不出皇孙是你的责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依朕看,你不如休了贾流苏,贾庸那边就算有怨言也敢怒不敢言,有朕替你担着,他也不敢说什么。” 晏洛谦心里是真慌了,贾流苏要是被休,那他一直未和贾流苏洞房的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候贾庸知道了必定会找父皇讨个说法…… 如此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最关键的是七七马上就要回来了,要是休了贾流苏后马上迎娶七七,七七定会招人非议,晏洛谦不希望让七七受一点伤害。 思前想后,竟只有和贾流苏洞房那一条路。 晏洛谦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连带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父皇,再给儿臣几天时间,儿臣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晏帝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办法?生不出皇孙,不光是朕,天下都会非议,舆论滔滔,众口铄金啊谦儿。” 晏洛谦急了,“父皇,儿臣向您保证,皇孙一定会有的,求您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晏帝似乎还不理解,“谦儿,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了贾流苏,多少名门闺秀挤破头也想做你的太子妃,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不值当。” 晏洛谦心中自有考量,只能硬着头皮拒绝,“恳请父皇相信儿臣,假以时日一定让您抱上皇孙,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一定会有喜讯的父皇。” 晏帝叹息了一声,似乎已经妥协了,“那好吧,你也别太委屈自己。” “儿臣不委屈。” 等到晏洛谦退下,晏帝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很久都没有挪开。 一直到晏洛谦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躲在屏风后面的贾庸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多谢陛下恩典,贾庸无以为报。” 刚才,不过是晏帝做给贾庸看的,贾庸更是对晏帝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陛下所说的交代是这个。 第644章每个人都来逼他! 按照贾庸原先的想法,他以为晏帝一定会龙颜大怒,甚至会驳斥太子,搞不好太子会因此而禁足,然后贾流苏再去安慰效果应该会好很多。 可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先发制人,先亮出底牌,将矛头指向毫不相干的贾流苏,太子素来宅心仁厚,肯定不会让无辜的人来替他背锅,这样一来便能扰乱太子心智,让他将全部的过错揽下来,太子只有俯首帖耳挨训的份。 晏帝饮了一口热茶,挥手阻止了他的吹捧,“贾大人,好戏才刚刚开始,火呢还不够旺,最后还得需要你助朕一臂之力。” 晏帝笑得眼角边的鱼尾纹全都起来了,贾庸看过去只觉得此时的晏帝看起来比在朝廷之上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他的神情更是凝重了几分,只不过对晏帝的话还没有参透。 此时他不明所以,是在诚心请教,“陛下想让臣如何做?” “刚才朕已经派人去太子府通知流苏了,流苏得大学士教导也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朕估摸着时间,再过一炷香就有好戏看了,你赶紧去,去迟了可就错过了。” “陛下不去吗?”贾庸觉得奇怪,既然是好戏,为什么要将贾府推到风口浪尖? 晏帝的心情似乎很好,用手虚指了一下贾庸,“你呀,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朕让你去看戏,没叫你出头,懂了吗?” 说到现在贾庸都没搞懂晏帝的话中之意,不过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他也不能拂了晏帝的好意,告退后便直奔太子府。 等晏洛谦失魂落魄的回到太子府后,前脚才刚刚踏进去,后脚还没来得及迈开,就看见仆从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最后左脚绊右脚,竟直挺挺地摔倒在自己面前。 晏洛谦心中正烦闷,一见仆从又跟背后有狗追一样的毫无体统,他心头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难得黑脸,“慌里慌张的干什么?” 那仆从灰头土脸地都没来得及爬起来,语带哭腔,“殿下,不好了,太子妃上吊了……” “什么?” …… 半个时辰前,贾流苏一觉睡得十分安稳,早上喝了一碗红豆薏仁粥更觉得通体舒泰,正坐在偏厅里翻着账本的时候,侍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竟然是陛下的贴身内侍监敏公公! 贾流苏神色一凝,正要开口,敏公公倒是先说话了,“太子妃娘娘万安,陛下有话让奴才带给您。” 贾流苏想要跪地接旨也被敏公公拦住了,“陛下说了,这是体己话,您自己意会就好。” 敏公公轻轻一笑,附耳在贾流苏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贾流苏眼睛越瞪越大, 直到敏公公说完都走了,贾流苏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娘娘,怎么了?”送走敏公公,侍女发现太子妃面色呆滞,有些担忧。 这时候贾流苏才回过神来,只是手指还在颤抖,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去,给我找一条白绫来。” 侍女没明白,“娘娘,您要白绫做什么?” “上吊。” 侍女吓得腿一软,“娘娘,您做什么啊,有什么事情有殿下在,没有殿下还有贾大人,您不能想不开啊……” 这几个月来, 娘娘虽然没受什么委屈,但是太子却和娘娘貌合神离,也从未宠幸过娘娘,刚才敏公公又来了,娘娘不会想不开吧? 贾流苏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她宽慰侍女道,“放心,我没有想不开。”话说完她露出神秘的一笑,“只是,父皇都出手帮我了,要是我再不争气,就辜负了父皇的美意,别担心,去拿吧。” 一条长白绫被贾流苏纤纤玉指一甩,挂在了房梁上,她打了个死结,站上去试了下很结实。 “娘娘,您真要……那个啊?”侍女见到白绫就腿软,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贾流苏嗯了一声,“要真实才有可信度,去,到门口看看殿下回来没。” 等到侍女看到在太子府的拐角处有太子的马车后,又急冲冲的过来告诉了贾流苏,贾流苏便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到太子一进门,便让小厮赶紧去通报。 太子一听魂都吓没了。 他自幼养尊处优,在皇宫里长大也不是没有见过后宫嫔妃尔虞我诈耍手段夺恩宠,但是贾流苏从进门开始一直恪守礼节,对他也是逆来顺受,毫无半点挑剔之处。 再加上晏洛谦也没有娶妾的打算,所以这太子府里也根本不存在争宠一说,他知道父皇刚才的那番话是在给自己施压,他就算想娶七七,也没想过要休了贾流苏,父皇竟直接掐断了他的后路。 晏洛谦的心陡然一乱,又听闻贾流苏竟然自尽,三魂七魄都快要吓没了,二话不说就往贾流苏的房间跑去 。 现如今贾流苏所住的房间是他原先的卧房,只是成亲当时卧房便作了新房,既然晏洛谦没有圆房的念头,便主动让出了主卧,自己就睡在书房。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偏父皇今日因为贾流苏的肚子没动静便责问起他来了,加上当初晏洛谦执意不纳妾,更是让晏帝心生不快,这几样事情加起来,让他觉得烦闷。 “娘娘,您可千万别有事啊娘娘……” 晏洛谦听到这声凄厉的哀嚎声,吓得腿脚一软,被台阶绊了一下,好在被随从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开门就见贾流苏双目紧闭躺在榻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流苏?”晏洛谦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贾流苏没有反应。 他的手慢慢伸过去,在贾流苏的鼻下探了探。 第645章下三滥的手段越用越顺手 “怎么回事?” 刚才晏洛谦探了她的鼻息,尚且还有呼吸,只是脖颈间隐约有红痕。 “殿下,奴婢今天就发现娘娘不对劲,一直闷闷不乐的,刚才娘娘支开奴婢,结果回来就发现……好在发现的及时,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晕过去了,殿下,求求您劝劝娘娘吧,娘娘是存了寻死的心啊……”侍女声泪俱下,还不等晏洛谦说什么,突然门口又是一阵惊呼声传来。 “贾大人,贾大人您怎么了?” 从晏洛谦的视线看去,只见贾庸拄着的拐杖甩在了一边,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贾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估计是看见贾流苏生死未知的躺在榻上他一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贾流苏不过是顺着陛下的心意逢场作戏罢了,但是贾庸却被蒙在鼓里,他是过来看戏不假,没想到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他想着顺便到太子府来探望一下孙女,没想到听门口的侍卫说太子妃上吊了。 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得外臣不得擅进内府的规矩了,急忙拄着拐杖想要看个明白,一看发现贾流苏果真躺着了,他贾府如今就贾流苏唯一的血脉,哪里能不急躁,气血攻心一时缓不过来气竟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此时太子府乱成了一团,又是抢救贾流苏的,又是照看贾庸的,晏洛谦一个头两个大。 “贾学士进府,为什么没人通报?”晏洛谦头一回感觉到彷徨无助,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让他无力招架。 他站在大厅中间,看着忙成一团的众人,头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更不知道当初的那份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 古人有云,家事不安,宅门不静,这是老天给他的暗示吗? 贾流苏被人抢救及时,又有府里的大夫喂了汤药,苏醒的很快。 她刚一睁眼,发现太子正坐在床边,眼眶一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 侍女拿出手帕想为她擦泪,却被晏洛谦阻止了,他接过手帕,让侍女退下去,自己亲自给她擦拭。 “殿下……”贾流苏的眼泪越擦越多。 “还疼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晏洛谦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有将贾庸也晕倒的事情告诉贾流苏。 贾流苏白皙的脖颈被白绫勒出了好几条红印,乍然一看觉得触目惊心,晏洛谦的愧疚之心就更甚。 贾流苏挣扎着要坐起来,她声音嘶哑,眼眶通红,脸色依旧坚决,“殿下,臣妾昨天仔细想了想,恐怕守宫砂那件事怕是瞒不住了,要是陛下知晓定然会告知祖父,祖父一生秉公无私,万一因为臣妾不受宠这件事闹得陛下难堪,殿下颜面无存,流苏才万死难辞其咎,倒不如……” 她说到此处,眼泪流得更猛了,抽泣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倒不如,臣妾一了百了,保全皇家声誉。” 晏洛谦闻言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贾流苏竟然设身处地想到了这么多,竟和父皇的想法不谋而合。 父皇是让自己休了贾流苏,他同样知道,在这名流云集的京城,先不说贾庸会不会拼了老命来弹劾他这个太子,恐怕自己即便能休贾流苏,贾流苏只怕会受尽万般白眼,她素来心高气傲,又怎么会受此大辱,一条白绫了结余生竟是她唯一的出路。 倒春寒的天气里,晏洛谦竟平白地激出一身冷汗来。 也让他从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 现如今再重新审视贾流苏,他竟不得不佩服父皇的眼光,这样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做他的太子妃的确是绰绰有余。 晏洛谦在她面前竟有些无所适从了,只觉得自己平日里太过自我,竟从未为她考虑过半分,谁曾想自己真正有难的时候,反倒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挺身而出。 “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本宫再来看你。”晏洛谦几乎是落荒而逃。 见他走了,侍女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走到贾流苏跟前,想要喂她喝下,贾流苏却摆了摆手,“倒了吧。” 侍女一听急忙道,“娘娘,您差点都没命了,这是安神药,您喝了才会好得快。” 闻言贾流苏冷哼一声,“好那么快干什么?我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疼爱不多维持几天,对得起我受的委屈吗?” 她伸手在脖颈间摩挲了片刻,眸光沉沉。 “娘娘,奴婢见太子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妃子自戕是大罪,您不怕太子秋后算账吗?” 侍女打从心眼里佩服太子妃,真是个狠人,说到做到,上吊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太子妃不仅干了,而且还这般淡定。 只听贾流苏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秋后算账?他也要有那个胆子才行,陛下先是提点了他一顿,紧接着我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劲儿没有个一两年过不去。” 顿了顿,她的视线才看向一旁的药碗上,声音轻快,“这汤吩咐人熬着便是,熬好了端过来倒掉,太子那里就回复我正喝着,其余的话别多说。” 侍女哪里还敢有异议,连连应是。 晏洛谦出去后也没闲着,贾庸昏迷后他怕被贾流苏瞧见,直接命人将贾庸放到轿子里抬回了贾府,而贾流苏醒过来后也没多说什么,他自以为自己这么做得天衣无缝。 接着他又去太子妃的卧房探望过两回,回回都被人拦在门外,说太子妃正在休息,晏洛谦又怕真的惊扰了她,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第646章温柔乡 到了深夜,按照晏洛谦往常的习惯,每次晚膳后都会在书房呆上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不是看书也不是休憩,而是作画。 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晏七七。 书房里每一个角落都摆满了晏七七的画像。 每一幅画上晏七七神态迥异,宜喜宜嗔,都没有重复的,她的百种姿态都在晏洛谦的心里和笔尖被描绘了无数次。 今日也不例外,晏洛谦在书桌前铺开了纸,正要提笔画的时候,脑中突然闪现出白天贾流苏那凄婉的模样来。 一想到这,他就想起贾流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烦恼又陡然间升了上来,好好的兴致被搅得七零八落,笔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啪嗒”一声,吸满了浓墨的大毫笔瞬时滴了一滴墨水在纸上,瞬间晕染开来,也拉回了晏洛谦的神智。 他怔怔地看了那团墨,随手扯过纸揉成了一团,丢到了火盆里。 往常这时候,太子在屋内作画,侍卫们就站在门口看星星,可是今天才刚开始,殿下突然推门而出,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见晏洛谦没有吩咐,一直往外走,侍卫们也急了,“殿下,您要去哪里?” 晏洛谦心里烦躁的很,脚步却一直没停,“别跟来,本宫去看看太子妃,去去就回。” 侍卫们一惊,果然不动了,他们是被吓到了,这半年来,别说殿下深夜去探望太子妃了,就算白天,都是太子妃围着殿下转,何曾见到过太子要去看太子妃的时侯?这简直是天下奇闻,难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月上柳梢头,其实天色还不算太晚,太子府里灯火通明,尤其是贾流苏住的地方,晏洛谦怕她再想不开,索性在外头加派了一倍的人手来保护她的安全。 只不过这些人也只能在外院看守,进不去里院。 门口的守卫见太子来了,正要行礼又被他拦住,“没事,你们继续,本宫只是来探望太子妃。” 守卫领命退远了些,晏洛谦怕扰了贾流苏的休息,脚步放得很轻,走到了内室。 屋里点着红烛,摇晃地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了些。 距离两人成亲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窗棂上的喜字依旧红灿灿的没有半分褪色的迹象,不光如此,就连内室的轻纱都是红的,乍然一看让人有些眼晕,仿佛坠入了繁花似锦的温柔乡里。 这让晏洛谦在一瞬间有了错觉,仿佛成亲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他一心两用,边走边想,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内室空无一人。 就连丫鬟都不在。 晏洛谦的心又紧了紧。 白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是晚上…… 难道,贾流苏还想寻死?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竟让他的心脏跟着缩了几缩,手脚开始发颤,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贾流苏这样的女人,虽然依附于夫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主见的人,就怕她再想不开那就完了。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一把掀开阻挡视线的红纱帐,果然榻上没有人。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 晏洛谦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在内室里面找了一遍,还是没看见人。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流水声,时缓时急。 他神色一凝,循着声音轻轻地走去。 那是偏殿的汤池。 周围都有屏风隔着,紫色的账帘若隐若现,越走近,潺潺流水声就越是清晰。 隔着帘子望去,只见一个白的发光的背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晏洛谦吓得倒退一步,差点要捂住眼。 刚才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一旁的屏风,就算声音不大,在这除了流水声别无二声的房间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谁?!” 晏洛谦刚要转身,汤池里传出呵斥声。 “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正在里头洗澡的正是贾流苏,她声音听着还有些许沙哑,不过气势十足,颇有正宫娘娘的风范。 这时晏洛谦才放下心来,只是人一乐极就容易生悲,他是想站出来解释的,没想到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哗啦啦一阵巨响,屏风悉数倒地。 于是,他和正转身的贾流苏对视了个正着。 这还不算,偏偏贾流苏此时光溜溜,不着寸缕,如凝脂白玉一般的上身就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短暂的尴尬后,贾流苏大叫一声,连带头一起缩进了汤池里。 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汤池里往常还撒了些玫瑰花瓣,今日贾流苏就想着简单沐浴一下便罢了,所以汤池里的水虽然热气腾腾,却清澈见底。 她就算缩进了池底,全身依旧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晏洛谦这回是把贾流苏彻彻底底的看个了干净。 此时的他呆若木鸡,想将视线抽回来,但是此时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流苏……” 他刚要说什么,外头的侍卫也听到了动静,一股脑的都拔剑冲了进来。 这回晏洛谦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一把就扔到了池子里,刚好从头到尾将贾流苏遮了个严实。 原先挡着的屏风都被晏洛谦刚才不小心撞翻了,要是这些人真冲进来看见了这一幕,贾流苏是真没法活了。 “殿下!”侍卫们的声音很迫切。 ”都回去吧,这里无事。”晏洛谦往前走了几步,将那些侍卫拦在门外。 第647章共浴 内室烛光摇曳,暗香浮动,太子脸颊通红,远处的汤池里有倩影闪现,侍卫们一看这副情景心中一目了然,原来这是殿下和太子妃的一点闺中情趣罢了。 众人眼前皆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侍卫们红着脸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晏洛谦有苦难言,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那些人的脸上分明挂着明了的笑容,好像自己和贾流苏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这么一想,他就更郁闷了。 “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 晏洛谦熟读圣贤书,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刚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贾流苏说的。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刚要抬脚走,却感觉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中诧异,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池子里的贾流苏似有异样。 这汤池看着不大,但深度也够,刚才又受过那番惊吓,晏洛谦真怕贾流苏出事,又转身去看。 走近了才发现她一直在池底挣扎,池面水波荡漾,她抽动的很厉害。 这时候晏洛谦才反应过来,急忙跳下去,就着刚才的外袍一把将贾流苏抱在怀里,这是才发现她浑身都在抖。 “怎么了?”他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贾流苏双腿交叉直接就这样光溜溜的跨坐在他的腰间,犹如一条灵活的蛇,越绞越紧,头也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拱去。 “殿下,臣妾的腿抽筋了,走不动了……”贾流苏脖颈上的红痕还在,本来晏洛谦要推开她的,乍然一见,瞬间想起她今日所受的委屈,手动了动又收回去了,轻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滑下去。 往常贾流苏沐浴都有侍女贴身伺候,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他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来。 这时候才听见贾流苏幽幽地说到,“陛下恕罪,臣妾今日放她们回乡下了……” 意思显而易见,伺候她的人也没了。 大概是被池水熏红了脸,贾流苏的脸红彤彤的,她小声嗫喏,“殿下,臣妾的衣服都打湿了,您要是不方便,可以先放臣妾下来,臣妾自己去拿。” 她越是伏低做小,晏洛谦就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再怎么说,贾流苏也是太子妃,平日里也没犯什么大错,要是就将她扔在这里也说不过去,贾流苏又如此楚楚可怜,晏洛谦的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 “无妨,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晏洛谦在平常一直都是个谦谦君子,况且贾流苏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自然也不可能恶言相向,况且她今日受了大难,身子虚也是应该的。 贾流苏又朝他肩膀处拱了拱,声音细如蚊呐,“多谢殿下关心,好多了。” 两人的身上都湿哒哒的,晏洛谦此时根本就不敢正眼看贾流苏,他总觉得身上被两团软绵绵的东西挤着。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熟读圣贤之书的谦谦君子,君子坐怀不乱是最基本的修养,可圣人也架不住美貌的女子在自己身上扭来扭曲。 晏洛谦觉得自己要自燃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的,“你,你别动,本宫送你,送你回去。” 贾流苏从脖颈往上,脸上通红一片,湿哒哒的衣服披在身上曲线玲珑,身材尽显,从水里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偏殿里没有开地龙,此时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寒风一吹,贾流苏打了个冷颤,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这下晏洛谦连最后的扭捏都没有了,打横抱住贾流苏往卧房走去。 卧房离汤池不远,可晏洛谦恍然觉得这一路走来时间过得尤其慢,贾流苏吐气如兰,淡淡的馨香一直往他鼻孔里钻,他双目直视前方,用余光也知道贾流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头一次如此肌肤相亲,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贾流苏自然也看见了,她心中一横,双手自然而然的抬起,绕过晏洛谦的颈后,紧紧的箍住。 晏洛谦的身体陡然一僵,却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卧房,晏洛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麻木了,他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怀中软香如玉,他已经在心里将《君子戒》反复背诵了几遍。 轻轻地,他将贾流苏放到了床榻上,可是贾流苏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于是画面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她平躺在大红色的软锦被里,黑发如瀑,俏生生的巴掌小脸盈盈含笑,她微微昂起,锁骨处的美景纤毫毕现,声音细如蚊呐,“殿下,您刚才在念叨着什么呢?” 卧房还是晏洛谦之前的那个卧房,只是从踏进去开始,他总觉得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往自己的鼻尖里钻,通过肺腑一直痒到了的他心里。 连眼睛都开始发胀了。 “臣妾刚才偶尔听见什么‘君子有三戒,戒之在色,戒之在斗,戒之在得什么的。”她突然话锋一转,面露凄苦之色,就连眼眶都微微发红,“殿下是嫌弃臣妾长得丑吗?” 晏洛谦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一哭他便手足无措,也不管贾流苏是否是不着寸缕,用指腹轻轻擦拭她滑落在脸颊的泪水,急忙解释,“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你误会了,我,我只是……” 往常伶牙俐齿的太子已经不见了,他就像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子,吞吞吐吐,词不达意。 贾流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很快便消失不见,她咬了咬嘴唇,粉红色的唇瓣由白变红,如秋日里高挂的累累硕果,诱惑着人去采撷。 第648章圆房 她说的声音极轻,犹如一条虫子,从晏洛谦的耳中钻了进去,一直游移到了心里。 “那既然您不觉得臣妾丑,为什么不让臣妾侍奉您呢?夫妻之间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也是佳话啊殿下。”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炸的晏洛谦脸色惨白一片,他倏地就想站起来,没想到贾流苏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用力往自己胸前一带,晏洛谦也万万没想到贾流苏竟然如此大胆,一个没注意,竟直直的叠趴在她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贾流苏将他箍得更紧了。 吐气如兰又带着些软糯的语调在他耳边响起,“殿下,臣妾出嫁当天就有教习嬷嬷教导臣妾该如何侍奉夫君,妾身已经学会了,殿下想不想试试?” 她的手也十分熟稔的从腰侧慢慢移上他的肩膀,将他箍得更紧。 要是在平时,晏洛谦肯定马上会起身离开,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有种四肢乏力的感觉,他竟然都不能挣脱。 “殿下,夜深了,别走,就歇息在这里,让妾身服侍您休息吧……” 伴随着贾流苏越来越温柔的语调,晏洛谦一直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竟再次浮上心头,和眼前的人重叠,娇俏的笑脸和轻快的声音犹言在耳,“殿下,快过来啊,来抓我啊……” “七七……”晏洛谦慢慢的伸出手去,冰凉的手摸着温润的脸颊,这触感是真实的,面前的人像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笑得更加甜美,脆生生的叫了他一声,“殿下,妾身……” 晏洛谦却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捧起贾流苏的脸,眼中尽是溢满的爱意,贾流苏还想说什么,晏洛谦已经急不可耐的低头吻了下去。 吻中带着眷念,又带着爱惜,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怜爱,贾流苏全身如被闪电击中一般颤抖不止,心中涌起万般情绪都抛到了脑后,努力地用生涩的动作回应着他。 衣衫一件又一件的褪下,两人终于赤诚相见,红烛摇曳,佳人低吟配合着,长夜漫漫,轻纱帐缓缓落下,只有月光娇羞的躲进了云层里,又是一夜缱绻时。 …… 晏洛谦是被一阵时徐时缓的背痛疼醒的, 又感觉时不时有一阵温热的东西敷着,同时又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他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花花的大腿。 晏洛谦吓了一大跳。 神识瞬间回笼,也想起了昨日种种。 他猛地爬了起来,看向来人。 只见贾流苏言笑晏晏的看着他,双颊间似有娇羞之色,见晏洛谦直愣愣的看着她,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脸色看起来比昨天更红。 “殿下,您怎么了?这么看着妾身,可是妾身脸上有东西?”贾流苏明知故问,晏洛谦脸色惨白一片如遭雷击。 “怎么是你?”晏洛谦心中大骇,昨天他明明见到的是七七,所以才…… 此时的他赤裸着上身,而贾流苏身上仅穿着一件肚兜,外加一个可有可无的纱衣,晏洛谦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眼睛在她的皓腕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守宫砂不见了! 晏洛谦还不死心,将锦被掀开,榻上正中间一抹鲜艳的红色刺得他眼眶发疼。 “怎么会……怎么可能,你……” 晏洛谦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只能放弃,宛如被抽空了灵魂,贾流苏刚要拉住他,被他一掌推开,“别过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贾流苏拿着毛巾的手指狠狠地捏了捏,又骤然放开,眼睁睁的看着晏洛谦失魂落魄的越走越远。 直到他出了门,身影再也看不见,一直藏在暗处的侍女才现身。 原来,贾流苏昨日说侍女回乡的话也是诓骗晏洛谦的假话! 一切都是贾流苏事先安排好的。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和晏洛谦圆房。 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 侍女见娘娘脸色不太好,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娘娘,要是殿下事后发觉不对怎么办?” 贾流苏昨夜不是不知道晏洛谦在最后占有自己的时候嘴里念叨的还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 只是她到底是个女人,新婚之夜时隔几个月才完成不说,临了夫君的心中记挂的始终是另外一个女人,饶是她装作不在乎,心里还是跟针扎一般难受。 眼眶发胀,她依旧强忍着将眼泪给逼了回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淡然地开口,“发觉了又如何?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他想甩开我已经不可能了,去,将夜流沙的香灰倒了,不要让人发觉。” 侍女急忙应是,干净利落的撤走了香炉。 原来昨日晏洛谦突然觉得心智不似往常那般坚定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因为贾流苏一早就安排了侍女,先将放有鹿茸的汤药让晏洛谦喝下,紧接着在洗澡的时候故意屏退所有人,白天她才闹了一出上吊的戏码,依照晏洛谦的脾性他一定会来探望。 更何况之前贾流苏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贤娘淑德的正宫娘娘风范早已让晏洛谦放下了戒备心,如此一来,屏风倒,她光溜溜的被人看光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 鹿茸滋阴壮阳,能让人血气大恸, 贾流苏早就料到晏洛谦不会轻易被迷惑,她便从黑市上买了些‘夜流沙’。 夜流沙乃是一种淡雅的香料,但是有一个禁忌,就是人在情动的时候不能闻此香,否则就容易陷入迷幻的状态。 第649章一夜流沙 ‘红尘深处,一夜流沙’便因此得名。 晏洛谦昨日将贾流苏当成了晏七七,所以两人才一夜欢好,贾流苏终能得偿所愿。 和喜形于色的贾流苏相比,晏洛谦颓废了好些时日,那天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称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对着满室晏七七的画像发呆。 侍女也将太子的情况告知给了贾流苏,言语间还颇为担忧,没想到贾流苏倒是想得很开,“一夜流沙催情效果天下无双,而且据老嬷嬷说,占了这香的女子极易有孕,只要本宫怀了皇孙,任凭十个晏七七,也不是我的对手。” 侍女垂首拜服,“娘娘英明。” …… 自从遇见一回刺客了之后,晏七七和公孙璃商议,便改变了行走路线,专门往人多的集市道路上走,不光如此,他们一行人住的都是城中最大的驿站,当然,按照之前所说的,打得是许世安的旗号。 明迦南一直没有醒过来,不过他呼吸平稳,背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毒液已经被清理干净处理好了伤者,晏七七才有空做自己的事。 而当务之急就是要问清楚那几个留着活口的刺客,问出他们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公孙璃这一次倒是自告奋勇了,说要帮助晏七七去审问,晏七七却拒绝了。 “公孙尊主想必心里也清楚,他们既然做了刺客,那想必就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你去除了折磨他们,让他们加速送死之外毫无用处。” 公孙璃眉毛微微抖了抖,看着晏七七的目光带着审视,“七七,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 晏七七直接回瞪过去,又斜看了他一眼,“怎么,难道公孙尊主刚愎自用到如此地步了吗?连实话也不让人说了?” 没想到公孙璃却摇了摇头,靠近了她一些,声音低到刚好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很喜欢。” 他这个人行事作风实在是太过随心所欲,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晏七七太了解他了,就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晏七七也已经习惯了公孙璃时不时的撩拨,他就是语言上的巨人,闲着没事就说两句暧昧不明的话,时间一长,晏七七也就习惯了他的套路,赏给他一个白眼,自己进了小黑屋。 说是小黑屋,实际上也是府兵们按照晏七七的要求,独自开辟出来的一个小房间,外头全部用黑布盖上,不留一丝缝隙,人在里面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从他们遇刺到驻扎在这个驿站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在这屋子里,当然这群丧心病狂之人也不可能吃得太好,只是每顿一碗稀饭吊命而已。 不过就连一日三餐也不是按时送来的,而是每隔五个时辰送来一次,目的就是让这几个人分不清日子。 这几个人是由叶超亲自看守,保证他们能活到公主亲自审问的那一天。 晏七七此时刚好推门进来,几个人半死不活的吊着,舌头也被人从两边绑住,想要咬舌自尽也是不可能。 见晏七七进来,那几个刺客的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公主小心。”叶超害怕这几个人对公主不利,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没想到晏七七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这些刺客的身上处处是毒,衣服上说不定都沾染了剧毒之物,鞋底更是有收缩自如的毒箭,这些叶超也早已一一清除干净。 所以晏七七说要来审问的时候,叶超也有些无言以对,因为这群刺客的身上除了底裤,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了。 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行事作风也极为大胆,不怕招人非议吗? 见晏七七表现的如此坦然,完全没有一丁点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后,叶超也闭了嘴,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晏七七靠着桌子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个个长得普通,丢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那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晏国人。 那一瞬间,晏七七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庆幸,庆幸不是郝连澈的人,亦或者是无动于衷?她也搞不清楚了。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晏七七话音刚落,叶超非常自觉的递过来一个鞭子,低头小声的开口,“公主,审问犯人最紧要的是要拿出气势,您这样是问不出来的。” 在叶超看来,公主就是做做样子,说到刑讯逼供还是得让他们来,几套刑具一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要说。 没想到晏七七依旧没要,食指在桌上轻点,“不说是吧,那行,我们换一种问法,我来问,你们来回答。” 叶超觉得匪夷所思,这哪里是在审问犯人啊,公主是在闹着玩吧? 果然就见那几个刺客跟聋了一样,毫无反应,晏七七却不气不恼,“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来猜一猜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暗夜重楼?” 暗夜重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组织,而且行踪诡秘,杀人不眨眼的行事作风人人胆寒。 晏七七刚才这么说,也是在诈这群人。 他们以为让自己开口能有先机,殊不知晏七七熟读心理学,正好反其道而行,先抛出一个烟雾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然,其中有个刺客按捺不住,急忙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暗夜重楼誓死不会说出金主是谁!” 第650章公主又扒了一个男人的裤头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原来还真有顺杆往上爬的。 此时她心中越发确定了这些人的来历。 她眸光流转,眼中有潋滟的水光闪烁,带着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哦,那你们暗夜重楼的规定还真是随意,不说出金主是谁,却将自己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你们的尊主还真是一位屁股决定脑袋的奇才啊……” 她言语中是显而易见的讽刺。 饶是她都这么说了,这几个刺客依旧一口咬定就是暗夜重楼所为,大有慷慨赴死的决心。 又可能是见她是个弱女子,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任凭后来晏七七如何冷嘲热讽,他们都闭口不言。 审讯再一次陷入僵局。 恰在此时,已经休息好了的公孙璃打开门撩开帘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还不等晏七七开口,一身红衣的公孙璃自己朝她使了使眼色,先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双腿交叉神色闲适。 晏七七虽然嘴里不说,也知道公孙璃此时来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审讯这群油盐不进的人也审腻了,唱唱双簧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刚才,本尊主听见有人在骂我?哎呀,我这鼻子好痒。”他还故意拿手在鼻尖蹭了蹭,然后再次坐稳,“你们刚才说,是我暗夜重楼派你们来做这刺杀任务的?” 那群正吊着的刺客搞不清公孙璃的来路,以为又是一个和晏七七一样,是来诈他们的人,其中一个人面露不屑,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语气很是猖狂,“我们暗夜重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们尊主不会放过你们!” 那样子看起来竟比他们这群审问的人还要凌厉。 公孙璃一听笑得更开心了,站起来背着手,来回扫视了那几个人一遍,声音不疾不徐,“你们一口一个暗夜重楼,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管你是谁!小爷这次落到了你们手里,待小爷出去,定不饶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逞口舌之快。 公孙璃脸上笑意更甚,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就听见那群刺客不约而同地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晏七七定睛一看,只见这三人头顶上的百会穴上各自插了一根长短如筷子一般的银针,叶超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时公孙璃脸上笑意全无,眉宇间俱是狠意,“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冒充我暗夜重楼的子弟,本尊主可没有你们这群心思歹毒愚蠢狂妄的手下。” “你……”几个刺客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银针刺入百会穴,血液倒流,堵塞静脉,会七窍流血而死。 公孙璃竟然二话不说擅自给了他们最严酷的刑罚。 那群人接二连三的开始嚎叫,公孙璃充耳不闻,转头看向晏七七,“七七,想必你也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了吧?” 公孙璃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几分,晏七七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早就发现了这群人的身份。 叶超还是不明所以,望着那群在垂死挣扎的刺客,他有些急了,“公孙璃你把这人杀了,寻找凶手的线索就断了。” 晏七七示意他稍安勿躁,“不会断,你过来看这里。” 她一点也不避嫌,直接将其中一个刺客的腰带往下扒了一下,“你看这是什么?” 叶超有些莫名其妙,“公主,您……这人的腰上除了些旧伤疤,属下什么也没看见啊。” 他倒是亲眼看见公主扒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腰带! 后来他又见大家都在讨论正事,貌似只有他一人差点想歪了。 公孙璃像是知道叶超会是这样的反应,从一旁的烛台上拿过蜡烛,用烛芯烤着那人腰间的皮肤。 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伤疤被火烤了之后竟慢慢的消失,随之显现的竟然是一个火形刺青! 见到这种异象叶超都惊呆了,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这……怎么会!”他的神情由开始的不解变为震惊,再变成不可置信。 晏七七轻蔑脸色中带着些明了,“别说你不信了,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叶超,这个刺青想必你很熟悉吧?” 何止是熟悉,简直就是铭记于心。 叶超解开腰带,袒露出来的肌肤上的刺青竟然和刺客身上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一解开就能看见,而这些刺客身上的是经过精心掩盖过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叶超恐怕都无法洗清冤屈。 ”公主,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刺青,我……”叶超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都已经解衣自证清白了, 可见真是慌了神。 晏七七当然知道叶超不可能是一伙的,首先叶超一直跟在自己左右,和别人暗通款曲出卖她就算有这个心恐怕都没时间。 “你不用紧张,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所以你才能呆在这里。” 叶超此时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公主,您,您早就知道了?” 令叶超惊讶正是这纹身,这是骠骑营独有的标记,因为骠骑营是要近身作战的精兵,可是战场如沙场,战场厮杀之时缺胳膊少腿是常有的事,战事结束,收拾战场的时候,那些战死的士兵可能都只有残骸无法辨认。 而刺青的用处便在这里,如果哪一天战死沙场了,刺青就成了印记,只方便同伴认尸而已,也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这样的刺青也能证明一件事,刚才这群人说的都是假话,他们并不是暗夜重楼的杀手,而是晏帝的亲信,骠骑营的暗卫! 第651章真相 思及此处晏七七不由的感叹起来,叶超好歹是骠骑营的副统领,却连这几个人都不认识,由此可见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受晏帝待见。 相对于叶超的惊讶,晏七七倒是一直都很冷静。 冷静到公孙璃都觉得有些讶异了,“真相大白了,你们的晏帝要害你,你还这么平静?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从公孙璃嘴里说出来竟也让人也有种唏嘘之感。 叶超还是没消化完,乍然一听公孙璃竟指名道姓地说是晏帝下的黑手,他第一感觉是要否认,“你,你胡说,陛下爱惜将才,先不说成国公威震天下,晏国的太平都需要仰仗国公,就连公主的封号都是只比嫡公主等级低一级的安和公主,怎么可能……” 陛下爱民如子,是位明君,怎么可能说一套做一套? 怎么可能下如此黑手,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 可是偏偏这刺青又不能作假,当初骠骑营的众将士刺青的时候就是用了特殊颜料,除非把这块肉挖下来,否则绝无掉落的可能。 这些人来之前还对这印记做了伪装,摆明是怕人认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众人面前,叶超想要为他们辩解都无法开口。 叶超能想到的公孙璃自然也能想到,他目前的职责之一就是戳破叶超的美梦。 大冬天的,公孙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兀自装模作样的扇着,嘴里也没闲着,“你错了,你们的陛下可真是担不上爱民如子的好榜样,恐怕成国公已死的消息他早已知晓,可是到现在为什么无动于衷,反而还派人来刺杀国公的女儿,这其中的原因,你想过没有?” “国公功高盖主,世人皆知有国公,而非陛下,你觉得一个独断专行的君主能容忍一个侯爷的威望比自己更高?就算能忍一时,又能忍一世?他或许是其他人眼中的好皇帝,但是对晏七七而言,他绝对不是,国公已死,他心无挂碍,如果七七又死了,责任便可一股脑的推给北国,一箭双雕,常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要是晏帝,你会允许七七活着回到北国吗?” 公孙璃啪嗒一声,又将扇子收回,握在手中轻轻敲打,“七七死了比七七活着更有意义,你们的晏帝比我们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越是往下说,叶超的脸色就越是惨白,“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公主为什么还要回去?那不是送死吗?” 事到如今叶超虽然震惊,可分析起事情来条理依旧很清晰,同样能准确知道他们行踪的,除了京城中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一位,不做第二人想了。 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如此看来,能劳烦晏帝亲自动手,公主的用处还挺大。 “叶副将,这也是你为什么能力不比明牧远差,但是你始终坐不到高位的原因,心狠手辣你一样都不沾,妇人之仁怎么能成大事?”公孙璃倒是不怕得罪人,专门往人的痛处戳。 叶超只是耿直,却并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公孙璃话中另外一层意思,脸上神情变幻精彩纷呈,就算是不敢相信,此时也不得不信了,“你是说,这次我们遇刺,也有明牧远的功劳?”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叶超一直以己度人罢了。 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所以才在肮脏的真相揭露的时刻如此惊慌失措。 晏七七突然有些心疼叶超了,难怪父亲一直要保他,这样耿直又全心全意信任队友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她走过去拍了拍叶超的肩膀,轻声宽慰他,“没事的叶超,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知道也不晚。” 没想到她刚说完,公孙璃就嗤笑了一声,“叶超,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醒醒吧,看看他们,别以为你们的陛下给了你们一点好处就真心实意的认为他爱民如子,好比那些真正有手腕的幕后主使者们,把你们卖了,你们还要帮着他数银票呢,要是今天七七不当着你的面戳穿,你是不是还要以为,你们的陛下是个好皇帝?” 公孙璃字字句句都扎穿了叶超的心,他一点也没说错,直到看见那个刺青时,他都以为是巧合,还一直以为晏帝是个好人。 “你们的公主殿下明察秋毫,在逮到这伙歹人的时候起就已经知道了晏帝的真正意图,刚才的那番场景,不过是为了让你相信罢了。” 的确,叶超由一开始的震惊不可置信,到自证清白再到坦然接受,这一步步走来好像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叶超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公主,您既然一早就知道,那为何还要……” 晏七七大大方方的接过话头,“你是想说,为什么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北国也是死,在晏国也是死,我从未认为父亲的死是意外,这其中关切的利益太多了,要查到凶手是谁,我可以走到明处,让那些灯下黑之人,彻底暴露。”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专注,也就没有发现公孙璃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那既然国公的死不是意外,你可找到什么线索了?我暗夜重楼别的本事没有,调查情报是一流的。”公孙璃面色诚恳,他朝晏七七抛出了橄榄枝。 “那天……”叶超此时已经完全将公孙璃当成了自己人,下意识的就想将之前已经调查到的事情和蹊跷之处准备向他和盘托出。 好在晏七七反应极快,马上就以眼神制止了。 第652章别人又何曾放过她? 两个人眉宇之间的动作也没有瞒过公孙璃,他知道晏七七对自己有防备之心,当下也不介意,长长的红袖一甩倒极为坦荡,“无妨,如果有需要本尊主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这番话说得大气又得体,也给了两人台阶下,叶超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为了避免三人都尴尬,急忙转移话题,看向那三个依旧吊着的刺客,“那他们几个如今怎么办?总不能……” 事到如今叶超依旧宅心仁厚,明明知道这群人是为了杀他们而来,可是一想到他们也是替人办事,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这群人死咬不松口,大概也知道刺杀行动失败,说与不说都会没命,硬抗说不定晏帝还会好好安置他们的家人。 都是为主效命,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叶副将不用担心,本尊主自然会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公孙璃薄凉的眼神扫视了他们一圈,那是看着死人的表情,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做干净点。”晏七七当然知道公孙璃的手段,落到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况且,她也根本没想让这群人活着。 “公主!”叶超大惊失色。 他竟从未发现公主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冷漠了,视人命如草芥,他们可都是骠骑营的人啊! “叶超,妇人之仁只会害得我们身首异处,明迦南为了救我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你想着同僚之谊放了他们,可你想过没有,刚才他们刺杀我们之时,可有半点怜悯之心,想过饶我们一命?” 刚才要不是众人有所准备,明迦南又早做防范地多加派了一些人手,只怕此时他们早已经横尸荒野了,又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话! “骠骑营是我父亲生前一手掌管的,如今他尸骨未寒,这些骠骑营的人甚至都堂而皇之地想要取我们的性命,可见是根本就没把你这个副将放在眼里,他们背后的人,也从未想过给你一条活路,叶超,你还想为他们求情吗?” 晏七七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地说出这番话,竟堵得叶超无话可说。 因为公主宛如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想说的话全都说了。 叶超很是汗颜,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 晏七七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公孙璃,“麻烦公孙尊主处理的干净一点。” 公孙璃示意她放心,叶超此时也没话出口了,他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怏怏不乐的跟在晏七七身后。走出门去,晏七七怕了怕叶超的肩膀,“就算你想放了他们,他们也活不了,只要我们没死,他们的主子也容不得他们了,各为其主,给他们一个痛快,也不算辱没了骠骑营的名声。” 到底是不忍心,晏七七终究还是开口解释了。 其实在公孙璃的银针插入这几个人的百会穴开始,她就知道这群人活不了了,而她和公孙璃的想法一样,只是为了确定他们的身份,反正就算是将他们放回去,任务失败,晏帝也不可能容下他们。 等晏七七和叶超一出门,公孙璃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他趁着四下无人,朝空中放了个信号,不一会儿,这里便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一见到公孙璃,这几个人马上下跪拜谒,“尊主,属下来迟,还望尊主恕罪。” 公孙璃用手指了指已经咽了气的刺客,“把他们几个送到朱雀门的城楼上挂起来。” 暗夜重楼的人也看到了他们腰腹的刺青,心中大骇,“尊主,这……” 干他们这种营生的,第一要务就是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暗夜重楼之所以发展到今日的规模,和他们与官府之间进水不犯河水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不和官家结仇,万事都用钱,银货两讫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今天,尊主将他们几个人叫过来,让他们把这几个人的尸身挂在朱雀门上,朱雀门是晏国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必然经过的宫门,如此一来,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你们在担心什么?又不是让你们暴露身份,按照吩咐做就可以了。” 听着公孙璃不容置疑的回答,几个属下互相对望一眼,只能遵命照办。 尸体很快被拉走,望着地上一路蜿蜒残存的血迹,公孙璃在心中暗暗道,“七七,别挂我心狠,不把你逼上绝路,你是不会跟我走的,我没有选择……” 晏七七刚刚出来,府兵就慌里慌张的赶过来,“公主,明公子醒了,一直在找您……” 她正要去看明迦南呢,没想到他竟然醒的这么快。 看来残留在他体内的毒液已经清除干净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 明迦南能醒过来,叶超功不可没,得让明迦南记得他这个恩情才行。 这几日为了让明迦南能好好养伤,晏七七将驿馆里最舒服的房间安排给了他,又吩咐信得过的府兵十二个时辰轮班,一直在贴身照顾, 汤药都是她开的解毒方子,再亲自熬制后让人喂着明迦南喝下,就连擦拭身体的毛巾她都用银针探过,确认无毒后再用,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晏七七刚一进门,就觉得有一股炙热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自己,那眼神实在是太过放肆大胆,绕是她见多识广,都有些扛不住了。 “明迦南你身体好点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伤口很深,不过好在现在是冬春交接之时,伤口不容易发炎,加上日日有草药贴敷,也没有诱发感染症状,总体来说恢复的尚且算不错。 第653章不如以身相许? 晏七七说话的时候,手也自然而然的贴上了他的额头,嗯,体感不热,面色红润,看来是好多了。 她努力忽视掉明迦南的眼神,将他看成是一个病人。 “谢谢你救了我。”明迦南的眸光中似乎汇聚了万千星辰一般,光芒耀眼到晏七七不敢直视。 她总觉得明迦南这次醒过来好像跟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要是具体说是变成什么样了,估计是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更容易乱放电了吧。 “七七,谢谢你。”这几个字,硬是被他咬着,一字一顿,说出了万种旖旎的感觉。 此话一出,晏七七以为是明迦南在谢她替自己疗伤,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所以一来一去咱们扯平了,谢谢这话就免了吧。” 这点自知之明晏七七还是有的,要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一点防备之心在作祟,她也不会慌里慌张跳下马,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了。 所以明迦南口中的“谢谢”两个字,她还真不敢当。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真心诚意的谦虚在明迦南眼中变成了不邀功的好品质,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更加深邃了些,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七七,你别谦虚了,我都已经听他们说了,你为了救我,付出了太多。” 晏七七有些莫名其妙,“付出太多?没有啊,就是普通的医治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只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明迦南一把握住。 他刚醒过来手劲还不小,晏七七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住,动弹不得,差点被他扯到怀里。 “七七,这一次你舍命救我,我无以报答,不如这样,我以身相许吧?”此话一出,晏七七直接呆若木鸡。 明迦南面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为什么要对我以身相许?救你是份内的事情,我不图什么回报的,你别误会,而且,我也不喜欢你。”晏七七隐约觉得好像哪里变得不对起来。 这明迦南是不是还没睡醒,以为在做梦呢? 她越是这样说,明迦南看她的眼神就越是炙热,到最后恨不得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又怕吓着她,努力使自己变得温柔,刚刚苏醒的他嗓音暗哑,此时听起来更增添了三分诱惑,他的声音轻拂过她的耳垂,说出来的声音刚好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七七,你不喜欢我吗?” 晏七七终于确定明迦南是误会了。 她和出其不意,伸出另外一只没有被明迦南控制的手,反手一推,在明迦南的天池穴上一点,刚才还情话连篇的明迦南瞬间动弹不得了。 “七七,你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难道,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他虽然身体不能动了,但是嘴还能动。 她的确是让他不能动弹了,可是却没有点住他的哑穴,说出来的话依旧口无遮拦。 晏七七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站在门口的叶超叫了进来。 “你跟他讲一讲,到底是谁救了他。” 叶超眼神莫测地看了一眼明迦南,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即便是这样,他也硬着头皮照实说了,“当时公主和属下都知道明世子身中剧毒,为了让公主避免招人非议,明世子身上的剧毒,是……是在下吸出来的……” 明迦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之所以说出之前的那番话,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中的毒是被人吸出来的,只是来汇报的人没说清楚,他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晏七七,又怕晏七七因为救他名声大损,加上他对晏七七本来就有好感,一合计,倒不如顺水推舟娶了她。 晏七七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身上的烂桃花是一朵接一朵,先是公孙璃要她做压寨夫人,现在又冒出来个明迦南,而且还是个名满京城的花花公子。 “ 明公子,公主就是为了怕您醒来之后误会,所以……属下特来证明,公主的确是救了您不假,可是,您背后所中的毒箭,那毒血是在下替你吸出来的,到现在属下的嘴还有些轻微的肿胀,您可以仔细查验。” …… 叶超一席话,让明迦南的脸色变幻精彩纷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弄了个大乌龙,头一回,他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行了,你安心养伤,养好了身体,京城的大家闺秀排着队等着让你娶,我呢先去看看你的汤药熬好了没有。” 强仍住笑意的晏七七终于在出门后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她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她当然知道明迦南对自己的心意,可是深情被辜负也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要强。 前面的路艰险万分,她不能冒险,更不能将朋友拉入火坑里。 不管明迦南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心存感激,但是嫁人她现在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伺候明迦南的那几个舞姬如今依旧侍奉在侧,刚才明迦南说要娶晏七七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敢作声,如今等晏七七离开了,这几个人才又涌了上去。 “世子,您明明很喜欢那个姑娘,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啊?” 女人看女人,如同男人看男人一样,她们都能看出来世子喜欢那姑娘,但就连求爱这样的事情,世子好像都做的很随意。 明迦南眼中散乱的光芒已经收敛的一点都不剩了,又恢复到了往常那般纨绔的模样,脸上也是无所谓的表情,“没事,水滴石穿,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都没气馁,你们都哭丧个脸做什么?本公子醒过来不是喜事一件吗?都给我笑。” …… 第654章暂且让她多活几日 今日上朝的时候,晏帝的脸色很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半天都没见他让众人平身。 朝臣们更是噤若寒蝉,缩着脖子装死。 近年来,晏帝的脾气是越发难以琢磨了,平常那些溜须拍马的人一见势头不对,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听见。 不过朝臣心如明镜,知道晏帝生气恰恰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今日内侍监的人和往常一样去朱雀门敲朝钟的时候竟然从大钟下面掉下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来。 这还没算完,朱雀门的宫门口一左一右又同时挂了两具上身赤裸的尸体。 朱雀门口的大钟乃是金钟,重约两吨左右,敲一下半边京城都能听见,乃是国威的象征,如今竟让一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尸体玷污了,万一传出去,让晏国泱泱大国的脸面何在? 更让人生气的是朱雀门乃是朝臣入宫正门,平常有三班武功高强的守卫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这一次就连尸体何时放上去的都不知道,还是天亮后被内侍监的人发现的,如此擅离职守,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岂不就是在变相打晏帝的脸吗? 最最要命的是,这三具尸体竟然还是骠骑营的人! 晏帝私底下豢养骠骑营中武艺高强的人做杀手,专门排除异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今这个秘密被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怎么会不令那些老臣寒心呢? 朝臣离心,他就更难掌控了。 晏帝生气的同时又有点担心,不知道从何时起,突然冒起了一股能和他抗衡的势力,他之前竟一无所知,直到最近那些人才冒出头,这才是令人恐慌的所在。 来无影去无踪,既然那些人能明目张胆的上朱雀门,那说不定有一天就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龙榻之前轻而易举地取他项上人头。 晏里的眸光暗了一瞬,他没有明说,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盛,死的这几个正是他之前秘密派出去想要杀掉晏七七的人。 他们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晏七七还活着。 如今晏七七安然无恙,他们死了还被挂在城门上,难道…… 晏帝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慢步走下去,朝内侍监使了个眼色,内侍监会意,一把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扯开,晏帝的目光在尸体的腰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开了。 他面色虽然不变,心中却大骇。 这些人刻意隐藏的身份都被识破了! 那刻意被遮挡过的纹身竟然显露出来了! 他自认晏七七没有那个本事,那想当然,晏七七身边一定另有高手。 一次击杀失败,再杀她就会有防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这几个死了的刺客就是那人给的警告。 也罢,这天下都是他的,既然晏七七这么想回来,倒不如等她回来之后再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她,就暂且让她多活几日吧。 “刚才驿馆之人来报,说安和公主已经到了京郊外的客栈,众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理?” 又是许丞最快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急忙跳出来接过晏帝的话头,“陛下,所有的事端都是晏七七那个女人引出来的,依老臣所见,倒不如陛下派兵将那女子抓住,然后再送到北国,让北国人自行处理,方可保我大晏边疆平安。” 许丞的话乍然一听觉得可笑之极。 堂堂大晏国国运繁荣,乃是大陆上最大和最繁华的国家之一,虽然谈不上万国来朝,却也是独霸一方,赐给北国的和亲公主竟然擅自回到母国,而北国那边又动静全无,说不定又是个陷阱。 明明主动权在晏国这里,可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了可惜,拿在手里更无计可施。 可要是他们不行动,万一让北国恶人先告状,说晏七七是晏国派来的奸细,明面是赐婚和亲,实际是为窃取机密而来,随后她功成身退又返回晏国,到时候北国拿着这个由头说事,晏国更不好自处。 想来想去,竟真的只有许丞的这个方法能够让人自保。 也是头一回,晏帝听完他的建议后没有斥责他。 满朝文武百官竟也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他们能想到的,晏帝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这一次,他心中竟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与其让晏七七就这么籍籍无名的死掉,那还不如让她发挥一点余热,最后再助他一臂之力。 晏帝往太子晏洛谦所站的地方望去。 今天的太子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消沉,往常太子还能打起精神,时常参与到朝臣的讨论中来,可是今天他双眼发直,跟丢了魂一样,任凭朝臣吵翻了天,他都事不关己。 晏帝不用猜就知道太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日早前的时候贾府派人来报,太子和太子妃同房了。 本来太子的闺房之事他没有兴趣过问,但是这件事情他留了个心眼,为的就是防止晏洛谦说一套做一套。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贾流苏还有几分真本事。 这样一来,太子就算是有娶晏七七的心思,只怕也要从长计议了,而那时候,晏七七还在不在世上尚且两说呢。 一想到此处,晏帝心情反而大好了些,看向太子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和蔼。 “谦儿,此事你怎么看?”晏帝只是随口一问,本来也没指望他回答。 “谦儿?” 晏帝一连叫了两遍,又经过旁人的提点,太子才回过神,也不知道刚才晏帝再问什么,有些着急忙慌的掩饰,匆匆回答道,“但凭父皇做主。” 第655章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其实刚才晏帝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回答也是心不在焉。 结果万万没想到,晏帝下一句就是,“好,既然如此,那谦儿你就代替朕去驿站将安和公主迎回。”晏帝顿了顿又道,“至于成国公……就按国丧的礼仪办吧,国公生前不求富贵,现在去了,朕会让他风风光光的走。” 晏洛谦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嘴里惊讶的能够塞下两个鸡蛋,连带说话都变得结巴了,“父,父皇,您,您说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昨天他才和贾流苏同房,今日父皇便让他去迎回晏七七。 老天爷是在耍他吗? “太子,你身为监国,朝会上心不在焉也就罢了,这件事情切莫再走神了,一定要将成国公及成国公的家人体面的迎回,对了,另外通知晏北,那天他要是没事的话,也随你一道去吧,到底是国公的儿子,送走国公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 成国公死的事情,众说纷纭,朝臣们也不敢妄加揣测,没想到今日在陛下口中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顺带又罗列了一系列赏赐,让太子一并带过去。 国公一生戎马,为晏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想到最后连陛下的恩典都这么随意,莫名地,那些朝臣推己及人觉得齿冷。 朝堂上的众人又何尝不知道,陛下的这些恩典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 要是当初晏帝但凡对国公有一点点恻隐之心,国公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又大张旗鼓的召回国公的四个儿子,只怕也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众人心知肚明,又不能挑明,只能跟着装傻。 …… 耽误的行程随着明迦南伤势逐渐好转晏七七又开始和公孙璃商量行走的路线图了,还是保险起见,他们干脆每经过一个地方,就用许世安的名头住在当地的驿馆里。 说来倒也奇怪,自从他们上次遇袭之后,对方竟再也没了动静,一路相安无事,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他们便顺利到达了京城郊外的驿馆。 只不过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宫门下钥,考虑再三后几人还是决定先在城外的驿站将就一晚,等明日一早再进城。 当晚,公孙璃做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吃惊的决定。 “什么?你不进京了?”晏七七噌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一路众人同仇敌忾度过了千难万险,已经有了革命的情谊,突然之间公孙璃要走,晏七七竟有些失落。 公孙璃虽然行事作风不按照常理出牌,但对她尚且算不错,比起某些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强多了。 一屋子的人脸上神情各异,尤其是许世安,他松了一大口气。 公孙璃环顾了一下四周,眸光在许世安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挪开,话是对晏七七说的,“既然你已经平安到达京城,那我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他说得漫不经心,晏七七听着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见他去意已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众人心思迥异,唯独许世安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公孙璃此话的意思只是试探,所以根本不敢开口,目光一直紧盯着公孙璃,似乎是想要探听他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公孙璃的眼中,他已经不配称为自己的对手了,在山匪窝里的时候,那一脚不光是践踏了许世安的脸,更是践踏了他的自尊。 传闻晏帝的宠臣,心机深沉的许世安,如今在公孙璃看来,只不过是个蛇心鼠胆的奸诈小人而已。 公孙璃行动很快,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刚刚还和众人一起嬉笑怒骂的人转瞬间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几个飞身就不见了。 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公孙璃并没有走远。 他只是到了城外的树林里,那里早就有人在等他。 全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迎风而动,耳朵微微动了动,公孙璃刚刚站稳,他转身行礼,“参见尊主。” 公孙璃一向不太怎么在乎这些虚礼,挥挥手让他起来,“事情办得怎么样?” “禀尊主,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将那三具尸体挂在城门口了,据说晏帝脸色很难看。” 公孙璃冷哼一声,“他脸色难看不奇怪,有人已经明目张胆的挑衅到家门口了,碍于私心又不能当场发作,晏帝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沉得住气。” 那黑衣人沉吟了片刻,语气听着有些犹豫,“尊主,有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问。”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成功近在尺咫了,本尊主又要抽身而退?”公孙璃当然知道自己的属下在想些什么。 一般人可能真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缘由。 这一路暗夜重楼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晏七七,公孙璃的计划可不止离间晏七七和郝连澈的关系那么简单。 他要的可不止这些,还有晏七七! “可是,您一走,功劳就都是明迦南的了!”为人做嫁衣裳,亏本的买卖暗夜重楼还从未有过! “晏帝本来想一击必杀的,没想到从中又冒出个明迦南,成国公一死,晏七七没有了后盾,可明迦南不一样,他还有个骁勇善战的爹,明迦南如此明显的护着她,晏帝即便现在不知道,后面肯定会反应过来,这一次,晏帝大概也会卖明牧远一个薄面,放心吧,按照晏帝的秉性,秋后算账会来的。” 第656章是不是认错人了? 本来公孙璃也没想这么快就抽身,他的目的只是把水搅混,浑水好摸鱼,并没有想真让自己沾一身泥点子。 只需要耐心等到几方都互相厮杀的时候,他再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反正他已经利用许世安杀掉了成国公,大仇已报,剩下的,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那黑衣人一听果然瞬间明了了,双手拱拳,“尊主英明,属下一定盯紧他们!” “嗯,去吧,注意别暴露行踪。” …… 在郊外驿站的最后一晚,晏七七跟失眠了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披上外衣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没想到一打开门,发现院子里的石凳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皓月当空,那人背对着她坐着,昂着头,拿着一盏琉璃杯对月独酌,颇有几分翩然仙姿。 只是这个人…… 晏七七眸光一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语气急促面色难以置信中带着些恼怒,“你不要命了?伤口还没好就敢喝酒?” 喝酒的不是别人,正是明迦南。 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刚才她抢过杯子的时候,偶然间触碰到他的手,还微微有些凉意,想来已经在外头独坐很久了。 此时的明迦南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他穿得淡薄,双颊也冻得通红,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见晏七七来了,他咧嘴一笑,“七七,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和我有心灵感应,所以才过来陪我赏月的吗?放心吧,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他伸手就要重新夺回已经被晏七七拿在手里的杯子,晏七七也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利落的转身,明迦南扑了个空。 “小淘气……既然你喜欢那杯子,那我就送给你了。”话音刚落,他竟然昂着头,拿起放在手边的提壶就往嘴里倒酒。 “明迦南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啊?你不要命不要紧,别让人担心好吗?”晏七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怒火烧心,又扯过酒壶,明迦南大概被她吼懵了,竟然半天说不出来话。 晏七七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心口也灼热地发疼,她不管不顾夺过明迦南手里的酒壶就往嘴里倒,准备自己喝光,一点都不给他留。 喝着喝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干脆打开盖子,仔细的闻了闻,“咦,这酒……” 此时她再看明迦南,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迷醉的样子,一双神采奕奕清莹透亮,晶亮如黑宝石的眸子此时正定定的看着她。 那样的目光太过清澈,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漩涡要把她卷进去。 “七七,现在觉得好点了吗?”明迦南从她手上拿过酒壶,神情似有揶揄。 晏七七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好些了?” “郁闷的心情,有没有发泄出来一些?要是没有,我再帮你一下……”他话音刚落,竟大手一揽,轻搂住晏七七的细腰,飞身而上,直接上了屋顶。 他乍然往上,晏七七吓得浑身激灵,手只能下意识的牢牢扯住他的衣衫,双脚离地,腿还有些软。 倒不是因为她恐高,而是骤然之间上房顶,她受到了惊吓。 屋顶上有一处很平稳,等晏七七站稳后,明迦南坐在上面,手里把玩着空酒壶,“从这里往远处看,有没有觉得心胸开阔了些?我小时候只要心情不好,就会爬到屋顶的最高处,看看风景心情就会好很多。” 人只有在高处往下看,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浩茫的天地相比,自己就是俗世中的一粒尘埃,所有想不通过不去的坎就都能过去。 还没等晏七七接话,他又继续说,“从我醒过来开始,一直见你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自己不愿说,谁也不能逼迫你,可是我怕依你的性子迟早会憋坏,刚才逗了你几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人老是憋着心事不说出来容易憋坏,他虽然不知道七七在北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往常那个古灵精怪的晏七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时时刻刻一脸老成模样的晏七七,就好像她突然戴上了一个面具,让人捉摸不透了。 她越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露,明迦南心里就越是担心,所以刚才才故意惹她生气,让她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 明迦南往她坐的地方凑了凑,“老实承认吧,你就是在关心我,和以前一样,口是心非。” 两人独处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很和谐,说话也就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迦南倒是很喜欢回忆往事,双手反撑在身后,望着天边的明月,悠悠道来。 他越说,晏七七就越觉得奇怪,忍不住打断他,“明迦南,你老是说以前,以前,我记得我和你在百宴阁里才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句话憋在晏七七心里好久了,每次想要开口问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太礼貌,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明迦南其实说的是别人,可是不问吧,明迦南总是一副我们很熟,从小都是一起穿开裆裤情谊的那种,又好像真的是在说她,狼心狗肺的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 晏七七这个人不喜欢装糊涂,索性刚好今天就只有他们两个,就算是弄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把话说开了更好。 皎洁的月光下,明迦南一双探究的眸子盛满了狐疑,像是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假,又像是想从她的面目表情中发现点什么。 第657章谁都有秘密 “七七,你从三岁开始,就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直到十岁,你父亲 才将你从边关接回去,难道,你都忘记了?可是,就算你忘记了,这个你总不会忘吧?” 接着明迦南就跟变戏法一样, 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个东西来,“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视若珍宝,小心保管着呢,当时你可是对我说了,要是我胆敢弄丢这个,你就要给我好看。” 晏七七定睛一看,是个用草编制的蚂蚱,只不过竹筒和这蚂蚱看着年代都有些久远了,都已经成了灰白色。 “编的还挺好看,真的是我编的吗?”晏七七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光如此,她甚至都觉得明迦南此时还是在想着什么法子逗她。 这东西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不过明迦南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诓骗她也很容易。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去过边关没错,但那也是十岁之后的事情,十岁之前我一直在京城啊。”晏七七穿越到这身子上面的时候,也有部分记忆存在在脑子里,她都已经绞尽脑汁的回想了,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明迦南看晏七七的样子真不像是在撒谎,两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晏七七见明迦南更是说的信誓旦旦,心中疑窦渐升。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就是我?万一有时候记忆出现偏差也是有的。” 晏七七说的这个情况的确存在,她在现代就接触过这种病例,病人在不发病的时候行为方式和正常人无异,可是一旦他发病,他就会将在其他地方发生过的事完全移驾到另外一个人的头上。 这样的症状,医学上有个专用名词叫“臆想证”。 明迦南眉头拧了拧,“我想起来了,在你的左腋窝处有一个指甲盖大的伤疤,这是你当初在边关跟着我爬胡杨柳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刮伤的,当时我骗你说有了这个伤疤你就嫁不出去,把你吓哭了。” 他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一般,叹了一口气,“也因为这个伤,明将军当时还让我在营帐前跪了一天,你那时候大哭不止,估计也是信了我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理我。” 晏七七越听越心惊。 明迦南没有病,也没有说谎。 她的左腋窝那里的确有个伤疤,只不过是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的,后来沐浴的时候她问过欢喜,欢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怕露馅也就没再问了。 没想到竟然从明迦南口中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腋窝是不能外露的,就算是夏天,也都是轻纱长裙捂得严严实实,所以明迦南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他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时隔这么多年,疤痕早就淡了,就连她自己都会忽略,所以他更加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既然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是父亲骗了她! 那么问题就来了,好端端的,父亲为什么要隐瞒她十多岁之前在边关长大的事实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晏七七,脑中竟也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 事情拆开想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细细想来,就觉得不对了。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今父亲已死,就算是她想问也找不到人了,自从知晓这个隐秘后,晏七七总觉得心口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样。 明迦南看她脸色发白,以为是夜晚的风太大冻到她了,又开口道,“好啦,天色已晚,我们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养足精神,才能和那些魑魅魍魉斗智斗勇。” 他一语双关的话晏七七心里也明白, 今天的这一点悠闲的时光,恐怕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显得弥足珍贵,明日回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前路未卜,才能让人心存敬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七七所在的驿站就开始吵嚷,昨夜和明迦南闹了大半夜,她一直在努力的回想,脑袋都要想成两个大了,还是没有一丝线索,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人没休息好,头就晕乎乎的,晏七七平时没有起床气,可是今天一大早被人吵醒,外头好像还有马鸣声,心中烦闷,说话的语气就冲了些,“一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干什么?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走了过来,晏七七以为是叶超,也就没在意,“让他们小点声,我头疼。”说完就刚要转身继续回去睡,身后却传来一声调侃声,“半年不见,安和公主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啦?” 语气虽然听着是斥责,可是更多的是调侃,晏七七迷蒙的双眼顿时瞪得圆圆的,她急忙转身,几乎是惊呼出声,“四哥!” 下一秒,晏七七就如同乳鸟投林一般,扑到了晏北的怀中。 “四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见到了亲人,她才觉得自己吊着的心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家人,才是一个人脆弱时的温馨港湾,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见到亲人的那一瞬间统统瓦解化为乌有,一直以来假装坚强的晏七七批散着秀发,如一个弱小无助的小猫咪,躲在晏北的怀里寻求安慰。 这么多天来,父亲身死,她无泪可流,被北国摄政王追杀,她也可以一笑而过,唯独在见到晏北的时候,伪装的外壳一瞬间分崩离析,由开始的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第658章风光都是给活人看的 如今亲眼看见晏北,晏七七才敢放心地卸下一直以来伪装的坚强,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有了宣泄口,慢慢地,越涌越多,此时只想哭个痛快。 晏七七在成国公府做女儿家的时候一直很得四个哥哥的宠爱,尤其是晏北,长了晏七七五六岁,更是将这个妹妹宠得无法无天。 从小晏七七跟晏北最亲近,此时晏北出现,给予她的慰藉是无人可比的。 “好啦,好啦,四哥来了,不哭了。”晏北轻轻拍打着晏七七的后背,轻声安慰。 倒春寒的天气,晏北穿的衣服也不算薄,不过片刻功夫,胸前的衣襟都被她的泪水给浸湿透了。 被晏北劝解了之后,晏七七才止住哭声,从他怀里钻出来。 “七七,好久不见……”在晏北身后,一直缄默的太子终于鼓足勇气朝晏七七打了个招呼。 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到头来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咙处,张开嘴,无法将思念说出来,只说了一句最最普通的寒暄,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睁着已经哭肿的眼睛,晏七七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泪眼朦胧中看向来人,依稀觉得有些面熟。 听见他说话,又定睛一看,赫然是太子! 在自家人面前,晏七七怎么胡闹家人都能包容,可是在外人面前,尤其还是当着晏洛谦的面,晏七七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她急忙松开晏北,脸上还挂着泪痕都来不及抹掉,规规矩矩的福身,朝晏洛谦行礼,盈盈叩拜,“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两人隔得如此之近,却犹如隔着一道鸿沟,怎么也触碰不到。 不顾外人在场,晏洛谦眼疾手快的阻止了晏七七继续叩拜的身子,声音温柔至极,“七七,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时隔半年再见,晏洛谦眸光眷念地看着晏七七,她依旧没变,还是那么至情至性,就连哭,都让人分外心疼。 那梨花带雨的面容,一点都不让人厌恶,反而有种别样的娇柔,晏洛谦看在眼里,忍了又忍,终于将抬起的手蜷缩成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节哀顺变。” 刚才她望着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十分想替她擦拭掉,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成婚,再这样对七七未免有些轻浮,终究是忍住了。 他很想问问她,这半年过得好不好?也很想像晏北那样,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 别人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偏偏他无法做到。 甚至僭越一步都不能。 “殿下今日来,是有何事?”晏七七睫毛半湿,一脸茫然的看着晏洛谦,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来了。 晏北见晏洛谦眼神发直,又一句话也不说,再联想到那日在客栈中晏洛谦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顿时了然,于是又再出来解围。 “七七,去洗漱一下,太子殿下奉了皇命来迎接你和……父亲。” 从别人嘴里听说了父亲的死讯后,晏北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岁,一夜之间两鬓竟生了白发,他不相信,恳求陛下让他也来驿站接七七回京。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亲眼看见才信。 说到成国公,就连晏北这个七尺男儿都忍不住满心悲愤,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落下来。 等晏七七洗漱完毕,晏北和太子又推门进来了,“七七,父亲走的匆忙,陛下特意准许以国丧的礼仪置办父亲的后事,让太子殿下全权处理此事。”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哥,太子说的是真的吗?” “陛下体恤成国公府,并表示不再追究父亲私自领兵出关的罪责,父亲戎马一生,陛下说让父亲风风光光的走。” “七七,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往前看,父皇其实也很痛心。”晏洛谦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国公之所以落到如今的下场是拜谁所赐,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所以才在这里自欺欺人,身为太子说出来的这番话又有浓浓的乞求之意,此刻晏七七感觉犹如吞下了百只苍蝇一般恶心。 之前父亲在世之时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皇家薄情寡性,帝王更是如此,原先晏七七还心存幻想,觉得晏洛谦和他父皇不一样,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就算晏帝心狠手辣,作为儿子晏洛谦依旧会站在晏帝那一边。 “太子殿下,我父亲生前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也不讲究牌面,现在死了更不需要那些歌功颂德的表面功夫,烦请转告陛下,父亲的葬礼就不需要他操心了,我们晏家儿女,只希望父亲能够安安静静地走。” 晏洛谦万万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七七,竟让她突然变脸,疾言厉色的样子竟让他心中一沉,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更要命的是,就连一开始答应要和他一起劝解晏七七的晏北都眉头紧蹙也不说话,晏洛谦孤身一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照理来说,父皇赐的恩典,成国公府不说感恩戴德,起码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尤其是七七,一听说要风光大葬国公的时候,她宛如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咪,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晏北也没搞清楚状况,但是七七突然如同幼兽朝人露出锋利的爪牙,情绪十分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晏北目光一沉,事出反常必有妖,七七虽然被他们宠得无法无天了,但是她进退有度,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她不会如此。 第659章假惺惺 不等晏洛谦开口,晏北侧身挡在了晏七七的前面,随后抱歉地朝晏洛谦拱了拱手,“殿下莫怪,七七年纪小,又刚经历过如此大变,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可能是因为刚才触动了她的心事,请您去驿站大厅稍作休息,我们随后就来。” 也不管晏洛谦有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晏七七就往内室走去。 关上房门后,晏北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语气有些生硬,“七七,你今天怎么了?父亲已死,前尘往事俱为尘土,你又何必跟太子过不去?” 晏七七一听四哥竟然还在这里责备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脑中的话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四哥,你知不知道晏帝这么做就是假惺惺?我从北国逃回来,本来开始也和你以为的一样,辛苦地将父亲的骨灰背回来,希望晏帝能给父亲一个说法,可你知道吗?这一路,我们从北国逃难回来,本来想着到晏国就安全了,可是,差点杀死我的人就是晏帝派来的杀手!” “如果不是明迦南,可能你见到的我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晏北神色一凝,往窗外看了一眼后才压低声音,“七七,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神情很是严肃,“晏帝想害你,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派杀手?你确定不是栽赃陷害?再说晏帝为何要派人灭你的口?” 让晏北想不通的更不止这点,七七是从北国逃回来的,而且还是有封号在身的和亲公主,他要是晏帝,如果一早存了收服北国的心,此次便是大好的机会,以和亲公主在北国受苦为由,挥兵而出名正言顺,为什么又要自断后路? 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只是想不明白晏帝到底在筹谋什么。 为国公送葬的仪仗队还在门口,哀乐四起已经传到了内室,伴随着哀鸣声,连带着晏北的声调都低沉了几分。 晏七七双目红肿,胸口剧烈起伏,“如果不是晏帝视若罔闻,父亲身为一品忠勇公,又怎么会只带区区几百个府兵悄然出关?父亲又怎么可能被奸人所害?而且我确定,北国也有晏国的奸细,而且就潜伏在我身边。” “四哥,我当时和郝连澈闹翻了,但是我要回晏国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这也正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现在我敢肯定,一定是有人假传消息给父亲,父亲担心我的安危,可能他也跟晏帝提过,只是晏帝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现在晏七七依旧不敢细想从前的事情,每件事情只要在她脑子里闪现就如同诛心一般,将她的心口插得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现在再说出来,她心口发疼,喉咙腥甜,竟没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此情景晏北吓了一大跳,急忙搀扶她坐下来,“七七,你慢慢说,别急,四哥相信你。” 事后再回想,晏七七手脚发软,她走的每一步好像早就被人预料好了一样,分毫不差,就连这一次,要不是明迦南事先有准备,只怕她早就已经暴尸荒野了。 晏北面色阴沉如水,七七说的每个字都在他脑中回响,“奸人所害?七七,父亲难道不是战死沙场的吗?” 晏七七的眼神更是薄凉如冰,“战死?怎么可能!四哥你可以去问叶超,当时父亲致命的伤口就是后背的一刀,而且凶器还是父亲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四哥你说,父亲会自己杀自己吗?” 所有的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和细想,晏七七把憋在心中许久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讲给晏北听。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太久了,如今晏北过来,她终于有了能倾诉的对象。 “能放出假消息到父亲面前的,也必定不是普通人,晏帝原先还能装装样子,父亲去请求他的时候他竟然无动于衷,想来也有奸佞之人从中作梗。” 国公一身浩然正气,没想到临了还是被奸人所害! “七七,就算你知道是谁,也要装作不知道,如今的国公府不比以前了,我们万事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最怕的不是真刀真枪的搏杀,而是猝不及防被人放冷箭。 晏七七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四哥是相信她的。 …… 晏洛谦在前厅喝完了两盏茶之后,晏北和晏七七还是没出来,他终于按捺不住,叫来一个侍卫,“你去后院催一催,看安和公主和晏将军准备好了没有,红白喜事都不能误了时辰。” “是。” 侍卫领命而去,不出片刻,又行色冲冲的急忙返回,“殿下不好了,属下刚才去后院,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安和公主和晏北将军都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什么?”晏洛谦完全被两兄妹整蒙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要消失无踪,他拆开信封打开一看,信是七七写的,小纂体字如其人,别的女子写字都是绢细中带着秀气,一看就是女子字体,她就不一样了,撇钩都很有力道,总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一点凌厉的味道。 信中的话也是干净利落,大意是向他解释,说国公生前就不爱热闹,死后更加不喜奢华,功名利禄如浮云过眼云烟而已,国公也不会看中,所以,他们作为子女的,只想安静的送国公入土为安。 “殿下,这……”那侍卫话到嘴边都没说,他其实是想说,安和公主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陛下的盛意,这算不算抗旨啊? 晏洛谦长叹一声,看向门外,“这件事不允许说出去,陛下问起来,就说我们到的时候安和公主已经走了,而晏北将军也去寻找了。”他停顿了片刻,声调冰冷,“谁要是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格杀勿论。” 第660章曾经很傻很天真 晏七七和晏北兄妹二人从后院离开后,便带着国公的骨灰坛快马加鞭地赶回到位于郊外的晏家族陵。晏家族陵占地广袤,靠山环水风水很不错。 初春时节的城郊,漫山遍野枯木寥寥,遍地干黄,冷风一吹,飘然而下的枯叶被吹得直打转,再慢悠悠的落在地上,平添了几分凄凉。 平日这里就空无一人,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往墓地来闲逛,晏家的守墓人是个老头,此时正眯着眼喝着小酒暖身。 四周俱静,一点响动发出的声音都格外大,他乍然听见马蹄声,瞬间一跃而起,竟是个有功夫的,出来一看是晏北,慌忙不迭的就要行礼,被晏北伸手拦住,“陈叔不必多礼,开门吧。” 被晏北叫做陈叔的人是原先跟着晏天霁行军打仗的,因为在一次战争中被敌人砍掉了拿刀的右胳膊,回来后就没在军中了。 后来他回乡做了些小生意,无奈因为身体残疾又被当地的小混混欺负,连温饱都无法解决,一次偶然的机会,晏天霁救了他又重新将他带回军中,本来按照晏天霁的想法是想让他在军中领个闲差的。老陈有骨气,说不能白吃白喝,恰好看守晏家族陵的人告老还乡了,老陈便主动请缨过来。 每年晏天霁都会过来一次,两人都会喝酒叙旧。 可是今天,老陈没有看见晏天霁,倒是见到了已经几年未见的晏北还有大小姐。 他面露疑惑,“北将军,这是?” 晏北表情沉重,“老陈,这是父亲的骨灰……” 老陈神色一变,他颤抖着嘴唇,“您说什么?” 晏北本就压抑的心情更是沉痛,本来尚且还能忍得住,如今再开口解释,话还未出口,一股酸意就从胸腔散发开来,倒冲到喉咙处,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父亲走了,在北国战死了……” 老陈脸色惨白,如遭雷击,见将军的儿女手中拿着的东西,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浑浊的眼眶里瞬间布满泪水,如老兽一般的哀嚎,“将军……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老陈后半生得晏天霁照拂才能衣食无忧,如今恩人惨死他痛彻心扉,哭得天地变色,晏北和晏七七根本劝解不住,只能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将已经哭得有气无力的老陈放到小屋里,两人才继续往里走。 厚重的石门被打开了,晏北脸色肃穆,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坛往里走。 晏家的族陵晏七七也是第一次进。 跟着晏北的步伐,走过一条昏暗冗长的青石台阶,里头阴冷潮湿,平白让人身上添了几股寒意。 晏七七的身子颤了几颤。 “四哥,我们就这样跑出来,万一晏帝怪罪怎么办?这不就跟他撕破脸吗?还有,我们就这么将父亲放在这里,不等三个哥哥了吗?他们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说到此处晏七七有些哽咽。 都说养老送终,父亲戎马半生一样没享受到,甚至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自从见到四哥之后,她的眼窝都变浅了,好像格外容易掉眼泪。 相比她而言,晏北就冷静的多了,他停下来,一只手抱着坛子,转身用另外一只手指腹轻轻抹去晏七七的泪痕,语气温柔,“别哭了七七,父亲走了你还有哥哥们,哥哥们都会保护你,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心痛‘这种感觉,只有在自己亲身体验后才知晓,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石门里显得很是凄凉,幽幽地在室内回响,“父亲最疼爱你了,如果他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他伤心也会心疼的。”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当时父亲在她怀里咽气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走。 就连最后一刻,父亲还在顾忌着自己的安危。 父亲也知道自己在北国过得不好,所以才义无反顾的来救自己吧? 可是,归根结底,这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能忍,能说服自己的内心,认为郝连澈欺骗自己也是有原因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一想到此处,晏七七的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四哥,我无法原谅自己,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父亲也不会死,是我太天真了。” 晏北深知七七心中的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过去,“七七,振作点,不要把父亲的死归咎在你自己身上,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快打起精神找到真凶,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刚才在驿站的时候,晏七七已经将父亲死去的疑点都告诉晏北了,所以兄妹两人才决定悄无声息的走。 太子来了,晏七七走之前都已经将府兵的去处都安置好了,许世安是晏帝宠臣自然也会无恙,还有明迦南一众人等都自有去处。 同时让晏北决定静悄悄的走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父亲出走北国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此时大张旗鼓的让父亲以国丧的礼仪下葬只会让那些史官对父亲口诛笔伐。 更要命的是到时候晏北他们有苦说不出,如此一来,定会损害父亲的清誉,这样赔本的买卖,晏北也不会做。 不得不说,晏帝是个擅长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的帝王,他知道善用舆论,大手一挥这么堂而皇之地给予成国公府恩宠,看着是奖赏不予追究,可实际上是将成国公府架在火架上面烤。 要是这一次真按晏帝的方式来了,说不定国公府后面还有大难,到时候再翻旧账,后果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第661章任人宰割 “走吧,安置好了父亲,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晏北原先还不清楚晏帝突然让自己回京的意图,如今他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们回来,好一网打尽。 好在晏东他们驻守的地方偏远,皇命到达的时间会晚些,正好晏北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他们,先在原地不动。 这些年父亲为国尽忠,手底下的死士也有不少,加上四个儿子有勇有谋,在军中也有很高的威望,他们常年驻守边关,要是真出了事,成国公府也不会任人宰割。 想必晏帝也是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先将晏北召唤回来,又假惺惺地在表面安抚一下他们的吧 晏帝心机深沉,和他玩手段,一定要多留几个心眼。 晏北同样也不是好招惹的,他和七七两个人在京,武将对周围的危险有极强的感知力,所以他才留了一手,用兄弟之间独有的暗语提醒几个哥哥。 就算晏帝劫到了那个信件,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如今按照时日推算,想必已经收到了他的信函。 晏东他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能拖延几日便拖延几日。 晏北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他成国公府的背后捅刀子! 兄妹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往前走,再往甬道走大约五十米,眼前陡然一亮,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地下宫殿!大理石地砖铺就的地面光洁地照出人的倒影。 她没想到这晏家地下族陵的规模竟然如此奢华。 晏七七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去故宫皇陵参观过,她现在所见的和在现代看见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只是,故宫皇陵里妃子的棺椁放在一处,帝后的棺椁又在另外一处。 这里的摆设也是一样,只不过没有棺椁,只有两个空落落已经规划好的架构。 此时让她不能理解的是这里本来是晏家的族陵,先不说国公府的旁支远房亲戚都有好几派,单单就国公的妻子,晏七七的生母余氏的棺椁都没看见。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盏悬挂在墙壁上的长明灯,空无一物。 一般地下都会有些霉味,这里头虽然潮湿,却一点霉味也没有,反而有丝丝清韵的浅香传来,令人精神大震! 烛光大亮,更是将这里头照的空寂又凄凉。 “这……” 晏七七越来越觉得这族陵里处处透着古怪。 她闻到香味了,可是却不知道香从何来。 晏北见晏七七面有疑虑,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晏七七收敛心神,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问了一个一开始自己就发现的问题,“四哥,母亲的牌位呢?” 在晏七七的印象中,成国公府的祠堂里有余氏的牌位,那天她想翻墙逃婚没成功,国公就让她跪在了余氏的牌位前。 今日他们来的地方又是族陵,别的不说,余氏身为一等公的夫人,也是有朝廷玉牒供奉的朝廷命妇,死后在族陵竟然没有设立一个灵位,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更让晏七七觉得讶异的是,她这话问出口了之后,晏北竟面露难色,眼神躲闪,似有难言之隐。 他越是这样,晏七七联想到前几日明迦南对自己说过的话,关于自己十岁之前一直在塞外的事情,心中就更加疑惑了。 还没等她开口,晏北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年纪小,后来你长大了也没有问起,我们也就没说,渐渐淡忘了这事。” 晏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布,细细的擦拭灵台上的浅灰,声音缓缓而出,“母亲的灵位不在这里,在塞外。” 晏七七心中一沉,指尖都开始发颤,她又重复了一遍,“在塞外?” 在这个时代,晏国在这片大陆上地势优渥,几乎都是平原,山地丘陵很稀少,往北而上就是北国,北国之后才是塞外。 等晏七七在脑中把大陆地形图过了一片之后更觉得诡异,只听晏北继续道,“母亲病重之时,恰好是父亲在京的时候,当时我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母亲说她没有别的愿望,说什么一辈子被困在那个盒子里,死了,她想自由,要父亲将她的尸身化了把骨灰撒了。” 这话乍然一听觉得没什么,可是晏七七是活了两世的人,越想越觉得蹊跷。 首先,余琳琅身为一等公夫人,生前先不说俸禄几何,地位如此尊崇之人,按照律法死后那也是要葬入族陵的。 其次,她的尸身据晏北说是被火化了,可她当初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那个玉床上面躺着的女尸赫然就是余琳琅,只是后面是被郝连澈的化尸水融化了。 最后是晏七七自己都觉得十分诡异的地方,一个为侯爷生儿育女荣宠加身的女子,为什么会在丈夫面前说出被困了一辈子,想要自由这番话? 难道,父亲真的偷天换日,将母亲的尸身悄悄运出去,又被公孙璃刨坟挖尸给偷走了? 侯爷夫妇虽然不常相聚,但感情十分要好,余琳琅生前所说的话国公自然也会照办,那为什么又没有按照她的意愿? 种种疑点交织在一起,让她有种被谜团缠绕不得解脱的感觉。 一想到公孙璃竟然将尸身保存了十多年,她身上倏地泛起一股恶寒,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公孙璃未免也太变态了。 而且明迦南昨日对自己说,她十岁之前一直在塞外,她对此毫无印象,这又是为什么? 晏七七脑中灵光乍现,她没有直接问,而是换了个方式,“四哥,我左腋窝这里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第662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真正的晏七七从小和四哥晏北最为亲近,据说是已经到了跟屁虫的地步,现在也只有他能解她心中的疑惑了。 只是让晏七七没想到的是,晏北好像也淡忘了此事。 他眉头深蹙,努力回想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语气还有些不确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当年我也是听父亲偶然提及,说这个疤痕是你小时候在塞外游玩时留下的,当时从树上摔下来还昏迷了几日,父亲当时还说幸亏这伤疤没在脸上,否则说不定你就嫁不出去了,当时你又被这么一吓又哭了好久,父亲哄了好几日才哄好呢。” 现在想起往事,那时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父亲也还在,就算是苦日子如今回想好像也能尝到一丝甜味来。 晏七七却越听脸色越惨白。 她原来一直以为明迦南是在胡扯,可如今听四哥提起,这分明就佐证了明迦南并没有撒谎,十岁之前的记忆,她脑中半点印象都没有。 又联想到刚才,四哥说母亲临死之前的那番话,晏七七隐约觉得,余母的死和这副身体里的记忆缺失有着莫大的关联。 看来,还是要找到公孙璃问清楚才行。 那日在暗夜重楼的山洞里,他神神叨叨说的那番话如今想来也极有可信度。 晏北见晏七七脸色不对,便关心地多问了一句,“怎么了七七?你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晏七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敷衍了过去,“没事四哥,可能是没休息好,我们出去吧。” 兄妹两人将国公的骨灰坛放好,又供奉了香火,跪下磕头拜了三拜后才满含眷恋的离开。 从族陵里出来,晏北和晏七七马不停蹄得回到了国公府。 寒风萧瑟,昔日繁华的国公府已然成了过去式。 成国公府大门口的雄狮石雕已经被挪走,就连御笔亲赐的大门牌匾也已经被收回,昔日繁华到令无数人景仰的成国公府门可罗雀,一片荒芜。 门上的红漆已经开始剥落,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作响,溅起一地尘土,屋檐下竟然还有春鸟做的巢,已经很有没有人打理了。 “看来你没说错,之前四哥还以为晏帝是一时之气,没想到他竟然真将事情做得这么绝。”晏北当初回来没有回国公府,后来又听说父亲出事,他身为将领,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也不敢回家住,就怕府里也有晏帝的人。 他没想到好好的国公府竟然荒凉成这个样子,是他大意了。 仅仅数月不到,院中的花草都已经败落,微风吹过,俱是枯木腐朽的味道。 即便如此,晏七七也觉得自己一颗吊着的心瞬间有了依靠,她真的回家了。 可是她心中更加明白,回家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父亲入土为安了,可是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抓住真凶,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兄妹二人亲自动手,简单地将室内都清洗打扫了一遍,好在晏帝还没有赶尽杀绝,虽然之前将国公府封了,但是里面的东西还在,倒也省去了采办的麻烦。 晏北又亲自去大牢里将那些原本被关押着的晏家仆人都赎了回来,大家齐心协力,倒也重新将国公府恢复地有模有样。 而晏帝明明已经知道了,却依旧无动于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管不问。 从族陵回来之后,过了一月有余,晏北和晏七七都在国公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不出门,也没有见外人有谁来探望,真正如与世隔绝了一般。 说来也奇怪,他们之前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陛下的好意,晏北也没进宫说明情况,晏帝竟然像是将他们忘记了一样,只是在太子回宫的当天颁布了一道圣旨,大意是将那些羁押在牢里的成国公府的丫鬟和小厮们统统放了,重新回到国公府伺候。 这道圣旨颁布的时候距离晏北去大牢亲自提人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还不算,又过了半个月,晏帝又莫名其妙地赏了国公府一些金银财宝,说是体恤他们失怙悲伤,要兄妹两人好好为国公尽孝。 甚至就连晏东他们几个没有按时回京都没有追究,还往边关发了慰问公函,完全是一幅明君的做派。只是晏帝越是这样,晏七七心中就越是不安。 俗话说得好,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宁静的,晏帝向来睚眦必报,当初差点要了她的命,又怎么可能如此好心? 怎么看怎么像是欲擒故纵。 而且晏帝跟中了邪一样,不止一次赏赐,而是隔三差五的就赏赐一些,衣服首饰金银玉器,甚至连饭食都会赏赐。 当然晏七七是不可能吃的,等宣旨太监一走,那些赏赐的饭食只要是入口的统统倒掉。 晏帝越是殷勤,晏七七就越是心绪难安,这天天一亮,她再也按耐不住,去找四哥商量对策。 晏北回京述职,空有一个将军的头衔,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千军万马都在边关,他这些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很能沉住气。 反正晏帝出什么招他都接着,该领旨就领旨,该谢恩就谢恩,气定神闲。 “四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晏帝这个老狐狸,说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屁,无事献殷勤无非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连日来的赏赐,每次都大张旗鼓,敲锣打鼓鞭炮长鸣恨不得弄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晏帝多么体恤国公的家属。 晏七七能想到的,晏北自然也心知肚明。 第663章有喜 虽然晏北已经在京中待了快小半年了,但是武艺操练却一点也没有荒废,每天闻鸡起舞在前院练剑布阵,一直到晨光露白才停止。 晏七七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刚练完,衣衫单薄却满头大汗。 晏北拿起小厮递过来的毛巾囫囵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微蹙,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还真要好好想想。 如今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想要斗智斗勇占得上风,硬来是不行的。 只是还没等晏北说话,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俱是警觉。 晏北甚至拔出了放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入鞘的宝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隔着门缝警觉的开口,“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公鸭嗓叫声,“晏将军是老奴啊!快开门啊。” 晏北一愣,将宝剑插入刀鞘中,语气疑惑,“敏公公?” 他急忙将门打开。 来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晏帝的贴身内侍监总管敏公公。 要是父亲还在,敏公公亲自来还能说得过去,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成国公府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就连晏帝每回的赏赐都是随便打发了一个小太监过来了事,今日敏公公竟然还亲自来了,这着实让人讶异。 敏公公呼吸急促,一口气差点憋死,“将军,陛下有召,明日宫中晚宴,还请将军和安和公主务必到场。” “晚宴?这不过年也不过节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敏公公露出泛黄的门牙淡淡一笑,“将军猜对了,太子妃有喜已有月余,陛下欣喜万分,决定在宫中设宴,邀请文武百官庆贺,这一大早的,陛下就吩咐了这个,您不知道今日刚好是百官休沐,所以要一个个挨家挨户的通知,可累死咱家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晏七七的错觉,她总觉得敏公公过来报喜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现在一听,原来是太子妃有孕,可能是之前晏洛青对自己示好的时候让这群宫里人的有错觉吧?晏七七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晏北侧身邀请他入内喝口热茶也被敏公公拒绝了,“多谢将军美意,老奴今日着实无福消受,还有很多没有通知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晏北倒也没再邀请,朝旁边服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一溜烟小跑着从晏北房间里拿出一个小锦盒端正的递到了晏北手中。 他接过来转瞬就放进敏公公的手中,“还劳烦敏公公跑一趟,这点礼物本来是特意给公公带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里面是从异域得来的白玉鼻壶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这敏公公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鼻壶,他服侍晏帝多年,见过的金银玉器不再少数,唯独这鼻壶是他的心头好。 当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打开锦盒,嘴里更是能塞下两个鸡蛋,不停的惊叹道,“真是极品啊,将军好眼光!” “公公喜欢就好。” 本来还有“要事”的敏公公顿时就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堆满了笑褶子,“晏北将军客气了,想当初奴婢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得过侯爷的恩惠,老奴时刻铭记于心,今日前来还有一句话想提醒将军,切莫冲动。” 他后面四个字说的没头没尾,晏北却神色一震。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敏公公看似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番话,外人可能看不透门道,但是晏北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敏公公得了好处之后在特意提点他,他当即拱手又拜,“晏北谢敏公公指点。” “将军客气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敏公公满脸笑意,他知道晏北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等送走了敏公公,晏七七就有些急了,“四哥,晏帝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们早就上了奏折要为父守孝,现在我们这样的情况去不合适吧?” 通知就通知,还特意派了总管太监过来,是怕他们不去吗? 晏北又何尝不知道晏七七的疑虑,他脸色沉沉如临大敌,就连声音都露出与往常不相符的沉重,“你我都知道的事,晏帝自然也心知肚明,而且还特意派了敏公公前来通知,意思不言而喻。” 看着七七一脸肃穆的样子,晏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无妨,既然陛下都不忌讳,你我又何须担心?有人按捺不住了,不去瞧瞧热闹倒辜负了某些人的辛苦筹谋。” 他倒要看看,究竟要翻起多大的天来! 晏北说的隐晦,晏七七有些听不明白。 这些日子一来他们兄妹二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四哥知道的事情她应该都知道才对,怎么刚才听四哥所言,好像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四哥,你如此笃定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晏七七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她话音刚落,晏北的表情比刚才更沉重了些,向来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晏七七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四哥,事到如今,你还有事瞒着我?”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晏北的双眸微微闪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天人交战,里面又带着一丝不忍心。 晏七七突然明白过来,可能四哥之所以瞒着不说是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他才三缄其口。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承受不住的了,四哥,与其从别人口中听说,我希望亲耳听你说。”这句话已经是在向晏北表明了她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就算他不说,她也有办法从别的渠道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664章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终于,晏北在犹豫再三后下定决心,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的将知道的事情全给晏七七说了。 “前线传来消息,北国已经单方面撕毁了和晏国三十年不战的停战协定,北国新君郝连澈亲自带兵一路南下,先后攻破了西城,大宛这些弹丸小国……” 此时晏北嘴里的话说的很轻巧,但是在晏七七耳中听来只觉得心惊胆战。 当初她远嫁北国之时,早已将整片大陆的国家分布图背得滚瓜烂熟,在这片大陆上,晏国是大陆的中心,其余的一些小国都七零八落的分布在和晏国相差不远的地方。 但是这些国家看着分部杂乱,可是也有一些占着交通要塞。 所以虽然看着小,想要一举攻破更是天方夜谭。 而郝连澈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收服了,所谓极少成多,他将这些小国整合起来也是一股很可观的兵力。 就比如拿西城国和大宛两国来说,兵力可能不足,但是一个是通往晏国的必经陆路,还有一个是草木丰沛的马匹产地。 行军打仗的部署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北国趁着晏国不备和这两个国家联合,一个提供军备物资,一个提供路线犹入无人之境,那北国就能不费吹心之力打到晏国的大门口。 不过让晏七七疑惑的不在此,而是奇怪这事情四哥都已经知道了,想必晏帝也一清二楚,但是没有听说晏帝有出兵的念头,是胸有成竹压根没把郝连澈放在眼里吗? 这一点她着实想不通。 “四哥,鲛人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晏北乍然听晏七七这么问,脑袋没转过弯来,等到想清楚了,浑身一震,随即面露赞赏地看着晏七七,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妹妹竟然如此有前瞻性。 这其中的关联他都没想到。 晏北沉吟道,“你还别说,北国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鲛人国那边竟然音讯全无。” 刚才晏七七之所以会提到鲛人国,原因并无其二,是因为鲛人国南端的水路连接着晏国最大的通运河流。 换句话说,晏国发往西域大赚特赚的丝绸茶器这些货物都要从鲛人国开辟的水路经过。 当然陆路也不是不能走,可是走水路要比陆路节约一倍的时间,那些货物节约时间就是节约成本,只要不傻都会选择走水路,鲛人国也因为这条水路大赚特赚,所以晏国在西边的往来贸易百分之八十靠水路支撑。 要是哪一天鲛人国将水路切断了,晏国的繁荣景象要下降三成不止,怕就怕它不是一刀切,而是循序渐进,北国淮南城和鲛人国相隔不远,要是北国再伺机而动,拉拢鲛人国切断水路,晏国负面受敌,损失难以估量。 “四哥,事不宜迟,你要马上跟三哥传信,让他注意鲛人国的动向,一旦有异让他派人去淮南城找姬家药铺的姬霄!他会有办法。” 大是大非面前,晏七七还是拎得清的,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置完全黎民百姓于不顾。 晏七七说的急切,晏北却一动不动,眼神莫测地看着她。 她抬手囫囵地摸了一把脸,“怎么了四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想到晏北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眸光颇为怜爱,“没什么,四哥只是突然发现,我们的七七好像长大了,分析事情头头是道,甚至比我这个做哥哥的想的还要深刻和用心,将门出虎女四哥很欣慰。” 成国公的四个儿子各个都能文能武,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受到重用,如今他们唯一的妹妹晏七七也长大了,行事作风也颇具虎将之风,这让晏北恍然觉得时间飞逝,竟一转眼这个原先尚且还需要他们保护的妹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只是…… 其乐融融的气氛转瞬即逝,晏北的脸上又露出愁容长叹一声,“你是北国的太子妃,我听说郝连澈登基之后并没有立后位,你说,他会不会可能……” 晏北是想说郝连澈会不会还在等她。 晏北只是想个假设话还没说完,没想到晏七七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为激烈。 “四哥,没有可能,你知道郝连澈是谁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就是云羡!” 晏北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他是谁?” “不,也不能说他是云羡,他只是借着云羡的身份在晏国潜伏了十多年,摘星楼就是他的老巢之一!” 望着晏七七激动到差点喷火的眼神,晏北依旧不敢相信,他左右看了看,“七七,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压低了三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羡已经死了,我们都看见了。” 云羡死的时候轰动京城,葬礼也办得极其风光这都是晏国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说云羡和北国皇帝郝连澈长得相似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晏七七得了失心疯。 云羡没死之前在晏国也算是一个人物,虽然病怏怏的,但头脑聪明,经商才能数一数二,尤其是摘星楼,在他手上更是被经营的有声有色,远近闻名。 他死的时候陛下甚至还亲自题写了挽联和牌匾,以示哀痛,就连晏北自己都亲自去拜祭过,现在七七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云羡没死,摇身一变成了北国皇帝,信息量太大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晏七七深吸了一口气,“不,准确的说,是真正的云羡早就已经死了,我们所熟悉的云羡一直都是郝连澈假冒的,四哥你想想,云羡死没死,云安之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假的,又瞒骗了晏帝这么多年,你猜,他们会如何做?” 第665章冒牌货 此时从晏七七嘴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足以被株连九族的大罪。 晏北比晏七七想得要长远一些,知道她此时说的话要是传出去足以让朝野动荡,他神情肃穆的看着她,“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这都是最隐晦的秘密,七七,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郝连澈聪敏机警,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说实话,七七一定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 “四哥,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郝连澈就是云羡,而那位在晏国囚禁了十多年的太子不过是个偷梁换柱的冒牌货,云羡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心机如此深沉,你觉得他此次收服了西城和大宛国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条件,让这两个仅仅只能自保的弹丸小国竟然有勇气和晏国对立,解决了北国目前最大的困境,那么接下来,便会攻略下一个目标——拉拢鲛人国。 虽然鲛人国对外宣称明哲保身以求安宁,可北国和晏国要是真打起仗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鲛人国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所有的事情一串连起来,指向的后果就极其严重,全部的矛头都会指向晏国。 “所以,你才要义无反顾的离开他回来,你是想把郝连澈的真实身份告诉晏帝?” 不得不说,晏北是个好兄长,就算晏七七背负着骂名,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行事大胆张狂,等等一系列的罪名都强加在她身上的时候,晏北对这个妹妹的信任任何时候都没有动摇过。 而且充分相信并且尊重她,她一直要从北国回来的理由,她不说,他也从不问。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而晏七七的缄默也给了他答案。 “那你准备怎么办?今日晏帝设宴,只怕欢庆是假,探听虚实是真,要是真打仗,你怎么办?”晏北如今头疼的是这个,他一个男人,半生都在沙场中度过,可是七七乃是一介女流,总不能也跟着他去战场吧? “放心吧四哥,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现在还没有打算将郝连澈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毕竟现在我们孤立无援,多一个对手对我们并没有好处,静观其变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去赴宴吧。” 晏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晏七七,眸光里满含了心疼,想到如今京中女子像七七这般年纪的,大多都已经嫁为人妇,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有人疼爱有人宠,只有七七,身上心中都背负着巨大的秘密,甚至到了此时还在宽慰他,晏北的心十分难受。 但是又为了不让七七担心,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宽心自己心里有数。 晏北一想到今日要去赴宴的理由,心中更是愤恨难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前不久那太子才说对你情有独钟想娶你过门,这才过多久,连孩子都要出生了!” 晏七七哑然失笑,“四哥你还真是天真,人家说说而已,你就随便听听就行了,竟然还当真。” 两兄妹打闹着,殊不知他们这一回是真误会了晏洛谦,因为晏洛谦就连贾流苏怀孕都是近期才知道的。 …… 两日前,是贾流苏自己先发现有喜的。 一向很准时的月信也没有来,她倒是很冷静,联想到近日来的种种,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就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去京中最有名的药馆回春堂把了一回脉。 从回春堂出来后,她又带着侍女七拐八拐,转到了另外一家人流如织的药馆又把了一次,得到的结果相同她才放下心来。 脉象滑如珠,的确是有孕在身了。 贾流苏倒是很镇定,侍女高兴地手足舞蹈,“娘娘,您的愿望终于达成了!” 别人不知道娘娘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她是一清二楚,娘娘一日三餐都在喝比胆汁还苦的汤药,日日喝,三餐食用从未间断。 她们闻着就反胃恶心的汤药,娘娘一声不吭尽数喝下,就是为了能早日有孕。 如今苦尽甘来,终于看到希望了。 没想到贾流苏的神情非但看不到半点喜悦,反而还更严肃了些,她低声嘱咐侍女,“先不要说本宫怀孕的消息,我要找个好时机亲自告诉殿下。”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也决计不能有半点闪失,她怀孕才算是迈出第一步,并且这肚中的孩子也一定要是个男孩才能巩固她的地位。 在事情没有准备到万无一失之前,她绝对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上次洞房也是因为她略施小计太子才宠幸了她,可是自从上次之后,太子就连她院子里的大门都不进了。 要是这一胎是个男孩就好说,正妃嫡子一落地,她的太子妃位便稳如磐石,可万一要是个女儿,她所有的努力白费了不说,甚至有可能将太子妃位拱手让于晏七七。 她目前尚且不清楚晏七七的想法,不过看太子,倒是非要将晏七七迎进门不可。 如今她有喜了,看着是喜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行走,万一行差踏错将万劫不复! 侍女见娘娘神情肃穆,知道娘娘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也不敢再多问,急忙应是。 从宫里回来,晏洛谦刚下马车还没进门,车帘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来了。 鼻尖顿时还传进来一股幽幽暗香。 这香味在他心中的印象委实算不上好。 他瞳孔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只见一双浅笑的眸子就撞进了自己的眼中。 晏洛谦蹙了蹙眉头,声音淡淡地,“你怎么来了?” 第666章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这几日晏洛谦总是在刻意回避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可他万万没想到,自从两人同房之后,贾流苏越来越主动了。 之前她尚且还能避着些,尚且能看他脸色行事,知道进退分寸。 这一次,竟然就敢唐而皇之地在太子府大门口堵他。 撩帘的动作熟练,竟连通报都省了。 看见晏洛谦不耐烦的模样,贾流苏的神情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到了原先笑魇如花的模样,声音轻柔,“殿下,妾身已经在大厅备了好酒好菜,连日来殿下辛苦了,妾身身为殿下的妻子,理当竭尽全力照顾好夫君。” 她此时表现的倒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好模样。 大概是‘夫君’这两个字触动到了晏洛谦,他本来这几日就没什么胃口,刚要拒绝,又见贾流苏此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烦闷消散了些。 扪心自问,自打她进府以来,府中事物处处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也的确是做到了一个正妃的本分,自己没有理由对她冷眉泪眼。 就算那日圆房,主要责任也在他,要不是他意志力薄弱,贾流苏也不会失去完璧之身,既然木已成舟,他再懊恼也于事无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么一想,晏洛谦到底是妥协了。 “走吧。” 贾流苏眼中顿时流露出欣喜之色,弓身福礼,“殿下请。”她起身的时候微微偏过头朝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马上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贾流苏这才抬脚跟上晏洛谦。 到了前厅,好酒好菜早已经布好,晏洛谦虽然身在皇家,不过也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脾气,吃饭布菜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不喜欢旁人伺候,他挥挥手屏退众人,涤净双手后才入座。 贾流苏也像平常人家的夫妻一样,紧挨着他坐着。 不过她也没闲着,拿着银筷子自己亲自动手为晏洛谦布菜。 “殿下,这荷叶香酥鸡乃是妾身的祖父先前去江南的时候偶然在巷子里吃到的美味,他吃过一次后念念不忘,于是专门将那厨子用重金请了过来,这道菜就是他亲手烹饪的您尝尝看。” 荷叶的清香包裹着鲜嫩的鸡肉,在打开荷叶的一瞬间浓郁的香味扑鼻直钻人的鼻尖,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这荷叶吸收了鸡肉油腻的部分,又放在蒸笼上蒸了半个时辰,保留了鸡肉的鲜软嫩滑,入口即化。” 贾流苏给他夹了一块鸡脯肉,“殿下,这是整只鸡最好吃的地方。” 晏洛谦没有拂贾流苏的好意,夹起来尝了一口。 清香软糯口舌生津 ,果然是上上品。 晏洛谦朝贾流苏开口道,“的确不错,你也别光顾着给我布菜,一起吃。”晏洛谦又何尝不知道贾流苏是在刻意讨好自己,可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口口声声说喜欢七七,没想到精虫上脑又和另外一个女人上床了,即便这个女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妃。 本来按照他原先的设想,是想着等将来迎娶七七过门后再安排贾流苏的,或走或留都随她,他不碰她的原因也在这里,就算以后贾流苏要走,她也是完璧之身,还有退路。 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这令他心烦意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是处处躲着贾流苏。 没想到今天,贾流苏竟然把自己堵在了门口。 她身上的香味令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开始快活,清醒过来后如同噩梦般的晚上,都是他的错…… 贾流苏听他这么说很开心,连连答应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突然她喉间翻涌,急忙站起来冲进内室,就着盥洗盆哇哇吐了起来。 贾流苏为了等晏洛谦一起用膳本就没吃什么,这一吐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了。 听着她干呕的声音。 晏洛谦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甚至还端起那盘荷叶香酥鸡闻了闻,两人同时只吃了这一道菜,怎么他什么事都没有,贾流苏的样子却看起来很难受? “来人,去把太医叫来。” 晏洛谦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内室,不过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你怎么了?” 闻言贾流苏抬起头来,用长袖掩着脸擦拭了一下嘴唇厚才抬头,“劳烦殿下挂心,可能是昨日受凉了。” 她为什么呕吐,又为什么会选在和太子用膳的时候吐,所有的事情都拿捏的十分精准,包括晏洛谦一定为她请太医过来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果然晏洛谦又开口道:“已经派人去宣太医了,让他给你好好看看。”晏洛谦除了不喜欢她之外,事事都想得周到,真挑不出一丁点错。 也正因为如此,贾流苏才想费尽心思留在他身边。 太子府里有专门的太医驻守,听闻太子召见, 所以来得很快。 侍女也进来照顾着贾流苏,等到太医来了,太子才踏进内室的门。 “娘娘金安。”太医极为熟稔地将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一条方帕,行过礼后就搭在贾流苏的手腕上。 贾流苏面色煞白,不住的干呕,浑身无力地躺在榻上,见太医来了更是有气无力地问到,“太医,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啊,这几日一直头晕目眩,什么也吃不下。” 贾流苏楚楚可怜的模样宛如一只柔弱无助的小猫咪。 晏洛谦看着这样的她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贾流苏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坚强的,很少有这么柔弱无助的时候。 第667章底下肮脏的事情多了去了! 此时的她看起来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柔美。 太医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搭在贾流苏用一方丝绸帕隔着的手腕上,沉吟着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话,表情甚是凝重。 要不是贾流苏事先知道自己的情况,看着太医沉静的表情和紧蹙的眉头,她真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一旁的晏洛谦也紧紧的盯着太医,表情微微有些紧张。 “章太医,流苏她……” 被称作章太医的人年龄看着有些大,双鬓已经斑白,他因为医术精湛特意被晏帝指派到太子府,专门负责晨昏定省照看太子的身体。 仅仅论医术而言,也算是晏国上下数一数二的能者了。 是以他说出口的话,那才是板上钉钉的。 要是仔细看也会发现贾流苏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眸光也微微一紧,同样很期待章太医接下来的诊治结果。 章太医把手抽回来,接着朝晏洛谦行了个大礼,“回禀太子殿下,娘娘脉象如盘走珠,跳动有力,乃是喜兆。” 晏洛谦一时没明白,愣了一瞬后又重复了一遍,“喜兆?” 章太医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是的殿下,恭喜殿下,娘娘有喜了腹中胎像安稳,已经有月余了,恕老臣多嘴问一句,娘娘的月信也没有按时吧?” 贾流苏到底脸皮薄,在外人面前谈论这个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只能脸红的垂下头,嗯了一声。 满屋子里的丫鬟随即都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朝他庆贺,“恭贺殿下,恭贺太子妃娘娘……” 满室皆是恭贺之声,晏洛谦只觉得自己神魂俱离,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晏洛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望着满室里喜气洋洋的笑容,他的一颗心如同被一颗巨石捆绑住,不断的下沉,再下沉,他犹如被湖水灌没了头顶,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众人的贺喜之声没有得到回应,这些人虽然不敢当面说什么,私底下已经在互相使眼色窃窃私语了,这本是大喜事,可太子却垂头丧气。 到底还是贾流苏身边的贴身侍女机灵,她走过去将太子妃搀扶起来,随后拿着一个玉石枕垫在她的后腰处等一切弄好了, 贾流苏这才朝她使了个眼色。 侍女得令,下去将章太医搀扶了起来,贾流苏这才笑道,“章太医,殿下许是太高兴了,就连本宫也才反应过来,本宫的身体有无大碍?” 章太医急忙拱手作答,“娘娘放宽心,现如今您的身体状况最适合生养,切记要保持心身愉快,饮食用药搭配微臣会重新开具药方,还请娘娘按时服用。” “有劳太医了,喜儿送太医出去把。”贾流苏的贴身侍女领命将章太医搀扶出去。 两人出了门,喜儿从袖笼里掏出一颗金锞子塞到太子手里,声音轻微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觉,“章太医,我家娘娘这几日要卧床静养,太子又因为太高兴太惊喜也顾不上娘娘了,陛下那边,还请您去通禀一声……” 章太医侍奉皇家几十年,虽然朝堂上的国家大事他不甚明白,可是后宫之事,他还没有老眼昏花到眼瞎耳聋的地步,虽然娘娘刚才解围了,可从太子刚才的表情来看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惊喜,反倒是惊吓更多些。 而且很明显,娘娘刚才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宣布有喜,摆明了就是想切断太子的后路,恐怕真正的情况是如今太子压根就恨不得这个孩子不存在吧? 皇家表面看着光鲜,实际上肮脏的事情多了去了,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再过一年他就可以告老还乡,别人爱怎么折腾随他们去,他做好分内的事情即可。 他当即拱手回答,“姑娘放心,在下 自有分寸。” 喜儿的脸色这才变得稍微好看些,“那就多谢太医了。” 果然贾流苏的金锞子没有白花,一个时辰后,陛下的赏赐就跟着陛下一同来了。 皇宫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之前晏洛青出嫁,畏畏缩缩的迎亲礼比普通的大户人家嫁女都尚且不如,加上晏帝又生气她不知羞耻,当时正在气头上,压根就没想好好操办。 刚才太子府里的太医朝他禀告太子妃有孕的喜事后,晏帝开怀大笑了起来。 晏帝后宫妃嫔无数,子嗣却很稀薄,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就跟沁贵妃一样,肚子根本没动静。 如今太子府上开枝散叶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听说晏帝来了,贾流苏本来想起身迎接的,晏帝亲自过来示意她别动,“自家人不必多礼,你是大功臣,可要好好将养着。”随即转头看向一言未发的太子,“太子,你说呢?” 这一天,晏洛谦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晏帝问他什么他全然都听不见,双眼发直,如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坐着。 就连晏帝问话,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看着晏帝逐渐沉下去的脸色,贾流苏急忙撇开话头打圆场,“父皇,许是殿下太高兴了,所以……” 这里都没什么外人,晏帝原先一直收敛着的情绪就外露了些,不似在朝廷上让人摸不清头脑,他冷哼一声,“太高兴?朕看不见得吧?怎么太子妃有喜了,你还哭丧个脸?” 晏帝有些生气。 当日父子两人私底下达成协定的时候说过,他不休太子妃,晏洛谦也许诺会让贾流苏有喜,如今他的确都办到了,可为什么还是愁眉不展? 如今晏帝重新细想了一遍,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第668章男人对送上门的向来不稀罕 “父皇,是儿臣不对,是……是儿臣没有长成殿下喜欢的样子。”贾流苏看着柔柔弱弱的,像是很害怕太子被晏帝叱责,眼眶隐约有水光在闪烁,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委屈。 她又一次不声不响地将责任全部划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晏帝还没怎么生气,一看贾流苏这忍气吞声的样子,一阵怒火陡然袭上心头。 既然谦儿不喜欢贾流苏,那为什么还要让她怀孕?既然怀孕了答应他的事情已经达成,又为什么摆出一副愁容? 自己生的儿子,晏帝或多或少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谦儿性子温吞,从小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也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心绪,唯一的解释就是事情超过了他能掌控的范围。 又或者那天,谦儿对自己撒谎了!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晏帝脑中瞬间灵光乍现。 刚才贾流苏说她没长成太子喜欢的样子,他本来也没在意,现在仔细一琢磨,谦儿喜欢的人…… 不就是晏七七那个小丫头吗? 思及此处晏帝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一旁的贾流苏目睹了一切,此时她只想冷笑。 事情果然是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在发展,之前她只不过是想在晏洛谦面前搏得一个好名声,既然是忽悠人的话,自然是怎么好听怎么说了,但是要真正做起来,她又怎么可能按照自己原先所说的,将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晏七七想夺走属于她的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 刚才她在晏帝面前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知道成国公府的人在晏帝心中就如同一个已经生根发芽的刺,一碰就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怎么可能让她肆意疯长! 太子想要求娶晏七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借力使力,借晏帝之手,彻底掐灭晏洛谦心中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呢? 晏帝也是个老狐狸,当然能看穿贾流苏的这点手段,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戳破,而是沉沉地看了贾流苏一眼,然后才把视线转向太子。 “太子妃有孕乃是喜事,也算是开春以来的第一喜事,朕会让钦天监算一下日子,热热闹闹的在宫里办一场庆贺宴会,谦儿你觉得呢?” 晏洛谦此时并不知道晏帝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同时晏帝也在暗暗发誓,要是他敢多说一句,他一定不会再留晏七七这个祸害了。 而晏洛谦也根本不知道晏帝此时百转的心思。 既然晏帝都已经开口了,晏洛谦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自然也不会反驳,只能应是。 晏帝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叮咛也是警告,“以后没事不用往宫里跑了,多用心照顾照顾太子妃,你的第一个孩子,细心些才好。” “谨遵父皇圣喻。” 找钦天监算日子不过是晏帝随口胡诌的话,这又不是祈风求雨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他着急宣布也是想断了晏洛谦心中的念头。 男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寻常主动送上门的都不肯多看一眼,未曾得到的反而念念不忘。 这是心中的执念,越是压抑爆发力就越惊人。 谦儿要是再这样放任自流,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晏国太子,将来更是要继承自己的皇位成为一国之君,应当有舍有得,女人到处都有,也要屈从于得不到的无奈中。 倒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他体验一番也未尝不可。 想了想,晏帝便亲自拟定了两天后的日子,让内侍监的人亲自去朝中文武百官的家里去宴请,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邀请百官,而是邀请了百官家里都尚且没有婚配的子女。 宣布喜事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他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晏家兄妹的态度。 所以才有了今日敏公公亲自登门拜访的情况。 …… 出门进宫赴宴前,晏七七似乎还不放心,特意再三叮嘱晏北,“四哥,今日我对你所说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包括陛下。” 晏北当然知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隐瞒郝连澈的真实身份当然不是为了郝连澈,而是她发现晏帝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她此时迫不及待地将知道的所有事情朝晏帝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自己手中没了任何筹码,恐怕她也活不久。 这几个月来,晏帝一直按兵不动,表面上是对已经逝去的国公家人关怀备至,可实际上只不过打着关心的名义明目张胆的监视。 如今成国公府周围起码有五个探子在不分昼夜密切监视着他们兄妹二人的一举一动。 太子妃有喜,去太子府恭贺便可,又怎么会以晏帝的名义要求朝臣进宫庆贺呢? 非但如此,还煞有其事地带来了圣旨,俗话说得好,请客先用意,这哪里是请他们去庆贺,分明是在告诫他们,必须去。 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且晏七七和晏北看着好像进出京城都没有限制,也都没什么异样,可是仔细一想就不对,她四哥晏北在京中的世家子弟中也算是能排的上名号之人,几个月过去了,竟无一人前来拜会。 要知道在往常,那些京中的豪门子弟送过来的拜会名帖都能堆成山了,都说人走茶凉,没想到会凉成这样。 晏北当初把她从郊外驿站接回来之时,她明明给叶超还有府兵们留了书信,结果叶超没来,府兵们也没回来。 就算世态炎凉,也不会凉到此种地步吧? 思前想后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刻意而为,要将他们兄妹二人,亦或者是整个成国公府圈禁成一个牢房! 第669章赴宴 目的就是让他们与世隔绝,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更不会有人肯相助他们一臂之力! 至于这个暗中做手脚的人是谁,她不用猜就知道。 “七七,你就这么去?”晏七七刚要上马车,晏北叫住了她。 他打量了晏七七一眼,虽然自己的妹妹就容貌而言的确天姿国色不施粉黛也是大美人,也不需要太过讲究,可今日的这副打扮也太不讲究了吧? 本来正是花俏女娇的年纪,她未施粉黛不说,衣裳素雅也就罢了,可头发就这么绾着,连一朵珠花都没插,真真是清汤挂面素面朝天。 闻言晏七七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打扮,又在原地转了一圈面露不解,“四哥,我穿着有什么问题吗?” 晏北一愣,被她这句反问的话噎得无言以对,只得苦笑两声,“罢了,罢了,没什么问题,走吧。” 欢喜尚且还在北国,如今成国公府上下的仆人要么都是老妇要么就是小厮,也没有一个能给七七梳妆打扮的人,她平日以舒适为主,今日去赴宴,主角也不是她,弄得素雅一点也没什么。 如此一想,晏北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两兄妹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为太子庆贺的宴会厅设在晏帝平常议事的太极殿偏殿,门口有两个内侍监一左一右查看着来人的名帖,看见一个就高声喊叫一次,声音尖细,在这空旷的殿里极为引人注意。 因为今天给太子庆贺,晏帝特意大开方便之门,允许马车能停在议事殿的门口,晏北兄妹两人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十俩马车,马车檐上挂着能辨别身份的红灯笼,举目望去很是壮观。 晏七七下马车后发觉了不对劲。 “四哥,敏公公跟我们说的时候是说文武百官都会来,怎么这里全是年轻人?” 晏北开始还不觉得,一听晏七七提及,定睛一看发现真是如此,他眉头拧了拧,“可能那些官员已经先到了吧,等下进去就知道了。” 晏北将名帖递给门口登记的太监,身后的小厮随即也将礼品奉上。 “成国公府晏北晏将军到,安和公主晏七七到!” “成国公府恭送南海玉珊瑚一件,和田玉如意一对。” 待礼品单念完,马上出来一个小太监出来领路,“将军,公主,这边请。” 随着刚才的那声通禀,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偏殿顿时安静下来,雅雀无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众人的目光竟齐刷刷的调转,往晏七七和晏北两人身上扫来。 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则是想看戏。 门口风大,晏七七进来的时候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发红,明明脸上未施粉黛,一遇热脸颊顿时升起两朵好看的红晕,比天边晕染的朝霞还要晶润,看起来却比那些精心打扮的女子多了几分娇美。 她身姿纤细,又站在英俊神武的晏北身边,两人虽是兄妹,却宛如一对璧人。 有些少女的目光则定在晏北身上再也挪不开了,不胜娇羞的偷瞥向他,可惜晏北一直心无旁骛,只顾在自己身侧的妹妹,对其他女子青睐有加的眼神视若无睹。 晏七七今日的打扮太素了,和看见俊朗的晏北相比,很多京城名媛闺秀见了她之后都有些失望,有几个甚至还窃窃私语起来,面露鄙夷地看着晏七七,“这算哪门子国色天香啊,那些男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竟然看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大多数人对晏七七都是只闻齐名不见其人,今日花红柳绿争奇斗艳,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众人议论纷纷,殊不知晏七七对众人今日这般态度很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前世她好歹也是看过几场时装秀的人,知道女人争奇斗艳起来不遑多让,各个定会拿出看家的本事来争第一。 尤其是像这种皇家宴会,京中的富家子弟和名门毓秀都会前来,身上的穿着服饰及脸上的妆容但凡是能让人看见的,无一不是费尽心机,她们已经够让人眼花缭乱的了,她就不必再锦上添花惹人注目为好。 这地方藏龙卧虎,太过引人注目有时候无意得罪人结仇都不知道。 果然自从其他人发现这个安和公主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放在她身上探究的眼神也就少多了,没了热闹看,热情也就转瞬即逝,大家又开始各说各话,没把她当回事。 晏七七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晏北终于得了空,叮嘱晏七七小心些,便和几个原先熟识的将军说话去了, 太极殿的偏殿她倒是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来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很好,她也没有心情观瞻,此时好不容易得了清净,便想好好看看这殿内的富丽堂皇的装饰。 大殿有十多米高,人在里面显得特别渺小,雕梁画栋头顶上的装饰画闪闪发亮,看着很像是用黄金粉描制的。 阳光一照,整个大殿金碧辉煌,尽显大国威仪。 晏七七一边看一边惊叹,此时在她的左手边,有一面铜镜,她偏过头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才令她恍然大悟,明白刚才晏北以及后来的这些宾客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今天说是来为太子庆贺,倒不如说是京中才女名门闺秀大聚会的日子。 男宾客的打扮倒也没有什么太过突兀的地方,都是青衫裘袄,羽扇纶巾一副清朗俊逸的打扮。 可是那些女宾客就大不一样了。 第670章心生旖念 要不是晏七七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异世了,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穿越回去参加了一场红毯时装秀。 有几个是她之前有几面之缘的,个个云鬓衣香,宛如仙女下凡。 她就是随便一件素色衣裙,刚才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又和其它女眷做了一下对比,实在是被比的惨不忍睹。 就算是长得再漂亮,也禁不住这样不修边幅,难怪四哥刚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在这颜色虽然素,她也没想今日要夺个第一美,也不打算去换,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只不过各种香味交织,让晏七七实在是受不了,打了好几个喷嚏。 彼时晏洛谦和贾流苏刚刚踏过门槛,本来那小太监是要大声通禀的,也被晏洛谦阻止了,“今日不必在乎那些虚礼,退下吧。” 小太监弓着身子应声退下了,晏洛谦继续往前走。 有几个有眼力见的想过来行礼,都被晏洛谦阻止了,他的眼神一直在四处游移,像是在找什么人。 贾流苏比晏洛谦更紧张,她知道今天有个非常特别的人要来,此时的她心不在焉,众人艳羡的眼神她也顾不上了,神情严肃竟多了几分不可亲近的疏离。 晏洛谦看了一圈,既没有发现晏北,更没有看见晏七七,碍于贾流苏在场,他又不能直接问,翘首期盼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就在他要放弃寻找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喷嚏响,明明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一瞬。 顺着声音望去,光是看背影他都能确认,那个娇俏的背影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走了过去。 其实贾流苏早就发现晏洛谦的不对劲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拉住他,晏洛谦已顺势甩开了她的手大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还好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多人人往这边看,她不至于太难堪,急忙朝晏洛谦走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晏七七觉得鼻子难受,正想出去透透气,倏地觉得肩上一沉,接着鼻尖又窜入一阵清香,她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香味虽然好闻,但是和殿内杂七杂八的香粉味混合,她有些过敏。 然后就发现有人给她搭上了披风。 她一抬头,正和来人关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刚才晏洛谦步履匆匆,加上贾流苏又紧随其后,很多人的视线都已经往这边看了过来。 还没等她开口,其他人动作倒是挺一致的,齐齐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恭贺太子殿下。” 给她披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急匆匆过来的晏洛谦。 晏七七神色一凛刚要跪下行礼,却被晏洛谦眼疾手快的拦住,语气似乎极为隐忍,“七七,不必多礼。” 前面跪了一片的人,他却只对晏七七说这句话。 一旁的贾流苏看的一清二楚,下眼睑微微抽了抽,还是没说话。 晏七七总觉得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而且此时晏洛谦眸中竟有点点泪光在闪动,嘴唇也在下意识的抖动,晏七七刚要说什么,余光偶然扫到自己旁边站着的人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回望过去,发现是站在晏洛谦身边的女子眼神灼灼地打量着她。 那样的眼光让晏七七的心跟着揪了揪,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她瞬间反应过来,微微弯腰福礼,“参见太子妃,恭贺太子殿下,恭贺太子妃。” 这样的恭贺之词,在晏洛谦耳中早已听得麻木了。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亲耳从七七口中听着更让他觉得扎心。 他不想要什么孩子,也不想要别人虚情假意的恭贺,更不要七七的恭喜,他要的至始至终不过是她而已! 可是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言笑晏晏地对着他说恭喜。 恭喜什么?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喜从何来? 一瞬间晏洛谦喉头发哽,竟说不出一句话,伸出去的手特别想拉着她,让她别这样见外,可是这周围有数十双眼睛盯着,他蜷缩了几下手指又垂了下去。 贾流苏也在审视着晏七七。 闻名不如见面,她在无数个人嘴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真真面对面相见,却还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加令人心惊胆战,让她心中没来由的颤了一记。 女人看女人,都知道谁是废材,谁非常难缠。 贾流苏看晏七七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子不简单。 拿她的穿着来说,这里的官家女子,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无一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谁都知道今日来的非富即贵,那些尚未出阁的女子也想在这里寻谋个好夫家,目的昭然若揭。 可晏七七不同,她像是一堆淤泥里独自盛放的莲花,独自芳华。 她看着纤柔皮肤如羊脂白玉般无暇,好像轻轻一捏都能掐出水来。 这位安和公主可是被远嫁和亲过的。 都说北国气候环境恶劣,那边女人的脸都如同干涸的湖水如老树蜕皮一般惨不忍睹,可在晏七七脸上看不出分毫,她去了北国那么久,皮肤甚至比这里的大多数人还要好。 一袭青衣素雅长长的裙摆如同站在云山雾绕仙山中的仙女,只令人觉得高不可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就这么用一根翠玉簪子绾住,未施粉黛的脸上一双如墨宝石般的眸子晶莹剔透,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 尤其是那微微一笑的面容,透出一股云雾般的亮光,让人看不透,只觉得神魂俱颤,整个人显得纤尘不染又心生旖念,想要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第671章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这样的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如果认真打扮一番,天底下恐怕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匹敌的人来。 美人不可怕,美而不自知才最可怕。 在没见到她之前,贾流苏想过让太子离开她的各种方法,甚至还想过要重金诱惑。 可是今日见到晏七七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明明就是太子对她穷追不舍,而晏七七本人一直都是淡然疏离的态度,那一刻她竟然有点羡慕她, 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到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拥有。 难怪太子对她念念不忘,这样的女人,对男人天生都有股难以言明的吸引力,她身上那股独有的特立独行的光芒是在场的女人都没有的。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对太子阿谀奉承的时候,她泰然处之,就这么站着这里,也能吸引到别人探究的目光。 头一次,贾流苏感觉到了恐慌。 都说作为对手要势均力敌,可是她觉得自己连作为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光是对待事物的眼光都和她差了一大截。 这样的女人,只要一出手就没有对手。 晏七七可能根本想不到,她这样看似素雅的打扮会招来多少艳羡倾慕的目光。 贾流苏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晏洛谦,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子的目光中带着痴缠,带着倾慕,带着眷恋。 这个女人,是太子在她床上和她缠绵之时都不能忘却的女子。 贾流苏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维持着一个东宫娘娘该有的仪态,袖笼中的手指却微微紧了紧。 “这位就是安和公主吧?不必多礼,殿下也曾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姑娘,说姑娘德才兼备,是难得一见的妙人。” 晏七七微微一哂,急忙福身,“谢殿下谬赞,臣不胜惶恐。” 她的笑容中带着疏离。 她知道晏洛谦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只是他已经有妻室,自己也要和他保持距离,所以从始至终,晏七七都没有给过晏洛谦半点回应。 身上的披风也被她扯下递给晏洛谦身边的侍从,“多谢殿下体恤臣女,披风贵重,太子妃娘娘有孕在身,应该照应她才是。” 贾流苏一直维持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她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这么直白。 晏七七当然不是傻子,刚才贾流苏一直用手捂住肚子,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另外一只手又至始至终都挽在晏洛谦的臂弯处,这么明显的示威只要不瞎都能发现。 贾流苏也没想到晏七七如此懂事,很多话不需要说透,聪明人之间往往一个动作就能够明了其中的深意。 再加上她发现晏七七根本就不喜欢太子,她心中的警惕也放下了一大半。 好男怕女缠,只要女子不往上扑,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况且晏七七真的只是拿太子当一个很好的朋友而已,太子妃这个护食的动作她自然明了,更想顺水推舟借此撇清关系,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对了,为了恭贺娘娘新喜,这个送给您,还望您不要嫌弃。”晏七七退回太子披风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为了避免尴尬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又从袖笼中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来。 木盒是红木的,上面镶嵌着蓝宝石和九狮图,翻转过来,另外一侧的盖面上又有青宝石、孔雀石、绿松石、等等镶嵌在而成的九狮。 “娘娘,这上面的狮子一大八小,谐音刚好是‘九世同居’,是吉祥的蕴意,虽然不甚贵重,也是臣寻了好久的宝物,娘娘用着放些小首饰最合适不过了。” 这件礼物是晏七七精心挑选过的,太子妃有孕,送金送银人家也不会稀罕,倒不如送个寓意好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贾流苏接过来一眼瞧见甚为欢喜,尤其是这‘九狮同居’更是蕴意着她和太子多子多福,她也没想到晏七七竟这么明事理,心中不上不下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回的笑容是真心实意打从心眼里的发出来的,“谢谢安和公主,这礼物我很喜欢。” 贾流苏眼中欢喜,太子的面色却极为苦涩,想要说什么,嗫喏半天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冷冽的寒风呼呼往胸口里灌,冻得他四肢僵硬,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们几个人在一边寒暄着,另外一些世家子女却开始窃窃私语了。 “今日是太子和娘娘的大喜之日,你看她竟然穿得这么寡淡。” “就是就是,都说身上有丧期的人是不能来喜宴的,怕犯了忌讳,她倒好,竟然还敢来。” 见她又送礼又是说吉祥话的,几个人更是按捺不住,直接大声开口生怕别人听不见。 “一个落难的和亲公主还去巴结太子妃,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心机比谁都深。” “就是就是。”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倒还不小,似是故意说给晏七七听的。 要是在平时,晏七七或许还会跟他们争论一番,不过今日她着实没这个心情。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便说吧。 晏洛谦一听心中更是难受,刚要转头看看到底是哪几个嘴碎的在乱嚼舌根,还没等他回头,又有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七七,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晏七七也不想和太子妃多寒暄,刚要找个理由撤退,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抬头一看,发现是明迦南和许世安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第672章结盟 刚刚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也被明迦南听见了,大冬天里他也不怕着凉,竟然还拿着一把通体翠色的竹骨扇,一边扇着一边信步走过来。 “安和公主的父亲为国捐躯的,实乃我大晏的功臣,没有他,你们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拈花拂柳?安和公主自然也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不光是她的父亲,就连几个哥哥们都是骁勇善战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她可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好逸恶劳只会用一张八婆嘴到处说人是非,战场上能用你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屏退敌人,我明迦南也敬你们是一条英雄好汉。” 明迦南毒舌起来,那些人也不是对手,加上他名声在外,和他拼家世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要是真和他吵,恐怕半分好处也捞不着,那几个人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被骂的不敢吭声,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明迦南为晏七七解了围,晏七七朝他点头示意,也算是谢过了。 她不想在这个场合和这群公子哥有太多密切的接触,否则被刚才的那群人看在眼里又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流言蜚语的威力她领教过了,实在不敢再造次。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明迦南大概是懂得她避嫌的心,当真没有和她窃窃私语,但是另外一个人就没有这么明事理了。 “七七,留步。” 叫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许世安。 回到京中的许世安一改在北国的瑟缩,又成了英俊潇洒的贵公子了,举手投足之间矜贵之气浑然天成。 看在之前共处几月的份上,晏七七也不好装傻,只得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许世子还有事吗?” 许世安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七七,此处人多嘴杂,能否换个地方说?” 看他一脸神秘的表情,晏七七想了想拒绝了,“许世子,这里人虽然多,好在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但是我们要是出去了,这性质就变了,为了你的清誉,我们还是在这里说吧。” 她也不知道许世安要和自己说什么,和明迦南相比,和他单独说话遭受的非议更多。 许世安被她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晏七七又道,“如果许世子不方便,那就算了。” 许世安闻言一惊,急忙拉住她,“不,你别走,我,我说。” “七七,我听说这次宴会,晏帝为太子庆贺是假,为那些士族子弟指婚是真,你也在其中……”许世安压低了声音,他神色警惕的说完,没想到晏七七却一脸淡然。 “怎么,你不信?”许世安以为晏七七不信他的话,心里更着急了。 晏七七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脸上,“世子的消息倒是灵通。”她话音揶揄,眸中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只是,我也在其中,世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能掐会算?再说了,就算我在其中,世子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听见晏七七如此说,许世安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还有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被急切的情绪掩盖了。 “我当然着急了,而且,这次恐怕我也不能幸免了……” 皇室贵族的世家子弟,婚姻大事向来都身不由己,都是豪门贵族利益的牺牲品,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自己对他人都有利,至于真正因为喜欢而在一起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而且严格算起来,许世安也已经被指过两次婚了,别的事情他还能推一推,但是他如今身为重臣,被指婚事也实在无法推脱。 这时候晏七七才总算明白了许世安为什么这么着急了,“世子是怕陛下赐给你一个不喜欢的,又要被打个半死了?” 时过境迁这件事情从晏七七嘴里说出来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单纯的打气而已,可许世安还是老脸一红,有些无所适从,眼神躲闪道,“七七,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是我有眼无珠……” 晏七七之所以旧事重提就是因为早已经放下了,她摆摆手,“世子不必介怀,你我有缘无分而已,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世子不必往心里去。” 许世安一颗提着的心才算稍微放了下来,“你不怪我就好,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看他语气慎重,晏七七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突然发现,其实以许世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几乎没有令他烦心的事情,除非,这件事情他本身就不能拒绝。 再联想到今日出现在这宴会中的人,竟都是一些士族子弟和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情况好像真的不太妙。 许世安又朝晏七七站着的方向挪了挪,“七七,既然晏帝打算趁着这次聚会给我们这些人指婚,那不如……” 晏七七神色一紧,她听见许世安说了’我们‘两个字。 现在开始,她需要重新分析许世安的话里的信息,“你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真实可靠吗?” 她不相信是因为自己和郝连澈的事情还没了,难道晏帝还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 许世安脸色愈发焦急,“你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消息千真万确,而且……以你的身份,晏帝只怕不会轻易放过。”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许世安宛如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没想到许世安接下来的话更让她震惊,“七七,时间不多了,晏帝马上就要到了,这一次你我都在其列,与其被人当棋子,不如我们结盟怎么样?” 第673章伪君子 晏七七心中一动,脑中有念头瞬间闪过,只是她没来得及抓住,又晃没有了。 此时她还没明白他话中之意,又重复了一遍,“结盟?怎么个结法?难道许世子有什么好想法?” 其实从外人的角度看许世安,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晏七七觉得这个人太精于算计,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想主动找自己谈条件,那肯定是寻思再三所算出来的对他而言最完美,利益最大化的事情。 所以要格外小心。 许世安心中一喜,他本来以为还要多费些唇舌,没想到七七竟然单刀直入的问他了,这让他很是意外,只不过他刚要开口,晏北正好也和那些人寒暄完了,走过来随口一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什么结盟?” 晏北的问话两个人都没有回答。 本来晏北只是随便寻了个契机插入话题,没想到真的探听到了机密,两人越是遮遮掩掩他心中的疑窦就更甚。 一看七七竟然还一副等着许世安开口的样子,晏北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不理会许世安,转头看向晏七七,“七七,你是有什么事情想瞒着四哥吗?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还有哥哥帮你。” 在他眼里,许世安就是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他见晏七七一言不发以为她又受了欺负,语气十分不善。 其实也不怪晏北会如此紧张,当初晏北虽然没有回家,但是许世安当众退了成国公府的婚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 在他看来,晏七七依旧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又怎么可能是许世安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子哥的对手。 所以语气乍然一听就有些森寒。 “四哥你误会了,他刚才过来跟我说,要同我结盟,但是至于要怎么结盟,我也不知道。”她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晏北将军你听我解释,今日的宴会不是单纯的宴会,晏帝想在我们这群未嫁未娶的人身上做文章,与其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倒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晏北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差点将他拎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虽然晏北身为武将,但是外形俊朗,很多人都很难将温文尔雅的他和战场上骁勇杀敌的威武将军联系起来。 所以当晏北跟拎小鸡仔一样将许世安拎着脱离了地面的时候,晏七七急忙握住晏北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四哥切莫冲动,听他把话说完。” 晏七七又给晏北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注意些影响,这里人来人往的,他要是真是不管不顾地给他一拳,说不定等下他们兄妹两人又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万一以讹传讹说他们兄妹欺负手无寸铁的许世安,那才是要命。 大概晏北也明白过来了,狠狠地看了许世安一眼,到底是松了手。 刚才许世安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提,后背都激出了一层汗,他现在完全相信,要是自己真的做了对不起晏七七的事情,恐怕晏北真的会将他五马分尸。 他感激地朝晏七七看了一眼,晏七七却不想过多理会,“许世子你现在可以继续说了。” 许世安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连带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结盟就是,就是,我请求陛下赐婚,让你嫁给我……” 晏七七万万没想到许世安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世安,“我,嫁给你?” 他是没睡醒吗?还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会有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这回不光是晏七七,就连晏北一双虎眼都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上去就要和许世安拼命。 “你再说一遍!” 晏北的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许世安的门牙打掉。 嘴里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个挤出来的,“赐婚?你们?” 晏七七看着四哥吃惊的表情,再想到刚才自己的神情,乍然一比较才觉得自己好像淡定了不少,并没有多过分。 看来自己的反应比四哥还要冷静些嘛。 晏北可是要气疯了,许世安拿七七当什么了,一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件吗?想起来了就用一下,想不起来就弃如敝履? 真当他晏家无人敢随意欺辱了? 晏七七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一看晏北的脸色不对眼疾手快的拦住他,生怕他真的会忍不住胖揍许世安一顿,顿时就站在了两人中间,同时又朝许世安说道,“许世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世安知道晏七七和晏北肯定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他急忙解释,“七七,你别误会,我刚才所说的这只是权益之计,你想啊与其让你我嫁娶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之人,倒不如我们两个先在一起,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更不会罔顾你的意志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许世子你倒是挺会算的。”事已至此,晏七七竟不知道该出言反驳,还是该谢谢他的‘好意’。 她如今还是名义上的晏国公主,虽然最后没有办成迎亲大典,可是晏帝的圣旨还在,她也想看看,晏帝究竟会把她逼到何种地步。 许世安听出了晏七七话语中的嘲讽,只是此时他顾不得许多了,“七七,你相信我一次,如果你是担心如今的身份这对陛下来说轻而易举,与其让他摆布,不如我们结盟……” 第674章和她相提并论?她也配? 这是晏七七第一次从许世安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更惊讶他竟然会说出‘摆布’二字。 许世安家世显赫又权柄在握,只要他随便一说多的是人扑过来,只要跟了他,后半生也就不用愁了。但是他冒着被四哥打飞的风险说要和自己结盟,这话里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尚未可知。 好比现在,许世安不过是和她说了会儿话,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往这边偷瞄了。 有些大胆的为了近距离接触许世安,也不停的往这边走,是以刚才还稍显宽松的大厅此时人流攒动,全部往晏七七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人越来越多,许世安有些急了,七七直到现在也没个准话,他又不敢逼得太紧,人也越来越多,想说悄悄话已经不可能了。 “七七,好好考虑一下,我会等你的答案。”许世安说完,便被人挤到了一遍,恰好这时大厅里又是一声高声响起,“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主角终于来了。 晏帝一出来,谁也不敢放肆,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了,各自走到事先安排好的宴席位上规规矩矩的行礼拜谒。 晏帝的虎目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像是在清点人数,又像是在刻意找寻某些人的踪迹。 直到,他的目光看到了晏七七,这才将视线从人群中收了回来,龙袍一挥,端坐在龙椅上后才轻轻抬手,“众位平身,今日只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 “谢陛下。” 皇宫宴会向来如此,各个世家子弟都聚集在一处,欣赏着歌舞,聊得也就是些平常挂在嘴边的话,皇后今日也随晏帝一道来了,只不过她的脸色在看到晏七七之后,瞬间变了好几变。 “母后,您在看什么呢?”长公主晏洛青打扮的像一只花蝴蝶,脸上的脂粉有两寸厚,要不是她头上还带着白簪花,都要让人以为今日的主角是她了。 晏洛青作为寡妇已经在后宫缩着尾巴待了大半年,平时许世安在京城的时候她还能去他面前晃悠几下,可自从上次许世安对自己冷言冷语了之后,她便没再去了。 当然,那只是暂时的,她还在寻觅良机。 今日得知太子哥哥的喜宴许世安也会到场,便特意梳妆打扮了许久,妄想和许世安再续前缘。 可她万万没想到,顺着母后的目光就看见了许世安,更是看见了站在许世安不远处的晏七七。 更要命的是许世安几乎是带着痴迷的目光看着晏七七的,可就算如此,晏七七依旧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乍然一看真像一对璧人。 “青儿,过来母后这里。”陈心柔看着晏洛青逐渐垮下去的脸,她非常清楚晏洛青此时在想些什么,她怕晏洛青嫉妒之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所以赶紧将晏洛青召唤到自己身边来。 晏七七又不傻,自然也看见了晏洛青,如今的晏七七已经不是当年的晏七七了,看人行事都自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她知道今天来这里的人,有人是来看戏的,也有人是来挑事的,而晏洛青很明显属于后者。 现在再看她,又想到以前的种种,只觉得晏洛青脸上满是恶毒,难怪这副身子的原主人会被她害死 晏洛青刚要将目光抽回,赫然就发现晏七七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副模样摆明了像示威,晏洛青更是恨得牙痒痒,原来胆小如鼠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敢直视她了,很好,非常好。 晏洛青气鼓鼓的坐在皇后旁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知道晏洛青在忿恨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在她手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给太子妃庆贺,自然也是要歌舞助兴的,轻纱蔽体的舞姬们拿着琵琶边谈边跳,舞姿妖娆,香气氤氲_倒真有几分从世外仙境下凡尘的感觉。 晏七七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宴会让人看着昏昏欲睡,她实在是没兴趣,放在面前的酒也就沾了一下唇瓣就放下了。 她当然是存了戒心,越是光鲜靓丽的地方,底下的肮脏事就越多,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许世安一直在观察着晏七七的动静,自从上次在郊外驿馆她不辞而别之后,今天两人也是第一次重逢。 他刚一回朝,事情便如山倒一般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成国公死后军机事务虽然轮不到他头上,不过兵马司的所有调配事宜到底是都落在了他肩上,如今尚且在军中供职的很多都是国公的旧部,想要收服哪有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来。 况且国公因何而死,许世安心里一清二楚,他不敢独自面对晏七七,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这么拖着,直到今日再次碰到七七。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恨不得马上就得偿所愿。 恰在此时,舞姬一曲舞毕,晏帝还没说话,一旁的长公主晏洛青倒是跳出来了。 “好!”她乍然出声,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得已只好跟着鼓掌。 晏洛青鼓完掌,突然信步走下台阶站到了晏七七的面前,假装热络的问她,“七七妹妹,你觉得这舞跳得怎么样啊?” 要是在平时,晏七七可能会躲着些晏洛青,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清楚,要是一再退让,只怕晏洛青非但不会见好就收,反而还会得寸进尺。 想要让那些烦人的苍蝇不再到自己面前嗡嗡,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掌拍死。 “舞姬姿态翩然,如弱柳扶风,飘飘欲仙想乘风归去,实在是好舞,长公主以为呢?”晏七七倒还真分析的头头是道。 第675章美色也能为他所用 只见晏洛青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那神情中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她推开侍女信步走到台前,在晏七七面前站定,“都说北国擅长胡笳歌舞,尤其是这种轻纱蔽体的艳舞,最能博得恩客一笑,想必七七妹妹在北国经过半年的时日,也学得其精髓了吧?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趁着今天大家伙高兴,你也为我们舞一曲助助兴如何?” 晏七七知道晏洛青没有安什么好心,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狂妄无法无天到了如此地步,晏七七虽然不是什么嫡亲的公主,可好歹也算根正苗红的皇室贵胄,国公的嫡女,她竟然将晏七七和那些以卖唱为生的舞女相提并论! 不光是晏七七本人觉得匪夷所思,就连一旁的太子脸色都黑了,他刚要站出来,贾流苏反应相当快,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 晏洛谦顿时被她牵引住了视线,转身问她怎么了,贾流苏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拉住晏洛谦,声音中带着哀求,小心翼翼的劝告,“殿下,陛下在看着您,切莫冲动。” 晏洛谦闻言抬头刚好就和晏帝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心底一沉,竟觉得青儿能如此放肆是父皇默许的。 贾流苏一直在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她早就知道殿下可能会替晏七七说话,所以才以此提点他。 也难怪贾流苏会慌张,殿下和晏洛青是兄妹,和晏七七只是君与臣的关系。 此时准备看晏七七出丑的人比真正担心晏七七的人要多得多,此时谁站出来谁就是和长公主过不去,要是殿下此时没头没脑的冲上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正坐在旁边的晏北见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不可能无动于衷,自然要站出来,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晏七七竟有心灵感应似得,朝他瞥了一眼,以眼神制止了他。 这点逞口舌之快的小把戏,她一个人就能解决,又何须四哥替她出头。 就算被人骂着和卖唱的舞姬相提并论,晏七七也丝毫不慌,她信步走上前,真正和晏洛青面对面了。只不过她的身高还没晏洛青高,又加上她站的地方有台阶,乍然一看比晏七七高出了一个头。 不过晏七七一点也不怵,眼神炯炯的看着正站在一边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晏洛青,神色从容道,“长公主谬赞了,不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朝太祖皇帝的妻子端慧贤皇后就是清楼出生的歌姬,晏国正史中记载,当时在战乱中端慧贤皇后更是以一己之力谱写了《行军歌》帮太祖皇帝鼓舞了士气,从而取得大捷,保卫我晏国的万里河山,刚刚听长公主的意思,是嫌这些舞姬歌者不入流吗?” 好大一顶帽子,就这么扣到了晏洛青的头上。 刚才晏七七嘴里的端慧贤皇后正是出身清楼卖唱的姑娘,晏国的太祖皇帝当年也不过是出身贫苦人家的穷小子,为了推翻前朝的暴政才领兵起义拥兵为王建立了晏国,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如今的晏国对青楼楚馆有才有艺的姑娘都十分尊敬。 而晏洛青口中的不入流的艳舞,就是当年太祖皇帝的妻子靠着这舞一文一文攒下来的起义资本,也是当初晏国建国的根本。 谁都没想到,包括晏洛青都没料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番话竟然踩到了一个大坑,他本来是想让晏七七当众出丑的,没想到绕来绕去,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果然,不光台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就连刚开始一脸看戏神色的晏帝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晏洛青谁都不怕,唯独害怕父皇发怒。 她如今是寡妇,虽然顶着长公主的名头,但到底是寄居在皇宫的人,惹恼了父皇可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偏偏刚才晏七七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将她架在了火上烤,想要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一时间着急语塞,竟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晏帝虽然生气,不过在大臣面前,该维护的皇家礼仪还是要维护的,他咳嗽了两声缓解了晏洛青的尴尬,“好了,今日主要是为太子和太子妃庆贺,忆苦思甜是好事,但也别败了兴致,安和公主要是不会,那便罢了。” 有了晏帝打圆场,那些一心想要看戏的人心思就淡了,说了声是,又三三两两的散开,刚才退下的舞姬又开始继续表演,众人当做没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开始欣赏起歌舞来。 刚才被压了一头的晏洛青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朝皇后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皇后朝她微微点头,两人随即又同时挪开了视线。 别人或许没注意,晏七七却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只是不动声色没揭穿而已。 她倒要看看,这些憋了坏主意的人,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看歌舞快完了陈心柔终于忍不住了,朝晏帝身边靠了靠,小声开口,“陛下,您看看这满朝堂的青年才俊,个个清朗无双,如今成国公走了,国公府没个人打理也不是长久的事,和北国又闹成那样恐怕也是做不得数了,七七的婚事,我们还是要帮忙照看着啊。” 陈心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晏帝目前尚且不清楚,不过她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晏帝的心坎里。 晏七七是和亲公主,逃难回到了晏国,好在她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有漂亮的容貌,这一点也能为晏帝所用。 今日为太子设宴贺喜也正有这点原因在里头,晏帝特意叮嘱过世家子弟不能缺席,所有尚未婚配的男女都来了,也有一部分是对晏七七感到好奇,要是再有富家子弟能看上她,到时候他再赐婚,更能将那些官家子弟的命脉拿捏在手中,简直一举数得。 第676章任人欺辱 平常晏帝虽然不喜陈心柔,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想法倒是有惊人的一致。 他的面容才稍微变得缓和了些,“皇后言之有理。” 陈心柔一探听就知道晏帝正有此意,也笑得格外开心,“陛下真是爱民如子,七七那丫头一定会感激的。” 晏帝一张精明的脸此时挂满了笑容,宛如一只偷到了腥的狐狸,看似和煦的笑容满藏着算计,他挥手示意那些正在载歌载舞的歌姬们退下,等殿中安静后看向晏七七,“七七啊,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朕也不得空去探望你,如今可还好?” 这虚情假意的问候晏七七简直懒得敷衍。 她一本正经的拱手回答:“陛下日理万机,臣女不敢叨扰陛下,臣女一切尚好,多谢陛下挂念。” 晏帝嗯了一声,晏七七这话并没有给他话头,看来还是要找话机才行。 “七七啊,你也不小了,北国那边朕会替你讨个公道,不过女大当嫁倒不如趁着今日,朕再为你甄选一门亲事如何?” 那一瞬间,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忍住朝许世安看去的冲动,更惊讶他竟然能猜透晏帝的想法,这个人实在是很可怕。 众多思绪交织,她竟一时没有接话。 皇后见晏七七呆住了,急忙又道,“七七啊,你别不好意思,成国公为国尽忠,他生前最疼爱你这个女儿了,加上姐姐又去的早,陛下就和本宫商议着再给你找个好夫家……” 说着说着,皇后陈心柔竟然还落了泪。 这话从陈心柔嘴里说出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姐姐? 是指晏七七已经死去的那个娘亲余琳琅吗? 要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场,她真想仰天大笑几声,这两人真是当面喊哥哥,背里抄家伙的主儿啊,要不是晏七七一早就知道她心思歹毒,只怕也会被她刚才那几滴假惺惺的眼泪骗了。 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尚且在孝期,她便想急不可耐的将自己推出去,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皇后又道,“陛下,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就趁着今日这大喜的日子,给这些尚未娶妻嫁人的官家子女们都觅得一方良配,您看如何?” 这话正中晏帝下怀,他假意思考了片刻,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那皇后你以为,还有谁也到了适婚之年?趁着这大喜的日子,朕也就一并做主了吧。” 好好的庆贺宴,一转眼竟成了联姻会,这让众人都始料不及。 晏洛青此时心中狂跳,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当即便朝皇后使眼色。 母女二人的一举一动皆在被晏七七看在眼中。 她一直都知道两人没安好心,现在更是,狐狸尾巴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露出来了。 “七七,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晏帝一开始就将矛头指向了晏七七。 晏七七不卑不亢,正要硬怼回去,晏北已经来到她身边先开口了,“陛下,臣和七七尚且在孝期,现在谈及此事怕有不妥……”晏北倒是先出来给晏七七解围了。 晏帝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他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沉吟了片刻后又道,“晏北此言差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果国公在世,想必也会欣慰,况且今日只是指婚,你们在孝期朕也能理解,等孝期一过,朕再给你们匹配好的人举行婚庆大典也不迟。” 晏七七想起了刚才许世安对她说的,果然,晏帝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也是,当初父亲在世的时候,晏帝尚且还能逼她外嫁和亲,如今她身后没了庇佑,更如泥人一般任人拿捏了。 可是她也不是三岁小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世安跑过来说要和她结盟,乍然一听觉得对双方都有好处,可赐婚圣旨不是开玩笑,到时候就算许世安真的生米煮成熟饭,她也无处说理去。 她还在这里分析利弊,晏帝却没有给她过多的时间考虑,继续开口道,“朕看刘御史的大公子就不错, 七七,你以为如何?” 他已经听不得任何理由了,一定要将晏七七再嫁出去。 刘御史大公子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御女无数不说,京中八大胡同他的名号人人皆知,前不久刚得了花柳病浑身溃烂,遍寻名医都治不好,只怕整个人都废了。 现在晏帝竟然想将她指婚给这个人,真当晏家无人可随意欺辱吗? 晏北身为男子,在外面应酬的次数更多,一听那个刘公子,脸色变了好几遍,正要不管不顾的推辞,又有一个人站出来压过了他的话头。 “陛下,微臣有话说。” 许世安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姿态翩然站出来,刚好解了晏七七的燃眉之急。 高位上坐着的晏帝和晏洛青表情各异,晏帝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许爱卿有何事先放一放,先将七七的婚事解决了。” 许世安依旧不罢休,“陛下,臣要说的就是此事,臣恳请陛下将晏七七赐婚给臣,臣对她爱慕已久,还望陛下成全。” 许世安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就连晏帝一向和风霁月的脸色都瞬间一变。 长公主晏洛青直接站了起来,“许大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对着一直爱慕着的许世安尚且能好言好语的说话,可是面对晏七七,心中的不满、嫉妒、忿恨诸多情绪交织,让她双目赤红,恨不得此时冲过去将一席之隔的晏七七撕碎。 “说好听点,安和公主是擅自回京,说不好听点,她就是逃难,她和如今的北国皇帝尚且还有婚约,这个女人……” 第677章这是又盯上她了 晏洛青对于许世安的事情格外关注,乍然一听见他许世安竟然还想娶这个女人,她眼睛都气红了,坐在位置上恨恨的看着晏七七,本来这就不关晏七七的事,她却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她身上。 不光是她,就连在座的其他人都炸了锅,完全看不懂许世安在搞什么鬼。 刚才还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晏洛青直接疯了,再也忍不住“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许世安你疯了?她一个逃难回来的公主,你何必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 晏洛青觊觎许世安已久,软硬都上了,可是许世安宛如柳下惠一般,任凭她百般挑逗都无动于衷,她知道许世安向来厌恶晏七七,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放下颜面乞求父皇要为他和晏七七赐婚! 随即她又将矛头对准晏七七,几乎是歇斯底里,“你究竟对他使用了什么妖术?为什么他对你态度大变?” 此时的晏洛青完全撕开了平日里的伪装,许世安是她的逆鳞,任何人摸不得碰不得,更搞笑的是,明明是许世安向陛下恳求的,她却依旧将矛头指向了晏七七,认定是她蛊惑了许世安。 晏七七本来也没打算搭理晏洛青,可是此时的她完全犹如一个疯婆娘,在这里说些子虚乌有的话,将所有的帽子都扣在了她的头上。 晏七七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晏七七了,她自然也知道晏洛青如今敢这么大胆放肆,当众给自己难堪,也是仗着晏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胡闹。 原来,在晏帝的眼中看来,让自己嫁给一个身染花柳病的风流公子就是对自己莫大的恩赐了? “够了长公主,臣喜欢谁,愿意娶谁,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退一万步说,这是许某的私事,还请公主不要插手。”许世安几句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晏洛青的话一股脑的堵了回去。 “你!” 大庭广众之下,许世安竟当众给她难堪,面色不善毫不掩饰的指责她多事。 晏洛青要气疯了,如果说她原先的话碍于许世安在场还算尚且有一丝理智的话,那他刚才毫不留情的斥责就是压弯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此时完全顾不得还有众多士族之弟在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嚎叫,“你不能娶她,不可以,不可以,就算如此,她还有孝期在身,于礼不和!” 看着她如此疯癫的模样,晏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好歹是长公主,为一个臣子的婚事如此疯魔,当真是没有半点体面。 “青儿,坐下,注意你的身份。”晏帝不得已只好开口阻止,晏洛青被这一声呵斥后才反应过来,后背冷汗直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冲动了。 晏洛青愤恨的坐回到位置上,依旧气鼓鼓的,不过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晏帝这才重新看向许世安,“青儿刚才的话虽然无礼,不过并非全然没有道理,想来是不是要请钦天监过来看一看,换换风水。” 晏七七想笑了。 给她介绍刘大公子的时候说只要先订婚就无所谓,可是许世安一站出来,晏帝竟然挑明了说要看风水。 这摆明了就是在针对她。 这个时代的人笃信风水,帝王更是如此,不管是农桑种植还是皇家嫁娶,都以钦天监的卜卦为准,晏帝这话明面上是转移话题,可暗地里也在敲打他们,也在告诫许世安,他新娶的夫人在新婚第二天就香消玉殒,当时许国公府也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中。 而长公主晏洛青下嫁不过半年就成了寡妇,晏七七更是,好好的和亲公主不当,北国太子妃不做,非要回国,枉送了成国公的性命。 晏帝见晏洛青难堪了,这才抬手阻止了她,面色依旧如常,“世安,你可想清楚了?再者,七七同意吗?” 晏北在一旁也听的很清楚,他知道这次宴会他们兄妹二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可没想到晏帝竟然会如此堂而皇之地不闻不问,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看着这么明显的针对,晏北又想起七七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 他上前安抚晏七七,“七七你放心,四哥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刘公子,还有这个许世安,现在开始,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四哥保证绝对没人能勉强的了你。” 相对于晏北的激动,晏七七此时此刻倒是十分坦然,她伸手拍了拍晏北的胳膊,小声安慰,“四哥不必紧张,我自有分寸。” 四周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晏七七和许世安之间的恩怨情仇在当初闹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就在众人都要以为许世安是在自找难堪的时候,晏七七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回禀陛下,臣女愿意。” 晏帝好整以暇的脸微微抖了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声调低沉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晏七七依旧不卑不亢,“许世子刚才的恳求,臣女答应了。” 此时晏帝神色莫辨,太子晏洛谦更是一脸匪夷所思,他亲耳听见了晏七七的回答,他手上一使劲,竟然硬生生将手中盛满葡萄酒的琉璃杯捏碎了。 “砰!”地一声,紫色的液体伴随着晏洛谦掌心中的血迹混在一起蜿蜒的淌了下来,桌面被浸透地一片狼藉。 “殿下,您怎么了?快传太医!”贾流苏的尖叫声顿时盖过晏七七的声音,这边动静太大,众人的眼神纷纷朝太子这边看来。就连晏帝都被惊动了,他微蹙着眉头,神色颇为不快,“太子,你怎么了?” 第678章一步错步步错 桌上琉璃杯的残渣还在,望着晏帝眉眸不善的脸,贾流苏心里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让侍女搀扶住自己,走上前来磕头赔罪。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刚才是儿臣不小心打翻了琉璃杯,殿下想帮助臣妾才被划伤的……” 在场的人只要不瞎, 都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此时太子妃站出来,不过是想转移众人的视线罢了。 别人都知道的事情晏帝自然也知道,他听贾流苏说完,眼神在晏洛谦身上重重地扫了一下,这才看向贾流苏,“起来吧,以后倒酒的小事让侍女来就行了。” 贾流苏这才松了一口气,盈盈叩拜,“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而此时的晏洛谦,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通通看不见了,他满脑子里只有晏七七刚才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她说她愿意! 这几个字顿时犹如汇聚了几十上百根尖利无比的刺,在他心中来回戳歘,插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他刚才恨不得能冲上去,拉住七七的手,向陛下恳求能求娶七七。 可是还没等他行动,一旁的贾流苏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双手快如闪电的握住他的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他一抬眼,果然就和晏帝投过来那略带警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原来,他自以为瞒得很严实的想法别人都一清二楚。 下一刻,他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踏踏的再也没了响动。 此时是溢满到舌尖的苦楚,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软弱。 一步错,步步错。 他恍惚之间觉得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和七七之间,宛如隔了千山万水,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再也无法,再也不能触摸得到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这辈子唯一的痴念,竟成了要缠绕自己一生的诅咒。 诅咒他求而不得…… 太子这个身份,禁锢了他心中所爱,心中所求,也断了他此生唯一的念头。 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七七。 可是,太迟了,一切都结束了…… 和失魂落魄的太子相比,许世安就轻快多了。 许世安心中狂喜,他刚才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替晏七七解围的,万万没想到竟真的能成,“陛下,臣是真心实意喜欢七七的,还请陛下成全!” 这下轮到晏帝有些骑虎难下了。 刚才说赐婚的是他,说孝期在身无关紧要的也是他,如今当真有人来接盘了,他竟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陛下,今日是太子的喜宴,孩子们打打闹闹也就罢了,您怎么也跟着瞎起哄?七七刚从北国回来不久,还需要静养些时日,不如就如同她所言,等到孝期过了再定也不迟。” 不光是晏七七,就连许世安当初丧期,他也说要为妻守一年,如今一年之约未满,他竟然当众求娶晏七七,想来是动了真感情。 陈心柔很聪明,她知道青儿也青睐许世安,如今许世安风头鼎盛的确是那些尚未出阁女子的良配,如今成国公府不再是当年的鼎盛时期了,好不容易让他们风光的日子成为了过去式,晏七七要是真嫁给了许世安,说不定能咸鱼翻身。 这些都是陈心柔不愿意看见的,再说了晏帝金口玉言,要是今天给他们两人赐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青儿又该怎么办? 陈心柔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竟然还是只能拿孝期没满做文章。 好在有皇后解围,晏帝尴尬地笑了两声,“也罢,朕就不和你们闹了,来呀,继续跳。” 许世安还要说什么,晏帝却不再搭理他了,内侍监众人也很有眼力见,故意高声一喝,召唤来的歌姬和舞姬来的很快,大殿瞬间又变得闹哄哄歌舞升平了。 一场眼看要成的姻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揭过去了。 晏七七倒也无所谓,她重新坐下来,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迦南倒了一杯酒递给晏七七。 晏七七斜眼看了他一眼,刚要说她不喝酒,明迦南又道,“喝吧,这是果酒,不会醉的。”晏七七这才从他手上接过来一饮而尽。 “你刚才答应的这么爽快,是不是知道晏帝不会顺你的意?”明迦南有些微醺了,右手斜撑在膝盖上,一双如墨宝石一般的双眼熠熠生辉,带着三分迷醉看着晏七七。 听见他的问话,晏七七颔首闻了闻果酒,干脆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昂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明公子,幸好,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大概是这段话取悦了明迦南,他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又往晏七七身边靠了靠,酒香瞬时就传到了她的鼻尖,声音也如浓酒一般醇绵,“七七,我倒是觉得,我们不止能做朋友,还能更进一步。” 晏七七不着痕迹的挪开,和他保持着距离,“哦?怎么个更进一步法?” 明迦南笑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其实就算你今天答应了许世安,陛下不出手,我也能给你把这门婚事搅黄了……” 晏七七眼神一眯,定定的看着明迦南,明迦南也回望着她,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说话。 而已经回到对面席位上的许世安看见这一幕,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看着晏帝的目光带着怨毒,只是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看见。 好在话题转换的很快,加上又顾忌到晏帝的面子,谁都不敢多言,将话题转移到恭贺皇太子的身上了,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宴席一散,晏帝没有去沁贵妃的揽月殿,而是直接摆驾去了中宫。 第679章小贱人 刚才在殿上,晏洛青被晏七七和许世安的一唱一和气得不清,之前还能忍住,到了四下无人之时,满腔委屈不说,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到头来悉数被她最讨厌的晏七七抢夺的一干二净,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喉咙哽咽,眼角发酸眼泪说来就来,此时正趴在皇后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母后,我恨,我恨死那个小贱人了!” 陈心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向来都看得无比珍贵,只可惜,别的事情她还能帮上一帮,但是这件事情她也有心无力。 此时除了柔声安慰也没有其他办法。 许世安不喜欢青儿她这个做母后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将许世安强掳来做乘龙快婿吧? 见女儿哭的伤心,她也只能边拍着她的后背边安慰,“青儿乖,不哭了,等哪日你父皇心情好了,母后再去求你父皇想想办法……” 陈心柔正劝解着,外头的侍女就急匆匆的进来了,“娘娘,陛下来了。” 陈心柔一听,双手捧起晏洛青的脸看了看,拇指和食指并拢在她眼帘处恨恨的拧攥了一下,晏洛青吃痛,急忙躲避。 她捂着脸搞不懂为什么母后会突然拧自己,眼皮是最脆弱的地方,刚才被陈心柔动手拧过的地方霎时就红了一大片。 陈心柔又将晏洛青拽回来一不做二不休,又如法炮制在另外一只眼皮上同样拧了一次。 这一回,晏洛青的泪水掉的更汹涌了。 “母后……”刚才侍女进来的时候晏洛青正自顾自地委屈着,丝毫没听见她的话,此时见母后又拧自己更是想不通。 陈心柔语气很急切,“青儿你别动,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女儿家也是如此,泪水也可以成为利器,现在母后没时间跟你解释,你父皇来了,对,就这样,别哭了,红肿着双眼比歇斯底里的哀嚎更有效果,母后今天就让你得偿所愿。” 晏洛青一听大喜,又马上想到晏帝来了瞬间变脸,果然听话不嚎了,红肿着双眼,轻声抽泣半跪迎接晏帝的到来。 本来晏帝气冲冲的来,是找晏洛青算账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见平日素来娇蛮无理的女儿竟双眼红肿,泪水盈眶。 他乍然一见竟愣一下神,一向胡搅蛮缠的晏洛青竟然会哭?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有时候生气也是因为她不争气,见她委屈巴巴的本来一开始还想问罪的晏帝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刹时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起来吧,都别跪着了。” 晏帝刚坐下来,晏洛青就极为机灵的从侍女手中接过热茶双手端到晏帝面前,“父皇,刚才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鲁莽……” 她越是这样说,晏帝心中那仅存的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她竟然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晏帝一张垮着的脸再也绷不住了,神色缓和了下来。 “这不怪你,朕也没想到许世安竟会如此不留退路,青儿,父皇知道你喜欢他,不过之前朕也说过,凡事物极必反,你在殿前那样做也太丢朕的脸面了。” 喜欢一个人本就要很大的克制力才能做到不能乱了方寸,晏洛青又从小被娇生惯养惯了,一时间忘了身份,所以才平白惹人笑话。 晏洛青的头垂的更低了。 “原先朕尚且觉得你和他不合适,可如今再看,他竟然敢对晏七七心生爱慕,朕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个很好的人才,人才自然要为皇家所用,朕会想办法让他娶你。” 晏洛青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从晏帝口中听到这句话,顿时喜不自胜破涕为笑连连拜谢,“谢谢父皇。” 望着晏洛青转哀为喜的脸,只有晏帝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刚才她那副梨花带雨的脸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已经香消玉殒十多年的女子。 亦或者是弥补,亦或者是愧疚,亦或者是不忍心,他心软了,推己及人,他竟不想再看见那哀伤的脸…… 从皇宫里出来,已经很晚了,夜色在繁星的点缀下也不显得漆黑了,晏七七和晏北坐着马车回府。 晏七七靠着马车璧假寐,车轱辘压过鹅卵石的声音格外响亮。 晏北沉吟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也不管晏七七有没有睡着,“七七,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塞北。” 塞北是晏七七的几个哥哥常年驻扎的地方,可以说是晏家人的第二个家了,今日殿上发生的事情晏北看的一清二楚,该来的迟早要来,晏帝既然不怀好意,那他们就要尽早做打算了。 晏七七自然知道晏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漆黑的眸子隐约有暗芒在闪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四哥,父亲的死我还没找到真凶,如果现在我走了,再找就更难了,其次我就算走了,晏帝也不会放过我,我们兄妹几个也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事情不解决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权益之计。 兄妹两人神色凝重,晏北就是因为知道晏帝的秉性才想出这个对策,如今七七不肯走,他也不能勉强。 “说到凶手,你有线索了吗?我听叶超说,郝连澈的随从也射了父亲一箭,你不会……” 郝连澈这个名字,他都不敢怎么提,怕勾起七七心中不好的回忆,正要止住话头,没想到晏七七极其自然的开口了 ,“其实景殊射中父亲的那一箭并没有刺到要害,我们把他的错都归咎给郝连澈也是不对的,我和郝连澈之间的账也不能和这个混为一谈。” 第680章想得美 见她有条有理的分析,晏北一颗吊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原来七七并没有因为恨而丧失理智。 其实在晏北内心深处以为,如果按照七七当初所说,郝连澈对她坦诚以待,两人说不定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在兄妹二人抽丝剥茧的分析对策的时候,他们口中的郝连澈接下来的动作却比他们所想的更快。 这边晏国皇宫歌舞升平,就在同一时间,北国打了胜仗的捷报便如同雪花一般的朝郝连澈涌来。 从他登基为帝之后,郝连澈便亲自挂帅,一路所向披靡,擅长用兵的摄政王成了他的副将,北国数十万铁架一路挥兵南下,攻城略池竟无一次败绩。 这让摄政王觉得十分奇怪,郝连澈明明毫无打仗用兵的经验,偏偏能够调兵遣将自如,而且善用巧计,几个月不到就悄无声息的将周边小国悉数收入囊中。 有几个弹丸小国甚至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没有动一丝一毫的兵卒,犹如神助。 摄政王郝连辰这几日开心的不得了,在临时的营帐中看着北国疆土绘图越来越大,不免喜上眉梢,“陛下,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能和晏国正面对垒了。”打仗的时机也很重要,连新年都没过,新皇就急于领兵出战,当时摄政王还不明白,不过现在他懂了。 晏国地大物博,冬收刚刚完成,还没来得及播种,等到开春一到,他们正好乘其不备,要是等晏国春种播完了,到时候他们就会有大量的闲置人员上战场,人数一多胜负难料。 况且如果这一仗打得久的话,播种的粮食在夏天之前丰收,晏国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如此一来,战场的时间线又会被无限拉长,对他们长途跋涉的兵卒来说就越发不利。 可要是此时给他们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慌张之中晏帝必然会对北国以全国之力对付,不然岂不是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看笑话,说晏国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那如此一来,就正中郝连澈的下怀,身强体壮的男人都拉去打仗了,晏国的春耕就没有人再种,到时候粮草不济,后续乏力,再者晏国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晏天霁已经死了,北国最大的威胁也没有了,他们还怕什么? 相对于摄政王的喜形于色,郝连澈俊朗无双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听见摄政王说完,他的眉头蹙的更深,“还要一个月?那太久了。” 摄政王面露惊讶,似乎不敢相信,“陛下,我们一路已经打了两仗了,虽然没有伤到北国根本,可如果再这样冒然激进彻夜赶路的话,恐怕众将士的体力会不支啊!要是再来一个出其不意,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摄政王语气焦急,没想到郝连澈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们要彻夜赶路的?” 摄政王一听,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您说,一个月的时间太晚了,如此一来,想要提前那只能日夜兼程的赶路啊……”话说到一半,摄政王猛然醒悟过来,手快速的翻动大陆地形图,手指飞快游移,片刻之后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都大,满脸不可置信,“陛下,难道您要……您要攻打鲛人国?” 走陆路要一个月说不定更久,可是走水路,只需要半个月不到,如果海面风平浪静的话,甚至还能缩短到达的日程。 借道而过的事情恐怕向来避世的鲛人国皇族不会答应,要是借道,那就是和晏国为敌,可要是不借,郝连澈要是非要过,又有一场恶仗要打。 “攻不攻打目前还不好说,朕有事出去一趟,你暂且在营帐中按兵不动,如果三日后还没有消息,直接改道走水路。” 郝连澈的话不容置疑,摄政王如今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比他年轻时还要勇猛,短短数月不到,不费吹灰之力先后拿下好几个城池,就算是这大陆上最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晏天霁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他原来还觉得欣慰,可如今见他一门心思在战事上,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郝连澈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他召唤来景殊,主仆二人轻车简从快马加鞭往淮南城赶去。 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他们要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隐居避世的姬霄。 自从上次一别,几人已经有三月未曾见面了,姬霄见到郝连澈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仿佛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待他们入座后,姬霄才开口,“两位夤夜前来,不会是找在下买药的吧?” 这本是姬霄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郝连澈竟没有反驳,甚至还认真的想了想,“认真说起来,姬公子这句话倒也没错,只不过在下买的药不是吃的药,而是救国救民的良药。” 姬霄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放下,话中隐约有疏离之意,“这几个月来,陛下的军队势如破竹,已经收复了西城和大宛,据在下所知,大宛原先和北国一样,都是晏国的附属国,如今北国率先撕毁和晏国签订的停战协定,陛下雄韬伟略,我等望尘莫及啊。” 这话乍然一听像是在夸郝连澈,可是仔细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是在说他背信弃义。 姬霄即便大隐隐于市,但是消息也是数一数二的灵通,自然也知道郝连澈此时来找他意欲何为。 就算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郝连澈面容看起来倒是一点也没变,他老神在在的喝完了一整盏茶后,才意犹未尽一般放下茶杯,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第681章欲壑难填 郝连澈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着,“看来姬公子是拿我们当贵客一般看待,这猴魁茶真乃珍品,万金难求。” 姬霄没想到他还懂茶叶,收敛了神色看向郝连澈。 “陛下博闻广识令在下敬佩。” 郝连澈微微一笑继续道,“据说这茶叶采摘极为讲究,一般在谷雨前后,当芽捎长到一芽三叶初展的时候就采一次,然后再进行‘拣尖’,折下一芽带两叶的茶尖作为原料,接着用十多道复杂的杀青、毛拱、足拱、复焙,等炒制程序后再封存起来,虽然做工繁杂,可是出来的成品水色明、香气浓、滋味醇、极为珍贵。” 郝连澈将桌上的茶盏打开,淡淡地扫了一眼,“炒制好的猴魁第一次泡茶,随着热水枝芽慢慢绽开,犹如云山雾罩一般,纤毫毕现,又如腾云驾雾长在水底,极有品鉴价值。” 越往下说,郝连澈如墨玉般晶亮的眼神就越是发出熠熠的光芒,“更重要的是顶级的猴魁还能做药材,将老茶研磨成粉后一般用于生疮,伤口溃烂流脓,用这茶叶清洗,见效奇快,姬公子,我说的对吗?” 姬霄神色未变,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半垂的眼眸看不清他真正的思绪,声音也是淡淡的,“没想到陛下对此茶道的研究相当透彻。” 郝连澈轻然一笑,他笑得时候眉尾微微往上翘了些,就这么神情闲适的坐在那里,竟也能看出一股别样的风流。 姬霄不由的在心中暗暗感叹,这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既然来找他,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这样的人对于这片大陆的黎明百姓来说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陛下既有备而来,倒不如说说您的真实来意吧。” 聪明人讲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姬霄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倒不如坦然接受,看看郝连澈的真实来意。 郝连澈倒也能顺着台阶下,“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姬公子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的说,我今日来,是想求姬公子给我们一个方便。” 他的话成功逗笑了姬霄,“能让北国皇帝亲自开口请求的方便,恐怕并不是简单的方便吧?” 姬霄的话也留了活口,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姬公子果然是聪明人,这件事情对于公子来说不是难事,只需要你能点头,我会按照目前的市价给你双倍的佣金。” 有时候姬霄就在感叹,如果郝连澈不是君王是生意人的话,估摸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深知人心的贪念,并且善于运用贪念,先给人以好处,让人放松警惕,欲壑难填逐步落入他早就设好的圈套中。 姬霄没有被他套路,身子往后倾了些,和郝连澈保持距离,“陛下也太有自信了,还没说什么事就笃定我能办到?说说看。” 下一秒只听郝连澈道,“能不能借贵国的水路一用?” 郝连澈的话说完,姬霄似乎怔了一怔,接下来是长久的缄默,郝连澈也不着急,一直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姬霄的答复。 随即姬霄的脸变幻精彩纷呈,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声调有些惋惜,“陛下怕是误会了,我早已避世多年,借道这件事,我就算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这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没想到郝连澈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看穿一切的笑容,“姬公子,你的实力我清楚,你自己更清楚,我今日来,也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这猴魁茶,你很缺是吧?我可以帮你弄到大量的猴魁,只要你借道给我,我都能替你办到。” 他是新君,是一国之主,在他面前还是以平等的身份在商议。 姬霄开始淡漠的神色猛然一震,眼中有怀疑似乎是不敢相信,“你怎么办到?猴魁可是定额售出的,难道……” 他骤然间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他受到了惊吓。 郝连澈也没打算隐瞒他,索性跟他全部摊牌了,“姬公子没有猜错,跟你借道的确是想走水路攻打晏国,一来缩短路程,可以节约我们大量的时间,二来,猴魁的产地在晏国的徽州一带,我可以允你,等到城破那一日,徽州尽归你姬霄所有,这对于你我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姬公子觉得如何?” 这听起来的确是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 可是,一旦开战,就没有回头路了。 姬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我说过了,现在我只是个闲散的王爷,就连我的身份都只有几个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你也看见了做生意才是我的主业,借道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郝连澈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都抛出这么有利的条件了,姬霄竟然还拒绝的彻底。 郝连澈也没逼他,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又自斟了一盏慢慢的品饮,“姬公子实在是太谦虚了,外界都以为姬家的大皇子是鲛人国的掌权人,可是极少人知道,鲛人国大都督宗耀是二殿下的忠实拥趸。” 大都督是仅次于鲛人国国主的核心人物,别说太子现在还没有掌权,就算是掌权了,在一些事情上还必须要听从大都督的意见。 姬霄看似闲云野鹤,殊不知他才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狠角色。 人在外,权力却还是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商人,不过是他身份的掩饰而已。 “所以,借水路的事情,只要殿下开口,必然事半功倍。”郝连澈连姬公子都不叫了,直接称呼姬霄为二殿下。 第682章非分之想 姬霄神色一凝,转身直视着郝连澈,“陛下倒是有备而来。” 郝连澈不傻,听出姬霄的语气似有不满,他也没否认,“二殿下先别生气,这是关乎天下的大事,唯独你能帮我了。” 在姬霄面前,郝连澈没有刻意拿捏身份,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姬公子我向你保证,此次去攻打晏国,我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尽量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你是怎么知道的?”姬霄却完全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宗耀和自己的关系很少人知道,除了…… 他之前只将这个秘密告诉过七七,难道是她? 不,不可能,姬霄随即在脑中否认了这个念头,当初他的玉佩是自己硬要塞给晏七七的,和宗耀的关系也是他主动提及的,七七不是那样的人。 况且那个玉佩直到最后七七都没有用过,她交朋友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郝连澈像是知道姬霄要说什么一样开口解释,“姬公子不必怀疑七七,实不相瞒,从见到你腰间的玉佩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能将信物交托于人,而且晏七七又打死不说其来历,想来是姬霄交给她让她去找某人的信物,当时晏七七已经动了逃跑的心思,规划的路线图想必和自己现在所想的一模一样,都是避开陆路走水路,时间会节约一半不说,还大大增强了安全性。 而以姬霄的个性,既然帮忙了,也势必会找一个信得过之人,种种后果他恐怕也早已想到,说不定当时还想帮七七暗中策划如何瞒过他,如此一来,能悄无声息把七七送走的人,用排除法排除几个,剩下的,便是猜都能猜到了。 只不过让郝连澈心惊胆战的是,姬霄竟然能为七七调动宗耀,看来,七七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你要攻打晏国,七七知道吗?”就算郝连澈不提,姬霄还是主动的将话头移到了七七身上。 事到如今郝连澈才知道,原来七七离开北国的事情姬霄并不知情。 “其实……”他刚要解释,姬霄却挥手打断他的话,“城门口的通缉令我都看见了,但是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陛下登基后位空悬,想来你要攻打晏国,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七七吧?” 郝连澈万万没想到 姬霄竟然能懂自己。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微微有些失神,过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难怪,七七会如此信任你,姬公子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更能揣测人心。” 在城外客栈景殊射向国公的那一箭彻底让他和七七成了仇人,但是郝连澈不甘心,他这一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放手让她走也只是暂时的,与其逼迫她,倒不如先彼此冷静一下,否则以他当时的能力,抓回七七禁锢在自己身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他想当面向七七解释所有的一切,他失去的,一定要自己拿回来。 “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不能马上回答你,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姬霄改口了,由一开始的强硬拒绝到如今话留有活口,郝连澈自然也听出来了,结果已经令他很满意了,所有也没有逼迫姬霄,道完谢后便和景殊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景殊忍了又忍,终于问出口了,“陛下,您为什么要求他?您明明知道,他对晏七七有……” 非分之想四个字,景殊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知道陛下懂自己的意思。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郝连澈连日来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眼窝下面一片青黑,天边的皓月闪着盈盈光辉,照的郝连澈的脸色惨白,景殊以为是自己说中了陛下的心事,赶紧闭嘴不言了。 “不止一个人喜欢七七朕早就知道,她像一朵带刺的花,性格开朗大方很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当然再多人喜欢她都没有用,关键是要看七七的态度。” 就算郝连澈不提,景殊心里也十分清楚,陛下这几个月来一直刻意避讳提及晏七七,一来是怕他因为射中成国公一事内心有愧,二是陛下大概自己也在忍,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四下无人的时候陛下总是拿着晏七七的发簪发呆。 思念入骨怕也不过如此吧? “算了,现在不说这个,回去修整队伍,准备渡海。” 景殊一愣,下意识的接口,“陛下,那姬霄不是还没答应吗?” 郝连澈闻言神秘一笑,“他现在迫切需要猴魁,而这个品种的茶叶只有晏国徽州才有,和我合作是双赢,相信他能分辨利害,只要脑子不傻就会同意。” 见郝连澈说得胸有成竹,景殊依旧有些担心,“可是,姬霄刚才说, 他已经远离是非了,恐怕……” 郝连澈轻嗤一声,“商人重利,只需要借我们一条海道,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况且,朕已经保证不会伤他鲛人国臣民,他自己应该清楚,周围的附属国已经尽数归我北国所有,如果现在不见好就收,两国真正打起来,他们鲛人国再怎么也无法避身世外。” 所以不如现在选好队伍站好队,以免以后追悔莫及。 此时景殊不得不佩服郝连澈高瞻远瞩,今日明明是他们去求姬霄,但仔细一想,竟发现他们才是有话语权的一方。 鲛人国是被逼着不得不做出选择。 “走吧,时间紧迫,万事要早作准备为好。”明明是喜事,郝连澈脸色无半点喜色。 借道成功就代表硬仗在弦不得不发了,这才是他们迈出的第一步,晏国是大陆上最强的国家,和它打胜负未知。 第683章给他灌了迷魂汤 郝连澈面色忧虑,连带着景殊的神情都跟着凝重了几分,低声应是。 姬霄带过来的消息比他们想象的更早,结果完全不出郝连澈所料,姬霄同意了,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甚至还带来了宗耀的腰牌。 有了鲛人国大都督的腰牌,水道可以任他们行走。 宗耀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了,只要北国大部队一到,马上就能安排船只出发。本来姬霄还准备把海湾码头周围全部围堵起来的,毕竟这是鲛人国和北国的双方协定,万一被晏国的探子知道了,情况不堪设想,没想到却被郝连澈拒绝了,数十万大军的装备有专门的船只运送,打的是运输羊毛马匹的旗号。 每年由鲛人国水路通往晏国港湾码头的船只有一半是商船,尤其是那些品种稀有的汗血宝马运送的船只堪称豪华,油水也最多。 晏国码头的官员们只要钱财打点妥当根本不会上船检查,兵器铠甲重量不轻刚好可以接着运送马匹的由头伪装,人就更好说了,随便装成商贩镖局都可以瞒天过海。 姬霄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的精兵竟然会是这样一副邋里邋遢的装扮。 “这……”姬霄无话可说。 郝连澈却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连二殿下都看不出来,那证明我们的计划可行,就此别过,希望我们能尽快再见。” 风和日丽的下午,摄政王留守北国,由郝连澈和景殊一起先行开道,剩余的十多万人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从鲛人国海湾 出发,前往晏国港湾码头。 就在郝连澈挥兵南下的同时,晏国上下却毫不知情,依旧是一副和谐融融的景象。 下了朝会之后,晏帝单独留下了许世安。 许世安心中十分清楚,昨日的事虽然晏帝看似做了一个完美的安排给搪塞过去了,但是秋后算账一样是他的习惯动作之一。 今天单独留下他,更是在他意料之中。 晏帝心思难测,喜怒无常,此时阴鸷的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如果不是看在许世安在排除异己方面天赋惊人,晏帝也不会容忍他放肆到现在。 他相信许世安能明白他的心意,明明知道成国公府是他的眼中钉,可为什么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求娶晏七七的话来,难道晏七七给他灌了迷魂汤?所以让他这么不管不顾的作死。 “世安,你去北国也有几个月了,朕倒想问问你,成国公究竟怎么死的?” 晏帝做事也相当绝情,晏天霁的葬礼,他除了派太子过去假惺惺的要以国丧的礼仪来安排慰问之外,晏帝本人没有任何表示。 堂堂国公下场如此凄惨,任谁想起都觉得齿寒。 偏偏他还不觉得,更是明目张胆的在国公府周围安插眼线,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要下重手,之所以还容忍国公府的人到现在活蹦乱跳,只是还没抓到他们的错处而已。 当然,晏北和晏七七在京中他也能稍微安心,毕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可是今天,他没想到给自己添堵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平日里素来十分欣赏的许世安! 闻言许世安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想到晏帝居然还在关心这件事,当时他那一刀捅进成国公后背的时候,利刃划破衣裳刺入血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萦绕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多少个日夜他都被噩梦惊扰,梦见浑身是血的国公来找自己讨债,他被活活吓醒一次又一次。 这段血腥的往事好不容回到晏国被他慢慢的淡忘了,甚至还敢跟晏七七堂而皇之地的对话了,反正公孙璃不在,唯一的真相也无从知晓,他的心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今日晏帝重提,许世安竟一时半会儿搞不懂晏帝的用意。 他不知道晏帝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故意在诈他。 可是他内心有鬼,又不敢过多的讨论这个,极力抑制住颤抖的指尖,无论如何,他必须终止这个话题。 许世安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随口胡诌,“臣只记得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乱箭齐发,国公抵挡不住才……” 他像是不忍提及,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满眼愤恨像是在为国公的死打抱不平。 晏帝倒还真没有许世安想的那么多,他再一次问起,不过是想再次确认晏天霁真的死了,毕竟他没见到尸体,如果晏家人偷天换日,成国公叛变让晏七七回来做掩护呢? 毕竟他在世时手握重兵,如果真的要反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人在皇位上坐久了总是孤独的,不是他不容成国公,而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盛世不需要大将军,功高盖主掩盖了他的圣威,晏帝不得不防。 他根本就没往深处想,又见许世安对于此事似乎又有避讳,也不再追问,看着底下站着的仪表堂堂的许世安,晏帝心中又陡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面色不改,语气中还带着些沉郁,“世安啊,严格说起来国公出事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钦差大臣竟不能履行皇命,真要追责起来你也当挨上几十板子,要不是长公主替你求情,朕还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晏帝这是生拉硬拽要将他和长公主扯上关系。 见许世安不言不语,晏帝又道,“不是朕不成全你们,而是当初太后为你和晏七七赐婚,你拼了命宁愿被打个半死也要退婚,成国公还在殿前大闹了一场你忘了?如今半年不到,你又当着众人的面要娶晏七七,你是拿皇家威严当儿戏吗?” 第684章他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 晏帝一开口,许世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陛下,当年是臣无知,错过了一块璞玉,如今追悔莫及……” 晏帝懒得听他在这里故作情深似海,他不耐烦的打断他,“世安啊,你们许家是外戚,在外人眼中是皇亲国戚,身为朕的贴心人,自然是要为国分忧,为朕分忧,想想你父亲,就是跟错了人才落得如今的下场,你们许家如今全靠你一个人撑着,你的背后是一百多张嘴在等着要吃饭,你可要想清楚。” 要是许世安敢娶晏七七,那就是在和他为敌。 这已经不是提点了,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站好了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站错了队……后果他根本无法承担。 他将晏七七比作璞玉,这更加令晏帝心生不快,好不容易拔除了晏天霁那颗眼中钉,国公府已经尽在他掌控之中,要是让自己如今最得信赖的宠臣娶了旁人,他是万万不允许的。 到底是威胁起到了作用,许世安的态度不像刚才那般坚决了,但是依旧不吭声。 晏帝继续游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阻挡你青云路的障碍,该怎么选你好好想想朕今天跟你说的话。” 许世安到嘴边的话又被晏帝拦住了。 他的确是在犹豫。 能做到他如今的高位,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如今他什么都有了,反而对当初未曾得到的念念不忘。女人关灯了一闭眼都是一个样,但是他又有点不甘心。 思绪纠缠又加上晏帝刚才那么一说,他竟然也有些踌蹴和迟疑了。 这一愣神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只得按照吩咐退下。 等许世安一走,已经乏了的晏帝并没有马上就寝,而是招来内侍监磨墨,晏帝思忖了片刻,下了一道圣旨。 大笔一挥,三两下就拟好了一道,盖上印章后卷起来放到锦盒里,对着内侍监道,“明天一大早派敏杰去许府宣读圣旨。” 敏杰就是内侍监总领敏公公。 只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晏帝才会派敏公公出马。 那内侍监神色一凛,急忙躬身领命,“遵旨。”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被叫起来领圣旨,已经擢升为兵部尚书的许世安此时正面色铁青的坐在许国公府的花厅里,脸色黑得就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都不敢靠近,瑟瑟缩缩的奉上茶水后赶紧溜了。 许丞这才慢悠悠的踏进门来,刚才敏公公亲自过来宣了晏帝的圣旨,说是晋升许世安为兵部尚书,兼管兵马司,晏帝这个做法几乎是向朝野内外的人都宣告了,原先成国公一切能看得见的职位都由他顶替。 从北国回来后,许世安的心情更是沉闷了不少。 就连刚才传旨的敏公公都觉得奇怪,让许世子接旨的时候一连叫了三声他才反应过来,这还不算,就连该有的打发一两也没有,好像这外人看来恩宠无比的提拔在他眼中不值得一提。 还好许丞也在场,急忙站起来朝敏公公的手里塞了几个金锞子才算解了围,许丞亲自送敏公公出去。 “侯爷,您好好劝劝世子,成国公府如今在风口浪尖,就算是要娶也不能是现在啊,陛下没有赐婚也是为世子的将来着想……” 敏公公也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如今的许世安是得罪不起了,就算他自己甩脸子,那也只能干受着。 好在看在银子的份上,刚才受的那点委屈也不叫委屈了,话就多了起来。 那日去参加陛下宴会的人都是些青年才俊,像许丞这样上了年纪的老臣都没有受邀,所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许丞一无所知。 他乍然听见成国公的名号,以为晏帝又在翻以前的旧账,挥挥手表示不介意,“公公多虑了,世安自有分寸,我们和成国公他们,呵呵……” 两个呵呵已经表达了他不屑的意思,敏公公还不知道聊天已经聊岔了,眉头一簇,咦了一声,“不对啊侯爷,前日许世子又在陛下面前求娶晏七七,您难道还不知道?” 许丞一听,两眼瞪如铜铃,“公公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否则您以为这圣旨为何今天一大早就会宣?实不相瞒,陛下本就属意世子做他的乘龙快婿,那安和公主已经嫁过外夷蛮族了,如今她自己俗事缠身都不得解脱,况且成国公一走,国公府的情况一落千丈,今时不同往日,世子又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陛下又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这不,又怕世子多想,昨日连夜草拟了圣旨擢升世子呢,恭喜侯爷。” 听他一说,许丞心里也算知道了前因后果。 “多谢公公提点,公公有礼,请。”许世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满脸堆笑的请公公出门。 许丞送走了敏公公,回来的时候发现许世安还跟个木头人似得呆坐在原地,他刚才有些得意了,一得意便有些忘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世安啊,你甩个脸色给谁看呢?万一敏公公回去禀告陛下,你免不得又要挨一顿数落,如今天大的恩典落在我们头上,你可不能再使性子了。” 他说了一长串,许世安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眸,“使性子?你又听说了什么?” 如今面对这个父亲,许世安已经完全有能力和他抗衡了,所以也没将他当回事,换句话说,在许家,他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一个。 许丞如今仰人鼻息,也不敢说重话,嘿嘿干笑了两声,决定曲线救国,“世安,我听说陛下属意你,而且长公主对你格外青睐,你有没有考虑过……” 第685章难道,你也有特殊癖好? 他和晏洛青在外人眼中是良配,可是喜欢他的女子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就算是要选,也轮不到晏洛青做许夫人,再说了,他对晏洛青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同样他也知道,晏帝这兵部尚书的官衔早不给晚不给,偏偏这个时候给,目的就是为了安抚他,同时也是在警示他,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天子给的,既然能给就能收回,如果他再不识时务,恐怕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又在警告他,像求娶不该娶的人他今天的他不想再看见了。 许世安的大掌要把椅背捏碎了。 就算再生气,他也不能当着敏公公的面发火,否则传到晏帝耳中他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父亲,你的‘凤鸣丸’还有吗?”许世安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打断了许丞的长篇大论,也捏碎了他想做国丈的美梦。 “ ‘凤鸣丸’?你要这个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禁药?”许丞闻言脸色一变,刚才还在亢奋的神经瞬间收紧,就连声音都变低了几分,“难道,你也有特殊癖好?” 饶是父子之间,乍然说起这个事情依然很羞耻,许丞纵横风月场上多年,对那些隐晦之事十分有经验,男女之事,主要在于‘情趣’二字。 刚才许世安所要的‘凤鸣丸’便是一种能让女子情动,男人兴致勃发的助兴药。 越是晦暗肮拶的东西,名字起的就越有美感,传闻但凡有女子用了此药,在榻上便会有万种风情,嘶叫之声宛如凤凰高鸣,故因此而得名。 最神奇的是,这药男女都能用,而且极容易上瘾。 这药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让服用之人欲仙欲死,在似真似假的幻境里见到朝思暮想之人。 因为配方极为难得,专供那些士族贵胄享用,这药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 许丞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第一次用就被这药迷上了,一夜御女无数雄风不减,他很久没有被女子这样崇拜过了,这药带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他迫不及待的贮藏更多,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这药的副作用极大,损人精气不说,一到白天就昏昏欲睡,到了晚上又精神抖擞,日夜颠倒苦不堪言。 是以他用药也极为克制。 而且用完这药还必须佐用安神汤浸泡身体,以免耗精过多而死。 反正要想用这药,禁忌很多,但凡要沾染一点,想戒都戒不掉,许丞自己近半年来对这药的需求分量都开始逐月扩大,要不是家底厚,只怕他也吃不消了。 乍然一听许世安竟然想要这药,心中竟冒出些怒火来。 “你还年轻,不能……”到底是自己的嫡子,许丞还想劝阻许世安,就算他想增加些闺房之乐也不能用这个药伤身体。 所以一听他要用直截了当的就拒绝了。 “放心,不是我用。”许世安还没傻到那种程度,“我自有妙用,而且要是用得好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许世安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不用你给,我自己买,而且我出三倍的价钱买,但是,这件事情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 他越是神秘,许丞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望了桌上的银票,喉结上下滚动,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世安,你要拿来做什么?你知道弄那些并不容易……” 许世安冷冷地看了许丞一眼,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找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再多花点银子也一样能弄到,我只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 其实从许世安入庙堂开始,许丞就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不住这个儿子了,甚至多半的时候他还要仰仗他,同样,他不肯说的事情,自己也勉强不了。 刚才他顺势瞄了一眼,银票上的线是金丝的,那就代表许世安给的不是普通的银票,而是能换成金子的汇票,他出手确实大方,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他现在囊中羞涩,许世安掌握了府中的财政大权,他没有多少银子在手,的确也是捉襟见肘也确实要银子。 许丞一跺脚,下定了决心,“好吧,今晚我就给你弄一两来。”许丞边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慌忙不迭的就要将银票塞进腰带,生怕许世安反悔。 没想到许世安伸手拦住了他,“三千两黄金换一两?父亲大人,你未免太黑了些吧?我要一斤。” 许丞大惊失色,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话几乎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来的,“你疯了吧?一斤拿来当饭吃吗?” 许世安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要一斤凤鸣丸的成品,而是要一斤原料。” “原料?”许丞的心跳漏了两拍,他没料到许世安竟然还将成分打听的一清二楚,还知道原料供应的大头在他手上。 本来许丞还想蒙混过关的,现在一看形势就知道许世安是什么都清楚了,此时要是再装傻只怕真的会惹怒他。 而且看世安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笃定他会答应。 又过了片刻,许丞终于妥协了,“好吧,我尽量。” 一直阴沉着脸的许世安这才展露出一丝笑意,他抽回手,哼了一声,“父亲果然爽快。” 到底是亲爹办事,许丞把东西拿过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拿到原料后许世安也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他的小楼里,开始筹谋着他的大事。 在小楼里鼓捣了一夜,彻夜未眠的许世安一大早就出了门。 天刚蒙蒙亮,除了起早摆摊的小贩,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他刚刚穿过集市的主街道,竟又顺势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不出片刻,又来一个人,在这里四处张望。 第686章禁药 下一刻许世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出手快如闪电,一个飞身就将那人钳制住,将他拖到昏暗的巷子里,左手将那人的双臂压着,右手掐住他的咽喉用力捏住,“谁派你来的?” 那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喉咙里咔咔着说不出来话,许世安一把扯下他围在脸上的黑布,眉头一拧,“怎么是你?” 跟踪他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许丞的贴身小厮。 许世安放开手,那人才有喘息的空隙,咳嗽了几声后道,“世子,老爷不放心您,所以派小的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许世安的气场太强大了,明明是听人吩咐做事,他却越说越心虚。 许世安放开了对那人的钳制,声音冷冷的。 “回去告诉他,我的事情让他以后少管,还有你如果还有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小厮刚才才见识过许世安的狠辣,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点头如捣蒜,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许世安这才重新整理了衣裳,见没有人再跟踪,他这才慢悠悠的朝皇宫而去。 他其实一早就料到许丞肯定会派人监视自己,所以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开始往人多的地方走,后来就拐到无人处,故意绕了一大圈,果然那个跟踪他的人就被他逮到了。 许世安的目的是皇宫,此时远远没到上朝的时候,他便直接去了陛下的寝殿。 晏帝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见到他一点都不惊讶,等到许世安行完礼让他平身后道,“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世安躬身回答,“臣的确有事,臣是来请罪的,还请陛下责罚。” 晏帝的虎目中有精光一闪而过,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直奔重点,“前天朕拂了你的意,你可知道为什么?” 身为九五之尊,说话自然有绝对的威严,就算是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自己错,反而会将责任推诿到别人身上。 垂着头匍匐在地上的许世安后槽牙咬了咬,说出来的话倒是有板有眼,“陛下思虑周全,是臣愚钝了,前日臣回去想了一宿,总算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谢陛下提点。” 这番吹捧的话晏帝听着神清气爽,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面容也缓和了不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才道,“起来吧,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便好,来人,赐座。” 许世安谢恩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又说到,“陛下,微臣今日来,除了请罪,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呈现个陛下,臣之前去北国途径了药王谷,有幸见得了谷主,他给了臣一样好东西。” 他表情神秘,更是激起了晏帝极大的好奇心,又听说是从药王谷得来的好东西,更是让晏帝期待。 药王谷的东西都是千金难求的,尤其是药材更是一等一的上品。 只可惜药王谷地势复杂属于三不管的地带,那谷主又神龙见首不见尾,饶是一国之君,想见他也全凭谷主的心情,否则等上三年五载也见不到。 晏帝也是分得清好坏的,神情很是期待,“哦,是什么?” 只见许世安慎重其事地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掌心大小的锦盒,双手高举呈到晏帝面前,“陛下,臣要献给陛下的就是这个。” 晏帝示意内侍监上去拿过来,许世安继续道,“陛下,这锦盒里面装的,名叫‘凤鸣丸’乃是大补的珍品,服用之人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晏帝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盒子,在锦盒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香味在大殿中散发开来,和殿里常用的龙涎香那浓郁的香味不同,从盒子里头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清香,淡雅如兰,让人闻了精神大振。 锦盒中整整齐齐地放了十粒,每一粒都是如小拇指盖一般大小的透明丸。 晏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药丸,他阴鸷的双眼放出亮光,语气有些疑惑,“这真的能助朕长生不老?” 还不等许世安说话,晏帝自己先说了,“的确,传言药王谷谷主已经百岁高龄了,却依旧鹤发童颜,只是这长生不老药众人求而不得,你是如何寻得的?” “陛下,臣得到也是纯属巧合,而且臣答应过谷主,药方不能外泄,所以……恕臣不能直言禀明。”这一切当然都是许世安信口胡诌的,他不过是料定这种禁药宫里不会有,就算是能助性的药物,宫里都明令禁止,自然是无从打听。 而且就算陛下想用,也都会拿那些太医自己研制的药材,以补为主,养神为辅,用处也不如这凤鸣丸大。 许世安这个打着药王谷名头进献的补药,就是许丞给他的原料炼制而成,精纯度极高。 “好,难得你有心,朕收下了。” 收是收下了,但不会马上吃,而是要先送到太医院让那些老顽固逐个检验,确认无毒后晏帝才会服用。 反正许世安一点也不着急了,只要陛下能收下,就证明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步。 晏帝见许世安这么懂事,龙颜大悦就没话找话说。 “世安啊,夕颜那丫头也走了差不多一年了,青儿也在宫里住了大半年,她一直都很中意你,而朕也很欣赏你,不如朕将青儿许配给你如何?” 今日晏帝提及,也是带了试探的,他想搞清楚许世安到底是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还是在敷衍他,所以顺嘴提了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谢陛下隆恩。” 没想到许世安简短的五个字倒让晏帝愣住了,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他一遍,“你……你同意了?” 第687章冤家路窄 许世安面色愈发恭谨,言语间极为诚恳,“陛下,前日求娶晏七七是微臣鲁莽了,还请陛下不要见怪,臣只是怕自己无才无德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番美意,今日陛下恩典让世安悬崖勒马,臣岂有不从的道理?” 晏帝万万没想到许世安一向强硬的态度竟然会在今早给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当即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直接从玉座上站了起来,“好,好啊,你能想通朕很欣慰,这桩婚事实乃天作之合,来人,传旨!” 许世安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跪地谢恩。 不光是晏帝没想到,就连许丞都没想到许世安的心意竟变得如此快,昨日还一副要和晏帝拼命的架势,今日倒好,去了一趟皇宫,竟然直接将赐婚圣旨带回家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就以为是许世安自己想通了,也对,好男儿何患无妻,令他欣慰的是,他自己总算是成了国丈了,以后的腰板还能挺得更直些。 皇家亲上加亲,他就算没了太后这个靠山,到底是儿子争气,让他又开始在京中风光了起来。 两日之内,许世安态度大不相同,京中又有传言开始了,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是许世安在报复当初成国公害得他下天牢的事情,如今晏七七没了靠山,他便肆意羞辱了一番。 反正那些真正在宴会上目睹了这一切经过的人统统都装聋作哑,任由传言甚嚣尘上。 之前晏北还会辩解几句,后来也懒得说了,谣言止于智者,他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些人也只相信他们听见的也是无可奈可。 晏七七自然也清楚,明明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越传越烈,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她也是不信的。 至于暗中捣鬼之人,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女儿家的名节是最紧要的,晏北怕晏七七被流言所扰,想着安慰她,没想到七七比他看的更开,还翻过来劝解晏北别往心里去,每日摘花弄草的还挺悠闲。 晏北见她心情确实没受什么影响,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怕再提及关于许世安的事情平白惹得七七心生不快,也就没再提及。 而另一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晏洛青一听说许世安同意娶自己了,硬是哀求着晏帝将婚期往前挪了半个月。 本来按照司礼监的安排,准备皇室子女嫁娶所用的衣裳服侍用品都需要一个月才能赶制出来,就连皇后也单独加派了人手赶进度。 钦天监本来算出来的良成吉日是寒食那天是吉日,百无禁忌诸事皆宜,出嫁最好,晏洛青每日不得安寝,生怕许世安再反悔,硬生生将婚期提到了三月初六,春分的那一日。 这一换,皇宫内外所有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司礼监的库房十二时辰都没关过,更是让后妃怨声载道。 这已经是要换季的时候了,后妃们一件新布料都没摸着,平常也就算了,等到寒食一过,又有大批秀女入宫,后妃不可能雨露均沾,人不受宠也就罢了,偏偏连新样式的衣裳都因为长公主出嫁一再后延,想想心气都不顺。 再加上长公主是皇后的嫡女,谁要是敢到皇后面前告状,那才是老寿星喝毒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大多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小声腹诽晏洛青几句。 和后妃怨声载道的脸色比,晏洛青倒是越来越春风得意。 晏洛青一看诸事顺遂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她已经兴奋地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新寡,头上守孝所戴的白簪花也早已丢弃,重新换上了女儿家常穿的粉色衣衫。 出嫁陪嫁的嫁妆她亲自样样过问不说,今日又嫌弃宫里的花样样式不好看,带着自己的侍女微服去朱雀街买胭脂水粉和珠花,力求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些。 相对于晏洛青嫁人的雀跃之心,许世安反倒是一脸平静,和平常并无两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别人的恭贺他来者不拒,但从未去看过晏洛青一次。 每次上朝晨昏定省,没有一点即将要做乘龙快婿的欣喜。 就在晏洛青微服出宫的同一日,百宴阁二楼的包厢内,晏北两兄妹正在吃饭。 晏北给晏七七夹了些糖醋排骨,语调有些心疼,“快吃吧,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都见你清减了不少。” 一连几日,晏北发现晏七七食不知味,他心里着急也没有明说,以为是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式七七不满意,于是寻思着带她来京城最有名的食楼百宴阁来换换胃口。 桌上摆满了晏七七平日里爱吃的佳肴。 晏七七望着满桌珍馐毫无胃口,用筷子戳了两下,然后又精神不济地放下,“四哥,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你看你都瘦脱相了,要是父亲……”晏北知道七七在想些什么,他喉间发酸,七尺男儿也觉得胸口堵得慌,泪水在眼眶里闪烁又被他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他朝着晏七七露出一个笑容,“听话,如果父亲,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你为他食不下咽,也会伤心的。” 晏七七不忍拂四哥的好意,这才又重新拿起筷子,准备或多或少吃一些的时候,旁边恰时传来一阵惊呼打断了她,“哟,七七妹妹好兴致啊,竟然也在这里吃饭。” 这声音很奇特,惊叹中又带着些无以伦比的优越感,晏七七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何人。 她刚刚伸出去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再慢悠悠的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伴随着拾阶而上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真是好巧,长公主今日也来这市井之地体验人间烟火了?” 第688章塑料姐妹情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晏洛青。 晏洛青这个人骄纵又自大,自从和晏七七闹翻了之后,碍于晏帝在场,她没有把脸撕得太难看,可等到这四下无人之时,她那野蛮的本性又露出来了,便想事事高她一头。 晏洛谦之前在太子喜宴上所遭受的非议和愤恨在见到晏七七后又瞬间有了宣泄口,她本来今日就是借着出来采买的由头,想着成国公府离朱雀街不远,索性去晏七七那里显摆一下的。 怎料都到门口了,府里头的的门童告诉她们,公主和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晏洛青想着回宫的时间尚早,便想在朱雀街再继续逛逛,没想到刚刚走到百宴阁,一抬头就看见了晏七七。 晏北虽然安排了包间,不过顾及到七七可能心情不好,所以就要了一间靠窗的,坐在窗边可以看看外边人流如织,商铺如林十分繁华。 只是没想到晏七七没有被这繁华的景象吸引,倒是被晏洛青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晏北跟这个长公主交流不多,君臣有别,还是有规矩的站起来给晏洛青行了个礼。 晏洛青眼高于顶,都没有看晏北。 “七七妹妹真有闲心,这一桌子菜吃的完吗?”晏洛青径直坐了下来,明明是笑着说着,只是那笑容宛如做工粗糙的人皮面具挂在脸上,一点都没到达眼底。 之所以点这么多菜,都是因为晏北心疼自己的妹子,短短数月的时间,本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直接瘦成了锥子脸。 可是这些在晏洛青眼里看着就不一样了,晏七七本就生的美,尤其是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就这么微扫过去尽是波光潋滟,干净的眸子里如同盛满了万千星辉,就这么看着都能让人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拱手相人让到她面前。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能让人俯首帖耳。 晏洛青只要一想到她这张狐媚脸让许世安痴迷,心中的怒火就更甚,是以每次见到她都冷言讥讽。 原先晏七七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的躲在她身后,所有她才有机会肆意在许世安面前污蔑她,可是自从她落水之后醒过来,情况变大不一样了,她好像知道了是谁害得他,也总是在刻意疏远她,于是开始形同姐妹的两人,越来越疏远了。 晏七七本人其实非常不屑于这种塑料姐妹情,撕破脸的好处大于伪装,她也懒得和她假惺惺的,所以晏洛青觉得她态度大变并非没有道理。 更重要的一点是晏洛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如今再看晏七七,她明明只有十七的年纪,可是眼中那洞悉的光芒似乎能看穿她的心中所想,瘆人中又带着些冷酷,让她浑身汗毛直竖。等到她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是气愤又是震撼,所以想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晏七七,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受了欺负只会跑到她面前哭诉的蠢货。 她刻意在晏七七面前拿捏的威仪好像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威慑作用,从头至尾,晏七七竟然都没有拿正眼看过她。 这让她十分挫败,又不好发火,只好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很机灵,知道公主不爽晏七七很久了,此时她知会了公主的意图,上前一步大声娇喝,“大胆,长公主驾到,还不速速行礼!” 晏北到底年龄长些,知道晏洛青的大小姐脾气,现在又在外面,闹大了不好,便耐着性子好脾气的解释,“公主勿怪,七七她……” 晏七七本来就没打算继续纵容晏洛青,此时更是寸步不让,打断晏北的话头,“你是长公主,我也是陛下敕封的安和公主,按照等级来说,我是一品和亲公主,而你是没有品衔的长公主,在外面,谁该跪拜谁,你心底没点数吗?” “我不让你跪拜就算了,这些年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跑到我面前撒野来了?” “你……”晏洛青也没料到她这么能说,一张脸瞬时涨得通红,竟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 哪知晏七七根本没看她,朝着她的侍女沉声道,“还有你,主子说话,奴才乱插嘴干什么?姐姐,这样的刁奴,你也不管教管教?等她哪一天惹出滔天大祸来,别怪妹妹没提醒你。” 晏洛青没逮到狐狸反而惹得一身骚,心中本就气不过,又见这侍女说话也没个分寸,竟让自己又落了下风,心中更是烦闷,也没见她怎么出手的,那侍女的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巴掌,脸都被打出了红印。 侍女被突如起来的一巴掌打得嘴边都沁出了血。 “刚才是这个狗奴才不懂分寸,还望妹妹别介意。”晏洛青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见她都已经服软了,晏七七没有任何表示,晏北又做起了和事佬,“看着已经到了用膳时间了,要是长公主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这本来就是客套话,也是晏北想解她的围说的话,要是有眼力见的,肯定会离开,毕竟在七七这里讨不到半点好。 没想到晏洛青却没有顺着晏北给的台阶下,而是冷飕飕的看了晏七七一眼,皮笑肉不笑,“好啊,正好本公主也饿了,早就听说百宴阁的菜式不错,今天正好也尝尝。” 到嘴边要恭送晏洛青的话被晏北咽回了肚子里,同时他又给晏七七使眼色。 他一个男人都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正常。 第689章又蠢又坏 晏七七何尝不知道晏洛青今日是来找茬的,往常她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和她一般见识,一般情下,能忍就忍过去了。 可是就算是圣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越是后退,她反倒越是觉得你软弱可欺。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她非要给晏洛青一点颜色看看。 “小二,多备一副碗筷上来。” 晏北以为晏洛青是真心要吃饭,急忙唤了店小二来,一声令下,不多时殷勤的小二就将碗筷拿了上来,晏北接过亲自摆好放在晏洛青的面前,“长公主慢用。” 晏洛青嗯了一声,侍女捂着红肿的脸急忙上前替她夹菜。 百宴阁的菜式繁多,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晏北今天带七七出来开心,点的都是些招牌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可是到了晏洛青这里,她先夹起碗里的糖醋排骨,慢吞吞的咬了一口,刚嚼了两下,“噗……”的一声,竟毫无形象可言的把嘴里还没嚼烂的食物吐了出来。 百般嫌弃的她接着又拿起汤勺舀了些汤,抿了一小口,不出意外地又尽数吐了出来。 晏七七一直在冷眼旁观,晏北怕她真出了什么事,言语间颇为关切,“长公主,怎么了?” 晏洛青翻着白眼,拿出真丝手帕将唇边擦拭干净,语气百般嫌弃,手指在桌上乱指,跟训斥下人一般对晏北不假辞色,“这菜能吃吗?这排骨甜得让人牙疼,还有这汤,一股子腥味儿,你闻到没有,还是一股狐臭味儿,哎呀,这百宴阁真是空有其名,做得菜连乞丐都不会吃。” 这话字字句句绵里藏针。 原先晏七七只是觉得晏洛青的性格养尊处优惯了,喜欢人人围着她转,生长在皇家,又是嫡公主难免骄纵了些,可是如今她才发现,晏洛青并不是骄纵,而是又蠢又坏。 “长公主,这菜百宴阁每日才出十盘,你刚才喝的翡翠白玉汤更是用立春后的小嫩白菜芯用人参喂养的鸡熬制而成的,汤色白而不稠,鲜美无比,怎么就难喝了呢?” 晏北也觉得晏洛青在无理取闹,他耐着性子解释,有理有据的反驳。 刚才晏洛青只不过是刻意找茬而已,就算是再好吃的东西,她也会说不好吃,反正只要能激怒晏七七,让她不开心,那她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些菜怎么就难吃了?说出个理由来,我让店家出来跟你赔罪。”晏七七拦住晏北,这是她跟晏洛青之间的事,由她们两人来解决。 她一见晏七七接过了话头,心中一喜,找茬就找的更带劲了些,嫌弃的又看了桌上的菜式一眼,微微叹气,“有些人啊,苦日子过惯了,就算是吃猪食,她也会说好吃,七七妹妹难道你真的觉得好吃?” “不过这些菜式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起码摆盘还是挺好看的,不过花拳绣腿就是花拳绣腿,永远难登大雅之堂。” 她眼珠子一转,看着晏七七的眼神不怀好意,“既然你对这菜式了解的如此透彻,要不也教教我?你对这菜式如此满意,想必也很精通厨艺吧?不像我,你知道的,从小我就没进过厨房,现在我马上就要嫁给世安哥哥了,做个贤妻良母也是我的本……” “份”这个词,还卡在晏洛青的喉咙里没说出来,只见晏七七慢腾腾的站起来,俯身端过那一盆翡翠白玉汤,慢慢的放到她面前,然后手臂抬高,一大盆汤水稀里哗啦地顿时尽数都倒在了晏洛青的头上。温热粘稠的汤汁带着白菜叶如江河汇入海一般从晏洛青的发间顺着发髻纹路流淌出来,滑过她的额尖,脸颊,涓涓细流汇到下巴,炖的稀烂的菜叶遮住了她的脸…… 晏洛青‘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刚才她光顾着逞口舌之快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也从未想到有人敢朝她泼汤水! 等发觉的时候,身上全都是人参鸡汤的味道,衣衫都被浸湿透了。 今日出宫,她特意梳了一个飞天髻,晏洛青容貌不差,又是人比花娇的年纪,稍微打扮一下也是个美女,青丝披散开来如九天仙女下凡尘,配上荷叶裙,真真是美艳到不可方物。 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又在朱雀街选购了一些胭脂水粉,单单从外型看就比进贡到皇宫的好看很多,心里美滋滋的,又觉得自己在晏七七面前扳回了一城,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万万没想到晏七七竟然大胆到将一大碗汤直接淋在她的头上! “晏七七,你疯了吗?”晏洛青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将脸上的白菜叶扒拉干净,一腔怒火悉数喷洒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嚎叫像个疯婆子! 晏北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如此大胆,看见晏洛青的狼狈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右手捂住嘴才勉强没有笑出来,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上前慰问,“公主,你没事吧?” “你说呢?你们兄妹二人合起伙来耍我是吧,好,好得很!” 晏洛青再张牙舞爪也没用,此时的她是一只真正的落汤鸡。 晏七七让晏洛青吃了个瘪,心情也大好了,一双水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此时的神采飞扬的晏七七和狼狈不堪的晏洛青成了鲜明的对比。 晏七七整蛊成功就连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也学着刚才晏洛青不可一世的模样,“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让我‘浇浇’她的,现在我‘浇’了怎么又还怨起我来了?长公主,您怎么老是出尔反尔呀!” 第690章解围 当然,晏七七口中的此“浇浇”非彼“教教”。 “你!”晏洛青要气死了,但是偏偏刚才她的确是说了这两个字,现在硬要说晏七七错了,还真挑不出理来。 吃了一个闷亏的晏洛青眼睛都气红了,眼看她要撒泼和晏七七拼命。 就在气氛胶着之时,“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远处楼梯处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适时响起,台阶处有调侃声,“这么热闹,怎么也没叫上我呢?” 声音轻快,真像是碰巧路过。 晏七七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她抬头一看,台阶处慢慢显现出来的头总算露出了全貌,确实是明迦南。 晏洛青也看见了,她眉头微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骄横,“你怎么来了?” 其实按照辈分来算,晏洛青要叫明迦南一声表哥,只是她和这个表哥数年见不到一次不说,每次见面这个表哥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捉弄她,不是在她衣袖里藏虫子,就是在她房间里放蛤蟆。 久而久之,晏洛青便十分讨厌他了。 长大了之后明迦南成了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公主,再见的机会就少了,也只有在非皇族子弟不得缺席的宴会上见过几面,连招呼都没打过,实在是生疏地和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今日一见是他,晏洛青就更觉得心中不适,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明迦南天生和这个阴险的女人不对盘,他的脸看起来比她还臭,“百宴阁历来有个规矩,对于浪费食物的人,无论身份如何贵重,一律乱棍打出去。” 晏洛青要气死了,黏糊糊的汤撒了一身,晏七七和晏北只知道看笑话,现在又来个帮偏忙的明迦南,她几乎要歇斯底里了,“掌柜的人呢?都死绝了吗?还有你明迦南,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滚远点!” 她骄纵的大小姐脾气又复发了。 “还有,你瞎了吗?刚才是她泼了我一身,就算是浪费也是她浪费!应该滚出去的是她!” 现在的晏洛青犹如一个疯婆子,毫无半点矜贵可言。 偏偏明迦南半点面子都不给她,故作嫌弃的捂住鼻子往后挪了两步,瓮声瓮气的,“掌柜的就站在你面前,现在我以百晏阁掌柜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出去!” “你是掌柜的?”晏洛青明显不信,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翻出去了。 “别废话了,请吧。”明迦南还真是说到做到,从腰间掏出一个铜牌,这个铜牌正是百宴阁的标记,在晏洛青面前晃了几下,他就快速放回腰间,一点面子都不给晏洛青留,直接赶人。 就算她是长公主,明迦南铁青着脸,“刚才七七和她兄长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三挑四拣对她百般刁难,哪里还有半分长公主的气度?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吃饭也要看心情的,你令七七感到不适,这里不欢迎你。” 那侍女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已经肿了,她知道这种情况公主要是继续闹下去讨不到半点好处,只能小心翼翼的劝解,“公主,时辰不早了,要是皇后娘娘还要找您商议嫁妆的事情,您要是不在宫中就麻烦了,以后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侍女倒还聪明,知道搬出皇后娘娘来为晏洛青解围。 晏洛青找到了台阶,只能恨恨地瞪了几人一眼,伸出右手食指挨个将他们几个指了一遍,“你,你们给我等着!走!” 明迦南怎么可能会怕她,故意高声大叫,“走好不送,小二,让她把饭钱结了。” 晏洛青真要被明迦南气死了,但是又不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付钱。 等晏洛青一走,晏七七才跟明迦南道谢,“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来,还不知道要和她纠缠到什么时候。” “不用谢,我也很烦她,还有,干得漂亮!”明迦南朝晏七七做了个鬼脸,转头一边吩咐小厮将包间重新打扫,一边又让人上热茶,“不过,我知道她这么得意是因为什么,你听说了吗?许世安马上就要成为驸马了。” 明迦南本来不想提这件事情的,不过既然刚才晏洛青已经过来找茬了,他索性就交了个底。 “她今天处处跟你过不去,大概还是没忘记那天在大殿上许世安向晏帝求娶你的事情,所以今天看见你了,不报仇她大概心里不痛快。” 许世安想要娶谁,她一点都不关心,又见明迦南一改往日的随心,对待自己的时候竟有些小心翼翼,她笑道,“你也别在我这里旁敲侧击,那天我就已经对四哥说过了,之所以会答应和许世安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得不说,在明迦南看来,晏七七的确是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女子。 别的女人嫁人,都是求富贵,求后半生安稳,她倒好,嫁的和求娶的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她都没看上。 如果她安安稳稳的做北国的和亲王妃,如今已经是北国的一国之母了,没想到她竟然摈弃了富贵,而且还能混到被摄政王追杀的地步,能混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今天她又对自己说就算是嫁给许世安,不过也是权宜之计,他搞不清楚的是,既然不为名为利益,又为什么会答应?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晏七七轻轻地饮了一口热茶,“因为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厌烦了,本来只要晏帝点头同意,这门婚事就成了,可惜啊……” 最后三个字很有深意,明迦南自然知道,大概是晏帝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从中插了一杠。 第691章为何不考虑一下我? “好在那日在殿中发生的事情晏帝已经下令封口了,你和许世安的事情不会外传,不然坊间又会说你的闲言碎语。” “不过,你要是想省掉麻烦,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明迦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晏北将含在嘴里还未来得及吞下的茶全都喷了出来。 茶水呛得他连连咳嗽,“世子,这可不能开玩笑。” 明迦南一脸莫名其妙,说的话语气十分慎重,“这不是玩笑,我想娶七七是认真的,只要七七同意,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并且我能承诺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晏七七一直拿他当朋友,半点逾越的想法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给他希望,“多谢世子厚爱,如果你娶了我,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会伤心死的,而我也不适合和那些女人周旋,时候不早了,世子,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是今日的饭钱。” 就算晏洛青刚出已经给了饭钱,不过晏七七也只是拿她当成了赔偿店家损失的银两,自己吃的饭,银子还是要自己付的。 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明迦南的眼神微微一缩,“七七,你非要和我这么客气吗?” 晏七七不惧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银货两讫,吃饭就该结账,应该的,告辞。” 明迦南舌头抵了抵下颚,到底是妥协了,“那好吧,我送你们出去。” 他刚要抬脚,又被晏七七拦住了,“世子留步,这地方我们很熟悉,不劳烦你了,多谢。” 等到两人出了大门,明迦南脸上最后残存的一点笑意也消失殆尽了。 他半垂着眼帘,望着那张银票发了很久的呆,接着掌心一发力,一张银票竟然顷刻间化为了齑粉,他折扇轻轻一挥,瞬间飘散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 兄妹两人从百宴阁出来,没有坐马车,按照晏七七所说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消化一下也不错。 所以先让车夫回去,两人步行到家。 还没进门,发现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自从国公死后,国公府门口冷清无比,单从马车的造型来看,就知道来者非富即贵,等走近了再一瞧,马车灯笼上有个‘许’字。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谁来了。 “七七,你回来啦。”两人刚一进门,迎头差点撞上从门内出来的许世安。 晏七七面色不咸不淡,侧身和他保持距离,一双浓黑如墨玉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你来干什么?” 她表现的太过平常,和对待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许世安闻言一噎,平常在朝堂上的巧舌如簧统统不见了,一时结巴竟将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干二净。 见他哑巴了,晏七七绕过他继续往内走,“许世子是走错地方了吧?” “七七,我没有,其实,我,我今日来,是想说……”许世安像个青涩的小伙子,在晏七七面前完全没了平日的侃侃而谈。 “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道歉的话,那大可不必。” 其实刚才在百宴阁,晏洛青就示威性地说出了她自己马上就要嫁给许世安的事情。 他们嫁不嫁,或者娶不娶,都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一开始她答应许世安也只是为了结盟,少给自己招惹是非,如今他娶谁是他的自由,她也没什么损失,不必搞得像痴男怨女一样。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许世安竟然登门拜访了。 而且他还真是不怕被人非议,非要亮明身份,成国公府虽然门可罗雀,但是周围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周围路过的人还是有的,人来人往的都会看见。 到时候传到晏帝耳中又会让她遭受无妄之灾。 “七七,你没说错,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 晏七七知道他想说什么。 毕竟在前天,是他自己当着士族子弟的面说要娶她的,仅仅才过了一天,他就出尔反尔,谁都会以为许世安是在故意报复消遣她。 事实上晏七七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那天之所以会答应许世安就是不想那么麻烦,免得晏帝天天打他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许世安再一次食言了。 “不必了许公子,府里人手不够,我就不留你喝茶了,实不相瞒那天答应你我也是想省事,却没想到许世子做了两手准备,是我太天真了。” 许世安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被晏七七拦住了,“许世子不必多言,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也不必介怀,走好不送。” 晏七七根本就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晏北倒是十分袒护这个妹妹,见七七无意和他多说,也只是淡淡的和许世安点了头算是打过照面了,一句话不说,直接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再一次吃了闭门羹的许世安额头青筋暴起,偏偏还不能发作,他没想到自己和七七好歹算是在北国同生共死过的,可是回到京城后七七甚至比之前还有疏远自己。 是不是她压根就知道上次的结盟不会成功? 还是,她发现了什么其他的疑点才故意冷落他? 一想到这里,许世安心里一沉,眸光泛寒,望着不远处兄妹二人的背影,手指紧了紧,终究还是走了。 —— 晏洛青气急败坏的从百宴阁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许国公府。 去那里不为别的,她刚才在朱雀街闲逛的时候还给许国公府的侯爷夫人苏氏买了一套胭脂水粉。 宫里的好东西,该赏赐不该赏赐的都已经赏赐给了许府。 第692章这样死缠烂打贱不贱? 她过几日就要嫁入许府成为许世安的妻子了,她是寡妇,所以没有出嫁前不能去夫家的说法,许府她也可以随意进入。 加上刚才她又被晏七七泼了一身,身上越来越腥,回宫太麻烦,还是先将就着去许府换一套衣服再说。 侯爷夫人苏氏见她来了很高兴,亲自端茶倒水表现的极为亲昵。 当然苏氏对她这么热络也是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 苏氏见她浑身湿透,衣服上还有明显的菜油渍,苏氏很有眼力见没有追问,急忙招来丫鬟去准备热水让晏洛青先去沐浴。 又特意找了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上,一出来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晏洛青送的礼物苏氏自然是欢喜的,又热情的留她多坐一会儿,带她熟悉了一下府中各个地方,这地方晏洛青从小到大来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从苏氏的态度来看,她是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儿媳妇,所以才如此热络,晏洛青心中暗喜,一扫刚才的郁闷,真像客人一样四处溜达。 一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就要成真了,晏洛青心中无比亢奋,刚才洗完澡,她和苏氏试用了一下新买的胭脂水粉,看着更是人比花娇。 许世安在成国公府里碰了个软钉子。 回府后就听见花厅里传来了阵阵笑声。 笑声清脆如铃,只不过在他耳中听来和魔音穿脑没什么两样。 一如既往的令他厌恶。 许国公府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他要走到自己的小阁楼就必须要路过花厅,连接花厅的地方有一截抄手游廊,游廊尽头直达前厅,如果装作视而不见又未免显得太刻意了些。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过来打个招呼。 晏洛青一看见许世安倒是很高兴,又露出一些女儿家才有的娇羞来。 甜甜地,糯糯地叫了他一声,“世安。” 她倒是自来熟,原先还叫一声“世安哥哥”,如今倒好,直接省略了后面两个字,还百般娇柔的唤他的名讳。 许世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刚才晏洛青还在窃喜,觉得许世安能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哪知他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开了,也不知道问她到底来干嘛。 她又怕跟之前一样,许世安一天都不再搭理她,索性抬脚就跟了上去,语气颇为急切“世安,你去哪里?” 许世安停下来,神色疏离的看着她,“长公主,我已经答应娶你了,你还想怎样?” 现在只要许世安一见到晏洛青,就会想起正是面前的这张脸,让他所有的计划都付诸东流,心中更是愤恨,要不是知道目前还不能翻脸,他一句话都懒得和晏洛青说。 这话把晏洛青问住了,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晏洛青一张红润的脸血色尽褪,她颤抖着嘴唇,显得有些委屈,“世安,我喜欢你,所以不奢求你全心全意喜欢我,只求你在心里能留一点空位给我,这样也不行吗?” 说着说着,她的泪腺就像是安装了自动阀门一般,泪水说来就来。 她不哭还好,一哭许世安脸上更是满满的不耐烦,“公主殿下自重,你我尚未举行迎娶之礼,你这样擅自到许府要是被外人看见恐怕不太好,为了公主的名节,还请公主早些回去。”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世安,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我早知道你是在戏耍晏七七,我一定会配合你……” 她话音刚落,许世安下颌紧绷,后槽牙边上的一鼓一鼓地,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晏洛青被这个眼神吓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世安,你,你怎么了?” 这么多年,许世安在外人面前一直将自己的脾气和秉性都维持的非常好,外人眼中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几乎没有生气的时候,就算是生气了,别人只要一说软话他马上就既往不咎。 所以就算是许世安新婚丧妻,就算外头有流言蜚语说他许府风水不好,克妻,想要嫁到许家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就连京中的媒婆都以能说动许世安的媒为荣,可见他是一个香饽饽。 晏洛青的脾气也不小,从小被骄纵惯了更是无法无天。 她难得在许世安面前伏低做小,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的无动于是甚至是厌恶。 “长公主,陛下和皇后有没有教育过你,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晏洛青脸色惨白,表情比当众挨两个耳光还要凄凉。 这是许世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的话,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刺,一下又一下地扎穿她的心。 他这是在隐晦的说她没有教养。 晏洛青也从未发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这么能忍,许世安把话都已经说的如此难听了,她还在一心一意想着嫁给许世安,就怕途中生变,所以就算心中也有怒火也是敢怒不敢言,而是选择再往后退一步。 她扯出一个笑容,“世安,你今天可能太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改日再来,你好好休息。” 也不管许世安有没有听见,晏洛青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去的路上,侍女见公主的心情不是很好,也有点要为她纾解的意思,“公主,世子对您的态度这么不好,您为何还要……” 她想说的是为何还要死缠烂打着许世安不放,只是后面几个字她没胆子说出口。 晏洛青只是在许世安面前表现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可是对于外人,她那种嚣张跋扈的性格不会减掉半分,闻言狠狠的瞪了那侍女一眼。 第693章意犹未尽 “你懂什么,本宫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世安哥哥是我的执念,嫁给他是我的从小一直以来的愿望。” 只要能嫁给他,目前什么委屈她都可以忍。 红绡帐暖,春光融融。 揽月殿寝宫的地上狼藉一片,沁贵妃两条细长如羊脂白玉的大腿紧紧圈在晏帝的腰上,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身上。 昨天晏帝也不知道怎么了,拉着她狠狠地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停,沁贵妃全身都湿透了,发丝黏在额头,面色嫣红气息不稳地喘着气如一只被抽干了力气的猫咪,软绵绵地靠在晏帝的胸膛上。 “爱妃,怎么不说话了?”晏帝的手指在沁贵妃光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明明刚刚才结束,他下腹某处好像又有反应了。 沁贵妃也感觉到了。 她嘤咛一声,用手轻轻掐了一下晏帝的胳膊,“陛下,我累了,想睡觉……” 沁贵妃精神全无,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口无遮拦,浑身瘫软的她眼皮有千斤重。 说完这句话,沁贵妃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晏帝根本无法入睡。 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很多事情,其中顶顶重要的是许世安前几日进献的‘凤鸣丸’,太医也亲自查验过,说能补气养身,让人雄风尽显。 但是也说了,这药性太猛,不宜多吃,所以晏帝服用的时候很克制,每次宠幸妃子的时候才吃,今天是他刚开始吃药的第一天,果然勇猛无比,他比往常更加兴奋,沁贵妃都已经求饶了,他还是意犹未尽。 望着沁贵妃娇憨的睡颜,晏帝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后就起身离开了。 除了特殊情况,晏帝还算是个勤于政务的好皇帝,每日应卯上朝几乎重不间断。 在房事上得到了满足,晏帝精神十分好,笑容就更多了些。 文武百官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晏帝心情还算不错,心中大定,话也比往日多了起来。 “今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监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接到前线急报说西城国和大宛都已经暗中向北国投诚……” 站出来说话的是平日里素来和成国公交好的一个将军。 此话一出,晏帝脸色顿时一变。 他抬眼看向许世安,声音平淡,“许大人,此事当真?” 晏帝这个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开心或者不开心,朝臣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揣摩一二,好比现在,他说出的这句话,乍然一听像是普通的询问,可仔细分析,就是在问许世安作为兵部尚书,到底知不知道这回事。 这件事情本来是应该有兵部尚书第一个知会晏帝的,到头来反而让一个旁人说出来,晏帝心中难免有些不快。 朝臣的视线全部聚集在了许世安身上,目光迥异齐齐看向他。 许世安这才施施然从列队里走了出来,站到一边拱手道,“陛下,臣不知此事,不过臣今日确有要事禀告。” 他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已经让晏帝很生气了,不过晏帝还是耐着性子道,“许大人,凡事都要先分清楚主次,你确定还有比刚才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 许世安知道这是晏帝给他的一个台阶,但是他只当没听懂,执意道,“臣确定。” 晏帝侧了侧身子,声音沉沉,“好吧,你有何事暂且说来听听。” 这句话里已经暗含了警告的意味,许世安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晏帝的提点,知道自己要是不说出个完美的理由来,晏帝肯定不会善了此事。 “陛下,微臣掌管两部以来,每日都勤勤恳恳,边关的急报臣也一字不落的尽数上报,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凭空污蔑臣。” 晏帝知道许世安能言善辩,不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巧舌如簧到了如此地步,几句话就将他自己摆到了一个弱者的位置。 “你刚才说有事启奏,是何事?” 晏帝早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干脆直接打断他长篇大论一般的诉苦。 许世安这才止住话头,“陛下稍等。” 啪!啪!啪!他转身,伸手击打出三声有节奏的掌声。 接着,议事殿内突然开始漫天洒下颜色各异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得群臣百官衣服上全都是花。 一瞬间朝堂上宛如油锅入沸水,顿时就炸开了。 “许世安你搞什么鬼,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一些御史官看不下去了,这样花里胡哨的动作和那些秦楼楚馆的淫糜风格有什么区别?这里是议论国事的地方,岂容他们撒野! 没想到许世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转过头对他们神秘一笑,接着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接着一阵悠扬清雅的箫声传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朝臣偏过头一看,顿时就噤声了。 让人奇怪的是初春的天气,早上依旧寒气刺骨,朝臣们都穿得十分厚实,可这走进来的女子十分不一样,她不仅穿着单薄,一双三寸金莲白皙如美玉竟然是打着赤脚走进来的。 纤细的脚踝处各有一串铜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如初夏时节从高山上白雪融化流下来的清泉撞击着山涧青石发出的叮咚之声,瞬间让人置身青草绿茵之间,心旷神怡。 朝臣都要痴了。 晏帝身为帝王,对美人早已司空见惯,环肥燕瘦后宫几乎都包揽全了,唯独面前的这个人儿,衣衫单薄楚楚动人又带着些孤傲的女子,竟让他平静无波的心动了一动。 第694章差点让他不能自持 他喉咙紧了紧,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然后才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许世安,“朝会上你带个女人过来干什么?” 只见许世安面露恭谨之色答道,“陛下,这就是臣给您的答案。” 这回不光是众臣不解了,就连晏帝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这是西城国刚刚进贡来的美人,她是西城国国主的独生女,也就是西城国唯一的公主,西城国国主感恩我大晏十多年以来的庇佑,特意将公主进献给陛下,以表他们的赤诚忠心。” 许世安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在间接的证明自己,刚才那几个人说北国郝连澈已经收服了西城和大宛国的传闻是假的。 因为如果要收服了的话,又怎么可能还跟晏国交好?还将公主送过来? 许世安很聪明,没有跟人强行辩解,而是用事实打了他们的脸。 果然晏帝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当然更重要的是堂上的女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往常他也并非是一个见到女人裤腰带都会松懈的男人,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身体十分亢奋,今日只是见到这个女人,胸膛中竟然熊熊燃烧起一股火苗来,而且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他的手心都是汗水,感觉一股热气顺着小腹往上涌差点不能自控。 寒冷的早上,晏帝的脑门上竟硬生生憋出了一层汗。 那个女子也十分大胆,陛下还没发话,她竟然擅自起身,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内侍监眼疾手快的刚要拦住她,晏帝又示意他不要动。 内侍监只好后退两步,任由她走上来。 走进了晏帝才看清楚这个女子的容貌,刚才离得有点远,他看得不甚分明都能让自己不能自持了,如今细看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脸如瓷娃娃一般光洁,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是个顶顶的美人坯子。 她径直走到晏帝面前,用一声不甚流利的晏国语言叫了一声,“陛下……” “把你的面纱摘下来。”晏帝总觉得这个西城国公主的眉眼看起来很眼熟。 竟然能和某个篆刻在他记忆深处的面容重合,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慢慢的抬起头,蒲扇蒲扇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无辜的眸子,就这么俏生生的望着他。 她也很听话,慢慢的伸出手将面纱摘了下来。 半遮半掩的容貌终于完全展露在晏帝面前。 这鼻子,这眉眼,这樱桃小口终于完全显现了。 她微微昂着头,晏帝一看,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双手紧紧的捏着玉撵的扶手才能让自己不激动地跳起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晏帝像是生怕吓到了她,语气陡然变得十分温柔,台下正吵吵嚷嚷的臣子也都被鸾殿上的两人吸引住了,目光都往这边看去。 “珞珈。”珞珈的话说的不是很流利,可是每一个字都如同叮咚的风铃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珞珈,琳琅……”晏帝喃喃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 珞珈山上十八子,多少美人睡梦中,这个名字真好,和你很配。” 晏帝一双精明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她,可是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眸光中尽是温柔缱绻。他的手刚刚伸出去,珞珈竟然主动的贴了上来。 接着,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半跪在地上,一步又一步,慢慢的爬到了晏帝的坐撵旁边,宛如小狗一般,湿漉漉的双眼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美人匍匐着以昂头的姿势看着他,突然让晏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勾走了一块,那样需要爱怜的样子,即便是他宠爱的沁贵妃都不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朝珞珈伸了过去。 “陛下!”朝堂下的御使大夫们个个瞪大了眼睛,表情难以置信。 “祸水啊,妖孽啊!” 朝臣交头接耳,可此时的晏帝就好像双耳失聪了一般,任凭底下的人如何叫喊,他都置若罔闻,许世安的唇边露出一股众人察觉不到的笑意,嘴角微勾,眼神朝两边瞥了几眼,在朝中和他一伙的纷纷出来将那群喊出反对之声的人阻拦在了里头。 晏帝握住珞珈柔若无骨的双手,只觉得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被戳动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像是怕吓到她,“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很冷吗?” 珞珈微微一笑,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她眼尾的一颗泪痣此时变得鲜红欲滴,更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娇娇糯糯的,“陛下,臣妾困了。” 她说得声音很小,然后头一歪,竟然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毫不避嫌地贴在晏帝的膝盖上,双手紧紧握着,服帖温顺。 虽然隔得远,大家都听不见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可是看着珞珈的动作,再看晏帝不同寻常的表情,不光是御使大夫,就连一直站在旁边未说话的太子都有些怀疑了。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女子的面容透出一股妖邪的气息来。 西城国虽然是弹丸之地,可是这国主的独生女也就是珞珈公主,竟然没有经过司礼监的挑选,就这么直接送到了父皇面前,还有这许世安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父皇,珞珈公主舟车劳顿,不如先让司礼监的人去安置好了之后您再去探望如何?”晏洛谦不得已才站出来。 第695章这女子的作风十分大胆! 晏洛谦身为太子,又同时监国, 有些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便开口劝阻。 其实晏帝要纳多少女人和他没什么关系,父皇这么多年宠幸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可凡事异常必有妖,这女子的作风未免太大胆了些,他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 所以才站出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和态度。 没想到这个善意的提醒却让晏帝陡然间勃然大怒。 本来刚才几个御使大夫叽叽喳喳的就已经让晏帝厌烦了,没想到太子还不嫌热闹地凑上来,他心中升起的一股邪火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又看向服帖趴在自己膝盖处的珞珈,他心底某个坚硬如冰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 一想到太子这么不识时务,晏帝便起了拿他开刀立威的心思。 晏帝面色凝重,这是发火前的预兆。 “太子,既然你提了,那朕也要问问你,身为监国,西城国送美人过来表忠心,你为什么一无所知?反而是许爱卿一边遭人非议一边要为朕排忧解难,你这个太子位未免坐得也太安稳了吧?” 晏帝向来不轻易动怒,要动怒也是因为朝臣犯下了大错,像今日为了一个女人迁怒于别人,把炮火对准太子尚属首次,不光是朝臣呆若木鸡,就连晏洛谦都被骂懵了,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说辞。 “父皇,儿臣……” 许世安这时还不忘来踩一脚,面上依旧表现的十分恭谨,“陛下谬赞了,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的本分,不敢邀功。” 他这一句明退暗进的话逼得晏帝心中更是怒火熊熊,再偏头望着旁边楚楚可怜的美人,他再也不能用理智思考了,“ 不必多说,太子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想想怎么才能替朕分忧,退朝!” 这是要关太子禁闭的意思。 朝臣再也不敢说话了,晏帝则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子,再轻轻的搀扶起珞珈,直接往寝殿而去。 许世安志得意满地朝太子拱了拱手也转身离开了,晏洛谦何尝不知道晏帝刚才话中的警告之意,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将此事告诉皇后。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他自己去说,后宫之事他也不好参与,换一个人或许情况会好些。 晏洛谦打定了主意,也面色沉静的返回府中。 从上次宴会回来后,贾流苏变了好多,对待晏洛谦甚至比往常更体贴了许多,天天吩咐小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式,不论多晚都等着他回来用膳。 今日又是如此,晏洛谦已经习惯了,就当她是空气,平常两人也是在一个桌子上各吃各的,今日晏洛谦破天荒地的叫侍从温了一壶酒,自己在这里独饮独酌,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拿住酒壶的手被贾流苏按住了。 晏洛谦睁着已经有些迷蒙的眼瞥盯着贾流苏,自嘲地一笑,“哎,真是憋屈啊,本宫在朝堂上被父皇管束,在府里还要被你管束,喝酒都不能快活。” 贾流苏确定太子是微醺了,他平常一本正经,‘快活’这两个字一般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殿下,您醉了,臣妾也猜到了,只是……”贾流苏的脸色有些心疼,“只是,求您不要什么事情都别在心里,臣妾是您的妻子,也能为您分忧的。” 贾流苏见太子双眼迷蒙,就连手劲也比平时小了不少,她壮着胆子将晏洛谦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喃喃道,“殿下, 臣妾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她一腔真心好不容易剖白了,回答她的,竟然是晏洛谦的轻鼾声,晏洛谦竟然吃着吃着头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贾流苏怕他着凉,吩咐侍从将晏洛谦抬到床上,又替他盖好了被子后,这才出来问他的随从,“太子在朝中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侍从有些欲言又止。 贾流苏不用问也知道,能让殿下放在心里无法说出口的,也只有如今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一位了。 “说吧,太子要是问起来,本宫也不会说是你讲的。” 侍从这才一五一十的将白天朝堂里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贾流苏。 贾流苏听完脸色也很沉重,难怪太子一脸闷闷不乐,那个女人的来历全凭许世安的一张嘴,外族进贡的女子不光是要经过司礼监的严格挑选,更是要经过内侍嬷嬷们从上到下仔细的查验清楚,是不是完璧,更甚者万一有隐藏的疾病那岂不是要让陛下跟着受累?威胁到国本? 说来也奇怪,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会让陛下罔顾朝廷法度,直接收入后宫。 既然太子是为这件事情烦忧,陛下又刚刚斥责了他办事不力,要是此时再出头的话恐怕更会引起晏帝的不满,反正此时天色尚早,贾流苏决定进宫一趟。 太子觉得难办的事情说不定她办起来更顺利些。 …… 如今陈心柔的作息时间很规律,天色一暗差不多就沐浴就寝了,此时她刚准备去洗漱,就听见外头女官通禀说太子妃过来请安了。 太子妃有孕晏帝也为太子高兴了几日,陈心柔到底是太子的后娘,也就象征性的褒奖了几句,还特意给了一个恩典,就是体谅贾流苏有身子辛苦,特意准许她不必晨昏定省过来请安。 从上次宴会一别了之后,贾流苏便再也没来过后宫,今日说要来请安,陈心柔半个字都不信。 “让她进来吧。” 女官将贾流苏迎了进来,贾流苏刚要行礼,陈心柔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声音有气无力,“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多礼,坐吧。” 第696章喜新厌旧 “母后,儿臣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贾流苏还在假客套,陈心柔很明显不想和她虚与委蛇了,放下束着头发的朱钗,淡淡一笑,“你说得是哪里的话,你是谦儿的正妃,本宫的儿媳妇,本宫怎么会嫌你打扰?对了,你今天来,不止是来请安的吧?” 贾流苏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承认了,“母后英明,臣媳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母后,您可知道父皇又新收了一名异族女子?” 皇帝喜新厌旧又不是今日才有的事情,陈心柔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不过隐约带着些说教,“这有什么稀奇的?过几日陛下就会厌烦了,男人嘛,虽然说不稀罕那些送上门来的,但是不要白不要,更何况陛下又是皇帝,雨露均沾也正常。” 反正在陈心柔眼里,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后位,任凭多少个女人出现,她都可以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拍晏帝的马屁,想使用美人计,据说当年还有人在蓬莱仙境找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身上奇香无比,能够招蜂引蝶歌声能让百鸟同贺,当时也是受尽荣宠,不过,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还没过一年,陛下就厌倦了那个女子,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和男人讲长情,那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至于女人嘛,对陛下来说新鲜劲儿一过,就算是天仙也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那些落入冷宫的女子就会被陈心柔百般折磨了,这是她最喜欢发泄怒气的方式之一,在那些原先受尽荣宠的女人身上凌虐,会让她浑身充满快感。 反正残败的花朵,没人会在意它以何种方式陨落。 本来贾流苏在来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让皇后出面最好,毕竟中宫主位母仪天下,陛下就算再不喜欢,也要顾及到皇后在后宫的威仪,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斥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是根本不打算管这件事情。 倏地,贾流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或许,晏帝根本就没有让皇后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才让皇后轻敌。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贾流苏不再迟疑,直接挑重点的说了。 “母后可能觉得没什么,可是今天,听说那个女子直接堂而皇之地走到大殿上,还靠在陛下膝盖那里撒娇,太子不过是出言提醒了几句,就遭到了陛下的呵斥,还严令他闭门思过,从来不喝酒的殿下如今醉倒在府里,所以臣媳才连夜赶过来请母后做主。” 平时可以不跪,可是今日既然有事相求母后就必须要拿出诚意来,陈心柔挺着肚子跪下了。 陈心柔本来漫不经心的脸神色一凝,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一瞬,似乎是不敢相信,“你说,她直接走到鸾殿上了?” 鸾殿是陛下一个人才能入座的地方,别说是后妃了,就算尊贵如未来的储君,都不是想上就能上的,一个无名无分附属国送来的女子竟然猖狂到这么地步,陛下竟然还没有生气,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从皇后越发凝重的神情中,贾流苏就猜到自己这番话起作用了,她顺势继续道,“是啊母后,臣媳今日问殿下的时候他还三缄其口独自买醉,说是那女子直接被陛下抱着进了寝殿……” 大家都是成年人,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之间除了那事儿总不会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陈心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的确没想到殿下竟如此心急。 “也就是说司礼监那边也没有玉牒备案?”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 如果是一般甄选为陛下侍寝的女子,不光是要提前三日沐浴更衣,日日焚香洗净,再由太医院派遣司礼监的嬷嬷去仔细检查这些女人的身子。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天子不能沾染不洁之人,否则后宫的那些妃嫔该如何自处? 没想到今日陛下罔顾礼法,竟然私自就将人带了去,还将太子呵斥了一顿,这做法堪比昏君了。 陈心柔再也按耐不住,吩咐侍女过来为自己梳妆打扮后,急切的往陛下的寝宫赶去。 她还是想得很周到,没有让贾流苏跟着,让她先回去等消息,也让她劝劝太子放宽心。 华灯初上,太极殿内却早早地熄了蜡烛。 只留下外面几个宫灯作照明,夜色更加寂寥暗沉。 红纱飞扬,珞珈本就穿得单薄,此时更是衣衫尽褪早已被脱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全部袒露在晏帝面前。 晏帝的衣衫完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珞珈,生怕她飞走了一样。 他伸手刚要搂过她,没想到珞珈滑如泥鳅竟然从他掌心溜走了,咯咯娇笑几声,用不甚流利的晏国话朝晏起勾勾手指,“来呀,陛下,来抓我呀。” 往常晏帝宠幸妃子大多是没有什么前戏,都是洗干净往他龙床上一放,他三两下就完事了,可是今天,他都已经快要忍不住了,那珞珈却还在欲拒还迎,勾得他心火差点冒到了嗓子眼。 晏帝双目赤红,直接从龙床上翻腾下来,凑准时机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就往榻上摔。 龙床上的锦被软绵绵的,珞珈身材纤小被这么一丢,跟埋在里面一样。 她双臂一挤,那两团就颤抖一次,看得晏帝血脉喷张。 喉咙发哽,只觉得口干舌燥。 “美人儿,别闹了……”晏帝刚要往上扑过去,没想到她一个利落的翻身又脱离了他的掌控。 晏帝被她撩拨的觉得自己要被一团火点燃了。 第697章勾人 就在晏帝想着要不要用强的时候,珞珈竟然又一个翻身,趴在了晏帝的身上。 很奇怪,她的手脚冰凉,但是身上的温度又很高,晏帝怕她翻下去,一只手只能紧紧扶着她的胳膊,另外的一只大掌虚扶住她纤细的腰身,双手不得空,他只觉得掌心十分灼热。 “你……” 晏帝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女子,她倒好,直接罔顾礼仪就这么大咧咧的将他压住。 此时的珞珈面色红润,嘴里一直小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而且这个姿势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双手紧紧的箍住晏帝脖颈,撒娇的往他怀里拱,宛如一条灵活的蛇,“陛下,我热……” 要是之前晏帝还能忍的话,那她最后这句话无疑是引爆晏帝心理防线的最后一个火星子。 点点星火,瞬间燎原他整片心房。 晏帝再也按捺不住,喘着气,双眼猩红的盯着珞珈,一把将她搂住,瓮声瓮气道,“美人儿别怕,朕这就过来给你解热。” 珞珈嘴角含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那光芒闪的太快,晏帝低头沉浸在软香玉中根本就没发现。 她又是一声娇软如猫咪的轻叫,将晏帝缠得更紧,身子渐渐地沉了下去…… 红绡帐暖春光融融,佳人在怀春宵苦短。 晏帝恨不得化在珞珈的身上,珞珈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任由他搓扁揉圆。 在上龙榻之前,晏帝已经吃了一颗凤鸣丸,此时正是药品见效的时候。 一团火隐约有冲天的架势,晏帝浑浑噩噩的,只想沉浸在这乐海之中。 宽大的龙床上一片狼藉,衣服鞋子扔了一地,更有时急时徐的靡靡之声传出来,内侍监们早就已经识趣的躲得远远的了。 里面酣战不休,这厢陈心柔连轿撵都没有坐,直接带着侍女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等紧赶慢赶,陈心柔到了陛下寝宫中一看,里头黑灯瞎火的状况让她的心一沉,瞬间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于是,陈心柔的步子迈的就更大了些。 “陛下呢?”陈心柔直接堵到了陛下寝宫的大门口。 敏公公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不用跟着陛下熬夜批阅奏章了,他年事已高,常年如一日的如木头桩子一般站着,身体就算是铁,也快熬软了。 如今陛下好不容易有了雅兴,带着新妃子在寝宫内休息,他早已经打点妥当,尽心竭力派了几个平时看着机灵的小太监远远的站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敢叨扰陛下的雅兴。 而他自个也偷个懒,回去休息了。 哪知道他自以为安排妥当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会出了纰漏! 更没想到皇后突然造访,那几个徒弟虽然平时看着机灵,可是皇后也不是个好惹的,要是普通的妃子他们还能搪塞一下,皇后来了,他们没胆子拦。 两个小太监发现皇后娘娘气势汹汹的,他们周身的神经更是紧绷到了一起,后背冒出来的冷汗还没来得及下去,又听见皇后开门见山的问,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垂下头都没说话。 陈心柔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了。 她抬脚就要往里走,没想到那两个小太监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挡住她的去路,“娘娘,陛下已经就寝了,不,不便打扰,您改天再来吧……” 后面的话他们越说声音越小。 陈心柔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你们几个也配拦本宫?给本宫滚开!” 陈心柔本来也没想硬闯,只是气不过这两个小太监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见皇后发怒了,沈姑姑直接上前两步,拉起那两个小太监的衣领,一左一右左右开弓一巴掌就打出了血,“瞎了你们的狗眼,皇后娘娘也敢拦,给我滚!” 平日里要是敏公公在还能抵挡得住沈姑姑的撒泼,这宫里除了陛下就是娘娘最大了,陛下此时正在里头享受美人恩,两人颠鸾倒凤不知道天地为何物,要是此时打扰了陛下的兴致只怕会死的更惨。 两害相权取其轻,小太监们怕再拦下去被沈姑姑打死,只能瑟缩捂着脸退到了一边。 沈姑姑扶着陈心柔继续往前走。 此时的陈心柔知道贾流苏说的都是真的了,她隔这么远都能听见里面让耳根发红的窃窃私语声。 “狐狸精!”陈心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声。 只不过这话只有贴身的沈姑姑才能听见。 沈姑姑马上轻轻拉了拉陈心柔的衣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娘娘息怒,陛下还在里面呢。”这是在小声提醒她千万不要因为生气了乱了方寸。 陈心柔又何尝不知道惹恼了晏帝会有怎样的下场。 可她就是气不过! 她事事顺从陛下也从未有过忤逆的时候,可是到头来换来的结果是晏帝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 今天更是过分,收纳女人竟然连她都没知会一声,难道,她已经成了陛下眼中的可有可无了吗? 陈心柔本来还不觉得委屈,一想到往日种种,喉咙发哽,鼻尖微酸眼眶里也有泪水在闪烁。 想当年,她也是侍奉在君王身侧,日日承恩的美人。 可是现如今…… 她成了夜夜在寝殿里独守寂寞的皇后,美人迟暮,色衰而爱迟, 一个皇后的虚名竟禁锢了她大半生的时光,夜深人静之时,孤独犹如跗骨之蛆,后宫是她的天下没错,可是她真正想要的却从未真正属于过她。 第698章求饶 现在晏帝又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再一次重蹈覆辙,陈心柔又嫉又恨,恨不得马上就冲进去将那个小贱人的脸撕烂! “陛下,臣妾有要事求见。”陈心柔硬生生的将泪水逼回自己的眼眶,拿出了一个皇后该有的仪态表率来。 陈心柔没有硬闯,而是规规矩矩的行礼拜谒,两个小太监也不敢再阻拦,只得一起跪倒在地,匍匐着不抬头。 而寝殿内晏帝正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那可口的娇人儿一直缠着自己,晏帝根本就没空思考,只得用尽全力让她得到满足。 珞珈一边往后躲一边推攮着晏帝,声音时断时续,“陛……陛下,外头有人……” 晏帝早已顾不得许多了,见她还有心思想别的,像是惩罚又像是示威,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珞珈受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东西,还有心情想别的?” 珞珈看似受不住,最后一声啼叫婉转悠扬,气氛更是热烈了起来。 里头酣战不绝,像是在故意示威,那珞珈竟然越叫越大声,求饶之声不绝于耳,让站在外头的小太监们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姑姑回头一瞪眼,那几个小太监急忙捂住自己的双耳,身子只差趴在地上了。 “娘娘,我们回去吧……” 沈姑姑有些不忍心,想要劝娘娘先回去,里头的靡靡之音一直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想必陛下兴致高涨,要是此时打扰了陛下的兴致,说不定陛下又要把气撒在娘娘身上了。 再退一万步说, 这女子都已经被陛下宠幸了,娘娘实在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陛下闹,现在找陛下的痛快,只怕等下娘娘自己更不痛快了。 再说了,男人尝到了甜头又怎可能轻易罢休,倒不如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沈姑姑伺候了皇后二十多年,是皇后当年的陪嫁丫鬟,她此时开口陈心柔又何尝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只是她气不过。 入宫这么多年,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荣耀都是委曲求全换来的,有时候她也在怀疑,这样的荣耀到底值不值得。 就在陈心柔犹豫不决之时,里头的酣战终于结束了。 门被从里打开了,晏帝就穿着一件睡袍,上身敞开着,身上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擦拭,还有显而易见的红痕,这么大大咧咧的出来,陈心柔即便是早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心依旧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 里头烛火昏暗,那个女人躲在里面没出来。 好在晏帝下身的长裤也已经穿好了,他面露不耐,“在外头大声嚷嚷干什么?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见朕?” 陈心柔被沈姑姑搀扶着起来。 殿门一打开,陈心柔闻见了一股异香,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晏帝一脸事后满足的样子,她的心宛如万千根细针在扎。 本来她都以为自己早已经无动于衷了,没想到心还是会痛。 “陛下,天这么凉,您怎么也不多穿点?”陈心柔还是下意识的关心起晏帝来。 当然她的示好只会让晏帝觉得厌烦。 “朕很好,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晏帝是根本一点都不想寒暄,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哈欠,也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过来。 陈心柔被噎了一下。 她就算再会伪装,此时也觉得心破了一个洞,指尖发冷,连带着语调都有些低沉,“陛下,臣妾听说您白天在鸾殿上带了一个狐……” 陈心柔说习惯了,差点在晏帝面前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她急忙咬住舌头,硬生生转了个弯,“听说您带回来了一个少女?” 还好皇帝已经满足了一回,心中的邪火才稍稍泄掉了些。 他虽然面露不耐,不过在外人面前他尚且还是给了皇后几分薄面,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皇后如果为此事而来,那就大可不必了,朕知道往常选妃,都要经过你层层把关,不过珞珈就不必了,她甚得朕的欢心,所有的选妃流程能免就免吧。” 陈心柔眉心一蹙,“珞珈?莫非她就是西城国那个第一美貌公主?” 珞珈的名声在这片大陆上还是有名头的。 晏帝闻言轻飘飘地看了她两眼,“皇后竟然也知道她的名号?看来这深宫内院也没困住皇后嘛,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陈心柔不理会晏帝的嘲讽,也不甘心就此离开,反正已经得罪透了,索性豁出去了,“陛下,您要纳妃臣妾不敢有意见,可是您就这么越过司礼监和内侍监,到时候传出去流言蜚语对珞珈姑娘也不太好啊……” 陛下刚才说要选妃,陈心柔就算听见了也不接话,还是以“姑娘”称呼她。 此时陈心柔的劝解几乎能算得上卑躬屈膝了,方才她吊着的一颗心松懈了一大半,陛下还是喜欢美女,这就好办了,任她国色天香,就如同那美艳无比的花儿,被人采撷的多了,凋零的就越快。 刚才晏帝让她离开,陈心柔之所以没有见好就收,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她假意想多劝解一下陛下,倒不是真为他考虑,而是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以后的情况就对她越有利。 今日的事情,自会有人传出去,传言甚嚣尘上之时,她便可以添油加醋,搅混水,她是皇后,自然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再加上沈姑姑会联络那些妃子暗中推波助澜,时时宣扬娘娘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中宫之主的职责,而对那种妖媚惑主的女人则会被口诛笔伐。 仅仅是唾沫星子就能将那个小贱人淹死。 第699章冲动的像个青涩的少年 晏帝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正要打发她走,突然身后又有响动传来。 接着他的脖子就被白如皓雪的手臂缠住,带着清韵香气的头也顺势就窝在他的肩头,瓮声瓮气地,“陛下,我睡不着,您别走……” 娇娇弱弱的语调,真像入口即化的糖糕,甜到了人的心里,听着心弦顺畅。 陈心柔大吃一惊,她竟不知道这女人是何时 突然冒出来的,她是鬼魅吗?走路竟然没有声音。 而且她这么窝在晏帝的脖颈那里,头没抬起来,让人看不清容貌。 “放肆,胆敢在陛下面前你呀我的,成何体统!”皇后有些心慌,按耐不住出声喝斥。 她之所以生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正和陛下说话呢,这个女人竟然就这么视若无睹的过来,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难道她真以为陪着陛下睡了一觉,就能飞黄腾达越上枝头做凤凰吗? 没想到她这声呵斥却遭来了晏帝的白眼,晏帝狠狠地瞪了陈心柔一眼,神情警告她不得放肆,低头的一瞬间就换了个表情,轻轻拍着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柔声细语,“珞珈别怕,朕只是过来同皇后说几句话,朕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走的,乖……” 要不是陈心柔亲眼所见,亲耳听见,她绝技不会相信陛下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般温柔。 这份恩宠,这么多年她才见过一次,而受宠的那个女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现如今,就算是往常恩宠无二的沁贵妃,陛下是对她包容不假,可也绝对不会像对待这个女人一般温柔到放下身段。 身为帝王,切记情绪外露,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到陈心柔都已经忘记了晏帝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今日得见,她心头泛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刚才觉得她只是个无脑的美人是她自己大意了。 晏帝话音刚落,那个叫珞珈的女人像是才发觉面前站着的人是皇后,她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宫灯晦明,柔光打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的烛光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俏生生地看了皇后一眼 ,话却是朝晏帝说的,“陛下,她就是您的妻子吗?” 陈心柔也想看看这个能让晏帝神魂颠倒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眼中的鄙夷之色也丝毫没有掩饰,轻蔑的朝她看去。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无意的一眼,让她如坠冰窟! 也就是这一眼, 吓得她脸色煞白,感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窜过,沿着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全身发软,陈心柔再也站立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你……” 陈心柔脸色煞白,嘴唇发抖,语无伦次的说出这两个字后,一直刻意隐藏的往事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以灭顶的姿势朝她袭来,心中那时刻萦绕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向她,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许世安回家后破天荒地的和许丞在一个饭桌上吃了晚饭。 碍于苏氏在场,许丞也就只安静地吃饭没有说话,等苏氏吃完离开,饭桌上只剩下他和许世安两个人的时候,许丞这才压低声音开口。 “今日我看陛下的气色比往日精神了些,凤鸣丸你已经给他了?” 普通人初食凤鸣丸会显得格外有精神,面色红润,气息吐纳都异于常人,许丞是用药老手,俗话说久病成医,他这是久食成医,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世安半挑起眼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从 鼻孔里嗤出一声冷笑,“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苦装模作样的来问我?” 许丞被他的话噎了一噎,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在狡辩,“你的事情为父一向不怎么参与,今日只是想确认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如今好像他和许世安的身份互换了,他感觉许世安像爹,自己畏畏缩缩的像是儿子。 这话把许世安逗笑了,他放下碗筷,拿起手帕悠闲的擦了擦嘴,“父亲可真是爱说笑,你给我凤鸣丸原料的第二天就派人跟踪我,不过那人运气不好被我发现了,我不是让他给你带话了吗?怎么,他没传达到?” 许丞装模作样的样子还能骗骗别人,不过在许世安面前就算了,他都懒得和许丞打哑谜。 被当众拆穿谎言的许丞面色有些难堪,嘿嘿干笑了两声又道,“难怪我今日见陛下精神亢奋,那女人也是你找的吧?” 看面相可能的确是西城国的人,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公主。 现在兵部被许世安把持着,所有前线传来的消息必须经过许世安的手才能上达天听,他要是想从中做个手脚十分容易。 北国已经招安了西城国和大宛国那也是事实,只是现在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告诉皇帝,毕竟天子一怒,四海不得安宁。 这些都被许世安顺理成章的给压了下来。 听见许丞的追问,许世安面露狠绝之色,眼中俱是阴翳。 从晏帝直白地告诉他必须要娶晏洛青开始,许世安就已经存了异心。 “是我找的,您觉得怎么样?” 许世安敢跟许丞说实话,自然也不怕他会说出去,白天在朝堂上他远远的瞥了那来路不明的女子一眼,除了着装大胆之外,身段纤细,只不过当时用面纱蒙着面容让人看得不甚分明,不过看晏帝那猴急的态度,应该是个绝世大美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盛世当头的天子。 “能让晏帝不顾身份冲动的像个少年的女子,应该不简单,你的眼光不错。” 第700章把她困在手里慢慢折磨 许丞这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眼看计划正一步步朝着自己预想中的发展,许世安有些得意,不像平日那般孤傲,话也多了些,“ 当然是大美人,更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俯首在许丞耳边一字一顿,“最重要的是,她天生……名器……” 许丞一惊。 “你……” 许世安的心情越来越好,拿起温好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烈酒入喉烧得他心肺都跟着火辣辣的,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有凤鸣丸那么好的助兴药,没有容器来容纳晏帝砰然勃发的欲念又怎么行?我这个人就喜欢为陛下分忧,一并送齐活了不更好吗?” 喝醉了许世安不似旁人那般上头,脸色还是苍白的,在这寒冷的夜色中乍然一瞧面色显得更加薄凉,他右手转着空酒杯,眼神泛寒,“父亲,您在他手底下虚与委蛇了这么久,难道不想翻身做主人?” 不光是晏帝,包括太后,许家作为外戚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包括许丞自己,大半辈子都搭在了里面,即便是这样,许家人也没有讨到多大的好处, 反而近几年因为许丞跟太后走得近差点连官爵都没保住。 许丞老了,一颗虎胆也成了鼠胆,尤其是许世安还时不时的给他一点惊吓,他有时候竟然觉得苟且偷生也还不错。 许世安的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这是存了异心啊! 许丞没喝酒,他十分清醒,听着儿子这般淡定的说出心中所想,他既惊又惧,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样做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啊……” 要是早知道他要干大事,许丞就算是穷死也不会收下那几万两黄金将凤鸣丸的原料给许世安,这药人开始吃会觉得亢奋,再后来就会不知不觉成瘾,药越往后用就越会让人精神萎靡,相反对于情爱之事又会极度渴望,欲念会一次比一次强。 如果是有意识的服用,人的精神不会消耗太快,但要是长期服用,长此以往就会油尽灯枯。 要是及时戒掉这凤鸣丸还好,初期也就亢奋几天罢了,但是偏偏许世安在这个关头又给晏帝进献了美人! 如果是普通的美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熟悉房事的美人,这一环扣一环,晏帝不出所料已经被迷住了,此时如果谁敢找晏帝的不痛快,那就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世安,你就不怕太医馆查出来吗?” 查出来就是弑君的大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人越是处在高位,就越是怕死。 闻言许世安笑得很是张狂,“查出来?怎么查?我在进贡药品的第一天,太医院的人都已经告诉陛下了,这是大补的药品,但是不能猛吃,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到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看着许世安无所谓的表情,许丞的后背陡然窜起一股凉意来。 是啊,世安从小都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他要是想动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许丞像是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一般,也不知道他筹谋了多久,竟然能一步步实现这天衣无缝的计划。 “你既然打了这个主意,那为什么又要答应娶晏洛青?这也是为了迷惑陛下?”许丞指尖发颤,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其实他知道刚才自己问的都是废话,可是他不甘心,依旧想要一个答案。 许世安嗯了一声,“因为我突然发现,与其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们,倒不如困在手里慢慢折磨。”他是带着笑意说这句话的,许丞依旧听的心惊胆战,哑着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许世安面色和煦,只有一双眼睛里闪着阴鸷的光芒,宛如浓黑夜色下伺机而动的毒蛇,正嘶嘶的吐着信子,在一闪一闪跳动的烛火的照耀下更让人遍体生寒心惊胆战。 …… 从上次在晏帝的寝宫中见过珞珈以后,皇后陈心柔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一病不起,在榻上病歪歪的躺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这半个月以来,陈心柔就算是在榻上养病,却还是能准确掌握后宫中的一举一动。 她能如此精准的了解后宫的情况,倒不是因为刻意安排了人去打听,而是因为每天都有后妃来她宫里哭诉,说自从那个叫珞珈的骚狐狸进宫之后,她们仅有的一点荣宠都没有了。 荣宠消弭无影无踪的,不止他们,还有沁贵妃。 往常恩宠无双的沁贵妃竟然也有半个月没见过皇帝了,只不过她和其他来这里哭诉的妃子不同,一直是宠辱不惊的样子,反倒还日日去御花园赏花抚琴,日子过得悠闲的很。 皇后的寝宫和御花园只有一墙之隔,沁贵妃悠扬的抚琴声丝丝袅袅的传到这边,正好被几个来给皇后请安的妃子听见了,这些人白眼一翻就开始酸了。 “原来她受宠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个都没好日子过,要不是娘娘时时为我们在陛下面前说话,只怕日子更加难过。” 他们口中的‘她’自然就是沁贵妃了。 “就是就是,如今陛下厌弃她了,她还有闲心在这里抚琴,依我看啊,只怕抚琴是假,想重新求宠幸是真吧?放不下面子故意在这里弹琴搔首弄姿,想让陛下路过的时候能垂怜一二,殊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了!” 几人叽叽喳喳的,说话都是咬着压根说的,自己不痛快了,原先比自己有能耐的人比自己混的还不如,她们一颗扭曲的心总算是好受了些。 第701章只有柔弱才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后宫之人向来都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原先她们巴结沁贵妃的时候沁贵妃没有和她们抱团,依旧独来独往就已经被这群人记恨了。 如今陛下不来了,身边又有了知心人,沁贵妃自然也失了宠。 在宫里没有宠爱的女人枯萎的最快,都在看沁贵妃的笑话。 那些原先趋炎附势的人见沁贵妃大势已去,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跟着踩两脚,想在皇后面前表忠心,瞬时都把沁贵妃说的十分不堪。 往常皇后跟沁贵妃就不对付,只不过两人斗了好几年也没分出个胜负,如今风水轮流转,沁贵妃毫无防备的也成了被晏帝抛诸脑后的那一个,下场甚至比她们还要惨,此时的陈心柔要说心里不高兴那是假的。 当然就算她心里再高兴此时也不能表露出来,六宫之首的气度还是拿捏的十分妥当。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你们呐,在本宫这里骂骂也就罢了,我们姐妹之间的体己话不会外传,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点的,毕竟魅妃如今正受宠,你们此时去招惹,陛下也会说你们不懂事。” 简而言之就是陛下的新欢不许招惹,但是没了宠爱的旧人还是可以奚落一番的。 几个后妃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为了搏得皇后娘娘的欢心,又各自说了几句沁贵妃的坏话。 陈心柔嘴里的‘魅妃’就是如今盛宠眷隆的珞珈,在陈心柔昏迷的这段日子,陛下只是派遣了御医过来探望以外,从未踏足她寝宫半步。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晏帝不顾朝臣反对,硬要册封珞珈为‘魅妃’,一个外族女子,越过司礼监的重重审核也就罢了,竟然还一跃冲天位列四妃之首,位份仅在沁贵妃之下。 “ ‘常时月好赖新晴,不似年年此夜生。寒光入水蛟龙起,静色当天凤魅惊。’ 你们还记得那天陛下册封魅妃时所吟诵的诗句吗?本宫可是牢记在心呢。” 陈心柔说这句话的时候银牙都要咬碎了,从她见到那狐媚子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劲敌来了,往常就连沁贵妃都没有给她如此大的危机感! 她之所以在皇帝寝殿中晕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被吓得。 因为这个珞珈,也就是现在的魅妃,竟然和死去的余琳琅长得一模一样! 那晚漆黑的夜色下,洛珈慢慢的抬头,露出半张脸,就这么对着自己盈盈浅笑,无辜的笑容和那一双如水的眼眸,势如破竹一般掀开了陈心柔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辛,惊惧之下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自己昏迷醒过来的时候,珞珈也成了魅妃。 陛下册封她之时,将自己比作龙,将珞珈比作凤,这一言论让朝廷上下哗然,史官们纷纷上表抗议,怎奈晏帝跟着了魔一样一意孤行,甚至还想杀了那群史官。 后来还是魅妃自己出来劝解晏帝说自己不要名分,只想长久的陪在陛下身边,这话说得柔柔弱弱的更是激起了晏帝心中极强的保护欲,他直接不管不顾地以‘魅’字作为封号,封她为魅妃。 后来晏帝又以封妃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光为由,没有将那些史官们乱棍打死,而是做了革职处理。 晏帝强硬的态度终于让那些人闭了嘴,魅妃也不出所料的,独得恩宠日日夜夜陪伴在君王身侧,就连封妃之后要例行来朝皇后谢恩的礼节都免了,所以直到现在,恐怕魅妃连皇后的宫门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 如今皇后的病体康复了些,那些备受陛下冷落的妃子们就迫不及待的过来在皇后面前讨说法。 陈心柔一边听着这群人叽叽喳喳的诉苦,面色看着柔和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她现在也在庆幸,庆幸自己当时被吓晕了,她更不知道陛下如此宠幸魅妃到底是因为她确实又过人之处,还是因为长得像另外一个女人。 如果是前者那还好办些,可如果是后者…… 她几乎不敢细想。 余琳琅啊余琳琅,十多年了,就算是肉身也该化为白骨了,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半个月过去了,上次毫无防备的乍然一见让她神魂俱震,今日她精神好了些,便想着再去一次晏帝那里。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都散了吧。”陈心柔实在是很烦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只知道争风吃醋,不过这样也好,这群无脑的女人只顾眼前的荣华富贵,论心机,一个能和她匹敌的人都没有,这也省去了她很多麻烦。 如今来了个魅妃,回过神来的她也想看看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皇后小病初愈,沈姑姑便颇有心机的给她化了个淡妆,唇上的唇红也涂得很浅,更有几分病西施的姿态。 女人只有弱弱柔柔的才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梳洗完毕,主仆二人一起朝晏帝的寝宫走去。 这回把守宫门的那两个内侍监早已经不见了,换成了陛下的贴身内侍官敏公公。 敏公公见到皇后了,一瘸一拐的过来行礼。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他挺直的身子要跪又跪不下去的模样让陈心柔有些不解,挥手让他免礼了,“你这是怎么了?” 敏公公苦笑了一声,“多谢娘娘挂心,是老奴办事不力惹恼了陛下所以才……” 陈心柔可没那闲工夫关心一个老太监的死活,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没等敏公公说完,她又打断他,“陛下可是在里面?” “在的,不过……” 第702章宝贝儿,你跑什么? 陈心柔朝他摆摆手,“既然在那就好办,本宫去看看陛下,你忙你的不用跟着。” 说完她再也不看这个老太监一眼,手虚扶在沈姑姑的手臂上,姿态优雅的进了内殿。 皇后一进去,另外一个端着锦盘准备进去送茶水的内侍监就被敏公公伸手拦住了。 那内侍监有些不解,“总管,这茶水是陛下要的,耽误了时辰小的可吃罪不起。” 闻言敏公公赏给这内侍监一个大大的白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救你你还这么多废话。” 内侍监脑瓜子不太灵光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敏公公将那内侍监手中的茶水接过来自己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才道,“你刚才没看见招陛下晦气的人已经进去了吗?你再进去陛下第一个拿你开刀!” “招晦气?”内侍监左右看了看,刚才也就皇后进去过,突然,他神色一凝,嘴巴张得老大,惊惧总领大人竟然会在背后如此诅咒娘娘! “敏总管,您……”他是搞不懂为什么敏总管会对娘娘有这么大的怨恨。 敏杰单手捂住还没完全复原的臀部,朝皇后姿态翩然的背影吐了一口浓痰。 那内侍监自然不知道,敏杰此时恨不得用眼神将皇后刺成筛子! 敏杰可不是什么没存在感的阉人,他十岁就被阉割入宫为奴,二十三岁被提拔到当时还是亲王的晏帝身边当差,一直到晏帝坐上宝座的这二十余年,他都是晏帝身边的红人,如今更是内侍监一把手,任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半个月前晏帝第一次宠幸魅妃,他好不容易得了空就回到京郊的宅子休息了一晚,结果第二天一回宫就发现自己两个机灵的小徒弟被打了个半死。 找人一问,据说是皇后过来闹过事,擅闯寝殿败了陛下的雅兴,陛下龙颜大怒,迁怒于他的小徒弟,所以才闹成这样。 不光如此,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幸免被陛下秋后算账,斥责他办事不力吓到了魅妃,硬生生打了他七十大板子。 司礼监的刑房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陛下发话自然是拳拳到肉,刑房的人也不敢怠慢,打得他皮开肉绽卧床了半个月。 今天他刚刚好一些就来当值了,正愁新仇旧恨找不到算账的,好巧不巧皇后竟然又来了。 他表面迎合内心却恨得咬牙切齿,二十多年了他头一回受到奇耻大辱,怎么会不报复回来。 这几日魅妃有些不开心,陛下心里着急正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呢,此时皇后过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她高高在上的模样敏杰已经忍很久了,敢不拿他当人,走着瞧! 陈心柔一进内殿,就听见了娇笑声。 往常这个时候陛下都在勤政殿批阅奏章,而此时一踏进门,就发现地上丢弃了很多瓜果酒杯,还有一些轻纱衣物,甚至连贴身衣物都散乱在一边! 陈心柔的手紧了紧,沈姑姑立马察觉到了异样,一把反握住皇后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此时切记冲动,一冲动惹恼了陛下就糟了。 女人本来就是男人闲暇时的解语花,她不能一来就惹晏帝厌烦。 陈心柔自然也知道,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突然,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个人,竟然一把抱住了陈心柔,嘴里还在念叨,“宝贝儿,你跑什么?我可算是抓到你了。” 陈心柔已经到嗓子眼的尖叫声又被自己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她和晏帝成为夫妻已经二十余载了,还从未见过晏帝如此轻狂又不修边幅的模样。 此时晏帝双眼被布条蒙着,身上的黄袍已经被解开了一半,打着赤脚浑身都是酒气。 更要命的是陛下还对他上下其手,她又羞又气,陛下竟然浪荡如此! 荒唐! 她忍不住了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娇软的叫声,听着又糯又黏,“陛下,我在这里。” 声音是从另外一头传过来的,晏帝自然也发现了,既然美人儿在那边,那他抱在怀里的又是谁? 晏帝神色一变,一把拉下蒙着眼睛的布条,皱着眉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才看清来人,一看是陈心柔,他刚才还满面春光的笑容顿时消融地一干二净。 紧箍着她腰身的手更是火速挪开,语气寒冷如冰,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 陈心柔在榻上躺了半个月,晏帝一次都没来看过不说,今日他竟然又问她,她怎么又来了。 难道她已经被陛下如此嫌弃了吗? 陈心柔双手握拳,指甲掐到掌心都不觉得疼。 “皇后来是要做什么的?”晏帝又问了一遍,才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陈心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陛下,青儿和世安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臣妾想请您看一下青儿的嫁妆……” 嫁妆单还在陈心柔的袖笼里没拿出来,晏帝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打断了她,“青儿又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嫁妆什么的你看着办就是,这点小事就不用来烦扰朕了。” 晏帝毫不客气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走过去搂住魅妃就往贵妃榻上坐。 “你还有事吗?” 到底陈心柔是个能忍的,她偏头示意了一下,沈姑姑就急忙将手里的食盒拿了过来,陈心柔接过来打开,“陛下,臣妾病情好的差不多了,太医给臣妾开得养神方子还不错,臣妾就吩咐小厨房照样熬制了一份送来给陛下。” 她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这个魅妃到底受宠到了什么地步,过来送吃的是一个由头而已,果然这一趟没有白来,实在是令她大开眼界。 第703章欲罢不能 晏帝嗯了一声,转身过去搂住了魅妃在她香肩处摩挲,声音不咸不淡嗡嗡地带了几分慵懒,“朕很好,不需要这些补品,你拿回去吧。” 他竟然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陈心柔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当众驳了她的面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晏帝是头一次在后妃面前这么不给她台阶。 看着皇后无所适从的样子,魅妃轻轻推搡了皇帝几下。 “陛下,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您就收下吧,您看这几日您都瘦了,臣妾看着着实心疼……”那娇嗲的语调犹如小猫的嫩爪一般在他心里绕来绕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魅妃一开口,他心理防线就尽数决堤,情难自已,就想马上把她压在身下好好疼爱。 陈心柔的脸色更白了。 魅妃不像别的妃子一样称呼她为皇后,而是叫她“姐姐”,这叫声再配上她和琳琅如出一辙的脸,更让她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心神再度涣散,往事如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她头上冷汗直冒,竟又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手中的食盒没拿稳,直接摔了一地。 汤水飞溅,皇后又和他们挨得很近,晏帝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魅妃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受一点伤,神色很是紧张,“宝贝儿,有没有被烫到哪里?快让朕看看。” 魅妃被晏帝紧紧护在怀里,她朝晏帝浅笑着摇头,“陛下放心,臣妾没事,倒是姐姐……” 此时的陈心柔就有些狼狈了,摔倒了不说,手背上还被飞溅而起的碎片刮伤的手背,细细的血珠蜿蜒而下,她却感觉不到疼。 听见魅妃的惊呼声,晏帝才百般不耐烦的看了陈心柔一眼,“病还没好就不要出来了,朕很好你回去吧。” 刚才陈心柔是被魅妃的那一声“姐姐”给吓到的,吓得她后面想说的话都忘记了,晏帝不耐烦的态度也不那么重要了,她面色惨白如纸,又再一次被沈姑姑牵引着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清朗,烈日当头照的陈心柔的心神更是恍惚不宁。 “娘娘,您身体还没康复,额头都是汗,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沈姑姑知道娘娘为什么会大惊失色,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只是陈心柔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浑身都在颤抖,嘴里一直碎碎念,“不,沈姑姑,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报仇了,是她,真的是她!” 陈心柔双目圆瞪,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满脑子里只有魅妃口中的那句,“姐姐。” 那笑意,那眉眼,无论是从神态还是表情,都如同琳琅再世。 “娘娘,余琳琅已经死了,已经化为尘土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娘娘,您听见了吗?”任凭沈姑姑如何劝解,陈心柔浑身都在颤抖,完全乱了分寸。 沈姑姑跟做贼似得,拉着陈心柔冰凉的手,生拉硬拽将她拉回了中宫。 去之前陈心柔信心满满,然后又再一次铩羽而归,接着又卧床不起了好几天。 直到晏洛青要出嫁的前一个礼拜,她精神才算好了些。 自己的女儿能再次觅得良婿这才了却了陈心柔的心病,这两日她专门让制衣坊打造了一套大红色的春装送给晏洛青,上面绣了两只鸳鸯,寓意十分美好。 晏洛青也在为嫁人做着最后的准备,她亲自写了喜帖的样式拿给许世安参考,许世安却兴致缺缺的,说一切让她做主便好。 晏洛青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自己要嫁给许世安,心中的那一点烦恼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心柔也是,明明知道陛下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脑,却依旧不敢劝谏,她甚至连陛下的寝殿门都不敢再踏进了,这其中的缘由,大概也只有她和沈姑姑两人知道了。 不光是她,就连沈姑姑也受到了惊吓,病了好几日后才好转了些,主仆二人这一次倒是心有灵犀,互相都不提关于魅妃的任何事。 而自从魅妃入宫一个多月一来,晏帝好像压根忘记了他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独宠魅妃一人,就连平日里风光无限的沁贵妃都失了宠,日日在揽月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往常那些顾着看笑话的妃子们彻底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连皇后都没有办法了。 她们发现这魅妃看着不打紧,但是手段确实厉害,原先沁贵妃被陛下恩宠的时候她们尚且能看见陛下,如今却是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晏帝自己也没想到魅妃这么让人欲罢不能,都一个多月了,他非但没有厌倦,反而觉得更加离不开她了,只想日日睡在她的温柔乡里。 魅妃也是个贴心的可人儿,从来不主动要求什么,外头的流言蜚语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魅妃好像从来都不在意,也不辩解,更不在他面前诉苦,这让晏帝心中更是感慨,就越发宠爱她了。 今日上朝没什么大事,晏帝想了想,不能让魅妃白白受这些委屈,于是脑门一热,做出了一个让朝臣众人咋舌的决定。 “魅妃已经来我大晏两月有余了,西城国与晏国相隔千里,魅妃远离家乡来到我晏国,思乡之情不得纾解已经忧思成疾,朕想为她建一座望月楼,西城国人不多,但是在京中做生意的不少,此楼建成后顺便再将京中西城国的那些商旅客人都安置在那里作为驿站,如此一来,魅妃如果思念家乡,可以就近见到家乡人,一举数得。” 在底下矗立着的许世安心里一沉,暗叫糟糕。 第704章燃眉之急 这魅妃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什么西城国的公主,而是他遍寻天下专门为晏帝量身打造的绝色美人,如今晏帝走火入魔了竟然要为魅妃建造望月楼,这万一要是西城国皇室中人真的来了,见到了魅妃岂不是要穿帮? “陛下,万万不可。” 许世安站了出来,脸上一副正义凝然的模样,“陛下,君主为日,皇后为月,后妃为星火,莹莹之火岂可同日月争辉?西城国乃弹丸小国,是我晏国的附属国,一个后妃岂能用‘月’字!” 刚才许世安脑子里只想着要劝谏晏帝打消这个念头,所以用词托大,也没想到后果,更没想到因为这一句话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中。 他话音刚落,一直不吭声的左相云安之不乐意了。 他哼了一声,两边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陛下,微臣不知道许大人这是何意,我云家世代忠良为国尽忠,不知道怎么惹恼了许大人,他竟然当众辱骂沁贵妃及微臣的家人。” 许世安没想到云安之也能横插一脚进来,他有些莫名其妙,“左相大人是不是误会了,在下并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安之的再次打断,“许大人一口一个莹莹之火,还拿出后位来阐述压制,我云家虽然不才,但也是忠君爱国之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些图谋不轨的宵小!沁贵妃服侍陛下多年,只是安守本分也从未想过僭越!” 事到如今许世安总算是明白了云安之为何会如此生气了。 刚才是他大意了,忘记沁贵妃如今所住的宫殿‘揽月殿’中也含有一个‘月’字,刚才他情急之下拿古典出来反驳,没想到惹恼了左相。 然后又被云安之拿住了话头,在这里煽风点火激起民愤。 这朝中也有不少人的女儿在后宫为妃,虽然位份不高,但是被人比作萤火之光难免会生气,是以左相一站出来,那些人也开始对许世安群起而攻之,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后宫跟前朝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许府没有女眷,所以许世安才将主意打到晏帝头上,送给他一个绝世美人来传递打探消息。 殊不知云安之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当初才将云沁送到宫里,而且沁贵妃宠冠后宫多年,云安之脸上也格外有光,直到魅妃的到来,这不过才过了两月就已经风云突变了。 要说云安之心里不恼火也是假的,他正愁气没地方撒,没想到许世安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以当下胡搅蛮缠有之,也想借势撒泼想给许世安一个下马威。 朝臣吵架会让晏帝心烦,但是近日他倒是稳坐在高处看好戏。 这许世安近日来是越来越猖狂了,竟然敢出言反驳他! 现在丞相站出来驳斥他也算是给他的一点教训。 许世安很明显招架不住云安之的质问,脸色通红有些下不来台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晏帝才出声拉架,“好了,大家都别吵了,许大人没有恶意,左相也不必介怀,你们都先静静。” 晏帝沉吟了片刻又道,“再过三个月就是魅妃的生辰,朕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望月楼建造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许世安急的脸都红了,“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连日来寒霜冻雪春播都很困难,如此兴师动众人力财力都会耗费极大,恐怕……” 晏帝的脸色开始不耐烦了,声音沉沉地隐然是发怒前的征兆,“那许爱卿的意思是,不建造冬寒的天气就会退散,不建造国库就不空虚了?” 许世安急忙辩解,“陛下误会了,不是不建造,而是您看能不能暂缓些时日……” 暂缓时日就意味着他要给魅妃的惊喜就成了空话,为了搏得美人一笑,晏帝无所不用其极,此时又哪里听的了劝阻。 只是许世安一味的阻拦自己已经令他心生不快了,再这样下去肯定又会不欢而散。 “朕记得前几日你才说过兵部户部充盈,如今朕要提及为魅妃建造望月楼的事情你又百般阻拦,许世安,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面对晏帝的质问,其实许世安也很无奈,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给他自己带来的反噬如此大,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头一次急的额头上激了一层汗水。 此时云安之又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解燃眉之急。” 此时大家都听出来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就是缺银子。 众所周知云安之的独子虽然殁了,可七个女儿除了已经入宫为妃的云沁,另外六个各个是做生意的好手,云家家大业大,光是生意产业就遍布全国各地,有些还做到了边塞,的确是实力兼备。 而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为官者不能从商,所以这么多年来云安之为了避嫌,更是连一分钱的朝廷俸禄都没有拿过。 如今两方僵持之时他肯站出来给晏帝分忧,晏帝自然十分欢喜。 “哦?爱卿打算如何做?你也看见了,许大人一直在朕面前叫穷。” 晏帝无耻起来也没有人能比得上。 刚才许世安哭穷也并非没有道理,前几年兵马司被许丞把持的时候贪污了不少军饷,而这些军饷悉数落入了太后的囊中。 晏帝总不能杀母夺财,所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就连当初许世安去慰问边疆战士都是刮空了晏天霁的家产才能成行的,如今他想打肿脸充胖子搏得美人一笑,如果没有财力支撑望月楼就成了一句空话,接着就会成为笑柄。 第705章不要脸 当然,这天下都是他的,钱财要是想要自然也有千百种方法弄到手,只是那样一来,未免有些不太体面。 刚才云安之站出来说愿意给他分忧,晏帝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他也是刚才才恍然惊觉,自己身边有个现成的钱袋子他竟然忘记了。 所以才毫不客气的说出了那番话,摆明了不想出一分钱。 云安之又何尝不知道晏帝在打什么主意,往常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他也不知道是抽哪门子风,竟然也敢顺着晏帝的话头往下说。 “陛下放心,臣年事已高,得陛下体恤做到了如今的高位,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为君分忧,建造好这望月楼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毕竟沁贵妃也搭上了‘月’字的边。”后面这句话他气不过,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许世安了,直接出言讥讽。 不过这句话在晏帝耳中听起来极为悦耳。 有人拿银子撒气,又替他办事,简直求之不得。 “爱卿,你确定?” 刚才云安之的意思就是要将这望月楼的建造工程所耗费的钱财银两都包下来,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晏帝的确有些震惊了,他没想到云安之竟这么有钱。 为了再次确认,晏帝吩咐内侍监将望月楼的图纸摊开,“丞相你可看清楚了,这楼高十层,寓意十全十美,乃是京中最高的建筑,地方朕已经选好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打了地基,可就没有退路了。” 既然是为皇家打造,那自然是要奢华唯美为上,京中还从未有过十层楼高的建筑,没有借鉴,凡事都是第一次,预算跟实际建成的恐怕会有巨大的落差,耗费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这样算下来,没有百万两黄金是下不来的。 如果云安之能轻松爽快的答应,起码他的家产比他想象的还多。 没想到云安之连一眼图纸都没有看,直接大手一挥,“陛下放心,臣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臣可以立下军令状,加快工期,一定在魅妃娘娘生辰之前完工。” 晏帝眉开眼笑,“好,好,云爱卿真乃朝廷栋梁,这事情就交给你全权督办。” 云安之跪下接旨,“臣谨遵圣意,只不过……”他突然面露难色,似乎是有话要说。 晏帝此时高兴的不能自已,看着云安之的表情他道,“爱卿为国效力,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朕都允你。” 云安之这才跪下磕首道,“启禀陛下,臣年事已高,如果日夜督促难免会乏力,微臣有个远房亲戚是做这一行的,由他来监工更为合适。” 像是害怕陛下不答允,他急忙保证,“此人在我云家族谱上都有记录,臣能保证他的人品。” 晏帝当即允了,“朕既然将此事全权交于你,自然一切都由你做主,知人善用你自己看着办,不必事事跟朕汇报,”他都已经答应他了,云安之还是没起来。 “怎么了爱卿?你还有事?” “陛下,为了赶工期,势必要加派人手,这些花费臣都可以负担着,可是人手不够也是个大问题,想要在三个月内连带架构建造好,起码要数千上万人分工协作……” “数万人……”晏帝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许世安,“兵部那边最近没什么战事,你将兵马司的那群人都聚集起来,一起去建造望月楼。” 云安之也随声附和,“如果有兵马司的人出马,一定事半功倍。” 没想到许世安又拒绝了,“陛下,兵马司的都是骑兵占了大多数,让他们上阵杀敌可以,但是搬砖弄瓦还真是不如那些乡野匠人。” 晏帝狠狠的瞥了许世安一眼,转头看向云安之,“左相,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陛下,既然许大人说兵马司的人抽不开身,那只有发布告示,多招些乡野村民了,一来他们吃苦耐劳,二来,又可以从中选拔能者,能者多劳,工期也能加快些。” 晏帝连连点头,“爱卿急朕之所急,所言甚是,这样吧,朕给你招兵买马的特权,在京中方圆百里周围贴告示,但凡有建造阁楼经验的瓦匠和工人不必细查,非常时期,直接由你派遣即可。” 一直低着头的云安之嘴角扯出一抹察觉不了的笑意,抬头的时候面色早已恢复如常,三叩首拜谢,“臣遵旨,多谢陛下隆恩。” 许世安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陛下,招兵买马一向都是由兵马司负责,要是全权交给丞相怕有不妥,二来京中本就人员复杂,如果不严格核查,大批身份不明的人进京恐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帝的冷哼声打断,“许大人,你拆台倒是个能手,云丞相劳心劳力也就罢了,还要被你如此污蔑,朕都看不下去了,但凡你们兵马司的人能建造阁楼朕也不必让丞相协助,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这一回许世安又被晏帝堵得无话可说。 更要命的是晏帝这话他竟也找不出一点理由来反驳。 众所周知能进兵马司的兵卒都是有些背景的官家子弟,不光如此有些人的背景甚至还不浅,进到兵马司无非是想在战场上混个功名。 如今国泰民安功名是混不上了,混个吃喝还是行的。 想让这些人和平民百姓一样涂墙盖瓦还真是没可能。 许世安又再一次被晏帝数落了一顿。 不过晏帝也没有让许世安太难堪,沉吟了片刻道,“督建望月楼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左相,世安啊,过几日就是你和青儿大婚的日子,你还是先好好准备一下吧,以后用你的时候多着,不必急在一时,退朝。” 第706章疼你,宠你 朝会结束,群臣各回各家。 云安之心中得意,看见独自走在前头的许世安便一步三摇的跟了上去,“许大人留步。” 许世安心里本就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乍然一听云安之的叫声心中更是烦躁,不过同朝为官也不太好撕破脸,只得耐着性子停下来,转头看着云安之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左相大人还有何事?” 云安之像是没看见他的黑脸,嘿嘿笑了两声,双手来回互搓,“许大人,陛下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于本相,本相着实有些心慌,要是许大人有空的话也来指点一二?本相听说许大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是国公在世的得意门生,能得国公亲睐,想必有过人之处。” 云安之倒是很会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谁都知道国公府如今已经失势了,他还这样说,摆明了就是嘲讽。 许世安故作谦逊道,“左相过誉了,当初得国公提携本官也很是感激,也想努力不辜负国公的信任,本官比不得您,生了个好女儿,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本来许世安就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当即就嘲讽云安之只是个靠女儿飞黄腾达的庸庸之辈。 见云安之脸露不快,他心中的憋屈才算是疏散了些,又朝他拱了拱手,“另外左相大人过谦了,这浩大的工程也只有您才能完成,我就不凑热闹了,下官还有事,告辞。” 看着许世安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云安之切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刚才和许世安的对话当然不是他蓄意挑衅,就连表露出来生气的模样都是他故意装腔作势,他只是在确保万无一失而已…… 回到云府,云安之破天荒地的没有休憩,而是叮嘱仆从们将全府上下都细心打扫了一遍,甚至还亲自监工,管家觉得丞相的行为看起来很奇怪,问起来的时候云安之也只是含糊其辞说有贵客要来,不能怠慢。 管家也是见老爷慎重其事,不敢再问,急忙按照吩咐下去忙了。 而下朝的许世安还是不甘心,托人给魅妃传了话,当天晚上晏帝要了魅妃好几回后,魅妃看着晏帝心情不错,就开口提了句她不想让陛下大费周章建造什么望月楼。 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靠美色得恩宠被利用的人而已,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许世安花钱让她从一个下等人摇身一变成了皇妃,可是这些在她眼里都是虚无的,撒谎得来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都烟消云散了。 如果望月楼建成,那她的身份迟早有一天要穿帮,她这一个月所得到的宠爱比这辈子加起来的还多,她竟然也想奢望的乞求这份靠谎言编织的美梦能晚些醒来。 晏帝拍着她光滑的后背,轻声安抚,“爱妃,朕一定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别的朕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朕的。” 一个男人对女人最深的宠爱就是给她一切自己认为重要的。 魅妃见陛下兴致好,又听他这么说了,要是再拒绝恐怕会有些不识抬举,嘤咛了一声后就往晏帝怀里钻了进去。 这边春宵帐暖,京城门口也很热闹。 左相大人站在城门口 翘首以盼,脖子都要张望成长颈鹿了。 ”大人,夜深露重您要接谁小的给您看着,您去屋里头烤烤炭火暖暖身子,等人来了我去叫您。”守门的侍卫得了云安之的好处,十分殷勤恨不得拿他当爹一样供着。 云安之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是他一个月的俸禄了,守门侍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点头哈腰跑得很是勤快。 “不用了,远房的亲戚而已,从没来过京城,刚好没什么事顺便过来接一下他,你们去忙吧。” 侍卫不好说什么,只好陪着笑走了,只是走着走着,他还是止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云安之站着的方向,嘴里嘀咕着道,“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能让丞相大人亲自出马,面子真大。” 还没到宵禁时间,夜晚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就在云安之疑惑不定时,身后传来一身叫声,“云大人。” 他回身一望,只见一个容貌平平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漠的望着自己。 云安之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今日他穿的是便装,应该没几个人能认识他,他面露疑窦,“你是?” 只见那人不说话,而是扯下身侧的腰牌递给云安之,云安之拿过来一看,瞳孔猛然一缩,手都开始抖了。 “你……”他的嘴唇微颤,想要说什么,只见那人朝他摇了摇头,云安之瞬间闭嘴,虽然云安之表面看着还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腿都已经软了要站不住了。 片刻之后,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镀黑金的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城门口出发驶向了左相府。 一路上马车上的灯笼都已经被掐灭了,如果仔细看竟然会发现亲自赶马车的马车夫竟然是左相大人自己!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左相府大门打开,马车竟直挺挺的一直开进了家门里头。 等到仆从都退干净了,云安之才小心翼翼的放下马凳,慎重其事的躬身道,“陛下,到了。” 马车帘随即被挑开,开始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来,云安之一看刚要上前,没想到那个先下来的人竟然就这么挡了一挡。 云安之竟也不恼,满脸堆笑的走到一边,恭敬的等候。 “少主,到了。” 第707章不会让你毒发的 这时候马车里的人才下来,等白底靴落地,云安之急忙走到前面带路,等走到房间推开门,他侧身请两人进来,又四下张望了几下后才关好门。 一转身,云安之跪地的姿势很是熟练,匍匐跪拜,“臣参见陛下,半年不见,陛下可安好?”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刚才在城门口拦住云安之的人,此时他右手伸到下颚处,双指一拉,一张做工精巧的人皮面具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了来人的真实容貌。 赫然是北国新君郝连澈! “丞相免礼,多日不见你精神矍铄更胜从前了。”明明他穿的是粗衣麻布,可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天然的贵气风范。 云安之六十多了,脸上满脸褶子,眼眶微红,浑浊的眼中泪水说来就来,“陛下,臣孤军奋战等您等的好苦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够想到当今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竟然会对北国皇帝俯首称臣。 郝连澈好歹和云安之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知道他是什么脾性,眼泪什么的看看就好了,当不得真。 他转头朝景殊点了点头,景殊领命从腰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云安之,“我们出来的匆忙,玉脂膏并没有配多少,解药你先将就着用,反正陛下这次来呆的时间会很长,你不用担心。” 云安之看到这药瓶眼睛都在放光,他如饿虎扑食一般从景殊手里夺过,打开盖子就倒了一颗放进嘴里,连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干嚼着吞咽了下去。 “多谢陛下还记得微臣……”云安之吃完了药觉得更精神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郝连澈在晏国做了他十多年的便宜儿子,如今他成了一国之主,一想到自己的老命还拽在他手里,云安之更是如履薄冰。 “丞相大人不必拘束,你我尚且有十多年的父子之情,放心,朕不会让你毒发身亡的。” 有了郝连澈当面的保证,云安之一颗吊着的心才算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那陛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云安之虽然在晏国位高权重,可是他早已叛变了,如今的他不过是郝连澈安插在晏国朝堂的一颗棋子而已,云安之一直隐藏的很深,必要的时候才会用到。 郝连澈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上放着的人皮面具上轻点了几下,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望月楼’什么时候开工?” “回禀陛下,初步定在本月十五奠基。” 云安之之所以能在朝堂上能将建造望月楼的事情一并揽下来,也是因为郝连澈在半个月之前就秘密传信给他,说不日就会来到晏国。 只不过不是郝连澈自己一个人来,而是带了数万人作为开路先锋,他们这一次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想一举攻破晏国! 计划大胆又宏伟。 但是这么多人无法安置,云安之正愁找不到地方,突然晏帝提及要为魅妃的生辰建造一座望月楼,时间紧任务重,许世安百般推诿之下他接了晏帝的燃眉之急接了过来。 果然此举令晏帝大喜,给予了他许多特权。 说到这里,云安之眉头蹙了蹙,“殿下,有件事情下官已经疑惑很久了。” 郝连澈之前就已经跟云安之达成过协议,但凡是他提供的情报,只要验证过是真实有效的,他会给他奖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安之是个财迷,不会嫌银子少,有了这个激励,他收集情报就更卖力了。 见他说的慎重,郝连澈本着听听看的原则让他说,“说来听听。” “下官觉得晏帝最近很奇怪,明明在人前是个仁君,可是在女色方面一直没有节制,那个西城国的公主是个尤物,但是沁儿受宠的时候也没见陛下痴狂到这个地步……” 郝连澈突然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你说什么?西城国的公主?她入宫为妃了?” 云安之以为郝连澈消息闭塞不知道,也没在意继续往下说,“是啊,那公主的确是漂亮,但是下官总觉得有股子邪气……” 郝连澈的眉头越蹙越紧,“西城国的公主还好好的在西城呆着,怎么可能出现在晏国?” 云安之一震,“陛下您见过西城公主?” 反正云安之已经为他所用,现在同他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郝连澈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景殊忍不住道,“北国收服西城国的时候西城国主曾经要求将那姿色超群的独女也就是西城国的珞珈公主供奉给陛下做妃子,陛下没同意。” “珞珈……”云安之脸色变幻精彩纷呈,“陛下,晏帝如今要在下督造的望月楼就是给这位珞珈公主建造的啊,不,不,现在不叫珞珈了,她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魅妃。” 郝连澈眉峰微挑,“你说的是真的?” 此时云安之的神色都不免紧张了起来,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是啊陛下,那魅妃我们都见过,异域女子的容貌,眼角边有颗泪痣,模样看着的确美艳无双。” 听完云安之的描述,郝连澈的眉头越蹙越紧,那日他在西城国的确是见过那珞珈公主一次,模样是还不错,但是眼角并没有云安之刚才所说的那颗泪痣,况且时间也对不上。 他收服西城国在前,珞珈进晏国宫中在后,西成国国主难道对北国阳奉阴违?表面上和北国友好,实际上又在暗中巴结晏国? 那如此一来,北国岂不是又要腹背受敌? “那西城国的公主进宫之时可有仪仗队?” 第708章他回来了 云安之细细回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就是乍然之间被许世安带进来的,而且这个契机还是因为……”他话到嘴边有些吞吞吐吐的。 眼神有些瑟缩的看着郝连澈。 “但说无妨。” 得了允肯,云安之才稍稍放心继续往下说,“因为,因为有朝中之人说陛下已经收复了西城和大宛,劝谏晏帝要早作防范,没想到兼任兵部和礼部尚书的许世安一口咬定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还马上说西城国为表诚意将西城国公主进献给晏帝……” 西城国主也对郝连澈做过同样的事情。 只是让郝连澈不太明白的是,许世安为什么会压住北国已经收复了两国这么大的情报不往上报,反倒是进贡美人安晏帝的心。 听着云安之的话,郝连澈心中的疑窦越来越甚。 “什么时候有机会安排我见那魅妃一面,一见就知其真假。” 云安之急忙应是,“这个不难,望月楼是晏帝专门为魅妃建造的,开建那日晏帝肯定会带着魅妃过来观摩,到时候陛下一看便知。” 郝连澈看了云安之一眼,“半年多不见,丞相大人做事越发妥帖了,这一次的事情办的极好。” 郝连澈很少开口表扬人,尤其是云安之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三姓家奴,如果不是他的小命被自己捏在手里,云安之也不会如此尽心竭力。 好在他深谋远虑,已经牢牢的将云安之这颗棋子握在了手中。 云安之只要在这世上活一天,他就一天离不开玉脂膏。 云安之乍然听见陛下的夸奖,顿时喜上眉梢,“陛下谬赞了,也得亏晏帝被美色所迷,力排众议要建造望月楼,否则一下来这么多人,微臣还真不知该如何安置……” 晏帝为了搏得美人一笑,又为了在众位臣工面前表明自己的决心,打肿脸充胖子都要将望月楼建下去,如此一来,正中云安之下怀。 云安之便可以借着建造阁楼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为由,让那些北国士兵悄无声息光明正大的进来 士兵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后面的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郝连澈今日就是先过来查看一下具体形势。 云安之也真是佩服他的胆量,要是被晏帝知道,恐怕郝连澈是没有活路了。 “陛下,还有一件事,老臣擅自做了主意,还望您见谅。” 郝连澈嗯了一声,没说严重也没说不严重,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安之一边说着一边看他的脸色,“为了不让陛下露馅,今日我在晏帝面前撒谎说下官有个远方亲戚可以做监工……” 很明显,这个监工就是郝连澈自己了。 他本来以为郝连澈听见可能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反应很平静,甚至还赞赏的点点头,“可以,朕正愁找不到掩饰身份的头衔,如今便有了,就用这个了。” 云安之却在担心另外一件事,“可是您的容貌……” 郝连澈要是用这张真脸示众恐怕活不过三天。 “既然是你的远房亲戚,样貌朕可以伪装,名字嘛,就听你的,暂且化名云时吧。” 他随母姓的时候有个名字叫景云时,现在既然成了云家的远房亲戚,直接取了后面两个字做化名,自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转瞬之间他都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云安之都不得不佩服。 见自己躲过了一劫,云安之松了一大口气,便有些放松警惕了,“陛下来的这么快,陆路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有神仙相助?” 这本来就不是他应该管的问题,这么得意忘形的问,郝连澈语调未变,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朕的事情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云安之瞬间回神,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敢不敢,陛下,天色已晚了,您早些休息,明日下官带您去工地看看。” 郝连澈之所以提前赶来也是想先观察一下,毕竟这件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跋山涉水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要打某人一个措手不及。 云安之细心妥帖的安顿好了郝连澈之后就退下了,郝连澈现在住在云府,是云安之早就单独开辟好的一个别院。 周围视野开阔,幽静舒适,房间里头的装饰品都价值不菲,细节即可看出云安之的确是上了心的。 景殊一直都是郝连澈的贴身侍卫,云安之想的很周到,也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夜深人静外头只有敲梆子的声音时断时续的响起。 不出片刻,本来准备要歇下的郝连澈又走了出来,景殊一看他的装扮有些讶异,“陛下,都这么晚了,外头都已经宵禁了您还要出去?” 郝连澈换了一身黑衣黑裤,一看就是要出去的模样,景殊只是随口一问,转身就要将已经解下来的佩剑重新戴上。 郝连澈一把按住他,“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劳累了这么久,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闻言景殊有些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郝连澈已经几个飞身越过高墙,和夜色融为一体,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景殊之所以忍住没说是不想戳破陛下的心事。 月黑风高的晚上陛下一身黑衣打扮竟然说去散步?傻子都不信! 散步不走大门翻墙而过?当他是三岁小孩? 算了,都到家门口了,陛下忍不住也是正常的,风尘仆仆的都没有休息片刻直奔某处,也算得上是情深似海了。 晏北从边关回家后,就算不是在战场,也是训练丝毫不荒废。 第709章差点忍不住过去拥抱她 冬天入春,春困时节人是最容易懈怠的,只不过晏北也没有偷懒,都这么晚了,依旧在外面打桩练剑。 这几日晏七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口跳的厉害,她以为是最近忧思过度,所以身体机能有了不好的反应,也想早些睡。 无奈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也坐了起来,拿起医书翻了几页,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又听见外头四哥练剑声,她干脆拿起个捣药的石杵走出来坐在石凳上,一边捣药一边看四哥练剑。 在现代的时候,晏七七就深受武侠小说的影响,特别羡慕那些拈花飞叶,御剑而行的大侠,此时她坐在一边看四哥练剑,只觉得四哥姿态飘逸,长剑把地上的落叶划得洋洋洒洒,迎风飞舞,也特别有侠客舞剑的美感。 等到晏北练得差不多了,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晏北接过后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一看见她这副模样,又把茶盏放回去,将放置在一旁的长衫拿过来披在晏七七身上,再亲自给她系好,一边系着一边佯装生气,“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还穿得这么单薄,万一着凉了又要说头疼了。” 晏七七没将最近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告诉晏北,本来最近时局不稳四哥就够头疼了,要是再拿这些小事烦扰四哥也不好。 她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自己女儿家小蛮横的一面,嘟了嘟嘴,“四哥,我这不是睡不着出来陪陪你吗?” 在晏北看来,他以为晏七七睡不着是因为上回晏帝竟然要将她嫁给那个御史刘大公子的事在烦恼,今日正好,月黑静夜,倒也是个说知心话的好时机,索性也想开解开解她。 “七七,你现在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人嘛毕竟是要往前看的,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四哥给你做主,你嫁了,晏帝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本是兄妹两人的体己话,也没有外人听见,晏北才这么说的。 哪知道晏七七却苦笑了一声,“四哥,你也太高看我了,像我这样的,谁肯要啊,现在不说这个了,说了也没用。” 晏北却急了,“怎么没用,据我看那个明迦南好像很关心你,许世安就算了,明迦南倒是能配得上你,听说这次他护送你回来还受伤了,也没见你去问一问。”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她又惊讶于四哥消息的灵通,“四哥,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很多事情她都没告诉四哥,本来回家这么久了,她以为四哥都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今晚又旧事重提,竟然让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前几天骠骑营弄了一场竞技大赛,我受邀去做了裁判,无意中碰见了叶超,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晏北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当下就把叶超给‘卖了’。 原来如此。 “叶超这个大嘴巴,我特意叮嘱过他别说的……” 晏北一听眼睛顿时瞪圆了,“怎么,你还想瞒着四哥到什么时候?要不是叶超,你是不是不想报明迦南的救命之恩了?” 晏七七也没想到四哥竟然这么能说,她有些尴尬,“那个……我和明迦南之间不说这个……” 哪知晏北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这么说,你和他很熟悉了?那正好,反正他在京城,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谢一谢人家。” “不用了,他受伤的时候我也照顾了他。”晏七七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她总觉得和明迦南在一起的时候,精神会高度紧张,一点也不放松,总有一种他能看穿自己全部想法的错觉。 她话音刚落,只见晏北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七七,你不肯,是不是因为对郝连澈余情未了?” 漆黑的夜色下,寒风本来已经消停了,却又在晏北话音落地的时候又陡然刮起一地的枯叶,洋洋洒洒的在内院的空地上打转,晏七七此时的心就如同这些枯叶一样,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七上八下。晏七七也没想到四哥竟由此一问。 “你和他没有可能的七七,就算是……父亲在天有灵,他也不会同意,你遭受的这些,都是因为郝连澈,他不是你的良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 晏北小声的劝解着她,让她不必有心理负担,更不要对郝连澈还抱有不必要的幻想。 今日晏北乍然谈起这个话题,却让晏七七觉得全身发冷,一股冷气从头顶窜到脚底再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指尖都变得寒凉如冰。 她一直刻意遗忘的事情被再度掀开,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令她不得不面对,她才知道,所有的坚强都是伪装的,什么忘干净了,与她无关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 都说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可是对她而言却不是,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所留下的疤痕都会在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里被撕开地鲜血淋漓,令她痛不欲生,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郝连澈。 晏七七双眼发直,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无,“四哥,如果我再和郝连澈见面,我一定亲手杀了他,很晚了,我先回房了。” 眼看天色确实很晚了,晏北也没有再说什么,叮嘱了她几句后又远远的盯着她背影看了几眼也回房了。 万籁俱寂,成国公府后院寂静无声,只有落叶飘散,透出几缕凄凉。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黑影从墙边走了出来,赫然是刚才要出来散步的郝连澈。 第710章折磨 在自己心中千百次被思念的人儿就出现在相隔自己咫尺的距离,天知道他要靠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刚才他就在院子里一棵隐匿在黑暗中的大树后面偷看着晏七七,她的一颦一笑还是那么熟悉,只是精神看着有些不济。 刚才晏七七和晏北的对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晏七七的那句,‘再见要亲手杀了他’。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晏七七回房,恨不得将她的背影印烙在自己的脑子里,自己的心上。 过了片刻,站在原地不动宛如一尊雕塑的郝连澈这才飞身返回。 郝连澈回来的时候一推开门发在景殊还在,他有些吃惊,“你怎么还没睡?” 景殊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郝连澈当着他的面将黑衣解开,头也没回道,“想说什么就说,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吞吞吐吐的。” “陛下,我想抽时间去见一见晏七七。” 此话一出,郝连澈的手顿了顿,随即转头不解的看向他,“你要去见七七?”接着他苦笑了一声,“刚才我也去了,她对晏北说我要是敢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杀了我。” 景殊大惊失色,“她真这么说?那属下更要去了,属下去跟她解释……” 郝连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和七七之间的误会不是三两句就能够说清楚的,还是从长计议吧,我既然来了,就有足够的时间,别担心,去睡吧。” 郝连澈当然知道景殊在愧疚什么,其实当初就算没有景殊的那一箭,那日摄政王将七七逼到如此地步,依照七七的个性也不可能和他善罢甘休,俗话说不破不立,与其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折磨,倒不如先彼此冷静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话摊开了说。 这个机会,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找,并不急于这一时。 景殊内心有愧,见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只能先将自己的情绪按捺下去,回房睡觉去了。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云安之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郝连澈都没见到他几次。同样的,向来善于明哲保身的左相大人这一次的表现也很令晏帝吃惊。 他非但不置身事外了,做事反而稳妥了不少。 这命令才下达了不到三日,就已经过来回禀说已经挖好了地基,还请陛下选个良辰吉日带上魅妃娘娘到施工地举行奠基仪式。 晏帝喜不自胜,不仅答应要带魅妃前往,甚至还命令文武百官携带亲眷,还有后宫嫔妃都要悉数到场共襄盛举。 并且这一次的盛典晏帝十分看中,不允许文武百官无故缺席,违令者处罚相当严重。 所以那些想打马虎眼的,和云安之不合的,统统都要老老实实的来参加奠基仪式,如今都没有理由推脱了。 “晏帝那天要来,您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云安之以为郝连澈没准备好,再加上毕竟是一国之君,要和他们一样当众给晏帝下跪也不知道郝连澈会不会愿意。 郝连澈却否决了云安之的提议,“云大人莫不是忘了吧, 我现在只是你的远房侄儿,而且还是望月楼的监工,如果我不在,不是更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云安之后脑门冒出一阵冷汗,脸上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陛下恕罪,这是老臣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郝连澈挥挥手,“无妨,还有一件事,从今天起,你就叫我云时即可,没有什么北国殿下。” “是……” 晏帝下达旨意的时候,晏家兄妹也在其列。 别的晏七七都能理解,可唯独这一次晏七七有些看不懂了。 她满脸疑惑,“四哥,陛下为后妃建造阁楼,我们去干什么?”况且他们现在一没实权二又还没过孝期,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凑热闹,别人不烦她自己都烦了。 晏北也有些无奈,“大概是晏帝不想让我们脱离他的视线吧,既然他们都不避讳,那我们就更加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去吧,就当是散散心了。” 晏北之所以劝解晏七七一起去,也是看七七近日来都不怎么开心,所以想着倒不如趁此机会带她出去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也是好的。 听见四哥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拂了四哥的好意,只得答应前往。 建造望月楼的地方划在离京中不远的郊区,奠基仪式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一大早,晏帝就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往目的地赶去。 锦幡飘扬人山人海,但凡在京中有点地位和身份的人都来了。 望月楼周边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几座稀拉的房子外,因为要先搭个框架,周围都被掀平了,场地也早已被骠骑营的士兵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晏七七也在里头。 今日阳光有些大,光线也略微有些刺眼,由冬入春的天气本就时冷时热的,人一多挤在一起,就显得有些燥热。 晏七七的鼻尖都沁出了一层汗。 人太拥挤,各人身上的汗味有些重,晏七七天生嗅觉敏锐,气味飘散入鼻很是要命。 她脸色煞白胃部有点恶心反胃。 晏北一直站在她旁边,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于是低头轻声问她,“七七,你还好吗?” 人要呕吐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晏北刚好又这么一问,晏七七只能面色苍白的点头,示意自己很好。 晏七七之所以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是因为这个,要是此时退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711章马屁精 这边闹哄哄的,而在另外一边,又是一番景象。 云安之带着监工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待陛下莅临。 吉时一到,晏帝就牵着魅妃的手,旁边跟着皇后,身后一干皇亲国戚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就都来了。“老臣参加陛下。” 云安之刚要跪拜,就被满脸洋溢着喜色的晏帝亲自搀扶住,“爱卿不必客气,你是晏国的大功臣,朕还要谢谢你,等望月楼建成,你就是首功,这座楼将是我大晏的第一高楼,更显我大晏的霸气!” 晏帝还沉浸在美梦中,云安之表面附和,心中一直在冷笑。 “咦,这位是?”晏帝看着一旁已经易容过的郝连澈,觉得面生,指着他转身随口问了一句。 云安之踌躇了片刻,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陛下,这就是老臣之前给您提过的监工,这是老臣的侄子,乡野村夫不懂规矩,见到陛下都吓得忘记了礼数,陛下恕罪……” 今日晏帝心情很不错,也不会过多计较,瞧了那面生的人两眼,“不错,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老实的好,知道买卖力干活,不用多礼了。” “谢陛下。”云安之脑门上的汗总算消停了些。 “走吧,去上面看看。” 下面站着的人挤成一团,上面却不挤。 云安之为了让晏帝能全方位的了解望月楼的构造,特意先让人建造了一个瞭望台,只不过碍于这个瞭望台只是暂时的,所以修建的也不是很大,自然也不能任何人都能上去。 此时也就是晏帝和皇后还有沁贵妃,魅妃,还有一些等级高的妃嫔,太子及太子妃,晏洛青 、云安之和已经化名为云时的郝连澈在瞭望台上。 众人上去的时候,云安之朝郝连澈使了个眼色,示意被晏帝紧紧牵住手不放的人就是魅妃。 郝连澈不需要仔细看,就抬眼装作不经意的扫视了一下,就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西城国的珞珈公主,只是他目前依旧不动声色,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晏帝自然也毫不知情,牵着魅妃的手往前走。 望月楼因为要建造的层数比较高,挖的地基也很深,目测起码有十多米,有些地方已经有水浸出来了,浑浊的水下谁也不知道底部到底有深。 周围只用一些布条拦着,人一旦掉线去后果不堪设想。 人挤人本来就很危险,外头有骠骑营的人拦着还好说,但是里面站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都是来凑热闹的,都想瞄一眼这未来的高楼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景象,那些人也管不住了,一直往前挤。 晏七七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张烙饼了。 晏帝在高台上看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云安之适时凑进来道,“陛下,我们目前所在的瞭望台,大概就是望月楼建成后的高度,您看这京中美景,是不是能够一览无余?” 晏国京中最高的楼也不过三层,就连地势最优越睥睨整个京城的皇宫也不过是劈山而建,台阶显得高而已,论及楼层,的确没有能和望月楼的高度匹敌的。 “爱妃,你满意吗?”高台之上微风拂面,晏帝心中豪气顿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时候,一腔豪情喜不自胜。 原来晏帝口中的“爱妃”是沁贵妃,今日不同往日了,这爱妃的称呼已经落在了魅妃的头上。 旁边有些妃子看不过眼了,碍于晏帝在场白眼翻的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心中早已对云安之不齿了。 云安之身为沁贵妃的父亲不为女筹谋也就罢了,竟然还为沁贵妃的对手,一个受宠不过月余的狐媚子鞍前马后,要么是马屁精,要么就是脑子进水。 晏帝此时大概也觉得好像宠爱魅妃太过了,又干笑了一声打圆场,“众位爱妃觉得如何?” 他都这么问了,那些妃子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答,“陛下圣明。”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此时晏帝也不例外,只觉得自己在魅妃面前许下的诺言要实现了,心中无比激动,话就多了些。 “左相,这么大的工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确定能按期完成吗?”他顿了顿又道,“如果能按期完成,朕会在京中举行一场盛大的烟花会,也会大大的嘉奖你!” 云安之急忙跪下谢恩,同时又面露难色,“陛下,这望月楼说建造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微臣还有一事求陛下恕罪……” “什么事?” “陛下有所不知,这望月楼建造的高度太高,微臣回去和云时商量的时候发现,就算是地基挖的深也没用,如果底层不用铜铁固定的话,望月楼就算是建成了也极易倒塌……” 高楼建筑风吹雨打,木质材料是不可能屹立不倒的,所以必须要换成坚硬的支撑物才行。 “要多少?” 云安之面色更忧思,眼珠子转个不停,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依照现在地基的面积来看,可能需要十吨左右……” “十吨?” 晏帝还没说话,一旁的许世安倒是按捺不住先跳起来了。 “左相大人,知道的人是觉得您在建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吃铁呢,十吨可是兵部三年铸造兵器的总量,这么多铁灌下去,兵部还活不活的?” 本来晏帝心中也有疑虑,许世安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他好像僭越的太过了,竟然敢在晏帝面前抢话! 晏帝眸光顿时一暗,看也不看许世安,沉吟了片刻后道,“事急从权,与其让那些铁放在兵部库房生蜘蛛网,倒不如先用在有用的地方。” 听晏帝的语气,他是同意了。 第712章就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许世安更急了,“陛下,如今北国虎视眈眈,周边小国人心不稳,年关一过兵部将士的兵器都要换新的,如果把存在库房里的铁全部用在这里,以后就是想用都来不及,会误大事的啊!” 这话云安之就不乐意听了。 “许大人你什么意思?你的兵部换兵器是大事,难道我这里建造望月楼就不是大事了?陛下说一句你要反驳十句,许大人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还是你觉得陛下昏庸,事事要靠你拿主意?” 一大顶僭越的帽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扣在了许世安的头上。 按照云安之往常的个性,他是不屑于和这些小辈计较的,但是今天有另外一个人看着,他的腰杆子都挺的直了些,想表现一番。 一见许世安最近真是春风得意了,谁的意见都敢怼两句了,他心中不满,当着陛下的面也回了几句嘴。 本来晏帝也没想给云安之这么多铁的,许世安有一点没说错,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可以聪明,但是也不能拿别人当傻瓜,晏帝存心给他一点教训,对着两人道,“好了,两位爱卿设身处地的为大晏着想朕很欣慰,不过我大晏国富民强,外人就算想弄些幺蛾子也要估摸一下自己的斤两,这不是还没到换兵器的季节嘛,让士兵们先委屈一下,多发点补贴给他们,把铁先用到望月楼这里来。” 云安之一听大喜,“陛下,臣已经咨询了几个熟悉建造的大人,铁的用量保守估计最多只会用这么多,铁容易腐蚀,所以在打完地基后还要用铜水灌注,这样一来,望月楼更显稳固。” 晏帝见他考虑的如此周全,心中也感到欣慰,同时又问他,“那铜水又怎么来?许爱卿,云丞相要的东西你能办到吗?” “陛下,臣的四女儿开了一间当铺,库房里面有很多无法处置的青铜,既然陛下有需要,臣也必当竭尽所能,臣已经决定将青铜化水,自己出资承担这部分费用,不让许大人为难了。” 晏帝龙颜大悦,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同时眸光一转,看向许世安,声音不阴不阳的,“你们这些人啊,也要多学学左相,不要一味的只喊空口号,等到朝廷用人之际,一个两个的都只会拆台,左相倾尽全力急朕所急,想朕所想委实难得。” 晏帝这一番连敲带打的话字字针对的是许世安。 一旁的晏洛青目光至始至终都在他身上,见父皇毫不留情的驳斥他,心中泛疼,也想出面为他说句话。 好在皇后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晏洛青,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 晏帝生气一般一会儿就过去了,如果晏洛青此时再不知死活上去维护,说不定就会惹得晏帝不快,将怒火全部一股脑的盖在许世安头上。 此时宜静不宜动。 “陛下谬赞,时辰差不多了,还请陛下移驾,为望月楼奠基揭牌。”左相占了上风,挑衅地看了许世安一眼,转身又笑得谄媚,弓着身子引着晏帝下了瞭望台。 “你们看看这大好河山,晏国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是一等一的,这望月楼建成之后,也将会是这片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面对江山美景悉数被自己踩在脚下,这种快感让他很满足。 一行人站在高台上的时候,恰好晏七七被熏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抬头朝天看了一眼,站在云安之旁边的郝连澈一瞬间就看到了晏七七的位置。 底下熙熙攘攘有几十上百号人,其他人都入不得他的眼,只有七七,像是有心灵感应似得,人潮拥挤之中,他一眼就瞧见了她。 明明隔得这么远,晏七七总觉得有道炙热又灼灼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 眼神太过直接,她想忽视都难。 一抬头,她就和那道目光对了个正着。 底下和瞭望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明明晏七七都看不清瞭望台上人的具体容貌,可是那道视线她就知道是谁。 等到晏七七眯着眼睛要看清楚的时候,那道视线又移开了。 瞭望台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吉时已到,一大群人又转身走了,晏七七想要寻找那视线的来源也就断了。 刚才的确是钦天监说的吉时,云安之就急忙让陛下下去了。 说是奠基仪式,自然不可能让陛下去铲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今日就算是开工了,陛下只需要填上一抔土,然后扯下牌匾上挂着的红布即可。 叫这些王公贵族的人来看,不过也是想添一添喜气。 晏洛青也看见了许世安。 她和许世安不日就要成亲了,要不是被礼节限制着,她恨不得马上就住到许府上去。 是以此时看见许世安就站在晏七七的不远处,她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口扯了个理由,跟皇后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悄悄的往后溜了。 晏洛青是要往许世安的身边挤过去的。 恰巧许世安此时也发现了面色苍白的晏七七。 下意识的,他就想去看看晏七七。 “七七,你还好吧?”许世安面色担忧,这里人太多了,晏七七脸色又看着确实不对。 还没等晏七七开口,晏洛青又挤到许世安面前来了,在许世安面前,她没有尊严可言, 尤其是晏七七还在这里碍事的情况下。 “世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 许世安真的很烦晏洛青,阴魂不散似得,一直缠着他。 第713章克制 许世安直接忽略她的话,依旧担忧的看着晏七七,“这里人太多了,要不要先出去?” 晏七七本来就觉得人多堵得慌,偏偏晏洛青还横插进来一杠,过来挤着就算了,她身上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花粉,被风一吹,那股子甜腻到齁的味道一直腻到人的嗓子眼。 晏七七终于忍不住了, 眼睛一阵发黑,直冒金星,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晏北眼疾手快的扶住七七,许世安大吼一声,“太医,太医在哪里?” 哪有什么太医,这里是京郊,太医今日根本就没跟着出行,想要看,就要快马加鞭的去宫里请。 这边晏帝和云安之正在小声说话,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一阵吵嚷,晏帝眉头微蹙,“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么吵?” 只见一个侍卫小跑过来禀告,“陛下,是安和公主晕过去了,晏北将军正在叫太医。” “她又怎么了?”晏帝眼中略微有些不耐烦,今日是大喜事,众人都兴高采烈的,偏偏成国公府的人要横生事端。 云安之是个颇有眼力见的,他一看晏帝的神色不对,急忙对着那侍卫道,“安和公主病了就去请太医,呜呜喳喳的干什么?” 侍卫也有点懵,好歹安和公主也算是皇亲贵胄,陛下竟然如此不耐烦。 “是。”侍卫刚要走,一直站在云安之身后做隐形人的郝连澈站了出来,他朝晏帝拱了拱手,“陛下,草民之前学过一些岐黄之术,既然没有太医,那不如让草民去看看。” 云安之万万没想到郝连澈会来这一招,他和晏七七之间的纠葛他倒是略有耳闻,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正是要保持距离的时候,为什么他要冒风险? 郝连澈自然也看见了云安之在跟他使眼色,他只当没看见。 晏帝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态度,一听郝连澈主动提及,他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些,“既然云时会医术,那就不劳烦别人了,让他去看看吧。” 云安之不敢有意见,只得遵旨。 郝连澈快步走到临时搭建的凉棚那里,晏七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椅子上。 晏北和许世安都在旁边。 那侍卫给晏北解释,“晏将军,现在从宫里叫太医已经来不及了,刚好这位云公子懂医术,陛下便派遣他来了,您看……” 本来他以为晏北会刁难他,没想到晏北十分好说话,还朝云时拱了拱手,“那麻烦云公子了。” 晏北身为武将,天生对存在着危险性的东西有着超强的感知力,他反应极快,当然这也是跟他这么多年在军营中的历练有关。 当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叫云时的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他容貌看着平平无奇,是丢在人群中能瞬间埋没的那种,可是走近了才发现,光是从眼神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朴实。 刚才侍卫在向自己介绍此人的时候,他双目幽深如海,又仿佛隔了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据说他是左相的远房亲戚,所以才得以被举荐进来做了督造,性格沉稳得不像是个年轻人,倒像是经历过很多风霜的。 平常人一般见到晏北不说害怕,起码也不敢直视他,唯独面前这个男人,就这么站在这里,竟然也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度来。 郝连澈几乎是用光了这一辈子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将晏七七揽入怀里的冲动。 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此刻就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 此时的晏七七双目紧闭躺在椅子上,原先还有些肉的小脸竟然都瘦成了瓜子脸,半年不见,眉眼倒是更开阔了些,也褪去了青涩,更添了几分妩媚。 郝连澈深呼吸了几下,转头看向晏北的时候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凝重,“晏将军,麻烦让闲杂人等远离,七……安和公主晕倒,大概是因为这周围太逼仄了。” 此时艳阳高照,人山人海,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晏北想起来了,刚才七七的确是被挤在这里后脸色才变的。 莫名的,晏北对这个人很是信任,他无声点头,下去安排了。 晏北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不一会儿闲杂人等全部被驱赶到几十米以外的位置,就连许世安都被赶了出去。 为了防止有心之人乱传,周围也挂上了红幡,凉亭顿时被团团围了起来,外面的人就再也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了。 晏北在外面指挥,凉亭里只剩下郝连澈和晏七七两个人。 郝连澈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手轻轻的揽住晏七七的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压抑的声音中透着痛苦的忍耐,“七七,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 只可惜,此时的晏七七神识全无,宛如没有知觉的木偶,没有一丁点反应。 就在此时,郝连澈的双耳动了动,察觉到有人正往这边来,他留恋的轻吻了一下七七的发丝,随后他将晏七七慢慢扶起来,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佯装诊脉。 刚刚做完这一切,就有人掀开彩幡进来了。 而且来人还不止一个。 晏帝也来了。 大概是今天人多,晏帝不想在众位臣子的面前掉下‘爱民如子’的面具,所以干脆计上心头,就借着晏七七晕倒一事过来假意探望。 这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唯独太子脸上忧思满面,要不是有贾流苏拦着,只怕他真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而另外一边,皇后和晏洛青神色疏离,冷眼旁观。 “见过陛下。”晏北匆匆走进来行礼。 晏帝本来就是假意探望,也就没在乎他这些虚礼,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七七这丫头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多谢陛下关心,可能是七七最近忧思过度休息不好,具体情况还要看云公子的诊治结果,微臣也不清楚……” 晏北说的模凌两可,转头看向一边的云时。 刚才在佯装把脉的郝连澈此时眉头紧锁,神色渐渐凝重。 晏北一看他神情不对,心中一慌,急忙道,“云公子,情况如何?” 郝连澈医术精通,他和七七之间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他对于七七的身体状况很清楚,可是她此时的脉象细如丝,竟是软绵绵的。 郝连澈面色慎重的看着晏北,“晏将军,令妹最近是否受过内伤?” 第714章神秘图腾 晏北神色一凛。 “受伤?”他竟然被这人的话给问住了。 这几个月来七七一直好好的,怎么今天晕过去后就变成别人口中的受了内伤? 郝连澈一看晏北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晏七七身体的实际状况恐怕晏北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实情。看他神色凝重的样子,晏北的心跳漏了几拍,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云公子,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此时的晏北也很焦急,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只看到了七七的表面,而七七也伪装的很好,所以他从未发现七七的异样。 望着此时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晏七七,晏北慌神了。 郝连澈当然不是在吓晏北,现在闻名整个大陆的名医星澜医术尚且在他之下,平常人他根本不需要把脉,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只是对于七七,他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慎重。 再三确认过后才问的晏北。 “从脉象上看,安和公主经脉堵塞,虚浮无力,晏北将军有所不知,人体气血在于流通,畅通无阻才能使脏腑相通,阴阳交贯,内外平和,但是在下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安和公主的气息越来越弱,有进无出,终上所述倒像是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他沉吟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受伤,那可是受过很大的刺激?” 七七受刺激只是在国公去世的那几天,人悲伤的情绪不及时宣泄出来也容易憋出心病,郝连澈问这些话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 但是他问错了人。 晏北见到七七的时候心情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晏北算得上一问三不知。 郝连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冷冽,虽然他易过容的脸上表情平淡,完全是一副医者对待病人的态度,但到底关心则乱,说出来的话声音听着有些气息不稳和一丝丝关切。 晏北一颗心思全部走在晏七七身上,自然无暇顾及郝连澈的反应。 在场的人一听,神色各异,但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尤其是晏帝,做贼心虚,一听郝连澈问起,他瞬间想到当初晏七七回国之时,他派了骠骑营的人做的那些肮脏事。 难道,是哪个时候落下的? 此时的郝连澈大概也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句平平无奇的话,会让这么多人心思迥异,掀起些小波澜来。 “云时,你好好检查检查,要是真的很严重,朕即刻就让太医过来。”论到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人,晏帝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郝连澈自然不会怠慢,又重新探了一下晏七七的脉搏,这一次更奇怪了,明明刚才还细如丝的脉象竟然又跳动起来,劲跳如鼓擂。 更不可思议的是刹那间,晏七七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尤其是脸颊两边比天边的朝霞还要明亮三分。 晏七七的脸色看起来比正常人要红些,郝连澈眉头微微拧了拧,重新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探了一探,刹时间又赶紧收回来。 七七的额头烫的吓人。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七七的身体状况竟然是如此两种极端的表现,饶是郝连澈一向见多识广,此时也有些吓到了。 晏北一看他神色不对急忙过来询问,“怎么了?” 郝连澈并没有把眼神从晏七七的脸上挪开,语气沉沉,连带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晏将军,麻烦你准备一盆热水,还要一条毛巾。” “好。”晏北也发现了七七的不对劲,不敢怠慢急忙应声下去准备了。 晏七七的脸越来越红,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有细如针尖的血丝在游走,头顶上竟然还有一缕缕白烟冒出,要不是亲眼所见,郝连澈绝对不会相信这么诡异的事。 随着七七的体温越来越高,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退烧,他是个男人百无禁忌,可是七七还是个女子,要是大庭广众之下为她脱衣疗伤也不妥,所以郝连澈决定先用毛巾擦拭她的手臂为她降温。 手臂处有阙阴和少阴两处经脉,七七很明显是经脉阻塞的情况,用热毛巾擦拭能很好的促进气血运行,打通淤塞。 这样一来,也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是个两全的法子。 热水很快就被晏北端过来了,郝连澈将热毛巾叠好后轻轻包裹在晏七七的手臂上,他稍微用了些劲,慢慢的仔细的为七七擦拭。 很快,晏七七的手臂就开始红了,接着她头顶冒烟的情况轻缓了许多,郝连澈也看见了,这就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七七的确是经脉堵塞,气血运行不畅导致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 站在一旁一直提心吊胆的晏北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再次看向郝连澈的目光就多了些敬重,“多谢云公子相救,大恩不言谢,等七七醒过来,我等再去府上拜访。” 郝连澈在心中苦笑,此时的晏北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等到哪天他露出真容了,说不定晏北杀他的心都有。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说辞,晏北投放在晏七七胳膊上的视线陡然一凝,用手指了指,有些疑惑的朝郝连澈问道,“这是什么?” 郝连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等看清楚,他的目光也是微微一缩,就在刚才他用热毛巾大力擦拭过的地方,手臂内侧靠边的位置,有一个清晰的印记显现了出来。 赫然是一朵红灿灿的凤凰图腾! “这……”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晏北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第715章吃软不吃硬 而晏帝的脸上更是变幻的精彩纷呈,皇后陈心柔脸瞬间苍白如纸,晏洛青和许世安等人眼中均是不可置信。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晏洛谦更是跌坐在地上,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郝连澈竟然也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凉亭内的众人像是集体被点了哑穴,都没有再说话。 晏北情急之下一把夺过郝连澈拿在手里的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晏七七的手臂,妄想将这个突然显现出来的图腾印记擦掉。 可是晏七七手臂的皮都快要被擦破了,那印记除了颜色更加鲜艳之外,并没有被去掉一丝一毫,反而愈发鲜艳起来。 饶是晏北有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在白忙活了半天后,此时也如同被人扒皮抽筋一般瘫软在地,再也没了往日雄赳赳的轩昂之气。 在场的人之所以这么惊讶,无非是因为这凤凰图腾只有晏国皇室的至亲血脉才会有,晏帝有,晏洛青有,晏洛谦也有! 一模一样的图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晏七七是晏帝的亲生女儿! 此时的晏帝心中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望着那张几乎和琳琅睡颜一模一样的脸,五味陈杂,嘴张了好几次,却无话可说。 头一次,他撇开紧紧牵着魅妃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晏七七面前停下,他甚至都不敢仔细确认那个图腾,又或者根本不用确认,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七七,是他的女儿! 原来,当年琳琅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那些话差点害得他失去了至亲! 站在一旁的皇后陈心柔,此时的心境却和晏帝完全不同,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想要冲上去掐死晏七七的冲动。 难怪她这么讨厌晏七七,难怪她一见到晏七七就觉得她是个祸害,如今一语成谶,琳琅那个贱人,果然到死都要缠着她,到死都要留个祸害来恶心她! 早知道她会这么让人不得安宁,当初晏七七在襁褓里面的时候就该掐死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只能紧紧捏着晏洛青的胳膊强迫自己站直。 晏帝心中的愧疚大过震惊,以至于他想留下来照看晏七七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一场好好的奠基大典都被这件事情搅乱了心情,只能草草结束。 “好了,这里有云时看着,都退下吧,晏北也随从照看,其他人都散了。” 晏帝一声令下,该走的都走光了。 晏洛青一回头发现许世安还在原地,想来是碍于晏北在场,所以不敢上前罢了,但是现在要走又有些不甘心,所以一直踌躇着。 “世安,走吧,七七有晏北照顾不会有事,等她醒过来你再来也不迟,陛下要是发现你不在又要说了。” 晏洛青这回变聪明了,没有和许世安硬碰硬,而是搬出晏帝来压制他。 她算是看透许世安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越是和他要强,他越会给你难堪,所以她此时内心就算是再嫉妒,也只能好言相劝。 也不知道许世安有没有听见晏洛青的话,依旧一动不动,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晏七七,还是晏北走过来,挡住了他那赤裸裸的视线,许世安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拉回了他飘游在外的神智。 “许大人请回吧,这里不方便外人在场,再说了,要是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七七醒过来之后又要生气了。” 许世安的心抽抽的痛。 京中那些关于七七和他的流言他原先懒得搭理,可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再听到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竟然会有一种窃喜的感觉,好像只有这样能将七七和他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些。 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他甚至还每天派人去打听又有哪些新的流言,并且乐此不疲。 可是如今,只要一想到这么看着她以后都会成为奢侈,许世安的一颗心犹如被万箭穿透。 一步错,步步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岁。 和众人凝重的神情想比,最开心的就属贾流苏了。 她都没想到老天爷都如此帮她,晏洛谦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此一来,晏洛谦即便再爱晏七七,也会被伦理所不齿,只能乖乖放手。 没想到今日来到这里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贾流苏心里乐开了花,见太子心情悲呛,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也好声好气的将太子劝走了。 晏七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府中。 她头疼欲裂,刚要爬起来,肩膀就很快被人扶住,那异常熟悉的气息让她吊着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四哥……”她软糯的叫声瞬间让晏北心里一软。 每次七七柔若无助的时候总会这么叫他,晏北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都被这一句四哥叫软了。 晏北咬咬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被抛诸脑后,面色恢复如常,言语之间很是关切,“七七,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即便晏北没说,晏七七也敏锐的感觉到四哥变了,好像她晕了一次醒过来,四哥和自己貌似变生疏了。 晏七七不动声色,她摇了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晏北闻言左右手极不自然的扭来扭去,欲言又止。 “四哥,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说吧,我受得住。” 她越是这样表现的无所谓,晏北的心就越疼,从头到尾,七七在这件事情上都是无辜的,他抿了抿嘴,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七七,陛下召你进宫,你先梳洗一下,跟着敏公公入宫吧。”晏北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躲闪。 第716章这老狐狸实在是太阴险 “敏公公?”晏七七心里虽然有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觉得奇怪,平常晏帝召她入宫,都是随便派个人过来宣召草草了事,今日竟然叫敏公公亲自过来接她,凡事异常必有妖,也不知道晏帝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晏北没说,她也没问,以为就是平常宣召,晏帝假惺惺的问些乱七八糟的再放她回来,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应了一声,就让丫鬟过来帮忙。 晏七七洗漱完成后,晏北又给她送来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看针线走工华美精良,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平日里穿得太素了,以至于让人都快忘记了她贵重的身份。 她看了一眼就拒绝了,“四哥,我现在还在孝期,不适合穿这种大红大紫的衣服,你让人拿走吧。”晏七七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她想问问四哥是不是也跟着犯傻了,明明知道父亲的父亲的孝期还没过,竟然就拿这样的衣服出来,是糊涂了吗? 晏北却没有动,“七七,这是陛下赏赐的,你待会儿要去见陛下,也一定要穿着,不能再穿这种素净的衣裳了。” 此时晏七七更奇怪了,直接让丫鬟将衣衫拿下去,语气严肃,“四哥,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陛下,况且我这么穿也没什么关系吧,父亲去世,儿女守孝是应该的,陛下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让我穿这些?” “七七,你就听四哥一次,穿上。” 晏北又何尝不知道今非昔比了,但是这件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他只能催促七七穿上陛下赏赐的衣衫。 见晏北神色严肃,晏七七拗不过,只得满脸疑窦去内室换上了。 等换好出来,才发现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敏公公正好和四哥在小声说着什么,一见到她,再一看她身上的穿着,满是褶子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色,急忙颠颠的跑过来,十分殷勤恭维,“公主,请吧,陛下已经在宫里候着了。” 晏七七差点给他一个白眼,这敏公公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会说晏帝在等她的话,是他年纪大了没睡醒吗? 一旁的晏北脸色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满脸肃然,七七本身就是晏帝亲封的安和公主,敏公公满脸谄媚点头哈腰的过来迎接晏七七又亲切的叫她公主的时候,七七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晏北熟知整件事情的经过,只能能听出其中的不同来。 他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有冷光一闪而过。 敏公公弯着腰,将手臂抬到晏七七面前,示意她可以搭着,晏七七倒是不在乎那些虚礼,示意他不必多礼,往前走就是了。 等走到门口一看,饶是一向镇定的晏七七也被这大阵仗给吓到了。 穿着颜色鲜艳的仪仗队士兵从成国公府偏门拐角处一直排到了大门口,旗帜烈烈迎风招展,衣角都被吹得哗啦作响。 这还不算,就连来接她的马车都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鎏金凤鸾。 晏七七的眼皮跳了几下,吐了一口气,偏头看向敏杰,“公公,您搞错了吧,这是坐轿吗?这分明就是承恩车啊!” 她口无遮拦的话让敏公公呼吸一窒急忙反驳,“公主恕罪,这轿撵没有错,这是陛下给您的恩典,您上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他越是催促,晏七七就越是觉得诡异。 她求救一般的眼神看向晏北,没想到晏北竟也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赶紧上去。 晏七七不是傻子,四哥今天这样绝对是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好在四哥也会去,她就算心中再疑惑,也只能先按耐住,等到了宫里再说。 可是她却想错了,等她一坐上去,敏公公就转身对晏北拱手,“晏将军,陛下感谢成国公府多年来对安和公主的照料,也定然不会亏待您,赏赐随后就到,老奴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晏北面色沉郁,没有说一句话,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到迎接七七的轿撵再也看不见了,他依旧没有回去。 七七到底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妹妹,没想到事情一朝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晏七七到达皇宫的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间,敏杰领着晏七七一路前行,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一见到她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磕头跪拜。 如此一来,晏七七觉得事情越发诡异了。 自她从北国逃难回来后,谁都知道他们晏家失势了,宫中那些人更是如此,向来捧高踩低,往常她入宫,那些人看见了都当成没看见一样,怎么今日画风突变,都对她这么恭谨了? 还是因为有敏公公在前面带着,所以那些人不敢放肆? 可是那也不对啊,他们刚才下跪的时候,嘴里喊得是安和公主万安,难道,是晏帝特意交代过?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晏七七浑身的神经都紧绷在一处,晏帝这个老狐狸,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有事求人的时候都会先给一点甜头,今日这般,肯定是又在寻思什么幺蛾子。 这一次四哥没有跟随她入宫,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看来只有万事靠自己了。 她就这么想着,人也很快到了目的地。 是晏帝平日里休息见重臣的偏殿。 “陛下,安和公主来了。” 敏公公话音刚落,晏帝就从案台前抬起了头,刚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顿时洋溢着笑容,急忙站起来,语气极为亲昵的朝晏七七招手,“七七来啦,正好来陪陪朕用晚膳。” 晏七七有些懵。 在她的印象中,晏帝都是个笑面虎,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笑得如此和颜悦色。 第717章辜负美意 晏七七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晏帝的触碰,面无表情的跪下行大礼,“臣女拜见陛下,臣女身体不适,没有胃口吃饭,恐怕要辜负陛下的美意了。” 和他吃饭能有胃口才怪,晏七七对自己讨厌的人从来都不会虚与委蛇,都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就算他是万人之上的君主也不例外。 可让她奇怪的是,她都已经如此明白的拒绝了,晏帝却还像听不懂人话一样,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极为亲昵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罔顾她的意志,一直把她往旁边的饭桌上带,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关心,“你身体不舒服朕知道,这些菜式都是朕按照你往日喜欢的口味特意吩咐御膳房为你做的,尝尝看,一定合你胃口。” 晏七七越来越莫名其妙,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她竟然就被晏帝拉到饭桌前坐了下来,宫宴她吃过不少,可是单独和晏帝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尚属首次。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在她看来,都是晏帝的诡计,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晏帝这人又怎么可能是那种关心别人的人,他如此费尽心机肯定又在给自己下套。 不光如此,等晏七七入座后,晏帝也入座了,旁边随侍夹菜的小太监刚要上来,就被晏帝挥手拦住,“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先下去。” “是。”随侍不敢忤逆,只得一一退下,站在门口方便晏帝随叫随到。 对外人威严的晏帝在面对晏七七的时候又恢复了堪称慈祥的笑容,竟然亲自用金箸夹了一块烤得酥黄的鸭肉放在她面前。 一边放一边解释,“七七,这道菜叫凤还巢,外香里酥,补气养血,你尝尝看。” 晏帝给她夹菜?晏七七的手抖了抖,这当然不是吓得,而是被惊到了,从她醒过来之后,每个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特别是晏帝,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到了皇宫,她依旧没有放下半分戒心,但是又不能忤逆陛下的好意,只得端起碗拿起筷子将鸭肉夹了起来。 她并没有急于将鸭肉放进嘴里,而是装作闻味道一样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晏七七本身就是用毒高手,里面有没有放毒,或者有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她一闻便知,防人之心不可无,晏帝是皇帝没人敢害他,可是她就不一定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让她觉得怪怪的,她留一手总没错。 闻过味道没有异样之后,晏七七这才将鸭肉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但也只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味道如何?”晏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见她下咽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很好。”味道确实不错,晏七七的赞赏也是真心的。 “那就好,来,再尝尝这个。”说完晏帝又要往她碗里夹菜,晏七七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再吃。 他夹他的,吃不吃在她。 “怎么了?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 晏帝表现的太殷勤了,晏七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了实话,“陛下今日叫臣女过来,并不是要和臣女吃饭的吧?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臣女,如果没事的话,臣女要回国公府了,太晚了回去四哥会担心。” 就算是吃饭,也要和对的人在一起吃,否则就会倒尽胃口。 美味佳肴又如何,还不是味同嚼蜡。 晏帝听完,也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有不解,“七七,你还想回国公府?” 晏七七一听晏帝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反问,“臣女为什么不想回?那里是臣女的家,臣女当然要回去了。” 这句理所当然的话在晏帝耳中听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叹息了一声,语调竟然是温和的,“七七,就住在宫里,至于成国公那里,你偶尔去看看朕也会允你……” 此时的晏七七觉得晏帝是疯了,竟然开始对她说胡话了,“陛下,您今天叫臣女过来,是让臣女搬进宫里来?可是臣女毕竟是外臣之女,这么做于理不合。” 这下轮到晏帝惊讶了,“七七,你是朕的女儿,你为什么还想着要给成国公做女儿?你是公主,你就应该住在宫里。” “……” 晏七七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向淡定的声音都变了,“陛下,臣女的父亲是成国公,不管您将来要做什么,这一点都是不变的,臣女先告退了。” 晏帝当然不可能让她走,当即也站起来拦住她,“晏七七,你是朕和琳琅的亲生女儿,国公不是你的父亲,朕才是!” 那一瞬间,晏七七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晏帝的每句话都如同一颗炸雷,炸的她头晕目眩。 她慢慢的抬眼看向晏帝,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说什么?” 晏帝看向晏七七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些,双手轻压在晏七七的肩膀上,浑浊的双眼中有喜悦的光芒在闪烁,“七七,你看看自己手臂上的图腾就明白了,只有晏国皇室血脉才有的印记,仿冒不了的。” 晏七七今日穿的是笼袖,手臂一抬起来,衣袖自动滑落,那红彤彤的图腾就显现出来了。 “这……” 这个图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看着她讶异的样子,晏帝也挽起自己的衣袖,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图腾。 晏七七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为什么我从未见过?” 第718章明珠还朝 此时的晏帝在她面前显得格外慈祥,说话都是轻声轻语的,像是怕吓到她,“七七,要不是你这次突然晕倒,恐怕你这颗明珠真要流落在外了,好在老天有眼让朕失而复得。” 晏七七双眼发直,声音听着有些空洞,此时的她连嗓子眼都觉得干干的,“所以,你今天这么大阵仗,是要接我回宫?” 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但是她就想要个答案。 “是啊,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和青儿一样,是尊贵无比的大晏国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七七,你高兴吗?” 可能在晏帝的眼中,有了公主这个虚名,能让她心里得到满足。 可是晏七七却并不这么想,她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惊吓。 让她惊吓到就连刚才说话都是罔顾君臣礼仪,直接质问晏帝。 “陛下, 臣女从记事起,父亲就是成国公,以血缘关系来定义亲情,能做陛下的女儿,可能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恩赐,可是对我来说,我并不在乎。”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晏帝是怎么置她于死地的。 不光是她,就连国公的死都和晏帝脱不了干系! 甚至在她想从北国回到晏国的时候还派杀手百般阻拦她,这样的人,一夜之间就换了个脸和蔼可亲的对她说,他是她的父亲! 恕她不能接受。 望着晏七七冷漠的脸,头一次晏帝的面部表情管理失控了,他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晏七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堂堂的公主尊荣不要,要做一个死人的女儿,她真是疯了! “陛下,臣女当然知道,我也不是小孩子,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 晏帝万万没想到晏七七小小年纪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从前她还是郡主的时候,整天只知道跟在晏洛青后面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以至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从心底都觉得不可能了。 他真龙天子的女儿又怎么会这么懦弱胆小。 晏天霁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晏七七就是像他像的厉害,所以晏帝从未想过晏七七是他的孩子。结果就在今天,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晏帝吃惊了一回。 也正是这一愣神,竟让晏帝错过了问话的时机,晏七七竟然越过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了。 敏杰站在门口也没敢拦,又怕晏帝怪罪,只好疾步走进来,“陛下,就这么让她……公主走了吗?这……“ 内侍监早已经按照晏帝的吩咐,把宫里头风景最好,阳光照射最充足的院子打扫干净了,就等公主入住。 可是按照刚才的情况看,这安和公主貌似并不领情。 她的胆子果然很大,连晏帝的旨意都敢忤逆。 晏帝慢吞吞的坐下来,摆摆手,“无妨,时间还很长,成国公府今日不同往日了,她就算是想留,晏北估计也不敢留她,随她去吧,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敏公公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还好陛下没有怪罪。 晏七七一走,晏帝望着这桌上的珍馐也没有什么胃口,“这些都撤了吧,将凤鸣丸拿过来。”晏帝吩咐,敏公公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一个雕工精美的锦盒就被敏公公拿了过来,晏帝的手微不可见的抖动了几下,随即一如往常的从敏公公手里接过来打开。 他一见里面只有三颗了,先拿两颗放进嘴里,连茶水都没喝,直接干嚼着吞咽了下去,然后才吩咐敏公公,“去告诉许世安,让他多准备点。” 晏帝说完,敏公公却没有马上行动。 “嗯?”晏帝看了他一眼,敏公公欲言又止,见到晏帝疑惑的眼神,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壮着胆子道,“陛下,太医说过了,这药补气养生也不宜多吃,您最近吃的太频繁了,老奴怕……” 晏帝一听不乐意了,双眼一翻,“你怕什么?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匹夫天天拿俸禄不干正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有拿得出手的方子,倒是许世安为朕分忧,弄到了这个,朕觉得精神大涨。” 敏公公见晏帝真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唯唯诺诺的下去照办。 晏七七沉着脸从宫里出来,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 宫门口的轿撵还放在原处,那些原先候着的人以为她要回今日陛下才吩咐人收拾出来的院子,正要迎接,没想到她竟然无视,直接出了宫门! 宫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 本来晏七七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夜幕沉沉了,在皇宫这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再次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子时。 成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晏天霁在世的时候,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把国公府的门槛都差点踏破了,国公一走,成国公府门可罗雀,就算大门敞开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晏七七回来的时候发现大门也没关,她推开门,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只有内院里有星星点点的烛火在闪烁,隐约望去,仿佛有个人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晏七七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往常这个时辰推算,四哥一般都会在院子里练剑,风雨无阻的,今天倒是很反常,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她轻车熟路顺着那摇曳的烛火走去,果然就见晏北一人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烛火将他的身子拉得很长,平白无故的显出几分萧瑟来。 晏北的警惕性一直很高,这回晏七七都已经站在他背后了,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四哥。” 第719章她不会认贼作父 晏北一壶酒要喝完了,桌上的菜一点都没动,烈酒入喉一直烧到心肺,此时他的心乱糟糟的,喝酒也没个节制,已然有些醉意了。 他其实听见了晏七七的叫声,却依旧没有回头,在内心潜意识里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七七已经入宫了,不会再回来了。 晏七七见晏北没反应,径直越过去,一把夺过他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香味绵醇,单凭这气味就知道是陈年好酒。 晏北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四哥,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晏七七盖上酒盖,将酒壶那远了些,不许他再碰了。 这个时候晏北像是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光线太暗,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又像是再确认,眯了眯眼睛,往后挪了挪,拿过烛台在晏七七面前晃了两下这才看清,喷出来的都是酒气,“七七?你怎么来了?是东西还没拿完吗?” 他说的不是‘回来’而是‘来’,一瞬间,晏七七全明白了,原来四哥也知道刚才敏公公来接她是为什么,难怪会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她。 晏七七平时很坚强,就算是被人捅一刀她都能咬牙坚持一声不吭,可是一想到四哥的态度,因为血缘的问题,瞬时和她划清界限,她的心仿佛纠成了一团,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家是温馨的港湾,现在就因为晏帝,因为自己身上这劳什子的图腾,她一直依赖的家又没了。 晏七七觉得自己的眼睛涨涨的,喉咙都开始发干,看着醉醺醺的晏北,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重新憋回去,伸手想搀扶晏北回房,没想到晏北抬手按住了他。 喝过酒的晏北双颊红彤彤的,眼神却变得清澈无比,晏七七都能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四哥?” “七七,你坐下。” 听他说的又不像是醉话,晏七七只好顺从先坐下。 一伸手,那酒壶又重新回到了晏北手中,他用手指点了点,“七七,你知道我喝的是什么酒吗?”还不等晏七七回答,晏北又自顾自的说道,“这酒是父亲十七年前亲手埋在梨花树下的女儿红,你出生的那一年就埋了,直到你被晏帝赐给北国做和亲太子妃,那次父亲很伤心也没拿出来,现在你已晏国名副其实的公主,这酒怕是再也用不上了。” 晏七七一听晏北提起成国公,眼角又开始泛泪光,“四哥……我回来了,我不做晏帝的女儿,我不稀罕做什么公主,我的父亲是成国公,这辈子我只做他的女儿。” 什么公主,什么明珠,她一点都不稀罕。 可惜她说了这么多,晏北好像真醉了,头一歪,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搭在她身上,晏七七差点被压得坐在了地上。 望着晏北的醉颜,晏七七再也哭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将晏北搀扶回房,又给他擦脸,怕他半夜醒来渴,又在他床边放了足够的茶水后晏七七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夜无梦。 晏北即便是醉酒了,生物钟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照例卯时一刻醒来,他昨天喝的太多了,加上心情不好已经早早吩咐那些仆从去休息,对于自己是怎么回房的,他一无所知。 此时有人在叩门,他以为是仆从来给他送洗脸水的,穿着中衣就去开门。 一打开门,迎头就撞上了一张笑脸,他愣住了。 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晏七七。 晏七七一见到他,甜甜的笑容一如既往,将手里的脸盆举了举,“四哥,头还疼吗?用热水洗个脸会好些。” “你……” 晏北此时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自从知道晏七七的身份后,他心中五味杂陈,昨天敏公公来接七七,他心里也不舒服,甚至特别恨晏帝。 可为了七七,他还是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让她回皇宫了。 只是等七七一走,孤独的感觉便席卷了他的全身,望着空荡荡的房子,他有些泪目,所以昨天才失态了。 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七七竟然又出现在国公府。 面对晏北的疑问,晏七七也没打算解释,径直将热水盆端进去,又拧干毛巾递给晏北,和平常并无二致,“四哥,你要快些,今天要去给父亲换祭品别误了时辰哦。” 见她忙前忙后,晏北按住她的手,神色肃穆,“七七,你为什么回来?” 闻言晏七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像是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四哥,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晏北长叹了一声,把她往外推,“七七,这里不是你的家了,你的家在皇宫。” 大概晏七七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晏北也会不要她。 她昨夜一夜未眠,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她突然发现,她穿越过来一年多的时间,印刻在她脑子里的竟然都是国公及其晏国公府的家人对她的好。 她在现代没有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如果真如晏帝所言,她是晏帝的亲身骨肉,那成国公就十分清楚她的来历,一个男人承受过如此大的耻辱还待她视如己出,简直非一般人。 “四哥,皇宫我不会回去,晏帝是间接害死父亲的人,我不会认贼作父。” 晏北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讶之余又听晏七七道,“四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把我推出去?” 第720章耍赖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如果晏七七真认晏帝做父亲,国公的仇到底还报不报?就算晏帝不是凶手,那也是间接害死成国公的凶手之一。 “七七,你不管是不是父亲的女儿,我都当你是亲妹妹,恩怨情仇怎么也不会牵扯到你身上。”晏北根本就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一直在安慰她。 这话骗骗三岁小孩子还行,却骗不到晏七七。 “四哥,你既然说没什么事,那为什么昨晚会喝得酩酊大醉?连昨天的事情半点也想不起来?”晏北也没想到晏七七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 这么多年来,晏北也第一次在晏七七面前失态,他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昨天他破天荒地借酒浇愁了一次,却被晏七七逮了个正着 “七七,你……你昨天也在?” 晏北昨天完全喝断片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早上见到晏七七的时候才这么惊讶。 “是啊,四哥问我为什么要来,我说这才是我的家,你不用赶我,因为我不会走。” 头一次,晏七七想要耍赖。 晏北严肃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苦笑着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七七,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我们两个谁说了都不算,晏帝如果要认你,我也没办法,毕竟……“他欲言又止的望了一眼晏七七的左手臂,意思不言而喻。 昨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很多事情晏七七都没来得及细想,等到今天冷静下来后,晏七七才觉得有些不对。 “四哥,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左手臂上图腾这么多年都没显现过,为什么昨天会突然出现?还刚好被晏帝看见,你说巧不巧?” 本来以为顺利成章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晏北也觉得有些奇怪,好看的俊眉拧成一团,开始仔细回忆昨天的事情,“这个图腾是昨天云公子给你诊治的时候发现的,恰好晏帝在场,所有人都看过了,太医后面也确认过假冒不了,所以……” 这个纹身就连晏七七本人都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大咧咧的展露出来,但是晏七七很会抓重点,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云公子?哪个云公子?” 那一瞬间,她的心中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期待,让她刹时间想到了云羡,虽然云羡在她心中已经死了,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要是现在让她扪心自问,她是喜欢云羡的,以至于到后来他真正回到自己郝连澈的那个身份后,晏七七才会觉得有落差,仿佛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原来,她喜欢的只不过是郝连澈千万面中的一面,那种欺骗,那种内心的失落,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 本来晏北也没想这么多,他只不过是看见了晏七七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说错话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听说是云丞相的远房亲戚,派来做望月楼的监工的,样貌平平无奇,扔在人群中泯然众人,当时事急从权,他说他会医术,所以就让他看了你一下。” 刚好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刚好又姓云,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所以,我身上的图腾,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话也把晏北问住了,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当时一大堆人神色各异,他也是被七七手臂上的图腾吸引了注意力,反而把是谁第一个发现的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再一看晏七七的脸色,他更加不能胡说了,万一冤枉了别人岂不是更加尴尬? “七七,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昨天云公子说要送你一味药材,他今天会过来,不如,你当面问问他?” 晏七七一听更加诧异了,“他说他要过来?就是那个给我看病的云时?”像是要再三确认,晏七七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估摸着时辰,他也该到了。” 晏北话音刚落,又有小厮小跑过来禀告,“将军,外头自称云府的人要拜见您。” “怎么不请进来?”晏北有些狐疑,现在成国公府又不是戒备森严,况且晏北昨天就吩咐过,云府的人可以不用禀告,直接引进来。 那小厮面露难色,“将军,那人说,只是一些小事,就不用进来叨扰了,让将军出去一见。” 谱还不小。 晏北一听看向晏七七,“走吧,刚刚说起他,他就来了,正好,你当着他的面去问问,比问我要强。” 就算晏北不说,晏七七也想会一会这个云公子。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 只不过等晏七七迈过门槛,左右看了一圈,只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门口恭候,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晏将军。”开口的是那个小厮,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锦盒放到晏北面前,语气恭谨,“见过将军,云公子吩咐了,这药材是送给晏姑娘的,里面有如何使用的方子,云公子说姑娘聪慧,一定一看就会,公子还要督建望月楼没有时间过来探望,还请将军和晏姑娘见谅。” 乍然一听这小厮说的头头是道,进退有度,没什么毛病,可是仔细听就不对了,晏七七是安和公主,这小厮对晏北一口一个将军,到她面前就叫成姑娘。 或许就是云时教的,今天本来能会一会他,他又借故不来,摆明是不想让她见到真容。 如此一来,晏七七对这个叫云时的人就越来越好奇了。 第721章她最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也不和一个小厮为难,既然人家送来了,她就坦然受之,不过她也不着急打开,那小厮的眼神伶俐,面色恭谨,却一直在观察着晏七七的反应。 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晏七七,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就像是他的主人要他把晏七七的一举一动都详细记录在心一样。 晏七七看着年龄不大,却熟读心理学,这小厮的动作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且这小厮看起来也不像是随便挑出来的,这么干净利落的处事风格,一看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不过晏七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那小厮此时的脸色看着有些焦急,又不好表现太过,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将药材盒收到一边,知道晏七七不会马上打开,可是他就这么走了也不能完成任务,他灵机一动又说道,“晏姑娘,小的等下要回去交差,还请姑娘查验一下里头的东西对不对。” 晏七七也没想到这个小厮脑子竟转的这么快,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还真会顺着他的话走,他想看,那她偏偏不看。 于是她大手一挥,“不用查了,我这条命都是云公子救的,相信云公子不会犯搞错东西这种低级错误。” 晏七七只当自己不知道他的意图,就是不打开。 那小厮也不敢硬逼着晏七七开锦盒,只得装模作样的嘱咐了几句后就告辞了。 晏北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等那小厮一走,晏北才疑惑道,“七七,这个小厮你认识?” “不认识,但他绝对不是云家人。” 闻言晏北大惊,“你是说,他是坏人?那你刚才还……” 他是想说,为什么七七还和这人说了这么多,还有这个锦盒,来路不明的东西就这么收下,万一装了其他的东西…… 一看晏北的神色,她就知道四哥想多了。 “放心吧四哥,人虽然不对,但是东西是对的,否则这光天化日之下,他要是起了歹心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你妹妹我精通医术,没事的啊。” 安抚好了晏北,她拿着锦盒往回走。 等回到屋里,晏七七盯着锦盒上的花纹看了半天,猜测到底里面放了什么药材,那个叫云时的既然救了她,肯定送过来的是什么补药吧? 晏七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锦盒。 包装还很精美,里三层外三层的,装得像是什么绝世宝贝。 一只手还打不开,晏七七只好两手并用。 总算是拆开了,一见到里面的东西,晏七七竟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瞧着滚落出来东西,眼睛发直,差点跌坐在地。 晏北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脸色不对,急忙走过来,“怎么了?” 晏七七不说话,眼神紧紧的盯着锦盒里的东西,顺着她的视线,晏北往锦盒里面看了一眼,包装精美的盒底放着一个黑乎乎宛如一只拢在一起的人掌。 那东西晏北也是第一次见,也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把腰间随身携带的剑拔了出来。 还好晏七七反应快,一把将他拦住,“四哥,这是药材,没事。” “药材?有这么吓人的药材吗?”晏北差点以为是恶作剧。 已经收敛好心神的晏七七拿起那药材仔细翻看了一下,“嗯,这是墨佛手,顶顶珍贵万金难求的药材。” 虽然晏七七的语气听着平平无奇,晏北却总能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在七七周身散开,看着她慎重的表情,晏北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七七,既然这么贵重,那咱们无功不受禄,还是还给云家吧,云安之这个人……” 她当然知道四哥在担心什么,云安之这个人老谋深算,那个叫云时的又初来乍到,他们国公府已经败了,这时候来示好,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另有图谋。 她此时的声音听着有些嘲讽,眼中的光芒却渐渐开始汇聚,“退?为什么要退?人家巴巴的送来,干嘛不收?” 七七语调未变,晏北却觉得七七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往外说的,他多嘴问了一句,“七七,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生气?” 别看七七年纪小,但是情绪管控的很到位,这样咬牙切齿的样子并不多见。 晏七七已经猜到这个云时是谁了,不过,既然人家敢当面表明身份,就表示人家压根不怕她会揭穿 他越是这样,晏七七就越是心口发疼,当然是恨得。 云时,不,是郝连澈,他竟然还明目张胆的派人到国公府示威了,是料定了她说的话别人也不会相信吗? 晏七七讨厌死了这种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感觉了。 “四哥,我想去望月楼看看。” 晏北闻言一愣,“你去望月楼?为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现在那里正在建造楼阁,你一个女孩子……” 能不能进去还两说。 正是因为晏七七知道,所以她才求晏北帮忙想办法。 “四哥,我一定要去看看。”晏七七几乎已经认定这个云时就是郝连澈了,但是她还想最后确认一下。 “你进去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也想去为建造望月楼出一份力。”这话说出来连晏北自己都不信。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没什么可隐瞒晏北的,“四哥,我觉得那个云时很有可能就是郝连澈,所以我想……” 她还没说完,晏北神色一凝直接打断她的话,“你疯了?你辛辛苦苦的回来就不要和前尘往事再有什么牵扯,无论他是不是,你都不许再搀和进去。” 第722章魂不守舍 晏北脑门上都急出了一层汗,晏七七却一直浅笑的看着他。 一看她这个样子,晏北更急躁了,“你还笑,还有这药材,既然是他送的,你就不能要了,我找个由头让人还回去。” 晏北对郝连澈避如蛇蝎的样子让晏七七心头一阵发软。 就算血缘上她是晏帝的女儿,四哥对她的宠爱也没有少半分,处处都在为她考虑,不管遇到任何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护住她的周全。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辜负四哥的好意。 晏七七摇摇头,重新将装有墨佛手的锦盒盖上,“为什么不要?这么名贵的药材,当初我费尽千辛万苦都要得到的东西也没得到,现在有人送上门来了,不要白不要。” 要是以前,或许她还会坚持不要,现在她想明白了,有些人的账,她还是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这边正当兄妹两人在讨论郝连澈的时候,小厮也已经回到云府复命了。 郝连澈依旧是一副易过容的装扮。 那小厮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云公子看着样貌平平,可不知道为什么,丞相大人对他毕恭毕敬,好像两人的身份倒过来了,丞相成了跟班的那个。 当然疑惑归疑惑,他可没有胆子敢置喙主子的事情,回来马上一五一十的跟郝连澈回禀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的也说让晏姑娘把盒子打开查验一下,谁知道她怎么也不肯打开,还说您送的肯定错不了……”这让小厮有种国公府的那位好像跟这位云公子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下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厮神色一凛,急忙噤声下去了。 花厅里又只剩下了郝连澈一人,没人敢过来打扰,他的手指尖一直无意识的在桌上来回滑动,上好的梨花木椅子都被他抠出了几条深浅不一的印子。 景殊过来不用看就知道少主是又神游了,之前在北国打仗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到晏国,少主就有些魂不守舍。 “少主,为什么不让属下去送?您既然想要告诉她您来了,为什么又避而不见?”景殊跟在郝连澈身边已久,只是目前越来越看不懂少主究竟要干什么了。 过了许久,郝连澈才把自己发直的视线抽了回来,“送礼不过是为了试探七七,她既然能收下,就证明她对我还有恨意。” “恨意?”景殊的脸抽了抽,“您千万不要说爱之深,恨之切的话了,她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郝连澈不置可否,“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害怕,她已经回家了,我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了,况且,她现在手里还有一张免死金牌。” 景殊瞬间明白过来,“您说的是她的真正身份?属下听说昨夜晏帝在成国公府用了很大的阵仗接晏七七回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她不想做这个公主?” 郝连澈眉头挑了挑,眼中也有疑惑,“做不做不好说,这并不是晏七七和晏帝能够决定的,关键是晏北的态度,晏北要是执意让七七认祖归宗,七七恐怕也只能听话。” 景殊只是一个护卫,对那些朝廷权谋之事也不是很关心。 “少主,属下能够问您一个问题吗?”景殊犹豫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了。 郝连澈微微颔首,示意他问。 “那天在望月楼的奠基仪式上,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您又亲自为她探过脉象,自然知道恐怕她至今没从国公已经死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您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您不怕逼……得她毫无退路吗?” 这些话憋在景殊心里很久了,直到今天才说是因为他作为旁观者看的很清楚,少主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无厘头,可是最终的结果,总会指向晏七七。 他明明想说的是”逼疯”,又怕这个词不好听,话到嘴边改了口。 “七七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别看她年纪小,行事作风可是非常有魄力的一个人,她一向是理智的,所以她就算为了成国公也不会轻易妥协,至于入宫是迟早的,毕竟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而她比我们更清楚,她回来遇到的那些魑魅魍魉也有晏帝的一份功劳,七七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这些挫折不会逼得她无路可退,相反她会越来越强大。” “所以,这时候必定要晏北出手劝她,七七的身世牵扯的秘密太多,如果她不入宫,我们就无法继续深挖,整件事情中,晏北看似无辜,却也有可能是许多事情来龙去脉的唯一知情者,这件事情拖一日,对七七就更加不利,对去世的国公名节损毁也就越大,晏北两权相害取其轻,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劝阻七七认祖归宗。” 这一切都被郝连澈料的分毫不差。 此时的晏七七把药材收好后,晏北叫住了她,兄妹两人又聊到了早上没说完的话题。 “七七,你还是回宫吧,在这里呆久了晏帝也会不乐意的。” 这个家,从今以后她是不能常待了。 “四哥,你是因为觉得我是累赘才不要我的吗?”一说到入宫,晏七七的脸上尽是委屈,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云家小厮的机灵坦然样,嘴撅着眸光里有泪水在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这委屈巴巴的样子晏北太熟悉了,七七小时候只有在哭这件事情上从来不假装。 晏北此时有苦难言,他和七七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就算她身上的图腾证明她是皇室血脉,但是这十多年来的朝夕相处的兄妹情也不是说抹杀就能抹杀掉的。 第723章身不由己 “七七,四哥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呢,只是如今细细想来,国公府怕是护不住你了,晏帝要认你,对待你肯定不会像从前那般随意,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而你又是陛下之前亲赐的和亲公主,这京中非富即贵之人比比皆是,你如今成了晏帝的掌上明珠,他一定可以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皇家儿女,向来身不由己。 晏帝这么迫切的认她,说不定又在打什么不可言说的主意。 晏北说了这么多,每一句话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在考虑问题,甚至连后路都巨细靡遗的想到了。 晏七七本来还能忍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瞬间夺眶而出,“四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统统都不稀罕,我更加不在乎荣华富贵和名利,国公府败了我也不离不弃,难道这样,你也要抛弃我吗?” 此时的晏北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用辞不是‘离开’,而是‘抛弃’。 “七七听话,你是几个哥哥们放在心里要珍藏保护的人,无论你是不是父亲亲生的,你都是我们唯一的妹妹。” 就算是唯一的妹妹,晏帝那边他们还是无能为力。 明明晏七七骨子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一定要找晏北问个答案。 现在答案清楚了,却比不知道还要难受。 像是为了要证明晏北这句话的真实性,两人刚刚用过早膳,宫里又派人来接晏七七了。 果然晏帝的做法和晏北刚才说的不谋而合。 还是昨天的仪仗队,还是昨天的轿撵,就这么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也不催促,就好像是晏七七来国公府串门一样,用这种无声的抗衡来逼迫她做选择。 “走吧七七,你终究是要回去的。” 如果父亲还在,或许还能护佑七七周全,如今……怕也是不能了。 晏七七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同样也清楚,但凡今天上了轿撵,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晏北亲自送晏七七上了轿撵,纵然她有万般不舍,晏北却只是朝她微笑点头,摆手让她走,没有多说一句话,见她回望着自己,晏北右手握拳,在心口处敲了两下。 这一次,晏北早有准备,早已经吩咐丫鬟将晏七七平日里穿的衣裳和服饰都尽数整理好了,一起带进皇宫。 整整装了几大车。 国公府乍然一看,貌似更萧条了些。 昨晚这么大阵仗,今早又是,京中那些好事者早已经站在成国公府门口,各个伸长着脖子宛如长颈鹿一般,生怕漏过一丝一毫的好戏。 大家都知道晏七七要入宫了,却不知道缘由,以为是国公府又重得恩宠,说什么的都有。 人多嘴杂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就算再不舍,此时也只能入宫,走一步看一步。 就像四哥说的,就算是找个庇佑,晏帝这里也算是最大的,亲情这份情谊,默默放在心里就好了。 这边热闹非凡,皇宫里更是炸开了锅。 因为魅妃的事情烦忧不已的皇后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没想到一个惊天大雷砸到了她头上,她没想到晏帝竟然不顾朝臣反对,一定要让晏七七认祖归宗。 为了这件事情,他还罢免了一个史官的职,大有再说就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眼看局势要控制不住了,前朝有人给皇后传话,希望娘娘劝解一下晏帝。 皇后对晏七七素来没有好感,只要能让她吃瘪,她倒是愿意一试。 这天寻摸了一个好时候,陈心柔去了晏帝那里。 晏帝正在看奏章,见她来了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陛下近来身体可好?臣妾病了好几日也没来向陛下请安,还请陛下恕罪。” 晏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是憔悴了不少,面色便柔和了些,“皇后不用担心,朕很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一看陛下心情不错,陈心柔放心了一大半,也不管晏帝理不理她,自顾自的开始絮叨。 陈心柔在晏帝面前说了一大串,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晏帝早就听腻了,终于耐不住打断她,“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晏帝开口了,陈心柔也就不再旁敲侧击了,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晏帝,“陛下,七七进宫这件事依臣妾看还是要从长计议……” 她话音刚落,晏帝一双眼睛就瞪圆了,神色不善的看着她,“皇后今日来就是说这件事情的?那你告诉朕,怎么个从长计议法?” 陈心柔以为晏帝听进去了,急忙道,“皇室血脉不容玷污,陛下,就算是要接她进宫,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她故意把‘血统’这两个字的语调压得很重。 晏帝的眼皮子跳了一跳,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虽然没说话,但是很明显他听进去了。 那个图腾出现的时机的确太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有所疑虑。 “行了,皇后的心意朕明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陈心柔的话也点到即止,她知道晏帝素来疑心病重,话说一半留一半,才能更勾人心。 这一次晏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不免开始泛起了嘀咕,刚才皇后的话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皇族血脉不容有误,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看来皇后今日来游说,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朝廷上怕是也有人不服气。 这件事情亟待解决,宜早不宜迟。 第724章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 晏帝心中有事,想就七七这件事情心平气和的和朝臣想个万全之策。 往常在朝中没有大事向来不会发言的晏洛谦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劝阻晏帝,“父皇,七七的身世事关皇族血脉,不容有失,倒不如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说也不迟……”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晏帝眉头倒竖,怒不可遏。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拆台的竟然是太子。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开始翻腾了。 “查清楚?你们都瞎了吗?七七胳膊上的图腾只有我晏国皇室子女的身上才有,晏洛谦,你也在质疑朕吗?” 站在不远处的贾庸朝太子递了好几个眼色,又想假咳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晏洛谦就是充耳不闻只当没看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晏帝过不去就是跟他自己过不去。 果然,还不等晏洛谦辩解,晏帝积攒已久的怒气统统喷向了他,“身为太子,不懂得为君分忧,体察舆情,任由事态扩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朕看,以后要重新审视你究竟能不能担当储君这个分位了。” 贾庸闻言,眼皮子跳了跳,他身为重臣自然知道晏帝的言外之意,晏帝竟然为了晏七七要处罚太子,看来,那个女子在晏帝心中的地位不容小觑,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为晏帝生下晏七七的那个女子在陛下的心中占据着非常不一般的位置。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一向明哲保身的贾庸不得不站出来维护太子,“陛下息怒,微臣觉得太子所言并非毫无道理,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况且整片大陆上的人都知道,晏国皇室子女的身上有特殊的图腾,这世上高人很多,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岂不是……” 剩下的话贾庸没说明,但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身为晏帝的儿子自然没有资格来说晏帝的不是,可贾庸就不一样了,他两朝重臣,学富五车,文采斐然见多识广,要是他出面,晏帝就算是想发火,也要想一想后果。 晏帝自然知道轻重。 贾庸刚才的这番话是把太子的过错摘的一干二净了,可他也很聪明,将全部的罪责都推脱到了晏七七身上。 反正都是全大陆都知道的秘密,成国公现在没了靠山,晏七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晏帝听得懂,一旁冷眼旁观的晏北自然也能听懂。 贾庸这个老匹夫,别的本事没有,甩锅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晏北见不得七七被污蔑,当即站出来反驳,“贾大人此言差矣,先别说七七手臂上的图腾是偶然冒出来的,就算是图腾最后查明和皇室没什么关系,我成国公府依旧能养七七一辈子,大人就不必含沙射影说七七贪图皇家富贵了。” 也就是国公走了,这群妖魔鬼怪都出来对已经失势的国公府踩上几脚,破几盆脏水。 国公在的时候也没见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肆意污蔑。 只要他晏北在一天,他绝对不允许这群人在国公府头上飞扬跋扈。 公主?他们以为七七会稀罕吗? 群臣一吵就是没完没了,晏帝此时的心境不同往日了,他真心希望晏七七就是自己的女儿,如此一来,他和琳琅就有了牵绊。 他这一生拥有过无数个女人,可这些女人都是纾解他生理欲望的,他真正爱过,放不下的女人只有琳琅一个。 “那你们说,要怎么样才算是名正言顺?” 晏帝退了一步,他是君王,也不得不顾忌舆情,群臣吵翻天,外面的人要是知道晏七七仅仅凭借一个图腾就入宫做了长公主,只怕也会被有心之人效仿,真的会做出对晏国国本不利的事情来。 贾庸和太子心思各异,都有私心,可是要论及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论点,谁都没有想到好方法来。 晏帝一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瞬间飚了起来,正要开始斥责,又有人开口了。 “陛下,老臣倒是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 左相云安之适时站了出来。 群臣吵翻天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现在都默不作声了他又冒出来,不过此时的他宛如及时雨,瞬间就消灭了晏帝心中那腾腾而上的怒火。 碍于望月楼的建造云安之是首功,晏帝近日来对他很是和气。 “哦?云爱卿,说说你的看法。” 云安之先是朝晏帝拱了拱手,随即才道,“陛下,臣觉得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倒不如请药王谷大弟子星澜过来一验便知。” “既然贾庸大人和太子殿下都不相信晏七七是陛下流落在外的明珠,那就让星澜过来和太医一同查验,也算有个见证。” 星澜是这片大陆上仅次于药王的存在,医术精湛悬壶济世大名鼎鼎,说到这里,云安之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贾大人信不过星澜,也可以问问许大人,当初许大人为了拒婚誓死不娶晏七七,被打的差点一命呜呼的时候,就是星澜大人治好的。” 云安之这个老狐狸,说的每个字看似无意,却能同时将好几个人的心扎穿,许世安一言不发,任由事态发展,晏帝看他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怒意。 也不知道云安之是有意无意,许世安总觉得刚才他这番话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 都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是他当初知道晏七七就是公主的话,肯定不会将事情做得那般绝情。 现在想来,如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为自己当初的冲动在遭受惩罚。 第725章谁稀罕那个皇家身份! 晏帝也没想到云安之的这个主意竟然还不错,的确,就算太医说的是真话,还是堵不住某些人的嘴,倒不如请星澜过来,药王谷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是这片大陆上最特殊的存在,在各个国家之间都享有高规格的优待,要是星澜肯出马,相信事情很快就能平息。 “说的轻巧,药王谷向来不会卷入是非之中,星澜又怎么可能会来。”贾庸觉得云安之在痴人说梦。 说的容易,怎么请,谁去请?皇家秘辛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恐怕不光是他,就算是有晏帝在,想要请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能请,还不能来硬的。 就连晏帝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说了半天都是假大空的言论,落实到实际上还是难上加难。 “陛下,老臣早年间和星澜有过几面之缘,或许可以一试。”云安之主动请缨。 晏帝大喜过望,蹭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好,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要是能请来,朕重重有赏。”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圆满完成任务。”云安之谢恩后,站起来又朝贾庸拱手,“还请贾大人一同等待老夫的好消息。”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示威气得贾庸几根花白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碍于陛下在场,有火也不敢发,只能用力的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云安之得意洋洋的回到云府,见到郝连澈后才收敛心神,恭敬的回禀,“陛下,您交代给老臣的事情,都办好了。” 云安之在殿上对晏帝的保证都是郝连澈让他说的。 此时的云安之后背都吓出了一层冷汗,他现在越来越惧怕郝连澈了,他人不在朝堂,却能精准捕捉晏帝的心思,着实可怕。 越是见识到他的能耐,云安之对郝连澈就越是恭谨。 郝连澈嗯了一声,“明日你去告诉晏帝,就说星澜会在三日后赶到。” 云安之神色一紧,再次恭声应是。 “陛下,那老臣就先下去了。” 虽然郝连澈说过,在这里不必拘礼,云安之依旧对他毕恭毕敬,他也没再阻拦了,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云安之退下后,景殊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望着云安之离开的背影,景殊面容有些担心,“陛下,想要星澜三天之内赶过来貌似有些困难,他之前说是去天穹尽头还没回来,三天怕是不够啊……” 郝连澈听完景殊的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右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茶碗,再浅浅的啄了几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你太小瞧他了,当初为了让我晚些醒过来,在我的药里下药,我就晚了半个时辰醒过来,他都能从北国太子府第跑回药王谷,这速度没人比得上,所以,三天的时间,从天穹尽头赶到晏国,那也够了。” 景殊一听,后背冷汗直冒,乖乖,上次陛下昏迷星澜下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知道陛下向来记仇,睚眦必报只是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陛下还记得这么清楚。 景殊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什么,陛下,属下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去望月楼看一看,属下先告退了。”也不管郝连澈同不同意,赶紧先跑为妙。 郝连澈看着景殊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苦笑,看来,他这个小肚鸡肠的名声是抹不掉了。 这几日晏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对晏七七的管束也很松懈。 晏七七就算是回宫了,也趁机跑到国公府玩耍几下。 今天晏七七回去的时候晏北还没下朝,反正闲来无事,她想等等四哥。 晏北回府的时候晏七七敏锐的感觉到他脸色不是很好。 不用猜就知道四哥应该是在朝中受了气。 “四哥。”她也没问缘由,甜甜的叫了晏北一声。 晏北一见晏七七,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七七你怎么回来了,还穿这么单薄?” “四哥,初春时节心火都很旺,你别气坏了身子。”晏七七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调侃了起来,让晏北的心情不再那么憋闷。 见到七七后,晏北心中的愤懑消散了一大半,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妹妹,他有些于心不忍。 晏七七一看四哥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她现在心态早已经被练就的十分强大,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再难倒她。 “四哥,是不是你今天又和朝臣吵架了?” 她不用猜就知道,四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在涉及到她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如今她已经回宫了,除了朝中之事再没什么能让他这么失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和别人据理力争都是为了她。 晏七七不问还好,一说晏北顿时心头火起,本就喷薄而出的怒火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七七,他们竟然还想让星澜过来查验你身上的图腾,哼,大不了不做这个公主了,他们以为我们稀罕这个皇家身份吗?先不说你是,就算你不是,成国公府养你一个也不麻烦!” 听晏北愤愤不平的说完,晏七七心中百感交集,国公在世的时候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和几个哥哥接触的反而少些。 如今她才发现,哥哥们对她的宠爱不比父亲少。 维护她宠爱她的程度甚至比往常更甚,她何德何能能够被这么多人心疼。 想着想着,晏七七的鼻头又开始发酸了,原先她觉得在家人的庇佑下可以悠然的度过一生,可是现在现实不允许了。 活了两世她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第726章往事不可追 “没关系的四哥,让星澜过来查验吧,最好闹到全城皆知。”她想明白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晏北一听急了,觉得七七是不是也气糊涂了,“可是不管结果如何,对你都不利……”晏北当然不赞同七七这么做,如此一来闹得满城风雨,对七七以后的名声更加不好。 可是晏七七却不这么想,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图腾冒出来的时机太及时了, 这一切看似不打紧,可仔细想起来事事发生的顺序刚刚好一环扣一环,让人措手不及。 这幕后的推手,看似将她摘除在外,可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将晏国公府的人全部卷进来,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放心吧四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倒要看看,星澜会怎么说,而且,父亲现在不在了,我也想搞清楚手臂上的图腾到底为什么现在才显现。” 皇室子女的图腾从出生就有,晏七七知道自己穿到这副身子上的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葵水刚来,图腾就显现。 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晏北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有主见,既然劝不动,那不如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七这么明事理,他的心火也消了一大半,招呼七七进屋了。 几天后,星澜果然如云安之所说,来到了晏国皇宫。 晏帝最近对云安之很满意。 这个平常像墙头草的左相不知为何近日竟变得如此积极了,说是三天能将星澜请过来,没想到星澜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一天。 春寒料峭的天气,大家穿的都挺严实,可是星澜就不一样了,一袭白衫飘飘如谪仙,玉树临风翩然无双,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韵。 星澜人如其名,面如冠玉,就算是有誉满京城的许世安在旁边站着,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气度,今日也因为臃肿的穿着成了星澜的陪衬。 “见过晏国陛下。”星澜连腰都没弯,只是象征性的拜谒了一次,便风姿翩然的站在一边。 药王谷不受这片大陆上任何国家的管束和制约,他这声招呼也算是给足了晏帝面子。 “好,星澜大人不必多礼,今日请你过来,是想……” 晏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没想到星澜却很上道,点了点头极为自然的接口,“陛下,我知道,所以我想事先说明,今日我只是向陛下禀明查验的结果,不会参与到任何是非斗争中来。” 晏帝闻言,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这也是他所希望的,非常开心的点头同意,“ 如此甚好,星澜大人请吧。” 星澜表面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在心中早已把景殊骂个遍,他都已经躲开这么远了,景殊竟然还能找到他,还带话给他,要是他赶不回来,以后少主就要给他小鞋穿。 没办法,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少主。 晏帝之前还怕晏七七不会同意,偶然之间和她提起过一次,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也同意了,说是皇室血脉不容有失,为了堵住别人的嘴,也为了让自己少些烦恼。 晏帝很开心,便马不停蹄的将星澜请了过来。 “安和公主,好久不见。”原来的星澜一副世外谪仙的模样,别人都以为他天生性情薄凉,不喜和人交流,结果今天,他刚一见到晏七七,就径自打招呼,实在是让人惊讶。 还没等晏七七回答,晏帝先惊讶起来了,“星澜大人和七七认识?” 晏七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猛然惊觉星澜刚才的话是有目的的,可是她要阻止星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星澜一本正经的掀了她的老底,“陛下有所不知,当初许世子重伤不愈,许国公满天下贴告示昭寻求医者的时候,是……” 星澜看了晏七七一眼,罔顾她的眼色,继续往下说,“是安和公主救了许世子。” 星澜说这句话的时候许世安就在旁边,他神色一震,眸中有一点点的星星之火在汇聚,声音都在颤抖,“七七,你……” 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了。 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不如她自己说。 看着许世安祈盼的眼神,晏七七大方承认,“不错,当初是我女扮男装替许世子控制了病情,然后和星澜不打不相识,共同医治好了许世子,当时我的身份也被星澜看穿了,所以……”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谢谢他当时并没有揭穿我。” 晏七七懂医术不是什么秘密,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女扮男装去许国公府给许世安医治,许世安张了好几次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大家别误会,我女扮男装只是被许国公贴出来的赏银吸引了,别无其他。”意思是她看中了银子。 这话一出,又引出了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许世安唯一一次在死亡线上挣扎就是因为退了晏七七的亲事,结果许世安前脚被打个半死,后脚她就女扮男装去医治,这不是有想法是什么? 要不是碍于晏帝在场,那些人的鄙视之色不会有丝毫隐藏。 这话说出来,真的只有晏七七和星澜两个人相信了。 就连此时晏帝的神色都颇为尴尬,他咳嗽了两声,将话题扯开,“七七的娘亲生前就擅长医术,七七继承母亲的衣钵也无可厚非,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好事,世安要是想感谢,也等会儿再谢,既然七七和星澜大人是旧识,那就更好办了,还请星澜大人查验。” 第727章验明正身 此事关系到皇家血脉,晏七七一如既往的坦然,根本不紧张,倒是其他一干不相干的人,眼珠子瞪得比什么都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本来晏帝是说验明正身这个事,让皇室人员参与就好了,后来一想,就是验证一下胳膊上的图腾,也没什么可顾虑的,所以就让朝臣前来观看,也算是做个见证。 当然晏帝之前被陈心柔暗示了机会,心中也有顾虑,怕晏七七真的作假,皇家颜面真的没地方放,所以留下来的都是陛下的亲信,保证绝不外传。 当初晏帝也唯恐晏七七会多想,特意保证过不会追究身世,让她安心的入宫就行。 没想到他这个提议也被晏七七拒绝了,当时晏七七说了,既然要验证,就要光明正大的验,也好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闭嘴。 所以这周围才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一堆人。 各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非要看个究竟。 图腾印记在晏七七的左胳膊上,白皙如玉的臂膀上一个红彤彤的凤凰图腾此时更加鲜艳欲滴,今日晏七七没有发烧,体温也很正常, 和第一次发现图腾的时候不一样,凤凰展翅灿烈如火,宛如活物,隐约有一飞冲天的架势。 乍然一看,的确和晏国皇室那独有的印记没什么两样。 众人都盯着晏七七胳膊上的图腾,眼睛一眨不眨,谁都没有注意到星澜瞧见她手臂上那图腾后眸中深沉的暗芒。 星澜根本就没有伸手触碰,众人的目光又转到了他身上。 晏帝开口道,“星澜大人,你看……” 要说作假,那也太像了些。 星澜点头示意,依旧没有伸手查看,眼神莫测的看了几眼晏七七后才将目光转到晏帝身上,“陛下稍后,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公主。” “安和公主,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又或者有什么原先没有的症状,在这图腾出现后就显现了出来?” 星澜问的太笼统,但却让晏七七心中一紧。 要准确的说自己的身体最近出现的异样状况,那就是癸水来了。 原先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晏七七更觉得不对了,貌似自从癸水来了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之前她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发育了,前凸后翘的,现在是初春,衣服穿得比较厚倒也看不出来,可是她自己的感觉很明显。 还有就是身体的感官好像更敏感了些,上次无缘无故的晕倒也是因为鼻子嗅觉灵敏的缘故,一醒来这莫名其妙的图腾就冒出来了。 就好像是冲破了某种结界,一切都变得不对了。 等等,结界? 之前晏七七在成国公府的藏书阁里翻看医书的时候,无意之中翻到过一种奇术, 类似于人为封印人体的某些穴道来抑制人身体内某种器官机能的生长。 就好像是那些耍杂技的,从小开始身体骨骼的柔软度都要达到要求,宁愿缠着都不能超过那个标准。难道,她也是类似于这样的情况? 再加上这副身子的生母又是医术高手,思前想后将所有的情况联系起来,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晏七七又想起自己从现代穿过来后就发现的不对劲,这身体瘦小但不羸弱,经脉堵塞到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之前她一直为癸水没来的事情发愁,忽略了这件事情本身的关联,现在图腾冒出来,她身子又长高了不少,所有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如今细想才觉得不对,她那葵水来的太莫名其妙,甚至连墨佛手都没用到,难道,是她本身的体质对这副身子有了改变? 这个医学问题就是放到科学文明如此发达的现代,都不一定能找到原因。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晏七七的猜测。 不过在这个异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晏七七也不敢妄言。 晏七七没有说话,只能摇头,装作无辜的样子。 而此时星澜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重,他抬眼深深的看了她几眼,像是有话要说,又在紧要关头硬生生忍住。 一旁站着的晏帝早已经迫不及待了,“星澜大人,情况如何?七七她……” 星澜这时候才将视线从晏七七身上抽回来,朝晏帝微微颔首,在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又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到,“恭喜陛下明珠还朝,安和公主确实是陛下的亲骨肉,这凤凰图腾纹路清晰,看颜色积淀的时间至少已经有十七年,作假不可能如此细致。” 星澜的话给晏帝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没错,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晏帝转忧为喜,云安之在内的一干人等很会察言观色,立马下跪三呼万岁,恭喜晏帝。 这群人中,只有晏七七本人毫无喜色。 她转头看向星澜,却发现星澜眼神躲闪,根本就不敢直视她。 晏七七在心中冷笑,面上却很淡定,很好,就连一直避居世外的星澜都能被卷进来,这场戏的大幕是越拉越大了。 她倒要看看,那个迫不及待想把她推到幕前的黑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情已经解决,星澜婉拒了晏帝赏赐的金银财宝,孤身一人,轻飘飘来,轻飘飘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皇宫里出来,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星澜一看车夫,问也没问,急忙躬身非常自觉的钻了进去。 车夫缰绳一拉,马匹吃痛,马蹄一扬瞬间疾驰而出。 坐在马车里头的星澜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敢乱动,因为马车上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第728章起了禽兽之意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郝连澈。 “陛下,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星澜如坐针毡,一想到自己之前擅作主张的事情被郝连澈发现了,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想挤出一个笑容,嘴一歪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这辈子没怕过几个人,郝连澈恰好就在其中。 大冬天的,他的后脊背竟被硬生生的逼出了一层汗。 不过好在郝连澈目前并没有要和他秋后算账的意思,而是直奔主题,“让你说的话你都说了?” 星澜一看郝连澈的表情,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急忙道,“都办妥了,只不过……” 见他吞吞吐吐的,郝连澈哼了一声,“还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星澜吞咽了几下口水,神色有些慎重,慎重中又带着一点尴尬。 谁能想到在整片大陆上享有极高威望的星澜大人,在北国君主郝连澈面前这么伏低做小。 偏偏星澜还乐此不疲,这次得到教训了,下次依旧继续犯错的人还是他。 正靠着马车门的景殊自然也非常了解星澜,摇头苦笑了几声。 一说起正事,星澜就慎重了许多,“陛下,我去查看晏七七身上的图腾的时候,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高手看脉,很多时候不需要亲自诊脉,望闻问切,切脉是最后一步,他只需要从一个人的脸色和呼吸的频率都能看出个七八分,几乎没有出过错。 刚才他离晏七七很近,也趁机探看了一番。 郝连澈这个人生性凉薄,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是晏七七对他来说是个特例,无论事大事小,只要和七七有关,他都十分紧张特别重视。 这一次也不例外,一听又是关于七七的,郝连澈抬起眼帘,眼中涣散的光芒逐渐聚拢,身子不由自主的坐正,朝星澜示意,“说下去。” 星澜微微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属下在查探晏七七脉象的时候发现,她的体内有两种气息,一种强烈汹涌奔腾如海,一种脉细如丝可有可无,仿佛随时有消散的迹象,时急时缓,所以刚才属下特意问了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她骗了属下。” 郝连澈细长的眉眼斜着扫视了一下星澜,“你告诉他你发现的事情了?” 这只是随口一问,他觉得星澜应该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只见星澜的头微微低了低,依旧往下说,“属下当时没有揭穿她,有晏帝在场,属下不敢多言。” 星澜的医术不差,郝连澈的医术更是不弱,上次七七在望月楼的基地晕倒,郝连澈也查过她的脉象,只不过当时人多眼杂他不好细细探究,也发现她身体内的异常,这一点在他心中始终有疑惑存在,今日听见星澜一说,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看来那日的异样不是偶然。 果然七七的体质和常人不一样。 “这种情况你怎么看?”郝连澈的声音懒散中带着一些紧绷。 “不知道陛下发现没有,晏七七这个体质特征在二十年前并不奇怪……” 郝连澈眼神不善的看着星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我面前打哑谜了?” 星澜拱了拱手,“陛下见谅,陛下医术卓绝,自然也知道在距离北国边塞几百里有个叫‘赤谷城’的地方。” “那个地方说是一个国家,可人口总共加起来都没有晏国的一个州县大,奇怪的地方也是这里,赤谷城男丁稀少,女人却是各顶各的出挑。” 郝连澈眉头重新拧了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陛下别急,这赤谷城的城主也是个女人,相传她曾经因为想要生出儿子遍寻秘方不得,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杳无音信了,只是后来听说城主避世,再也没有了消息,但是,赤谷城的女子但凡有孕,所怀的都是双胞胎,赤谷城的国花是并蒂莲也有这个蕴意在里头。” 星澜越是往下说,郝连澈的眉头就越是紧蹙,并蒂莲,又加上晏七七身体里两种一强一弱的气息…… 难道,晏七七竟然是…… 星澜一看郝连澈的神情,就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 “陛下,晏七七或许在她母亲腹中之时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只不过在出生之时,就被她的亲生母亲余琳琅用秘术将胎儿合二为一了。” 秘术之所以成为秘术,便是不能传于世人的法门,这样的秘术称为邪术还差不多,两个有生命体征的胎儿因为上辈人的恩怨,根本就没办法出世来到这个世上,对她们来说也不公平。 余琳琅这个人,郝连澈隐约听人提起过。 十多年前,晏七七的生母余琳琅是鼎鼎有名的医术圣手,年纪轻轻名声赫赫,只不过在嫁给成国公后便归隐了,悬壶济世的名声也渐渐被埋没了,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成国公府出于保护自家夫人的目的,对外界三缄其口,久而久之,余琳琅在江湖上闯出来的名号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如果星澜的这番推测成立,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晏七七身上流着的是赤谷城的血脉。 余琳琅则是来自赤谷城。 “你别忘了,七七还有四个哥哥,他们可不是双胞胎。” 这才是整件事情最诡异的地方。 如果余琳琅真的来自赤谷城,她又能接二连三生下四个儿子,那七七的到来,就是晏帝起了禽兽之心…… 难怪晏帝又想认这个女儿,又不愿意闹得太大。 第729章原来,你也是喜欢过我的 “你发现的这些都跟晏帝说了吗?” 星澜摇了摇头,“没有,兹事体大,属下除了对陛下您说起,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而且我感觉晏七七本人都不知道。” 这一点郝连澈很满意,“很好,先不要告诉七七,事情没查清楚前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保密。” “是。” 郝连澈见星澜像是还有话说,“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星澜眉头微蹙面色不太好,“刚才属下的确还发现了异样,晏帝红光满面,体型看着是健壮依旧,但是一靠近熟悉就闻到他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异香,香味艳腻,不像是普通的补品所致,属下猜测他最近一直在服用丹药。” 星澜本来以为郝连澈可能会惊讶,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无所谓哼了一声,“你观察的倒是很仔细,不错,他是在服用丹药。” 星澜闻言一震,眸中俱是讶异,“您早就知道了?” 郝连澈不置可否,“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既然有人想帮我们一把,那我们就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 星澜后背上好不容易才消散下去的汗水又重新被激了出来,他知道陛下一向心细如发,可没想到这些事情竟然全在他的掌控中,陛下深谋远虑消息之灵通的确非常人所不能及。 甚至在他说完这件事情的那一刻,他有种庆幸的感觉。 幸好他将自己发现的毫无保留的说了。 要是他刚才不说,陛下会怎么看他?他不敢细想。 另外一边,看完热闹的朝臣三三两两的退下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宫殿又再次恢复了静谧,星澜的判断让晏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安抚了七七几句,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先喜滋滋的走了。 许世安却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 周围的景象在他四周旋转游移,整个人觉得天旋地转,他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喉咙干干的,眼前一阵发黑,话中带着痛楚和悔恨,“七七,原来是你救了我,那日在天牢里,要和我解除婚约的丑女也是易容后的你吧?” 这才是真正让许世安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的。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唯独后悔药不能。 许世安颤抖着手从袖笼里掏出一方已经洗的发白的手帕,放到晏七七面前,“七七,这也是你的吧?” 手帕上面原先绣着的图案都已经快磨没了,依稀可以看见小蜜蜂的轮廓。 晏七七看了一眼,随即移开,默许了这块手帕的原主人就是她,“旧物没什么好看的,这手帕已经脏了,许世子也不缺这方手帕吧?丢了便是。” 她越是轻飘飘的说,许世安的心就越痛。 就好像溺水之人拼命要抓住那根根本就没用的虚无缥缈的稻草一样,眼看就要没顶了,他还要苦苦挣扎一番,语气更是迫切,“七七,你原来喜欢过我的,就不能像原来一样吗?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求求你……” 晏七七真的很烦许世安,谁能想到京中人人趋之若鹜的才子此时像个怨妇一样,一直在她面前回想以前,追忆往昔。 别说他们俩之间无事发生,就算是有事,过去的也已经过去了,何必要在这里念念不忘呢? 她冷漠的抬头,望着许世安一直拿在手里的手帕,一把抓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烛台前,就着颤动的烛火一点,火势瞬间燎原,那手帕又薄又旧,三两下就会火苗吞噬的一干二净。 她毫不留恋的将残片扔到了地上。 须臾之间那手帕就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残渣,被寒风一卷,霎时飘散的无影无踪。 等许世安反应过来要抢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手帕他保存了好久,本来以为可以当自己长情的证明,没想到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化为灰烬了。 “许世子,我看你也不像是一个会死缠烂打的人,你都说了这是原来,人在变,什么都在变,原来我眼神不太好,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人,后来治好了,你马上也是要做乘龙快婿的人,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世安要是再听不懂她也没办法了。 晏七七想当机立断的把事情解决掉,可是许世安不乐意了,尤其是在证实晏七七也是晏帝亲生女儿之后,他更是不甘心。 就算晏七七要走,他头一次挡在她的前面,拦住了她。 “七七。我喜欢你,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可以不娶……” 他一副情深意长的模样逗笑了晏七七。 晏七七的表情有些无奈,“许世子你错了,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包括已经去世的许家二夫人白千韵,你的第一任情人白夕颜,当然还有我。” 这些话憋在晏七七心里很久了,无奈许世安就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她,不得已她只好使出了杀手锏。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许世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连带着嘴唇都开始微微颤抖,“你,你说什么?” 晏七七善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这回是踩到了许世安的痛脚,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当初我去许府医治你的时候,发现你身上的异样是蛊虫引起的,而你门口所摘种的竹林,就是你体内蛊虫繁殖的源头。” “开始我也还没想到,后来发现当时许家尚在人世的二夫人白千韵和许世子你的渊源不浅,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晏七七本来想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给许世安保留些体面比较好。 第730章贱人就是矫情 许世安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无措,脸色由白变青,眸中闪烁着异样的暗芒,使得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阴鸷了起来,声音沙哑中带着试探,“七七,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情他都以为早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许世安都快要忘记白千韵长什么样了,原来的第一舞姬香消玉殒之后一抔黄土就是她的归宿。 季节交替,想来白千韵的坟头草都已经漫过人膝了,如今旧事重提,他心中更多的感觉是遮羞布突然被人掀起,后悔没有,难堪尤胜。 更要命的是,这些肮脏事情七七竟然都知道。 许世安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理由? 要是有一天,她知道杀父仇人是他,又会怎么办?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晏七七找准时机不再跟他闲扯,径直走出宫殿,留下许世安一个人在原地。许世安望着晏七七逐渐远去的背影,手指紧了紧,却没有再跟上去。 星澜的话很有用,晏七七的身份得到了验证,那些还有疑虑的文武百官们都闭了嘴。 前朝是没怨言了,可是后宫又开始不安生了。 这一次不光是皇后,就连晏洛青都一脸懵逼。 她没想到自己一直瞧不上的晏七七,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不光如此,晏帝大概是存了补偿她的意思,将晏洛青未出阁之前所住的宫殿打扫干净,滕让给了晏七七。 从晏洛青守寡开始,一直都住在皇后的偏殿里,之前的宫殿就算是空着她也不敢回去,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照嫡亲长公主的用度来规划的,不光如此,晏帝又大力赏赐了好些宝物,有些都还是晏洛青之前求都求不到的。 原先反正就晏洛青一个公主,她也觉得自己风光无限,可今日和晏七七一比,待遇如同云泥之别,女人之间攀比之心尤其重,晏帝的无意之举让晏洛青觉得自己颜面无存。 到时候宫女们议论纷纷,肯定会拿两人来做对比,晏洛青从小都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人前人后她绝不能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屈居任何人之下。 当然,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晏洛青的脾气性格都收敛了不少,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无脑冲上去争个高下。 她想了想,还是先去皇后宫里找母后商量一个解决办法比较妥当。 皇后正头疼着,一听说晏七七一来直接鸠占鹊巢将晏洛青的闺房给占了,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个皇后的职权是越来越废了,皇帝纳妃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就罢了,现在就连晏七七那个小贱人进宫都不知会她一声,真当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吗? 晏帝也没想到这一次晏七七就乖乖的听话回来了,甚至还这么配合皇家验明正身,这么懂事的她让晏帝更觉得心疼,就想好好补偿她,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到她面前。 好不容易将七七的住处安置妥当了,他还没顾得上问七七满不满意,皇后就来了。 皇帝最近越来越反感陈心柔,管得越来越宽,纳妃她也要说,认女儿她又巴巴的凑过来。 “你来干什么?”晏帝还没等她行完礼,面露不耐。 陈心柔半弯曲的身子僵在原地,呆了片刻脸上才堆砌着笑容看着晏七七,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陛下,臣妾是想过来问问七七还需不需要些什么,毕竟她是女儿家,虽然住的地方是收拾出来了,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晏帝一想好像也是,七七本来就不愿意入宫,更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可是一想到琳琅还为自己生下了女儿,心中刚刚涌起的所有不快都消散殆尽,想着她这样也是正常的,毕竟也不能让七七一下子从之前的生活中剥离出来,只能慢慢来,不能冒进。 而陈心柔来的正是时候,皇后知冷知热为她着想,想必过不了多久晏七七就能彻底放下心中的嫌隙,认他这个父亲。 各种念头在晏帝心中交织,瞬间就想到了自认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既然皇后目前还暂且有些用处,晏帝再度看向她的时候神色就缓和了不少,“那好,那皇后就代替朕带七七入住吧,记住,缺什么去库房领就是不用禀告。” “臣妾遵旨……” 陈心柔温柔浅笑,晏七七却一直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刚才皇后和陛下说的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 她就像一个木头人,被人牵引着走,头低着,面无表情,看着又傻又呆。 等到了寝殿,陈心柔面色看着和蔼,嘲讽的笑容堆砌在嘴边,嫌弃的看了晏七七一眼,皮笑肉不笑,“七七,这是青儿原来住的地方你不会嫌弃吧?” 晏七七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陈心柔这话里真正的意思。 晏洛青马上就要出嫁了,她还没走,自己从小到大住的地方被人占了,依照晏洛青的脾气,她肯定忍不住,可能皇后压根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只不过晏帝太过明显的恩宠势必会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想迫切的过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本来晏七七就对自己住的地方没有多挑,但是她就很烦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得,不知死活的要过来挑衅她,别人有时间闹,她可没时间陪她们玩,既然皇后来了,那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一并都解决了。 晏七七努了努嘴,争锋相对,“我住到这里来,皇后娘娘很不高兴吧?” 第731章不知廉耻 陈心柔被问住了,她没想到晏七七会如此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她的嘴不自然的扯了扯,挤出一丝假笑,声音也略微有些尴尬,“七七,你,你胡说什么呢?你和青儿从小形同姐妹,如今被查证又是同出一脉,本宫高兴都来不及……” 陈心柔的手刚刚挨到晏七七的衣角边,就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陈心柔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指尖蜷缩在一起,脸上更是尴尬。 宫女们都随身伺候着,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万一传到晏帝的耳中又是一顿数落。 陈心柔挥手让那些宫女退下,又朝晏七七扯出一抹笑容,“ 七七,你刚刚失去养父,心情本宫能理解,陛下也体谅你的心情,所以才让你搬回宫中。” 呵呵,国公养育了她十多年,在陈心柔口中竟然只用了‘养父’两个字打发了,这样无视亲情养育之恩的人,是无法体会痛失亲人的感觉的。 和她多说无益。 看着她假惺惺的脸,晏七七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直接打断了陈心柔的长篇大论,“皇后娘娘今日来,不是来和我说体己话的吧?难道,您自己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这句坦然的问话让陈心柔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堂堂一个皇后的气势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晏七七就这么坦然的坐在那里就有种余琳琅恍若在世的感觉,两种情形交叉闪现,让她心虚,脸色煞白倒退了好几步。 晏七七宛如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慢悠悠的走过来,在距离不到她三指的地方站定,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细语,“皇后娘娘,看见我,是不是就想起我死去的母亲了?当年,你们也是情同姐妹的哦。” “情同姐妹”这四个字,犹如一道又一道惊雷,炸的陈心柔双腿直颤,差点趴在地上,要不是她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只怕早就软如一滩烂泥了。 “你……”陈心柔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母亲是病死的,和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疯,竟没来由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其实刚才晏七七只是为了诈她。 陈心柔对余琳琅讳莫如深,肯定是当初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刚才就随口一提,就将陈心柔吓个半死。 晏七七又联想到自己那如迷雾笼罩一般的身世,她突然福至心灵,或许,陈心柔这里是个突破口? 当下更是疾言厉色,“你们既然情同姐妹,好到像是一个人,为什么我母亲生辰忌日,皇后娘娘又绝口不提?难道不是心中有鬼?” 晏七七步步紧逼,陈心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直在发抖。 质问到最后,陈心柔宛如得了失心疯,嚎啕乱叫。 “晏七七你干什么?”一声娇叱声打断了晏七七的问话。 是晏洛青来了,她依旧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好事将近,脸上神采飞扬,此时一身红衣更显得她面容张扬不可一世。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搀扶住陈心柔,随即口无遮拦,“当初是余琳琅自己不知廉耻爬到父皇的龙床上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个孽种在世上存活?别以为你鸠占鹊巢就能一朝飞升,糟粕就是糟粕,贱坯子就是贱坯子。” 先别说晏七七是从异世穿过来的,就算是这副身子的本人在,也都不可能相信晏洛青话里的半个字。余琳琅和国公生了四个儿子,晏七七是么女,按照时间来推算,晏七七出生之时国公正在边关打仗,唯一的可能就是晏帝这个老禽兽用了下三滥的阴招逼迫余琳琅就范。 所以才有后面晏七七被带到边关,一直到十岁才回京城,成国公是个好男人,为了妻儿子女的平安顺遂,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责难。 再反观晏帝,身边女人无数,哪里有半分责任感可言。 “你们走吧。”晏七七突然觉得累了,皇室中人都是利己主义,皇后和晏洛青这么急吼吼的过来,也并不是诚心欢迎她,只是想来打探一下虚实而已。 她也懒得和她们浪费唇舌,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尤其是像她们这种为了利益不顾别人生死的人。 晏洛青得了便宜还卖乖,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千万别像你那个风骚的娘亲一样,腆着脸往别人身边凑。” “滚。” 晏洛青搀扶着皇后从殿中走了出去。 等走到四下无人之时,刚才还一脸悲凄之色的皇后转瞬间挺直了腰板,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扯出一抹阴毒的笑意。 晏洛青丝毫不慌,语气还有些娇嗔,“母后,您刚才吓死我了,我真以为您被那小丫头片子唬住了。” 闻言陈心柔轻轻拍了拍晏洛青,嘴角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别担心,那个贱人和她母亲一样,头脑不太灵光,哄几句就好了。” 晏七七恨不恨她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最重要的是要让晏七七即便是入了皇宫也没好日子过,脏水泼在余琳琅的身上,十多年了,余琳琅也不可能从土里爬出来告诉晏七七事情的真相,就这么真真假假的说,晏七七也不可能找晏帝询问实情。 成国公府的郡主入宫做了公主,虽然晏帝当时为了晏七七的体面只是对外宣称是体恤国公府收了一个义女,可众人都知道这是晏帝留下的风流债。 第732章风流债 悠悠之口又怎么能防得住,陈心柔今日看着状似疯癫,可实际上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内,果然如她所料,晏七七大概是相信了。 这便是她的目的,诛心为上。 现在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青儿,你联络些京中的贵族子女,放出风去,就说晏七七眼看国公府失势了,才死乞白赖的恳求入宫的,陛下要不是看在国公往日为国尽忠的份上,也不会同意。” 流言如猛虎,以讹传讹也能击垮一个人。 晏洛青一身挑拨离间的本事都是陈心柔教出来的,此时自然也明白母后的用意,默默记下后就下去了。 送走了皇后,晏七七在宫殿里转了一圈,红墙绿瓦珠帘闪闪,入目之处焕然一新,看来是下了真功夫的。 不过她向来不在乎这些,宫里连呼吸都是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她不喜欢。 她想念的是那个虽然不大,却能温暖人心的温馨港湾成国公府,而不是见个人就要三拜九叩的皇家。“公主,要伺候您沐浴吗?” 不多时就有丫鬟端着洗漱浴皂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她。 夜深了,这两天她恍如做了一个梦,梦醒来一切都变了,四哥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一切都化为虚无了。 在这冷冰冰的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想安静的待会儿。” 晏七七发话也没人敢忤逆,侍女们退下后,晏七七先是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将被褥摊开,塞了两个枕头在里面,打开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这宫殿原来是晏洛青的住的地方,闹中取静,晏帝将她迎接回来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和蔼可亲,将周围的暗卫都撤了,只有前门有几个侍卫守着。 大概晏帝也没想到晏七七会有这个胆子,敢大半夜的独自出门。 当初晏七七一回宫,晏帝就将出宫的腰牌给了她,还美其名曰让她想回成国公府探望的时候可以随时去,不用和他回禀。 这大开的方便之门到底是给了晏七七出去的契机,好比现在,她一身小太监的装扮,随着换班的太监一同出了宫门,没有任何人怀疑。 不过这一次,晏七七并没有回国公府,而是买了一匹骏马,朝郊外望月楼疾驰而去。 之前她和晏北说过,她要会一会那个云时,晏北没同意,她也没再提起了。 当然,这里的不提不代表她就会放弃。 从回到京城开始,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大,国公死了,唯一知道她身世的人也没有了,就连公孙璃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偏偏好巧不巧的,她身上的图腾又被人发现,发现她身上图腾的人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晏七七隐隐有种感觉,她的身世之谜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她要去会一会这个人。 望月楼很好找。 周围都是深坑,各类割好的参天大木堆砌在一边,就算已经到深夜了,望月楼四周依旧亮如白昼,人流穿梭如火如荼。 上次望月楼奠基仪式的时候晏七七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想要找云时在哪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恰在此时,有一个落单的士兵经过,晏七七灵机一动,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银针握在手里,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士兵转过头还没看清楚晏七七的容貌,突然觉得颈部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自然是晏七七下的手,她只不过在一瞬间用银针刺了那士兵的昏睡穴,让他短暂的陷入昏迷而已。事不宜迟她三两下就扒了那士兵的盔甲套到自己身上。 盔甲臭烘烘的差点没把她熏晕,她想了想,顺手在地上挖了一小撮泥巴在自己脸上搓了搓,确认伪装无误后才低着头往里走。 等她刚刚摸清楚方向,正要找个人打听云时在哪里的时候,突然横插进来一个人,一把扯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卷轴,嗓音差点没把她耳膜震破,“你怎么还在这里?快,把这个给云时大人送过去,晚些耽误了工期,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晏七七还处在懵逼之中,望着手里的卷轴,她头一次大脑处于当机的状态,喃喃道,“大人,我不知道路……” 电光火石之间,晏七七突然福至心灵。 云时? 不就是她此行要找的人吗? 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生怕被人发现异样,只能低着头一副瑟缩着样子,就连声音都是压了很低才说出口。 那个首领气得要命,使劲捏了捏晏七七的耳朵,“你是不是瞎,从这里走过去,到尽头就是云时大人的营帐了,放机灵点,要是再搞砸了,我弄死你,滚!” 晏七七也不敢喊痛,紧紧将卷轴抱在怀里,捂住耳朵一溜烟的跑了。 她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不过好在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云时的所在地。这里的地高地不平,虽然距离看着短,泥水遍地,地又滑,晏七七为了护着卷轴好几次差点摔倒,等到了云时的营帐前,本就脏兮兮的盔甲更是溅了一身泥点子。 此时的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看着脏也好,起码不会引人注意,她的目的是要见到云时,问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等真正到了营帐门口,晏七七反而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又希望云时就是郝连澈,又希望他不是。 诸多心绪交织竟让她不能再往前迈一步。 第733章一同沐浴 虽然郝连澈乔装打扮,化名云时建造望月楼另有目的,不过他倒是很尽心竭力,吃住都在望月楼这里,和建造的士兵们同甘共苦,那些本来想偷懒的人也没话说了。 之前云安之还想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番的,无奈这工期实在是赶得紧,日夜颠倒不说,就是坐在房间里盯着都觉得累,双眼直打架, 两三天后他一把老骨头再也扛不住了,只得朝郝连澈告假回去休息。 所以搭建在望月楼朝北方向的临时营帐里只有郝连澈一人在登下查验图纸,只有燃烧殆尽的烛火偶尔跳动几下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亥时三刻,除了交接的士兵,营帐四周空无一人。 在晏国郝连澈用的是云时的身份,碍于不能表明真实来历,因此就算是景殊也不能时刻跟着,这样一来反倒方便些,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郝连澈每天睡眠很少,为了加快进度,也为了配合源源不断从鲛人国渡口赶来的北国士兵进城,他这边也必须要加快望月楼建造的进度才能跟上需求人数,招揽大批用工才有理由,事情繁冗他自己也是快两天没合过眼了。 伏在桌案前的郝连澈要的图卷没找到,叫唤了几声都没人应答,他刚要起身去外头看看,莆一抬头,就发现有个身影在外头犹犹豫豫的,想进来又怕的样子。 “进来吧。” 营帐根本就没有门,只有一个帘子,郝连澈也不怕这地方会有歹人来,也就没人让门口守着,此时那个身影穿着盔甲,一看就是这里的人。 只是为什么不进来郝连澈还没搞懂原因。 而门口听到这声叫唤的晏七七心弦却一颤。 这声音…… 低沉中带着凌厉,完全不是郝连澈的声音,如果单凭声音完全不能将两个人联系起来,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晏七七心中更忐忑了,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掀开帘子走进去。 人甫一进来,郝连澈就闻到了一股怪气味,是那种酸中带腐直入鼻的味道,郝连澈眉毛轻轻蹙了蹙,还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的晏七七根本无暇顾及身上的怪味,刚才她只是随手打晕了那个士兵,也没想到他的衣服会脏成那个样子,此时都已经进来了,想要出去也不可能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她脚步放的很轻,低头的云时像是很忙,无暇顾及她,连头都没抬。 这就有点难办了,云时不抬头,她就看不清他的容貌,也就不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郝连澈,可要是一开口,她怕自己会露馅。 有些进退两难。 正在晏七七踌躇之时,郝连澈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臭味了,终于抬起来头看了晏七七一眼,“卷轴带来了吗?放在这里就好。” 这是在赶人的意思。 千钧一发的机会,晏七七终于看清了云时的脸。 平平无奇的脸,放在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那种,实在是和郝连澈俊美无双的容貌相差千万。 尤其他那淡漠的眼神,就算是易容,眼神也绝对骗不了人。 她陡然间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不是郝连澈。 在她看来,郝连澈易容术高超,但是绝不会来这里受这种苦,这人的眼圈乌青,一看就是熬夜过度,面无表情年纪看着也有三十左右了,不会是郝连澈 。 郝连澈也在看晏七七,只不过她刚才用泥巴把脸糊的实在是太细致了,脸上根本就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这些天正是填土建地基的时候,每个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还真看不出人的模样来,晏七七这后天的化妆技术竟然也瞒过了郝连澈。 郝连澈第一眼看着这小兵怎么觉得这么瘦小,这盔甲极不合身,歪歪斜斜的挂在他身上,他也在脑中回想,北国好像也没有这么弱小的士兵。 不过很快,郝连澈就被她手里的卷宗吸引了。 “还愣着干什么?拿过来。” 还是郝连澈出声提醒了她,晏七七慌忙不跌的将卷轴放在手里,挺直腰杆走过去,端端正正的放在郝连澈面前。 郝连澈刚要顺手拿过,突然手一顿,并没有急于接过。 因为他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若花的香味。 他半垂的眼眸瞬间一凝,连带着手指都微微紧了紧,轻轻抖动了几下,又硬生生忍住,装作无意的从她手里接过卷轴。 他看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兵,只觉得鼻尖的香味更浓烈了些,和他已经烙印在心底的思念缠绕在了一起。 卷轴被他捏出了褶皱,他才能忍住心里的悸动,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而此时的晏七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压根就不敢抬头看郝连澈,手里一轻,卷轴送到,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正要照原路返回离开望月楼,没想到还没等她迈开腿,又被人叫住,“等一下。” 晏七七低声咒骂了一句,但是此时她在别人的地盘,还真不能说走就走。 刚才她已经确定云时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心中一点兴致都没了,此时只想回去睡觉,哪知道他又突然叫住她,晏七七是偷摸到这里的,自然也不想暴露身份,别人要她等她只能等。 “大人,您还有何吩咐?”晏七七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举妄动,低头伏低做小面色很是恭谨,殊不知刚才面色一直冷漠如霜的郝连澈此时眼中却开始渐渐聚集起了笑意。 郝连澈突然觉得自己疲乏尽消了,“你先别走,让人抬几桶热水来,我要洗澡。” 第734章他是变态吗? “什么?”晏七七差点跳起来了。 他是变态吗?洗澡就洗澡,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抬水? 晏七七气糊涂了,完全忘记了她此时的身份,一直呆在原地没动,郝连澈的眸中有星光在闪烁,见面前的人儿气鼓鼓的看着他,他佯装不知一本正经的问她,“怎么?你有意见?” 那副样子在晏七七看来真是欠揍。 “身为兵卒,第一要务就是服从上级命令,怎么,我说话是不管用了?” 听他这么一说,晏七七瞬间回神,乍然想到自己现在是假装士兵混进来的,要是这时候露馅那就糟了,所以这戏还是要演下去。 现在她害怕云时认出自己是冒牌货,急中生智就想先点头答应,然后趁乱溜走。 可惜她失算了,还没等她将想法付诸行动,郝连澈像是知道的了她的心意,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眉头皱了皱,又双手合拢击打了两掌,是在叫人。 很快就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掀帘进来了。 “大人。” 只听郝连澈道,“你们三个去抬桶热水来,我要沐浴,半柱香的时辰如果你们没有回来,按照军令杖责五十。” “是。” 晏七七叫苦不迭。 有时间限制,这两个人肯定会想着免于刑罚互相监督,而她想借着抬水走掉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今日出门肯定是没烧高香,竟然会碰上这劳什子的破事,开始还能溜得掉,现在又多了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还行,她有办法解决,这两个比她高出一个头不说,还壮,靠武力根本打不过,没办法晏七七只好垂着头出去了。 她无能为力的模样在郝连澈眼中看来还觉得有点可爱,只是此时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晏七七根本半点都没察觉到,有气无力悻悻的跟着这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郝连澈心情大好,将案台上的文书全部都收拾干净了,伸了伸懒腰,就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他们。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两个壮汉先进来了。 郝连澈没有看见晏七七,他眼中慌乱了一瞬,正要站起来,又看见了一个垂着头磨磨蹭蹭进来的小兵,原来是她个子太小,被夹在中间他一时没看见。 大概是看晏七七身材瘦弱,那水也没让她挑,就让她端着沐浴的香皂和毛巾,轻松倒是很轻松,就是跑不了。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郝连澈眼尾的笑意更甚了,等三人进来,将木桶放好之后,郝连澈才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他慢吞吞的绕着木桶走了两圈。 “云大人,浴桶和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去了。”两个壮汉完成任务自然也不会被责罚。 郝连澈头也没回,挥挥手就让他们下去了,晏七七心中大喜,也想赶紧放下东西准备一起开溜。 她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跟后面有狗追一样想一起出去,这回她学聪明了,没有再傻傻的汇报,没想到走的太急,转身就撞到了一个又硬又冰凉的东西,她顾不得鼻尖的疼痛,挪了挪就想继续往门口走。 没想到她往旁边挪,那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也跟着移动,就是不让她出去。 晏七七急得不行,只好抬头看。 一抬眼目光就撞进了一个仿佛带着戏虐的眼神中,那一瞬间,这样的眸光她太熟悉了,晏七七愣了一愣,倏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等她想要再看清楚的时候,那熟悉的目光又陡然消失不见,这个云大人的眼神平静无波无事发生,仿佛刚才的情景是她的错觉。 “你……” 刚才一惊一乍的晏七七没反应过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就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又将头垂下去,心跳得更快了。 “我有让你走吗?你留下。”郝连澈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彻底掐灭了她想要逃跑的念头。 晏七七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为什么是我?” 她害怕被认出来是冒牌货,声音都压得极低。 那云大人看着像是很松散的样子,径自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吓得晏七七赶紧偏过头佯装打量其他地方。 郝连澈的嘴角又微微勾了勾,转身不解的看着晏七七,“你身上这么脏刚才熏到我了,正好,和我一起洗,洗干净了去休息。” “我不洗!”晏七七头发都要吓炸了。 别说洗了,她一脱衣服就会露馅,更何况还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共浴!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连澈面色看起来更疑惑了,“你身上这么臭,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洗吧,都是男人,我都不避讳,你避讳什么?” 晏七七连连摇头,想要跑出去,没想到还没到门口,也没发现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拦在了她的面前。“你要做什么?我不洗难道大人还要勉强我吗?”晏七七紧紧握住手里的银针,此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所以故意留下了她。 要是这个云时敢逼迫她一下,她马上就用银针扎晕他。 看着已经到自己肩膀的晏七七,郝连澈忍了又忍,才忍住将她圈在怀里的冲动,在晏七七看来,眼前的男人平平无奇的样貌,丢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是在看她的时候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似乎盛满了万千星辉,闪耀无双,似一口望不到底的幽深古井,潋滟的波光差点将她吸进去。 晏七七差点就要沉溺其中了。 第735章过来给他搓搓背 郝连澈见惯了她发呆的样子,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圈,轻轻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声音更是多了几分温柔,“想什么呢?还不过来?” 正是这一声质问,将晏七七魂游天外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即便是没他高,气势也不能输。 郝连澈眉目一垂就看见她手里像是握了个什么东西。 他只当没看见,将前倾的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以免真的吓到了她。 晏七七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呵呵干笑,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多谢大人关心,您也知道,干这个活的,就算洗干净了也会脏,属下不敢叫苦叫累,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 她两世都没打过仗,刚才那番话都是信口胡诌的,不过是为了忽悠他放自己尽快离开。 郝连澈自然不可能信她这冠冕堂皇的鬼话,但是也没当即拆穿她,更没有表态她可以走,而是转身继续宽衣解带,丝毫没把她当外人,“既然你不想洗,那我也不勉强你,这样吧,你过来给我搓搓背,搓得本大人开心了,我就放你回去。” 只可惜晏七七此时被郝连澈的要求气蒙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上这档子事,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压根没有去看他眼中此时的戏谑。 “大人,小的不会搓澡。”晏七七也是个倔强的,跟陌生男人搓澡,亏他想得出来。 原先晏七七还觉得他救了自己,应该也是个好人。 今日一见让人大跌眼镜,真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郝连澈眉头一挑,面色有些为难。 “那你会什么?” 看样子是在和她谈条件。 “我会把你扎的半身不遂!”当然这句话晏七七只敢在心里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小的手指粗糙,怕将大人金贵的身体搓伤了,唯恐大人怪罪,所以……”晏七七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一个理由。 话还没说完就被郝连澈打断,“无妨,就像你说的,干这一行的风餐露宿,我这皮糙肉厚的你随便搓,搓完半柱香的时辰,你就可以回去。” 郝连澈放低了身段,一再降低要求,步步引诱晏七七上钩。 晏七七也在考虑。 硬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此时不答应他的要求,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她打晕了小兵,要是再晚点等那小兵醒过来可就穿帮了。 宜早不宜迟,还是不能在这里耽搁。 虽然这个要求挺厚颜无耻的,不过和刚才他要和自己共浴的要求相比,这个理由倒是能接受,不就是搓背吗?那行,那就让她好好的替他‘搓一搓’。 “好吧。” 本来郝连澈就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这回答应的如此爽快,爽快到他竟然有些脱不下去衣服了。 晏七七心中打定了主意也就不慌了,神色坦然,就这么目不斜视的盯着云时。 郝连澈看了她两眼,然后才背对着她,一件又一件,脱光了身上的衣衫。 其实晏七七突然答应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这个云时容貌平平无奇,可是行事作风依旧有某人的影子。 她就是想看看,云时身上还有什么特殊印记。 当初她在北国的太医馆捅了郝连澈两刀,容貌可以隐藏,但身上的疤痕隐藏不了,时间那么短,那疤痕刚刚复原好, 肯定会有刀疤在。 想通了这点,晏七七倒也坦然了,再看他精瘦的身子就和看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 脱了只剩一件裹裤后,郝连澈坦坦荡荡的走进了浴桶里。 男人泡澡没那么多花样,不像女子泡澡还有花瓣什么的,热气腾腾的水虽然冒着白烟,却清澈见底。晏七七只要一垂眼,就能将浴桶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突然有些胆怯了。 郝连澈倒是心情很好,大掌在浴桶里划拉了两下,抬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晏七七,“怎么还不过来搓?” 豁出去了! 晏七七拿过毛巾,又抹上花瓣直接用毛巾包裹着用尽全力从他颈部往下搓。 就当是在搓猪肉了,她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垂眼望去,见他还闭眼享受,心中有气,张嘴小声咒骂了一句。 郝连澈耳聪目明,嘴角都要裂到太阳穴了,他现在能够想象的到七七咬牙切齿的模样,逗一逗她心情大好了些,他干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木桶边上。 闭着眼睛声音很轻,“手法不错,你经常给人搓澡?” 晏七七手劲很大,既然要装肯定要装的像一些才行,她又熟悉人体经脉构造,知道经脉相连刮哪里通哪里。 刚才他将后背袒露在晏七七面前,晏七七接着搓澡的名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刀疤,就连一点细小的伤口都没看见。 最后一点怀疑也被眼前的事实消磨殆尽了。 “小的从小父母双亡,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还要和比自己大一个个头的男子抢饭吃,手劲就是那时候练的,大人,您对小的手法还满意吗?”晏七七表面恭谨,内心已经把他骂了八百遍。 郝连澈当然知道她在扯谎,但是能将谎言扯得这么有水准的,她还是第一个。 他也没戳破,任由她胡诌。 本来晏七七一开始是两只手搓的,看着趴在木桶边上的云时身体越来越松懈,隐约有些睡着的迹象,事不宜迟,她故意轻轻叫了他两声。 “大人,这样舒服吗?” 第736章这样舒服吗? 没动静。 此时晏七七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他是故意装睡,过了片刻又叫了一声,“大人?” 这次回答她的是轻微有序的鼾声。 晏七七知道他应该是睡着了。 事不宜迟,为了防止他中途醒过来,晏七七说时迟那时快,拿在手里的银针快如闪电,直接封住了郝连澈后颈的昏睡穴。 下一秒,只见郝连澈身子一软,整个人突然失去了重心直接滑落在澡桶里,木桶极大,水瞬间就没过了他的头顶。 要不是晏七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说不定他要被自己的洗澡水活活淹死。 他晕过去了,晏七七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引起外头人的怀疑,把郝连澈拉起来后,又按照之前的样子让他手趴在木桶边上,干脆就让郝连澈就这么泡在木桶里,刚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想了想还是拉住衣架上的长衫搭在他裸露的后背上,然后才快步走出。 门口没什么守卫,晏七七垂着头一路躲躲闪闪,总算是出了望月楼,马儿还被系在隐秘的地方吃着草,她急忙解开飞身上马,扬着马鞭一溜烟的跑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彼时她刚走,被封住了昏睡穴的郝连澈就转醒了。 神情高度紧张的晏七七根本就没发现,从她转身要走的那刻开始,身后紧闭双眼毫无知觉的人就已经醒了,而且还一直目送她出了营帐。 她一走,景殊就从另外一边闪进来,见怪不怪的搀扶着郝连澈从浴桶里站起来,语气稍微有些不满,“陛下,您就这么让她走了?” 郝连澈全身湿透,罔顾景殊递过来的毛巾,直接将里衣穿好,淡淡的嗯了一声反问,“不然呢?告诉她,我其实是郝连澈?让她当场失去理智再砍我几刀闹得人尽皆知?” 这一点景殊实在是想不通,当初送药材到成国公府暗示自己身份的是陛下,如今想要隐瞒身份的人又是他,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陛下,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小兵是晏七七的?” 景殊在这里就是暗卫的身份,从不路面,躲在暗处保护郝连澈。 虽然陛下武功高强,但他依旧要做好自己分内的职责。 刚才很明显,晏七七是敲晕了士兵换了衣裳混进来的,景殊也是在外头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士兵被脱光了铠甲丢在马厩里,他为了陛下安危,没有惊动任何人,先到这里看了看。 一看果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哪有士兵的盔甲有自己身子两个大的,很明显这个人是个冒牌货。 见陛下没有动静,景殊也就躲在一个角落里暗中观察着。 不过他刚才看陛下闲情逸致的模样,像是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穿在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可是靠近我的时候我仍然闻到了我熟悉的味道,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手。” 景殊没懂,“她的手?手怎么了?” 郝连澈示意景殊把手伸出来,“你看看的手。” 景殊长年累月的握住兵器,掌心都是老茧,手关节也比一般人要大。 见景殊依旧没明白,郝连澈耐心解释,“这批被甄选出来的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几天没洗澡是常事,和你一样手指粗糙是常年用兵器所致,可是刚才她的手就算是沾了泥,还是细白葱一般的纤细,破绽就在这个手上。” 原来竟是这里让陛下看见了破绽。 “那既然如此,陛下您又什么都没说,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吗?” 事已至此,郝连澈也没想过要隐瞒他。 发丝上还有水在滴,他也毫不在意,用玉簪将如墨的长发斜插挽起,平淡的语调中有一丝异样的宠爱,“我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转移七七的注意力,让她有点事做。” 景殊不以为然,“可是您这是在耍她啊……” 话音刚落,他就惊觉自己失言了,干笑两声道,“那什么陛下,我突然想起有事情要和星澜说,您,您先忙着,属下告退了。” 还不等郝连澈同意,他自己就一溜烟的跑了。 等景殊一走,郝连澈拿起披风,信步走到瞭望台上,晚上寒风凛凛,吹得郝连澈身上的长衫猎猎作响,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远处飞驰而去的骏马,眼神里尽是痴缠眷恋。 …… 晏七七从望月楼里出来,心跳的很快。 她甚至觉得很慌,马跑得飞快,她依旧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只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直到回到皇宫,她还是没冷静下来。 刚才的场景似曾相识,可是那个云时除了姓云之外,半点破绽也没有,她现在根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可是她又没胆量再去打探虚实,就这么心绪翻涌的睡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凛冬已过,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转眼就到了晏洛青出嫁的日子。 晏帝的气早就已经消了,毕竟是嫡公主出嫁,该给的仪仗和体面到底是给足了的。 从皇宫朱雀门开始,送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红妆十里红毯一路铺到了许国公府的门口。 晏洛青心心念念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因为是二嫁,按照习俗晏洛青就算是嫁给许世安也不能穿大红色的金冠霞帔,而是换成了暗红色的嫁衣。 只要能嫁给许世安,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甚重要的习俗,她也不太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那天能不能风光大嫁。 第737章强迫 本来之前她还没把晏七七当回事,可许世安一次又一次不知廉耻的往晏七七身边凑也让她心生警惕,觉得与其在大婚之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在自己出嫁那天将晏七七安排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比较合适,这样一来,也不怕许世安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想到这个主意可以实施,晏洛青事不宜迟的去恳求晏帝,她之所以没去找晏七七就是心里十分清楚,这个要求晏七七是不可能答应的,于是她变换了一下策略,曲线救国找晏帝撒个娇卖个惨之后再由晏帝跟晏七七施压。 “你说什么?”偏殿里晏帝听完晏洛青的恳求,有点不敢相信。 晏洛青又盈盈叩拜,双眼闪烁着泪花,要坠不坠的,看着有些楚楚可怜,“父皇,七七是女儿的妹妹,虽然她已经被验明了身份,可是朝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还是会有人不服的,倒不如趁此机会让七七妹妹跟在女儿身边送亲,一来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二来参加喜宴也让她换换心情。” 晏帝开始还觉得匪夷所思,后来听晏洛青这么一说,他是想起最近七七貌似很不开心,倒不如就趁这次喜事,让七七跟着出去散散心也好。 乍然一想,觉得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那好,就让她跟着你去!” 晏洛青心中一喜,脸色看起来越发忧思,“可是父皇,这样空口无凭七七妹妹恐怕也不想去,倒不如下个谕旨……”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强迫晏七七,不去也得去。 可是这番话在晏帝耳中听来只觉得是为七七好,于是晏帝大手一挥,下了一道谕旨,大意是说让晏七七跟着晏洛青这个便宜姐姐,送她去许府成亲。 类似于喜娘的身份,可实际上也就是跟着花轿一起走个过场。 晏七七在自己的寝殿里接到这个圣旨的时候差点气笑了。 果然这蠢坏的基因都是遗传的。 原来她还觉得晏洛青只是骄横了些,现在发现她已经神经质到了极点,防不住男人竟然想着防无辜被牵扯进去的其他人,脑回路果然清奇。 本来一开始晏七七是不打算理她的,后来一想四哥可能也会去,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和四哥说说话,从进宫后,她见四哥的面一次比一次少了。 主意打定,晏七七就接旨了。 但是和晏洛青,她无话可说。 晏洛青却很高兴,听说晏七七没说什么就接了旨她还以为是晏帝给她施压迫不得已才答应,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花轿从朱雀门出发,本来是安排晏七七乘坐轿撵的,她想了想还是没坐,她又不是新娘子,这么坐花轿被晏洛青拿捏住了话头又是好一阵闹腾,再说了如果坐上花轿,到时候说不定又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来。 她着实烦了,这里离许府不过四五里的路程,她走一走也是可以的。 花轿的左边是媒婆,右边是晏七七,一路随着吹拉弹唱的乐队,浩浩荡荡的朝许府出发了。 晏洛青得偿所愿,心中很是开心,激动的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红色的盖头下,晏洛青嘴角微勾,声音婉转,叫了一声,“七妹妹。” 晏七七耳聪目明,就算是有这送亲的队伍高声喧闹声的嘈杂下她也听见了晏洛青的叫声,不过她并不打算理会她,当做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往前走。 在她印象中,晏洛青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同自己说话了,今天风向突变很有可能是又要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晏七七实在是很烦她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所以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 不过很明显,晏洛青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她盖的红盖头本就是透明的,轿撵上的帘子也是透明的,一偏头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包括正色往前走的晏七七。 晏洛青嗤笑了一声,干脆扯下红盖头,纤纤玉指半挑起车帘,又朝晏七七喊了一声,“七七妹妹。” 那挑衅的笑容,那得意洋洋的叫喊声,果然一如既往的骄横跋扈。 晏七七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她只好偏过头神色泰然的望着晏洛青,语气淡淡地,“长公主有何吩咐?” 晏洛青一看晏七七那寡淡的面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快意,她将整个身子都挪到了晏七七那边,双手垫头就这么靠在车窗上,眼中是满满的得意之色,“七七妹妹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觉得送亲这样的事情落在你头上委屈你了?” 还不等晏七七开口,晏洛青又自顾自的说道,“委屈也没办法,我就是故意的。” 在这大马路上,晏洛青毫不掩饰自己对晏七七的厌恶,“还有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是谁推你落水的吗?” 晏洛青呵呵尖笑起来,涂着嫣红指甲的手在胸口点了点,“就是我,因为我极其无比特别地讨厌你。” 这一回晏七七倒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没想到晏洛青会如此诚实。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一并都告诉你吧,其实最开始我并不喜欢许世安,毕竟一开始我是受万千宠爱的长公主,许世安只不过是一个国公府的世子而已,但是我看你一心一意的喜欢他,我就想把他从你手里夺过来,因为只有看你吃醋,难受,看你痛苦,看你伤心,我才会心满意足。” 听到这里,晏七七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第738章占有 听到当年事情的真相,她竟然无动于衷了。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总算有人肯亲口承认了。 她只是在为这副身体原先的主人不值,好不容易有个小姐妹,没想到是这么个两面三刀的货。 从小性格扭曲,完全以占有别人的东西为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可悲到了极点。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想着告诉父皇,揭穿我的真面目?”晏洛青自以为猜到了晏七七心中的想法,呵呵冷笑两声,“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父皇不会相信你的,你现在去闹他只会斥责你不懂事,毕竟当初有许世安退婚在先,无论你做什么,父皇只会觉得你在报复。” 晏洛青自以为自己已经扳回一城,笑得挑衅又得意。 晏七七静静听她说完,没有一字一句的辩解,反而是边走边伸手将她的盖头重新盖好,声音听着一点都不急躁,“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开心的时光了,好好珍惜吧,另外,真正的晏七七早在落水那一日就已经死了,你现在见到的,并不是她。” 从头到尾,晏七七都是以一种平淡清婉的语调在说这件事,晏洛青听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她有些听不懂晏七七话里的意思,但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按住她要重新为自己盖上盖头的手,满脸狐疑的追问,“你什么意思?” 晏七七看着个子小小的,手劲倒是不小,她一转手腕,就脱离了晏洛青的掌控,再次伸手将晏洛青盖头两边的红穗子拉好,嘴角浅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姐姐一下,在我们那里,新娘子的盖头是要新郎官亲自来挑开的,自己擅自扯下……不吉利。” 前世她好歹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又熟读马列主义的优秀四好青年,从不笃信封建迷信,但是在面对晏洛青的时候,她也不能惯着她,古人越是避讳什么,她就越要用什么来吓唬一下她。 见晏洛青脸色越来越白,晏七七又往窗户那里靠了靠,声音放得更低,“不过我想姐姐应该没有避讳才是,毕竟还让我这个尚在孝期之内的人去送亲,想来也没将这些习俗放在心上。” 这回晏洛青半遮半掩的脸上红晕是彻底消褪的一干二净了。 晏洛青本来是想往晏七七心上扎几刀的,没想到到头来又被她占了上风,晏洛青的脸都气绿了,也就将刚才脑中还有疑惑的那句“我们那里”是什么意思抛的一干二净。 晏洛青志得意满的心绪顿时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喘都不顺了。 晏七七这一招果然见效,刚才还百般挑衅的晏洛青如同被一只斗败的公鸡,讪讪的回到轿子里坐好,再也没了动静。 这一路,果然安静了。 今天是许世安的大喜之日,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笑过。 往来的达官贵人踏过许府门槛笑着跟许世安恭喜,他也只是淡然示意,仿佛娶妻的不是他。 要不是顾忌到陛下在场,他甚至都不想到门口来迎接。 吵吵嚷嚷的喇叭声震耳欲聋,吵得他头痛欲裂不胜其烦,身上宛如一万只蚂蚁在爬,心浮气躁。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退回去的时候,门口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看,新娘子来了!” 皇室嫁娶和民间不同,称之位下嫁,因为按照等级来说,公主是皇室贵胄,许世安现在即便是一等大臣也没有去皇宫迎亲的资格。 晏洛青带着嫁妆圣旨和迎亲队嫁到许府,也是一种尊崇地位的象征。 许世安循声望去,入目所见的红色刺得他眼眶发疼,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轿撵旁边穿着淡青色纱裙的晏七七。 万紫千红中唯有这一抹绿,如春风拂面,瞬间就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没想到七七今日竟然也会来。 “世安啊,你面子不小呢,朕的大女儿嫁给你做世子妃,朕的小女儿随行送亲,这份体面可是绝无仅有啊。” 晏帝何等精明,一看许世安眼神发直就知道情况不对,走到他身边提点一二,“还不快去。” 晏七七看见许世安要下来的样子,示意媒婆把帘子掀起来,她自己则退回到一边。 送亲的任务完成了,她一秒都不想多呆。 既然走,自然不能光明正大,趁着这里人挤成一团的时候,晏七七装作漫不经心的往后,一步又一步的往后退。 眼看就要从人堆里挤出来了,突然脚下一软,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晏七七低头一瞧,貌似脚下踩得是双靴子,今日是许府的大喜日子,来的人非富即贵,晏七七也有点慌,怕这里什么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晏帝,这样一来她就更跑不了了。 “抱歉,抱歉,借个过。”晏七七慌忙不迭的道歉,一边挪过脚继续往后退。 没想到这一退,又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晏姑娘?” 一声低沉中带着疑惑的声音在晏七七耳边响起。 这声音她不熟悉,却也不陌生,乍然让她一惊,急忙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迎面就和来人的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是你!” 叫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她夜探望月楼的时候遇到的云时!也就是乔装打扮过得郝连澈。 郝连澈一愣,指了指自己,开始演戏,“晏姑娘,你认识在下?” 这一问将晏七七问住了,她想起那天晚上在营帐里为他搓背的画面了,那天他的身材貌似还不错,晏七七的脸骤然一红,心里也开始发虚,干笑了几声,“呵呵,不认识,你是?” 第739章不近女色 郝连澈是跟云安之一起来的。 本来像这种情况他没必要凑热闹,望月楼工期很紧,晏帝却认为长公主出嫁也算是开春来的一大喜事,特意准许了他们一天的假期,让他们过来吃喜酒沾沾喜气。 自然郝连澈也只能继续易容,用云时这个身份来参加了。 郝连澈天生不喜热闹,既然是要吃喜酒,又推脱不掉,那就走个过场好了,所以他来的很晚,准备露个脸就走。 可没想到来得晚也有来的晚的好处,竟然从头到尾瞧到了七七要溜走的画面。 晏七七在前面躲着晏帝和一干人等的目光,宛如一只身体灵活的小猫咪,在人流如织的宾客中穿梭,眼看就要溜出去了。 郝连澈刚要抬起的脚又瞬间放下,就这么好整以暇的靠着外墙,看晏七七如何溜走。 等到晏七七的身子差不多都挤出来了,他再往前两步,走到她身后看她想怎么走,果然就见她用了惯用的套路,一本正经的和来贺喜的宾客打着招呼,一边挺着腰板,往人少的地方一步步往后退。 云安之不知道郝连澈的注意力全被某人给吸引了,在旁边催促,“公子,晏帝就在前面,我们要不要先过去?” 没想到郝连澈却摆摆手拒绝了他,“你先过去,我看见了熟人。” 云安之觉得奇怪,公子是易过容的,除了他哪里还会有熟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云安之一眼就发现了晏七七。 果然,不近女色的公子只有在见到成国公府的那位眼中才会有异样的神采。 云安之明白了,他也不敢有意见,只当没看见一样,自己先去许府喝喜酒。 自然,也就没有看见郝连澈‘碰瓷’晏七七的画面。 刚才按照晏七七走动的范围,她是踩不到人的,郝连澈将两人间隔的距离算得清清楚楚,他自己主动凑上去让晏七七踩了一脚。 这样一来两人就能搭上话了。 在晏七七看来,郝连澈的面容看起来很疑惑,连寒暄也省了,直接大声开口,“安和公主,您这是在干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郝连澈中气十足,声音特别大,晏七七想叫他闭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下一刻,只见站在不远处的晏帝和许世安几乎是同时抬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晏七七暗暗叫遭。 晏帝一看晏七七跑别处去了,眉头微蹙,也大声喊叫她,“七七,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完蛋,这回是真的她走不掉了。 晏七七狠狠地瞪了云时一眼,只得又往回走,刚才本来她还有些愧疚,想给他道个歉的,现在恨不得咬他几口,虽然他面色看起来很无辜,可是晏七七就觉得刚才他是故意的。 就算没什么证据,她也将自己不能走的罪责全部推倒这个男人身上。 她咬牙切齿的往回走,也就没看见郝连澈眼中那逐渐泛起的笑意。 “等下就要入席,别再乱走了。”晏帝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还是比较宠爱的,不管是当着别人做做样子,还是他在青儿的婚宴这里突然感慨起来,儿女一个个都大了,能守候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能珍惜的还是要珍惜。 “陛下。”云安之带着郝连澈也过来了,今日是许世安的婚宴,一切以婚宴开心为第一准则,行大礼拜谒陛下的事情,晏帝特意免了。 晏帝心情大好,望月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有了轮廓,每天云安之都会将进度汇报给他,按照现在的建造进度,可能还会提前完工。 晏帝不费吹灰之力就建造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工程,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连带对云安之和这个不苟言笑的云时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亲睐有加。 此时又见两人提着厚礼来了,更是喜上眉梢,“两位爱卿也来了,正好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并入座吧。” 新郎官和新娘都被接到后院去了,吉时已到马上就会开宴,来恭贺的文武百官都坐在花厅里,许府的花厅也因为许世安的婚事被改造过,两边搭起了棚子,摆的也是流水席,相对而坐的那种。 每个席位都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间隔,朝廷官员是一席,青年才俊又是一席。 晏七七跨进花厅的时候就看见晏北了。 几日不见四哥还是老样子,见七七来了脸色大喜,又乍然见晏帝在身边,只能硬生生忍住。 “陛下,我想去那边坐。”晏七七有很多话想跟四哥说,四哥就是她的亲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才能找到一丝丝安全感。 朝臣都很讶异晏七七竟然可以如此没大没小,在陛下面前你啊我的,还没被责罚。 晏帝一看是晏北,眉头微拧,到底是同意了,“去吧。” “谢陛下。” 晏七七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要她对着一个平常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叫父皇她还真叫不出口,让她待在晏帝身边同进同出她要疯掉了。 她刚入座,还没等坐稳,感觉身边也挤进来一个人。 没错就是挤。 她有些烦躁,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老是有不长眼睛的人来烦她。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神色淡然的盯着自己。 又是这个云时! 简直是阴魂不散。 “有事吗?”晏七七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这三个字明显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但凡识相一点的,都不会来招惹她。 偏偏云时像是看不懂她的脸色一样,那么挤的地方他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你!”晏七七要炸了。 第740章就是在故意逗她 郝连澈就是在故意逗她。 这俏生生的模样他也好久没见过了。 晏七七虽然生气,可更多的是疑惑,这个叫云时的,乍然一看觉得平平无奇,可是越是接触下来,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他明明是在笑,可眼中分明带着疏离。 明明他是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就算是站着指挥的那种,身上的味道也和别人不一样,没有沾染到奇怪的气味,反而有种沁入脾肺的淡香。 两人紧紧挨着的时候,那香气全部往她鼻子里钻,味道清雅好闻,晏七七有些别扭。 “好巧啊晏姑娘。” 他这个人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故意的,称呼别人也十分随便,一会儿叫她安和公主,私底下又开始叫她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 “呵呵,巧吗?我和我四哥说话你也要听?”晏七七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自己的脾气总是格外大。 郝连澈逗够她了,神情一转,看着有些无辜,“可是,你坐的是在下的位置啊。” 被他这么一说,晏七七这才发现好像是有点不对,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一个小竹片,上面用小篆写了每个人的名讳,她拿过来一看,上面好像的确是他的名字。 也就是说刚才,她占了别人的位置,还用非常不友善的眼神鄙视了他。 …… 晏七七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 “抱歉啊,我不知道……”晏七七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肩膀被人用力一按,她瞬时又坐了回去。 拦住她不让她起身的人自然也是云时,“没关系,你就坐在这里,我挤一挤没事的。” 他没事可她有事啊! 三个人坐在原本只能坐两个人的座榻上,距离这么近还怎么说体己话? 晏七七干笑两声,顾不得和四哥说话了,猛地站起来就往外冲,“不用了,我还是回自己的座位吧。” 她可没那个能耐和云时挤一起,现在谁都知道这个叫云时的是晏帝身边的红人,望月楼的建造多亏了他,要是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坐在一起,恐怕马上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她都被流言整怕了。 郝连澈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薄唇微微勾起,却没有再说什么,晏北也察觉到了晏七七的异样,他和云时不是第一次见了,朝他颔首,“上次多谢云公子出手相救,七七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公子海涵。” 看七七的模样,她和这云时之间怕也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晏北也不是八卦的人,该感谢的还是要谢,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 郝连澈也拱手回礼,“将军客气了,晏姑娘吉人只有天相,我并没有帮什么忙,就是不知道,那药材令妹用的可好?” “药材?”晏北愣了一瞬,随即想起来他问的是什么了,当时那药材被七七看见了之后神情马上就不对了,要是此时再跟他说其实七七一点没用,会不会让两人之间的芥蒂更深? 晏北的脑子飞速旋转了片刻,最后决定说假话。 “多谢云公子,七七用了之后挺好,你看她现在活蹦乱跳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药材看着古怪,七七也没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晏北只能说的笼统些。 郝连澈面色并无异样,但是他知道晏北在说谎。 墨佛手之所以珍贵,并不是因为它本身难得,而是但凡服用过此药材的人,一个月内会发汗不停,全身如同被火烤一般,根本就不能穿多件衣服,否则不到片刻功夫,衣服都会被汗水浸湿,根本不能正常行走。 反观刚才晏七七的样子,她又蹦又跳,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粉嫩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汗水溢出,这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服用过墨佛手。 看来,七七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当初她一直软磨硬泡的想要这味药材,如今真到手了又不用,难道她是为别人求的? 至于七七到底用墨佛手是为了什么,他还真猜不透。 他也只能旁敲侧击,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和行动,唯恐惊动她。 甚至现在,他根本就不敢将过多的视线放在晏七七身上,以免又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厢回到座位上的晏七七心跳如鼓擂,等气喘匀了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云时常常能给她一种近乎于窒息的感觉。 他好像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朝她微笑。 晏七七跟躲避瘟疫一样的把眼神挪开了。 刚好,吉时已到,婚宴如期举行。 首先是晏帝说完了一些有的没的恭贺之语后,就是新郎许世安上前说了些恭维之词,之前已经拜过堂了,接下来就是吃吃喝喝。 今天是许世安的大喜之日,没有了往日在朝堂上的禁忌,许世安悄悄地挪到晏帝的旁边小声开口,“父皇,请随儿臣来。”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晏帝的乘龙快婿了,这一声父皇他叫的极为顺口。 晏帝笑了笑,这一声父皇叫的他浑身轻快,许世安很上道,晏帝知道他此时叫自己,估摸着是交给他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此时许府人来人往,恭贺之声络绎不绝,一切都有许丞在前厅照应着,许世安引着晏帝直接到了自己原先居住的阁楼。 许世安在许府有自己的小院子,这小院子最近又重新修葺了一番,此时红绸高挂,张灯结彩,许世安在第一间屋子前站定,推门而入。 进屋后,许世安从一个红漆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慎重其事的递到晏帝面前,“父皇,儿臣改良了一下凤鸣丸,用料配方都更精细了些,但是药效更强了,您看,要不要先让太医过过目……” 第741章不请自来 许世安的话还没说完,晏帝已然十分猴急,顾不得许多,手抖着打开锦盒就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 等药丸下肚,晏帝的手也恢复了正常,又成了往日里那般高高在上的君王,他这才问许世安,“怎么这药丸看起来比之前要小?” “陛下,您别看这药丸小,这效果可是非常不一般啊……” 许世安故意咬低了‘效果’这两个字的音量,晏帝浑浊的眼睛中有亮光闪过,脸上渐渐涌出笑意,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好,好,你甚得朕心啊。” “为君分忧乃是微臣的份内之事,陛下谬赞了。” 有功又不邀功,这让晏帝身心愉悦,把锦盒关上放进自己的袖笼里,这才往回走。 “陛下,这药丸真的不用给太医馆的太医们查验一下吗?”许世安像是还不放心,面色有些担忧。 可是晏帝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总觉得最近自己对这药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不说,那方面也越来越没有节制了,这药带给他的快感是任何东西都给不了的。 如果这个药现在给太医查验,那些老匹夫又是叽里咕噜一大堆,他都听烦了,所以能省就省,干脆瞒着他们。 “不必了,以后朕再需要的时候你直接送进来就好,不必经过任何人,没人敢置喙朕的决定。” 听晏帝说完,许世安面色越发恭谨起来,应了声是,亲自搀扶晏帝出去了。 今日许世安选的时间也很是时候,人来人往的,晏帝就算和他单独离开也不会引人注意,许世安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将那禁药送了出去。 就在晏七七左右为难的时候,好在这时候晏帝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许世安。 从今日起,他就成了真正的乘龙快婿了。 当然晏帝此时也有自己的考量,他这个人一向把自己看的很重,就算是长公主出嫁,他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呆。 茶水在开始也已经敬过了,晏帝近几日来对许世安颇有些不满,刚才的事情还算是办的妥帖,他心中也对许世安稍微改观了点,当然帝王权衡之术也不是独宠一人,所以就算许世安如今成了自己的女婿,晏帝也没打算给他多大的面子。 和许世安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后,晏帝就借着体力不支,和皇后两人回宫了。 皇后就这一个女儿,本来想多呆会儿,又怕惹晏帝不高兴,只能顺从又不舍的双眼含着热泪,眼泪汪汪的随同陛下一同离开。 晏洛青即便是盖了个盖头坐在喜房里也没有闲着,派了个心腹丫鬟一直在前厅盯着,当然最紧要的是盯着晏七七。 许世安没有和自己入洞房,她就一直不放心。 丫鬟倒也尽职尽责,将晏七七在前厅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了她,晏洛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嫁进许府了,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唯恐哪个狐媚子借机勾搭世安,此时的她又不能出去,心如猫抓一般难受。 前厅欢声笑语,后院寂静寥寥。 消息接二连三传入晏洛青的耳中,一会儿是世子又喝了好多酒,一会儿又是异域美人风情万种进献了舞蹈在世子身边婀娜多姿极尽勾引之能事…… 晏洛青的纤纤玉指扭成了一团,像是在极力挣扎一般,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大力将红盖头一扯,头顶上的金冠枝丫乱颤,她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丫鬟一看吓坏了几乎是扑在晏洛青的脚下劝说。 “世子妃万万不可啊……您这盖头是要世子亲自过来揭开的,您这样做不妥啊……”丫鬟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胆的新娘子,魂都要吓没了。 “你别拦我,有那个贱人在,我不放心,我一定要去看看。”晏洛青拧脾气上来,谁都劝不住。 “世子妃请息怒,不管是哪个贱人,今天,您都是唯一的世子妃,正好让那些人都看看,这狐媚子是怎么勾引世子的,也好让那些人有个戒心,可唯独您千万去不得。” 新娘子闹到前厅也会让世子下不来台。 这番话果然很有效,几下就打消了晏洛青要冲到前厅的念头。 “那好,你去给我盯着那个贱人,她要是敢有一丁点动作,马上过来告诉我,我要去撕烂她的脸!” 小丫鬟不敢再耽搁,急吼吼的就冲过去了。 日落西沉,天边的晚霞在地平线上撒下一道金边,夕阳的余晖打在坐在花厅里的人身上,恰似沾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郝连澈抬眼一瞧,就看见晏七七乖巧的坐在席位上,自顾自的吃着东西,那模样和平日里古怪精灵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晏七七知道有一道视线正是无忌惮的看着自己,她也知道这个视线是谁,不过她并不想搭理,反正此时和四哥叙旧也叙不了了,她倒不如先行离开。 这席位上来看笑话的人不少,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主意打定,还没等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恭喜世子大喜,明某来迟了还望恕罪。” 赫然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迦南。 许世安正在挨个敬酒,乍然一见是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随即又扯出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笑容来。 “明世子大驾光临,请上座。” 晏七七虽然没说话,她也发现了不对劲,这里开席喝酒都已经喝到一半了,两边的席位一人一个分毫不差,明迦南此时前来,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许世安也根本就没给他安排坐的地方,况且明府和许府只是同朝为官,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他这次大概是不请自来。 第742章倒流香 “许大人客气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当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得到的一件宝贝,觉得很适合做今日世子大婚的贺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明迦南头微微往旁边一偏,跟在身后的小厮急忙将一个大锦盒拿了出来,是一个通体鎏金的锦盒,但从装的盒子都能看到价值不菲,只见明迦南按住盒头轻轻一推,里头物品的全貌顿时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是一个通体墨玉紫的玉手观音,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观音的手竟然是往下倒着放的。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造型这么奇特的观音,都伸长了脖子看这个稀奇的物什,只见明迦南从袖笼里掏出一小块沉香点燃后放进去,更让人惊讶道合不拢嘴的事情发生了,不一会儿,一团白烟袅绕竟然顺着那倒着的观音玉手潺潺如小溪流水一般涌了出来。 香氛淡雅清幽,闻着沁人心脾。 “佛手倒流香,意境悠悠然,问禅坐卧时,唯有烟潺潺,这香炉叫倒流香,寓意也好,十分适合世子。” 观音多半用于送子,今日恰逢许世安大喜,明迦南能找到这么一个宝贝也算是难得。 许世安当然不会嫌弃,甚至还觉得有些意外,他素来和明迦南没有来往,今日一来就送了这么一份厚礼,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这里这么多人又不方便询问,只好先急忙道谢让管家收下。 “都说江南烟笼雨,塞北孤天寂,今日明世子让我们见的宝贝果然名不虚传,世安的祖籍都是江南人氏,这倒流香炉看造塑工艺都是江南官窑所产的珍品,明世子有心了。” 说出这番话的正是太子,今日是晏洛青的大日子,行完礼后他并没有随晏帝和皇后离开,依旧是入了席。 撇开他这个太子的身份,晏洛谦文采斐然也是个才子,刚才随口吟诵的诗句和这礼物倒也搭配,众人又是一阵赞叹和褒奖。 “多谢世子的厚礼,十分抱歉,今日人太多我们照顾不周怠慢了世子,还望世子稍等片刻,马上安排一席酒菜给您。” 这里都是一人一席,谁也不知道他要来,所以根本就没是先安排。 许世安朝身边的管家使眼色,管家领会到了意思,急忙想下去准备。 明迦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不用麻烦,那边不是还有个位置嘛,我坐那里就行了。” 还不等许世安同意,明迦南自来熟自顾自的就走过去了。 见他是朝自己这个方向来的,晏七七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周围,这才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还真有一个空着的位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明迦南是不是故意的,他坐稳了之后才转头朝晏七七点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显得两人真不熟一般,好像他也是刚刚才看见她在这里一样。 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样子晏七七都见识过了,所以压根就不信他来是单纯吃酒的,晏七七主动朝他身边挪了挪,“你怎么来了?”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动作在对面某人眼中看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郝连澈拿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眸光都暗沉了几分。 他主动贴上去,七七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到了这个明迦南这里,她就如此殷勤了?还巴巴的往上凑。明迦南长得也不错,难道,七七真动了别的心思? 他又乍然想到之前在金阳显的时候明迦南对七七那超乎寻常的关心,前后一想,更觉得事情不简单。难道,这个明迦南对七七早就有所企图了? 他一个念头没转完,上来活跃气氛的舞姬也舞完了一曲。 “许大人,这些舞蹈看来看去也就那样,在场都是青年才俊,不如换个新花样如何?” 酒才过半巡,明迦南果然憋不住了。 晏七七信他才有鬼。 时间掐的刚刚好,说出来的话还让人挑不出错,这摆明了就是一早就下好了套,让人往里钻。 今天是许世安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图热闹,明迦南一向玩的花,鬼点子又多,刚好会活跃气氛,许世安更加不会拒绝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许世安让满脸惊奇,挥手让那些舞姬先下去了,“那明世子有何高见?” 晏七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她好像看见了明迦南用那得逞的笑容朝她看了一眼。 “世子是这样的,当年我周游列国,发现异族人在酒肆中经常玩一个游戏,名字叫‘击鼓传花’。” 他说的神秘,在场的很多青年才俊也都是游历花丛的人,也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个游戏,大家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晏七七也很讶异,在现代貌似也很流行这个游戏,她倒要看看在这里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明迦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朵红彤彤的牡丹花,放在坐在他旁边位置上的男人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又迷恋的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沉醉。 连带声音都变得沙哑了些,“原来异族的玩法是用这一朵花,用嘴咬着一瓣花瓣递到另外一个人的嘴边,鼓声停了,花在谁那里,谁就喝酒,但是今天,碍于有女眷在场,咱们换一种文雅的方式。” 这么香艳的游戏这些人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纷纷磨拳搽掌,又听说明迦南要换玩法,各个伸长了脖子听。 “这一朵花,从鼓声开始就传,鼓声停下来花落在哪个人的手里,那这个人可以点名在场的任何一位来配合自己表演,吹拉弹唱都可以,也算是为许世子的婚宴添喜了。” 第743章这个游戏你敢玩吗? 打着添喜的名头,谁也没办法拒绝,这游戏又新颖,自然是一致通过了。 本来吃酒就能结束的宴会,因为明迦南的提议,时间又不得不再次延长。 “七七,你敢玩吗?” 明迦南等到别人都同意了,最后才问她的意见,他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盯着她,似有一股无形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晏七七知道他在激自己,明迦南每次心里打歪主意的时候总是这个表情,晏七七也明白这可能是个圈套,可她就是忍不住激,见到明迦南就想怼。 此情此景,她脑门一热,竟然也回答的无比爽快,“这有什么不敢的。” 其实她还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击鼓传花那个击鼓的人是背对着席位的,那人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怎么可能准确无误的传到她手上。 概率问题,只要自己不慌,应该没事。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她明显感觉到明迦南像是松了口气。 隐隐约约的,她心中那不好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等她再想看的时候,明迦南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那异样的眼神从未出现过。 明迦南是个会玩的,为了怕在场的各位不清楚,竟然又将游戏规则给大家说了一遍后又演示了一遍。这游戏新奇,很多人都没玩过,表现出的浓厚兴趣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花厅内的气氛又开始活络起来。 为了公平起见,许世安也要参加,不过是作为击鼓人,他敲花鼓,花鼓声一停,花传到谁手里,谁就要出来表演节目。 鼓也被抬上来了,许世安背对着众人,等待明迦南的号令。 “开始!” 咚咚响的鼓声瞬间就传遍了花厅的每个角落,第一个拿着花的人听着鼓声把花传给下一个,谁也不知道鼓声什么时候会停,传下去的速度非常快。 开始还是有人没有习惯这个节奏,好几次许世安停下来的时候花都落同一个人的手里。 玩法新奇,抓到花的人也毫无怨言的继续表演才艺。 试过的几次,没有一次落到晏七七面前。 明迦南又再一次非常认真的给抢到花的人讲解规则 ,两个回合后基本都清楚了。 “那,游戏正式开始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明迦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朝晏七七的方向看过来,晏七七也只当自己没看见。 心理战术她见得多了,明迦南还敢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就是笑话。 游戏正式开始。 不出晏七七所料,敲鼓的许世安和明迦南根本就不是一伙的,每次鼓声停下来的时候花总不在晏七七手上。 拿到花的那些人无非是表演才艺,倒还真有几个面上看着不打紧的,才艺也是一绝。 气氛渐渐高涨起来,那些平日里被许世安压过一头的青年才俊们今日能在这地方展露自己的才华不说,还能博得在场未出阁女子的亲睐也是美事一桩。 所以这游戏很多人玩的比任何时候都卖力。 不知不觉间,月上柳梢头,天已经完全黑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能耽误许世子入洞房的吉时,还玩最后一局就散了吧?”明迦南倒是一副处处为许世安考虑的样子。 这一提议也让在场的人都赞同,毕竟天色已晚,该表现的都表现了,游戏本身也就那样,关键是自己的才能得以展示,尽兴了再玩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那好,请许世子开始。” 许世安击鼓和往常一样,花还是从第一个人那里开始传起,随着鼓声花距离晏七七也越来越近,明迦南坐在晏七七的上方,花快速的被闯了过来,等到明迦南手中的时候,他并没有急于脱手,而是转头朝晏七七勾了勾唇,轻飘飘地,语速极快地对她说了句什么。 人声鼎沸,明迦南又没说出声,这么短的时间,晏七七根本无法揣测出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恰在此时明迦南刚伸手将花递出去,晏七七恰要伸手来接,指尖堪堪触碰到柔软的花瓣,鼓声停了!几十号人的视线齐齐朝他们两人看过来。 “这……” 游戏开始的时候明迦南说的规矩是但凡拿到花的人,都要表演节目,可谁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晏七七的手指还定格在花瓣上,明迦南的手也没收回。 乍然一看,好像是两人都挨到了花边。 不等别人开口,明迦南倒是很大度,将花握在手里,“毕竟大半的花都在我手中,还是由我来吧。” 他的君子之风惹得在场之人频频点头,大家交口称赞。 “早就听说安和公主文采卓著,当初还跟着已经去世的云公子去观摩过北禹先生的画作,想来琴棋书画也不差,不如现场挥毫泼墨一番,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如何?” 一声娇弱的声音响起,竟是刚才一直安静坐在太子旁边的太子妃贾流苏。 这天下谁不知道贾流苏出身书香世家,她的祖父贾庸又是桃李满天下的文渊阁大学士,从小受到的文学熏陶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她要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她都出言表扬晏七七了,晏七七就是再拒绝好像又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更搞笑的是晏七七和云羡去看北禹画作的事情竟然也被她挖到了,挖到也就算了,又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说,看来这个太子妃也不一般。 就连晏七七本人都没想到,‘云羡’这两个字,竟然会在太子妃嘴里听见。 时移世易,明明才过了大半年,却让晏七七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所有被尘封的往事再一次被翻开,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扯得鲜血淋漓。 第744章真是妖孽 原来看似无意的挑唆,别人都已经全副武装了,只有她自己傻傻的以为只要躲避就万事大吉。 云羡的名字,更多勾起的是晏七七的怒火。 原先她觉得太子妃人看着聪慧,今日再见面,更觉得她字字句句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刚要开口,没想到四哥又站了起来,晏北还是比较沉稳的,即便听贾流苏这么说七七,他还是按捺住性子反驳,“太子妃说笑了,七七当初和云羡也不过是君子之交,市井之言不可信。” “况且当时恰逢在下回家省亲,七七当时被封和亲公主准备嫁娶事宜,着实没有功夫分身,还望太子妃慎言。” 晏北很聪明,没有当众撕破脸,只是私下提醒贾流苏说话注意分寸,太子管不住她还有陛下,如今七七正受宠爱,晏帝万一知道七七受了委屈,就算是太子妃,晏帝也会严惩不贷。 这番蛇打七寸的话果然很奏效,贾流苏刚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瞬间就萎了一大半,干笑着保持一个太子妃该有的仪态。 晏七七眸光清冷的模样全都被晏洛谦看在眼里。 自从知道晏七七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之后,晏洛谦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的,一边不愿意相信,一边又抑制不住自己对七七的感情,每每这种伦理和心头思念的情愫交织缠绕的时候,他就越痛恨自己,有时候甚至还会埋怨父皇,为什么他欠下的债要他来偿还。 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来到婚宴上,他三番两次想开口和七七说点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总是无从说起,只能看她和别人巧笑倩兮,而他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 七七的一颦一笑如此熟悉,可是他们两人之间宛如隔了一条鸿沟,再也回不去了。 贾流苏将矛头对准七七令晏洛谦也没想到,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拉扯着贾流苏,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 “七七妹妹,本宫也是听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说的,你不要介意,刚才晏北将军也说了,是国公亲自教导你的功课,想来也不会差吧。”事到如今,贾流苏倒是轻飘飘一句话就撇清了关系。 反正是流言,源头谁也查不到,信口胡诌随手拈来,反正法不责众。 大概贾流苏也是料定了大庭广众之下太子不会让自己难堪,所以每一句话都精准的将目标指向晏七七,大有她今日不表演一番就是徒有虚名的架势。 说的话煽风点火的很到位。 “太子妃说笑了,在下和七七青梅竹马,我怎么不知道她竟然还有鉴赏丹青大师画作的能力?市井之言,以讹传讹的,太子妃不要信。” 在明迦南看来,将一个死人和七七牵扯在一起,这贾流苏明显不地道,再说了,在他面前欺负七七,也不看看他答不答应,是以明迦南脑门一热,‘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明迦南怼太子妃怼的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对面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闷头吃酒的云时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半挑起眼帘,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 这样的眼神在明迦南眼中看来是疑惑,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手指了指云时,“坐在晏北将军身边的人大家想必都已经听说过了,望月楼的主楼督造工程就是这位云公子监督的,他和云羡是远方表亲,你们问一问他,看看当时云羡在世时,七七有没有和他交往过从甚密。” 要不是晏七七自以为了解明迦南,她都要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贾流苏什么时候说这是男女关系了,怎么再由明迦南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呢? 晏七七觉得自己是疯了,下意识竟然会去看云时,眼睛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再看云时的眼神,淡漠中带着疏离,样貌平平的脸上竟然也有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即视感,仿佛别人和他没有一点丁点关系。 恰好,两人的视线又在空中交汇,云时的眼睛里盛满了探究和不解,好像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何事。那样淡然神情竟然让晏七七的心瞬间紧了紧,急忙躲避着将视线转到明迦南身上,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朝明迦南咬牙切齿的开口,“明迦南,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给我闭嘴!” 没想到明迦南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紧接着露出一个纯洁无瑕的笑容,“七七,我没醉,你在关心我吗?我好开心。” 晏七七:“……” 逗够了晏七七,又逼得贾流苏服了软,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此时明迦南神情闲适的站起来, “既然玩游戏,便要遵从游戏规则,花在我手里,就由我来表演,大家如若不嫌弃,就由我来为大家演奏一曲如何?” 明迦南完全没有一个将军之子该有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宛如游戏花丛的花蝴蝶,一双桃花眼风情无限,随便一扫,便让在场的女眷们握住心口面红耳赤。 “真是妖孽。” 晏七七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揽下全部,毕竟花自己也拿了,没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欠他一份情谊,当即也站了起来,“既然明世子刚才说了要遵守游戏规则,刚才的花我也沾上手了,要表演,也有我的一份。” 明迦南一双桃花眼更是波光潋滟,如同万千星辉聚集闪耀无双,从晏七七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他瞳孔中倒映出让人摸不清的情愫,那样的注视让她害怕,“七七,你要和我一起表演吗?” 第745章宠溺 “是啊,刚才你不是说了吗,表演者也可以指名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上来表演,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 明迦南笑得更开心了,“荣幸之至,那么请问七七你想表演什么?”语气乍然一听像是无奈妥协,可明迦南脸上的表情处处透着一股宠溺,一袭白衫飘飘欲仙,也是数不尽的风流姿态,眸光百转,所到之处让那些官家女眷们都羞红了双颊。 只可惜,这样的笑容,他也只对晏七七一人展露。 别人或许见到明迦南这样的笑容或许会花痴会沉迷,晏七七来到这异世美男子着实见得多了,已经对他有了免疫力,神情也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晏七七还认真的想了想,“你会吹箫,我会唱,不如我唱你吹,咱们合奏一曲怎么样?”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晏七七今日和场上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女眷不同,清汤挂面素面朝天,偏偏就是这分不服输的气质竟然也让很多人都移不开眼。 欣赏有之,看热闹有之。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晏七七竟然真的会答应表演,这一趟来的真值。 “晏姑娘要表演什么?” 此时开口的是一直没说话,拿自己当空气的云时。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晏七七在望月楼无功而返后,她现在每次看见云时总会想起那天晚上为他搓背的情景。 没想到他那副没有二两肉的身子看着精瘦,身材倒是不错。 腰是腰腿是腿的,和现代那些男模比也不遑多让。 她正自顾自的想着,脸红着,一抬头发现明迦南的大脑袋就在自己眼前晃悠,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 明迦南被她吼得有些无辜,“我刚才问你想唱什么你就自己在这里发呆,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晏七七下意识的就摸自己的脸,视线躲闪的时候又和云时投过来的眼神撞在了一处,她更慌了,装作镇定的样子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问许世安,“许大人能不能让人送些笔墨过来?” 许世安急忙应了,很快笔墨纸砚就被人端了上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晏七七面前。 晏七七先将纸铺开,撑住下巴想了想, 然后才将细毫笔沾染浓墨,在宣纸上认真的写了下来。 明迦南几次想过来看一眼,都被晏七七用眼神制止了,“别急,这就是给你写的,写完再看。” 她越是神秘,明迦南就越是好奇,两人这番小动作在某人眼中看来更像是眉来眼去。 明迦南被呵斥了一顿一点也不生气,摸了摸鼻子,“那好,你慢慢写。” 晏七七安静的时候多了几分娴静的气质,身子笔直的坐着,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刚才还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她拿起宣纸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然后才递给明迦南,“你看我这样写你能看懂吗?” 明迦南接了过来,晏七七弄得太神秘了,他觉得无非就是晏七七弄得些噱头,根本就没放心里,反正节目他已经想好了,万一七七想不出来还有他。 所以接过来的时候明迦南脸上也是漫不经心的。 只是看着看着,由一开始的无所谓到慎重再到讶异,他眼中玩笑的神色尽褪,看着晏七七,双眸间都是不可置信,“这……是你写的?” 闻言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我写的难道是你写的?就说你会不会吧。” 明迦南脸上尽是喜色,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箫跟着打节奏。 箫声时断时续的,众人也只能听出个大概。 “你先练练,一炷香后我们合奏。”晏七七写了词和音谱,按照她的预估,依照明迦南的天赋,估摸着能完成,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明迦南就否决了她,“不用。” 晏七七一呆,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不用?” “我说,不用那么久,可以了。” 这下轮到晏七七惊讶了,她指了指宣纸上密密麻麻的节拍音调,“你确定?” 明迦南把手里的箫转了两把,不置可否,“要不要先试试?” 这么难的节拍,他一看就会,不是事先知道就是天才,可这曲谱很明显明迦南并没有见过,那就只有后面一种可能了。 原来晏七七只觉得明迦南可能不务正业,如今细细想起来,或许还真的又两把刷子。 被他一激,晏七七也觉得心中豪气万丈,“那就来。” 两人相视一笑,竟同时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只不过他们的这个一笑,在某人眼中看来就很有些刺眼了。 郝连澈忍了又忍,握住杯子的手青筋暴起了才忍住站起来的冲动,七七这样开怀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如今他心爱之人的欢声笑语皆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不嫉妒的发疯已经算是修养好的了。 为了烘托气氛,晏七七特意让仆人将大厅中高亮的烛火熄灭了几盏,今晚月色如钩,漫天星辰点缀,银河浩瀚星光透过凉棚在地上洒满月光也颇有些气氛。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已经准备好了。 起拍子的是明迦南,一开口倒让晏七七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对节奏的把控还挺准。 明迦南吹箫,她吟唱,娇软中又带着些豪气的声音徐徐传出,一开口就让人大吃一惊,谁都没想到看似一无是处的晏七七竟然还有这个才艺。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曲完毕余音绕梁,众人都听痴了。 第746章暧昧 “好!”还是贾流苏带头鼓掌,那些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晏七七神色平静如无事一般重新入座,掌声经久不息。 “刚才你作词谱曲我们都看见了,一般人唱得都是婉转悠扬的曲子,安和公主真不一般。” 这倒是贾流苏的真心话。 不仅是在晏国,在整片大陆上,念书乃是官家女子及富贵人家的专利,就算是念书那也是请了私塾先生在绣楼里教导, 教的是什么就更不用说了,女德四书五经,都是些中庸之道,能识字就行,真正能接触到国学的也只有像贾流苏这样出身大儒世家的人。 而晏七七刚才谱写的词曲,词句大气,音调更是气势如虹,女声阴柔中带着豪迈之感,明迦南的箫声悠长,的确是配合的完美无缺。 “ ‘浊酒一杯余生不悲不喜,何惧爱恨别离,一路纵马去斟酌,一曲相思入江水与山河。’从这里就能看出安和公主才情和胸怀了得,的确非常人能及。” 贾流苏没看过词,听过一遍,就能将词完整的背下来,还能分析词意,倒是和晏七七旗鼓相当。 这样的夸赞晏七七也只是淡然一笑,事急从权,她可没本事现写现谱,都是占了她两世为人的好处,脑海里的歌词拿来应急而已。 不过这曲子倒也符合她一贯的个性。 最让她佩服的是明迦南,明明没有听过这首歌,在节奏的婉转接合那里也能做到完美,堪称奇才。 “我不敢邀功,还是明世子配合的好,让大家见笑了,许世子,抱歉刚才献丑了。” 许世安惊讶的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 他从未想到这么有韵调的词竟然出自七七之手,嗫喏了半天才问她,“七七,你给这曲子取名字了吗?叫什么?” 他害怕七七说完这句就不理他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找话题。 “这首曲子叫《相思》,许世子可有听明白其中的奥妙?要是没明白,刚才太子妃已经说过了,相思如酒,虽然醉人,可是烈酒入喉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不管好不好喝,还是饮过就忘比较好。” 明迦南当然知道许世安的心思,不过看他这样子大有死缠烂打的架势,所以刚才他才说了这番连敲带打的话。 “七……安和公主才华无双,的确令在下佩服。” 只有许世安自己知道,最难过的是他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就这么丢失了一块绝世璞玉。 常言道平生不会相思,便会相思,才会相思,这首曲子他何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真要接受这个结果,他心如刀割。 贾流苏非常聪明,早就知道有些人被晏七七迷住了,她可没打算帮晏七七, 先夸她一通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过来,然后再开始煽风点火,“这词听着好是好,就是太悲呛,安和公主是放不下心爱之人吗?所以才……” 一直冷眼旁观的郝连澈这才抬起眼眸往晏七七的方位张望了一眼,没想到这一回又和明迦南的视线撞上了。 那一瞬间郝连澈甚至都以为明迦南已经认出了他。 到底是明迦南先收回了视线。 其实郝连澈只猜对了一半,明迦南是觉得云时这个人不简单,不似容貌那般憨厚,他如论如何没想到郝连澈胆子大到竟然能混到晏国来。 这边是无声硝烟,那边晏七七和贾流苏两人之间的对话越来越有对掐的趋势。 晏帝早已经认下了晏七七,按照辈分来说晏七七是她的皇妹,贾流苏倒好,从头到尾没说一句体谅话,反而依旧如此生疏的叫晏七七的封号,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关窍。 又听太子妃发话了,各个噤口不言在一边看笑话。 别人都能轻而易举看出来的事情晏七七自然也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女人的嫉妒心着实可怕,晏七七自认为之前和贾流苏毫无交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在这些贵族子弟的聚会中见过几次,她搞不懂为什么贾流苏会三番两次将矛头对准自己。 就连明迦南都看出来了,他见晏七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便想过来打圆场。 “太子妃说笑了,七七年少时和在下在塞外生活了一段时间,这词大概是在赞美我和她少时的情谊,您刚才也说了,字里行间都是豪迈。” 明迦南喜欢晏七七是摆在明面上大大方方说的,也正因为他的坦然将贾流苏逼得无话可说。 只得干笑着,悻悻然的闭了嘴。 国公死后明家是晏国势力最大的武将,贾流苏还不敢当面得罪。 接着明迦南像是故意的一样,拿起晏七七刚才写给他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再放入袖笼中,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七七,这是你写给我的,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能将一件普通的东西说的这么暧昧,晏七七也很佩服他。 “许世子,今日这首词也是我和明迦南一起为庆祝你新婚之喜的,恭祝许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在许世安耳中听来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喜欢一个人求而不得才最扎心。 原来触手可得的,竟然会离自己而去,明明就在自己眼前的人,偏偏就再也无法拥有。 喧嚣过后,只剩孤独。 这触目所及的一片红色,刺得许世安眼眶发疼,最后的几杯酒他也是直接吞了进去,空空的腹部没有用一点下酒菜做垫底,烈酒一直从喉咙灼烧到了胃部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宾客三三两两的散去,许世安是被小厮连搀带抬送到新房的。 第747章圆房 晏洛青头一回老老实实的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滴米未进滴水未沾,欢天喜地满怀期待的等待新郎来掀盖头。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醉醺醺的许世安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又嫌弃放的那些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瓜果咯着他了,双手无意识的挥洒,将那些恼人的东西都扒拉到了一边。 瓜果飞溅,地上床榻上扔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晏洛青白天的时候被晏七七的那番话吓到了,不敢再擅自揭盖头,整个人就这么顶着重重的头冠,透过红纱模模糊糊的看着床榻上的人,跌跌撞撞的想走到床边服侍许世安就寝。 此时的她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觊觎了这么久的男人,如今真的成了自己的夫婿,两人已经共处一室,马上就要同床共枕了,晏洛青双颊开始泛红,一想到那可以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了,她的脚步都开始发虚了。 晏洛青要样貌有样貌,大概是她身为长公主,一般人都只能仰视她,哪里敢正眼瞧她,久而久之晏洛青看人都是睥睨着看的,也只有在许世安面前,她才能找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娇羞感。 晏洛青刚要去搀扶许世安,没想到他大手一拉,晏洛青整个人都跌在他怀里。 许世安力气很大,晏洛青推了好几下竟然没推开。 当然,她也并没有用尽全力去推,半推半就的着就缩在了他的怀里。 毕竟两人已经拜过堂了,那些剩下的圆房虚礼已经可有可无了,交杯酒还放在床头,许世安酩酊大醉只怕也喝不了了,晏洛青刚才被他这么一扯,凤冠和盖头悉数跌落,秀发乌黑,就这么缓缓的披散开来。 青丝如瀑,晏洛青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已经被甩进了软软的锦被中,下一刻她觉得旁边的位置也陷了下去,许世安已经躺在了她边上。 晏洛青正要爬起来,一直凭意识作为的许世安突然睁开了眼睛,清澈如泉的双眼就这么直直的和她探究的眼神缠在了一处。 晏洛青呼吸一窒。 刚才她貌似在许世安的眼中看到了眷念和爱慕。 都说醉后方知情浓,一个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难道许世安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个发现令她惊颤不已,还来不及高兴,突然许世安用手将她牢牢压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晏洛青没想到他会如此霸道,身子本就软如一滩烂泥,此时更加不能动了,她也没想反抗,娇糯的开口,“你……” 她才刚刚说一个字,许世安虽然醉酒了,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迟缓,长袖一挥,桌上的红烛应风而熄。 晏洛青已经不是少女了,她好歹也已经经过人事,虽然第一次不是那么完美,却也知道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给自己带来的乐趣。 见许世安这么主动,晏洛青彻底放弃了抵抗,又是一声轻软的叹息,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一沉,许世安低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许世安眼中的小火苗比床头的红烛燃烧的更加凶猛。 接着她眼前一暗,许世安遮住了她眼前大半的亮光。 晏洛青以为他会说几句话。 没想到他连只是拉过大红的喜被,顺势一拉,将两人盖住。 长夜漫漫,就连天边的明月都躲在了云层后头,像是也害羞了。 床帘放下来的时候,一直在外室候着的丫鬟们早已识相的熄灭了红烛,一个个的面红耳赤的退了下去。 外头无人打扰,许世安和晏洛青不眠不休闹腾了大半夜才作罢,等到远处的红烛都快要烧尽了,许世安才推开晏洛青,迷迷糊糊的,他说了一句什么,晏洛青头发尖上都是汗水,不洗澡根本没法睡。 她刚要静悄悄的下床去沐个浴,许世安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一把将她拉住,再一次紧紧的搂在怀里。 晏洛青的心窝狠狠的酥了一下。 她本来都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重新收了回来,软糯细语的问许世安,“世安,你是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他刚才喝了那么多酒,两人又折腾了好几次,晏洛青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她估摸着许世安应该也口渴了。 今晚她彻底成了许世安的女人,万般往事烟消云散,从今往后她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的世子夫人。 许世安只是拉着她,丝毫不放手,晏洛青弯下身子凑到他身边,想要听清楚他到底一个人在梦呓着什么。 “别走,七……七……” 这四个字,无比清晰的传到了晏洛青的耳中。 刚才还热情似火心中溢满甜蜜美梦的晏洛青要气炸了。 敢情刚才的这一番折腾,是许世安将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都洞房花烛夜了,他竟然还心心念念想着她最恨的女人! 晏七七这个名字就要一个魔咒,将她自以为是的幸福假象捏的粉碎,偏偏她还没有一点办法。 晏洛青更恨晏七七了。 此时的许世安说完最后一句梦呓,彻底睡死了过去。 皇室成亲的习俗和民间一样,都是三日回门。 晏洛青却偏偏不走寻常路,第二天一早连早茶都没给公婆敬,竟然回宫了。 昨日在许府凑了热闹以后,晏七七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睡不完的冬三月,晏七七还在和周公约会呢,外头的吵嚷声就一阵高过一阵。 “晏七七你给我滚出来!别装死我知道你在里面!” 第748章勾引未遂 晏洛青嫁人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张牙舞爪骄横跋扈的脾气是一点没变,晏七七刚好又住在她原先居住的宫殿里,所以她轻车熟路径直就找到了这里。 盯着两只睡眼惺忪的熊猫眼,晏七七刚刚打开殿门,就见晏洛青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公主,奴婢们拦不住……” 哪里是拦不住,分明是不敢拦。 晏洛青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没给过他们好脸,如今旧主回来,他们躲都来不及,又有谁敢当面找骂。 “都下去吧,我和长公主聊聊。”晏七七知道这群人也想明哲保身,也没有过多责怪。 这句话让侍从们都松了一口气,急忙逃命似的下去了。 晏洛青一看她这么气定神闲的模样,又想起昨天在那种紧要关头许世安心心念念的叫的还是这个贱人的名字,她更气了,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你昨天是不是背着我勾搭世安了?” 晏七七本来就没睡醒,被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惊了一惊,这下完全精神了。 只好苦笑两声回应她,“晏洛青我发现你这个人也很搞笑,从你一开始到昨天嫁入许家,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会看上许世安?那天你不是自己也说过嘛,你不喜欢他,只是喜欢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怎么,抢来的东西让你良心不安了?” 良心不安是个褒义词,晏洛青完全没有。 她只是在嫉妒晏七七,明明她都已经抢了她那么多东西了,偏偏晏七七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是这么坦然无所畏惧的样子才让晏洛青觉得她无比讨厌! 偏偏她又不能像那些泼妇一样耍赖,除了嘴上卖弄也没什么了。 晏七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像是才想起来,“一大清早的过来,是昨天过的不满意吗?对了,你就这么跑出来,许家人不会说什么吗?今天可是第一天,不用给公婆敬茶的吗?” 她一番连珠似炮的发问竟然真的问住了晏洛青。 就算晏洛青是公主,既然嫁为人妻了,自然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原先她是公主,进出自由,可昨天开始她已经嫁入许家了,冠了夫姓还这么张扬,还擅自入宫,要是真被许家人说出来,只怕外头又会说晏帝教女无方。 晏洛青的后背渐渐的窜起一股冷汗。 刚才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细想真是自己莽撞了。 “你不怕许世安拿捏住你的错处吗?姐姐,你可别忘了,你的世安可是香饽饽,而且还是京城贵族之女踏破门槛求亲的那种。” 她不是害怕许世安被人抢走吗,那她偏要说。 一个人越恐惧什么,就越容易被人拿捏住,晏七七熟知人心,自然也知道蛇打七寸,戳到晏洛青的命门才会让她无法反击。 果然她话音刚落,晏洛青刚出还气势汹汹的脸就陡然变得煞白,但是她这个人又不肯轻易服输,想要就这么无功而返也不是她的风格,她咬咬牙,快步走到晏七七面前,恶狠狠的低语,“贱人,别想像你的贱货母亲一样,勾引别的男人,否则……” 昨天她本来很开心,可美好的幻想都被晏七七这个贱人击碎了,许世安就连在床上都不忘记呼喊晏七七的名字,她真想问问,晏七七到底给许世安下了什么迷魂药。 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表情恶狠狠的,自以为能吓到晏七七。 可没想到后面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已经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晏洛青的头都偏向了一边,右脸火辣辣的疼。 晏洛青想都没想过晏七七竟然还有肥胆打她。 这一巴掌把她打蒙了,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晏七七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 她感觉耳边嗡嗡的,嘴里有腥味涌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欺负了,当即恼羞成怒就要打回去。 “贱婢,你敢打我?”晏洛青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将晏七七撕成碎片,哪里还能受得住。 她同样没想到晏七七早有防备,她的手刚刚伸出来,就被晏七七一把捏住,在她手肘内侧的软筋处重重一按,晏洛青半边身子就麻了,根本使不出半分力。 顿时整个人如同一只软脚虾一般,任由晏七七拿捏着,晏洛青感觉身子又酸又麻,疼的汗水都要下来了。 “你听着,我叫你一声姐姐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第二,你怎么折辱我,我也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但是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别人如何诽谤她我管不着,但是你不配,第三,打你就打你了,还要选日子向你报备吗?” 晏七七说完,轻轻一推,晏洛青整个人控制不住万分狼狈的跌到在地,她想扳回一城,没想到却吃了更大的亏,站在一旁的侍女刚要扶她起来,又被她一把推开,恶狠狠的对着晏七七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这一次,晏七七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了,挑一挑眉,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笑容算是回应。 晏七七不用想,就知道晏洛青吃了瘪不肯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人帮忙来这里找面子,这个帮手除了皇后不做二人想。 来就来吧,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灭一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旁边的侍女也没想到走了一个脾气不好的长公主,又来了一个更彪悍的二公主,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因为亲眼见过了两个‘神仙’打架,再也不敢造次了,低眉顺眼的尽心侍奉起晏七七来。 第749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晏七七洗漱完毕后哪里也没去,吃完饭喝着香茶悠闲的等着晏洛青母女来找茬,可惜她等了大半天了,连人影都没看见。 甚至就连皇后身边的沈姑姑也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刻意’路过。 原来,就在晏洛青哭哭啼啼的去找皇后的时候,皇后见她蓬头垢面狼狈的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 “青儿你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还弄得这样狼狈?”陈心柔伸长了脖子朝宫门口张望,左看右看,发现许世安并没有来,又问了一句,“许世安呢?他被你父皇叫走了?” 晏洛青的性子皇后也十分清楚,是骄横了些,但是她昨天才嫁到许家,今天就披头散发的回来,这不太正常。 她甚至都以为是不是小两口起冲突了。 一说起这个,晏洛青的泪水就掉下来了,一把抱住皇后就往她怀里拱,“母后,晏七七那个小贱人打了我……” 陈心柔这才发现晏洛青的脸颊边似有红肿的迹象,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神色,“怎么了?” 闺房之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晏洛青就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皇后说了。 “那许世安和你圆房了吗?” 晏洛青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娇羞,回答的声音很小,“圆……了。” 陈心柔松了一口气,“圆房了就行。” 随即又安慰她,“青儿,不是母后说你,你如今是世子府的夫人了,何必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还有这件事情要是传到你父皇耳中,你又该怎么说?” “哪有新娘子新婚第二天就入宫挨打的?这事是你做错了。” 晏洛青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小心思乍然被戳穿有些难堪,泪水再也落不下去了,转瞬间就变了脸色。 “母后,您怎么还为那个小贱人说话?” 晏洛青甚至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原先母后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怎么她一出嫁就画风突变了呢? 陈心柔拉着晏洛青到殿内坐着,仔仔细细的为她擦干泪痕,语重心长的说道,“母后知道你肯定想不通,但是青儿,你已经嫁人了要试着学会处理问题了, 昨天你们已经圆房,你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世子府的世子妃,你的靠山是父皇和母后,你没有错被拿捏,许世安敢动你一根毫毛?一个晏七七算什么?你就是再讨厌晏七七,她如今也威胁不到你了,就算许世安喜欢她又怎么样?你父皇也不会让两个公主嫁给同一个男人。” 陈心柔将手中半湿的帕子扔到锦盘里,声音清冷,“退一万步说,晏七七刚刚认祖归宗没多久,此时你跑过去找她的晦气,万一被你父皇知晓了只会说你不懂事,你猜这种情况,他会站在哪一边?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敬茶还来得及。” 说白了,陈心柔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晏洛青的这些烦恼都是自找的。 “可是母后,我就是不服气……” 陈心柔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好了青儿,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对于得不到的,男人比女人的执念更深,而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他永远得不到,永远受折磨,永远无法如愿。” 这话晏洛青听着有些似懂非懂,可是一看见母后的神情又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再怎么说,她才是许国公府许世安的正牌夫人。 晏洛青气冲冲的来,灰溜溜的回去,许丞和夫人苏氏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就连茶水红包和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已经等到日上三竿了夫妻两个竟然一个都没来。 许丞拿出国公府主人的气势来,召唤来丫鬟,“去,到世子房里看看世子和世子妃起床没有。” 丫鬟领命刚要转身,迎头就撞见了独自进来的许世安,许丞挥手让丫鬟退下,神色有些不耐,“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回宫了。” 许世安轻飘飘的说完,许丞一听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什么?回哪里了?” 按照习俗,新娘子需要在夫家待满三日后才能回门,她这么一声不吭的就回宫,是摆明了没将许家人放在眼里。 苏氏面露担忧,许丞却让她先下去,“你去派人打听打听,看长公主回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切不可在公主才进门就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兹事体大,苏氏也只能收起担忧先下去办了。 大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人,说话就方便了许多,许丞面带愁容,“世安,昨天是你的大喜之日父亲就没找你说,今日正好就你我二人再怎么说世文是你的亲弟弟,他尚未成亲,你将他派往苦寒之地怎么也没知会我一声?你现在还防着他干什么?” 几天前许丞的二儿子许世文一身不吭的被一纸调令掉到了晏国西北地区的苦寒之地,别人升官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许家倒好,许世安升个官就像是养蛊一般,瘦了全家,便宜了他一个人。 这不,许世安兵部尚书才当上几天啊,竟然将世安调到了那么一个苦哈哈的地方,这事儿要是说出来都要被一群人嗤笑了。 更让许丞烦扰的是,许世安是不声不响的就把这件事情给做了,压根没有通知任何人。 这也太没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许世安看着心情还不错,往日脸上那般阴鸷的表情不在了,看着还有些和风霁月的,“ 父亲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历练一下他,毕竟以后腥风血雨的日子,没有亲人挑大梁也不行。” 他说的话许丞听的不甚明白,下意识的问他,“什么腥风血雨?大晏国运昌隆,又没有战事……”话说到一半,他猛然住口。 第750章药劲儿上来根本扛不住 许丞的脸上尽是恐惧和不解,“世安,你……” 许世安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大方承认了,“昨天陛下过来,特意又找我要了凤鸣丸,这一次我做了一些改良,药效更大,想必他更加离不开魅妃了。” 凤鸣丸的药劲许世安知道,药效只要一上来,脑中就如同被万虫噬咬一般难受,一定要和女人行云雨之事才能化解。 古语有云饱暖思淫欲,难怪许丞觉得晏帝近日来已经开始荒废朝政了,让群臣等候几个时辰已经是常态了。 不过好在许世安都将奏折安排的十分妥帖,哪些是可以给晏帝看的,哪些是不可以的,都划分的明明白白。 晏帝乐得轻松,往后宫跑的就更勤快了些,而前朝也乐得清闲,反正不上朝不用被晏帝训斥,文武百官求之不得,晏帝不上朝,倒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谁都被这假象迷惑了,都忘记了越是平静无波的海面,深水下面就越是波涛汹涌。 就是趁着晏帝无心理会朝事的功夫,许世安胆大包天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将那些有能力又有作为的能臣能排挤的就排挤,能打压的就打压,随便找个差事安排到萧条蛮荒之地,那些人腾出来的空缺就被随之提拔上来的那些靠着裙带关系沾亲带故只会享乐的废材占着,对于朝堂之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之前又恰逢太子因为阻挠晏七七回宫认父,惹得晏帝不快,晏帝夺了他监国的职权,让他好好反省,朝廷大事太子也根本触摸不到,成了一个徒有虚名的继承人。 加上许世安又很聪明,那些老臣他都是连蒙带骗两头瞒,晏帝竟然也没发现异样。 所以看似一片祥和的晏国,朝廷大权竟然就被许世安轻而易举的把持了。 许丞心惊胆战,连话都说不顺了。 “世安,你,你才娶了长公主,你不能……”许丞腿脚发软,差点站不住。 他之前鞍前马后为太后效力,最初的想法也不过是让许府的日子能够好过些,做惯了奴才,陡然翻身做主人,竟然让他凭空生出几分胆怯来。 就好像陡然飞升枝头坐凤凰了,骨子里的唯唯诺诺和奴性依旧无法改变,许丞没想到许世安竟然大胆到如此。 娶了长公主,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世安竟然还不知足。 果然就听许世安嗤笑一声道,“晏洛青那个头脑单纯的蠢女人,给我提鞋都不配,她给不给您敬茶无所谓,以后他们整个晏家都会被我们许家踩在脚下。” 许丞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你们昨晚……” 他想问的是昨晚两人有没有同房,许世安成亲,许丞也没想凑热闹,喝了几杯酒后就走了,欢宴到最后几点结束的他也不清楚,只是后来听小厮提起,说昨夜许世安喝得酩酊大醉,许丞一想,喝醉了都没意识了,那洞房自然也不成了。 早上又没见到长公主,难道因为这个小两口闹矛盾了? 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许世安连床笫之事也没打算隐瞒,“父亲放心,征服那个女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许家的前途以后由我来掌控,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晏洛青翻不了什么大浪,她还会乖乖的回来。” 晏洛青不会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依旧拿自己当一盘菜,处处骄横跋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反而容易控制,当时晏帝三番两次威胁他娶晏洛青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今日的打算。 这些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他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见许世安心意已决,许丞是真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人的想法他跟不上了,索性任由他去了。 许丞走了之后,大厅里只有许世安一个人,他捏了捏手指,喃喃自语,“七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用这天下做聘礼,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晏洛青大早上气势汹汹的去,灰溜溜的回来,在宫里吃了一回瘪之后,缩着尾巴又跑回了许府,好在许国公和夫人苏氏并没有怪罪,就连许世安自己都出来跟她道歉,说昨日喝得有点多,唯恐德行有失,让她不要见怪。 她也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许世安竟然也有朝自己低头认错的那一天,心中喜不自胜,连带着最后的那点委屈都消弭殆尽了。 又想起母后劝告自己的话,晏洛青瞬时就释然了,是啊,过好当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只要再努力一下,为许世安生下一男半女的,何愁地位不稳? 一场闹剧很快就看似完美平静的解决了。 就这样,时光如梭岁月流逝,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晏帝心心念念的望月楼整体工程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只要再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栋惊天动地的宏伟高楼就会彻底在整片大陆上打响名号。 这是晏帝在位时的丰功伟绩,他对望月楼的关注也就格外多,今日又将云安之召唤过来问话。 这一个多月以来,云安之也没有闲着,两边忙着,本就羸弱的身子硬生生的脱瘦了好几斤,这还不算,连日来的操劳,让他的头发全部都变得花白,宛如耄耋老人一般。 晏帝一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吓了一大跳,“云爱卿你怎么这样了?” 云安之和晏帝的年龄差不多大,现在两人站在一处却像父子,晏帝气色红润,发丝乌黑声音如洪钟,反观云安之,整个人萎靡了不少。 第751章搓澡搓出毛病了 云安之满脸愁容,似有苦说不出,只能讪讪回答,“让陛下担心了,微臣旧病缠身,加上近日工期加快,着实劳心劳力,所以才……” 晏帝以为他生病了,大手一挥,“等下让朕宫里的御医给你看看,多开点补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当初这个项目的建造进度是他亲口跟晏帝保证过的,军令状下来他拼尽全力来督造,今日晏帝见他没有偷懒,反而因为这件事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内心有些不忍。 晏帝偏头想了想,挥手招来内侍监,“去,把朕的神药拿上来。” 内侍监会意急忙去把晏帝十分珍藏看中的锦盒拿了过来。 锦盒一打开,浓香扑鼻只需稍稍闻一闻,通体舒泰觉得整个人仿佛飞在云端飘飘欲仙。 晏帝十分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一颗,“云爱卿,你为大晏国做的贡献朕都看在眼里,等工期完工,朕还会重重有赏,这药丸是朕得到的奇药,吃一颗保准你精神百倍,拿去吧。” “陛下,这……” 来路不明的药云安之真不敢吃,他神色犹豫的模样被晏帝看在眼底,晏帝心情好,从御座走下来,轻声细语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云安之先是震惊,接着是讶异,随后面色大喜,急忙躬身伸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在袖口里跪下谢恩后才告退。 从皇宫一出来,云安之一改刚才在晏帝面前踉跄的步伐,身子也不弓着了,一脸愁容的模样也瞬间消失不见,高声唤来在宫门口等候的马夫,直接跳到马车上语气急促,“快,去摘星楼。” 车夫得令,马鞭一挥,马车疾驰而出,瞬间就消失在宫门口。 要不是官道平坦,云安之的肠子估计都要被颠簸出来,他顾不得整理被颠得歪斜的发型,到了摘星楼,连落马凳都不需要了,直接飞跳下车,疾步朝二楼而去。 如今的摘星楼在云安之的掌控下生意是越做越大,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自从他的独子云羡去世后,他好像并没有多悲伤,反而将摘星楼经营的有声有色,不过之前云羡住的房间被封了,直到近日才打开。 摘星楼里头的面积很大,中间有个巨大的舞台,是拍卖宝贝的时候表演节目用的,云安之接手摘星楼后,那些舞姬歌者的表演项目虽然都还保留着,但是那些人统统都被迁到了一楼,二楼日日派人打扫也不住人,禁止除了打扫之外的任何人进去,十分神秘。 就在往来的商旅都知道二楼不接客人的时候,前不久,摘星楼的二楼竟然又重开了,而且排场比云羡在世时更大。 云安之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二楼,熟门熟路的找到房间,刚要准备进去,就被突然闪现出来的人用剑挡住了去路。 刀锋距离他的喉咙不过三指的距离,刀面光洁,削铁如泥,他都能感受到随之扑面而来的剑气。 云安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紧紧的盯着刀锋,唯恐刀剑无眼将自己戳死了,嘿嘿干笑了两声,满脸是汗喘着粗气道,“景殊大人,我有要事求见陛下还望您通融通融。” 拿箭挡住云安之的人正是景殊。 而这里头住的人自然是郝连澈。 在景殊看来,能让云安之火急火燎不顾一把老骨头这么拼命跑来的,大抵上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玉脂膏没有了。 “那玉脂膏不是半个月前才给过你吗?怎么又不够了?陛下正在闭关,不能打扰。”景殊直接了当的就回绝了他。 春寒料峭的天气,云安之跑的太急,身上都激出了一层薄汗,他气头快喘不匀了,连连摇头吞咽了几下口水润润已经快要冒烟的嗓子,“不是的景殊大人,我是真有要事,是非常重要的急事要面见陛下。” 景殊一听更烦他了,“你能有什么急事,半个时辰后再来。” 当然这并不是景殊要故意为难他,而是今天郝连澈正在逼毒,他体内的寒毒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之前他为了提早到晏国一直都没有解毒,任由那一小撮毒在自己体内蔓延,加上云安之又在半路上给他接了个监工的活计,连日来的操劳已经让郝连澈体力不支了。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他便想到摘星楼里来让星澜协助自己把体内仅有的一点毒给逼出来,这才进去没多久,云安之又来了。 郝连澈中的毒积淀在身体内很久了,这毒遇热遇冷都会复发蔓延,极其难解,郝连澈无法一人逼出,需要功力高强医术精湛之人一同协作,所以这护卫的任务就交给了景殊。 权衡利弊之下,景殊自然要以陛下的身体为重,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往后放一放。 摘星楼早上一般不做生意,整个楼里此时都显得空荡荡的。 二楼的房间外头是镂空的梨花木,一点都不隔音,两人在外头的争执,里头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郝连澈全身都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身上插满了银针,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蒸汽了。 “陛下,逼毒要静心,切莫被外界所影响。” 星澜医术高超是没错,可是郝连澈体内的寒毒在身上遗留的时间太长了,每次都只能逼出一点,而且银针入骨,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比刮骨疗伤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有银针压制,如果此时分心气血逆流,脉血堵塞,寒气交融寒毒入肺就更加难办了。 “陛下,您这寒毒复发,我听说是有天晚上被一个小兵搓澡引起的,那个小兵如果属下没有猜错,应该是想去望月楼探听虚实的晏七七吧?” 第752章妖邪之物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星澜完全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这根本就不用猜,天底下能让陛下如此不顾自身安危的人,除了晏七七,不做第二人想了。 郝连澈眉峰微蹙,额头的青筋都现出来了,“那天我的确也想洗个澡,毕竟也三天没洗了,七七来,纯属巧合。” 郝连澈扯谎的功力也越来越高深了,竟然还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星澜在心里呵呵了他两下。 “那陛下一定比我更清楚,在寒毒没有完全逼出来之前,是不能在有寒气的地方沐浴的吧?” 此时的房间里,四处全是火盆不说,就连郝连澈所坐的浴桶里,里面的水都已经翻出了泡,水温也越来越高。 郝连澈身体内的寒毒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加强,就好比水寒冷到一定程度就会结冰一样,如果不及时清除,他整个身子都会逐渐僵化。 那日说是洗澡,可四周天寒地冻只会让寒毒发的更快。 这么严重的后果,稍不注意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他眼中竟然不值一提。 星澜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那天我是怕有人擅闯望月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大概是觉得星澜真的生气了,郝连澈难得的开口解释。 只不过这个理由哄骗三岁小孩还可以,哄骗他,他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星澜就算对晏七七再不满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陛下和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人正翻着旧账,门口吵闹的声音已经传进室内了。 “怎么回事?”郝连澈听着像是景殊在和谁说话。 星澜连眼皮子都没抬,非常自然的接话,“大概是忠心护主的侍卫和那老匹夫又吵起来了,陛下不用管,我马上就好了。” 从他们这次来晏国,云安之就表现的十分狗腿,屁大点儿事都来向陛下汇报,天天找存在感,越老越惜命。 所以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云安之是闲着没事干。 郝连澈却阻止了他,“去跟景殊说,让他进来,之前我对云安之提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摘星楼找我,他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一定是出了大事。” 吵吵了半天,云安之终于被放进来了。 他激动地手都在抖,“陛下,老臣有大事禀告。” 云安之今年快六十了,在晏国朝中为官,早就练就成了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本事,像今日这般慌张,还是第一次。 室内温度太高,云山雾罩的,云安之没看清楚郝连澈到底在哪里,只听郝连澈嗯了一声,“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 过了片刻蒸气散去,郝连澈赤裸着上身出现在云安之面前。 云安之看到郝连澈宛如一只刺猬一般,浑身上下都被扎满了银针, 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次见,注意力都被吸引了,竟一时结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没事吗?”郝连澈声音清冷,一下子就把云安之的神识拉了回来。 他刚要说话,结果又看见星澜出来了,有些欲言又止。 “星澜不是外人,有什么就说。” 听到郝连澈这句话,云安之的脸色又变得无比慎重,从袖口里掏出一颗紫色的如三岁幼童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递到郝连澈眼前,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陛下,就在刚才晏帝赏赐了下官一颗药丸,正是他平日里吃的,说是好东西,他说要是平常还舍不得给我,见我最近劳苦功高才特意赏赐的。” 那紫色药丸刚刚拿出来郝连澈就闻到了一股异香,淡雅中带着妖异的甜腻,只是闻一下就让人觉得身子发麻。 云安之也是久病成医之人,玉脂膏在他体内已经积攒了多年,他对这异香已经有了免疫力,但是摘星楼里温度比平日里要高,这紫色药丸拿出来的时候稍微挥发的快了些,这药丸又在云安之手上,那气味他闻了之后心弦微颤,面色潮红竟似有种情难自抑的感觉。 星澜和郝连澈同时发现云安之不对劲,星澜更是眼疾手快,右手掬着水飞速的往云安之脸上弹去。 被水惊到了的云安之身体一颤,这才恢复了正常,想到刚才的失态,他急忙跪下求饶,“陛下饶命,老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了……” 这种情况郝连澈也不是第一次见。 对于那些妖邪之物,平常人根本就没什么抵抗的能力,刚才要不是他们警惕,恐怕也着了道。 这药丸看着小,威力倒是不同凡响。 “无妨,这不怪你,东西拿过来吧。” 星澜上前,从腰间扯出一块方帕,隔着帕子把云安之手中的药丸接过,放在郝连澈的面前,等看清这药丸的时候,星澜的眼中多了几分讶异。 只看了一眼,郝连澈眉目凝重,和星澜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费解。 “晏帝有没有告诉你,这颗药丸是从哪里来的?”这药丸的后劲他们已经领教过了,单闻气味就知道,这可比晏帝之前服用的凤鸣丸药效要强上一百倍不止。 这样下去,晏帝的身体就算是铁打的都禁不住,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直到无药可救。 威力这么大的妖邪之药,晏国的太医馆竟然一无所知,晏帝还拿这当宝贝,这药丸的来历就更加让人好奇了。 云安之摇了摇头,一脸困惑的表情,“老臣并不知道,当时晏帝将这药丸拿过来的时候,对它极为看重,他自己都说了,要不是老臣这一次建造望月楼有功,这好东西也轮不到老臣。” 第753章药效凶猛 郝连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云安之的脸不自觉的抽了抽,像是有些尴尬,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他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不等云安之开口,郝连澈偏头看了星澜一眼,星澜会意,手急速在郝连澈的背上点了几下,然后拿出一个磁石,顿时他后背上插满的银针被悉数吸起,等银针扎出来的孔绿色的液体都流干净了,郝连澈才站了起来,“晏帝吃的这个,应该是改良后的凤鸣丸,提淬出来的药越精细,药效也就越凶猛,这就是为什么晏帝视为宝贝的原因。” 既然是提淬后的药,原材料所耗费的就越多,凤鸣丸本来就是禁药,一下子要这么多原料自然会造成供货紧张,看来晏帝手里也不多。 “云大人,这晏国还有比宫内太医更精通药物的高人,你刚才都差点着了道,你怕是早就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吧?” 星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九九。 云安之在宫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能做到左相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小道消息知道的渠道比任何人都多,只怕他就是冲着晏帝的药丸去的。 这药丸来之不易,他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却拿着这颗药丸来找他们,向来心里也有了主意。 所以刚才星澜才故意套他的话。 故意说这药的来历无从知晓,那背后之人就更加不好揣测的话来。 云安之果然很上道,“刚才多谢陛下出手相救,那背后之人,老臣一定会查出来。” “去吧,这一次你做的很好,玉脂膏如果没有了,可以找景殊要。” 云安之闻言大喜,急忙躬身行礼,“老臣谢陛下恩典。” 等云安之一走,星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陛下,您明明知道这进贡药丸给晏帝的人是谁,为什么不告诉他?” 更让星澜不解的是,陛下都能将自己受寒毒缠身的隐秘在云安之面前毫无保留的袒露出来,为什么单单在这件事情上三缄其口。 “没有必要,那个人和我们殊途同归,之前我就说过了,既然目前是帮手,就没必要让更多人知道,他暂时还没有威胁到我们,我们不用打草惊蛇,先这么着吧。” “陛下,您的寒毒最后一次祛除后身体就会完全康复,在此之前千万不可再受伤了。”星澜整日提心吊胆,唯恐郝连澈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 郝连澈浑然不在意,“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无需多言。” 星澜也无语了,每次都是这样,当着他的面说知道了,下次照旧半死不活的来找他疗伤。 算了,谁叫他医术不如他呢,就算再埋怨,星澜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少,刀子嘴豆腐心,该熬的药半分也没落下。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山花烂漫时,春光融融的天气,微风吹得人都懒洋洋的。 经过云安之和郝连澈夜以继日的赶工,大晏国历二月十五春分的时候,望月楼的楼檐搭建完成,楼阁建造正式竣工。 只需要再过几日,将望月楼门口的道路铺平,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望月楼完工比当初云安之许诺给晏帝的时辰足足早了七日。 晏帝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大加封赏。 但是云安之却婉拒了晏帝的赏赐,言辞恳切,“陛下,建造此楼乃是为了彰显我大晏国威,微臣不敢居功,赏赐微臣也不敢要,但是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晏帝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深感欣慰,见他不要赏赐只提一个要求哪里还有不允之理,挥手赐座,让他慢慢道来。 “陛下,魅妃娘娘实乃是有福之人,望月楼完工之日恰逢花朝之期,古人有云,百花齐放,百鸟朝凤,这也是吉兆啊。” 晏帝更是龙颜大悦,喜不自胜,“不错,自从珞珈进宫以来,朕就觉得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身心愉悦,甚好,甚好。” 云安之的一通马屁拍得晏帝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又道,“是的陛下,所以微臣就想,赏赐什么的微臣就不要了,将那些赏赐都拿出来,为娘娘办一场盛大的烟花宴会,也算是微臣贺望月楼建成的一点薄礼了。” “望月楼地势高,如果烟花放出来,全城都会看见,而且邻国的人看了更会觉得我大晏国泰民安,彰显我大晏国威。” 当初晏帝决定建造望月楼的时候的确在全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不知道建造后会是什么模样,各个都翘首以盼,等真正建造完成了,发现这楼气势如虹,反而成了京中最显眼的存在。 晏帝也没想到云安之这么懂事,出钱出力让他哄美人开心,这样的臣子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好,就按照左相的意思办,既然望月楼是你建造的,那这烟火宴会的事宜便由你全权负责。”晏帝想迫不及待的把这消息告诉魅妃。 只是此时云安之的面色看着有些为难,晏帝以为这回让他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建造望月楼,可能是真的没多余的银子了,便大手一挥,“放心,赏赐拿出来办完全够用,这回不让你自掏腰包了。” 没想到云安之却摇摇头,面色凝重,“陛下,微臣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烟花宴会既然要办,那就一定要办出新意来,烟花运过来也没地方放,这……” 晏帝一听是这等小事,便替他拿了主意,“没地方放就让兵部和户部将多余的仓库腾出来先让你放着,这才开春,正是播种的时候,户部的粮仓一放也空出来许多,你尽管将烟花放进去就是。” 云安之听晏帝说的轻巧,凝重的神色非但没有缓解半分,反而更为难了。 第754章竟然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晏帝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的好像并没有令云安之满意,他心中也开始疑惑了,“怎么?你还在担心什么?” 云安之急忙跪下,声音有些踌躇,表情像是很害怕,“陛下,这三番两次让许大人迁就老臣已经让他对老臣心生嫌隙了,这一次又要去麻烦他老臣怕……”后面的话他虽然没说宛,但是晏帝非常清楚云安之话里话外的意思。 闻言晏帝收起笑容,阴鸷的眼中有暗芒微微闪过。 往常御史台会有很多弹劾朝臣的帖子,可唯独许世安,让这些老家伙交口称赞,现在就连云安之都害怕了,晏帝心中的芥蒂越来越深。 刚才和风霁月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朕都允许了,你还怕他做什么?难道你是觉得朕做不了这个主了?”晏帝最近气性也很大,御史台近日呈上来的奏折都是四海升平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晏帝都要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貌似他给许世安的权力太大了些。 本来晏帝心中都有些芥蒂了,今日被云安之这么一说,他心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狐疑再度涌了上来。 他联想到最近几日上朝文武百官说的都是许世安的好话,说他如何能干,如何为主上排忧解难,都是一片赞扬之声,可晏帝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掌权大晏二十多年,一向是将朝臣的小辫子都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两边制衡才是最安全的,如今一边倒的称赞许世安,放眼整个朝堂,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跟他抗衡的,情况不妙。 本来晏帝就已经对许世安颇有嫌隙了,今日云安之又旧事重提,晏帝的一颗心揪在了一起,对许世安就越发不满意。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左相如今做事都要看这许世安的脸色,想来许世安在朝中也是如日中天了吧? 晏帝越想越不安,双手紧紧捏住案台,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云安之表面恭谨,心里差点笑出声,他知道晏帝多疑多思,所以故意把话说一半,任由晏帝胡乱揣测,反正怎么想是陛下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不让许世安好过。 “这个你不用担心,朕让你往里放你就大胆的放,谁敢有异议,让他直接来找朕!” 晏帝气性也上来了,他倒要看看,许世安的小尾巴是不是真翘到天上去了。 既然云安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便见好就收颤颤巍巍的跪地谢恩了。 晏帝为云安之想的特别周到,当场就下了圣旨,让他别误了时辰,即刻去办。 云安之走在路上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这个‘好消息’不与人分享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于是大手一挥招来一个小厮,让他快马加鞭的去许国公府报信,并且尽可能的添油加醋,小厮是一直跟在云安之身边的,自然知道丞相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飞奔而去,将事情办得很是妥帖。 晏国六部的办公地相距的都很近,许世安兼管两部也没觉得疲累,之前为了管理方便,他还将两部的侍郎都合在一起。 所以那烟花被运进来的时候,整个六部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谁也不敢拦。 许世安知道消息赶到兵部的时候,云安之已经派人拉了十几车烟花放在了粮仓里,他心急火燎的赶过去阻止,没想到这些人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许世安差点气疯,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浑然不觉,气急败坏的拿着长矛将云安之派遣过来的马车拦住,“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在这里放这些东西,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粮仓放置的粮食和种子是晏国芒种时节就要发放到各州县的,这些种子关乎着来年的收成,对温度和储藏都有极高的要求,现在将这些烟花放到粮仓里,万一出事了,他许世安第一个人头不保。 四周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应答,许世安叫来的士兵和云安之的人僵持不下,双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就在两方胶着之时,云安之才慢悠悠地,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云安之故意装作没看见云安之,拿捏足了气势后就是一顿吼,“瞎嚷嚷什么?搬就得了!”见众人都没动,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回头瞄了一眼,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哟,我没看错吧?原来是陛下的乘龙快婿许大人啊,怎么今日过来的这么早?是新娘子的被窝不够暖和,留不住许大人吗?” 云安之头发都白完了,年事已高又是左相,按照官衔来说,他还比许世安的位份高,可是刚才这轻佻之言,像是在故意激怒许世安,竟然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为老不尊的话来。 而许世安本身就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除了同房那天,他一连几日都是接着公务繁忙的理由和晏洛青分房而睡。 现如今床笫之事竟然被人拿出来作为谈资,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算心有怨气,他也不想和云安之起正面冲突,神色凝重道,“云大人,我们有事说事,这东西,你们不能放在这里。” 许世安态度坚决,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近日来他送进宫里的药剂量越来越大,晏帝现在看着还清醒,可是从魅妃那处传来的话是,晏帝的体力不支,而且最近越来越嗜睡,可见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说白了,这些粮仓里的东西就是将来他起事的所有的资本,一切都好好的,云安之突然横插一杠子,许世安又怎么可能答应。 他如此紧张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害怕云安之会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才这么心急火燎的赶来阻止。 第755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像是早知道许世安会拒绝,云安之不慌不忙从袖笼里掏出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慢悠悠的摊开,放在许世安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许大人请看,你反对没有用,陛下已经同意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粮仓是陛下的粮仓,你我都是为陛下做事的人,如今陛下的话你不会也要忤逆吧?” 圣旨上有玉玺,的确是皇命。 本来气势汹汹的许世安彻底蔫儿了。 “许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并不是我云某人故意为难你,这是皇命,您要是有怨气,可以去找陛下,请问,可以继续了吗?” 这下好了,圣旨压顶,许世安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放行,任由他们将这些东西放进粮仓里。“大人也别太在意,魅妃娘娘的生辰马上就要来了,这些东西到时候再运出去,也不会碍着你的事,你就多担待些。” “来人啊,给我继续搬!” 云安之轻飘飘的几句话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许世安要气炸了。 这边云安之忙着往里面搬,许世安火急火燎的进宫讨说法,他连说辞都想好了,没想到晏帝像是知道他要来,竟然头一次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敏公公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为难,“许大人,您回去吧,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是见不了您了……” 这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清楚,要是他乐意等就等,反正陛下不会见他。 许世安沉着一张脸,知道肯定是云安之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所以陛下在给他脸色看,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说的必要了,许世安抬手朝敏公公拱了拱手,“多谢公公,那劳烦您将我的话带到,我就先告辞了。” “好。” 回去的路上,许世安才恍然惊觉是自己太冲动了,云安之既然敢搬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他太心急了。 送走了许世安,敏公公转身就进了内殿,此时‘身体不适’的晏帝正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香烟袅绕,晏帝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他走了?” 敏公公急忙点头,“回禀陛下,许大人走了,只是……” 他欲言又止,晏帝睁开眼盯着他看了一眼,笑骂了一声,“老东西,想说什么就说,藏着掖着干什么?” 看晏帝心情还不错,敏公公这才放开了手脚,照实说了,“陛下,恕老奴多嘴,许大人也算是为陛下尽心竭力了,怎么您最近对他冷淡了许多?” 敏公公是跟在晏帝身边的老奴,半辈子都侍奉了晏帝,晏帝待他宛如半个家人,倒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听他问起,晏帝也没生气,而是照实说了,“他是对朕很忠心,但是手太长了,有些不该他管的他也管。” 各司其职这四个字能做到的人其实很少,要么太笨,要么就太聪明。 这迷瞪瞪的话,敏公公却听得一清二楚,他顿时就懂了,垂头应是,“老奴知道了,改天会提点一下许大人。” 晏帝嗯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重新把眼睛闭上,”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待会儿。“ 这边许世安吃了个闭门羹,那边云安之忙的热火朝天,有了陛下的圣旨,所有的粮仓大门都悉数打开,任由他往里面搬烟花。 最近的事情越来越顺,云安之喜不自胜,每个粮仓里都放了一些,放得十分均匀。 有些人不太明白,巴巴的跑来问云安之为什么不堆放在一起,而是要每个粮仓里放一些的时候,云安之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将那人呵斥了一顿,“不该问的别问,小心你的脑袋。” 疾言厉色的模样让那小兵心里一抖,不敢再问了。 将这些东西安置好了之后,云安之马不停蹄的回摘星楼一五一十的朝郝连澈汇报了成国,他很开心的顺便将许世安在他面前如何吃瘪的情况都一五一十讲给了郝连澈听。 和云安之满目喜色想比,郝连澈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你是说,许世安反应很大?” 云安之还在洋洋得意,说出来的话更是轻蔑,“是啊陛下,许世安十分着急,见到圣旨后脸都白了,后来大概是找晏帝去理论了吧。” 为什么要放在粮仓,郝连澈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这么多人进城本来就已经够引人瞩目的了,兵器什么的可以借用望月楼溶铁的事情先遮掩着,可是光有兵器还不够,还要有火药。 攻城略地火药弥足珍贵,郝连澈便让他们将火药藏在烟花之中,借着给魅妃庆贺生辰的名义,那天他们将会直接攻打晏国国都。 烟花除了在望月楼里储存了些掩人耳目,绝大部分都放在粮仓里。 粮仓才是关键。 而从刚才云安之所说的话中,郝连澈发现许世安貌似也在打这粮仓的主意。 这些烟花放在粮仓中自然也不是真的为了储存,而是要断晏国的后路,等到那天,和烟花一同盛放的,还有这粮仓里以烟花之名放置的火药。 漫天齐飞的烟火,就是给晏帝最好的‘礼物’。 断了晏国春种的根本,晏帝就如同缺了左膀右臂,就算是晏国国力强盛,没有粮食做保障,那也只有任人搓扁揉圆的份。 这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现在晏国朝廷上下都在为魅妃的生辰劳心劳力,哪里会想到这回事,又哪里能料到这烟火盛会就是他们好日子到头的献礼。 这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唯独许世安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肯定是晏帝突如其来的动作扰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如此迫切。 第756章夜半私会 但是许世安究竟想做什么,他无从知晓。 郝连澈思忖了片刻,还是召来了景殊,“你去许府紧盯着许世安,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来禀。” 特殊时期,景殊也没有多问,既然陛下吩咐了,他便竭尽全力去办好。 只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郝连澈这额外的警惕心,让景殊又发现了 一个大秘密。 那日他照例在许府门口盯梢,只见在后巷处突然多了个不起眼的轿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全身被斗篷捂得十分严实密不透风的人,就算看不清容貌,但从身形来看,景殊觉得这是个女人。 这后巷的门直通许世安的小院。 见此情景,景殊有些想不通,这许世子成婚还不过半月,正是夫妻情浓新婚燕尔之时,怎么会这么急不可耐往家里带女人? 他以为又是豪门秘辛不可说的风流事浑然不在意就想往后退的时候,眼角突然被一个金晃晃的暗影闪了一下,景殊神色一凝,几个飞身,又往前越了几步。 这回他总算是看清楚了。 刚才那金光就是从那女人的脚踝上发出来的,这样别致的脚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就是晏帝的宠妃魅妃! 深更半夜,陛下的宠妃到了臣子家里,不走正门走后门,而且还径直去了许世安的院子,有点意思了。 宠妃男臣夜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许世安整个家族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是个重大发现,事不宜迟景殊不再耽搁,径直回去禀告郝连澈了。 “陛下,您说他们会不会……” 景殊神色有些不自然,皇宫内院底下的肮脏事也不少,但是做到这么明目张胆的,景殊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郝连澈一看景殊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 他不置可否,“你别忘了,许世安之前还对七七念念不忘,又怎么可能和皇帝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景殊不以为然,“那万一他只是拿晏姑娘当幌子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世安的心计未免也太深沉了些。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只是看了一眼,只是这夤夜会面,还真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好事。 景殊摇了摇头,“当时属下也很震惊,所以怕打草惊蛇,也不敢上前去偷听,而且属下发现,许府上下只有许世安的院子戒备森严,周围的参天大树都被砍光了,一到晚上屋檐上都是暗卫,根本就靠近不了。” 这才是魅妃能如此放心大胆进来的原因之一吧? “继续盯着,魅妃一向和晏帝形影不离,晏帝今日也稀奇,竟然放她出来了,让云安之去宫里打听打听,看魅妃出来的时候,晏帝在干什么。” 光看一个人的行为判断太片面,只有综合起来分析才知道。 景殊受教了,不再说话,又按照原路返回了。 到了第二天接到郝连澈命令的云安之一大早就去宫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又火速赶摘星楼,风风火火的样子和上次一模一样,一看到郝连澈就急忙禀告,“陛下,出大事了,昨夜晏帝突然昏迷,太医院的人都忙坏了,今日陛下连早朝都免了。” 果然,魅妃出宫,是因为宫里有了异动。 郝连澈不动声色,“那有没有打听到,昨夜晏帝是何时昏迷的?”这个时辰很关键,许府离皇宫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晏帝身体使然,倒是能从中推断出一二来。 云安之凝眉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戌时三刻。” 戌时三刻,郝连澈想到昨日景殊给自己说的时间,魅妃出宫是戌时一刻,也就是说,晏帝晕倒在后。但是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魅妃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那就一定知道晏帝阻拦不了她! 如此一来,事情的脉络就十分清晰了。 晏帝的昏迷,和魅妃脱不了干系。 众人都以为晏帝只是普通的晕倒,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昏迷,足足晕了三天,这几天晏帝神识全无,太医院的太医们轮流照看毫无任何起色,要不是晏帝还有气息在,他们都以为晏帝要龙驭宾天了。 朝廷上大臣们也束手无措,还是太子知晓星澜尚且还在京城,又托人去请。 星澜之所以呆在京城,是因为郝连澈身上还有寒毒未消,但是给帝王治病他一向都是不耐烦的,一来是诸多禁忌,二来是宫闱之事隐秘,这晏帝平日好好的,突然就病倒,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说的好听是请他去医治,要怎么治,还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郝连澈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云安之不能进皇帝的内寝殿,你现在去能接触到最准确的信息,去一趟也无妨。” 既然郝连澈都开口了,星澜便没有再拒绝,再次入宫。 晏七七同样也知道晏帝昏迷的消息,从她入宫以后,晏帝日日派人将他的膳食送到晏七七的寝殿中,说是要和她一同用餐,可是一连几日,晏帝都没来过了,那天敏公公也派了个小太监过来说晏帝身体有恙。 只是她没想到晏帝一病会这么眼中,虽然平常用膳时都是晏帝在说她在听,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在,晏七七嘴上没说什么,却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她倒是想去看,无奈皇后先人一步,每次她要去的时候,皇后就借机阻拦,就是不让她去探望。 第757章羞辱 一次两次后晏七七虽然心生疑窦,却也无可奈何,而此时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就在晏帝昏迷的当天,一纸调令下来,竟将晏北调去了京郊守卫。 四哥好歹是大将军,就算是赋闲在京,那也是有功名的,轻易调动将领根本就不是明君所为,晏帝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军功赫赫的晏北调去守城门,实在是匪夷所思。 联想到近日来朝廷官员的不断调动,晏七七陡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去找晏帝也是想亲口问问,没想到还没进晏帝的寝殿门就被拦下,说什么晏帝正在养病,外人不能来叨扰。 原来,她这个已经认祖归宗的公主也是外人。 一来二去,晏七七想去探望的心思也就淡了。 皇后陈心柔却吓得浑身是汗。 她当然是故意拦着晏七七的,那天晏帝昏迷之时,许世安先让晏洛青将皇后请到了许府,接着又派人去请魅妃。 皇后是光明正大进来的,所以景殊碰见了偷偷摸摸的魅妃,而漏掉了皇后娘娘! 陈心柔在许府见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之后,陈心柔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万个苍蝇,感觉无比恶心 这个魅妃顶着和余琳琅一模一样的脸,陈心柔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当下她便要走,没想到许世安和晏洛青同时拦住了她。 陈心柔眉头微蹙,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叫我来到底要做什么?”她将目光转到晏洛青脸上,心情多了几分沉重,“青儿,你尚未出嫁之时,母后的确教导过你要出嫁从夫,可是并没有让你联合这个贱人一起来羞辱我!” 这才几天啊,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胳膊肘往外拐,让她十分痛心。 晏洛青急忙将陈心柔拉住,“母后,您稍安勿躁,先听世安把话说完。” 许世安也上前赔礼,“母后您切莫急躁,稍后女婿自然会为您解释。”他转身斜扫了魅妃一眼,魅妃扑通一声就跪在陈心柔面前,用着依旧半生不熟的晏国话给陈心柔道歉,“娘娘息怒,妾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在此特意向娘娘赔罪……” 之前的魅妃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摇身一变竟然对她俯首帖耳了?这一来一去的着实将陈心柔搞糊涂了。 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她竟然会从不可一世的魅妃口中听见‘赔罪’两个字。 “你……到底是谁?” 陈心柔的手指微颤,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这个魅妃不是余琳琅,余琳琅不可能这么伏低做小,她的神智恢复了些,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 “皇后娘娘,魅妃是我在异族找的孤儿,我花了大价钱赎了她,让她成了上等人, 为了报恩,她愿意进宫迷惑陛下。” 许世安大大方方的说了。 陈心柔却觉得有一阵惊雷在她脑门上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瞳孔都开始发散了。 “你说什么?” “母后,此事说来话长,事到如今微臣就不瞒您了,今日让青儿请母后过来,是想让母后助微臣一臂之力,共商大计的。” 许世安每说一个字,陈心柔的心就跟着下沉一分,她能在后位上坐二十余年屹立不倒自然有两把刷子,夤夜谈事,怎么可能是小事。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该有的仪态,打断许世安的长篇大论,“你就告诉本宫,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心柔也不简单,三言两语就划分好了阵营,在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站队的,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亲女儿和女婿也不例外。 这个结果许世安也早就料到了,事到如今,他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母后,您辛苦了这么多年,陛下身边的女人环肥燕瘦从未断绝过,您有没有想过改变这个现状?” 陈心柔的柳叶眉微微往上挑了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言语之间听不出异样,”改变现状?许大人你说的倒是很轻巧,本宫治理六宫,自然是想要陛下无后顾之忧,本宫可不是那些妒妇。” 说起大道理,陈心柔还真是一套又一套,她大概是忘记了之前看见魅妃的时候,那满脸惊恐的样子了。 不过许世安也并没有拆穿她, “母后所言极是,母后本就是六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婿就是想问问母后有没有兴趣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听着他打哑谜一般的话,陈心柔突然神色一震,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了晏洛青一眼,话也是对晏洛青说的,“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回还不等许世安开口,倒是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魅妃开口了,声音还是磕磕绊绊的,但是语气却十分笃定,“娘娘,想必您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实不相瞒,刚才我给陛下喂下了一样东西,没有解药,陛下醒不过来的。” 魅妃一边说,一边从袖笼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是一支只有四瓣花朵的花,造型十分奇特,上面有数百根蕊丝,红烛照耀下颜色极为好看,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味,那蕊丝似有感应,手指一靠近,它就自动摇曳,宛如活物。 “就是这个。” “这花名叫滨玉蕊,在我的家乡很常见,一到春天漫山遍野开的都是这种花,不过越是漂亮的花就越有毒,这里面的丝蕊可以用来做毒药,只需要一点点,就能麻痹鱼儿和动物的身体,让它们动弹不得……” 第758章女人也是有野心的 只听她的声音越发空灵,“这花盛开之时,也是毒性最猛烈之时,每朵只开一个晚上,天一黑就开,天色越黑,绽放的就越美丽,天一亮,鸡鸣的第一声叫起之时,这花就会迅速枯萎,再也不复存在。” 魅妃转头望着陈心柔,扯出一抹绝美的笑容,“姐姐,你说这花像不像在宫里的女人,盛放的时候陛下亲眼目睹,只要一凋零,便弃如敝履。” 陈心柔没有接话,但她隐约有种感觉,魅妃一直在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引,只见魅妃将那滨玉蕊丢弃在一边,绕着她转了一圈声音轻柔,“姐姐,现下有一个机会,只有你成了太后,所有的忧心和烦恼都不在了。” 此话一出,饶是淡定的陈心柔也不免大惊失色,“你!” “母后,您帮帮世安吧,只要他能登上皇位,您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太后,世安答应过我,会封我做皇后,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晏七七那些令我讨厌的人都会死。” 短短不到月余的时间,晏洛青就彻底站在了许世安这一边,更在她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陈心柔觉得不可思议,“青儿,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别说晏帝还好好的,就算是故去了,这皇位也轮不到许世安,无论谁做皇帝,她都是独一无二的太后。 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刚才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听起来更像是谋反。 没想到一脸文质彬彬的许世安竟然也存了不臣之心! “母后您醒醒吧,父皇之前对魅妃说过,如果她能生下皇子,您的后位也会不保,当初女儿被贱人所害不得已下嫁给那武夫,父皇竟差点将我逐出宗祠,女儿的心早就死了。” “姐姐,陛下的确对我说过要立我为后的话,说我才是他的贴心人。”魅妃附和着晏洛青。 陈心柔斗了大半辈子,唯一看中和在乎的就是头上的凤冠,皇帝宠幸多少个女人都不重要,只要后位还在,她就是胜利者。 可是今天,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受晏帝宠爱的女人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她心中唯一的信仰,陈心柔差点没站住。 她在宫中屹立不倒了二十余年,心机深沉,自然不会被外人的三言两语所蛊惑,可是今日说这个话的人是魅妃。 她有着和余琳琅一模一样的容貌,当年为了她,晏帝早已经动过废后的心思,如今魅妃对自己说,她不得不信。 “这么说来,魅妃也是许大人一手安排在晏帝身边的女人了?” 这自然是一句废话。 魅妃如今宠冠六宫,连沁贵妃都要避其锋芒,短短一年时间不到,许世安平步青云坐到如此高位,的确有几分手段。 所以找来一个女人,又是位高权重的许世安送进去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这一环扣一环动作,将晏帝身边的贴心人悉数瓦解掉转而换成自己人,果然是深谋远虑。 “ 母后明鉴,我许家虽然是太后娘娘的姻亲,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许家落得什么下场母后也亲眼看见了,忠君爱国到头来差点连家门都保不住,我父亲更是一蹶不振,往日许家的荣宠早已不复存在,所以,我们到底在图什么呢?” “当初微臣出使北国的时候有幸见到过安和公主生母的画像,又在偶然的时机寻得了魅妃这个奇女子献给陛下,这些都是老天在帮我。” 许世安心机深沉,当初公孙璃是如何欺辱他的,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当初和晏七七从北国逃亡回来,路上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忆犹新,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和晏天霁还有晏帝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否则公孙璃堂堂的暗夜重楼尊主放着逍遥日子不过,何必要满世界追杀晏天霁。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晏七七竟然是晏帝的女儿。 这个偏差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法控制了,更要命的是,他越是想表现的不在乎,心中就更如猫抓一般的难受。 那种近在眼前又求而不得的无力感让他彻夜难眠。 那天喜宴上,晏七七和明迦南合奏的场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明迦南看着晏七七的眼神是喜欢,是爱慕。 他从未想过放弃晏七七,娶晏洛青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他起事之时,好有个强有力的后盾,至于之后的事情,他也从未想过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天长地久。 那些在床上所说的海誓山盟的誓言,都是哄骗晏洛青的。 女人只要哄好了,一般就没工夫和自己闹了。 果然许世安没有猜错,晏洛青近日来变得体贴多了,就连许世安将自己要起事的事情和她说了之后,她也并没有表现的有多惊讶,仿佛是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甚至她还自告奋勇的要对许世安说可以让皇后过来详细谈谈,这一点才算是说在了许世安的心坎之上,他自然求之不得。 有了晏洛青的帮忙,事情果然顺利多了,皇后不光来了,有晏洛青在中间调合,皇后娘娘竟然还能听得下去话。 对于陈心柔来说,谁坐皇位关系都不大。 这一辈子她不可能生出儿子来,只要后宫大权在手,她别无所求。 见她在犹豫,许世安适时给晏洛青使了一个眼色。 晏洛青上前拉住陈心柔的手撒娇,“母后,难道您不想让青儿一直陪着您吗?青儿做了皇后,您就是太后了,到时候我们母女又能住在一起了,而您依旧大权在握,到时候后宫之事依旧悉数交给母后来管。” 第759章皇后生不出儿子 陈心柔像是被说动了,但是言语之间还有犹豫,“那太子又怎么办?还有陛下,你们打算不让他醒过来了吗?你们这是谋反呐!”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下了这个决定,从今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生死与共。 “母后不必担心,只要您答应了,魅妃娘娘会让晏帝在她生辰当天醒过来,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死去,而太子会成为谋害晏帝的最大嫌疑人,朝中如今都是我的亲信,只要起事,必定一呼百应。” 许世安对皇后没有丝毫隐瞒,甚至还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皇后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温文尔雅的许世子,发狠起来竟然恐怖如斯。 她现在有些担心青儿,青儿就是从小被宠坏了,做起事情来不分轻重,看青儿兴高采烈的样子,丝毫没想过万一许世安起事失败,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后果。 回去的路上,沈姑姑看着一脸愁容的皇后,便柔声劝解,“娘娘,您虽然母仪天下,到底是深宫妇人,这些前朝事,您还是少参与为妙,一个是您的女婿,一个是您的丈夫,您真的希望这天下换个主人吗?” 最近几年晏国四海升平,晏帝也变得好大喜功起来,每三年才选妃一次的习俗说改就改,变成一年一次,源源不断的美人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宫中。 新人频繁的送进来,那些旧人往往见不到晏帝一面就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别说那些籍籍无名的妇人了,就算是高贵如皇后,也是许久都没有承恩雨露了。 没有了滋润,女人就会如枯萎的花朵,更快更早的凋零,其实刚才魅妃的话没有说错,只要晏帝在位一日,但凡是宫中女子有了身孕,都会成为威胁她的存在。 毕竟她是生不出来儿子的。 如今年纪大了,人老珠黄的陛下看见她都当空气一般直接略过,这皇后之位倒还真是坐得岌岌可危。“沈姑姑,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吗?他们是谋反,但是说实在的,当我看见魅妃也在其中的时候,本宫竟然会高兴,他们失败了,陛下会将他们五马分尸,魅妃那个女人也会在我面前消失,但是青儿很看重许世安,看到青儿就想起本宫自己了,同样为了一个男人,失去了自我。” 她竟然也会萌生出让这天下变一变的想法。 陈心柔觉得自己是疯了。 “娘娘,我们回宫吧,外头冷,别着凉了。” 摆在她们面前的路,就如同此时一眼看不到光明的夜晚,折磨着人。 前路未知,却没有退路了。 星澜进宫是受了太子所托,陈心柔派着看守的人不敢再拦着,便放行了。 只是进了内寝,但是要给晏帝查探的时候又被拦住了,说太子没来,不能擅自让他接近陛下。 太子本来还在关禁闭,被夺了监国的权力,没事做整日在家里看书作画,贾流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不方便跟着晏洛谦跑来跑去了。 贾流苏知道她心系宫里,不光是晏帝,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只不过现在也无关紧要了,那个女人如今成了太子的妹妹,人伦在前,太子就算再思念也只能咬牙挺过去。 这一回,贾流苏倒是真的做了一回贴心人。 见晏洛谦急得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贾流苏劝解他,“殿下,您去吧,父皇身体要紧,您身为太子又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万一有什么事儿,您还能做个主。” 她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近日晏帝对晏洛谦是越发不满意了,她虽然身在内室,但是消息却很灵通,星澜都来了,而且是太子去请的,这份功劳可不能被外人揽住才是。 再退一万步说,如果陛下真的有了三长两短,殿下是唯一的继承人,更应该在场了。 晏洛谦没有贾流苏想得多,他是真的为父皇的身子安危担忧,又嘱咐几句仆从好好照看贾流苏之后,他便出门了。 太子前脚出门,后脚贾流苏想了想,还是召唤来仆从,“你去贾府告诉祖父,让他速速进宫。” 仆从也是跟在贾流苏身边许久的,头脑还算机灵,一听贾流苏如此说,立马就快马加鞭的去了。 有了老臣在场,某些想把这水搅混的人也能收敛些。 如今局势动荡,晏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昏迷,之前还觉得没事,可是已经三日了,宫里面毫无半点消息传出来。 贾流苏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也是熟读史书之人,对未知的危险也有感知,对于这一点,她一直深信不疑,所以想着让祖父也去,但凡有点动静,也好助晏洛谦一臂之力。 晏洛谦赶到的时候星澜正好也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星澜拱手,“星澜大人非常抱歉,本宫有些事情耽搁了,让您久等了。” 星澜倒是很好说话,也没有多介意,“殿下来了正好,可能这门口的守卫不认识我,所以耽搁了时辰。” 晏洛谦一听,脸色陡然一变,“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星澜大人都敢拦?” 那群侍卫也很无辜,“殿下,皇后娘娘有令,不准任何陌生人进入,这位大人没有腰牌,属下不能放……” 晏洛谦一听更生气了,“胡说八道,上次星澜大人也来过,你们都瞎了没看见?” 什么时候皇后娘娘也能在陛下的宫里发号施令了? “殿下恕罪,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星澜过来是看查探病情的,也不是看大家装模作样推卸责任的,他倒也大度,“算了殿下,既然你来了,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请吧。” 第760章探病 连星澜一个外人都知道,如今的晏国,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接二连三的被晏帝责罚,朝中那些支持他的人早已经调往各处,如今的太子在朝中无权无势,空有虚名而已。 这着实能算得上是晏国建国以来最惨的太子。 此时叫他过来,大概也是没办法了,太医们手足无措,皇后又横插一杠子,果然和他料定的一样,这宫里波云诡谲,晏帝生病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晏帝的寝殿说不上有多奢华,只是这大白天的,周围的窗帘都紧闭着,就连龙床上的床帘都密不透风的挂着,一进寝殿,星澜吸了吸鼻子,闻见了一股十分古怪的气味。 那气味甜腻中带着腥味,有股说不出来的恶心。 星澜行医多年,从未闻过这种味道,他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晏洛谦观察入微,倒是一眼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星澜大人,您怎么了?” 没有见到人,此时星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继续往前走。 晏洛谦也没追问,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晏帝内室寝宫中。 床帘被人缓缓拉开,晏帝就躺在那里。 星澜走过去一看,眉头凝结的更紧了。 晏帝和一般生病昏迷的人不同,别人生病气息微弱脸色发白,他倒好,就跟沉睡中的人一样,不光面色红润,甚至就连呼吸都比别人急促。 “星澜大人您看,父皇这是什么病情?太医们都束手无措了。” 星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手屏退了侍从,连脉都没搭,径直掀开晏帝的被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晏帝穿着金黄色的睡袍,他也没有让人脱下,眼神逡巡着,一直往下看,然后在晏帝的腹部处停了一瞬,神情更沉重了些。 晏洛谦一直关注着星澜的面部表情,见他越来越严肃的脸,心情也越来越沉,“星澜大人,您可看出些什么来了?” 星澜将棉被缓缓放下,转头看着晏洛谦,欲言又止,“殿下,陛下没什么大碍,但是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还不等他问清楚,星澜走到案台边,提笔沾墨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了他,“请太子按照上面的药材去吩咐人煎药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恕在下无能为力。” 话已至此星澜也没有再停留片刻,竟然径直走了。 晏洛谦将方子拿给太医看,太医们左看右看都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方子上写的都只是一些凝神静气的补药,和他们开的相差无几,晏洛谦这回真是束手无策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吩咐太医去熬药,自己在宫里守着。 后来又觉得不放心,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是有太医煎药他还是自己去看着比较稳妥。 他大概是真没把自己当太子了,事事亲力亲为。 太医院离陛下的寝宫并不远,晏洛谦没有惊动任何人,想自己悄悄的去。 他走的不快,隐约看见前面走着的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就算是看出来了,他也不敢大声叫,几乎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在距离不过三丈远的地方小声开口,声音还略微有些紧张。 “七七?” 晏七七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过头一看,发现是许久不见的晏洛谦。 她嫣然一笑,像是很讶异在这里碰上太子,表情却十分坦然:“太子殿下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每次碰见晏七七的时候,晏洛谦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有一些紧张。 多日不见,七七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原先也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今日一见,晏洛谦恍然觉得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空隙就这么被填满了。 春风拂面,晏七七就这么笑容满面的看着他,竟让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又抖了一抖。 “我,我过来看一看父皇,父皇病了,刚才星澜也来过,又开了一点药,我不放心,所以想去看一看。”他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神情略微有些紧张,像是生怕晏七七会走掉一样。 “我刚才也去探望陛下了,但是被皇后娘娘派来的侍卫拦住了不让进,我也不想跟她争论,所以就回来了。” 就算晏七七不说,晏洛谦也知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待见她,能让她进去探望晏帝也是不可能的事。 晏洛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不想让她走,神情有些犹豫的开口,“七七,星澜大人告诉我说,这一些都要靠父皇自己熬过去,他医术这么高明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说,就连他都束手无策了,父皇是不是……” 剩下的话他竟然不忍心再说下去。 “不会的,陛下身体健康,应该没事的。”她发现自己除了说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太子。 从心底来说,她一直将晏帝当成了君主,而不是一位父亲。 她从头到尾一直恪守的是君臣之礼而不是父女之情,所以就算皇后阻拦她入陛下寝殿探视,她依旧觉得无可厚非。 也就是说,晏七七从始至终都拿自己当外人。 晏洛谦此时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晏七七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 “七七,我知道你医术精湛,能不能请你再去看一看父皇?你的医术连星澜都称赞过,我很放心。” 晏洛谦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星澜的确不归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管束,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多留个心眼,让七七再去查验一番。 第761章迷魂咒 晏七七有一些为难。 她现在只是一个闲散的公主,一无权势,二无宠爱,和晏帝的关系也不咸不淡,现在刚刚入宫晏帝就得了急病,皇后娘娘也不待见她,要是再去自找不快,那一些太医就先不说了,就连宫中一向对她没有好颜色的人,又会趁机跳出来,她真的是懒得解释了。 “还是算了吧,宫中有太医,我就不添乱了。” 晏洛谦也没有想到,晏七七竟然会拒绝,他有一些着急了,又看见她转身就要走,晏洛谦一把拉住她,声音急到都开始发抖,“七七等一下。” 晏洛谦一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所以用的力道大了一些,差点将晏七七扯了一个踉跄。 “七七,你就先跟我去一趟吧,皇后应该不会再说什么,刚才星澜过来他神色凝重,却一句话也没说,父皇又还醒不过来,最近我的预感很不好,你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 晏洛谦是放下了身段在恳求。 他这样处处敬小慎微的表情,反而让晏七七觉得十分难受,心里头跟压了千斤大石头一般,堵得喘不过气来。 太子人不坏,而且素来对谁都是温文尔雅,之前两人没有这层关系在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的当着她的面说喜欢她,这么一个腼腆的人,说出喜欢二字大概也是鼓足了勇气吧? 如今两个人成了兄妹,他在自己面前反而拘束了很多。 事已至此,就连太子也惶惶不安,晏七七又想到虽然她和晏帝没有什么父女情在,不过晏帝好歹给了自己一条生命。 无论怎么样去看看也算是尽了她的本分。 权衡再三之后,她只得点头道了一声,“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晏洛谦大喜过望,差点像个愣头青一样跳了起来,“太好了,你能不能先等我一下,刚好太医院就在附近,我顺道去拿给父皇煎好的药,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去。” 堂堂一个太子,还要亲力亲为的给皇帝拿药,出来连一个侍从都不带,单单看他往前走的背影,晏七七都觉得萧瑟。 反正闲着也没事,她小跑着过去,“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正好看一看,星澜给陛下开的是什么药。” 晏洛谦感激的朝她挤出一个笑脸,“好。” 而回到摘星楼的星澜,脸色很不好。 景殊一向和他打闹惯了,也很少见他脸色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忍不住开玩笑道,”你怎么出去一趟,脸上都垮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人质疑你的医术不成?” 星澜难得的没有给他怼回去,仰着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心不在焉,“陛下呢?” 景殊朝里面努了努嘴:“殿下正在批阅从北国传来的奏章,都堆积如山,已经一天没合眼了,他连饭都没吃一口,寒毒刚刚祛除都这么拼命,反正我是劝不住,要劝你去劝吧。” 闻言星澜的眉头凝的更深了。 一走进里屋,星澜这回不用郝连澈吩咐,直接关上了门。 他进去的时候有一道暗影,刚好就遮住了郝连澈桌前的光亮,让他想忽视都难。 郝连澈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怎么了?你这样一副神情,是有谁给你脸色看了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星澜的身份在整片大陆上都赫赫有名,怎么可能有人这么不识好歹招惹他。 “什么话你就说,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星澜懒得理会郝连澈的玩笑话,语气严肃,“陛下,今天我去给晏帝看病,发现了一件非常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论医术,能超过星澜的人寥寥无几。 能让他神情大变的,肯定是非常邪门的事。 郝连澈放下细毫笔端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陛下,您知道晏帝现在服用的是什么吗?” 郝连澈想了想,“貌似是凤鸣丸,怎么,他是药量又加大了吗?”他语气平淡,这凤鸣丸药效再大也毒不死人,最多是让人那方面没有节制,变得虚弱些。 星澜就知道陛下会这么说,他摇了摇头,“陛下,刚才我去晏帝的寝宫内,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怪味,那味道香腻中带着腥,我想或许是因为龙涎香的味道压制住了它,否则散发出来的气味会更浓,而且太医们好像也检查不出来,依我看,晏帝昏迷不是因为身体出现问题,而是被人下了迷魂咒,在梦里出不来了。” 郝连澈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再抬眼的时候,眸中除了震惊还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星澜知道陛下听进去了,继续往下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属下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根据晏帝的身体情况初步判断,晏国皇宫之内一定有人不想晏帝活下来。” 这也就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当初有人给晏帝进贡凤鸣丸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让晏帝死,而且这个死说出来还不怎么好听,用四个字概括一下,大概就是‘精尽而亡’。 所以要是晏帝真这样死了,宫里也只会按住消息不发。 而这个凤鸣丸,不过是整件事情中一个小引子。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显而易见就能查清楚捣鬼的究竟是何人。 “你还发现了什么?” 星澜的脸垮成这样,郝连澈就知道他肯定知道的不少,果然就听他继续道,“晏帝身边的太医都已经被收买了,所以,他们就算是查明了晏帝的病情,也不会说出来,我给了太子一个药方,至于晏帝能不能醒过来,听天由命吧。” 第762章百媚生 宫闱之事,包括其中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星澜就算是看见了,也只能视而不见。 而另一边,晏七七跟着太子也到了太医院。 众人见今日有两位贵人都来了,急忙来前院跪拜,晏洛谦也不在乎这些虚礼,抬手让这些人起来,“刚才星澜大人给的药方你们可有熬好?” “回殿下,已经熬好了,正要遣人送过去,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太子一向有孝心,又礼贤下士,太医自然而然的就以为太子是来取药的。 “不错,那就给本宫吧。” “是。” 晏七七在旁边只当自己是空气,等晏洛谦拿完药,两人才一起往回走。 不多时又重新回到了陛下的寝殿中。 这一回有了太子殿下,不管谁跟他进来,都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 “七七,你过来看,父皇呼吸平稳,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可就是醒不过来。” 晏七七走过去一看的确和晏洛谦所说的异样,晏帝呼吸平稳,和沉睡中的人别无二致,她眉头微凝,“殿下可知道陛下睡着之前在做什么吗?” 没有外人在场,晏七七诊脉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拉起晏帝靠着床沿的一只手,仔细探了起来。一开始晏七七还是漫不经心的,至少在表面上她没有看出来晏帝有什么异样,面色红润,气血正常,可是越往后,她的心却越来越沉。 这脉象…… 晏洛谦一双眼睛一直在晏七七身上,见她神情越来越凝重,心情越来越焦躁,之前星澜也是这样,然后又什么也不说,这回他忍不住了,“怎么了七七?可是发现了什么?” 晏七七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又似乎带着些尴尬。 晏洛谦以为皇帝生了什么急病,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喋喋不休的追问,“到底怎么了,七七你说话啊。” 此时晏七七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不说吧,要是医治起来她一个人还真办不到,可要是不说,晏洛谦又会一直追问。 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殿下,麻烦您屏退左右。” 如今在晏帝身边随侍的,都是晏洛谦信得过的人,晏七七竟然还要将这些人都请出去,想来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见她神情肃穆,晏洛谦急忙照办,将一干人等悉数赶了出去,不一会儿寝殿内室里就只剩下了晏七七和晏洛谦还有熟睡的晏帝三个人了。 “七七,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晏七七表现的太严肃,连带晏洛谦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些。 “可以了,太子您过来看吧。”晏七七将晏帝身上盖着的锦被挪到一边。 晏洛谦神色很狐疑,他眼睛逡巡了好几圈,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七七,你让我看什么?”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顾不上羞涩了,手指向晏帝的腹部,“太子请看。” 就算晏七七努力想要严肃,耳根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晏洛谦更是莫名其妙,正要询问,视线一下子扫到了晏帝的腿根处。 刚才有被子盖着看着不甚清楚,如今再看,只见晏帝整洁的睡袍下,腰腹处鼓起来一个大包,隐约有一柱擎天的架势。 晏洛谦已经是成年男子了,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一张白皙的俊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发现无论做什么都掩饰不了尴尬。 “七七,你,你是怎么发现的?”此时他再看父皇的脸色和急促的那呼吸,很明显是在做……春梦! 做春梦做昏迷的,晏洛谦还是第一次见。 真相大白后晏七七反而落落大方了不少,此时的她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一名医者,手指在晏帝的额头上探了探,然后又快速收回。 神情比刚才还要慎重,“殿下,陛下的病要是再不处理,他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情况,晏七七也着实是第一次见,她只能简明扼要的跟晏洛谦解释,“当年我在国公府的藏书阁里见过这种病症,这症状还有个很贴切的名字叫‘百媚生’。” 这名字乍然一听就十分邪气。 晏洛谦的心又被狠狠的纠成了一团,“百媚生?父皇是怎么生的这个病?” 要治病肯定要搞清楚病因,只是这名字晏洛谦都是第一次听说,此时他完全束手无策。 晏七七示意他先不要急躁。 “ ‘百媚生’的由来乃是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讲的是一个美貌至极的女人,她让帝王魂牵梦萦,人人见之不忘,后来,因为此女子被宠幸太过引起了朝中大臣的不满,终于那些人联合起来逼迫帝王那女子赐死了,帝王伤心过度,命人重新谱写了曲子用作思念之音,只是,这百媚生演化而来的,可不是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反而是一种剧毒。“ “剧毒?” “不错,殿下,我之前在书中看过,那个女人号太真,姿色绝美,倾国倾城,善歌舞通音律,据说此女留下一曲琵琶,只要有人弹奏此曲,配合迷迭香,就能让听者迷失心智,陷入沉睡之中,进而在梦中和自己臆想出来的女子欢好,日夜笙歌精尽而亡。” “那帝王之所以在那绝色女子死去没多久就跟着走了,就是因为这首曲子的关系,他日日入梦,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才会导致英年早逝。” 这些事情之前晏七七还觉得荒谬绝伦,可是那书上所描述的情况和晏帝不谋而合,晏七七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你有办法吗?” 第763章梦中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陛下赶紧醒过来,晏洛谦此时已经将全部的希望都押注在晏七七身上了。 他语气急促,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和平日里温吞的性子判若两人。 晏七七面色有些为难,“迷迭香也分好几种,我尚且不知道那曲子是何人所弹奏,况且这是梦中梦,晏帝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醒不醒的过来,全在他自己。” 听晏七七说着,晏洛谦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试探的问道,“那不能强制叫醒父皇吗?” “不行!”晏七七就怕晏洛谦会不顾一切擅自行动,急忙将其中的利害都说给他听,“晏帝在梦中的时候他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是清醒着的,所以刚才他的身体异样你也看见了,那剧毒之所以叫百媚生,也是厉害在这里,梦中的晏帝以为周身美女环绕,他又见到了绝世美女,情动不能自已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是此时将他强行唤醒,万一他气血逆流,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晏七七说的情况就好比跟不能叫醒梦游之人是一个道理,要是大声呼喊强制唤醒,神经机能反应过度,就此一命呜呼的人也不少。 这百媚生的妖邪之处就在这里,梦中之人会逐渐地沉迷在幻境之中,要是在现代,还有机器来维持生命体征,当然或许在现代,这样的事情还不会发生。 此时的两人都不知道晏帝为什么会轻易入梦,更不知道凤鸣丸的存在。 而晏七七能查探到这些,已经委实不容易了。 “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晏帝当晚是跟谁在一起,还有,让他入梦的曲子是谁弹奏的,和曲子配合的天衣无缝的药又是谁给的,这么多环节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都会前功尽弃,同样,我们贸然行动也只会打草惊蛇,你明白吗?” 其实刚才晏七七说了那么多,晏洛谦都没听进去多少,他唯一听的明明白白的就是晏七七口中所说的“我们”二字。 事到如今,他对娶七七这个事情已经不抱幻想了,理智在告诉他,要时时刻刻和七七保持距离,可是感情又会告诉他,别的都不求,只求能离七七近一点,只要他能好好的看着七七开心就好。 而‘我们’两个字,让晏洛谦低落的心情瞬时飞腾到了云霄,脸上都是喜色。 晏洛谦如过山车一般起伏的心情晏七七自然不知道,她问的问题没有得到晏洛谦的回答正奇怪,一看晏洛谦正用一副怀春的眼神盯着自己,晏七七急忙收敛心神,严肃的又问了一遍,“殿下,您都清楚了吗?” 晏洛谦一看晏七七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刚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他俊脸微微一红,像个乖巧挨训的学生,急忙点头,“清楚了,我这就派人去查。” “等等。”晏七七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 “殿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一定要找自己信得过的人。”不管是谁设计让晏帝变成了这样,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这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必须要找机灵点的。 晏七七在想什么,晏洛谦自然也明白,当下就吩咐人去办了,临了晏七七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道,“殿下,星澜有对您说过什么吗?” 在晏七七说出这个病因之前,星澜也来过,她问完就明白了,恐怕星澜就算是对晏洛谦也没有据实以告。 否则晏洛谦也不会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去行动,传闻药王谷是不问俗世,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抽身倒是抽的干净利落。 果然就见晏洛谦摇了摇头,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一转身又看到了放在案台上还冒着气的药碗,伸手端过来放在鼻尖上闻了闻,随后竟然手腕一翻,就这么倒进了放在御床旁边的盥器中。 晏洛谦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七七,你……这……” 这可是名医星澜开的药方,就这么倒掉委实可惜了。 晏七七知道晏洛谦在可惜什么,“放心吧,这星澜大概也不想惹什么麻烦,给陛下开的药都是清热去火的,要是陛下醒着或许还能将就着用一用,但是现在陛下醒不过来,这些药就和水没什么区别,倒掉也就算了。” 要不是晏洛谦熟悉晏七七,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晏七七是在说大话,单单从星澜的身份而言,让他看病出方子排队的人起码可以绕京城三圈,不管是什么方子,只要是星澜大人开出来的都万金难求。 可七七倒好,二话不说就当废品一样倒了。 “怎么了,殿下是不相信我?”晏七七放下碗的时候就见晏洛谦用一副便秘的神情看着自己,她便理所当然的以常理来揣测他的想法。 晏洛谦急忙摇头,面红耳赤的解释,“七七,我没有不信你,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相反的,我反而很欣赏你的自信,你知道星澜的药方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吗,而你,竟然能扔的这么爽快,当初你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奇女子。” 如今晏洛谦依旧在服用当初晏七七给他开的治疗癫痫的药丸,往常晏洛谦发病,那些太医们都跟见了鬼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七七,竟然伸出胳膊让他咬,就这份气魄,那几个人就永远赶不上。 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这随便一问竟然让晏洛谦把自己好一顿夸,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多谢殿下夸奖,还是等陛下醒过来的时候您再一并夸吧。” 第764章不速之客 晏洛谦知道晏七七之所以还称呼父皇为陛下是因为心中始终没有过去那个坎,现在父皇的情况也不太乐观,事情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他并没有急于纠正她的称呼。 同样晏七七也没有闲着,在晏帝身上的几个主要穴道上都插了银针,这是为了防止气血逆流暂时所用的方法,真正的治疗之法还要看太子那边的进度如何她才能对症下药。 不过让晏七七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太子弄清楚,又有不速之客找上门了。 那天很晚了,她趴在桌上看医书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桌上插着一只断箭,断箭上还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日辰时三刻,摘星楼。 临近春耕时节,京中已经有半月没有下过雨了,倒春寒刺骨的冷风仿佛能钻到人的骨头里,凉飕飕的,晏七七往窗外看了一眼,北风呼啸,在外头巡逻的宫人和侍卫都恨不得裹上棉被,她的后背却陡然激出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是摘星楼这三个字,触动了她脑中深藏的回忆,还是因为这封信竟然能穿过层层关隘到她这里,都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摘星楼更是她下意识回避的地方之一。 她和云羡缘起于摘星楼,可这份回忆并不美好,她从北国回来这么久,竟一次也没去过摘星楼,如果不是今晚的这张纸条,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摘星楼半步。 只是上面没有署名,晏七七将纸条放在鼻尖嗅了嗅,普通的宣纸,普通的笔墨,就连那断箭都是最普通的,在晏国随处可见的东西,想要查清来历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么是相约她的人警惕性很高,要么就是故人。 会不会是…… 她根本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晏七七拿起纸条凑近案桌前的蜡烛,那纸条被火点着,瞬间就化为灰烬了。 这一夜,晏七七失眠了。 早上起床,透过铜镜一看,眼睑处乌青发黑,她只能用冰块敷着消消肿,这样一来便耽搁了些时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犹豫。 在去和不去之间纠结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决定去了。 那相邀她的人如此神秘,又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她的寝殿,很明显是掌握了她一切动向,这一次不去探听一下虚实,敌在暗她在明,她照样食不安寝也不能寐。 是人是鬼,她倒真想会一会! 晏七七自然不会傻到用宫里的轿撵,反正现在晏帝尚在昏迷,皇后主持大局忙着拉帮结派每日定时定点带领一大群后妃去晏帝的床榻前鬼哭狼嚎一番后又再回去,根本无暇顾及晏七七,太子每日晨昏定省的按照晏七七开的方子照料,身上和脸上那些红润异常的气血总算是消散了下去,只不过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 这一日晏七七借口要去宫外找些药材的由头,瞒过了晏洛谦,独自一人来到了摘星楼。 半年多没来了,摘星楼繁华如昔。 明明才上午,里头的客人倒是络绎不绝,晏七七也有些纳闷,昨日那纸条上只写了摘星楼相见,根本没有说是何人,难道她要一个个问? 正踌躇不前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人。 “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晏七七回头一看,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星澜。 晏七七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他,神情有些狐疑,不似往常那般淡定,“你……昨天有没有去过皇宫?” 话到嘴边,晏七七恍然发觉可能星澜并不知情。 他虽然不善言辞,却也是个君子,不会做出这种夜半探宫闱的事情来。 不光是晏七七,就连星澜见到她也很意外。 前几天他就发现郝连澈神情不正常了,唯恐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到了清除寒毒的关键时间,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所以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星澜每日都按时按点敦促郝连澈喝药并且贴身跟随。景殊因为目前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一些抛头露面的活计都让星澜做了。 晏七七也才看见星澜手里的药包,她眉头一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在摘星楼开诊所呢?”在她看来,像星澜这种身份的人,完全没必要死守在一个地方,当然要是想让自己的医术有个好价钱,在摘星楼等待有钱的主顾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星澜怕多说多错,含糊其辞的搪塞了过去,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晏七七自己也有事,也没和星澜多聊,各自打完招呼就各忙各的了。 星澜边走边回头,等到了二楼进了门,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景殊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开始挤兑了,“怎么了星澜大人,你这出门一趟是去抓药了还是去做贼了?这么贼眉鼠眼的?”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星澜竟然如饿虎扑食一般,直接跑过来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嗓音道,“你小声点,我刚才在门口碰见晏七七了。” 景殊使劲掰开星澜的手掌,呸了一声,“遇见就遇见了呗,你是去恭房没洗手吗?手那么脏,还有一个晏七七就把你吓成这样,她又不知道陛下在这里……” 一说完,景殊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谁来了?” “晏七七。” “她怎么会来这里?不是,是谁让她来的?”景殊整个人都变得狂躁起来了,看着他这副样子,星澜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呵呵,现在看着不是比我更慌张?” 第765章自作多情 景殊懒得跟他打嘴仗,“快去告诉陛下,就说晏七七来了,让他早做准备!” 话音刚落,两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吓。 此时两人的行动倒是很一致,只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热浪腾腾的汤池里,早就已经空无一人,衣架上防止的长衫早已不见了踪迹,从地上的脚印来看,应该是刚出去不久。 前后一联想,两人就知道,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陛下,肯定是私底下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分头找!” “好。” 景殊和星澜都知道,此时不是陛下见晏七七的好时机,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还要从昨日说起。 这几日晏七七在宫中的行踪早就被人如实禀告给了郝连澈,望月楼的建造已经要完工了,郝连澈将剩下的工作悉数交给云安之,自己在摘星楼里和星澜一起将身上的寒毒再逼出来一些。 晏国国都地理位置优越,有很多天然的活泉水,是治疗郝连澈身体顽疾的好地方,加上又有星澜护法,更是事半功倍。 眼看所有的事情都在齐头并进,只待魅妃生辰当天一举起事,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当天晚上,就有被收买的内侍监过来禀告,说晏七七和太子一直在陛下的寝宫里呆了很久,而且还不许任何人进入。 虽然消息传来的很笼统,但是他们都知道,晏洛谦将晏七七卷进来了。 他千算万算,唯独把晏洛谦算漏了。 是他的疏忽没想到许世安根本就牵制不了晏洛谦,反而把他最关心的人卷了进来。 晏帝昏迷不醒,星澜早就知道医治的方法是什么,一直迟迟没有行动不过是想看许世安到底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郝连澈深谋远虑也想坐收渔翁之利,唯一不可控的就是在深宫之中的晏七七。 所以那天,郝连澈自己亲自去皇宫里给晏七七递了一封信,就想先让晏七七来到摘星楼,不管是强控也好,还是软禁也好,要将她彻底从这场是非中剥离。 只是他千算万算,最后老天爷都没帮他,那一晚给晏七七寝宫送信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更要命的是,信上见面的地址都是在摘星楼,而晏七七今天来,收到的也并不是郝连澈放得那一封。当然,这些只不过是郝连澈的一己之见,他下决定的时候没有告知任何人。 所以星澜在门口碰见晏七七才会如此惊讶。 终究,两人还是晚了一步。 郝连澈已经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晏七七了。 他以为是晏七七接到了他的信才来的。 “晏姑娘。”晏七七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这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晏七七一回头,就看见了云时。 也就是乔装打扮过的郝连澈。 此时的晏七七有些无语了,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在摘星楼三番两次的碰见熟人,当然她和这个云时也就是点头之交,况且上次许世安成亲,她也算是见识过了他无耻的一面,对于这种人,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云公子,好巧,你也在这里?”即便是再讨厌的人,人家既然已经过了打招呼了,必要的寒暄也是应该的。 郝连澈看着装模作样的晏七七,眼中的笑意便收敛了些,嗯了一声像是在认真解释,“摘星楼是我堂哥的心血,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接客量实在是太大,有些地方的建筑已经老化,我正好过来看一看。” 论胡说八道,郝连澈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偏偏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完美,不过晏七七只当他不知道之前的云羡是假冒的,哼唧了一声道,“你堂哥要是在天之灵知道你这么帮助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晏七七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云时看自己的眼神时而清冷时而炙热,又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连带着他周身的气场都开始变得不对了。 尤其是刚才提到云羡的时候,他那赤裸裸的眼神,更让人避无可避。 “看来晏姑娘很了解我堂兄。”两个人好像除了云羡,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 “抱歉,我并不想讨论一个死去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晏七七本来都觉得自己的修养已经算不错的了,在面对这个云时讨论云羡的时候,心中总是免不了升起一股熊熊的烈火来。 都快要把自己点着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云羡没有死,可郝连澈一看晏七七貌似是真生气了,唯恐真惹怒了她,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日晏姑娘到这里来是?摘星楼龙蛇混杂,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可要当心呀。”郝连澈一直以为她是来赴自己约的,便想找一个开口的契机。 而且郝连澈看她今天的打扮是故意遮掩住了什么,很明显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晏七七觉得云时这个人对她关心太过了,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声音就更冷了些,“云公子,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郝连澈虽然人在外头,但是宫里的消息却能随时随地的掌握,他看晏七七面色不善,以为是她有什么烦心事。 “晏姑娘,留步!”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晏七七都跟防贼一样娇小的步子跑的飞快,根本就不搭理他。 等晏七七走了,郝连澈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将近日来在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从头到尾都过了一遍,瞳孔微微一缩,难道,七七来是为了晏北的事情?所以她根本就不是赴自己约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第766章疯狂 晏帝昏迷的这几日,朝廷动向大变,太子照顾晏帝无心理会朝政,朝廷之上的决策权竟然统统落在了许世安的头上。 原先他就是一品大臣,现在又是晏帝的乘龙快婿,今时不同往日,风头竟一时无人可及。 许世安把持朝政动作不可谓不大,先是将宫中几个紧要的出口全部换上自己人,然后又将朝中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都分批次调到外地驻守。 这其中就有晏北。 晏北是戍边大将军,本来就归晏帝管辖,军机大臣都没有权利来调配晏北,再加上原先晏帝调晏北回来不过是想手里多一个筹码,没想到后来事情翻转,七七成了他的亲生女儿,威胁什么的便不复存在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安置晏北,自己就昏迷了。 其实这一回郝连澈是真猜错了。 就连晏七七本人都不知道是谁叫她来的,她开始也以为是云时弄得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因为这时机太巧了,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刚才也在字里行间都试探过,到头来貌似云时是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晏七七便决定不再和他浪费时间,神色疏离的说了几句话后就告辞了。 就在晏七七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时候,突然又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晏姑娘,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这边请。” 晏七七觉得自己今日还真是香饽饽,不管是生人熟人,一个两个的都往她身边凑,刚才这个人,是直接拦住自己的,看打扮和摘星楼里的小撕别无二致。 “你……” 那人低着头,刻意隐藏他的容貌。 ”晏姑娘,楼上请,那日的纸条,想必您看见了吧?” 晏七七神色一震。 看来,那天夜晚在案桌上留下纸条的人就是他的主人了。 晏七七素来小心谨慎,面前的人看着是一副小厮的打扮,可无论从身型到体格以及说话的方式,都不像是小厮,看来,请她过来的人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来都来了,不搞清楚这些人到底在出什么幺蛾子她是不回会去的,当下也将心中的疑虑抛诸脑后,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摘星楼的二楼原先是云羡的地盘, 后来云羡假死摘星楼便由云安之管理,云安之知道云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么多房间空着他看着每天白花花的银子不赚心里难受,看着那么多人的拿着银子却住不进来花不掉他心里更难受。 一来二去,他便想了个好法子。 将原先云羡住的房间保留,其余的全部改装当成天字一号房高价售卖,售卖自然不是卖出,而是租住,没想到此番改动大受欢迎,谁都知道摘星楼客商来往频繁,要是能住在这里,那些宝贝的动向都能一手掌握,所以这个模式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 而云安之更因为这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即便摘星楼的价格高的离谱,二楼的房间依旧供不应求。 此时晏七七就被带到了二楼。 这地方她每来一次就能勾起心中的回忆,那些回忆都和云羡有关,即便到了今天,她依旧不愿意把云羡跟郝连澈联系起来。 云羡在她心中虽然纨绔风流,却待人真心,不像郝连澈,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心机叵测,任何人在他眼中只要有丁点价值,就能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进门开始,神识就不受自己控制了,老是会想起一些往事。 想着想着,两人一前一后就在一个房门口站定,那小厮还是垂眉低眼的模样,“晏姑娘请,主人在里面等你。”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了,只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布局很熟悉,但因为方位的关系好像是调换了一下摆放的顺序,晏七七熟门熟路的走到内室,发现窗户那处站了一个人。 春分刚过,外头还是穿夹袄的天气,窗户大开,吹得窗户边站立的人衣衫翻飞,茕茕孑立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和萧瑟。 摘星楼三面环街,窗外人声鼎沸吵杂之声不绝于耳,那人就一直背对着她站着,完全置身事外,只是这个背影晏七七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已经猜出是谁了。 “许世子,有什么话不能在外头说,还非要弄得这么神秘?” 请她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朝野上下风头一时无俩的许世安。 许世安的背影明显的动了动,然后才看向晏七七,眸中净是欢喜之色,“七七,你来啦,我以为……你不会来。” 晏七七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再随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刚才神经紧绷来回跑,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了,喝下一大盏茶水后身上的疲乏才算消散了些。 “说吧,什么事。” 孤男寡女的在此相会,晏七七早就已经领悟到了人言可畏,只想快点让他说完就走。 要是早知道是他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才不会来。 晏七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许世安此时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疯狂和炙热,他的眼底好像窜起了一团小火苗。 “七七,我将晏北派到别的地方,让你们兄妹分离,你不会怪我吧?” 晏七七想笑,“许世子,朝廷之事有陛下和太子拿主意,四哥派遣到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力,小时候父亲就教育我们,身为臣子便要忠心报国,我本人并没有什么想法。” 其实乍然听见这个消息晏七七的确是惊讶了一番。 四哥好歹是朝廷重臣,边关将领调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许世安只是个文官,有什么资格调兵遣将?而他那日神神秘秘的将纸条放在自己的寝宫内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 第767章敢给她下药! 这貌似有些大费周章了吧? 如果早知道是许世安,晏七七绝对不会来。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许世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晏七七刚要站起来,突然觉得头晕眼花,一阵天旋地转,竟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凭着最后的意识,晏七七觉得不光是使不上劲,就连腿脚都开始发软了。 霎时所她心中慌乱的不行。 “你!” 此时晏七七心中万分后悔,刚才是她大意了,那个小厮身上的衣服穿着单薄,手腕青筋暴起,脚步轻巧,一看就是练家子,她进门的时候他就守在一边,此时,只怕拦在门口。 她人好好的时候都不一定打得过那小厮,更不要说此时浑身瘫软有气无力的她了。 许世安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三分邪气。 “七七,你没事吧?” “你竟然害我?你在这茶里下了什么?” 晏七七肠子都要悔青了。 是她大意了,以为这里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做坏事。 她来这里桌上的糕点什么的都没碰,只是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点茶水,没想到就着了道。 许世安大概是料定晏七七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神情变得妖邪了许多,走到晏七七身边坐下,在她耳边轻言细语故意撩拨,“七七,我怎么舍得害你呢,这茶水没问题,但是那香就有问题了,我知道你素来小心谨慎,所以这香是洛神香,这茶水是情花茶,两两相融,滋味妙无边啊……” 凭借着残存的意识,晏七七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妄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再一次被许世安眼疾手快的压住。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了她的脸,眼中尽是扭曲的快意,“七七,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好好的跟着我,我会让你做整个大晏最幸福的女人……”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许世安抱着她,宛如抱着绝世珍宝一般的来到了内室的床榻上。 晏七七想要挣扎,发现自己软如一滩烂泥,完全没了力气。 “七七,你知道吗,这迷药不会让你昏迷,只是让你全身没有力气而已,不过也没关系了,跟着我,我会让你体验绝妙的刺激,你会成为我独一无二的珍宝,相信我。” 晏七七目眦尽裂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胸口因为生气剧烈起伏,她浑身瘫软,连反抗都无能为力。许世安这个禽兽,竟然想强奸她! 晏七七身上的衣服被一层一层脱下,许世安动作很温柔,可在晏七七看来只觉得恶心,“许世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放开我!” 最残酷的折磨莫过于此,明明她不愿意,却还要被这个禽兽侮辱,还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 此时的许世安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粗粝的手指滑过晏七七细若凝脂的肌肤,那垂涎三尺的模样让晏七七觉得浑身有无数条虫子在爬,让人既惊恐又恶心。 不多时,晏七七身上就只剩一件翠绿色的肚兜了。 许世安的手轻轻一挑,只要再扯下一点,晏七七的上身便会失守。 或许是知道晏七七逃不掉了,许世安的手故意在她嫩滑的肩膀上停顿了几下,“七七,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离开。” 晏七七一口老血差点吐他脸上,要是能走她早就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关键是这迷药不仅能让人浑身瘫软,更能让人言语尽失,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宛如一滩烂泥,只能任由别人搓扁揉圆。 此时晏七七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隔得这么近,许世安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事已至此,她想跑无异于天方夜谭。 许世安这个禽兽,竟然对她有这样的邪念,万一……最后她也不得不咬牙坚持,只当自己被狗咬了。 就算这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会天涯海角让许世安得到惩罚,想用强让她屈服成为他的女人?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 晏七七今日来摘星楼,郝连澈就留了一个心眼。 看她样子像是来赴约的,可是他在楼上观察她许久了,晏七七一直在张望,又像是在等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京中表面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无论是城门的守卫还是宫中的进出都严格了不少。 皇室中人明显都感觉到了异样,晏七七是没察觉到危险吗? 就算刚才两人的谈话中郝连澈已经知道晏七七貌似只想快点摆脱他,此时此刻,郝连澈还是想看看晏七七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摘星楼是他的地盘,要找一个人很容易。 不一会儿景殊就带来了消息,说是南边有个天字一号房早三天前就被人包下了,然后看着晏七七进到了里面。 大白天的窗户什么的都关上了不说,里头打扫的丫鬟来报告,说是客人要求还不低,连香炉和茶具都一并换过了,让他们不要插手。 消息被景殊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郝连澈。 “少主,其实这也没什么吧,摘星楼做生意这么久,迎来送往的人也不少,那些人多少都有些怪癖,况且这人花的价钱还不低,这又是大白天的,应该……” 摘星楼临街,集市上热闹,很多人来谈事情会将窗户都紧闭,这也没什么。 郝连澈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查到这里头的主顾是谁了吗?来摘星楼是要卖东西还是买东西?” 景殊一愣,“这,您也知道,我们摘星楼一直以来都是有规矩的,有些客人因为各种特殊原因可以使用化名,就算是查出来也没用。” 第768章这回她逃不掉了 这个规矩还是当初郝连澈自己定的,为的就是让买家和卖家都放心,有些不能露脸的客人拿来绝世珍宝做交易,化个名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她进去多久了?”郝连澈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景殊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沙漏,“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少主,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必了,我自己去。” 景殊开口就想拦,没想到郝连澈后面的话成功的让他闭了嘴,“你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我去。” 这倒是实话,云羡’死‘后,景殊都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了,要是此时乍然出现,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那您自己小心。” 郝连澈武功高强,医术高深,这片大陆上还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摘星楼的二楼是个巨大的环形建筑,顺着景殊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很快郝连澈就到了许世安所在的房间门口。 门口有一个壮汉守着,一看就是功夫高强之人。 郝连澈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先不浪费时间了,速战速决。 那壮汉就是刚才带晏七七来这里的小厮,一双三角眼盯着郝连澈看了看,随即面无表情的开口,“滚。” 闻言郝连澈眉头挑了挑,看不出来,这还是个脾气暴躁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也没看见郝连澈是怎么出手的,他突然右手一翻,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入了那壮汉后颈处的百会穴,那壮汉只觉得后颈处微微一麻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远处的景殊都要惊呆了,他没想到少主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那个大汉,按照他的想法,他估摸着会有一场恶战。 郝连澈不是打不过他,而是不想浪费时间,万一惊动了里面的人,并没有事情发生的话岂不是很尴尬?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他处理了?”郝连澈扔下一句话,便火急火燎的往里面走,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刚才在门口守着的壮汉是在大陆上排的上名号的高手,什么人谈事情需要这么慎重?而且他一靠近这里,就闻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奇香。 联想到刚才那几个仆人说的话,郝连澈的脚步迈的更快了。 越往里走,他越是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此时晏七七的脑子里意识已经越来越弱了,她嚷嚷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的话,许世安心中志得意满,他觊觎晏七七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每天做梦都是她。 要不是看在晏洛青和她有着三分相似的容貌,他甚至在新婚当天都不会跟她同房。 看着此时晏七七无力挣扎娇喘不已的模样,许世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他故意低头在晏七七耳边吹气,“七七,你说什么?大声点。” 在男女之事上面,许世安的花样极其多,他每次都能让女人欲仙欲死,这一次他也想给晏七七同样的感官体验。 晏七七此刻是说不出来话,要是能说出来肯定会大骂他一顿。 许世安闹够了,站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扣解开,嘴角噙笑,“七七,放轻松,很快你就会求我了……”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在两个都不熟悉的地方,晏七七的警惕性会降低,这样一来他就更好得手了。 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吸引她过来,也是打定了要要了她的主意,门窗紧闭,外头的喧嚣之声统统被隔绝在外。 两个人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晏七七来过摘星楼几次,知道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别说她中了迷药喊了,就算是她没中迷药,想要逃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错就错在,她低估了许世安的无耻程度。 郝连澈在房内的外室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既然有人在门口守着,那人肯定就不会出去,只可能在内室。 内室…… 郝连澈一想到这里,眼底竟泛起一缕红光来,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他整个人几乎是飞身冲到内室,一眼就看见了让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七七穿着单薄的内衫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床榻上,背对着他的男人正淫笑着解着他的长袍,七七那惊恐的模样郝连澈一辈子都不会忘。 事不宜迟,郝连澈以手为刀,直接将男人劈晕了。 许世安只觉得后颈一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直接倒栽葱一般的压倒在了晏七七身上。 本来还残存着仅有着一点点意识的晏七七以为是许世安压了下来要行不轨之事,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竟也晕了过去。 “七七!”郝连澈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伪装的了,声音焦急,完全摈弃了云时的声音,此时用回了他的原音,一把将许世安掀翻在地,手极其自然的在晏七七的脉搏上探了一番,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紧张的神情才算舒缓了些。 “少主,那人我已经……”景殊也跟着进来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郝连澈快速的将床榻上的棉被往晏七七身上一裹,如裹粽子一般,严严实实的将她打横抱了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景殊。 景殊一脸懵逼的进来,一脸懵逼的出去。 回过头,他就看见了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这地上倒地不起的男人,翻过来一看,赫然是许世安! 许世安和晏七七? 榻上和地上狼藉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还有刚才陛下那怒气冲冲的脸。 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769章别让她这么快醒过来 看许世安倒地不起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得逞,他不敢想象许世安以后面临的会是什么后果。 景殊找来一根绳子,先将许世安绑着,然后才回去找星澜。 星澜端着药上来,发现原先少主的榻上竟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女人,他还认识。 晏七七双眼紧闭,双颊通红,星澜一看就发现是不正常的红,像是被人下过药。 “陛下,这……” 郝连澈脸色青白,一直紧紧的箍住晏七七,声音犹如寒冰,“别让她这么快醒,景殊,和我出去一趟。” 郝连澈抱着晏七七宛如珍宝一般将她放好,细心的为她掖好被子,他越是这样冷静,星澜就越不放心。 “陛下,非常时期,你切莫冲动。” 景殊和星澜都明白,陛下生性薄凉,也只有在碰到晏七七的时候才会方寸大乱。 他面色看着沉浸,心底说不定藏着什么惊天大事呢。 况且他们本就是乔装进来,此时因为这件事暴露自己的身份委实划不来。 再退一万步说,晏七七是被轻薄了,但也不是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当然这些话景殊可不敢当面对郝连澈说,只能先劝他冷静。 “放心,我自有分寸。” …… 片刻后,许世安仅穿着一条里裤被人吊在摘星楼的二楼,更要命的是,旁边吊着的竟然也是同样赤身裸体的彪形大汉。 两个男人这么吊着,又是在人来人往的集市,底下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摘星楼坐落在京中最繁华的地带,人流如织,许世安是被冻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堆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心中一惊, 一看自己竟然光溜溜的被吊着,怎么挣扎都宛如渔网中的鱼,只能抖动却不能挣脱开。 他平日里都是风流倜傥的模样,这么赤身露体的丢人还是第一次,一动底下的人就更兴奋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咦,这不是刚刚娶了长公主的许大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听说摘星楼是清楼,没有那些声色犬马之事,你看他们挂着的位置,是不是二楼的包间来着?” 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又有人喊了一声,“没想到许世子的爱好如此独特,家里有娇妻还不满足,竟然这么重口味,难怪当初那么多名门闺秀上门提亲求娶都被拒绝了,原来是爱好独特啊。” 在晏国龙阳之好断袖之风还不算太流行,但也不是没有,晏国民风开放,往常只是听说还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看,大多都信以为真了。 偏偏许世安被绑住的时候连带嘴巴也一并被堵住了,叫也叫不出来,有苦难言。 而在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景殊和星澜一直观察着旁边的一举一动,许世安被众人嘲笑的模样也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还是陛下厉害,竟然想到这么个法子,这下许世安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刚才景殊还在担心,陛下叫他过去脱光许世安衣衫的时候,他甚至都要以为陛下是不是要给许世安一刀让他成不了男人。 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陛下这个法子虽然看起来幼稚,可效果委实要比给他一刀要有用的多。 因为如果在摘星楼让许世安受伤,摘星楼肯定脱不了干系,为了一个禽兽搭上整个摘星楼的前提太不值得了。 二来将这两人绑在窗户外头,一下子就能让很多人围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许世安就算想对摘星楼做什么也只能先打住,只要摘星楼损失一点毫毛,那就能间接证明许世安的特殊取向是真的,这样一来,又会把长公主置于何地? 相信许世安如果不傻的话,也只能静悄悄的将事情处理了,吃了一个哑巴亏老老实实的不敢再犯。 郝连澈把视线挪回来,望着床上闭眼躺着的晏七七,眼中泛起一丝少有的柔情,给晏七七额头前的碎发轻抚到一边,“派人去许国公府通知了吗?” 景殊的神情变得愈发恭谨起来,“通知了,据说长公主气疯了……” 景殊派去报信的人嘴皮子很利索,死人都能说活了,更何况是这种添油加醋的事情,得了景殊的好处又被耳提面命过,更是不敢怠慢,去许国公府在晏洛青面前将许世安说的十分不堪。 晏洛青刚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一听这个哪里还坐得住,许世安出门之前说是有公事,她本来对许世安就不放心,一看到点了许世安还没回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索性叫了仆从和侍卫想先来摘星楼看个究竟。 摘星楼很好找,晏洛青之前也来过几次,可心情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难受。 远远的,她就看见不远处的摘星楼二楼吊了两个人。 天气不算冷,但也绝对算不上热,晏洛青一眼就看见往日文质彬彬的许世安被吊在窗户上,头发散开着往日的风流倜傥完全不见, 被人指指点点的连头也不敢抬,分外狼狈。 晏洛青双眼都气红了,“来人,把世子放下来!” 她嚷嚷着的声音太大了,刚才还吵嚷着的人一下子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视线一股脑的全部都投在她身上。 “看什么?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就连说话都跋扈了许多。 家丑不可外扬,这许国公府的世子成亲才几天啊,就和一个壮汉赤身露体的被挂在窗外,这么香艳又刺激的事谁肯走,长公主恼羞成怒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事情更加不堪了,大都伸长着脖子看好戏,谁都不肯走。 第770章下三滥的事情他没少做 这样一来晏洛青更生气了,叫嚣着拿出长公主的仪态端着妄想找回一些颜面。 可惜人太多了,而且都是看笑话的人,仆从们手忙脚乱都无从下手。 他们一脸为难的过来找晏洛青,“长公主,这绳子绑的很有诀窍,从外头是不能放下来的,再说了,这里是街道,我们也不好救大人,不如从摘星楼里面将大人解开再说。” 晏洛青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既然知道方法,为什么还不进去救人?” 那仆从面色更为难了,“长公主,我们不是不救,而是……” 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图的,晏洛青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而是什么?难道这里比皇宫还难进不成?”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摘星楼再牛再大,能大的过晏国?去,把世子放下来!” “夫人,这摘星楼是左相大人的管辖地,这摘星楼一直以来都有规矩,没有令牌谁也进不去……” “你是说世安只能一直吊着?放肆,他乃朝廷一品大员,这样吊着成何体统,还不把云安之给我叫出来!” 长公主到底是长公主,就算是夫君丢了这么大个脸,她还能一脸无事的模样,心理素质的确很强。 在郝连澈派人去许国公府通知晏洛青的时候,也顺便派了一拨人去通知了云安之。 此时云安之正在摘星楼里翘着二郎腿等找事儿的上门。 果然和少主说的分毫不差,晏洛青急吼吼的就来了。 任凭外头的嚷嚷声吵翻了天,云安之一直泰然的坐着喝完了一整盏茶才起身慢悠悠的走下楼。 一出去他就拿出了当家人的风范。 “都吵什么?摘星楼是你们随便大声喧哗的地方吗?” 云安之故意慢腾腾的做出去,眼高于顶像是没看见晏洛青一样先闭着眼睛训斥了外头的人一顿。 果然,外头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就消弭了不少。 “哟,原来云大人在这里啊。”一声娇叱又带着不屑的声音响起。 云安之像是才看见晏洛青,满脸褶子的脸震了一震,又满脸堆笑,“老臣参见长公主。”他面色虽然恭谨,眼中却全是疑惑,“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晏洛青道行太浅根本不能跟云安之这个老狐狸比。 她一听云安之这么问,胸中陡然生起一股怒火,一转身纤纤玉指指向二楼,“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把世安吊起来,要是被本宫查出来是谁干的,我打断他的狗腿!” 都这个时候了,晏洛青还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云安之在心里鄙视了她一百遍,面色却愈发恭谨了,“ 这上面吊着的是……哎呀,快来人,去二楼将许大人放下来!” 云安之像是才看见,招呼着小厮赶紧去二楼放人,接着又道,“长公主实在是对不住,老臣被事务缠身一个不察就发生了这种事,等下去问问许大人可有哪里受伤了,怎么会这么赤身露体的被绑在外面呢……” 他表面上说的是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可实际上处处都是在提醒晏洛青许世安来这里的目的,晏洛青本就患得患失,一听云安之这么说心中就更狐疑了。 之前那么多名门闺秀给他说亲都被拒绝了不说,就连自己下嫁给他也让父皇操了不少心,现在想来,难道他其实是有不可言说的嗜好? 晏洛青越想越心惊,顾不得许多了,见许世安被人拖了进去,她将云安之扒到一边就往摘星楼里面冲。 见目的达到了,云安之神情坦然的挥手,“行了,家务事,大家都散了。” 许世安只是被人堵住嘴绑住了,又被冷风吹了大半个时辰浑身僵硬发麻,在这里出了这么一个大丑,也不好意思再叫人送热水过来暖暖身子。 而此时怒气冲冲的晏洛青更加想不到了,她只想让许世安给自己一个说法。 “世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晏洛青觉得自己已经够克制了。 “出去。” “……世安,你说什么?”晏洛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她,一来就让她出去,拿她当什么了? 刚才要不是她,他能这么快下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云安之来了,他一招手,奴仆们鱼贯而入,拿毛巾的拿毛巾,拿衣衫的拿衣衫,许世安毕竟是朝廷重臣也不能太丢份了,虽然面子里子这一次都已经丢完了。 “长公主,事情还没闹清楚,不过既然是在我摘星楼出的事情,那老臣一定会追查到底……” 云安之轻巧的就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许世安出丑,反正目的达到了,事情闹这么大,想收手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许世安愿意说出真相,他会对晏洛青说是因为占晏七七的便宜不成闹成这样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用追查,你们摘星楼龙蛇混杂,应该是仇家搞错了。” 要是许世安衣衫整齐这话还有点可信度,但是此时的他这样一副尊荣,旁边的壮汉又是一副生面孔,谁也不信。 云安之知道许世安可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意,便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样可不行啊许大人,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了,这……”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说是别的事情,好了,刚才麻烦云大人了,我先告辞。”许世安面色沉寂,脸黑的不能看。 偷鸡不成蚀把米,许世安自然不会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晏洛青还呆呆的站着,他根本就管她,也没解释,径直就走了出去。 晏洛青也没想到许世安气性这么大! 好在她就算是要气疯了,也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忍着性子和许世安一前一后的走了。 “许世子慢走啊,有空常来。” 云安之扳回一城笑得嘴都合不拢,见两人走远了,又颠颠儿的跑去郝连澈房间里去邀功。 第771章起了歹念 云安之一进门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非常眼熟,定睛看清楚是谁了之后,到嘴边的话全部都断了,一个字说都说不出来。 “愣着干什么?事情处理完了?”还是郝连澈出声换回了云安之的神智。 云安之结结巴巴的,眼神闪烁有意识无意识的往床边看去,他来的晚,景殊只是通知他要赶紧把许世安和晏洛青弄走,他也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整许世安的。 可刚才所见,貌似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应该是许世安真起了歹心。 不然陛下又怎么可能会此时出现在晏七七面前?他见多识广,稍微一联想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郝连澈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下了死命令,“今天的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云安之很乖,根本就不敢把话题往那方面去引, 只能讪讪道,“陛下,许世安已经走了。” “你也走吧。”郝连澈只说了四个字。 却让云安之如获大赦。 后背的汗水将衣服都打湿了,也不敢跑太快,直到退出大厅,他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真是要命,他觉得生气的陛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刚才一屋子的人跑的一个不剩。 晏七七一直睡得很沉。 只不过睡到现在并不是她愿意的,郝连澈怕她醒过来情绪太激动,干脆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睡得时间长些,睡得安稳些。 望着晏七七宛如婴儿般的睡颜,郝连澈的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颊。 七七又瘦了。 本来之前还有些肉嘟嘟的脸直接都瘦成了瓜子脸,眼睛是闭着的,眼窝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此时阳光正好,细碎的光晕打在窗棂上又投射到晏七七的脸上,她就这么睡着,宛如九天仙女,郝连澈都要看痴了。 本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郝连澈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到一起。 多日不见,心中的思念却越发清晰,慢慢地,他弯下腰,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晏七七好像有心事缠身,眉头都紧蹙着都没展开过。 “七七,别担心,睡一觉就没事了。” 窗帘被缓缓放下,遮住了全部的光晕,郝连澈替她掖好被子,再关好门缓缓退了出去。 景殊一直没走,多年随身护卫的经验告诉他,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虽然陛下看着面无表情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可他越是沉着冷静,心中酝酿的想法就越是石破天惊。陛下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几乎没有缺陷。 而唯一的软肋,就是此时在内室里躺着的女人——晏七七。 “那些兵器和士兵都安置的怎么样了?”郝连澈一开口,景殊的心抖了一下。 他言简意赅的答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云安之这次办事极为妥当,粮仓里的那些烟花都按照事先安排的放置好了,只要一声令下,便会……” 景殊做了一个手势,郝连澈乌青的脸才算是好看了些。 “日子就定在晏帝给魅妃庆生的当天。” 郝连澈此话一出,景殊先愣住了,“可是陛下,宫里传来的消息,晏帝还没醒,后天就是魅妃的生辰了,会不会太急了些?” 郝连澈哼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醒不醒的过来,全在我们。” “陛下,您要救晏帝?这……” 景殊差点要问陛下是不是要疯了,晏帝就算有晏七七救治,找到了病症想要医治没有药方都难如登天,而且退一万步说,他们迟早是要攻打晏国的,晏帝一国之君在床上躺着对他们更加有利,救晏帝,陛下是不是气糊涂了? 郝连澈见景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冰冷的视线转为眷恋,往内室看了一眼,“七七刚刚认祖归宗没多久,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有不好的言论传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景殊已经全都明白了,陛下这是要替他心爱的女人正名了。 这回晏帝昏迷的确是有钦天监的人说因为晏七七的关系导致陛下被冲撞了,只不过晏帝没发话,加上晏七七又不是个好惹的,这话也没传开。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郝连澈知道了。 “您的意思是,要星澜将治疗晏帝的方子交给晏七七,让她来担当这个好名声,然后让那些谣言都散去?” 要真是这样,陛下的牺牲可就太大了。 “可是陛下,两国交战,您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景殊觉得自己也要疯了,陛下是被这晏七七下了迷魂汤吧?这么多将士等着,晏国迟早要被攻破,虚名什么的着实没有必要。 “当初成国公去世,七七伤心欲绝的模样你也见到了,晏帝虽然对她只有生恩,可说到底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当是安慰她了,让晏帝活下来。” “陛下,当初那一箭是我射的,您五花大绑将我绑去让晏七七杀了我都无所谓,您不能妇人之仁啊!” 景殊也没想到事到临头陛下竟然会这样做决定。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两国交战,晏帝如果投降做北国的附属国,照样可以留一条命,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个恩情不让七七担着呢?我和她之前本就隔着血海深仇,我不想再让她难过了。”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去办吧。” 这件事情是了了,可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许世安那个禽兽,您就打算这么放过他了?” 原先倒是真没看出来,一个享誉京城的大才子竟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晏七七就范,要不是陛下事先留了个心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算是把他脱光了吊在外头,也难解景殊的心头之恨! 第772章折磨人求生不得的法子他有很多 看着景殊义愤填膺的模样,郝连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急什么?痛打落水狗是君子所为,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身败名裂。” 敢欺负七七,他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您打算如何做?刚才就不应该让云安之放他走!” 按照景殊的想法,在许世安吊到二楼窗户上之前,就应该用被子捂住痛打一顿,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不用担心,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有很多种,没有必要全用出来,你让人放出消息,就说因为许世安房事不合,所以才在摘星楼做这种肮脏事。” 此话一出,倒是把一脸义愤填膺的景殊吓到了,“少主,这样合适吗?都是谣言,加上许世安在京中的威望不低,这……” 说来怕也没人会信吧。 再说了闺房之事,只有嫁过去的长公主知道,长公主都没说什么,一个外人…… 郝连澈没有理会景殊的胡思乱想,“还有,通知京中潜伏在各种的药方掌柜,但凡有许家人买药,里头都放入一味鹿茸粉。” 鹿茸是壮阳的良药,话放出去肯定会有好事者在药方门口蹲,如此一来,就算不是许世安买的,也会侧面佐证之前他房事不合的流言。 这样一来,许世安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只是这方法好是好,就是景殊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他凭什么肯定,许世安一定会派人买药呢? “许世安被打晕之后,我封了他的肾经,我下的手比较轻,也就两年时间吧,他行不了人事。” 景殊:“……” 一个男人行不了人事,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陛下果然是高手,景殊佩服的五体投地。 “放心,谁敢欺负七七,我自会让他后悔,记得让星澜去办我刚才吩咐的事情。” 景殊就算有千言万语也被郝连澈的一番劝解打消了念头,他知道陛下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更改了,其实就算星澜不给药方,依照陛下的医术也能准确无误的将药方写给晏七七。 他这么做,就是知道目前不是在晏七七面前展露真实面目的时候。 到底是景殊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去找星澜了。 从看见陛下把晏七七抱回来开始,星澜就能猜到陛下的决定,所以景殊将陛下的吩咐一五一十的说下去的时候,星澜一点都不惊讶。 景殊还是想不通,“星澜,你也不去劝劝陛下吗?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星澜望着咕噜冒泡的药炉,神色倒是出奇的平静,“景殊,别看你跟在陛下身边比我的时间长,但是我今天发现,你一点都不了解陛下,他为了晏七七可以连命都舍弃,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听我一句劝,好好看着晏七七,只要她没事,陛下就不会有事。” 星澜拿着药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英雄难过美人关,等到你遇到了你无法舍弃的人,你就会明白陛下此时的心情了。” …… 晏七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沉了。 她有些迷迷瞪瞪的,锦被很薄,盖在她身上却很暖和,她睡了一个无比安稳的觉,乍然醒过来眼睛都睁了许久才睁开。 房间很大,陈设十分奢华,各类金银器件数不胜数,香炉的白烟袅袅升起,清冽的香味时断时续的传入她的鼻尖,脑中的神识才逐渐归位。 等等! 香炉? 晏七七乍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昏迷了,她被许世安拐骗到这里来了,然后喝了一盏茶…… 她昏迷之前许世安淫邪的笑容还在她眼前回荡,晏七七这下自己把自己吓清醒了,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检查身上有何异样的时候,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和来之前并无任何不同,各个部分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 就在晏七七翻来覆去查找自己身上情况的时候,她耳朵动了动,发现有人推门进来了。 刚才她发现自己还在摘星楼里,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侵犯的痕迹,反而觉得通体舒泰,现在容不得她多加思考,急忙跳上床,重新盖好锦被假装在睡觉。 星澜一进来发现晏七七紧闭着双眼,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顺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别装了,这里没有外人。” 晏七七先睁开一只眼瞄了瞄,然后又睁开另外一只眼,垂眸看了看,发现是星澜,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 反正是穿着衣服睡得,她直接爬起来走到星澜面前,“是你救的我?” 像是这句话把星澜问住了,他端茶的手顿了顿,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算,算是吧。” 这话说的太勉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几个女孩子能冷静的下来,晏七七的手绞了绞,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许世安呢?他在哪里?” 许世安是个禽兽,既然是星澜救了她,那肯定是许世安没有得逞。 “他……已经被长公主带回去了,晏姑娘,大家都只知道许世安有龙阳之好,不知道其实是你……” 星澜见晏七七面露不解,于是便长话短说,将她晕过去之后的事情,以及许世安如何被绑,如何出丑,如何被人当成有断袖之癖,全部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全部交代了,但是至于郝连澈要如何对付许世安,他一个字也没透露。 既然陛下让他过来处理,肯定是不想露面。 “晏姑娘,我有几句话也想对你说。”星澜倒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第773章和离 晏七七也觉得今天的他很奇怪,平常星澜都是一个几乎能算得上冷漠的人,对人总是冷言冷语,就连话都很少,今天竟然说有话想对她说,真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头一次。 “我洗耳恭听。” 对于‘救命恩人’晏七七也多了几分客气。 “晏姑娘,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算你福泽深厚,但是这世上很多人和事都如同许世安一样,并不是表面和善就一定是安全的,同样的道理,有时候你亲眼所见的也未必是事实,切莫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令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来……” “还有,如果你想去许国公府找许世安要一个说法,那我劝你大可不必,许世安会有人收拾他,你的名节最重要。” 他说了一长串,这是晏七七认识他以来,话最多的一次。 星澜像是也不习惯一次性说这么多,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上来气。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许世安的麻烦?”晏七七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就是废话。 星澜很少笑,此时也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晏姑娘实不相瞒,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很特别,大概许世安起了歹心也正因如此,你的性格洒脱,和这京中女子不一样,很吸引人。” 得不到的才会躁动,许世安想要用强大概也是想着霸占了她的身子,名节尽毁,到时候晏七七逼不得已肯定会就范。 可按照晏七七的性子,就算她被侵犯了,想要她服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弄个鱼死网破。 这一切郝连澈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让许世安轻而易举的被冠上了断袖的名头,将晏七七完全剥离出来,保护她不受到一丁点伤害。 “既然这件事情没有牵扯到你,你也没有受到伤害,这件事情就此揭过,这个药方给你,按照上面的方子熬药,每天一早一晚各一次喂晏帝服下,两日后他会醒过来。” 晏帝得的是什么病晏七七一早就知道,同样她也猜出来星澜可能也知道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星澜倒是自己主动把方子送过来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晏七七是一点也不信。 晏七七并没有急于接过药方,声音中略有防备,“你为什么要帮我?有什么条件?” 不怪晏七七多疑,星澜的医术远在她之上,就连太医都束手无措的事情他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而且就这么给她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她怕不事先说明到时候还不起星澜的这份恩情。 星澜就知道晏七七不会轻易相信,有些无奈,“你别跟提防贼人一样提防我,这方子就算是免费赠送给你的,就算是要找许世安报仇也不是现在,晏帝好好的,你才有靠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星澜算是说中了最关键的地方。 其实晏七七自己也知道,许世安敢那么对自己,肯定也是留了后手,就这么空口无凭的去找他,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泼一身脏水。 报仇什么的,真要从长计议。 “那行,我先谢谢你,等到陛下转醒了,我会亲自禀明。”晏七七不是一个抢人功劳的人,她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等人醒过来再说吧。”星澜有些于心不忍,话却只能说到这份上了。 “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了,来日必有重谢,告辞。” 晏七七走的倒也干净利落,只不过她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等她回头查看的时候,那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陡然消失不见了。 …… 许国公府里今日不太平。 今天早上许世安从摘星楼回来以后,长公主晏洛青命令仆从将大门紧闭,把花厅里的东西全部都摔了个稀巴烂。 跟抄家似得,一件完好的东西都没有,而难得的是,许世安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任凭晏洛青怎么闹,他都视若无睹,一句解释甚至服软的话都没有。 这么以来,晏洛青就越发认为许世安有什么不良嗜好。 晏洛青气得双手都在抖,声嘶力竭的哭喊,“许世安,我嫁到你们许府才几天,你就背着我干这等肮脏事,你倒是说说,你是不是那样禽兽,连男人都不放过!” 许丞和夫人苏氏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长公主,你刚才说什么?世安怎么了?你们……” 晏国民风开放是事实,可就算如此,在那些清倌妓院里都只是占些肢体上面的便宜,像刚才晏洛青说的那种实打实的两人云雨被捉,那可真是头一回。 所以就连许丞都不相信许世安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况且许世安当初不止一次求娶晏七七,恨不得去抢婚,又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上男人! 这晏洛青还真是骄纵惯了,没有一点脑子。 他们许家竟然有这么一个无脑的长公主做媳妇,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行了,别吵了,今天也累了,让世安冷静一下,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吵吵半天了,月落西沉,一家人晚饭都没吃,花厅里一片狼藉,仆从们都不敢靠近,他们老胳膊老腿的万一被划伤又是麻烦。 自从晏洛青嫁入许府后,这安生日子没过几天,许丞好不容易站直的脊背又天天点头哈腰的弯下去了,见她今天竟然骄横跋扈骂得许世安跟个傻子一样,他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自己的儿子只能自己打,别人打骂就是不行。 许丞刚要开口,一直没出声的许世安说话了,“你要是觉得自己委屈,可以和离。” 第774章可疑的淤青 晏洛青正要大发脾气撒泼,一听许世安说出和离两个字,双目圆瞪神情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还要问我吗?”从始至终,许世安的神情一直淡淡的,好像做错事情的不是他一样。 晏洛青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声音如破锣一般怒吼出声,“许世安,你是不是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你就是不想娶我,就是想让我丢脸,所以才弄这么一出?你想让我死心?我告诉你,做梦!和离,你想都不要想!” “我就算是死,我也要一辈子缠着你,许世安,你休想甩开我!” 精力旺盛的晏洛青实在是太招人烦了,许世安压根就不关心她生不生气,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安排的如此周密的计划会在紧要关头尽数崩盘。 最后他连晏七七的面都没见着。 又是谁将他打晕,吊在窗户外头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摘星楼那边就派了一个和他八字不合的老匹夫云安之过来虚与委蛇,这事儿外行人看热闹,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揭过,还往他身上泼了脏水,可谓是一局数得。 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之前他也来摘星楼踩过很多次点,从没有发现过异样,怎么单单和晏七七扯上关联,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对了呢? 刚才只不过是许世安说的气话,先别说晏洛青嫁进许府费劲了心思,就算是许世安赶她走,恐怕她也不会走。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许世安哄哄她,只是没想到非但没有引得许世安的同情,反而还让他更加厌烦了。 就在许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许世安提心吊胆以为会来闹事的晏七七却快马加鞭的入了宫。 夤夜时分万籁俱寂。 宫门口的侍卫都换了两拨了, 晏七七才回到宫中。 她并没有直接回寝殿休息,而是径直走到了晏帝的寝宫内。 一进门就愣住了,她发现太子竟然还没走,而是趴在晏帝的床榻边打瞌睡。 之前她已经将养神的药都准备好了,太子吩咐人看着就行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亲自守着。 前几天晏七七对太子说过,太医院里的人也信不过,反正陛下寝殿旁边的偏殿空着,她将药炉搬到了偏殿,所有的药材都必须要经过她查验才能喂给晏帝。 只是她不知道太子竟然谨慎如此。 其实晏洛谦也没有睡着,他眯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 听到动静后他就醒了,爬起来一看发现是晏七七,他慌忙将衣衫拉好,笑得有些尴尬,“七七,这么晚了,你……事情办好了吗?” 晏七七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吩咐了殿里的丫鬟,要是有人问起她去那里了,就说她出城买药去了。 太子这话一出口,晏七七就知道晏洛谦上午去找她了。 晏洛谦话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他怕七七误会是自己在暗中监视他,急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七七,你别误会,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知道,谢谢。” 晏洛谦是正人君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过她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实不算什么好事,况且这是她和许世安的私人恩怨,没有必要将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她也不打算说明自己今天的遭遇。 可是晏洛谦心细如发,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晏七七想往前走,晏洛谦一个大跨步,直接将她拦住,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会儿,声音沉沉,“七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的心乍然漏掉了一拍,脑中在迅速回想,是不是晏洛谦看出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穿的衣服还是早上出去的那一件,完好无损他不可能发现。 于是摇了摇头,坦然的回答,“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别想太多了,救人要紧。” 可惜这敷衍的话并没有让晏洛谦信服。 他抬起手指了指晏七七的脖颈处,目光竟然看着有些冰冷,连带着声音都隐约开始冒出寒气,“那你说说,你脖子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晏七七一听,下意识的想到上午被许世安下药后她好像是想反抗来着,结果力不从心被许世安掐住脖子,这淤青估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只不过她醒过来的时候检查了一次,发现只是有些红肿,也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道等回宫发现已经淤青了! 她干笑两声,不自觉的将领口往上提了提,掩饰住淤青,“哦,没事,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去宫外的医馆让女医给我全身刮了一下痧,没什么的,放心。” 她越是这样,晏洛谦反而越疑惑,就算是刮痧,哪有刮到脖子的,从印记来看,分明是手指掐过的痕迹。 难道……竟然有人敢欺负七七? 脑中乍然蹦出这个想法,晏洛谦的眸中有暗芒微闪,“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以后再出宫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派几个人帮你。” 晏洛谦即便大概猜出了原因,却依旧看破不说破。 晏七七却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不少,连连点头,“好的。”晏洛谦已经不再追究她身上的淤青了,她也没傻到继续这个话题,急忙从身后解下包裹放在案台上,“这些药材都是治疗陛下的,我已经分类好了,太子殿下,您要是有事就先回去,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第775章神药 一听她说这种话,晏洛谦当场就急眼了,“七七,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吧, 我也想父皇能早点醒过来。” 当然他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虽然七七是父皇认下的公主,但是她在宫里貌似并没有什么威望,要是剩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皇后过来,七七肯定会吃亏,他是太子,就算不懂医术也能护她周全,也算是帮忙了。 同样的,晏七七也有这层顾虑,晏帝此次昏迷看起来绝对不是意外,宫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太子在这里,起码还有个发号施令的人,这次晏七七倒是没有再拒绝。 “那好,你帮我看着火,我给陛下施针。” 让太子看着药炉,大概也只有晏七七做得出来,偏偏晏洛谦甘之如饴。 现在也不是客套的时候,星澜给的药方晏七七也看了,都是些平平无奇的药材,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她甚至都在怀疑星澜是不是写错了。 这些药材无论是单拎出来,还是混合在一起,都和治疗晏帝的梦魇之症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还不如太医院的那些人开的药方管用。 自然,晏七七也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星澜。 星澜却笑着告诉她,梦魇之症除了是自己的心魔之外,外部因素才是关键,毕竟当初入梦是由外界辅助才造成的。 所以,再多的药,即便是绝世好药拿出来,对治疗晏帝的昏迷之症作用都不大。 晏七七闻言一震。 好像的确是这样,她之前医治的方向是找出入梦曲,殊不知这么多天过去了,宫里也并没有弹奏曲子的人,也就是说,入梦曲已经停了,可就算余音绕梁那也不可能维持那么长时间,本来入梦曲一停晏帝就应该醒的,可他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原来,一直是她找病源的方向搞错了。 既然是梦中梦,让晏帝入梦的曲子已经完成了使命自然不会再出现,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晏帝自己的意志力。 果然,凝神静气的药方才是关键所在! 她知道星澜一定是知道了病源,星澜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晏帝昏迷了好几日,星澜又恰好在此时伸出援手,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据我所知,你们药王谷的人不参与政务,不和皇室众人有牵扯,就连当初太子过来请你你都只是告诉他,凡事要靠晏帝自己,而且你给太医院的方子我看过了,和这其中只差了一味药,星澜,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掺合进来?” 晏七七熟读医书,医术精湛,并且早就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昨天星澜写给太医院的药方她只看了一遍就背下来了。 今天星澜又给了自己一张药方,只是上面将原来的‘夏枯草’换成了‘犀角’,夏枯草泄肝经火,犀角解毒清心火,药效差不多,可正因为如此,晏七七才分外疑惑。 星澜有些哭笑不得。 他早就见识到了晏七七的古灵精怪,可没想到她竟然聪明如此,一般人拿到救命稻草都恨不得对他感激涕零,五体投地,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拿到了救命的药方竟然还要刨根问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难怪陛下被她吸引的眼睛都挪不开。 这样有主见又有分辨力的丫头,的确在晏国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就算被人这样质疑对星澜来说尚属首次,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恼怒,反而有些欣慰,这么多年了,他在医术上已经孤独求败了,难得有人敢质疑他,还能提出不同的见解,极为难得。 看着晏七七疑惑的双眼,星澜竟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七七,我记得你还是我的小师妹,药王谷的关门弟子,你要是觉得这个药方不对,那跟着我回一趟药王谷面见师父当面对质如何?” “师父从来没见过你,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肯定会十分欣慰。” 他不说这个,晏七七倒还忘记了这茬,药王谷离晏国至少千里,星澜这一次在晏国呆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要事在身,现在竟然还说要带她回去见师父,简直就是在鬼扯! 晏七七借力打力,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大师兄,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你身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医术自然精湛,我信你了。” 还不等星澜在说什么,晏七七拿起药方就往袖笼里放,也不再和他打哑谜了,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按照原路返回。 有了星澜的药方,晏七七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稳当了不少,反正她也信不过太医院的那些人,干脆在回来的路上自己就去医药馆买齐了药材,亲自盯着药童打包好,想着自己带回宫熬制就可以了。 晏七七回宫后并没有告诉晏洛谦这方子的来历,只说是自己想到的,晏洛谦对医术一窍不通,对她却十分信任。 一切就绪,晏洛谦调来了一个营的侍卫守在晏帝的寝宫门口,并且已经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包括皇后和一众每日来陛下床头哭一哭的妃子。 都是些普通的药材,没熬制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药材放下去的时候就能看出不同了。 那么多药性不一的药材用大火熬制了半个时辰,药香味渐渐涌出,可里头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色,往常的药材经过大火熬制后一般都是黑乎乎的,可这些药材熬制出来清汤寡水,要不是亲眼所见,晏七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情况她也是头一次碰见。 熬制好了之后,晏洛谦看见晏七七端过来的药碗也觉得匪夷所思,“七七,这,不就是清水吗?” 第776章炙热的眼神 “这不是清水,你闻闻。”晏七七极其自然的将药碗放到晏洛谦的鼻尖下,示意他闻。 晏洛谦的俊脸顿时微微一红,却还是照做了。 低头闻了闻。 看着是清水,可是里头香气凌冽,如三月梨花的淡香沁人心脾,只需闻上一闻便让人精神大振! “这……” 对上晏洛谦讶异的眼神,晏七七也笑了,“殿下放心,陛下这回应该有救了。” 星澜果然没有骗自己,这的确是奇药! 说不上来为什么,晏洛谦特别相信晏七七,对她说的话从来都没有任何异议,无条件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听晏帝有救,晏洛谦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七七,谢谢你。” 晏洛谦是打从心眼里感激她。 明明她可以完全置身事外的,但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还是竭尽全力帮忙,甚至还…… 他的视线又在晏七七淤青的脖颈上扫了一眼,随即挪开。 “好了,不用那么客气,先让陛下把这药喝了吧。”晏七七打断他的感慨,将药碗递给他,“这药一天两次,要时刻看守着才行,你今天累一天了,太子妃想必也会担心,剩下的事情我来看着,你还是先回去吧。” 晏洛谦想都没想都拒绝了,“那怎么行,百善孝为先,父皇的身体是大事,贾流苏那边有人看着不会有事,喂药这种事还是我来。” 他二话不说的夺过晏七七手里的碗,按照七七刚才教的方法,他捏住晏帝的下颚,将半碗药一滴不剩的全部给晏帝灌了下去。 在照顾人方面,晏洛谦心细的不像个男人,他拿起手帕将晏帝嘴角两边的药汁擦拭干净,声音平淡,像是说着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不用担心,她会理解我的。” 提起贾流苏,晏洛谦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在府中身怀六甲的女人不是他的太子妃一样,神情生疏冷淡,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七七,对不起。” 他画风倏地一转,竟然跟她道歉了。 晏七七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晏洛谦重新给晏帝掖好被子,转头看着她,千言万语的情绪都收进了眼底,让她看的不甚分明,两人此时一个人半跪在晏帝的榻前,一个人弯腰查看晏帝喝下药时的反应,其实相隔的并不远。 晏洛谦一偏头,就能闻到七七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 他回头,晏七七低头,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了一处。 时至今日晏七七才发现,其实晏洛谦也长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只是平日里他的性子太过儒雅谦和,眼中多半显现出来的是柔和如春风拂面的笑容。 今日再看,却又能够清晰明了的看见眸光里头逐渐聚拢的锋芒,里头云山雾罩像宽泛无比的大海,根本看不清平静无波的海面底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晏七七被这样的眸光刺得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逃避似得躲开,轻轻咳嗽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殿下,药已经喂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她刚要离开,晏洛谦的手快如闪电,一把将她拉住,声音是不容置喙的坚定,“七七,听我把话说完。” 此时晏七七竟然有些害怕他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就想急于摆脱他,“殿下,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偏偏晏洛谦跟铁了心一样,“不,就在这里说。” 晏七七又不敢挣扎的太厉害引来外头的人,只好妥协,“好吧,你说。” “上次在许世安的婚宴上,并不是我……只是贾流苏她……”刚才晏洛谦拉住晏七七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勇气。 好不容易让晏七七同意听他说了,此时的他竟然结结巴巴的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即便是这样,晏七七也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 不过此时她理解错了晏洛谦的意思,她以为晏洛谦是怕她耿耿于怀,“没事的殿下,太子妃也是想让我为大家助助兴,大家开心就好了。” 晏洛谦一听就急眼了,知道七七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摆手,“不是这样的七七,那天回去之后我就斥责了她,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当面道歉,所以……” 原来他竟然是给自己道歉的? 晏七七有点哭笑不得,“不用道歉的殿下,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我更加不会怪你们,相反的,我倒是觉得太子妃也是个性情中人,能娶到她,是您的福气。” 晏洛谦眼中的小火苗随着晏七七的话越来越暗淡,声音都哑了,“七七,你真这么认为的?” “当然,晏帝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贾流苏论家世论文采,都是独一无二的人选,是殿下的良配,您该知足啦。” 这话才算是真正地扎了晏洛谦的心。 因为从始至终,七七都未曾对他的真心有过半点回应,就算两人目前没有可能了,晏洛谦依旧在奢望,哪怕是一点点,可惜啊,奢望就会奢望,半分不由人。 就在刚才他甚至还在奢望,七七能生气,毕竟那天贾流苏实在是很过分,那天他也没有站出来,本来是想看看七七会不会吃醋,今时今日才发现,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好啦,没必要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太子妃怀孕辛苦,女人怀孕总是希望丈夫陪在自己身边,殿下也要多陪陪太子妃才是。” 见晏洛谦又在看着她,晏七七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第777章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七七你年龄不大,怎么会懂这么多。” 她是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总让人想不由自主的去靠近,去探询。 晏七七说完就后悔了,她真正的年龄已经二十五了,可这副身子的年龄还很小,所以能说出这番话在他们看来的确是令人很惊讶。 “呵呵,我是瞎猜的,你想啊,那天在许世安的成亲宴上,她刁难我的出发点也是因为在乎你,所以你要多关心她。” 这句话倒是一点也没说错,女人的妒忌心都来自于女人,晏七七自然也懂贾流苏的心思,也不会跟她计较。 “放心吧七七,贾流苏会理解的,我在这里看着父皇,她会更放心。” 晏七七想了想,倒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在这个时代,忠孝二字是摆在第一位的,他身为太子,陛下有恙,自然要竭尽全力照看,妻儿什么的反而要被放在第二位。 晏七七知道劝不住他也没有再多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人就轮班,你照顾前半夜,我照顾后半夜。” 在这件事情上,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子,而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者。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有股异样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她也十分坦然的回看过去,“你别又说什么感谢的话,要真想谢我,等陛下醒过来让他给我一块封地,我做个闲散公主,吃喝不愁的米虫就十分满足了。” 这宫里的生活,看似衣食无缺,可一抬头就是个四方城,就连那广阔无垠的天空都被圈成了一个四边形,难怪宫斗剧里那么多妃子会斗来斗去,因为不斗真的没事干。 皇宫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能逛的地方,三天都逛倦了,更何况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人。 她想走,想去更广阔的地方,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人,远离是是非非。 这是他第一次听七七谈及理想。 这让晏洛谦觉得两人的心又靠近了不少,“七七,你这个理想好,若有可能,我也想做一个闲云野鹤之人,和心爱的人浪迹江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可惜……” 可惜,求而不得是人之常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太子殿下为国为民,你在这里羡慕别人,说不定别人也在羡慕你,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晏洛谦知道七七是在劝解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是之前的一腔深情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要放,也要给他时间。 感情要是能受自己的控制该有多好。 “七七,谢谢你,我……” 剩下的话还在晏洛谦的喉咙里没出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这静谧的氛围,两人的神情同时一凛,同步回头。 之前还没有动静的晏帝,这药刚刚喝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快就见效了? 晏七七跑的比晏洛谦还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帝的床榻前,靠近后才发现晏帝并没有醒过来,只是眉头紧蹙,眉间三条皱纹清晰可见,闭着眼睛眼珠子乱转,似乎在极力挣扎。 从他面色看起来表情很难受,一直在小声的梦呓着什么,晏七七把头低下去靠近他嘴边听着,依稀只能听见模糊的两个字,“琳……琅……” “父皇在说什么?”太子的神情也很焦急,眼神巴巴的看着晏七七,晏七七回头朝他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梦话罢了。” “那父皇怎么会这样?” 晏七七将锦被往晏帝的脖颈处拉了拉,替他盖得更严实了些,声音听着淡淡的,“应该是药效发挥作用了,陛下正想从梦魇中醒过来,之前我也说过,梦魇中的梦不知道是好是坏,想要醒过来全靠陛下自己。”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晏七七神情淡然,可是心中也不免开始惊讶,这梦中梦看来是晏帝自己情愿陷进去的,刚才的那声呼唤正是真正的晏七七的生母,晏帝心中的白月光。 梦中有什么,说梦话的时候才会出声,才会意犹未尽念念不忘。 难道晏帝在梦中是和余琳琅相会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是要等到陛下真正醒过来才能见分晓。 “好了殿下,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这一回晏洛谦没有拒绝,他今天精神高度紧张操劳了一天,的确是有些疲乏了,“那好,我先去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去吧。” 只是晏洛谦嘴上答应的很好,他并没有休息,而是趁着晏七七不注意,悄悄的出去了。 此时月朗星稀,他望着殿外的流沙计时器看了一眼,估摸着快到酉时了,还不算太晚,晏洛谦看了一眼在药炉边忙活不停的晏七七后才回头招来一个侍卫,“去出宫打听一下,看今天城中可有发生什么怪事,不管查到什么即刻来报。” “是!”侍卫领命而去。 刚才七七说话的时候言辞含糊,明显是有事情瞒着他,晏洛谦不问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于公现在七七是他的妹妹,于私七七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他不希望七七受一丁点委屈和伤害。 去外头查探的人不会那么快回来,他就想趁着这时候先睡一会儿,然后再替晏七七。 只是连晏洛谦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眯一会儿,一眯就眯到了天亮。 他迷迷瞪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还盖了一件粉色的披风,鼻尖萦绕着的还有淡淡的清香味,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第778章太子的私心 这时候的他才反应过来,昨夜只想眯一会儿的,没想到在这偏殿的角落里呆了一夜,他本来是想只眯会儿之后就把七七换下来,所以也没敢去床上睡,就靠着桌子打会盹,可困意袭来,竟真的睡了一夜。 这身上的披风原本就是七七的,偏殿和正殿相通,晏洛谦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弯腰扇着药炉的晏七七 他也没想打扰她,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大概是真忙活了一夜,晏七七的头发都有些撒乱了,几缕垂落在脸颊边,她本就瘦削的脸庞更加娇小,一夜未合眼,眼睑下面还是青黑的。 一宿过去了,除了最开始晏帝梦呓之外,竟再无半点反应,掐算着时辰,后半夜晏七七又给晏帝喂了一次药。 晏七七也很快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转身抬头就见晏洛谦双眼放空的盯着自己,神情木然,已经神游天外了。 此时睡醒的太子看着有点萌,晏七七嘴角微微勾起,对着他笑了,“醒啦,桌上有我熬好的药膳粥,洗漱后吃点吧,暖暖胃。” 她极其自然的招呼才算拉回了晏洛谦的神智,他一转头,果然见桌上的青瓷碗里还冒着热气,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御膳房秘制的腌黄瓜,切成了小拇指盖大小的小丁,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晏洛谦也不客气,就着内侍监送来的热水,囫囵的洗了把脸,三两下就将一碗热粥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七七,这也是你做的吗?” 宫里的膳食他从小吃到大,味道差强人意他都已经习惯了,吃食为了饱肚,要说味道,他还真觉得一般,可是今天这一小碗热粥,从胃里一直暖道了心里。 他觉得自己从未吃过像今天这么好吃的药膳粥。 晏七七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药炉上,听他问起连头也没抬,嗯了一声,“我听内侍监的人说了,昨天你守在陛下的床头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是本钱,天大地大大不过穿衣吃饭,再担心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反正我昨天买的药材有多的,拿出一些补神的药材就着药炉顺便熬了点粥。” 她强调的是顺便,绝非是刻意为之。 但是在晏洛谦耳中听着这份关心,直接暖到了心底,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谢谢你七七,辛苦了一天,照顾父皇的事情让我来吧。”也不等七七说话,他拿过晏七七手里的扇子,像模像样的扇了起来。 “手法娴熟,殿下你无师自通啊。”晏七七也真的有些累了,也就没再和他客气,只是她有些惊讶,堂堂太子金玉之身竟然还会这个。 看到她瞠目结舌的样子,晏洛谦的心情十分好,已经很久他都没和七七好好说过话了,昨天和今天两天加在一起说的话比过去半年还要多,他甚至还在心中暗暗奢望,希望陛下别那么快醒过来…… 他脸上宠溺的笑容都没断过,“不用那么惊讶,你也知道我有那个病,有时候太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这病都是间歇性发作,有时候赶来也来不及,反正配方我都知道,久病成医了,我自己也会熬制药材。” 原来如此。 “殿下聪颖一学就会,实在是大晏之福,这药好了就要马上喂给陛下喝,切莫不可耽误。” 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晏七七打算回殿休息片刻。 熬了一晚,她也的确累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在偏殿睡,而是回到自己的寝殿。 “七七,我派人护送你吧。”晏洛谦面色担忧很不放心。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阳光已经撒进来了,她眯了眯眼,手抬起挡住自己眼前刺眼的光亮,“殿下,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况且这里是皇宫,我还能走丢?别担心,我睡会儿之后还会来的,有任何情况您派人过来叫我就行。” 听她这么说了,晏洛谦也没再说了,“那好,回去的时候慢点,有什么事情让你宫里的小丫头过来知会一声就行了。” “好。” 等晏七七一走,昨天晚上被晏洛谦派去的侍卫后脚就进来了,神色匆忙。 “殿下……” 晏洛谦眼神一扫,那侍卫赶紧闭嘴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外面说。” 侍卫大概是真跑了一夜,灰头土脸的,他穿着粗气,小声的开口,“殿下,小的打听到昨天安和公主的确是出去了,只是有些奇怪……” 见他面色疑惑说话吞吞吐吐的,晏洛谦脸色凌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侍卫从未见过殿下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有人看见安和公主进去摘星楼了,谁也没见过公主再出来,但是奇怪的是,没过多久,兵部尚书许大人就和一个壮汉一起被脱光了吊在二楼……” 本来一开始晏洛谦不觉得有什么,可事情就经不起推敲,许世安最近对七七频频示好已不是秘密了,七七也是明面上拒绝过好几次,可是这件事情细想就会让人觉得很蹊跷。 昨天他问七七去了哪里,七七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去买药了,对其他的事情三缄其口,但是她那脖颈上的淤青却做不了假。 底下的事情他不敢细想,那侍卫见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殿下,据在下打听到的消息,是许大人走之后,安和公主才离开的,或许两个并没有碰到面。” “再说了,现在外头满世界都在传许大人有龙阳之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说不定两人同时出现是巧合。” 第779章余毒 这些都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消息。 摘星楼的消息能打探到实属不易,那侍卫还在暗自得意,笑容还在脸上尚未来得及褪去,就对上了郝连澈那双浓黑湛亮的眸子散发出骇然的光芒,竟然让他的心跟着抖了一抖。 宫闱之事男女之间只要搭上一点苗头,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那侍卫正是想歪了。 结果被晏洛谦的眼神一扫,顿时就被吓萎了,哪里还敢造次。 “这件事情查的不错,但是本宫不希望还有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晏洛谦拿出太子该有的威严来,竟也差点让人吓破了胆。 那侍卫当即跪下求饶,“殿下饶命,属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多言。” “很好。”晏洛谦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镶了金边的银票递给他,“昨夜你辛苦了,本宫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拿去吧。” “多谢殿下!” 谁和银子有仇,晏洛谦刚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把事情处理的很是妥帖,那侍卫感恩戴德的下去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晏洛谦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许世安和七七之间一定发生了事,许世安和另外一个男人被挂在摘星楼,只怕是有人帮了她,昨日七七对自己三缄其口,恐怕也是不想让他担心。 也可能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想起来,七七昨日的情绪貌似很稳定,她应该没吃亏。 “谦儿……”晏洛谦正胡思乱想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发现是父皇! 晏洛谦大喜,几乎是小跑着到御榻前,果然就见晏帝迷瞪瞪的睁着眼,像是刚醒。 晏帝的喉结上下滚动,开了几次口,声音嘶哑,根本就说不出来话。 晏洛谦会意,赶紧拉过玉石枕,垫在晏帝的腰身后,把他搀扶起来,又拿过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温水让晏帝喝下。 一大杯的温水被晏帝一滴不剩的喝了干干净净,等到水下肚他才觉得冒烟的嗓子舒缓了些,说话也不觉得嗓子扯得干疼了,“果然你在。” 晏洛谦面色担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晏帝,快要哭了,“父皇,您可算是醒了,儿臣担心您……” 他是太子,可只有晏帝在的时候,他的心里才感觉到了踏实。 “朕没事,你一直在这守着?”晏帝双眼都睡肿了,下眼袋鼓鼓的,乍然一看有些吓人,晏洛谦丝毫不觉得,“父皇,七七和儿臣都在这里看守了一夜,她刚刚走,药炉上的药还是她亲自熬的。” 晏帝何等聪明,一看门口这架势就知道宫里不太平,他刚醒过来气息还有些虚,“朕知道,这宫里的太医都是吃闲饭的,大病来了他们都没主见,你做的很好。” 说了一会儿话,气息也捋顺了,晏帝觉得自己好了很多,想爬起来,结果被晏洛谦拦住,“父皇,您要做什么吩咐儿臣一声就行了,七七说过,就算您醒过来也不能大动,余毒未清还要查看才行。” 闻言晏帝眸中有暗芒微闪,“余毒?” “是的,七七说您这次昏迷并不是劳累,而是中了梦魇症,具体是什么她同您说比较合适,您先好好休息,等她醒了再说清楚也不迟。” “也行,先不要把朕醒来的事情告诉别人。”晏帝话音刚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晏洛谦,“七七可有告诉过你,朕最快何时能醒?” 晏洛谦凝神想了想,“她说您估摸要一天以后才能转醒,不过这药效倒也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看来还是要等七七过来查看后才知道。 “父皇,七七刚刚离开,昨天她一夜没睡……要不然,叫太医过来先看看?”晏洛谦的意思是父皇已经醒了,太医在想打马虎眼也没大碍。 没想到晏帝想都没想都拒绝了,“不必,还是等七七醒过来再说,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晏帝掌权数十年,心机深不可测,现在就连太医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彻查不是他的风格。 “你出去吧,等下朕就按照七七原先所说的时间醒过来,你就当做不知道。” “儿臣遵旨……” 晏七七和衣而睡,这一觉睡得也挺香。 迷迷瞪瞪地,潜意识在作祟,告诫自己晏帝还没醒,还等着她去看,心里一着急,眼睛瞬时就睁开了。 宫殿内门窗紧闭,厚厚的床帘也被拉下来,遮住了光亮,唯独床头的夜明珠在幽幽的发着白光,她眯了眯眼,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一天! 乍然想起星澜的话,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想去晏帝的寝殿去看看情况如何了,一坐起来,宛如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 因为她看见晏帝正坐在床头,和蔼可亲的看着她。 不光是晏帝,太子,皇后,还有魅妃等等一众妃子都来了。 盛况空前。 要不是她知道是晏帝昏迷了,她都要以为是自己出了事,这么多人齐齐站在自己床头,让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你们……” 她刚说了两个字,晏帝的手就伸过来,亲自将玉枕放在她身后,将她搀扶起来,语气温柔,“七七,这几天你累坏了吧?朕都听太子说了,这回你救了朕,朕会好好奖赏你。” 晏七七目瞪口呆。 星澜告诉她至少要三天晏帝才会转醒,今天才第二天,怎么晏帝就醒了? 她探询的目光看向晏洛谦,晏洛谦也是一脸无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七七的手扯住晏帝的手肘,顺势就搭在他的脉搏上。 第780章痒到了他心底 晏帝醒来太过突然,这药效不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和陛下一起来的还有侍卫长,晏七七突然这么一来,吓得侍卫长差点拔刀,还好被晏帝眼疾手快的用另外一只手拦住了,用眼神无声喝退了他。 晏帝成为帝王后心肠硬了不少,他爱自己甚过爱任何人,今天见七七下意识的举动,竟然让他冰封的心瞬间融化了一截,觉得周身都暖融融的。 晏七七查验的很专心,又转身将夜明珠拿到晏帝跟前,仔细查探他的脸色,果然现在的脸色和晏帝之前红润过头的气色相比,已经正常多了,就连脉搏也不是那种如鼓乱捶毫无节奏了。 看来星澜的那个药方果然很有用。 不光宁神静气还调解经脉,神医就是神医。 “七七,可有看出什么异样?”晏洛谦看着比晏帝还紧张。 之前晏帝觉得晏洛谦做事优柔寡断,这个太子做的他一点也不满意,所以处处针对他,挑他的错。 甚至就在自己昏迷之前,他还动过废太子的心思。 反正他春秋鼎盛,后妃无数,总有女人会给他生孩子,要是魅妃再给他生个儿子,说不定真的可以另立储君,这个念头一旦在脑中形成,就如同萌芽的种子一般,不断的生根发芽,盘踞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去。 可是今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唯一的儿子晏洛谦胡子拉碴却一脸欣喜的表情做不得假。 那眼中有希冀,有欣喜,有激动,唯独没有失望。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本性不坏,只是做事优柔寡断了些,可正因为如此,他还是有诸多不满意,总是将自己的希望强加在他的身上,如今细想真是觉得不应该。 晏帝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死里逃生。 开始昏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遇见了很多人,包括已经去世的成国公,他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质问他为什么不见死不救。 梦里是泼天的血雾,他脚下也是血水滚滚的激流,无数个看不清脸,缺胳膊少腿的人都在跟他索命,手臂残缺不全,蛆虫遍地他恶心的直干呕。 他腿软想逃,发现已经无路可去了,大雾弥漫,很多旧人旧事都浮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身在十八层炼狱。 各种妖魔鬼怪都来了。 更要命的是他耳边一直萦绕着一阵凄婉的曲调,渺渺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周围都是死尸,晏帝左右张望他有些害怕,周围也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的琴声越来越急促,鸣金擂鼓万马奔腾,他的耳膜都要裂开了。 鼓声越来越急促,晏帝的心要跳到了嗓子眼,感觉浑身的血液全部拥挤着从脚尖倒流直冲脑门! 血风呼啸,周围的血雾越来越浓,苍茫大地皆是鬼哭狼嚎,飞沙走石犹如阴兵过境,让人不寒而栗。他觉得自己的小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晏帝要放弃挣扎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狂风大作,乌云尽数散去,刚才骇人的景象全都不见,转瞬之间柔光万里,春风拂面让人迷醉,好像刚才的景象都是幻觉,宵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换了一个空间,他竟然一转身就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房间里。 香氛扑鼻,眼前美酒佳肴琳琅满目,无数个蒙着面薄纱覆身的绝色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婀娜多姿风姿绰约列队朝他走来,让他目不暇接。 纤纤玉指一直在琵琶上弹奏,让人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弹奏,节奏却一点也不乱,她们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的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那音乐听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抑扬顿挫的声音听在耳中,犹如一只虫子,一直钻,一直钻,痒到了他的心里。 他还记得自己是帝王,身边有无数绝色美人环肥燕瘦,都是任他挑选,枉费他阅女无数,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世外之地,美人会让他流连忘返。 美人在侧晏帝瞬间就忘记刚才他差点没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群人虽然蒙着面纱,可各个眼如秋波,眉如黛山,眼波流转俱是魅惑,随便单拎出来都比魅妃还要漂亮百倍。 更要命的是,这群美人在他身边围绕着,他双手乱抓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那些人像水中的鱼儿一样滑溜,明明近在眼前,就是抓不住。 他有些急了,迫切的想要抓住一个,可越是这样,越抓不住。 就在他慌乱之时,突然有一个身穿紫粉色衣衫的女子竟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晏帝心中有些疑惑,他和这群人逗弄玩耍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个人。 晏帝正疑惑的时候,这女子的面纱也随之滑落,露出了真容。 眼波如水眉如黛,身姿纤细,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暗香扑鼻,直直往他鼻孔里钻,竟是他十分熟悉又怀念的味道。 他低头一看,正和怀中之人的视线交缠在了一处,等他看清面容后,只觉得神魂俱颤,竟不能自已。他的嘴一张一翕,话在喉咙里滚了很久才开口,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心中那仅有的希冀还是脱口而出,叫了一声那无数次在心头徘徊的名字,“琳琅……” 这声呼喊他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也就是昨夜晏七七贴近他耳边之时的那声梦呓。 时移世易,差不多十年了,这是琳琅第一次入他的梦,头一次她没有躲闪,甚至还满脸缱绻的看着他。 第781章情难自禁 那样温柔的神色真是晏帝梦寐以求的,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温润的双唇,就连触感都是真实的,晏帝真以为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尤其是琳琅的双手竟然主动拥住了他,两人贴的严丝合缝,晏帝欣喜若狂,更加不能自已,他吻得专心,丝毫没发现周围的景色又变了。 乍然之间,他又搂着美人躺在了卧榻之上,自己身无寸缕,美人也是衣衫尽褪,完全是一副事后的模样。 可是晏帝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过程了,还不等他追问,一直紧紧拥着他的琳琅突然起身,随即又是一大堆美人过来拥住他,他想拉住琳琅,可是视线都被蜂拥而来的美人挡住了,嘴里也被灌了美酒,根本说不出来话。 琳琅走的十分干脆,竟再也没有回头。 晏帝又急又怒,努力的想要推开缠着他的美人,可是嘴里被人灌着清酒,怎么也推不开,越急越慌,下颚处竟然被人捏住往里灌,他觉得有些窒息,下意识的就想挣扎,意识在不断下沉,眼前一黑,晏帝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太子在榻前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然后梦中之事,他也没和太子细说,刚好下午临近天黑的时候,皇后又带着妃子来了,他便‘醒了’过来,来到七七的寝殿探望她。 晏七七把手挪开,看着晏帝,“陛下在梦中可有遇到过什么污秽之事?”晏七七神色坦然,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丝毫没觉得这个问话有什么不对。 医者治病救人,自然不能同病患一样讳疾忌医。 晏帝刚才还红润的脸上有一丝尴尬闪过,见陛下神色难堪,便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只是声音听着还是让人一如既往的讨厌,“安和公主,陛下要奖赏你,你怎么激动的连谢恩都不会了?” 意在斥责她不懂礼数。 开口的是皇后陈心柔,自以为轻松巧妙的就转移了话题。 如今她和魅妃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晏帝提早醒过来对她们来说惊吓大过惊喜。 刚才她们会探望晏帝,不过是想走个场面,没想到晏帝真醒了! 要不是她定力不错,差点要被吓死,以为晏帝是回光返照。 按照魅妃的计划,她会在自己的生辰前一天让晏帝醒过来,对待救命恩人,陛下肯定会大肆褒奖,这样一来陛下就会全心全意的依赖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横杀出个程咬金,晏七七竟不声不响的让晏帝醒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了药方,晏帝醒过来之后看她的神情都变了,虽然晏七七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可是晏帝对她极有耐心,允许她各种放肆。 魅妃心中不好的眼睛越来越甚。 皇后这句话说的很不是时候,虽然是转移了话题,可却遭了晏帝的白眼,晏帝都没看皇后一眼,直接抬手拦住她的话头。 见晏七七双眼发直并没有和其他那些被奖赏冲昏头脑的人一样欣喜若狂的跪下谢恩,他也没有在意,声音更是和蔼了几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七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七七回过神来见晏帝的脸离自己不过一巴掌的距离,她陡然间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嗫嚅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这是她的心里话。 当时潜意识里她觉得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对劲了,可是又说不上来。 这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可是在别人看来,哪有在陛下面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皇后又找到了她的错处,厉声呵斥,“晏七七你放肆!在陛下面前你呀我的,成何体统!” 皇后话音未落,晏帝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晏帝这回倒是完全护着晏七七了。 “都不是外人,皇后你在这里呜呜喳喳干什么?七七照顾朕一夜未合眼,现在刚醒来你们就在这里吵吵嚷嚷,朕昏迷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再说,七七怎么说朕都觉得没有失礼,她怎么说话还用你教?关你什么事?” 晏帝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留,大有她胆敢再多说一句,就要把她赶出去的架势。 陈心柔被晏帝吼了一顿,也老实了不少,虽然还有一肚子的怨言,却再也不敢造次了。 刚才晏帝从晏七七的话中听到了疑惑,七七的医术他现在是一丁点也不会再怀疑了。 “七七,你有什么疑问,放心大胆的问,这次朕的病能好完全倚仗你,对你朕也不会隐瞒。”晏帝还真是说到做到。 晏七七明亮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刚才的问题,陛下您在梦中可有遇到过什么污秽或者香艳之事?还请陛下不要讳疾忌医,这对您之后的康复很有帮助。” 晏帝在梦中的确梦到了巫山云雨之事,可要是当着晏七七的面还是开不了口,他浑浊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 “其实……要说有也有,可要说没有,也没有。”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的,就连晏七七都没听懂。 晏帝微微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有。”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晏帝将自己在梦境中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巨细靡遗的全说了。 晏七七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要不是这病症被她碰到,她都以为是民间以讹传讹的诓骗三岁小孩的谣言了。 “您是说,梦里有很多美女一直围着您转的时候,您听到了一种奇怪的琴音?”晏七七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第782章毒妇 她记得之前看过的医书上也是这么说的,琴音控制神识,会渐渐地让人彻底陷入深眠,这和现代的深度催眠是一个道理,借助外部的仪器能将人的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展露出来。 晏七七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蹙,直接道,“那陛下可是梦见了我的母亲?” 晏帝刚才说的时候只是说梦见了故人,并没有指名道姓,晏七七聪明如斯,竟一眼看破玄机。 晏帝被问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皇后乍然听见这个词,心中晃了一下神,余琳琅不光是晏帝心中的执念,更是横在她心中的一根刺,随便一扯都疼。 要不是有这么多后妃在,她都要以为晏七七是故意的了。 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她,即便是做了皇后,她在晏帝心中的地位尚且不及一个死人。 陈心柔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晏帝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点头了。 得到答案的晏七七脑中也清楚了,那个音律大概就是一个载体,好比催眠中必不可少的钟表一样,时间不到,梦魇不消。 这本来就是人为控制的,而星澜的药就是打断载体的神药,之前她一直以为要靠晏帝自己的意志力醒过来,殊不知星澜的药才是关键! 晏七七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星澜这个人来,原先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医术高超,现在竟让她有种后怕的感觉。 这样的医术简直超神了。 还好当初和他成了点头之交的朋友,要真的成了对手,这次为救晏帝或许还要费大周章。 晏帝见她双眼发直,又魂游天外了,有些疑惑的问她,“七七,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是在想从摘星楼里出来的时候星澜对自己说过的话,就算这次晏帝醒过来了,也不要把这药方到底是谁给的说出来。 这样一个不贪权势不恋富贵的人还只是药王谷医术第二的人,真不知道第一会厉害成什么样。 见晏帝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全都照实说了,“陛下,初步推断,扰乱您心智的就是那琴音,或许,这并不是您在梦里的幻觉,而是实打实发生过的,琴音入梦,所以您辨别不出真假,您仔细回想一下,当天昏迷之时,有没有在弹琴,或者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 这厢晏七七在问,站在晏帝身后的魅妃陡然惊出一声冷汗。 她没想到晏七七的本事竟然这么大,先是让晏帝提前醒过来,接着又抽丝剥茧找出病因,甚至还当众发问,根本就不给她们留一些串通说辞的时间。 魅妃到底是从下贱堆子里出来的,在宫里的这几个月被娇生惯养惯了,原先的机灵劲儿完全派不上用场,此时一听晏七七广撒网的旁敲侧击,竟然吓得手脚发抖,差点站不住。 要不是皇后在她旁边搀扶了一把,她真的就要瘫到地上,差点就露馅了。 陈心柔轻轻拍了她两下,故意咦了一声。 晏帝早就已经看不惯皇后这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头也没回,自然也就没发现她和魅妃的小动作,“有什么话就说,这里没外人。” 陈心柔干笑了两声道,“陛下,您刚才这么一说,这让臣妾想到了一个人。” 她话没说完,但是眼神朝魅妃瞟了瞟,魅妃会意急忙跪下,“陛下,臣妾有罪。” 这时候魅妃站出来,也让晏帝呆了一呆,“爱妃,你跪下干什么?” 魅妃的眼泪说来就来,“陛下,您昏迷的当天,臣妾也在弹奏……臣妾内心惶恐。” 好一个梨花带雨盈盈欲泣的模样,就算是心如铁也要被这娇软的模样融化了,晏帝将她搀扶起来,声音轻缓,“爱妃,朕不会怀疑你。” 魅妃的哭戏的确很有一套,晏七七冷眼旁观,发现她哭半天了,眼眶里的泪水死活落不下来,堪称收放自如。 只听她又道,“臣妾之前也觉得晏国的乐师所谱写的曲子婉转悠扬,和我们西城国彪悍激进的风格大有不同,所以有时候臣妾也会练一练,所以那晚臣妾也在弹奏,陛下您是知道的……” 事已至此,想着如何补救已经晚了。 那天魅妃用滨玉蕊的花蕊配合琴音让晏帝入梦,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不知道晏七七背后有什么高人相助,竟然轻而易举的让她破解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自己站出来揽罪,反正只要自己死不认账一口咬定只是在练习,晏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的猜测的确很准,晏帝一看自己最受宠的魅妃站出来了,神色狐疑中又带着肯定,“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的琴技朕知道。” 魅妃心中窃喜,知道自己押对宝了,只是面色却越发凄苦,“陛下,您突发恶疾是因为臣妾照顾不周,臣妾有罪。” 她这样一直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取悦了晏帝,晏帝觉得她很懂事理,自然也将心中那仅有的怀疑都抹去了。 “不可能是你,朕昏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们想想还有谁。” 有了晏帝的金口玉言,魅妃算是彻底撇清了嫌疑。 皇后一看魅妃无事,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灵机一动,一条毒计顿时涌上心头。 晏帝发话,谁都不敢在此时惹恼晏帝,纷纷撇清关系,只有皇后像是才想到一样的开口,“陛下,臣妾倒是想起了一事, 沁贵妃琴技超绝,臣妾听闻她经常在御花园弹奏,会不会……” 第783章失宠之人如蝼蚁 这番话说出来就特别有指向性了,自从晏帝宠幸魅妃之后,沁贵妃就算失宠了也显得特别高冷,从来都不会去晏帝那里说一句软话。 晏帝身边环肥燕瘦从来不缺美人,沁贵妃不争宠,晏帝又有新欢,一来二去,晏帝竟然都快忘记了曾经最受自己宠爱的贵妃了。 几个月不见,晏帝甚至都忘记了沁贵妃的模样,乍然听见她被人提及,竟恍惚了一下。 想到之前两人恩爱的画面,竟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转过头一看,发现今日来的人中也没有沁贵妃的身影,晏帝眉峰微敛,声音听不出息怒,“沁贵妃人呢?” 事已至此晏七七算是看出来了,晏帝口口声声说爱余琳琅,可是说白了他只爱他自己,魅妃也好,沁贵妃也好,都只是他好色的牺牲品。 但凡犯了一点错,晏帝丝毫不会顾及之前的恩情。 现在只要抓到凶手,往日的恩爱皆不见了。 晏帝刚才还和风霁月的表情统统不见了,脸如黑炭,眼看就要狂风鄹雨了,就在皇后以为自己嫁祸于人的歹计得逞的时候,一直在倾听的晏七七开口了,“陛下,不是沁贵妃。” 她和沁贵妃素无往来,但是性格使然,她也见不得别人恶意栽赃陷害,所以忍不住为沁贵妃说了话。此话一出,皇后和魅妃脸上的神情皆是一变,陈心柔的瞳孔微微一缩,差点又要反驳。 晏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哦?七七,你怎么知道?” 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贵妃,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可晏七七明显感觉到皇后和魅妃一直有意识无意识的将矛头对准沁贵妃。 都说这宫里墙倒众人推,根红顶白是常有的事情,况且之前沁贵妃受宠的时候眼高于顶,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此时皇后出口将过错推到沁贵妃身上,后宫之人个个都在暗自窃喜,就想看沁贵妃摔一个大跟头,被打入冷宫才叫好呢,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又加上沁贵妃受宠之时晏帝只觉得娇人儿与众不同,可一旦有了新欢,他对旧人和后宫中那些庸庸之辈并没有任何区别。 刚才晏帝醒过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看见沁贵妃在左右,心中已经有了芥蒂,猜测她连伪装都懒得装了吗? 恰逢皇后又在旁边煽风点火,晏帝心中更加不快了,“七七,这事情和你无关,你别卷进来。” 晏七七是他的救命恩人,晏帝脸色再不好看,对待她依旧是和颜悦色,脸上没有半分不快。 晏七七知道晏帝心生不快,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也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她拒绝了晏帝的好意,又道,“陛下容禀,我并非偏袒任何一个人,我说不是沁贵妃是有证据,并不是空口胡说。” “证据?”晏帝更奇怪了,“你和沁贵妃素无交集,怎么证明?”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晏七七,有的人是真不信,有的人则是想看看她究竟能耍什么花样,“那天我刚出宫为陛下找寻药材,在药铺门口碰见了沁贵妃,当时她和云丞相在一起,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就在西市口那里。” 见晏七七为沁贵妃说话,皇后心头噌得一下火就上来了,在心里骂了一声她小贱人之后,脸上又摆出一副假惺惺的笑容,咬着牙齿反驳,“七七,沁贵妃是云羡的姐姐,你帮沁贵妃的心我们都能理解,可是你别忘了,你碰见她的时候陛下已经昏迷了,这理由并不能撇清这些事情就不是她所做的。” 晏帝一听,好不容易放松的神情又再次变得凝重。 就连皇后都十分得意,觉得抓住了晏七七话里的漏洞,顺便还把云羡扯出来暗示晏帝,晏七七为沁贵妃说话是循了私情。 之前晏七七一直心平气和的,一听皇后陡然之间提起云羡,指尖在掌心使劲掐了掐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晏帝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该信谁,只得看向她,“七七,可有此事?” 晏七七气笑了,她年龄看着是个小丫头,可心理年龄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皇后是在激怒她,想通了这点,她反而不气了,双眸晶亮的看着皇后,话一字一句却是对着晏帝说的,“ 陛下有所不知,您所入的梦魇,需要每日每夜不间断的弹奏琴音入耳扰乱心智,断一天断一个时辰都不行,您是今天才醒的,简而言之就是说,直到昨天,一直有人在弹奏。” 而沁贵妃有一天在宫外,所以不会是她。 皇后也不是个好惹的,马上接话,“就算不是沁贵妃,她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让侍女丫鬟替代不也是可以吗?” 晏七七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要是放到现代,皇后娘娘不去争一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真是可惜了她的演技,落井下石到她这一步的还真是少见。 “娘娘真是想的周到,这曲调诡谲,每一个音调都能精准掌握,您可以去查探一下整个后宫,哪个侍奉主子的丫鬟侍女能有如此高深的琴技,连晏国乐师都自叹不如。” 话说到一般,晏七七又笑了,“不过,要是您非要说沁贵妃有分身,天天在晏帝耳边弹奏,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话已经说得够自白了,只有在晏帝身边弹奏才可以,沁贵妃都几个月没见过晏帝了,有魅妃在,沁贵妃根本就近不了晏帝的身。 这算是彻底洗清了沁贵妃身上的疑点。 她不卑不亢的解释让陈心柔气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发作。 这一来二去的,晏帝也不傻,知道沁贵妃是被冤枉的了。 第784章要是能用强早就用了 现在找凶手很多人都想浑水摸鱼,后宫女人的斗争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来排除异己。 见皇后还不服气,他也不想过分纵容,后宫之事她还正当自己独揽大权了不成,晏帝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她,转而就朝晏七七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七七啊,这次朕能醒,你居功甚伟,谦儿刚才都和朕说了,昨夜你守了朕一夜,朕这么多后妃外臣太医,没有一个能做到像你这样的,朕很开心。” 晏帝不知道他这番言辞恳切的褒奖将她又推到了台前,那些后妃的脸上神情各异,晏七七在心中叫苦不迭。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废材公主,并不想夺晏帝的半分恩宠,况且她根本就没存这个心思,刚才被晏帝一说,怎么让她有种自己是预谋好的感觉。 “陛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奖励就不必了,您能醒过来就好,也算我昨日的辛苦没有白费,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任何奖赏。” “况且昨天我只是熬了药,倒是太子殿下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陛下着实应该嘉奖一番才是。” 有功却不邀功,晏帝对她更欣赏了。 只可惜晏七七猜错了晏帝的想法,她越是这样,晏帝就越是对她刮目相看,也不管她到底是真心拒绝还是假意推辞,不顾她的推辞直接道,“谦儿孝顺朕一直都知道,不用你说朕也会大肆嘉奖,这样吧七七,魅妃生辰当天,朕会为你招亲,广罗天下青年才俊,你有中意的,朕直接为你赐婚!” 晏七七刚要说话,晏帝就抬手打断她,“你不用担心朕会在成亲这件事情上强迫你,朕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一个人能好好照顾你,毕竟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嫁,原先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了,你要过好以后的生活。” 当初为了逼迫她答应和亲,晏帝在暗地里也使了不少绊子,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十分愧疚,当初的他不知道七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是早知道,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思前想后觉得没什么可补偿的,便想着赏她一座宅子,七七性格张扬,肯定不喜欢在宫里呆着,晏帝倒是觉得她这个性子和她母亲极像,心中把对琳琅的愧疚一并加诸到晏七七身上,只希望她开心。 “除此之外,朕还会为你单独在宫外辟一座宅子出来,不管你有没有选到合意的夫君,这宅子都是你的。” 晏帝子嗣稀薄,后妃无数,除了太子成年之后被赏赐了宅子,长公主晏洛青都一直住在宫里,而晏七七竟然也有了和太子一样的待遇。 赏赐宅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区别就在于别人都有,而青儿却没有,好歹晏洛青还是名符其实的长公主。 今日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她的脸该往哪儿搁? 陈心柔的眼睛都气红了。 晏帝这不是当众在打她的脸吗? 晏七七:“……” 宅子她倒是可以接受,只是,为什么老天爷要处处跟她作对,非要让她嫁人? 这是奖赏吗?晏七七突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 不过好在她也马上就抓住了晏帝话中的漏洞,“是不是要我自己愿意才可以?” 晏帝心情很好,“当然,要你喜欢。” 行吧,他们喜欢折腾就折腾吧,反正她不喜欢任何人。 晏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很快就吩咐人去办了。 同时晏帝醒过来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中,星澜从云安之嘴里听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刚好郝连澈也在场。 “你是说,晏帝要借着给魅妃庆生的名头,变相的给晏七七招亲?” “是的大人,当时据说晏帝还劝慰晏姑娘来着,说让她往后看,大人,您觉得晏姑娘和陛下的婚事还……还作数吗?” 谁都知道晏七七当初是和亲公主,赐婚给了郝连澈,可是圣旨在,三媒六聘的礼仪也有,但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拜堂成亲,也没有喝合卺酒,更没有入洞房。 在晏帝看来恐怕如今晏七七和北国的婚事也做不得数了。 只不过郝连澈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郝连澈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 此时的星澜有点想笑。 陛下机关算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陛下,您这身份还要不要继续隐藏?”如此一来,魅妃生辰那天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又是要攻城,还要抢亲,他们估计忙不过来。 这些话当然是星澜难得的见他吃瘪估计调侃的,谁也没想到晏七七就算是入宫认祖归宗成了真正的公主,还是逃不开要被赐婚的命运。 不过好在是在魅妃生辰当天,以烟花为号,晏国的好日子就快要结束了,晏七七也不会再被许配给任何人。 再说了,要是晏帝以为晏七七是个好拿捏的,那就大错特错了,当初聪明如陛下,晏七七都尚且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更何况是一开始就没怎么安好心的晏帝。 只怕陛下此时此刻更担心的是晏七七会不会又借机逃走。 他千里迢迢的追来,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让晏七七滑如泥鳅的溜走。 “陛下,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景殊欲言又止。 郝连澈像是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一样,凉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主意?是不是又要说干脆将她绑过来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第785章心痒难耐 景殊有些不好意思了,嗫喏了半天,“那个,您要是能绑过来也行。” 星澜苦笑着插了一句嘴,“景殊,你还真是凭实力单身,晏七七是什么样的个性你难道不知道?能绑早就绑了,就怕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还是别瞎出主意了。” 要是别的女子,哪里还用郝连澈亲自出马,可晏七七不是别的女子,普通的方法对她是不行的,吃软不吃硬,万一事情真闹大了, 少主肯定会剥了景殊的皮当球踢。 郝连澈不置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就行,派一拨身手好的人一定要确保七七无恙,少一根寒毛,你提头来见!” “是。” 星澜并没有马上离开,眉头微微蹙了蹙,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你们最近一个两个的说话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有什么就说,这里没有外人。” 郝连澈最近一直表现的很正常,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就连晏七七那日在摘星楼差点受欺负,安置好晏七七后星澜本来以为他会狠狠的修理许世安一顿,没想到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怎么说呢,就是陛下整个人都表现的太平静了。 凡事异常必有妖,星澜太了解他了,只怕这表面的平静都是装的,在背地里不知道在憋什么大招。 “许世安那里,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话说出来星澜自己都不信。 果然他分明就瞧见郝连澈的眼中有一丝阴鸷的光芒闪过,然后极快的消失不见,“算了……呵呵。” 这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哼,竟让星澜的心都忍不住抖了一抖,周身寒意顿生,“您打算怎么玩啊?不会又想让我去吧?” 星澜医术高超,又在大陆各国中名声鼎盛极具威望,有些豪门大家的人生病了都会花重金请他去诊病。 当年大宛国里有个外戚在一次宴席上言语间对北国皇后景佳人,也就是郝连澈的生母不敬,表面上郝连澈没有介意,可后来这个外戚有一次得了痢疾,这本来是普通的大夫都能治好的,偏偏他要花大价钱去求星澜过来。 星澜去是去了,那外戚的病星澜也给治好了,只是从此那外戚再也不能人事了。 一个只说了他生母几句流言的外戚尚且是如此下场,许世安这样对晏七七动手动脚,差点成禽兽之事的无耻之徒,动的又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宠儿,陛下会轻易放过? 他用后脑勺想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善了。 郝连澈知道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出言反驳,言语间还是十分平静,“ 放心,这一次我亲自动手。” 星澜,“……” 他怎么开始突然有些同情起许世安了呢? 离魅妃的生辰越近,越是看似平静的日子里,越是暗潮涌动。 自从上次在摘星楼侵犯晏七七不成后,许世安一连好几日都住在兵部,一方面他是为了躲避晏洛青的纠缠和无休止的吵闹,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想借着在外头松散的日子,去找一找晏七七。 不说道歉,起码他要搞清楚,那日她为什么会消失。 说来也奇怪,人大概就是这样,之前视若珍宝的东西,一旦要得手了,心中那雀跃的感觉说不出来,竟然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他对待晏七七也是如此。 之前的感觉是怕,恐惧,但是那日在摘星楼,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七七柔软光滑的身体后,就犹如偷了腥的猫,不把她吃干抹净就会一直心痒难耐。 色欲熏心到他竟然会想着晏七七什么时候再落单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当时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许世安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可是随即就释怀了,他甚至笃定晏七七迟早会是他的人,早晚都是要得到的。 许世安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特别轻狂又沽名钓誉的人,上次他被陌生人吊在摘星楼颜面尽失,他即便是朝中重臣,可到底也堵不住别人的悠悠之口,传言甚嚣尘上,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摘星楼找茬。后面他不管如何派人去打听,摘星楼的人总是三缄其口,什么都问不出来,重金诱惑之下得到的消息竟然也微乎其微,不光如此,再到后面摘星楼的人还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来历,后来都明确说明了,凡是许国公府的人,一律不准入内。 许世安自己都不知道这回到底是招惹到了哪路神仙,让他处处碰壁,而且城中对他的各种诋毁和攻击谣言都没断过。 一时间他成了全城笑柄。 许世安听到小厮的汇报后觉得很奇怪,熟知内情的人知道他是对晏七七动了心思,可不知道的那些都会以为他有龙阳之好,平常这些谣言传几天发现是空穴来风也就算了,可唯独在他这里一直没有消散的迹象,他隐约感觉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好像也算不得流言了,他的确是对晏七七动了非分之想,更准确的说是想把她据为己有。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那就不必在顶着一张伪装脸过日子了,晏七七,他势在必得! 魅妃生辰之日很快就到了。 晏帝醒过来后晏七七又和太医们一起为他会诊了一次,身体各项机能都很正常,身体完全不逊于昏迷之前。 为了以防万一,不喜热闹的晏七七还是打算和车队同行,今日是魅妃的生辰,晏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去望月楼看焰火,晏帝身体才刚刚康复,既然是好事做到底了,她也就送佛送到西,跟着晏帝,时时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第786章占为己有 钦天监算好时辰后,晏帝牵着魅妃的手同坐上了金銮车,皇后和众妃子们悉数到场,各自坐上马车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白天皇室众人已经在宫里大肆庆祝了一番,酒足饭饱之后,再去望月楼放烟花庆贺。 夜晚烟花盛放,举国欢腾,才是最美的时候。 从皇宫里出来已经临近傍晚了,晏帝大病初愈感觉身体比往常健壮了不少,晚宴的时候不顾太医告诫,又多喝了几杯。 晏帝现在对太医的告诫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肯听晏七七的话,晚宴的时候晏七七嫌闹在自己宫里呆到了出发的时辰才出来和众人汇合。 本来晏帝是要晏七七也和他一同乘坐金銮车的,晏七七非常识时务的拒绝了,一来她并不想和晏帝叙什么天伦之乐,二来,晏帝有美人同行,她坐车上当千瓦电灯泡好像也不合适,所以又拒绝了晏帝的提议。 如今大家都知道宫中最受宠的非这个公主莫属,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这些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见晏帝又吃瘪了,大家只当没看见。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任何事情叫敏杰伺候就行。”晏帝都把自己的贴身内侍监拨给晏七七使唤了,由此可见他对晏七七的荣宠程度非常人所及。 金銮车上温暖舒适,又有绝色美人陪着,葡萄美酒夜光杯车上一应俱全,酒香四溢在这不算宽阔的环境里更让人迷醉。 晏帝本就已经微醺的神识更觉得飘飘欲仙,鼻尖淡香味萦绕,魅妃从他醒过来开始就一直有意识无意识的示好,趁着没人又往晏帝身边凑,若有似无的勾引,他的下腹又陡然窜出一团火来。 “陛下,吃点葡萄。”魅妃穿着清凉,刚才在大殿上为陛下献了一曲舞,还没来得及换衣衫就被带上了马车。 纤纤玉臂滑如凝脂皆入了晏帝的眼。 白花花的一片,刺激着晏帝的视觉感官。 晏帝垂眸看了一眼后张嘴,咬住葡萄的时候顺带也咬住了她如削葱根一般白皙的手指,舌头故意滑过她的指尖啄了一口后就挪开,面色迷离,大手一揽直接 就环住她的纤腰,“爱妃,朕几日没宠幸你了?” 魅妃嘤咛一声,没想到晏帝问的这么直白,她面色一红,耳根都红透了,娇羞地顺势躲进晏帝怀中,软糯细语的撒娇,拿着小拳拳捶打晏帝的胸口,“陛下,您尽顾着取笑臣妾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晏帝猴急竟直接翻身把她压住,二话不说就开始啃咬,金鸾车虽然宽大,可毕竟是马车,走在平稳的大道上要是悄声的说些体己话也就算了,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些娇羞的事情,马车摇晃的力度只怕会非常大。 魅妃却也是面红耳赤,手脚并用想推开晏帝。 “陛下,有人……” 晏帝本来是想调戏一下她的,哪里知道调着调着自己倒是真的情动了,哪里还顾得上此时外头的响动,粗粝的大掌不自觉的就往魅妃的纤腰掐去,滑腻的手感,让他流连忘返,忍不住就下手重了些。之前所做的梦境都很虚无,如今眼前所见,手里所握的皆是实物,他只想将这倾国倾城的美色占为己有。 “爱妃放心,无人敢过来打扰我们……”晏帝以为她是害怕有人闯进来,急吼吼的说完,胡子拉碴的脸又再度埋了下去。 月色浅浅,时而有嘤咛娇软的声音传出,更为这夜晚增添了无边的春色。 陛下的御撵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皇后的轿撵,陛下出行四周都有重兵把守,普通百姓都俯首帖耳跪地相迎,外头除了步行声,前头马车但凡有丁点大的响动声,皇后都能看的听的一清二楚。 本来陛下平稳的轿撵开始剧烈的颤动,并伴有时不时的喘息声透过车帘一声高一声低的传入她的耳中。 皇后也是女人,单单听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本就已经死寂的心,竟然还会一抽一抽的疼,护甲都已经把掌心掐出血了,她也浑然未觉,月夜下突然有阵阵凉风袭来,她感到自己面颊冰冷,抬手一模,这才发现泪痕已经布满了脸颊。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见到此情此景,她的心依旧会疼。 望着前面颤抖不止的轿撵,陈心柔伸手抹了抹泪痕,伸出右手将戴在左腕上的玉镯取出,就地一拍,那晶莹剔透的绝世美玉竟然就此化为了一堆齑粉! 凉风袭来,齑粉飞扬,再也消失不见了,月色朦胧之中,只有陈心柔扭曲愤恨的面孔格外清晰。 马车蜿蜒前行,走的很慢,晏七七闲来无事便躺在马车上的软榻上浅寐。 她一向不喜热闹,无奈晏帝有旨,而且还说放完烟花之后,全城的青年才俊都会在望月楼下面一睹她的风姿,如论如何都要去。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这副身子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晏帝这么做竟然让她有种自己已经到了嫁不出去的年纪,只差抛绣球招亲了。 她坐在马车上胡思乱想,感觉到马车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狐疑的挑开车帘开口,“敏公公,可是前头发生了状况?” 敏公公脸色有些不自然,呵呵干笑两声缓解尴尬,“没事的公主,陛下和魅妃娘娘在闹呢,您好生休息,到了地方老奴叫您。” 晏七七又不傻,敏公公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早就已经明白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应了一声就放下车帘,继续睡觉。 第787章养一个祸水绰绰有余 她正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晏七七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小声低语,“公主您醒醒,我们到了。” 听到呼喊声晏七七才爬起来,侍女给她披上披风,她看见乌怏怏的一群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想等大部队的人先走了,她再跟上。 不过想归想,晏帝被很多人围着,一看晏七七不在,急忙回头寻找,“七七,过来朕身边来。”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知道躲不掉了,只能跟上。 望月楼周边人山人海,很多提前知道消息的民众都占据了好位置,为的就是想一睹圣颜,晏七七一到这种人多的地方就会感到不适,嗅觉灵敏的她被各种气味萦绕,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堵住,都快喘不过气了,连也越来越白,要不是有侍女扶着,她腿都快要站立不住了。 今天的主角是魅妃,望月楼的高台视野宽阔,京中的美景能够一览无余,瓜果美酒早已经准备丰盛,就等晏帝莅临。 刚才晏帝和魅妃两人在马车上又折腾了好几次,此时魅妃面色含春,如三月灼灼盛放的桃花,晏帝怜爱美人,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魅妃系上,不顾其他妃子喷火的眼神,再和她十指紧扣一同上了瞭望台。 晏帝为了让魅妃开心,特意提前准备让全城的主要街道都点燃了红灯笼,从高处望去,宛如一条条肆意游弋的火龙。 人站在高处豪气干云,晏帝更是如此,江山如此多娇,美人在怀总是能够志得意满,他抬头指了指远方,声音洪亮,“爱妃,这就是朕的江山,你喜欢吗?” 魅妃嘟了嘟嘴,撒娇似得靠在晏帝的身边嘟囔着,“陛下,您可知道外界都传言说臣妾是祸水了吗?您今日大费周章的为臣妾操持生日宴会,还弄这么轰动的焰火,这要是被御使大夫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臣妾……” 她娇嗲的语气说的半真半假,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女人撒娇讲究的就是情趣,不得不说魅妃对撒娇的尺寸掌握的非常好,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就连一张小脸都皱的恰到好处,不光不令人厌烦,更让外人看着我见犹怜。 果然就见晏帝哈哈一笑,大掌轻抚着她的小脸爱怜地捏了捏,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不顾任何人的眼色,旁若无人的用下巴抵在魅妃的额头上轻轻摩挲,“小傻瓜,朕这万里江山,养你一个祸水还绰绰有余。” 这是光明正大的将魅妃的地位又提了一层,几个后妃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大声骂她小妖精,起了半天眼睛一扫就看见站在某尾神色疏离的沁贵妃一眼,计上心来,开始挑拨离间。 “沁贵妃,别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这风光才几天啊,就被这个狐媚子把风头都抢完了!” 沁贵妃眼高于顶,是不善往来,却还没到让其他人搓扁揉圆的地步,这后妃明褒暗贬的话她又不是听不出来,一双丹凤眼浅笑嫣然,目光盈盈的看着那后妃,“琪妃,本宫好歹也风光过,担当得起大起大落四个字,可你呢?从入宫开始算起,几次封妃都是你父兄立了军功,你扪心自问,就长成你这样的,陛下能宠你多久?” 沁贵妃说话向来不留情面,况且还是这种上赶子过来找骂的,她说话更是毫不留情。 琪妃本来是想奚落沁贵妃的,没想到反被数落了一顿。 她本来指望着自己打个头阵皇后会站出来支持她,没想到两个人在这里互掐了半天,皇后只当自己没看见。 “你的眼睛也别瞄着别处了琪妃,皇后娘娘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沁贵妃就算失宠了,却依旧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客气。 “你!”琪妃差点被气出心梗。 晏帝正在前头和魅妃你侬我侬,听见后面叽叽喳喳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烦,“吵嚷什么?不看的就给朕滚一边去!” “听见没有?陛下让你滚!”琪妃倒是很会接话。 沁贵妃嘴角微勾,“是吗?” 下一妙就听晏帝又道,“沁贵妃,你父亲建造望月楼有功,你也过来看看,觉得如何?” 晏帝发话,琪妃的嚣张气焰去了一半,沁贵妃横眉冷对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遵旨上去了。 沁贵妃也是头一次站这么高,将这绵延壮阔的美景都尽收眼里,就算是她之前再冷漠,也被眼前一览无余的美景震惊了,那里还能说得上话,眼睛都看直了。 晏帝像是很满意她的表情,转头看向一边同样呆住的钦天监问到,“时辰到了吗?什么时候开始放?” 钦天监闻言又急忙抬头看向天空,云安之在这个时候挤了进来朝晏帝汇报,“陛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全城的烟花都会绽放,在城中六部放置的烟花也会准时燃放,到时候那些没来现场的民众也能瞻仰这盛世美景,您也可以与民同乐……” 今天是个好日子,晏帝自然会同意,还连连称赞他办的不错,夸奖完,晏帝眉头蹙了蹙,有些不解,“你那个侄子怎么没来?刚才的宴会他好像也不在吧?这几件事情办得这么漂亮,年纪轻轻的大有可为, 朕还想着奖赏他来着。” 听晏帝提起郝连澈,又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情,云安之的心没来由的颤了颤,讪讪应了一句,“陛下,云时不善言辞不喜热闹,连日来的操劳奔波让他体力透支,生了急病这几日在府里躺着呢。” 第788章钻入骨头缝的痒感 郝连澈自然不可能生病,这不过是郝连澈和云安之商量好的对策,晏帝问起时以病推脱就好了。 望月楼建造完工之时,郝连澈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将后续事情全部都交给了云安之,自己躲在摘星楼和星澜商量大计。 刚才晏帝不过是随口一问,一听建造望月楼的有功之臣竟然熬病了,脸色十分关切,“严不严重?要不要朕派御医去看看?” 晏七七站的地方离晏帝不远,一听云安之说云时病了,没来由的心跟着揪了揪,她乍然想起那日在望月楼的营地,口口声声说要搓澡的时候了,他的身体看着挺健壮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她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耳朵竖起来听云安之说话,身子也无意识的朝晏帝身边挪了挪。 云安之一听说晏帝要派人去探望,头皮都要炸了,生怕晏帝真派人过去,到时候他想拦都拦不住,此时已经有些后悔扯出这个生病的由头让晏帝抓住了话头,如今又要靠另外一个谎来圆太麻烦,急忙摆手拒绝,“多谢陛下体谅,云时只是近日没休息好,已经看了大夫,说安静调养几天就好,今日是大喜之日,不宜兴师动众,他身强体壮的,睡一晚就好了,陛下无需挂念。” 晏帝还是有些惋惜,伸手拍了拍云安之的肩膀,转头先是看了晏七七一眼,然后垂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你这侄儿啊真是没福气,你看看这周围的青年才俊有多少,今日我将安和公主叫过来,就是想让这些人看看朕的女儿,趁着大喜之日成就一桩美事也算是喜上加喜,可惜啦……” 云安之万万没想到晏帝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一时间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在想要是自己将晏帝今日把晏七七带过来的真实目的告诉郝连澈,郝连澈会怎么想?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晏帝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云安之也很明事理的拒绝了,心中很满意,“既然如此,那焰火晚会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吉时已到就放烟花吧。” 云安之凝眉垂目,“是。” …… 同一时间,夜晚的摘星楼本来是迎来送往最繁忙的时候,这一次却破天荒地的没有开门营业。 整个摘星楼门窗紧闭,只有二楼的几处房间打开着。 门窗也早就被黑布帘子遮盖,不留一丝光亮,从外头看起来,摘星楼空无一人。 星澜端进来一盆特制的药水放到郝连澈面前,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陛下,这药涂在身上会让全身起一层红疙瘩,奇痒无比,您要忍住。” “来吧。”郝连澈放下手里的书,脱掉衣衫没有半句废话。 前几个月郝连澈为了进出方便,易容成了云时,加上他非常了解晏七七,知道晏七七警惕性非常高,想要瞒过她只易容脸是不行的,必须要全身都改变才可以。 而且当初在北国他有意无意地救过七七好几次,身上的伤疤还没好透,要是哪天被她发现了,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一横心,从头到脚都改变了。 只是当初为了图省事,用的药后遗症比较大,今日要洗干净,确实要费些周折。 这易容的过程繁杂,几乎是换了一个人,虽然是瞒过了晏七七,但是如今想要将身上的这层皮取下来也是难上加难。 先不说这皮是星澜花了大量的时间,去深山找的狐裘皮,动物身上的软皮怎么可能跟人皮相比,就算再柔软也要顾及到实用性,要是一次性的还好些,时间一长,粘贴难度就会加大,单单粘贴到身上就要耗费大力气,要保证不会中途脱落,所以星澜就用了秘方,只是牢固是牢固了,要撕下来更费力气。 非要用荨麻草浸泡过的药水泡软了以后一点点撕才可以。 绝大多数人对荨麻草过敏,加上前几天星澜为郝连澈祛寒毒的时候又用高温浸泡过身体一次,有些皮都已经粘连在身上了,想要扯下来肯定会伤及他自己的皮肤不可。 有了郝连澈的首肯,星澜便不再耽搁,细小的钢刀在烛火上过了一遍后就被握在手里,沿着纹路慢慢的扯。 这是一项耗时又艰巨的任务,房间内静谧无声,一丁点声音在耳中就能被放大很多倍,痛感也同样如此。 郝连澈比星澜想象的还要沉静,好几次都是连带表皮一起扯下来,他都一声不吭。 半个时辰后,星澜扯的满头大汗,终于结束了。 而郝连澈也恢复了他本来的容貌,又是风度翩翩,姿态卓越的贵公子,唯一和面色不搭的是那荨麻草的威力比他想象的更大,郝连澈的上半身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更要命的是还不能触碰,越挠越痒,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开。 “陛下,稍等我去给您熬止痒膏。” 倒不是怪星澜没有提前准备,而是应对这个痒症,那解痒的草药是长在水里的,离开水过半柱香的时间药效全无,必须随用随熬才有效。 郝连澈想了想,伸手封住了自己的麻穴。 星澜不解,“陛下,您这是……” 果然麻穴被封住之后,那股钻入骨头缝里的痒感终于没有了。 星澜面色凝重,语气是少有的严肃,“陛下,今天晚上的事情关乎到未来,您这样出去,万一……”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看着一片祥和,还不知道等下会是怎样的的腥风血雨,说句难听的话,麻穴被点了是感觉不到疼,可是万一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第789章这恩宠旁人求不来 郝连澈知道星澜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记得你们的任务,不管发生任何事,一定要保证七七的安全。” 话已至此,星澜也知道劝解无用,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承。 春天,本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可平白无故的,总能让人觉出几分萧瑟来。 陛下这个闷葫芦,为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谁也不知道。 望月楼这边的气氛已然到达了最高潮,底下人声鼎沸,瞭望台上面的皇室成员个个都引颈待望,魅妃心里慌得不行,小声的朝晏帝开口,“陛下,早些放了我们回去吧,臣妾有些困了。” 魅妃总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烟火盛会马上就开始了,她一直都没看见许世安,又想起之前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今晚会是个什么情况,女人一慌就更加没主见了,她心中竟然在开始动摇,想到晏帝对自己这么好,就这样辜负他,她于心不忍。 焰火马上就要点燃了,她既希望许世安来,又怕他不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更加六神无主。 晏帝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甚至还拉着她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小声道,“爱妃,这烟火都是为你放的,别害怕,炸不到你,这么美的烟花才算和你般配,朕一定会让你对今天永生难忘!再说了这么盛大的日子怎么能马虎?这份恩宠是旁人都求不来了,你怎么还不要了呢?” 魅妃真是有苦难言,她现在又不能太使性子,万一惹恼了陛下,可就什么也没有了,脑中思绪胶着,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低头佯装羞涩,不再说话了。 云安之也很忐忑,拿着火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声令下,关乎到他的未来,只是此时沉浸在自己雄韬伟略的成就感中无法自拔的晏帝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稍过片刻后,钦天监监示大人便心急火燎小跑着过来,”陛下,吉时已到,可以放了。” 晏帝喜上眉梢,“好,放吧。” 刻着龙头镀着金的火把被一个个传了下去,焰火芯被放置完好,一切准备就绪。 晏七七永远记得这个晚上。 人潮拥挤的瞭望台上,月色皎洁照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在盛世美景的迷惑之下,好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笑颜开怀,好像永远都是太平盛世的模样。 “砰!砰!砰……”一阵巨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寥寥烟火直冲入九霄,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烟花入云层,竟没有一下子炸开,眼前依旧漆黑,只剩下炮声响亮入耳,就在大家都惊诧万分的时候,突然间由远及近,那冲入云霄的烟火在众人眼前炸开! 大家的视线都被这分外美丽的烟花吸引了,就连刚才心事重重的魅妃都被吸引住了眼球,将担心抛诸脑后。 五颜六色的,分外好看,一束烟花过后,所有的烟花接二连三的飞速往空中散去,再全部炸开盛放,先是望月楼周边的,接着是京中主要干道,再接着就是六部粮仓。 随着烟花盛放,云安之安插在那里的兵卒见机行事,将所存放的烟花全部点燃,火种引爆烟花的时候璀璨的颜色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是还不等美丽的烟花落下,突然脚下一阵抖动,只见十米高的粮仓突然轰隆一声塌了。 不光如此,那十多个矗立着的粮仓悉数被炸飞,守卫的士兵们和天空中盛放的烟花一道被炸成了粉末。 成千上万的粮食种子都被炸糊了,和漫天被炸飞的士兵残肢血水混在一处。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整个六部,可惜没有一个人来帮忙,死伤无数的消息根本就递不出去。 那些躲过一劫的人对地上哀嚎着喊着救命的伤残人士视若无睹, 想要活命的人妄想冲过重重关卡求得一线生机,没想到还没等到冲过去就被一刀捅心,彻底没了气息。 一来二去,谁也不敢再擅自往前走了。 那些原本都穿着晏国士兵铠甲的人陡然都换了一副面孔,头上围着一串红巾,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异国语言。 整个六部夜晚值守的官员无一幸免,顷刻之间刚才还围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成了阶下囚,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团团围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宛如人间炼狱。 望月楼那边歌舞升平,谁都不知道焰火盛世下面早已经换了另外一幅景象。 郝连澈有摘星楼作为据地,片刻之间京中局势突变。 许世安也找了个由头没有参加晚宴,他是重臣,这样的日子本来应该在场的,可是晏帝早些醒过来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 那些已经安排好的计划不得不再次更改,他不能贪杯,只能借故生病推掉了这次宴会。 他要做的是大事,起事的士兵也早就被安排在了六部中留守,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次烟花一炸,将他的春秋大梦都炸没了。 就在皇室中人在宫中推杯换盏的时候,许世安连夜赶往郊外,和自己的心腹重新商议大计。 六部粮仓炸毁,许世安也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一眼,几乎是同时冲出去查看。 外头焰火直冲天际,在天边一道接着一道的炸开,照的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晦暗不明,刚才的那些震动还在,只是没有第一次听起来那么强悍了。 “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第790章逃出生天 许世安提拔起来的人,也并非都是些草包,有些也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郁郁不得志无法受到重用的的外臣。 此时大家被刚才的动机惊到了,心中的警觉更甚,许世安的眉头也紧蹙着,“这样,你们先留在这里按兵不动,我带一营士兵借着巡夜的名头去查看一番,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他们要做的是大事,敌不动我不动,知己知彼才有胜利的契机。 几个将领都明白这事的重要性,纷纷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非常时期任何一丁点微小的差错就足以要人的性命,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里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离京城和六部都非常近,要是被发现,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所以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切莫不可行差踏错。 只是令许世安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群蒙着面纱拿着重兵器的骑兵剿了他设在这郊外的老巢。 开始这些将领还想着负隅顽抗了一下,可是后来发现不对了,这些人蒙着面一句话都不说,而且非常熟悉他们的套路,上来直接就将他们的下巴打脱臼,这样一来,一不能咬舌,二不能自尽,只能乖乖就范。 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倒是对一开始愤恨不平想和他们决一死战的人都用长剑砍断脚筋让他们无法再反抗。 接着又没收了兵部防御图再用细绳将他们五花大绑,用黑布堵住嘴蒙住双眼后统统塞进了一个密封的移动铁笼子里。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像没来过一样,转瞬就连人带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世安手下的将领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他们谁都没想到是谁有这个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他们,可是他们心里又发虚,许世安不在,他们群龙无首,只能乖乖就范。 这厢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全军覆没’的许世安骑着快马,马鞭都要抽烂了,快速朝京中赶去,离六部粮仓越近,他一颗心就越是跳的飞快,似乎要飞出胸腔了。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隐约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和血腥味夹杂的臭味。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烈,远处火光冲天,他陡然想起前几天云安之放在粮仓里的烟花,像是明白了什么。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拉了拉马缰,马儿刚才被他抽了吃痛,此时正没命的往前跑,根本就扯不住。 离六部大门越来越近,他身下的坐骑已经快要冲进去了,他拼尽了全力一拉,马儿吃痛,昂头嘶叫一声才叫了出来。 还不等他坐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拨人,二话不说就将他围住,许世安这些天别的事情都没干,就是把守卫的士兵名字和样貌记得滚瓜烂熟,一看这些人不是原先的人,心中一沉,扭头就跑。 堵住他的十多个人也没想到许世安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快,有几个躲闪不及的直接被马蹄踢翻在地,等到要拦截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他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用力朝后方一甩,顿时阵阵呛人的黑烟涌起,眼睛都被辣出了泪水。 这群人掩着嘴咳嗽,擦干眼泪找方向,也就错过了抓人的最佳时机。 等到黑烟散去,哪里还找得到许世安的人影! “快,人跑了,快去禀告云大人!” 云安之之前特意交代过,只要许世安出现,一定要将他抓住,现在倒好,竟然让他跑了! 黑烟滚滚,呛人的浓烟尽数散去了。 许世安的马不愧是绝世良驹,竟然越过那半米高的栅栏,带着他逃出了生天! 同时从六部疾驰而出的小兵也很快赶到了望月楼,悄无声息的将刚才在六部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云安之。 都这个时候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云安之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急吼吼的上楼。 望月楼的瞭望台很高,晏帝醒过来后又有美人陪着看了一场盛大的烟火会,心里正觉得美滋滋的不可自拔,要再说几句豪言壮语的时候,云安之连滚带爬的大声喊叫,“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晏帝一回头就看见云安之连滚带爬的上来了。 这么吉祥的日子,城中烟火盛放,有什么大事非要他这么不顾仪态的上来? “有话慢慢说,你是老臣了,这点体统不知道吗?” 云安之喘着粗气,嗓子都要冒烟了,“陛下,慢不得啊,许世安谋反了!” 此话一出,皇帝还没说话,倒是皇后和魅妃的脸上同时一白。 “你说什么?” 晏帝以为云安之是在开玩笑,“云大人,这大喜的日子,你和云安之不和也不用拿到这里来说,这次就算了,朕恕你无罪原谅你,如有再犯,必严惩不贷。” 也不怪晏帝觉得他在胡闹,都觉得是云安之老糊涂了,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开这种玩笑,简直是脑子坏掉了。 云安之一看陛下是根本不信他的话,手脚并用,“陛下,是真的,刚才明将军派人在城郊抓住了七八个私下会面的武将,还收缴了京城防御图。” 晏帝本来还有喜色的脸,顿时阴沉如水堪比这黑色的夜空,连带声音都沉静了下来,“此话当真?” 京中武将聚会都有严格管制,不是一两个而是七八个! 还有这京城防御图乃是兵部特绘的图纸,一般人连看的机会都没有,有了防御图,京中要塞都能一手掌握,就相当于把门敞开迎人进了。 晏国京城布防图不在兵部却跑到郊外,怎么能不让人起疑? 第791章不是烟花,是火药! “陛下,千真万确,刚才明将军的侍卫长来禀告,说明将军已经押解了这些人前往宫中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许世安人呢?” 云安之的头埋得更低了,“跑……了。” “陛下,已经派人去追了,只是还没消息。” 见云安之说的信誓旦旦,晏帝心中的狐疑越来越盛。 皇后此时也站出来了,“陛下,反正这焰火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都在京中,宫中无人,回去看看也好。” 此时谁都不知道陈心柔是状着胆子说的这些话,她心里七上八下,唯恐许世安真出了什么岔子,也想顺道去看看,想看情况再处理,甚至都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对策。 晏帝也正有此意,许世安近日的确表现的很反常,他也想去审问审问,看看许世安是不是真和云安之说说的那样。 事不宜迟,晏帝带着魅妃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准备打道回宫。 和来时兴冲冲的模样相比,此时回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沉重。 倒是晏七七和众人表现的都不太一样,这焰火她前世看的很不少,都说烟花不堪剪,人生也是如此,璀璨盛放也就那么一瞬间,盛开之后的末梢谁又记得谁又在意呢? 望着满城盛放的烟花,她倏地就响起了之前郝连澈对自己说过的话,说迎娶她的那一日,北国国都也会盛放烟花。 只可惜啊,那一晚,父亲死在她眼前,她也和郝连澈成了死敌。 往事不堪回首,她晃了晃脑袋,决定还是不想了。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回去的路上,魅妃一言不发,晏帝觉得有些奇怪,他以为是魅妃害怕了,还出声宽慰她,“爱妃别怕,有朕在,你不会有事。” 魅妃心里的确是七上八下的,她没有皇后那么老练,一想起之前和许世安密谋的那些,万一真的是许世安的同谋会不会供出她?她就知道今日的烟火宴会不该来,现在好了,果然预感是对的! 心中正烦躁着,晏帝虽然嘴上宽慰,一直用试探的目光打量着她,更让她六神无主了。 所以她干脆故技重施,又钻入晏帝的怀里撒娇,“陛下,臣妾担心……” 晏帝拍了拍她的后背,“爱妃懂事了,知道心疼朕了,别担心,朕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魅妃嘟着的嘴才算松开了些。 就这样,一路上后妃们心思各异的坐着轿撵按照原路返回。 从六部死里逃生出来的许世安并没有去郊区的联络点,他知道六部粮仓被炸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怕那群在郊外等他的人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现在他回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趁着月色,四下无人之时,他从马上下来,没有急着往回走,在朝为官,他比任何人都善于分析,眼前局势不明,他还不能跑,万一对质他跑了,有理都说不清。 还有在六部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安插进来的,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六部之中有另外一股势力在闻风而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自己和那群人的关系撇清楚,好在他当初招揽的起事之人都是死士,百般酷刑也不会把他招供出来。 烟火宴会一结束,宵禁时间就到了,烟花的硝烟味还在,却看不到一个人了。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回宫的马蹄声和连轴转的车轱辘声,晏七七挑帘看了一眼外头,觉得安静的有点太诡异了。 从望月楼的主楼出来,成群结队的马车就走上了官道,只要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皇城。 晏七七刚要放下帘子,突然面色一凝,伸出头往空中看了看。 不对! “停车!”晏七七大吼一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格外响亮。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心柔被乍然一声吼吓得手里拿着的佛珠都差点掉了,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几下,朝身边的沈姑姑示意,“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晏七七一声令下,蜿蜒的车队都慢慢停下了,毕竟她目前深受晏帝宠爱,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她,只得停下。 晏帝也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她叫停的目的是什么。 还没等他派内侍监去问,晏七七自己倒是小跑着来了。 “陛下,不能往前走了。” 晏七七神情肃穆,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七七你还想看?要是想看,改天朕再为你放,时辰不早了,朕还有要事……”晏帝以为她是刚才的焰火盛景没有看够,只当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在作祟,也就没将她的话当真。 哪知晏七七的脸色更迫切了,“陛下,真的不能往前走了,您闻闻周围的味道,可有闻出来什么?” 晏帝闻言用鼻子嗅了嗅,除了刺鼻的烟呛味,什么都没有闻到。 “陛下,您有没有闻到一股火药味?”晏七七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凝重。 她嗅觉向来敏锐,这气味绝对不可能单纯的是烟花散发的气味。 这并非她危言耸听,当初成国公晏天霁还在世的时候主管兵部,兵部打仗最常用的就是箭矢和火药,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还想用这些做几个‘拍的响’玩玩,但是因为对分量的掌握不够只得作罢,火药的管控都非常严格,她也不敢擅动,也就没下文了。 那些日子她天天跟着成国公去兵部视察,她嗅觉灵敏,对特殊气味极为敏感,这味道一闻就知道,熟悉到不可能出错。 ”火药里面含有硝石,焰火里面也有,但是不多,又加上今天全城盛放烟花,很多气味都被掩盖掉了。”更要命的两种气味相似,要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第792章内外勾结 今夜月朗星稀,微风袅袅,硝烟的气味散发的很慢,要是风再大一些,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 开始晏帝还不觉得,听到晏七七这么一说,他再闻,好像的确是这样,烟花注重美感,所以硝石的分量只有一点点,点燃炸开那点气味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火药就不同了,注重的是爆炸后的威力,加入其中的硝石分量就会多许多,硝石味自然也会刺鼻的多。 如此一来,也就说明了一件事情,城中有人借着焰火宴会在闹事! 难道,除了许世安,还有另外一拨居心叵测之人? 晏帝心中的疑窦越来越盛,沉着脸声音听着有几分焦灼,“通知下去,加快速度回宫!” 还没等这命令传下去,又被晏七七拦住了,”陛下且慢,现在还不能回京。” 晏帝面露疑惑,“为什么?” 晏七七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云安之恰逢时机的开口,“陛下,从这硝烟所飘来的方向看,正好是在京中要塞,如今前路未知,京中也没有消息传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着,待老臣派人去查探清楚情况后您再返回宫中也不迟。” 云安之的家在城北,这是城南,硝烟的确是从南边皇宫飘来的,见他说的句句在理,晏帝沉吟思考了片刻后觉得可行。 正在此时,魅妃突然坐直了身子,纤纤玉指捂住嘴唇打了个哈欠,看着十分疲累,“陛下,云丞相的家离宫里太远了些,臣妾看这附近也有不少王公大臣的宅子,不如随便挑一处先歇着……” 魅妃这番话看似无意,实则十分巧妙。 因为放眼望去,王公大臣的宅子是不少,可平日里这些大臣和晏帝并没有到达亲密无间的程度,晏帝多疑,乍然住进去肯定会不习惯,思前想后只有同样在这一片的许国公府能达到要求。 偏偏刚才云安之咋咋呼呼的来说许世安谋反,他们现在就在距离许国公府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哪里是要起事的样子? 如此一来,魅妃倒是无意中为许府开脱了嫌疑。 只可惜魅妃低估了晏帝的心机, 果然下一秒晏帝就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听着有探究的意味,“爱妃你从未出宫,倒是对京中王侯公爵住的地方很清楚嘛。” 这是摆明了在说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魅妃一听,脸色陡然一变,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在陛下的眼中看来的确是从未出过宫的,刚才说的那些话外人听起来无可厚非,可她是异族进贡的美人,当初又是被许世安绕过内侍监直接送到陛下面前的。 这番看似不打紧的话,在这关键时刻就是要命的利器! 晏帝多疑多思,最恨外戚和后宫联手,她刚才的那番话看似不经意,可是却把晏帝往许府那边推,要是晏帝真的细想…… 魅妃那一瞬间是真慌神了,嗫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云安之站出来缓解尴尬,“陛下,您要是不嫌弃,不怕路远,倒是可以去微臣家里。” 云安之住的地方方圆十里都是他们家的园林,云丞相几个儿女都会经商,宅子也是有钱了之后一扩再扩,晏帝去过几次,园林风格的建筑颇合他的心意。 要不是突发今日之事,倒还真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晏帝稳坐皇位数十年,后妃们什么心思,往往一个动作他都能猜透,不过此时他虽然对魅妃颇有微词,却也没有多说,只当她是在为当初许世安帮她进宫所做的一些补偿,他看破也没说破,“许府虽然近,可和云府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府的宅子恐怕也安置不了那么多人,云府的空宅子多,合适。” 既然晏帝都已经发话了,魅妃刚才又自知失言,也没敢再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掉头,往云安之的府邸而去。 走到一半,晏帝终究是不放心,又暗自招来一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让他再回宫去看一眼。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落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眼中。 派去打探消息的兵卒刚刚进了朱雀街,就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揽一空,人也被渔网五花大绑后拖走了…… 晏帝到云府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云安之鳏寡多年,七个女儿都很有出息,早就已经嫁人各自成家立业了,唯一的儿子云羡死了以后他也没再续弦,诺大的府邸,就他和几个仆从居住。 可是,他们进来一看,云府上下焕然一新,这也打扫的太干净了。 就好像……好像云安之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看着云安之忙前忙后的安置,晏帝心中诧异,可到底嘴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招来一个内侍吩咐他注意点动静。 劳累了一天,又多喝了点酒,晏帝的身体已经有些疲乏,洗漱完毕后又吃了一颗药丸,折腾到魅妃求饶后才呼呼大睡了过去。 晏七七本来是想回宫的,可是晏帝发话谁也不能抗旨,她只好也跟着到了云府。 不得不说云府真的很大,这么多人住进来竟然也不觉得拥挤,而且各个房间都安排的十分舒适,晏七七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异世,睡觉都认床。 尤其是对枕头的要求极高,皇宫里一般都是玉石枕头,晏七七也不想让内侍监给自己换,之前自己用天蚕蛾吐出来丝做了一个丝枕头,今天到云府借住的时候发现云府的枕头竟然就是丝枕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就算丝枕再贵重,云府也负担的起,她以为只是巧合。 第793章没打算再放过她 云府家大业大,有些不一样的枕头提供选择并不奇怪。 就算是她心有疑窦,此时也没往心里去。 迷迷糊糊的,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晏七七的睡眠一向很浅。 可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沾上枕头就睡不说,眼皮像是被粘住了一般,重的她快要睁不开了。 她想挣扎,两双手又重的抬不起来,想了想只好作罢。 迷迷糊糊的,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屋子里的烛光被人重新点亮了,有个她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坐在她床沿边悉心的为她盖被子,临了甚至还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 那人身上的味道她有些熟悉,可她心中又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努着嘴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个身彻底睡死了过去。 此时熟睡的晏七七以为是自己在梦中的错觉,可是她不知道,此时她所住的房间,不光是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晏七七刚才说的是“滚开。” …… 郝连澈和星澜都在房间里。 晏七七住的地方,也是云安之按照吩咐提前准备好的暖阁雅间,内室里头的鎏金香炉里香烟缭绕,无风自动,袅袅白烟直线往上,散发着香甜的气味,郝连澈给晏七七掖好被角起身走过去,顺手就用栏架上的清水浇灭了香炉,那甜到发腻的清香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白烟彻底散开再也不见的时候,郝连澈才重新走到晏七七的床边,微微弯腰,将她额间散开的发丝细细的捋顺,又旁若无人的亲了她一口。 星澜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之所以跟着进来,只是想查看一下,自己最近研制的香薰到底有没有让晏七七睡过去,毕竟这丫头古灵精怪,就连陛下都不是对手,普通的香薰也就罢了,但是晏七七不一样,她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万一伤了她一点点,陛下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为了保险起见,又为了满足陛下的要求,星澜只能折磨自己了,将香薰的配方调到无害,为了让陛下满意,他只差在里头加美容养颜的料粉了。 为了陛下,他也算是操碎了心,今早照镜子都发现自己的鬓边生了几根白头发。 陛下这么做星澜早就有点看不惯了,“陛下,您这么三番两次不由分手的迷晕晏七七再进来,要是有一天被她发现了,您打算怎么解释?” 郝连澈像是已经习惯了,粗粝的手指在晏七七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眼中是少有的怜爱,“无所谓了,从我决定来到晏国的那刻起,我就没再打算放过她。” 星澜知道劝不住他了,也没打算再劝,只得把手中的玉瓶递给郝连澈,“陛下,这玉瓶里装的是醒神水,刚才那迷香能让她昏睡一天一夜,要是吸一口,药效减半,不过这样也好,那些个血雨腥风的事情,见不着也是她的福气。” 晏帝从望月楼回来后,行程路线就全部在郝连澈的掌控之中,当初北国军队入城全部在望月楼里汇聚,借着建造望月楼的名义吃喝都住在里头,也就是说,那些跟着晏帝看焰火的百姓都是北国士兵乔装打扮的。 晏帝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花了大价钱供吃供喝的竟然是敌方的卧底。 而且这些人只要云安之一声令下,可以当场起事。 不过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明明可以在望月楼就将晏帝生擒,为什么又会等到在回京的途中拦截,就连星澜都觉得匪夷所思。 开始星澜也以为是云安之从中捣鬼,故意改变了他们的计划,可是到头来好像陛下早就知道会出事。“炸了兵部,许世安的计划被打乱,我们借用明将军的名头将晏帝引到这里,晏帝不傻,迟早会发觉, 反正云安之是我们的人,让晏帝第一个知道也好。” 听他说完,星澜这才明白原来这是陛下的策略,是想借着这次,让云安之彻底没有退路。 两国交战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云安之这几个月来的确做的还不错,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人素来是个墙头草,想要彻底收服留为已用还要费些周折。 光靠玉脂膏说服他可能还不够。 云府这边灯火通明,满身漆黑狼狈不堪悄然回府的许世安也是彻夜未眠。 “你说什么?计划失败了?” 晏洛青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椅背,眼中是少见的阴毒,“那母后你见到了吗?她是怎么说的?还有魅妃,那天晚上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 晏洛青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甚,她恍惚觉得皇后的宝座离自己越来越远。 许世安这边早就已经埋伏好的士兵因为没有了将领指挥全都成了无头苍蝇,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如何。 “探子过来说是明家带人抄了我的手下,还拿走了京城的布防图。”许世安的瞳孔缩了缩,牙齿都要咬碎了。 “明牧远?还是明迦南?我早就知道,我跟这个姓明的八字不合!现在果然开始坏你我的好事了!”晏洛青更是愤恨不平。 许世安本就心情烦躁,一听她在这里做一些没用的抱怨心里更是堵得慌,“别说没用的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那些被抓的将领不要供出我,这样一来,我还能安然无恙保证东山再起。” 晏洛青虽然贵为长公主,可到底也是个女人,碰到大事也会手足无措没了主意,“你刚才不是说,他们都是死士吗?” 闻言许世安冷笑两声,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温度,“死士?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第794章看着清隽下手竟然这么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晏洛青的后背突然激出一阵冷汗,许世安毫不在乎的语气,那冷到能将人冻出冰渣子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头一回,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带着不确定,“可是,就算是不让他们开口,现在人……不在我们手上。” “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在许世安的眼中和蝼蚁没什么区别,就在于能不能为他所用。 晏洛青倏地想到,万一哪一天,她对许世安没有了用处,他会不会也会如此冷酷无情的除掉自己? 可是今天,她看着许世安刚才那宛如吃人的眼神,竟然不敢再问。 而许世安口中的那群死士,也并没有被押解到宫中,而是在京中溜达一圈后车夫调转方向,静悄悄的跟着皇帝的座驾,径直押到了云府的地窖中。 云府的地窖,自然不是普通的地窖。 里面不光藏着无数坛百年老窖,更有一套完整的刑讯审问室,里头的血迹即便是经过无数次清洗,也没有洗掉已经完全被血迹浸染透的痕迹。 那七八个被蒙住眼睛封住口的壮汉被押解进来后又被重新吊了起来,双脚离地,十分难受。 等到人都重新吊着了,他们眼前的黑布被扯开,昏暗的烛光下,他们的眼睛也适应了好久才看清面前的情况。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形色各异的刑具,刑具前面有个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清隽的背影,地窖的温度很低,可他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右肩胛一鼓一鼓的,只有磨刀石沙沙的声音传出,顺眼望去,像是在专心致志的磨着什么。 那人始终没回头。 同样他手里的动作没停,话也随着沙沙的磨刀石的杂音一点点的传入几个人的耳中,“我只问你们一遍,想好了再回答,谁给你们的京中布防图,说假话的,或者不说的,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严刑拷打刑讯逼供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又何尝怕过,又见这人说话慢吞吞的有气无力,身体单薄风一吹就倒,跟个弱鸡似得,心中更是不屑。 领头的人呸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老子没怕过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出卖主人!”说话声掷地有声,真是一条江湖好汉。 有人开头了,剩下的人倒真是齐心协力,都视死如归。 那人手里的刀也快磨完了,用水荡干净后,拿在手里,二话不说背对着人就扔了出去,手法精准,只见那刀刃由浅入深竟然直接从刚才那说话人的嘴中间划过,那壮汉的嘴顿时如同被开了瓢一般,从人中开始被锋利的刀刃划成了两半。 “啊!”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地窖,血水飞溅,凄惨无比。 偏偏那壮汉被吊着,想捂住嘴都抽不出来手,只能半吊在空中死命的瞪着双腿。 “你说。” 那磨刀的人转过身,真实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已经恢复真容的郝连澈。 任凭谁也没想到,面貌如此清朗俊秀无双的他下起手来竟如此狠辣不留情面! 第二个人眼神瑟瑟,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不给他们时间思考的审问,刚才的话还没落地,郝连澈就直接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我……没什么可说的!” 匕首的利刃上还有鲜血在往下滴,溅落在地上鲜艳的近乎妖冶,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第二个人和第一个人一样,从人中开始,脸颊又被精准地划成了两半。 从刀法和力度来看,深浅精确到了毫厘,甚至连溅出来的血迹都一样多。 转瞬之间,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竟然就这样被划成了废人,这个清瘦俊俏的男人,被污血溅了一身,竟然还一脸坦然的模样。 今天的郝连澈穿了一身白衣,血迹溅在上面点点如同红梅一般,剩下尚未被审问的人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竟觉得郝连澈宛如阎罗殿的勾魂使者,刚才还一身虎胆的人顿时腿都软了几分。 “第三位了,想好答案了吗?”猩红的血已经渐渐凝固,郝连澈没有一句软话,就是这么平常的一问,竟让第三个壮汉两腿都开始哆嗦了。 “你……我说了你就能放了我吗?”刚才还一脸视死如归的壮汉开始动摇了,前面两个硬抗的人剧痛大概已经过了,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血,疼的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还不是令他们感到胆颤的地方,郝连澈不光是划开了他们的唇,连带着将他们的舌头划成了两半,所以就算是这两个人哀嚎着,也只能呜咽出声,因为他们的舌头被活活的切断了! 郝连澈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说。” 只是,不说的下场就和这两个嘴硬的人一模一样了。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如此狠毒?” 这几个穿着兵卒铠甲的将领都是许世安搜罗出来的能人异士,熟读兵法行军打仗更是一流,这几个人武功高强却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强抓了过来,他们行走江湖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咚!”匕首被郝连澈轻轻一甩,竟然插在了石桌上面,最少入了一寸! 那壮汉的眼睛都看直了,直到此时此时他才明白,他们遇上了大人物! 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那将领在脑子里搜索了那么久,竟然找不到郝连澈的半点资料,人因为无知才无畏,可是今日一见,他们就知道自己完了。 第795章相见不如不见 “我是谁不重要,既然你们没说出我想听的话,那舌头不要也罢,你要是想和他们一样,我会成全你,要是还有其他想法,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郝连澈未曾让步半分,他坚决的语气让第三个将领神情犹豫,眼神中又带着些瑟缩,“我说,我全都说……” 他甚至都胆怯到不敢跟郝连澈谈条件! 他见识过郝连澈的武功,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双三角眼死命的盯着桌上的刀,小声开口,“是,是兵部尚书许世安,他给了我们布防图……” 他话还没说完,郝连澈突然手起刀落,划开了他半边脸,血顿时就喷涌了出来,那壮汉没想到自己说了还是这待遇,人都懵了,哇哇乱嚎。 郝连澈不再管他,走到第四个人面前,“你还有没有想说的?” 第四个人脸色煞白,根本不敢低头看这群人的惨样,连连点头,“有,有,是许世安招募我们的,他对我们说只要听从他的号令即可,兵部里有安插在宫里的人,陛下身边也有他的内应,只要到时候一呼百应荣华富贵都等着我们……” 郝连澈这才将手里的匕首扔到了一边。 云安之也恰好出现了。 “陛下,他们几个怎么处理?”云安之当着这几个人的面直接叫郝连澈陛下,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他以为郝连澈会让他们成为几具死尸。 郝连澈如墨玉一般的眸子盯着云安之扫了一眼,手里一甩,原本有小拇指粗细的绳子应声而落,那几个被匕首划烂脸颊的人滚地哀嚎,他指了指地上的人,“将这几个人绑了放到晏帝面前指认许世安谋反,另外几个做证。” 云安之有些懵了,“可是陛下,他们几个阴险狡诈,万一在晏帝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岂不是后患无穷?我们不能放虎归山啊!” 郝连澈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不会选择?在生与死之间,小命还是值点钱的。” 好歹他只是让这群人受了些小罪,要是他们敢反水,晏帝定不会容他们,既然这么怕死,那肯定不会改口了,郝连澈自然十分放心。 他顺手接过云安之递过来的毛巾,将手上的污血擦拭干净,“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让晏帝分享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去吧。” 晏帝已经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只不过是烈火烹油前的热身罢了。 现在临近午夜了,晏帝正在睡梦之中,他又哪里能想到一场更大的阴谋早已经将他卷了进来。 其实云安之担心的是他自己。 刚才他以为这些人必死无疑,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叫了郝连澈陛下,可刚才他又让自己把这些人带到晏帝面前去,万一他们说漏了嘴,这大事尚未有定论,万一被晏帝知道了岂不是…… “怎么还不走?你怕了?”像是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一样,郝连澈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这淡淡的一眼,让云安之心惊肉跳,倏地觉得自己的那一点点小心思也被他看穿了。 当下急忙扯出一个附和的笑容来,“ 陛下多虑了,老臣只是在想,该跟晏帝怎么说,夜深了,您也该休息了,剩下的交给老臣就好。” 云安之豁出去了。 郝连澈也没跟他客气,径直走了出去。 诺大的地窖只剩下了云安之一个人,郝连澈一走,他阿谀奉承的脸顿时收敛起了笑容,抽出插在石桌上的匕首对着剩余几个人发狠,“他们的结果你们都看见了,等下你们要是敢多说一个字,下场比他们更惨!” 对付他们这群人,杀掉是令他们最痛快的死法,就算是嘴再硬,皮再厚的死士,看到同僚被一个个折磨的没有尊严毫无人样,心理防线自然会慢慢崩溃。 那几个人也知道了郝连澈的手段,知道老实交代是最省事的办法,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自然是唯命是从了。 从地窖里出来,郝连澈真觉得自己累了。 冷风一吹,让他疲乏的身子也精神了不少,地窖的门比较矮,郝连澈要低着头才堪堪能进去,出来也是同样,地窖的出口没有烛火照亮,全靠摸瞎。 离出口越来越近,再上几步台阶就能出去了,走了几步他觉得眼前有些黑,想抬头看看天色,一抬眼,发现出口处站着一个人。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眼花,都要认为自己是不是累出幻觉了。 因为本应该在梦中睡得昏天暗地的晏七七,此时正站在他面前,那人背着光,连容貌都看的不甚分明,可即便如此,郝连澈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 就算是看不清容貌,他依旧能够感到那冰冷薄凉的眼中刺骨的寒意。 那一瞬间,郝连澈竟然会平白无数地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心思。 他的嘴一张一翕开了好几次,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对视着。 夜深露重,晏七七穿得不薄,可她依旧觉得有一股凉意直窜到脑门,周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光了一样,冻得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七七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的发疼,字都是一个个挤出来的。 郝连澈也没想到,猝不及防的,两个人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场合见面。 他的衣衫上都是点点血污,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手上还有没擦干的红印,郝连澈把手往背后缩了缩,心中竟然萌生了怯意,他有些害怕自己狠辣的一面被七七瞧见。 可是已经晚了,七七什么都看见了。 这句话郝连澈甚至都不敢回答。 第796章他装深情的模样让她想吐 “七七,天冷你先回房好不好?我会慢慢跟你解释……”莫名的,往日里神采飞扬无往不利的郝连澈说出这些话竟然一点底气都没有。 “郝连澈,哦,不对,是云时,你说,你有这么多名字,这么多身份,我到底该怎么称呼您才好?” 说到这里,晏七七自己都自嘲的笑了,吸了吸鼻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傻了,莫名其妙的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正要转身离开,胳膊就被他猝不及防的拉住,“七七,我真的是为你而来的……” 要是仔细听,甚至能够听见他此时话中那压抑的情愫。 可惜此时的晏七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郝连澈的这番话遭到了她无情的嘲笑,“为我而来?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郝连澈我自己都数不清已经被你拿来当了几次挡箭牌了,今天晏帝浩浩荡荡的到这里来都是你计划的吧?还有借着放烟花的由头,炸了离皇宫最近的六部,又放出风去说逮到了许世安指使谋反的人,包括让我昏迷,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晏七七越说越激动。 她现在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幸好她手里没刀,否则真要对着郝连澈的心口再给他一刀! 郝连澈握住她手臂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掐的她都疼了。 “你是不是想杀我?来吧。”晏七七靠近他,伸出脖子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郝连澈的目光停留在她脖颈上那还未褪去的青瘀上面,瞳孔微微一缩,还是没动。 “怎么,现在不动手,以后你可就没机会了。”晏七七知道自己只要大声喊叫,马上就会有侍卫来,可是很奇怪,她竟然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决心。 她痛恨自己,直到现在心底深处的潜意识依旧在为郝连澈辩解,那些曾经发狠的誓言竟都成了空话!“七七,我不会动你,也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满嘴胡言! 他这个态度反而激的晏七七眼眶发红,只觉得血液倒流都冲到脑门上了。 那天在望月楼,我手臂上的凤凰图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来历了?”当时晏七七就觉得很奇怪,自己这图腾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到晏帝在的时候出现,这一切要说是巧合,那实在是太巧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选择在特定的时间,让晏帝亲眼看见!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只有郝连澈了。 “七七,你本就是金贵之身,这件事情即便不是我揭发出来,那也会是别人,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郝连澈一直在解释,他只是在关心七七,“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凤凰图腾为什么会隐藏这么久吗?关于你身世的秘密,为什么成国公又会绝口不提,这些你都视而不见吗?” 郝连澈说的这些正好都是她想了解的,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敌人,的确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的任何事都跟郝连澈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 郝连澈说的再多,她也只当他另有所图。 “郝连澈,你杀我父亲,对我赶尽杀绝,现在又主动贴上来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我难道还要感激你对我的不杀之恩?还是你这个人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喜欢看人受折磨?只要别人痛苦,你就十分开心?“ 一碰到郝连澈,晏七七的理智全无。 “你将我们一网打尽,是不是也想像折磨他们一样让你变态的快感得到满足?”晏七七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心痛,一连珠炮似得发问,将郝连澈怼得哑口无言。 “就算许世安要谋反,你也不必借着明将军的由头行事,你拉明迦南下水,他知道吗?” 寒风呼啸,皎皎月色下郝连澈的脸看着更白了些,“七七,这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你的?”郝连澈将那些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在脑中过了好几遍,又逐一排除。 晏七七以为自己戳破了他的阴谋,“ 怎么,你也想杀我灭口?” “明将军远在边关,顶替了我父亲的职务,边关离京中将近千里,就算日行千里也要一日才能到达,明迦南就更不可能了,他一个闲云野鹤的花花公子,你说他为了美人和人打架我还信些,可要是说他为了晏国江山领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郝连澈一直紧紧盯着晏七七的眼睛微微闪了闪,眸底深深,似无底的深井一眼望不到头,声音暗哑又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痛楚,“七七,你这么了解明迦南,你喜欢他吗?” “我喜不喜欢谁,关你何事?” 呵…… 人与人之间的疏远莫过于此吧?当初差点就能成亲的两人,竟然隔阂到如此地步,郝连澈当然不可能甘心。 他的语气听着极为关切,“七七,明迦南看着风流倜傥,实际心细如发,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日在许世安的婚宴上郝连澈都能看到明迦南对七七别有所图。 这话听着是好意,可是在晏七七耳中听起来只觉得无比恶心,她都有点想笑了,“郝连澈,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脸特别大吗?论心机深沉,论谋略,你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况且背后议论人本就非君子所为,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想当初明迦南虽然嘴皮子滑溜了些,可是对她的确算得上厚道,反观郝连澈,一直在算计,走一步算三步,今天还有脸站在她面前装深情,她都要吐了。 第797章再见面,就是仇人! 郝连澈知道晏七七误会了,他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七七,可如今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的见面,很多话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脸上痛苦的表情越来越盛。 “七七,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一直都在为你好,你知道我有多想……” 他想说的是,知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可是话到嘴边,看到七七脸上嘲讽的表情,他的心宛如被刀一下下划开那般刺痛。 他突然有些泄气了,早知道七七对自己的误会这么深,当初不让她离开就好了。 往事翻涌,昔日两人的亲密无间都化成了一把利刃,刀刀入骨,刮得他眉头微蹙,竟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晏七七呵呵干笑两声,“你有多想抓到我我知道,不过你运气不太好,我逃回了晏国,郝连澈,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假惺惺的说这么多,之前我就说过,你我再相见,就是仇人!” 郝连澈的脸色越来越白,“七七,我们之间的误会一两句说不清楚,本来不想把你搅进来,听我的话,回去好好睡觉,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不好?” 为了她,郝连澈走了多少弯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可惜的是,这样的话在晏七七耳中听起来和废话没什么区别,“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发现你在这里吗?哄我回去是不想让我拆穿你的阴谋诡计吧?” 晏七七为什么能这么快醒过来这一点他是真奇怪。 星澜的医术没有问题,更何况他根本就不需要作假,况且那香的味道他自己也知道,没有解药是不可能马上醒过来的。 而且那香事先就被点上了,七七又没有未仆先知的本事,也不可能屏住呼吸,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掉了,她能这么快醒过来就更加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无妨,我天生体质特殊,迷药对我来说效果减半,对了,上次我在北国监牢里,公孙璃就是用鹤顶红救了我一命,那时候没毒死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还有一点你也没猜到,其实从你们一进来我就发现不对了,房间打扫的太干净不说,仆人各个手脚敏捷,就连干活用的毛巾都是崭新的,太干净了,就好像是为了迎接我们刻意准备的一样。” 事已至此,郝连澈都明白了。 ”所以七七,你以为当初在天牢里,是我派甄惊鸿害你的?”刹那间郝连澈感觉到他和七七之间不止是国仇家恨了,两人之间除了血海深仇还有层层无法说清楚的误会。 晏七七嗤笑了一声,她嘲讽的时候面色疏离到郝连澈根本就不敢靠近,“郝连澈,是不是你重要吗?从你诓骗我的那刻起,我就当你已经死了。” 郝连澈有苦难言,“七七,事情发展成那样,包括国公的死并非我愿,你不知道当初我费了那么大的周折,也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按照郝连澈的脾气,有些事情他一向都喜欢埋在心里不解释,可唯独对七七,他不希望她误会。 只可惜,这话一落地更是遭到了晏七七无情的嘲笑。 “不,郝连澈,其实你的真实想法不是这样的,当初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晏帝把另外一个女子赐给你,谁在你身边都不重要,你要的只是牵线木偶,你想控制我,可惜你失败了。” 天边的明月都躲到了云层里,只有远处的宫灯在晃荡,连带着晏七七的声音都低了好几度,她叹息一声,像是在嘲笑当初自己的无知,“我原先问过你,你喜欢我吗?你缄默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晏帝当初那么对北国,短短数月,你就能将北国摄政王收服,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过也是权益之计吧?你和摄政王之间的交易就是那甄惊鸿做你的正妃做交易筹码对不对?” 这些都只是晏七七的猜测,此时她并不知道摄政王是郝连澈的生父,自然也以为甄惊鸿害她是因为想铲除这个绊脚石。 郝连澈眼中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深,“七七,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你可别告诉我,你堂堂一国的君主,易容在晏国潜伏这么久,都是为了我,这名我可背不起。” 晏七七是真的烦了他一脸情深堪比情圣的模样,不过也难怪,至少他这副模样把那些少不更事涉世不深的女子耍的团团转,瞧瞧当初在北国的甄惊鸿,不是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吗,不费吹灰之力借刀杀人,委实高明。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缄默,郝连澈往前走一步,晏七七就会往后挪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七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你解释之前所有的一切,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要是星澜和景殊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向来如高岭之花目无下尘的陛下竟然会在晏七七面前如此伏低做小,万事都商量的语气。 “郝连澈,你我之间没有相信这两个字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是我那天在望月楼还你救我一命的恩情,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再见面,就是仇人!” 说完这句话,晏七七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径直走了。 晏七七这一晚上想了很多,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场梦,就是她还没醒过来而已,醒过来之后还是有疼爱她的成国公,一切都一如往昔。 可是冷风呼啸,鼻尖的血腥气缠绕不散,晏七七不知道怎么回事,喉头一甜,牙关没紧咬住,‘噗!’的一声,竟吐出一口血来! 第798章夜探香闺的癖好哪里学的? “七七!”郝连澈大叫一声,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晏七七右手伸到背后,阻止他再往前走,自己忍着胸口的剧痛,一步步往回走。 刚才晏七七对郝连澈说谎了。 星澜研制出来的迷香威力确实很大,晏七七平日里睡觉都很有警觉性,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不对劲,这样敏感的时期,她总是睡得不踏实,可刚才睡得时候,她觉得眼皮很沉很沉,又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心中一惊,暗叫糟糕。 凭借着最后的神识,晏七七想到自己的血可以解百毒,用尽全力把舌尖咬破,咸咸的血腥味让她渐渐要陷入昏迷的神识逐渐的清醒过来了。 她让自己清醒除了咬破舌尖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强行让血液冲到心肺,刚才又和郝连澈说了这么一大堆,心中的怒火早就遏制不住了,急火攻心下就吐血了。 好在刚才这口血算是吐出来了,要是不吐,她强行逆行的血气会让她元气大伤,这口血看着吓人,实际上是救了自己一命。 所以刚才,郝连澈和星澜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更要命的是,郝连澈亲她额头的时候,晏七七都知道,她强忍着恶心,才按捺住心中要跳起来的冲动。 等到人走了,她终究是气不过,悄悄的走过来想查探清楚,结果真迎头撞上了郝连澈。 猜都不用猜,云时自然也是他假冒的身份之一,他有无数个身份,晏七七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在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当面质问了一番。 有时候甚至就连她都不知道,郝连澈对自己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人有时候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会选择逃避,所以她也在逃避,为了不让自己再受伤,她宁愿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话。 如果早知道,她宁愿选择当初从来不认识他。 回到房间,晏七七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她刚才太生气了,根本就没问郝连澈来到晏国的目的是什么。 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郝连澈不会好心到为了给晏帝修建望月楼特意隐瞒身份。 依照郝连澈的个性,这恐怕他只是为了掩盖某种事情的由头。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原先还用云时的身份掩盖,现在倒好,直接明目张胆的表露了身份,至少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郝连澈要做的事情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她无从知晓。 难道,晏帝今日能在云府安置下来,是和郝连澈要做的事情有关? 这里今晚可是住了皇宫内所有的皇室人员,要是他想干点什么,云安之肯定是他的拥护者,万一…… 晏七七神情一震,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突然就明白了!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再也没有了睡意,一下就蹦下床,想先去陛下那边探探风。 这都已经大半夜了,按照平时晏帝的作息时间估摸着也该起身了,可是等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人斜靠在门边,像是故意在等她。 晏七七一抬头,和他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是你?” “晏姑娘,好久不见。”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景殊。 一看见他,晏七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往上来了,双眼都气红了,“哟,我当是哪位贵客呢,原来是和郝连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景殊侍卫长大人啊,怎么,几个月不见,你不去护卫你的陛下,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景大人喜欢夜探少女闺房?” 大概是恨屋及乌,晏七七对景殊更没什么好脸,说话自然是夹枪带棒,该怎么讥讽就怎么讥讽。 景殊被说的这么难听,竟然也没反驳,只是双手抱剑挡在门口,“晏姑娘不要误会,其实并非是在下愿意来,而是陛下口谕,必须要时刻护卫姑娘的周全。” 这大道理听着一套一套的,可是说白了就是监视。 晏七七信他才有鬼。 半柱香之前她才跟郝连澈见过面,接着这景殊就来了,要说不巧那是真的傻,晏七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景护卫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里是晏国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北国的护卫来保护,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景殊在心里骂了一句娘,他早就知道晏七七性格泼辣不是个受制于人的主,所以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也不是很乐意。 没想到来了之后晏七七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也是,星澜那个挨千刀的,借故要看着陛下,所以躲过了这门差事,再加上景殊武功的确比星澜强了那么多丢丢,所以这活儿也只能落到他头上了。 可是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人,要是出了一点差错,陛下一定会剥了他的皮,这样的人最麻烦了,挨不得碰不得。 他本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等到来了这里才发现,晏七七比之前更难对付,一开口就冷嘲热讽,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景殊从小到大跟女人接触的时间就不长,也不明白女人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结果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喷。 晏七七要出门,人往那边走,景殊就往哪边赌,就是不让她出去。 “夜深露重,晏姑娘还是回房休息吧,有任何情况我会叫你。”景殊把怀里的剑挡在晏七七面前,竟然要用强了。 “怎么?景殊大人的官威上来我好害怕,你真要拦我吗?”明明晏七七语气平平,偏偏景殊能听出一股火药味来。 第799章对女人他的确没什么经验 景殊武功虽然高强,可对待女人方面的确是没什么经验,所以就算知道晏七七生气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硬抗,就是不让她走。 这么一个大男人拦在门口,晏七七出不去,心里也着急,可就这么服软,她以后又会落入郝连澈的控制中。 再退一万步说,她在晏国,就算是郝连澈来了,想管就能管着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景殊这个傻子又怎么会想这么多,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七七姑娘,恕我不能从命。” 这回晏七七是真炸毛了,她又打不过景殊,气得咬牙启齿,从发间取出发簪,直接抵在自己的脖颈处,“你敢拦我,我死给你看!” 她不是真的要死,她只是烦都这么久了,郝连澈竟然还想和自己扯上关系! 景殊也没想到她竟然拿命威胁自己,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晏七七死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接话,径直往后退了两步。 晏七七以为他妥协了,正要松口气,拿在手里的簪子刚要插回发间,没看见景殊怎么出手的,剑柄就脱剑而出,直直的朝她飞过来,瞬间就打掉了她手中的发簪,接着她眼前一暗,景殊转瞬已经到了她跟前,晏七七颈部一麻,意识再次涣散了。 趁着彻底晕过去之前,晏七七说了一句脏话,“王,八,蛋!” 被下药的时候她还能凭借着残存的意识,让自己快速清醒,可是景殊不一样了,他直接点穴,晏七七就算想挣扎也无从挣扎起,只能乖乖就范,这回是真老实了。 就算晏七七昏迷了,景殊也不敢放肆,将她打横抱起,手臂恨不得离她的腰身一米远,将她放到床上后才重新关门,找到了一个暗处能藏人的地方继续监视。 刚才他下手有点重,估摸着晏七七醒过来,陛下也能将所有的事情了了,就是不知道等晏七七醒过来会不会跟他拼命。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在晏七七心中已经是坏人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看似平静无波的云府,此时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正想着如何灭口的许世安万万没想到背后之人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他手底下的人还在查那群死士到底去了哪里,这群遍寻不着的人已经跪在了晏帝面前。 晏帝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一睁眼发现自己面前跪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一下子就吓精神了,“怎么回事?” 云安之倒是很会演,心里高兴坏了,却还是一副面色沉沉的样子,“陛下,许世安谋逆的罪证找到了,就是他们。” 晏帝的耳中听不得谋逆二字,虎眼一下子就瞪圆了,两个眼袋阴沉的吓人,“把话说清楚!” 这些人都是被郝连澈连吓带打审过一遍的人,说是死士此时也吓破了胆,晏帝问什么都答什么,甚至有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统统说出来了。 “许大人说,只要我们拿到京中防御图,陛下的项上人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还说,还说……” 刚才被郝连澈划拉了半张脸的将领伤口刚刚粘住了些,不敢大声开口说话,唯恐扯动伤口,所以说话的音调听着不太清楚。 晏帝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还说了什么?只要你老实交代,朕非但不罚你,还重重有赏!” 那人看了云安之一眼,才嗫嗫喏喏道,“还说,要是能取陛下的首级,后宫的美人任由我们挑选,京中盛传魅妃姿色倾国倾城,也能让我们尝尝鲜……”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气得晏帝的胡子都差点翘起来了,“好,好,许世安好的很吶!” 也不怪晏帝会生气,魅妃容颜倾城也不过是在后宫之中,眼前的这几个粗人自然不知晓后宫之事,看面相就知道这几个是贪恋美色之人,许世安以皇宫妃嫔的美色相诱,自然能事半功倍。 本来晏帝对许世安谋反的事情还持观望态度,今日再一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云安之在心里要笑翻了。 这些话自然是云安之教他们说的,许世安许诺了这些人功名利禄不假,可绝对没有说过以美色相诱的话,再说了,魅妃本就是他招揽过来迷惑陛下的,要是这话让魅妃听到,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云安之没想到他这番擅自做主的做法,竟然有额外之喜。 晏帝还在气头上,就听见嘤嘤嘤的哭泣声,一转头发现魅妃不知道何时也醒了,正梨花带雨的靠在门边啜泣。 “怎么了爱妃,这生辰刚过,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魅妃哭起来倒真是弱柳扶风,颇有几分风姿,更让人心生怜爱,那几个将领一看这美人果然长得漂亮,眼睛都看直了,此时脸上的痛感仿佛也因为美人的到来减轻了几分,心中竟然真开始有了奢望,要是真有这样的美人在怀,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只见魅妃长长的眼睫毛下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摇摇欲坠的,晏帝的心都要化了,大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爱妃别怕,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魅妃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哼哼唧唧的啜泣了半天,神色犹豫,“陛下,臣妾说了您可别生气。” 晏帝沉吟了一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珞珈啊,你就放心大胆的说,有朕为你做主,你怕什么?晏帝为了宽慰她的心,连魅妃的闺名都叫出来了。 “真的吗?陛下没骗臣妾吧?”魅妃神色狐疑,有点不信。 第800章觊觎帝妃 她越是这样晏帝心中就越好奇她所说的是何事,魅妃入宫这大半年,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求过他,晏帝的保证就越是充分,“朕是天子,一言九鼎,爱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了这句话,魅妃才将眼中的泪水重新逼回去,小嘴不像刚才嘟的那么厉害了,“陛下,您可要重重地处罚许世安,当初您昏迷的时候,他就想趁机占臣妾的便宜,要不是臣妾当时和他虚与委蛇,说不定就糟了他的毒手……” 晏帝越听脸越黑,伸手将魅妃的肩膀板正,“爱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人和权力一样,都是私有物,有些人竟然还敢妄想? “陛下明鉴,臣妾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名节来诬陷许大人,当时您昏迷过去后臣妾没有办法了,只好去许府找许大人想办法,他总揽朝政大权在握,臣妾当时也是六神无主没了主意,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魅妃刚才躲在里面听了大半天,她突然福至心灵,觉得也要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许世安当面允许她夺了大晏江山后会放她自由身,可是背地里竟然会把自己许给这几个糙汉,她如何气得过! 况且魅妃涉世不深,根本就不懂兵不厌诈的道理,一听许世安敢打自己的主意,索性她先下手为强。殊不知站在一旁的云安之更佩服郝连澈了,当时他吩咐自己去办的时候就提醒过他,不妨添油加醋,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惊喜。 这不,说什么来什么,惊喜已经有了! 魅妃说起其他的时候,晏帝尚且觉得没什么,可唯独“大权在握”四个字就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他心口。 想来如今也是,太子软弱,朝中风头鼎盛又年轻有为的俊才非许世安莫属,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位极人臣入身庙堂,前途的确不可限量。 晏帝之前是觉得许世安是可造之才,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动别的心思。 更要命的是他前不久才将青儿许配给许世安,如今他于公是朝廷重臣,于私是他的女婿,人之常情下国家大事的确会第一个想到他。 可能正因为这样,许世安才会无法无天,想着他原本都不敢想的事情? “朕知道了,天快亮了,你再去睡一会儿。”晏帝声音沉着,掷地有声,转瞬间又有了一位帝王该有的威严。 魅妃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此时也不敢了,只能唯唯诺诺的先退了下去。 刚才魅妃说话的时候云安之也在旁边,他是想走的,晏帝却觉得他不是外人,听听也没事,哪知道魅妃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臣子觊觎帝妃,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这许世安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刚才珞珈说的事情你怎么看?”晏帝竟然对他一点都不避嫌,这让云安之觉得很是意外,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其实晏帝不知道的是,云安之这个人隐藏的很深,很多时候明明有人得罪了他,他依然很大度,可是一转身就能把人不着痕迹的整死。 许世安很倒霉的就成了云安之的下一个目标。 云安之纵横朝堂二十多年,亲信无数,可就在许世安上台后的数月,云安之原先的亲信悉数被替换的一个不剩,他转瞬间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堂堂左相竟被人架空了。 所以他才会和许世安处处作对,听说要对付许世安他跑得最快去打头阵。 现在一听晏帝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云安之的心里快要乐开花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是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陛下,这或许是个误会,许大人年少有为,嫉妒他的人太多了,现在新婚期还没过,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 表面上是在为许世安开脱,可明面上字字句句都将许世安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左相也觉得许世安才华过人?”晏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云安之沾上毛比猴还精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晏帝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他偏要装傻,佯装不解的反问,“是啊陛下,不光是老臣,这文武百官哪个不夸许大人能干?您难道不知道,就连御史台的奏章现在都是先送给他过目,然后再送到御前的,许大人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可谓劳苦功高啊!” 毁掉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联合起来排挤他,而是捧杀! 云安之在晏帝面前将许世安捧的地上没有,天上无二,就是他料定陛下多疑多思,现在群臣一边倒的被许世安折服,那还了得! 更要命的是御史台的奏章,陛下朱批国家大事的奏章他都敢挑挑拣拣,还真是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也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晏帝。 “难怪朕觉得最近晏国四海升平无大事发生,原来是许世安为朕排忧解难啊!他倒是能干!”御史台是什么地方,御史们发起疯来连陛下都敢批斗,许世安倒好,笼络人心的本事一等一的高,这样一来,置晏帝于何处? “陛下,所以臣觉得许大人不可能对魅妃娘娘无礼,应该是误会了……” “放肆!难道珞珈还能冤枉他不成?之前朕本来觉得谋反什么的倒是空穴来风,今日听你提起,说不定他真存了这心思,传令下去,即刻撤销许世安大理寺少卿的职位,由你担任彻查此事!” 第801章硬来 大理寺少卿官衔不大权力可不小,不管是权倾朝野的能臣,还是皇亲国戚,只要犯事,进了大理寺就老实了。 许世安成了权臣之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就一直兼着,晏帝龙威发作,首先就撤销了他身上最肥的差事。 云安之就算心里再高兴,面上也没表露丝毫,反而变得有些沉重,“陛下,这样不好吧,许大人也没犯什么大错,陛下您消消气。” 晏帝一听,双目更是瞪如铜铃,“觊觎皇位,意图谋反,还算没什么大错?来人,给我全程缉拿许世安!不得有误!”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告,微臣之前为魅妃娘娘放置在兵部的烟花,因为放置不当引发了爆炸,今日京中异动大概和此事有关。” 晏帝眉峰微敛,神色疑惑,“爆炸?” 烟花的威力大家都知道,除非是成百上千的累积在一起才会产生爆炸,一般情况就是图个乐子,能发生爆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兵部的粮仓里还格外放置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是的陛下,是火药……” 晏帝眉目微敛,乍然想起七七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更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了。 见晏帝没有说话,云安之唯唯诺诺的放轻了语气,“当初老臣放置烟花的时候许大人就一直不肯,各种刁难,如今细想起来还真是不简单,陛下您说,这会不会是许大人以为粮食是重地,所以才……” 云安之故意将话题抛给晏帝去想。 “哼,你觉得可能吗?春种的种子必须要保证干燥,刚好符合火药的放置要求,你放烟花的时候他也心急火燎的来找过朕,当时朕还推脱了,现在想来,果然事事都有预兆,这个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按照计划,云安之点燃了之前放置在粮仓的烟花和火药,一来将春种给炸熟了,没了春种,晏国春种缺失,到了夏季颗粒无收,肯定会暴乱。 二来火药炸完悉数将责任推给许世安,许世安主管兵部,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加上晏帝的确是掌握了他谋逆的证据,许世安更是百口莫辩。 所以云安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了许世安头上,反正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人不痒,多一桩罪少一桩罪对许世安来说没区别。 “好,等抓到许世安,一笔笔账都要算清楚!”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许家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御林军倾巢出动,将许国公府包圆了。 许世安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御林军在前院咋咋呼呼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惊醒,二话不说拿起包袱就冲到了下楼的暗室里,顺着地道跑了。 在熟睡中的晏洛青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正做着春秋大梦的许国公许丞直接被身穿金甲的御林军从暖呼呼的床榻上提了起来,二话不说五花大绑直接拖出去了,国公夫人苏氏更不用说,锦衣玉食了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蓬头垢面的被抓着仪态全无。 一时间整个许府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晏洛青住在许世安单独的小楼里,得到的消息也最晚,但是她也没好到哪里去,清梦被人打断,晏洛青的火气很大。 一转身发现许世安不在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不能发作。 她现在是有封号在身的诰命夫人,又是陛下的亲女儿,长公主的身份压着,御林军的人也不敢放肆,没有像对待许丞那些人一样直接拖起来就走。 晏洛青收拾打扮妥帖了才打开门,一看门口站了一大片真刀真枪的御林军,她当即就生气了,“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长公主殿下,我等奉命行事,还希望您理解通融。” 侍卫长很给面子。 但是晏洛青骄横惯了,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柳眉倒竖,“奉命行事?奉了谁的命?圣旨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擅自闯进来弄得鸡飞狗跳,又何尝把许国公府放在眼里了?你们还想抓本宫?” 一番连珠炮似得发问,把那些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的确,他们奉命行事奉的是口谕,陛下在云丞相的府上,没有圣旨没有玉玺,谁也没想到会惊动长公主。 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公主出来阻拦,闹到陛下那里去,自家人关起来门来怎么都好说话,可就是苦了他们这群办事的人,两头不是人了。 两方就这么僵持在这。 “还不快滚!想要本宫留你们吃早饭吗?”晏洛青娇叱一声,那群人面面相觑,依旧没动。 侍卫长又站了出来,“长公主,我等虽然没有圣旨,可的确是奉了皇命,许世安谋反证据确凿,府里一干人等不许擅自离开,还望公主体谅。” 思前想后,侍卫长还是觉得皇命最大。 晏洛青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又听见他刚才说起的‘谋反’,疑心生暗鬼竟不敢当面驳斥,愣了一瞬又恍然惊觉自己的气势不能输,当下就要理论,侍卫长像是早知道她会这样,朝两边使了个眼色,几个士兵上前,长矛差点戳到晏洛青脸上。 “放肆!”晏洛青要气炸了,可翻来覆去的除了这几句,再也没别的话了,听来听去没有半点威慑力。 这下就连侍卫长也懒得解释了,直接硬来。 “失礼了公主。”一声令下晏洛青住的小楼被团团围住,士兵一窝蜂的去里头翻找,衣裳首饰妆匣横飞,和抄家没什么两样。 第802章撕破脸 就这样,顷刻之间许府上下都被控制住了,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起来,堪比铜墙铁壁,只能进不能出,除了长公主被禁足在院内,得到特许能在很小的地方活动,许家人的其他人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看着,往日风光荡然无存,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驰骋朝堂的宠臣许世安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全城各个通关要道和关口都下了通缉。 另外一边,星澜和云安之静静的矗立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待郝连澈最后的指令。 “陛下,晏帝已经醒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郝连澈之前的计划,是等到晏帝苏醒后,直接在云府控制住他,云安之的府里看着和其他达官贵人的院落没什么两样,可里头的弯弯绕绕大了去了,屋顶上有看不见的金蚕丝网,可以困住任何人,只要能将晏帝骗到院子里,就不怕他跑,到时候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大事就能完成。 可是刚才陛下把许世安招揽而来的死士全都交给了晏帝去处理,云安之搞不明白郝连澈到底要干什么。 郝连澈也在犹豫。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该怎么发,还要仔细思量。 “昨日晏帝已经派人查抄了许世安的府邸,就连长公主都被禁足了,许世安下落不明,肯定还有藏身之处,此时宫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陛下您要早作打算才是。” 相对于许世安的迫切,星澜分析的有理有据。 事情看似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可是郝连澈天生敏感,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些。 “七七呢?” 都什么时候了,郝连澈竟然还挂念着晏七七,星澜倒是习以为常了,“陛下放心,有景殊看着。” 只要七七平安了,他才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在细想了,郝连澈眸光微微一闪,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卯时一刻动手。” “是!” 卯时一刻刚到,晏帝按照在宫中的习惯早早的起身准备回宫,昨日从宫中跟过来的内侍监也一起过来侍奉,魅妃也起身一同服侍晏帝,同时也要准备返回宫中的其他事宜,一行人正有条不紊的忙着,突然哐当一声,房门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人几脚踢碎了! “放肆!”晏帝仅着一件中衣,连龙袍都没来得及穿上,不过帝王威严倒是拿的挺足,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如此大胆。 冲进来的是一群穿着和普通士兵并无二致的铠甲士兵,只是在铠甲的左胳膊上都系着一根红布,晏帝满脸疑惑,觉得这群人眼生,刚要再问,冲进来一拥而上的士兵拿起盾就往这群手无寸铁的内侍监身上招呼,几下就将这群人推攘在地,晏帝乍然成了孤家寡人站在中间。 那一行人将内侍监赶出去后又突然分开成了两队站在屋里,接着,一个身影这才不疾不徐的走了出来。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这云府的主人左相云安之。 他一改往日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模样,原先颤颤巍巍的身子今儿个也不颤抖了,就连往日佝偻的背看着都挺直了不少。 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笑声,“陛下,昨夜的觉睡得可好?” 这话听起来也是春风得意,晏帝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左相,你让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云安之闻言也不回答,先嗤笑着慢悠悠的越过晏帝,看也不看他疑惑的目光,径直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竟朝晏帝招手,“陛下你也别客气,坐吧,我们慢慢说。” “云安之,你没睡醒吗?” 晏帝到底是做惯了皇帝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王者的风范,这番压抑住怒火的质问,要是放在平时云安之说不定早就吓尿了。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他另择上了高枝头,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新主就会对原来的旧主百般刁难,纾解心中的怨气。 云安之就是如此。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陛下,您看您怎么火气越来越大了,先冷静下来,因为……说不定接下来的事情,会让您的火气更大。” 他这个模样晏帝从未见过,又见他说的信誓旦旦的,晏帝耐着性子指着在房间内的士兵,“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朕不喜欢人多,让他们都下去。” 让他们走怎么可能,晏帝心中已经觉得不妙了,只是不想撕破脸而已,但是他低估了云安之厚颜无耻的程度,“陛下,这些士兵暂时还不能走,您要是不喜欢,也只能先忍着。” 他越是这样肆无忌惮,晏帝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说话的语气有些急迫,“朕今天略感不适,有什么事情等回宫再说吧。” 被赶到外头去的内侍监闻言想继续进来伺候,云安之眼睛一扫,那些列队站在两边的士兵瞬时往前一站,直接拔刀阻拦。 此时晏帝要是再不明白云安之想干嘛,那他就是真的傻子了。 不过他到底是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就算此时势单力薄,他竟然也能按捺的住,挥挥手让内侍监先下去,让魅妃把披风拿过来披在他自己身上后才开口,“你昨天对朕说,许世安谋反,朕看爱卿你好像也不甘寂寞嘛。” 晏帝倒学会在嘴皮子上讨一些便宜了,云安之其实非常了解晏帝,知道他越是生气的时候面色表现的就会越平静,听他刚才的语气,貌似已经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第803章解药的引子就是美人 “陛下谬赞了,我可没有您的乘龙快婿那般的气魄,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做这等忤逆的事情。” 还不等晏帝回答,云安之脸色神秘,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看了看晏帝,唇边含笑,“陛下,您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您先别着急气,还有更让您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云安之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气死晏帝,他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怎么戳晏帝的心窝子最痛。 “既然时辰还早,那咱们就从最简单的事情还是说起,您还记得望月楼建造好了之后,您赏赐给我的东西吗,我后来找人查过了,的确是上好的养神药,可是我不敢用啊……” 此话一出,晏帝的心陡然漏掉了一拍,眸色暗沉有寒光一闪而过,“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安之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后脑勺,“什么意思?这就要问您的宠妃魅妃娘娘了,我可是听说,她和许大人走的很近啊!”云安之到底是有人撑腰了,在晏帝面前你啊我的,毫无君臣之礼,尊卑之分。 “陛下常言道好马配好鞍,好药自然也要配美人承恩,您难道没觉得近日来精神越发亢奋?哦,我忘记了,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敢说,您还被蒙在鼓里。” 晏帝虽然面上看着别无二致,可眼中狠戾的光芒越来越盛,气息也越喘越粗,“你从哪里知道的?” 开始晏帝还不信,可是等云安之说出他服药后的这些症状后,心中也开始有所怀疑。 魅妃在一旁越听脸越白,急忙跑过来搀扶住晏帝,口齿不清的反驳,“云丞相,本宫和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害本宫?” 云安之口舌伶俐,面对斥责竟然也丝毫不慌,“魅妃娘娘,这怎么能是污蔑呢?您不知道,陛下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您一进宫,老臣的女儿就失宠了?您是受宠了,可您有见到她日夜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的模样吗?” 最后几句话是云安之胡扯的,晏帝不宠幸沁贵妃,沁贵妃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以泪洗面,这都是他信口胡诌的,所以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了,沁贵妃失宠主要是因为这个。”只见云安之从袖笼里拿出一颗药丸,正是上次晏帝赏赐给他的,原封未动的用手绢包着,一打开腻香扑鼻。 晏帝闻到熟悉的香味,连眼睛都开始发直了,他目前对这药丸的依赖性越来越大,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昨天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住在宫外,所以也没带多少在身上,看见这颗药丸,晏帝顿时觉得身上像是有无数个虫子蚂蚁在撕咬他的身体,敲骨吸髓他都快要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没吃?”晏帝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安之手中的药丸,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去抢过来。 云安之却没有给他机会,下一秒他当着晏帝的面将那颗药丸捏的粉碎,“我不敢吃啊陛下,老臣的身子骨哪里还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这药里头有足量的麝香和鹿茸,再吃下去,陛下您的身体就会被掏空了。” “胡说八道!”晏帝觉得自己周身都要开始冒火了,只要吃了药他拉上魅妃再云雨一番,烦恼尽消,眼见到手的药飞了,晏帝气得胡子都开始歪了,“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污蔑魅妃?这药丸你不肯给朕,那朕又怎么能证明你拿的东西是真的?” 云安之抬手,把手中残存的粉末吹干净,丝毫不理会他的质疑,“陛下,我今日来,都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据实以告,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可能是做生意的时间长了,银货两讫这个理念一直在老臣心中,所以,不管陛下信不信,这个坏人我也做了,信不信在您,对了,您要是能帮我,这药丸您要多少,我有多少,而且还保证您长命百岁。” 鱼饵是抛出去了,至于会不会上当,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晏帝还没被药迷了心智,他吞咽了几下口水,艰难的答道,“你大费周章,究竟要干什么?” “云安之心中一喜,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我想请陛下帮我一个忙。” “什么?” 云安之嘿嘿一笑,“传国玉玺。” “你说什么?”晏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云安之娓娓道来,“陛下,您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了,江山要留给年轻人去打拼,大晏国该换主人了……” 就连晏帝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您已经病入膏肓,要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魅妃没告诉您吗?” “云安之你放肆!”晏帝一怒,风云突变,要是之前云安之肯定要被吓得尿裤子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云安之有了撑腰的,又怎么会怕。 “陛下,您今天睡醒了吧?您抬头看看这天,早已经变了,您再睁眼看看,谁来看你了?” 说完这句话,云安之往旁边一闪,刚才还堵住门口的铠甲兵顿时整齐划一的朝两边挪开,留出中间的一条道出来。 天已经亮透了。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进来,门口被进来的人挡住了,晏帝被直射进来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微微一眯,用手挡住了些亮光。 就这瞬间的功夫,门口的人就进来了。 是三个。 待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后,晏帝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804章篡位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去世一年多的云羡! “你……” 晏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不是他紧紧抓着魅妃尚且温热的手,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入梦魇了。 当初云羡死的时候晏帝都来云府悼念过,还亲自题写了挽联,今日见到活人,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陛下,难道您不认识了吗,他就是云羡啊,也是云时,也是郝连澈,您忘了,望月楼还是他督造的呢,微臣记得您当时说过很满意啊!” 云安之的话连珠炮似得发问。 晏帝今日所遭受的打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云安之的话如同魔音穿脑,在他耳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郝连澈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郝连澈,难道……他竟然是北国前不久才即位的新君? 他竟然有眼无珠到让一个附属国的皇帝来给自己建造望月楼。 难怪,北国新君即位竟无人来朝拜! 事已至此,晏帝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所以昨天,城中突然爆炸起火,许世安谋反,连带让朕来你这儿避风头,都是你们早已经计划好的?” 要是此时晏帝还猜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大傻子了。 云安之不置可否,“是,可是也不是,陛下,老臣并没有骗您,许世安是真的要谋反,只不过是他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我们踢了他一脚,迫使他下定主意而已。” “再说了,安和公主聪敏过人,要不是她,恐怕事情进行的还会那么顺利。”云安之又把晏七七拉下了水。 “七七和你们是一伙的?”晏帝有些不信。 云安之急忙摇头,“不不,您误会了,安和公主有专人照看着,她太聪明了,我们不得不防,您放心,她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一听七七也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晏帝心中更焦灼了。 “所以,云羡不是你的儿子,你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些火药和士兵,都是你们北国人,借着建造望月楼的机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避免被查,从一开始你们都在瞒着朕?” 晏帝的声音寒冷如冰,能将人冻出冰渣子,到底是帝王,能准确分析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是往常云安之肯定会避其锋芒,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新的靠山,晏帝在他眼中就是将死之人。 “陛下,您也不用觉得气愤,帝王将相有能者居之,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您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晏帝的眼睛瞪如铜铃,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们也想谋反?” 云安之闻言笑了。 “陛下,这怎么能是谋反呢?我们和许世安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不同,我们是‘清君侧’,帮助您清理乱臣贼子,他威胁到陛下您了,我们要奋起反击保护您啊,您说对不对?” 云安之别的本事没有,歪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明明都是篡位,还被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们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晏帝当然不甘心,他一直在找云安之话里的漏洞,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惜的是云安之早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心思,直接了当的就戳穿了,“陛下,您不用想着拖延时间,更不会有人来救您,难道您没有发现,昨天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根本就没回来吗?” 所有的事情悉数在云安之的掌握之中,志得意满的云安之甚至和晏帝并排而坐,有了郝连澈在,他气息都喘得比平常粗了些,端起晏帝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打开茶盖,很是惬意的抿了一口,表情很是舒爽。 “陛下,事到如今我也给您交个底,那许世安的确是有谋反的心思,只不过他还没动手就被我们识破了,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只有被我们痛打的份。” “您呐也不用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我们,相反您还应该感谢我们,许世安忘恩负义做了您的乘龙快婿还不满意,竟然还想其他的,我们帮你除掉他,您说,我们是不是您的最佳盟友?” 从头到尾郝连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都是云安之上蹿下跳的将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怨气今日尽数朝晏帝撒了。 晏帝根本就不信他的话,“你休想,朕死都不会把传国玉玺给你们!”晏帝又不是吓大的,就算此时落了下风,他也不可能凭借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自乱阵脚。 云安之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挑了挑眉头,满不在乎的点头,“陛下,您是不是觉得,单凭这几个人威胁不到你?反正就算你死了还有太子继位?” 晏帝没有回答,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当了一辈子的皇帝,海清河晏四海升平的,怎么甘心做个亡国君主,有太子在,就有希望。 昨日魅妃生辰,太子妃贾流苏的临产期也越来越近,估摸着这几日就要临盆了,烟火宴会在郊区,来回奔波怕出意外,所以晏帝特意准许太子妃不用出席,又念在太子在他昏迷之日操持政务疲累不堪,也允许太子在府中好生休息。 他没想到这个决定还真的能救他一命,只要谦儿发现不对,肯定会调兵遣将救他于水火。 “陛下,我该说你痴心妄想呢,还是该说您幼稚的可笑呢?您觉得我敢将您困在这里就凭这么点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云安之哈哈大笑,眸中俱是得意。 “晏帝陛下,您要不要去瞧瞧外面?北国数万铠甲勇士早已经整装待发,西城国和大宛国已经尽数归于北国,只要我们一声令下,三国将士都会挥兵南下,到时候大晏腹背受敌,孤掌难鸣,您还要强撑着吗?” 第805章入宫前她根本就不是完璧之身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晏帝回答,又道,“对了,差点忘记和您说了,您的宠妃魅妃娘娘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城国的公主,您问问她,入宫之前是在哪里混生计?” “舞姿妖娆,擅长侍奉男人,进宫之前又没有验明正身,陛下,她是处子吗?” 晏帝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说话。 云安之的神情很是得意,在晏帝的身边闲适地晃荡了两圈,咂摸着嘴道,“容许老臣大胆的猜测一下,您之前是不是以为她是余氏转世,所以才对她极尽宠爱?哈哈,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连她是不洁之身都不计较了,啧啧,真是感天动地。” 晏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别阴阳怪气的。” 云安之嘿嘿两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嘲讽,“陛下,您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您真的以为人会有转世?醒醒吧,要是那样的话,您怎么还会沉迷于修仙长生之道呢?” 一个帝王,被一个臣子笑话后宫,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可是偏偏现在晏帝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拿不出证据辩驳,只能任人嘲讽。 “人嘛,总要有个精神寄托才行,好比您,要不是魅妃娘娘神似那余氏,她又怎么可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您又怎么可能对她无比宠幸呢对吧。”云安之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先将晏帝和魅妃说的一无是处,然后又开始吹捧。 晏帝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你说魅妃不是西城国的公主?那她是哪里的?” 魅妃是由许世安找来的,他之前的确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现在细想的确是太巧合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看来许世安把他的底细查的很清楚。 听到晏帝的问话,云安之脸上两边的褶子都要笑得挤到一起了,“陛下终于相信老臣的话了?您仔细想想,从魅妃进宫开始,许世安就开始青云直上,后宫有美人缠着您,前朝由他把持,您就是一个空壳子了啊!” 晏帝这一辈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夺他的权力,别说之前那些位极人臣的官员顷刻之间倾覆了,就算忠心如成国公,最后都逃不了客死他乡的命。 所以他乍然听见有人敢算计他,眼睛一凛,面露寒光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魅妃。 “他说的都是真的?”明明他心中已经有了权衡,却还是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陛下……臣妾知错了……”魅妃开始啜泣,这大半年一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苦苦支撑,她身如浮萍,即便是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宠妃,却依旧被人牵制,宛如木偶一般。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欺骗了陛下。 晏帝也是明白人,魅妃不做辩解已经说明了一切。 “许世安买下了臣妾,说可以给臣妾荣华富贵尊崇极致的生活,但是臣妾一开始只是以为要去哪个大户人家做宠妾,万万没想到是做后妃啊陛下!” 魅妃说话的声音从未像今日这般清晰,“臣妾被陛下宠爱着,这几个月来提心吊胆,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泡沫,害怕自己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朕前几日昏迷不醒也是你动的手脚吧?”晏帝突然有些累了,打断她的辩解。 回想起来,他这大半辈子其实活的挺失败的,真心所爱之人临死都没有对他说过半句话,找了无数个和琳琅相似的女人到头来一个一个都不怀好意的算计他。 想来想去竟然真的只有沁贵妃,虽然面冷,却是后宫之中唯一不曾害他的人。 其实在那日晏七七说出弹奏琴音之人就是自己身边人了之后,晏帝对魅妃是有过怀疑的,可惜当时她伪装的很好,竟然把自己瞒骗了过去。 原来之前恩爱种种,皆是泡影。 魅妃泪流满面,双腿跪地,价值连城的衣袍尽数在地上来回摩擦,她跪爬到晏帝面前痛哭流涕,“陛下,臣妾都是被逼的,臣妾……” 往常美人落泪,晏帝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疼怜惜,况且之前两人恩爱,晏帝对她百般宠爱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受委屈。 今日魅妃在自己眼前这般嚎啕大哭,晏帝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心中竟再没有起半点涟漪,只觉得这张和琳琅无比相似的脸真是玷污了琳琅的遗容,让他恶心至极! “滚!”他一脚抬起,直接把魅妃踢飞了。 魅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腹部翻江倒海也顾不上,又重新爬起来跪着,蓬头垢面再也没有了宠妃该有的仪态。 “陛下,臣妾知错了,许世安谋反的事情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这几个月她都要被陛下宠爱她的幻象迷晕了头,她所享受到的恩宠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荣华富贵。 如今谎言掩盖的华丽外袍被人撕开,揭开真相所带来的后果让她根本无法承受,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 自己一个人掉落到深渊,总是迫切的需要再拉住一个人,皇后就是她的目标。 “你说什么?” 魅妃带着哭腔,“许世安承诺皇后,事成之后她就是太后,长公主会是独一无二的皇后,会给臣妾自由身,陛下臣妾没有半点胡言……” “好,很好……你们一个个的,都让朕大开眼界!” 这一天,属于晏帝的美梦也被人无情的戳破了。 第806章红颜祸水 晏帝今日接二连三地遭受到巨大打击,身心遭受重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看够了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质,郝连澈出声打断了他们,“晏帝,朝一个女人撒气没什么用,今日我来也不是看您如何教训后宫的,时不我待,现在摆在您面前的还有路可以选,再等下去,等到大军进城,两国交战,您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是笃定了北国必胜。 晏帝也没想到,最后他真的是因为一个女人,差点灭国,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大军进城,你们把朕困在这里,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晏帝无情的嘲笑出声。 晏帝遭受打击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声音和表情都冷冷的,像是根本没把郝连澈放在眼里,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其实郝连澈没有猜错,晏帝的确是留了后招。 自从当初成国公晏天霁交出兵部虎符之后,他为了笼络人心,自己留了一半,另外一半交给许世安了。 当时他哪里能想到许世安竟然一早就存了不臣之心,不仅如此,兵部和户部两个关乎大晏国祚的部门都交给了他。 现在就算太子在宫里,那虎符一人一半谁也不能调兵遣将,如此一来,皇宫就成了空城了,云安之没说错,他真成了困兽。 “如果我没猜错,您手中的虎符并不完整,想要调兵遣将和我北国骁勇善战的将士决一死战,恐怕没那么容易。”郝连澈直接掀开了他的老底。 “胡说,朕……”晏帝的脸色变幻精彩纷呈,说到最后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前戏已经唱够了,郝连澈不想在他们这些烂事上浪费时间,挥挥手让云安之退下,自己上来和晏帝面对面。 “晏帝您自己也都猜到了,其实现在的晏国论兵力的确赶超我们,可是现在你们手里没有虎符,您和许世安一人一半,就算你不跟我合作,我也有办法找到许世安,反正都是合作嘛,西边有豺狼,东边有猛虎,我有选择,您没有。” 因为许世安想要取而代之,可郝连澈很明显,对晏帝的皇位并不感兴趣。 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偏偏晏帝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一夜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沦落到了如今任人宰割的地步,晏帝头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条件呢?” 晏帝也不傻,这群人按兵不动,擒贼先擒王,摆明了就是不想打持久战,想速战速决。 只不过这群人没有毒死他,也没有对外宣称已经攻城了,晏帝搞不清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郝连澈又往前走了一步,“条件就是要晏国承认是北国的附属国,未来三十年每年朝北国进贡。”果然和他猜的一样,皇位还在,但是条件却十分苛刻。 晏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堂堂晏国,整片大陆上的第一大国,要向原先的附属国称臣,传出去简直要贻笑大方。 “话我只说一遍,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就算你不答应,我们照样也可以攻城,只不过要大费些周章罢了。” 他没想到郝连澈做事如此雷厉风行,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晏帝的脸色变幻精彩纷呈,“为什么?郝连澈你之前和云安之这个乱臣贼子联合起来骗朕,那囚禁在宫中十多年的太子是个冒牌货,你潇潇洒洒混迹了十多年,最后假死,我晏国未曾亏待你分毫,你为什么要和我为敌?” 要不是亲耳听见,郝连澈真要以为晏帝是不是老糊涂了,“陛下,私人恩怨没有必要拿到台前来说,当年你欺压我族人的时候可否想过今日之患?我族人也未曾亏待您分毫,为什么要将他们赶往偏远苦寒之地?晏国四季分明,北国每年冻死的子民不计其数,您日日笙歌,朱门酒肉臭,可有替他们考虑过分毫?” 国与国之间博弈,到头来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而那些高官厚禄加身的权臣帝王又怎么会管百姓的死活。 郝连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得晏帝哑口无言。 “你保证朕答应后不伤我皇族子弟分毫?”晏帝是帝王,胸中有沟壑,能屈能伸,根本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俯首称臣也比身首异处要强。 况且如果郝连澈和许世安合作,那他这个帝王非但做不成,还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许世安是想取而代之,很明显郝连澈的提议更具诱惑力。 郝连澈说到做到,一柱刚刚点好的香被人放到了桌子上,晏帝大半辈子都是给别人发号施令,今天是头一次被这一群人逼上绝路。 长香被点燃后再吹灭,暗火一点点的燃烧着,房内静谧无声,安静到每个人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魅妃自己都不敢大声喘气了,十多双眼睛都盯着那柱香。 晏帝想了很多。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半生,看到如今神采飞扬的郝连澈,他也想到了遥远的从前,那个时候的自己心思单纯,没有尔虞我诈,就连对高高在上的皇位都毫不在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先打探他有何目的,在他脑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这个人能不能利用,最大的利用价值是多少。 渐渐地,他便没有了朋友,当初和他一起打江山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仔细想一想,竟无一人善终。 第807章子嗣稀薄 身边人更是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挂着一幅人皮面具,阿谀奉承也好,真心迎合也罢,他都看不透了,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皇位对他来说成了无用的冰疙瘩,将他的心都冻枯了。 长长的香灰终于承受不住,瞬间踏了下来,时间到了。 “朕同意。” 晏帝觉得自己累了。 最后一秒,他想起了谦儿,谦儿大概是整个晏国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了吧?谦儿出身不高,虽然贵为太子,可母妃只不过是原先内侍监里一个侍奉的宫女。 说来也奇怪,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可是子嗣稀薄,比普通官家的后院人丁都不如。 立谦儿为太子,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他其实根本就瞧不上谦儿那庸庸碌碌的性格。 至于太子是怎么生下来的,他记得是自己有一次喝醉就地临幸了太子的生母,直到怀孕生产,晏帝都将那人交给皇后去安排了,只是那女子终究是福薄,生下太子就故去了。 死后晏帝追封太子的生母为贵妃也只是为了做给活人看,太子被皇后代为抚养,生性懦弱,遇事犹豫不决,这辈子最果敢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说要求娶七七的那一次了。 有时候就连晏帝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的表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有时候又很佩服他。 要是自己当初……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皇帝他当了大半辈子,从未为谦儿考虑过什么,事到如今,虽然大势已去,却还是能为谦儿做些什么也是好的。 云安之最先听见晏帝的回答愣了一瞬,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真……的?” “但是朕还有个条件。” 不等郝连澈接话,他继续道,“你们不能伤害皇室成员一人,而且必须抓到许世安,捉到后许世安要交给朕来处理。” “当然。” 这个条件即便晏帝不说,郝连澈也打算把这几件事情做了,自然也就答应的十分爽快。 …… 大晏国历一十六年三月初二,上巳节。 晏国京中四条主要街道青龙街、白虎街、玄武街、朱雀街、家家户户门口都插上了北国的旗帜,晏国本国的旗帜则完全被取而代之。 街口的皇榜处已经贴上了晏帝的罪己诏,朱红色玉玺明明白白的印在上面,这是向全国百姓宣告从今往后晏国就成了北国的附属国。 罪己诏上名列了晏帝自己的十大罪状,并且承诺一年后退位让贤,皇位会由太子继承。 此昭告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的情绪倒是很稳定,毕竟谁做皇帝跟他们关系不大,只要能填饱肚子,江山易主给谁都无所谓。 郝连澈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先和晏帝谈条件,保证不动晏国的黎民生计,安抚民心,自然事半功倍。 北国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将晏国拿下,今天是晏国陛下交还玉玺的日子,各方民众聚集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把青龙街围的水泄不通。 在青龙街的街市口有一个巨大的看台,可以容纳好几千人,原先一直是大型祭祀场所,今日倒好,晏帝和所有皇室中人都站在这里,等候郝连澈过来交接。 按照两人当初的协定,晏帝依旧是国君,只不过要对北国称臣,郝连澈也不会在晏国,依旧会回到北国安稳的做他的皇帝。 轻而易举的解决掉晏国,郝连澈一举成名,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富传奇的人物。 民众不太关注这江山到底谁在坐,他们关心的是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最近几年晏国苛捐杂税日益严重,贪官横行陛下沉溺享乐,民间都有谚语在传,‘一家有女,全家不饿。’ 意思就是说,哪家有女儿的,只要被看中送入宫中,全家都会衣食无忧,民不聊生长此下去,就算没有郝连澈,还会有别人上来换掉晏帝。 所以一听晏国要向北国称臣,赋税还减免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想来看看这北国皇帝究竟是何方神圣。 国玺交换仪式还是很慎重的,文武百官悉数到场,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举行交接仪式。 今日风和日丽,春光融融,郝连澈一身黄袍配上俊朗的容貌,远远的看去,虽然容貌看得不甚分明,依旧让人觉得兰枝玉树,风采无双。 晏帝今日的情绪看起来比往常平复多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扫视了一圈,发现有人不在,他转身问敏杰,“七七呢?” 敏公公急忙应答,“陛下,安和公主自从听说咱们和北国……那什么以后,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是没来吧。” 晏帝一听头发都差点炸了,“你说什么?”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刚才一声呵斥,北国那边的将士闻风而动,各个虎视眈眈,晏帝只得压低自己的嗓音,“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身为公主怎么可以不在?赶紧派人去找,务必要让她来,要是再惹恼了北国,咱们大晏可就真的完了!” 敏公公大着胆子偏头看了晏帝一眼,如今晏帝两鬓已经斑白,额头的皱纹都深如沟壑,原来遇到事情陛下从容不迫,可是现在大概是英雄末路了,晏帝的一腔虎胆都成了鼠胆,生怕此时得罪郝连澈,让他余生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 敏公公虽然心如明镜,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马上派人去寻找晏七七。 第808章风水轮流转 此时宫内太医院的偏殿里,忙活了一宿的晏七七走到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日春光正好,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伸出右手挡在自己面前。 太阳的余晖透过指尖从指缝中倾泻出来,院中药香阵阵,闻着熟悉的药香,才稍微舒缓了些她的疲累。 那日她从云府回来,恍然觉得一切都变了,景殊和其他人果真就和她说的一样,在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晏七七本来想问清楚的,可是问谁都三缄其口,她也懒得操心,上次星澜给她的药方她做了一下改良。 效果差强人意,后来干脆在太医院一个人盯着,时时观察药炉的火候,可是今天她忙完了才觉得奇怪,因为所有人都不见了,平日里就算太医们都不在,起码也会有巡逻的小兵,刚才她在门口盯着看了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 整个皇宫安静的有些诡异,她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看见晏帝的贴身内侍敏公公正气喘吁吁的小跑奔她而来。 还没等她开口,敏杰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先滋润滋润已经开始冒烟的嗓子,“公主,快快快去青龙街吧,陛下在等您……” 晏七七看他跑的实在是太累,转身去屋子里倒了杯热茶给他,“敏公公,您先喘口气,有事慢慢说。” 能把向来端庄稳重的内侍监首领急成这样,肯定是出了大事。 敏公公是真的渴了,也不客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入喉,他干涸的嗓子这才舒缓了些,急得不行,只差动手拽她了,“公主您快跟老奴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见他一直在催促,晏七七又乍然一听是在青龙街,恍然想起今天是上巳节,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敏公公,上巳节不是不需要女眷们出席的吗?怎么回事又改了?” 敏公公抬头望望天,在心中估摸着时辰,一着急口中的话就没怎么过脑子,“公主,什么上巳节啊,今天是陛下给北国交玉玺投降的日子,皇室中人都要在,您可千万别使小性子惹恼了那北国皇帝,否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晏帝都已经投降了,皇室人的命运尚未可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谨小慎微总是好的。 晏七七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着敏公公,声音轻的不像是她说的,“您说什么?投降?北国皇帝?是郝连澈吗?” 那一刻,晏七七的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熬了夜精神不济出现了幻觉。 这才几天,怎么就风云突变,晏国投降了?她是没睡醒吗? 敏公公慌忙不迭的点头,小心翼翼的回头望一眼,像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了,一直在她耳边絮叨,“嘘,公主,这北国皇帝的名讳可不敢乱叫,您知道吗,这北国皇帝原来就是云羡,说起云羡,据说也是个假冒的,云安之这个三姓家奴竟然吃里扒外……哎,不说了,公主,您快些,要是真惹恼了北国皇帝,陛下也护不住您了……” 晏七七浑身发冷,刚才还觉得暖融融的阳光竟也变得无比刺眼,她恍然间似乎想通了什么,发疯一般的往回跑。 耳边是疾风呼啸而过,她的腿和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胸腔内似有一团怒火,烧的她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难受。 敏公公今年已经五十了,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跑开,他压根追不上,也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任性,一溜烟的功夫,又看不见人影了,敏公公只能叹息,他这个老胳膊老腿的,想要和能追风的年轻人想比的确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悻悻然往回走,存着侥幸,反正皇室中人这么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那北国皇帝可能也发现不了。 吉时已到,敏公公灰溜溜的回来了。 晏帝一看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眉头凝了凝,“七七呢?” “陛下,老臣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安和公主,想来,是去探望成国公了吧……” 这当然是他瞎编出来的理由,总不能真的告诉陛下,安和公主是听了他的话才跑的吧,如此一来敏公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了。 晏天霁的墓在郊外,此时再去寻只怕来不及了,他只能道,“罢了,随她去吧,这场面她不在也好。” 按照晏帝的想法七七当初就是被赐婚到北国和亲的,要是早知道有今日,那天他就不应该把话说死,如此一来,七七依旧是北国太子妃,这样一来也算是沾亲带故了,结果现在倒好,郝连澈成了整片大陆上最风光的人物,七七却差点成了亡国公主,真是世事难料。 “吉时已到,开始!” “慢着!”钦天监话音刚落,郝连澈就出声打断了。 最有权势的人发话了,钦天监硬生生的将误了吉时就不好的话通通憋回肚子里,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等候郝连澈的吩咐。 “人都来齐了吗?”这话是朝晏帝说的。 晏帝被问的噎了一下,随即又快速点头,“已经到齐了。” 郝连澈的眼睛在晏帝背后站着的人群中来回扫了一遍,那些人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住,可一遍扫过去,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人在其中。 又看晏帝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估摸着能猜出一个大概了,只怕是七七不肯来。 晏帝阅人无数,可是在郝连澈的面前,他竟然也会心生胆怯,撒完谎眼神都不敢直视郝连澈。 第809章也只有她胆大包天 好在郝连澈并没有说什么,眼神一如既往的薄凉,抬手示意钦天监继续。 钦天监得到指令刚要开口继续下一环节,突然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场面吵嚷声越来越大,循声望去,他竟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一抹白影款款而来,在这花红柳绿的景色中极其扎眼。 再仔细看,钦天监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纤细的身影是安和公主晏七七。 可她今日穿的不是普通的素纱白衫,而是孝服! 今天是北国皇帝的大喜之日,台上各处彩旗飘飘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就连晏帝都是一身黄袍,做足了帝王该有的仪态,可唯独她白衣袂袂旁若无人一般走过来。 她一头及腰如瀑的青丝只用一根碧玉簪子管绾着,发丝飞扬,随风在腰间打转飘扬,头顶上也插着一朵白簪花,素衣素颜微风吹来,发丝轻扬犹如月下仙子世外谪仙下凡尘。 就这么清汤寡水的打扮,竟然超过了在场绝大部分官宦世族子女,美貌一骑绝尘。 旁人一个两个的都看的呆住了。 想要俏,一身孝。 不得不说,钦天监今天的日子选的着实不错,微风和煦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得每个人都像镶了一层金边。 晏七七迎光而上,娇小的背影被阳光一照 拉得很长,长长的台阶就她一个人敢在上面行走,仿佛这茫茫大地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郝连澈就端坐在高台上,看着晏七七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明明两个人相隔的很远,郝连澈却依旧能够看清她眼中那淡然疏离的冷漠。 她终于还是来了…… 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她穿一身白就来了,钦天监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七七,过来!”晏帝一夜之间头发白完了,他神色焦灼的看着晏七七,生怕她再横生事端。 可是晏七七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话,一直继续往前走,看这架势似乎是想找郝连澈。 看着她罔顾生死的模样和今天的这副装扮,晏帝朝敏公公使了个眼色,敏公公得令急忙吩咐两个侍卫上前,生拉硬拽将晏七七扯回来。 本来她还想继续往前的,可她到底是一个弱女子,论力气不是两个孔武有力男子的对手,就算是被拉回去,她没有挣扎,只是淡漠的视线却一直紧紧的盯着郝连澈,未曾移开过分毫。 晏帝总算舒了一口气,晏七七回到了队伍里,就在他身边站着。 晏帝小声开口,“七七,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还能迟到呢?别不开心,朕依旧是皇帝,只是……哎,将来你就会懂了。” 任凭晏帝自顾自说着,她依旧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一场小闹剧暂时结束了,暖风融融的天气,钦天监的后背硬生生激出一层冷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枉费他窥探天机无数,却怎么也看不破这安和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继续。” 郝连澈却一点也不在意,抬手示意钦天监继续进行下一个环节。 下一个环节就是晏帝要递交给郝连澈本国玉玺了,这片大陆上历来如此,战败国的玉玺都要交给战胜国保管,当然战败国的国家大事还是由本国国君处理,暂时保管玉玺只不过是为了防止有宵小面服心不服勾结外族再次兴风作浪。 郝连澈不要晏国的一分城池,黎民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只要晏国每年给北国上贡,这条件着实很优待了。 晏帝当然一百个同意,粮仓被炸毁,春播马上就要开始了,没有粮食后面颗粒无收,饥寒交迫的民众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起这个郝连澈也向他保证过,会开放北国粮仓缓解晏国当务之急,一桩桩一件件,恩威并施的做法谈下来,晏帝倒还真有些心服口服。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重用佞臣导致的结果竟然会如此惨烈。 大晏看着国富民强,可实际到户部一掐算才知道,根本就已经入不敷出了,就连兵马司最新招募的那批将士个个都是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只知道吃皇粮拿回扣,连最起码的上阵打仗操练都不会。 兵部库房里的兵器老旧的老旧,生锈的生锈,连兔子都要杀不死更不要说杀人了。 要说晏帝之前还有些侥幸的话,那看见这些才是让他彻底崩溃的由头。 好好的一个国家,竟然败在了他的手里。 那一夜,他满头黑发白完了,再也没有任何希冀,在玉案前写下了罪己诏…… 随着钦天监的叫喊声,晏帝屏退了要过来搀扶的敏公公,自己端着放着玉玺的锦盘,亦步亦趋的走到台阶上交给郝连澈。 “跪……” 话音似乎要响彻整个云霄之上,晏帝的手蜷缩了几下,终于撩起身上的龙袍,先跪左腿,然后是右腿,端端正正的朝郝连澈跪了下去。 堂堂九五之尊,当着众人的面跪地,也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声,队伍里头的那些妃子们像是在哭晏帝,又像是在哭自己,开始还是小声啜泣,不多时就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可即便是这样,这群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惯了的闲人们还是害怕周围那些带刀侍卫,就算是哭,也老实的跪下了。 钦天监刚要喊‘起’,嘴还没张开,先倒抽一口凉气。 他觉得今天自己很倒霉,光给别人算好日子了,忘记给自己算一卦,看来今天是不宜出门,这个安和公主晏七七,处处跟他过不去。 就连晏帝都下跪了,只有她,站的笔直。 第810章男人宠爱女人的第一步就是纵容 别人都低着头,生怕触怒这北国国君,晏七七倒好,事事往前凑。 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处,她寸步不让,还是郝连澈先低头,他从高台上的龙椅上站了起来,瞬时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机灵的跑下去替他整理那宽大的龙袍。 他今天穿的很慎重,头顶上戴着的是帝王九紫金冠,十二道玉石珠在眼前摇晃,将他一张俊逸无双的脸遮挡的晦明晦暗。 那些侍卫见晏七七竟敢不跪,上前就要强压着她跪地磕头,却被郝连澈以眼神制止了,他竟没有半点微词,就放任她这么站着,面对她要射出刀子的视线,自己径直拿起御史台早已经撰写好的檄文念了起来。 “天下归一,卫我北国,佑我社稷,朕以帝王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北国万世之基业,朕亡,定将此身化为龙魂佑我北国永世不衰,此誓,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都说郝连澈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一番铿锵的言论竟让在场的勇士们热血沸腾,举着手中的武器长矛高呼万岁,声音响彻整条青龙街。 上天好像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决心,微风吹拂,跪地之人高呼万岁,只有站着的两人衣袂翻飞,浩瀚的人海中,竟只能看见彼此…… 移交玉玺之后照例是庆功宴。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变得是郝连澈在北国期间,主位上坐着的人由晏帝变成了他。 金檐轻云,晴空万里,酉时一刻刚过,宫里头的宴会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云安之作为郝连澈的‘宠臣’如今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想来也是,往常见面都需要下跪的人,现在要和他平起平坐了,想来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云安之闲来无事,便想去找晏帝聊一聊。 晏帝一看这个奸佞之臣竟然还敢来,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叫侍卫将他轰了出去。 可他低估了云安之厚颜无耻的程度,就算是让侍卫赶回去,可过不了多久,他竟然又回来了。 “陛下,我是来给您出主意的,您讨厌我不要紧,但是您想不想这几个月能安稳的度过?”云安之一脸神秘。 “云安之,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大晏的左相了,你以为朕还会信你?”要不是看在郝连澈的份上,云安之早就被他一声令下五马分尸了。 这样的三姓家奴墙头草,当初他是瞎了眼才会被他忽悠的团团转。 即便被骂成这样了,云安之依旧不以为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放在晏帝面前,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开口,“陛下,您骂我没关系,我是真的来为您分忧解难的,这个东西,您收好。” “这是什么?”晏帝狐疑的拿过纸包看了看,“这是毒药?你又想对朕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云安之赶紧摆手否认,随即朝晏帝挤眉弄眼了一番,“怎么可能是毒药,这是让人欲仙欲死的神药!” 见晏帝对自己不再排斥了,云安之往他身边靠了靠,“陛下,我的女儿好歹是您的妃子,我即便跟了郝连澈,可我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啊,您就放心吧,我不会坑您的。”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晏帝的神色更狐疑了,“你想靠这药让朕宠信沁贵妃?” 魅妃已经被他下了狱,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受严刑拷打呢,晏帝做事也很绝,在让那个女人下狱之前,命人将她的脸划烂了。”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之前听话又温顺的魅妃,只不过是许世安对自己所用的美人计,这个魅妃靠着和去世的琳琅容貌有几分相似,竟然还真把他迷惑住了。 等到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太迟,其实就算云安之不说,他也觉得自己对沁贵妃有愧,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弥补。 所以乍然一见这药粉,他就以为云安之在给自己的女儿铺路。 没想到云安之却摇了摇头,神情很严肃,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陛下,我们进去说。”这副模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云安之不顾晏帝鄙夷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北国新君在晏国呆几个月就会回到北国,您想不想让他快点走?” 晏帝眸光微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他现在还在思考云安之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就没开口应答。 云安之却知道晏帝已经听进去了,他说话的声音就更小了些,“刚才的玉玺交接大典上,您可有看出什么异样?” 见他一直在不停的卖着关子,晏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被呵斥了一顿的云安之丝毫不觉得委屈。 “陛下,我要说的是,今天您看见北国新君看晏七七的眼神了吗?身为男人……啧啧,那发着绿油油如饿狼一般的眼神,我纵横情场数十年不会看错,北国陛下是看上安和公主啦!” 晏帝闻言却不以为然,“七七之前本就是被赐婚给北国的和亲公主,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没有结成亲,此时看着七七,多半是忿恨不平。” 晏帝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云安之却连连摇头,“陛下,北国新君要是真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女人嘛,黑灯瞎火的吹了蜡烛都一样,可是这位就不同了,您没看见今日安和公主这么大逆不道,他什么话都没说吗?一个男人,宠爱女人的第一步就是纵容!” 第811章不能说服,那就睡服 后面云安之再说什么话,他就听的不甚分明了,但是‘纵容’两个字却还在他脑中不断盘旋,是啊,这句话他的确没说错。 身为帝王,身边向来不缺女人,可是要说到在意,那的确是从纵容开始的,就像他宠爱后妃一样,犯些小错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做郝连澈也是一样,他再仔细一想,今日七七好像的确是有些古怪,穿着孝服去砸场子郝连澈都可以忍耐,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云安之的提醒,他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陛下,您懂我的意思吧,新君刚来,现在晏国的命脉可是在他的手里捏着,咱们啊,要投其所好。” 不得不说,云安之还真是个老狐狸,看事情就是透彻。 只是晏帝有些为难了,“七七和郝连澈有杀父之仇在身,这……怎么能投其所好?只怕七七杀了他的心都有。” 云安之一听又嘿嘿笑了起来,“陛下,这您就说岔了,当初这杀父之仇究竟是怎么酿成的,您心里没点数?现在说白了,能让北国新君开心的也就剩晏七七了,至于怎么说服她,女人嘛,性子再烈,说不服,睡服也是一样的。” 见晏帝神色狐疑,云安之继续道,“您之前不还为了这个安和公主的婚事发愁吗?正好,这日不如撞日,反正这北国新君身边没有个女人,您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身边,伺候他舒坦了,晏国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女儿不就是这个用途吗?您说呢陛下?” 这一番话竟然让晏帝震惊了,他从未想过拿七七去换安稳的余生,今日听云安之提起,竟恍然觉得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陛下,这醉生梦死药就在您手里,放一点让七七喝下,保准再贞烈的女子到了床上都会成为荡,妇……到时候您顺水推舟,还能把这女儿嫁出去,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直白,但是云安之知道晏帝听进去了,他也不再耽搁,转身离开了。 而晏帝望着手中的药,手指紧了紧,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日的宴会,晏帝特意传旨六宫,任何人都不得因故缺席。 晏七七本来是想装病不去的,没想到晏帝倒是很了解她,还没到点呢,就派了好几拨人来催,她着实觉得烦了,咬咬牙决定还是先去一趟。 主位上坐着郝连澈,晏帝也只能让位,坐在台阶下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北国这边的士大夫也来了不少,两国之间的地位高下立现。 晏帝觉得有些拉不下脸来,他之前好歹是这片大陆上最风光的帝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有失势的那一天。 云鬓衣香,推杯换盏,热闹都是别人的。 谁又能想到当初他丝毫没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会是北国的新君呢? 晏帝越想越意难平,烈酒一杯又一杯的入了喉。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推杯换盏,敏公公随身伺候着陛下,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心中很是焦急,又恪守着分寸不敢劝阻,急的要命。 转头一看只有安和公主离晏帝的位置很近,想了想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晏七七正独自喝得高兴,一抬头发现敏公公正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敏公公,您也要喝吗?来,我为您倒一杯。” 敏公公哪里敢喝,他声音有些小,“公主,陛下喝多了,有些劝不住,您帮着去劝劝吧,老奴知道您心里也不痛快,可这……” 台上高坐的人是郝连澈,他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扫,晏七七就算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依旧自饮自斟。 其他权臣更是没把晏帝和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也是有新的粗大腿了,谁都想抱一抱,也难怪晏帝会有情绪。 晏七七虽然喝的是果酒,可后劲还是非常大,乍然起身她觉得有些晕,摇摇晃晃的差点没站住,就连殿前的那个人,她都看的不甚分明了。 “嗝,走吧,去陛下那里。”晏七七自己都有醉意了,却还是摇摇晃晃的跟着敏公公走到了晏帝面前。 透过拥挤的人群,郝连澈的视线一直紧紧缠着晏七七,这丫头的酒量很浅,几乎是一杯倒,不过好在之前他就已经吩咐下去了,只准供应果酒,果酒喝得再多,也就晕一会儿,不会太失态。 果然,晏七七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已经开始醉了,见她走路磕磕绊绊,郝连澈刚要吩咐一个机灵点的侍者去搀扶,一转眼就看她在晏帝身边坐了下来。 这回他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只见晏七七摇摇晃晃的坐下来,一把夺过晏帝手里的酒杯,眯着眼睛看了晏帝一会儿,“陛下,酒喝多了上身,您身体刚好,不宜饮酒。” 她还是有理智的。 晏帝难得放肆醉一回,自然不可能听她的,侧过身子就要把杯子抢回来,晏七七知道可能硬抢她还真不是晏帝的对手,索性一昂头,将满满的一杯酒喝的干干净净。 如果此时晏七七仔细看晏帝,一定会发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芒,等晏七七喝完了看向他的时候,晏帝的眼中依旧是醉意满满,为了防止他再喝,晏七七干脆连带酒壶都夺了过来,把壶盖打开,昂头继续灌。 “太子请求我要照顾你,我不能食言,你,不能再喝了!” 不到片刻的功夫,晏帝面前的酒就被晏七七喝的一干二净。 倏地,晏七七的手一软,觉得有一股麻意窜遍全身…… 第812章沐浴后再睡比较好 “安和公主,北国新君在上,您不敬他一杯?”云安之笑嘻嘻的来了。 晏七七和这个云安之素来没有交集,今天他竟然头一个过来找她的不痛快。 这个狗腿子,晏七七双眼迷蒙的瞪了他一眼,没半点好气,“滚一边去!” 云安之像是知道晏七七不会给他好脸,根本就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得意了,咂摸了两下嘴,花白的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啧啧,公主的性子还是这么刚烈,这样可不行啊,女子要娇柔,男人才会喜欢,您这个脾气,要是国公在世还能护着您,可是现在……”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云安之大概是太得意了,竟然连带晏帝都敢奚落了,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成国公能护住晏七七,堂堂一国之君的晏帝竟然护不住了。 晏帝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可晏七七却没有听懂,她此时脑中的醉意已经逐渐弥漫了上来,乍然一听有人在说自己的父亲,脑门一热,夺过云安之的酒杯,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泼过去。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官,和这个郝连澈沆瀣一气,助纣为虐,你以为我会怕你?敢置喙我的父亲,你算老几?有了粗腿抱,阿猫阿狗都敢在我面前撒野了?你看什么看?不服气?来啊,杀了我!”不管是借着酒意也好,还是她真不想活了,这几日晏七七心中积攒的怨气可算有了发泄之地,云安之就比较倒霉了,成了她第一个针对的对象。 刚才云安之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拍一拍郝连澈的马屁,一晚上了,他见郝连澈的眼神放在晏七七身上没移开过,就想逗逗她,只是没想到郝连澈还没开口,他先挨了晏七七的一顿数落。 要是在往常,他肯定二话不说让侍卫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拖下去打死,可是今天他不敢,郝连澈看晏七七的眼神始终带着宠溺,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敢动晏七七一根毫毛,恐怕郝连澈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所以,就算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受了大辱,也只能继续赔笑,招招手让宫女再拿一个杯子过来,重新倒满酒,依旧笑嘻嘻的,“安和公主,您刚才泼的还过瘾吗?要是没过瘾,老臣这里还有,您继续。” 晏七七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敢递,她就敢接,拿过酒杯手轻轻一歪,杯口倾斜,美酒顺势而下,慢慢的悉数倒在光洁的能倒出人影的地面上,“这杯酒,我就当你给我的父亲赔罪了,下次再让我听见你满嘴胡言,我割了你的舌头!” 她至始至终承认的父亲只有成国公。 晏帝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别人辱他可以,辱成国公就不行。 他心中仅有的一点愧疚也消失殆尽了。 那一瞬间,香醇美酒入口皆是苦味,晏帝突然觉得有些乏了,“来人,安和公主累了,扶她回寝殿休息。” “是!” 几个宫人上来,也不管晏七七愿不愿意,架起她就往外拖。 郝连澈一直都没开口说话,只是眸中晦暗不明的笑意让云安之看的心底发颤,他也找个了借口,夹着尾巴回到了位置,继续喝酒去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宫檐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清脆之声淌淌入耳。 今日的皇宫和往常很不一样。 红纱轻扬,红毯一直铺到了寝宫,长廊两边的春花已经换过新的了,灼灼盛放,随着清风轻轻摇摆,争奇斗艳。 晚风吹拂鼻尖有盈盈暗香拂过,脚下踩着的是厚厚的云锦地毯,一点响动都听不见,仿佛置身在九霄云殿之上。 入目皆是春色,晏七七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晏国皇宫被辟开了两半,划分的泾渭分明。 一半还是由晏帝住着,另外一半则让给了郝连澈暂时住着。 从北国的赶过来的士大夫基本也都住在宫里。 晏七七晃晃悠悠的被人牵引着,她神识犹在,只是酒喝多了,眼前似乎隔着几层厚厚的雾气,遮挡着她的视线,让她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是回宫吗?”她无意识的低喃了一句。 她迷迷糊糊的记得,好像自己寝殿的方向不是她们现在所走的路,她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个侍女过来搀扶住她,说要送她回寝殿休息,方向没错。 说来也奇怪,她今天好像对酒格外热情,只是浑身上下这酥麻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寝殿离的不远的,可是弯弯绕绕的,走了很久还没到。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晏七七打了个酒嗝,其实她现在已经看不清路了,只是下意识的随口一问。 她自己已经在皇宫绕了一大圈了,可自己的寝殿还没到。 她感觉到搀扶着自己的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侍女在她耳边轻语,“公主您别急,马上就到了。” 说是很快就到,可她又弯弯绕绕的走了些时候,才回到寝殿内。 殿内燃着她熟悉的宁神香,她彻底放下心了。 晏七七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晃悠悠的朝她们挥手,“你们先下去,我自己睡会儿就好。” 没想到那些侍女跟没听见一样,非但没有下去,反而一把架住她就往内室带,“公主,您浑身都是酒气,还是沐浴净身后再睡比较好。” 还没等晏七七反驳,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几个手脚伶俐的侍女脱得一干二净,寝殿内有活水沐浴池,不管何时水温都是适宜的,倒也不怕被冻着。 第813章他不喜欢被人伺候 这回她感觉这群侍女给自己洗涤擦拭身子的时候格外用心,还用了香薰,她平常都不太喜欢用这些玩意儿,今天浑身上下抹的都是。 晏七七浑身软绵绵的不想动,任由这些人伺候着。 就这样浑身上下都被搓了个遍,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好了公主,您早些歇息,奴婢们先退下了。” 她嗯了一声,眯着眼自己踉跄着走到床边。 刚才好不容易消散些的酒意,被刚才热气腾腾的水气一蒸,后劲又上来了。 不得不说,沐浴过后晏七七觉得自己浑身轻盈无比,就是双眼依旧模糊,她睁开眼瞧了瞧,发现今日的寝殿和往常不一样,到处红彤彤的。 后来一想又释然了。 郝连澈是新主,自然这皇宫要装扮的喜庆些。 红烛红纱帐,就连云锦被都换成了红色,入目皆红。 目不暇接到她顾不得其他了,脑中的神识被困意席卷,她脱掉身上披着的薄纱,熟练的钻到了被窝里。 虽然她懒得睁眼,但是皮肤能够感觉到,这云锦被应该也是新换的,睡得暖融融的,她哼唧了一声,彻底进入了梦乡。 …… 晏国宫中的欢迎宴会弄得排场不算大,也就将将过得去。 不过想想也是,这晏国虽然成了附属国,可这晏帝依旧是皇帝,刚才在席位上闷闷不乐的喝酒,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让郝连澈看着都觉得他很委屈。 既然国玺已经到手,晏国也翻不出大浪,郝连澈对歌舞升平的晚宴着实也兴趣不大。 就是两国的士大夫相互认识一下,以便后续职务好交接。 郝连澈捏着琉璃杯在掌心中转了两圈,看着刚才晏七七坐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便也借着醉酒为由头,也早早的离开了。 从大殿中出来,他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自己一个人沿着长廊往回走。 晏国皇宫他不陌生,就着凉风,也能驱散一些酒意。 皓月当空,他乍然想到今天七七的表现,心中苦笑,觉得七七应该恨毒了他吧。 本来他还想去七七的寝殿探望一下她的,不过后来一想刚才她步伐踉跄,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就算是要谈,也要等人清醒,醉酒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念头一消,神经也就松懈了下来,最近这几个月堆积起来的疲乏全都朝他的四肢百骸涌去,郝连澈终于觉得有些疲累了。 自己一人慢慢的往回走,回到了寝殿。 白天他来寝殿看过,摆设和这宫里大多数的宫殿一样,只是没有这么多红灯笼,烛光好像看着都昏暗了些。 ”下去吧,我不喜欢人伺候。”侍女要过来伺候,也被郝连澈拒绝了,他一个人习惯了,不喜欢陌生人近他的身。 这宫殿的四周都有北国士兵把手,不用担心晏帝再弄些什么幺蛾子。 内侍监派遣过来的侍女都是个顶个的出挑,她们原先一贯都是侍奉晏帝的,乍然一看北国新君容貌绝世如承云之巅的谪仙,巍巍如琼,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书生气,和晏帝那皮肤松弛的老男人一比,犹如云泥之别,这新君寥寥几句话便让她们这群侍女脸红心跳。 那群侍女的穿着打扮也和普通宫女不一样,轻纱薄衫只能堪堪盖住身体的关键部位,妆容和后妃并无太大差别。 晏国历来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帝王沐浴更衣之时都是绝色美貌的侍女从旁伺候,一来是让帝王觉得赏心悦目,二来,万一兴致来了,侍女可解急。 所以她们本来以为这一次侍奉北国新君,万一被看中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俊朗无双的君主到头来三言两语的就把他们打发了,她们竟然不能侍奉,侍女们心中很是失落,却又不敢忤逆国君的圣旨,只能低着头悻悻然的退下了。 那几个侍女退下去后嘴也没闲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声的议论,“你说咱们姐们几个容貌身材都不差,为什么这丰姿玉树的君主看不上咱们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又和那谋逆的乱臣贼子许世安一样有特殊癖好呢……别的人看咱们眼睛都直了,就他不为所动,肯定需求和普通男子不一样。” “说不定就是,走吧走吧,别被人听见了。” …… 几个侍女叽叽喳喳的走远了,此时在外人嘴里有‘特殊癖好’的郝连澈合衣跳进了沐浴池里,任由池底翻涌的热水熨烫着自己的身体,他双臂撑开,后背靠着浴池边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郝连澈的耳朵动了动。 他隐约听到了几声浅浅的嘤咛声。 像是女人发出的。 “女人?” 郝连澈赫然睁眼,直接飞身出了浴池。 什么时候进来的女人?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郝连澈的寝殿看着不大,一张床占了大半个地,同时睡上五六个人都不嫌拥挤,透过昏暗的烛光看去,红彤彤的云锦被下有拱起的幅度,的确是睡了一个人。 晏七七睡得很不安稳。 她感觉浑身上下越来越热,身体像是着了火,一个小火星子慢慢的从胸腔燃遍全身,她很渴,想睁眼去找水,可怎么也睁不开,身上像是被压了千斤重担,根本就动不了。 压得她实在难受了,就想大声喊叫。 可惜她自以为的很大声,在某人耳中听来如蚊吶。 一张大床四面通透,只用轻纱帐围了一圈,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爬上去。 此时郝连澈从浴池里出来,刚好就站在晏七七的背面。 郝连澈望着床上背对他的女人,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应声而出,直接将那女人身上的红锦被挑上了天。 第814章你打算怎么……咬? 晏七七本身就觉得燥热的慌,锦被被挑开,冷风一吹,身上那着火的感觉才算消散了些。 同样的,郝连澈也看清了床上睡着的人是谁,这人他熟悉到光靠背影都能知道,可是他不敢确认,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他慢慢的绕过床尾,站到了晏七七的面前。 睡梦中的她看着就很难受,秀眉都挤到了一起,仿佛在梦里都没有什么舒心事,樱桃小嘴动个不停,一直在梦呓碎碎念。 被子已经被划烂了,七七看着有点冷。 郝连澈急忙拿过自己的长衫,想替她先盖上。 他的动作很轻缓,生怕惊动到她。 睡梦沉沉的晏七七感觉到有个非常熟悉的气味在自己身边萦绕,很淡,很舒心,可是潜意识里她对这个气味又有些排斥。 眉头蹙的更深了。 郝连澈以为这长衫盖在她身上没有效果,也害怕七七真的很冷,就想去殿外唤个人过来再去拿床被子来。 只是他人还没走,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晏七七连眼睛都没睁开,却能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手。 郝连澈的手也很冰凉,这对浑身燥热难受到极致的晏七七来说好比溺水之人抓住的一颗救命稻草,让她差点燃烧的身子有了凉意,她像一只温软的小猫咪,此时收起了挠人的利爪,我见犹怜的往别人怀里拱去。 郝连澈看她的睡相看入迷了,被她一拉,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直接往她身上倒去。 晏七七被压痛了,哼唧了两声,可是很快就被他身上的凉意舒缓了,双腿直接缠住他的小腿,比蛇缠的还紧。 “七七,你冷吗?”郝连澈身体僵硬如铁。 他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抱,而且还是被他心爱的女人紧紧地箍着,在战场上横行无忌的他,在七七面前,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晏七七根本就听不见郝连澈说话。 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心中那团火开始翻江倒海,沿着四肢百骸肆意奔腾,冰凉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些,那团火就像是遇到了东风,越吹越盛,烧得晏七七整个人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郝连澈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晏七七的不对劲。 平常她对自己避如蛇蝎,可今天倒好,不但在他床上睡着,还这么大胆的勾引他,简直可以堪称奇迹。 “七七,你醒醒!” 此时的郝连澈根本就不知道,他这样根本叫不醒七七。 而在大殿上饮酒快要不行的晏帝此时竟变得神色清明了,有内侍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听完后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重新让人上了一壶酒,挑了挑眉径直开始自饮自斟。 就在这时云安之又摇摇晃晃的来了。 今天的云安之志得意满,他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在晏帝的边上,举起杯中酒,想和晏帝碰上一杯,晏帝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自顾自的喝着。 云安之也不介意,他特别会舔着个脸找存在感,晏帝不和他碰杯,他自己举着酒杯哐当一声碰了一下,再昂头一饮而尽。 “晏帝,别哭丧个脸,美人已经送到了北国新君的床上,有了安和公主,您这大晏啊,不会有事的。” 果然,这宫里就没什么秘密,他前脚刚知道的消息,许世安后脚也知道了。 只是晏帝知道晏七七的性格,和她去世的母亲一模一样。 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 他是怕万一,万一七七不从郝连澈…… 云安之仿佛能看穿他的担忧,嘿嘿干笑了两声,“晏帝啊,男女之事,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寝宫里没任何动静传出来,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云安之没有猜错,此时郝连澈的寝宫里的确是‘战况’激烈。 两人胶着了许久郝连澈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 他开始一直以为是晏七七喝多了,酒劲上来后人总是会做一些平常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了,七七穿的单薄,郝连澈拉开她的时候掌心握住她的胳膊感觉到她的体温灼热的厉害。 双颊绯红,一直嘤嘤地念叨着他听不明白的话,倏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防备的郝连澈就和她来了个对视。 郝连澈的心一惊,吓得赶紧松开手,急忙解释道,“七七,你不要误会,我……你……”他结结巴巴的,竟不会说话了。 他怕七七误会,他是想趁着她醉酒占她的便宜。 任凭他词不达意的解释,晏七七依旧没有半分动作,眼神如秋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接着,竟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郝连澈晃了一下神。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开始烫了起来,晏七七竟然抬手捧住他的脸,嘿嘿笑了,“郝连澈,这回你跑不掉了,我要咬你。” “咬我?七七,你打算怎么……咬?” 现在就连郝连澈都搞不清楚晏七七到底是真醉,还是在借酒勾引他。 明明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可他依旧乐意沉迷下去。 郝连澈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在了一处,鼻尖皆是七七身上独有的香味,这气味让他迷醉,他的眸光也越来越暗,宛如涨潮的海面,已经有浪潮在眼中奔涌。 七七不是他遇到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却唯独是他放在心中念念不忘的,一双翦翦秋瞳,冷冽似孤鸿,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他深深入迷,神魂俱颤。 七七主动一次,他根本就受不住。 她是他此生的阳光,微风、是山、是水、如论何时相见都明艳如水,勾魂摄魄,入心入神,两人鼻息缠绕,眷恋款款,再也分不开了。 第815章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 轻纱帐无风自动。 晏七七的如白葱一般的手指轻轻的在郝连澈脸上摩挲。 她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叮咚作响的肆意从他心间淌过,“书上说,咬人的时候要闭着眼睛。”晏七七大脑已经彻底短路了,她以为自己在现代,好像她从来都不认识郝连澈,只是把他当成了单纯的美男子。 而她,是劫色的那个坏人。 郝连澈从没见过她如此天真中又带着些许邪气的模样,罔顾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浅浅暧昧,神色莫名的打量着七七,说她醉了吧,她好像很清醒,可说她没醉吧,她好像又没认出他是谁。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睛。 晏七七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两下,“真乖……” 他倒要看看,七七想做什么。 心中浮起的念头还没转完,郝连澈感觉自己的唇一软,干燥透着香味的唇就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他的嘴边,郝连澈浑身一震,倏地睁开了眼睛。 见他睁眼了,晏七七火速的挪开,脸上有一丝异样的红晕闪过,“骗子!” 那一刻,郝连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直冲入脑门,他现在的体温比晏七七的还烫,眼中都染着猩红灼热的光芒,声音暗哑低沉,喉结上下滚动,似在极力压抑,“七七,我是谁?” 晏七七认真地偏着头想了想,吐气如兰,“嗯,你是帅哥。” 郝连澈:“……” 就算郝连澈此刻已经要被点燃了,他也要做一个君子,七七很明显是喝多了,连他都认不出来,他不能占人便宜。 刚才的那个香吻,虽说七七不是故意的,却也能让他干涸的心有了一丝慰藉。 指尖软香滑腻,就算再不舍,他也不能趁人之危,郝连澈眸子里的温柔像月光一般倾斜了出来,温柔的语气让人为之酥软,“七七,你喝多了,睡觉好吗,睡醒了……你要是还想咬我,我绝不抵抗。” 晏七七喝酒之后很上头,脸颊也变得红彤彤的,面如春天灼灼盛放的桃花让人骨酥,娇媚无双,可是此时她压根就听不进去郝连澈的话,一直固执的拉着他的胳膊,满床打滚似得撒娇,“别走……我热。” 热? 郝连澈眸光一敛,好不容易克制的住的手瞬时贴上她的脉搏,指尖一触碰,烫得他瞬时将手抽回。 这,这也太烫了些! “七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郝连澈医术高明,刚才一触碰就发现她脉搏如鼓擂,气血拂面,体温竟不似常人。 按理来说,这果酒的浓度并不高,更比不得那些陈年老窖一喝就醉,那七七的体温陡然这么烫人是怎么回事? 他正凝神细想,后背的触感顿时一软,没想到晏七七竟然又爬起来趴到他的后背上,软香厮摩,他僵硬如一块石头,半分都不敢动。 晏七七的小脑袋在他的肩窝处一拱一拱的,呼出来的热气悉数喷在了他的耳边。 “我热,好热,你让我凉快凉快吧,求你了……”晏七七不光说了,还动手了,柔若无骨的双手沿着郝连澈的锁骨在他的前胸处游弋。 要是再这么放任下去,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郝连澈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晏七七的手小到郝连澈能够一手包住,他喉咙都硬的发疼了,“七七,别闹了,再闹,我就要控制不住了。” 这当然说的是真心话,郝连澈在面对晏七七的时候,自制力为零。 刚才她这一顿乱摸,彻底扰乱了郝连澈的心智,现在别说他身体凉,只怕体温已经跟晏七七的差不多了。 “我渴了,想喝水。” 这句话才算拉回了郝连澈的神智,他急忙下床,把放在桌上盛满水的茶杯端过来,晏七七很乖,也没有说假话,她的确是渴了,接过茶杯把水喝得干干净净。 “时辰不早了七七,你真该睡觉了。”郝连澈心跳如鼓擂,刚才两人一番折腾,七七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经快要衣不蔽体了。 更要命的是,从郝连澈这个角度看过去,春光一览无余。 可是偏偏,他竟然有点舍不得挪开眼睛。 一年多不见,七七不光是长高了,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已经有了一个女人该有的任何风韵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七七却朝他神秘的勾了勾手指。 郝连澈低下头,只见晏七七宛如一条灵巧的蛇,双臂快如闪电,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嘴对嘴,将她嘴里剩余的一口水悉数给他渡了过去。 她昂着头,郝连澈低着头,要说渡水真没渡多少,全都顺着她的嘴角滑过锁骨,浸透衣衫,流到床上了。 茶香袅绕,混合着她的体香,宛如这世上最甘甜的泉水。 他没喝多少,甘洌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往下,他感觉自己喝的不是水,是火星子,一点点的星星之火,一路蔓延肆掠到了他胸口,和积蓄已久的火苗汇合,瞬间燎原,烧得他眼眸猩红,根本就把持不住。 满腔热欲在他胸腔内作威作福,晏七七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他此时的天人交战,还伸出香舌舔了舔,郝连澈吞咽了好几下才能堪堪忍住压倒她的冲动。 将头扭向一边,“七七,听话,睡觉好吗?” 他晚上其实没喝多少酒,可是再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架不住晏七七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 第816章疼吗? 他强迫自己把头扭到一边。 扭过头去之后,他没再听到任何动静了。 刚才他查探过七七的脉象,发现她的身体里有一股气在冲撞,和之前发现图腾的时候又不一样,有几分邪性。 他尚且不清楚这股气来自于何处,又不敢擅动,只能劝说七七乖一些。 可是他一低头,眼睛都直了。 入目皆红的床榻上,七七不知何时已经自己摘下了发簪,如瀑长发就这么顺滑服帖的披在枕上,更衬的她的脸娇小无双。 她巧笑倩兮,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的拱着。 身体也犹如一条灵巧的小蛇,小幅度的在榻上扭来扭去,嘴角一张一翕,小声呓语着什么,眼波流转,勾魂摄魄。 郝连澈呼吸一窒,因为七七从没有对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轰隆一声,郝连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便如那春日融雪,悄然裂开了一个边角,只是他还没发现,只要裂开了一块后,便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轰然倒塌,汇聚成江河湖海瞬间冲破他的理智。 “算了。”他在心里这样劝慰自己。 他敢肯定,这就是七七,只是她表现的太过热烈,这和平日里的她大相径庭,他也不会傻乎乎的以为七七只是酒喝多了。 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被人下了药,然后又直接送到他这里来的。 那些人,倒还真能看穿他的心思。 至于七七被下了什么药,依照她的表现来看,貌似是‘千娇百媚’散,这药和五石散差不多,吃下一点点就能让人神志不清,女人更是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住,因为这药在黑市流传甚广,解药是什么他竟然不知道。 此时调配解药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如果任由七七这么下去,她的体温就会越来越高,直到血管爆裂,民间流传的解药之一就是男女行云雨方可化解。 原先郝连澈对这些传闻是不大信的,可是七七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要是任由她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只能先试试。 虽然这也并非君子所为,但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 况且……他内心也极度渴望能拥有七七。 郝连澈头也没回,大手一挥,床纬的帐缦悉数散开,烛光摇曳,照得榻上七七姣好的面容都看的不甚分明。 七七被他拉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 郝连澈半跪在她面前,两人都已经沐浴过,气息绞缠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彼此了,晏七七更夸张,她自从穿越过来后嫌弃这时代的衣服太土,所以自己做了一下改良,她穿的睡衣也是现代款式,只不过小清新里还透着稍许的魅惑,脖子以下半遮半掩,更添了几分别样的神秘。 烛光昏暗,刚才又被郝连澈吹灭了几盏,入目皆是大红色的寝殿内,郝连澈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了。 晏七七有些羞涩,又有些好奇。 她其实现在心中有些激动,她隐约觉得自己和郝连澈不应该是这样的,面前的这个帅哥让她有种越来越眼熟的感觉,她脑子在叫嚣着不可以,可是心中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意识像是被人牵着走一样,一碰到郝连澈的身体,她身上的如着火一般的感觉就会消失,不碰又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难受。 循环往复几次,她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没空想其他的了,她只想赶紧凉快下来。 甚至就连郝连澈在自己耳边低语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郝连澈抱着她,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他咬着牙,用仅存的理智说的是,“七七,如果你觉得疼,一定要说出来……” 疼吗? 她开始是觉得有些疼,可是后来,那点疼紧接着就被心中突如其来的空虚和随即涌入脑海里的快乐所替代了。 她就像是在大海深处漂泊无依无靠的人,只有郝连澈的拥抱才能让她找到归属感。 一次又一次,两人紧紧相拥着,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浪中肆意的遨游翻涌。 晏七七的声音都嘶哑了。 她有些累,哭着喊停下。 可是郝连澈却不听,也不停。 她眼角的泪水被低头的郝连澈满眼爱怜的擦拭得一干二净,可是他却越来越勇猛无畏,甚至还更放肆了些,密密麻麻的痛感带着些愉悦,晏七七瞳孔涣散,只有承受的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晏七七的气息才算喘匀了些,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湿漉漉的,不过刚才那快要燃烧的感觉已经浑然不见了。 等到郝连澈自己气息平稳了些,他才打横抱起七七,去浴室重新洗涤身子,又怕七七滑进池子里出意外,他贴心的将把池水舀了几桶放进浴桶里,再将七七放进去,让她坐着,自己又去外头让宫女们拿崭新的棉被过来。 宫女们一看新君面如桃花,结实的身材若隐若现,大约都猜到刚才发生了何事,脸红着应声急忙下去办了。只是她们还没走远,又被郝连澈叫住了,“等等,去安和公主的寝殿内找几身干净的衣服,一并送过来。” “是。” 放在郝连澈宫里的侍女都是机灵的,事情也办的很妥帖,不一会儿郝连澈需要的东西都尽数送过来了。 本来换床单是宫女该做的事情,没想到郝连澈直接拒绝了她们,极为自然的拿过七七的贴身衣衫和床单被褥,将这些宫女打发了,“在门口守着,等到明日巳时一刻,熬一些益气补血的粥送来,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817章她竟然做了个春梦! 那些宫女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是暗地里都朝晏七七露出艳羡的目光,这个安和公主何德何能,竟然能侍奉新君,还能得如此宠爱。 就连换衣都是新君亲自侍奉。 不过好在这些话她们也只能在心底说说,郝连澈的吩咐明面上她们自然不敢违抗,应声下去了。 宫殿里重新恢复了静谧。 刚才两人经过一番酣战,寝殿里还有些靡靡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味,郝连澈掐算着时间,估摸着七七浴桶里的水温也该凉的差不多了,他要赶紧换上床单把她抱过来才是。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抬眼一看,床榻中间那一大滩鲜红的血迹瞬间刺入了他的眼底。 血迹尚未干透,红色被单上面乍然一见很是触目惊心,他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刚才他有些失了智,七七,一定很疼吧? 他找了一圈,找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将那尚未干透的血迹床单剪了下来,妥善放好了之后,才重新铺上新的。 一切准备就绪,郝连澈再度转身回到浴室,拿着干毛巾,仔仔细细的为晏七七擦拭身体,七七早已昏睡了过去,脸上的红晕退了些,一双眼睛都是浮肿的,睡梦中还在下意识的抽泣,郝连澈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在她额头间落下一吻,又细心的在被他弄伤的地方涂上了清凉膏后才把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 晏七七睡着了,可是眼角的泪痕尚未干透,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小嘴嘟囔着就是睡得不安稳。 大概是太疼了,身体一直蜷缩着,郝连澈自己也简单的清洗了一下,重新回到了榻上,大手一揽,便将这个小不点死死的箍在怀里。 手指将她散开的发型重新梳理好,此时的他根本就睡不着,望着七七的睡眼,喃喃自语道,“七七,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睡梦中的晏七七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竟然真的不哭了,头朝他的肩窝处拱了拱,顺势一歪,彻底睡死了过去。 郝连澈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她身上那烫到吓人的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看够了的郝连澈细细的将被褥掖好,紧紧搂着晏七七,一同进入了梦乡。 …… 晏七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不一般,还是个春梦。 在梦里,她对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帅哥做尽了禽兽之事,这还不算,那帅哥开始还半推半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真从了她。 在梦里她都快笑出了声,自己一直一来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笑着笑着,她醒了。 一睁眼,入眼全是红色,就连她身上盖着的也是大红锦被,她盯着床幔看了很久,脑中的神识才逐渐归位。 昨夜发生的事情也渐渐在脑海里浮现。 是了,昨晚她喝了酒,然后喝的正高兴的时候敏公公又过求自己,说要劝说一下晏帝,然后她就去了,又替晏帝挡了不少酒,还和云安之那个墙头草争论了些什么,她气不过,也不知道吵架吵赢了没有,接着就迷迷糊糊的回宫睡觉了。 对,她全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可是一动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浑身上下犹如被拆了重装又被来回碾压过无数次一般,一动就疼。 试了几次,她竟然爬不起来了。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睡觉前穿的那一套。 晏七七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忍着刺骨的疼痛,她爬了起来。 她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懵懂的女生,她在现代是以为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外科医生,熟读生理卫生知识,这身体的异样很明显是昨夜做了剧烈运动! …… 难怪,她哪里是做了什么春梦,分明是酒后乱性! 只是这男主角是谁?她不会发酒疯随便找个男人吧? 晏七七突然后背窜起一层冷汗,这四周这么安静,床上又只有自己一个人,趁着没人赶紧跑才是正理。 那要先换衣服,这衣服貌似是自己宫里的,可是这明显不是她的寝宫。 正当她脑中思绪繁杂的时候,有人说话了,“你醒啦?” 刚才她心中有些慌,又乍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更慌了。 这声音…… 她猛地抬头,视线就和不远处投射过来的眸光撞在了一处。 晏七七觉得有一盆凉水当头罩下! “郝连澈?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郝连澈和他一样,穿着一件中衣,很明显原本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对了,这是郝连澈的寝宫,她想起来了,皇宫已经被一分为二了,接下来几个月,郝连澈都要住在宫里。 难道,她昨天强行要非礼的男人竟然是郝连澈? 晏七七双手捂脸,觉得自己要疯了。 郝连澈不光在这里,他甚至就穿着一件中衣在玉案台前看折子,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一看就是刚起来,更衣太监还没来。 “起来就先把粥喝了,暖胃的。” 郝连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头也没抬的指了指床头放置着还冒着热气的粥,让她先喝。 此时就算有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她都吃不下,她现在急于搞清楚的是,自己和郝连澈到底有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她竟然有些不敢肯定了,更不敢问出口。 这个男人,是拿她之前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郝连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对晏七七疾言厉色的质问,让郝连澈产生了一股错觉。 仿佛两人昨夜一整晚的温存缱绻只是一场梦。 梦醒后梦中之事统统不存在。 第818章名节她竟然不在乎? 其实他早上醒来后也是这种感觉,要不是七七的处子血还在,他也以为昨日是一场梦。 那销魂的滋味,让他永生难忘。 面对七七的时候,郝连澈的脾气一向都是好的没话说。 他干脆放下手中的折子,不疾不徐的走到晏七七面前,极为熟稔的坐在床沿边上,一双桃花眼湛湛地看着她,拿起粥碗细心的搅动了几下,再舀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再送到晏七七面前,声音极尽温柔,“来,先把粥喝了,嗓子都喊哑了,脾气还这么大,还疼吗?” 疼? 是有点。 晏七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天酒喝多了,没想到果酒的后劲还这么大,刚才她一看见郝连澈在这里,脑门顿时就炸了。 只是揉着揉着,她就发现不对了。 自己的胳膊上都是点点红痕,两只胳膊都是,她是大夫,自然知道这不是急症,反倒是像眸中难以言说的痕迹。 吻痕?! 晏七七的后脑勺嗡了一下。 难道昨天他们两个竟然那个了? 她激动的一抬腿,腿部某处仿佛被扯开了一般,疼得她出了一脑门的汗! 郝连澈看在眼里更心疼了些,放下粥碗硬把她重新塞回锦被里。 看她越来越白的脸色,郝连澈眼眸微弯,重新把锦被往她身上提了提,语气轻缓,“疼就再睡一会儿,还没到时候,他们不会来打扰。” 此时的晏七七哪里还能睡得着,她竭力稳住心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提溜转,还在分析昨夜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要是说郝连澈非礼,会不会好些?显得自在些? 只是,她又感觉到不太对。 这红绡帐暖的摆设,哪里是寝殿,分明是像洞房! “这是你的寝宫?” 榻上的热烘烘的温度都没有让她觉得有半分温暖,昨夜之事如潮水一般涌向她的脑海,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昨夜…… 她跟疯了一样一直缠着郝连澈! 然后……两个人疯狂的相拥在一起,拥有了彼此…… 她的嗓子也喊哑了,求饶了半天直到自己晕死了过去! 郝连澈知道她想起来了,继续回到案台前去看折子,“七七,要是还疼,就再睡一会儿,昨夜我给你抹了些清凉膏,要是还疼,等下再抹点。” 那么羞涩的事情被他说得理所当然,晏七七咬牙切齿,身边没什么可用的,只有两个枕头,她心中憋着一股气,瞄准郝连澈就砸了过去。 枕头本身就是软的,而且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金丝软枕,玉磁枕砸过去还能给郝连澈头顶砸个包,这金丝软枕丢过去简直没有一点力道。 郝连澈连头都没抬,手一伸,轻而易举的就接了过来。 暖风扑面,还带着七七身上特有的体香。 闻一次让他的心荡漾一次。 两个枕头飞过来,都被他准确的接住,晏七七更生气了,这云锦被不能丢,丢了连遮挡的东西都么有了。 郝连澈这才抬起头,知道今天这折子是看不成了,干脆起身,走到桌边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晏七七,声音温沉沉的,“乖,别生气了,下次……我会克制些,轻一点。” “下次?” 晏七七呸了一声,“郝连澈,没有下次了,我这次就当是被狗咬了,还有,这件事情你不许说出去!” 就算她腿脚发软,站起来都很困难,晏七七却还是拼着命摇摇晃晃的起来了, 她的个头只到郝连澈的下巴,但是气势一点也没输。 几乎是嘶吼出声。 郝连澈垂眸看着气急败坏的晏七七,竟没有接话。 “你听见没有!”晏七七着急了,双手握拳,在郝连澈的胸口锤了几下,虽然,这力度跟挠痒痒一样。 郝连澈一向温柔缱绻的眼神里有一丝受伤的神情闪过,“七七,昨天我们都已经木已成舟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要是别的女人听见郝连澈的承诺,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是这句话在晏七七耳中听来只觉得无比搞笑,她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反驳,“不用了,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当是我们不小心,昨夜的事情,今天你我都不必介意,醉酒之事,做不得数。” 郝连澈的脸顿时就黑了。 “你不在乎?” 女人的名节是一辈子的大事,昨天他破了她的身子,她竟然…… 晏七七就像现代社会中那些吃干抹净后不认账的渣男,反倒是郝连澈,磨磨唧唧的像个被夺了清白的小媳妇,她呵呵无所谓的笑了两声,“你是想说,你拿走了我的第一次,所以要对我负责?” 也是,能从郝连澈嘴里说出负责这两个字,是不是会以为她要感激涕零? 郝连澈被问的噎住了,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应答。 晏七七拉起床架上摆放好的衣衫直接当着郝连澈的面穿上,脸上平静,“算了,我都不介意,你就更加不用介意了,难道这个时代男人比女人更在乎名节?再说昨夜之事你情我愿,放心,我也不会赖着你,你该娶王后尽管娶,我一定会让自己没有丝毫存在感。” “七七,你就这么不在乎?”郝连澈是咬着牙龈说出的这番话。 头一次,他想要负责,结果还被人远远的推开。 晏七七嗤笑一声,“在乎什么?在乎这是我的第一次?别傻了,你别告诉我,我的处子血还被你保存着,那玩意儿我建议你趁早丢掉,那只是撕裂伤口流出来的血,屁用没有。” 在这个异世,贞洁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她是现代人,人体构造她在熟悉不过,醉酒误事,丫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第819章挨千刀的在她酒里动了手脚! 她转身看似极为潇洒的开门走掉。 背对着郝连澈,她语气听着满不在乎,可是眼角却不由自主溢出了眼泪。 王八蛋郝连澈,明明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了,还趁着醉酒占她便宜! 还说要对她负责这样的鬼话! 晏七七越想越生气,恨不得转身给他两刀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越是想,就越觉得委屈,喉咙哽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的心好疼啊,可是她不敢哭出声。 床头上的粥碗还浅浅的冒着热气,他手中的茶杯还没递出去,七七就走了。 “啪嗒”一声,他手里的茶杯竟然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 碎渣飞溅,好几个残渣都刺进了他的掌心,血珠顿时就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蜿蜒汇聚,滴滴答答的溅落在地。 景殊和星澜是估算着时辰来的。 昨天他们听陛下宫里的侍从说了, 陛下说不到时辰不准进,昨天宫中大宴,两人高兴也喝了不少,今天一觉醒来,听了不少一些风言风语,宫闱之事,男女之间的八卦传播的非常快,没什么事的人总是喜欢添油加醋乱嚼舌根。 不过这一次,倒是传的有模有样,说北国新君平日里看着稳如柳下惠,平常的女人说不定连陛下的寝宫都进不去,可是晏七七不一样,有人看见晏七七进了新君的寝殿,竟然一个晚上都没再出来,说不定两人已经成了好事。 又说晏七七之所以故意跟北国新君对着干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做准备。 还有人说,这晏七七是北国新君暗恋的人,只是这女人桀骜不驯,所以新君才为了她特意南下逼宫,女人嘛,只要跟了男人,就算是再不甘心,过几日也就服帖了。 传言甚嚣尘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景殊和星澜特意又往后延了半个时辰才过来,刚走到拐角处就见一个女人从陛下寝宫里走出来,景殊定睛一看确实是晏七七。 好在景殊眼疾手快,为了见面尴尬,一把扯过星澜的手臂就往后躲,星澜被景殊拉了一个踉跄,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怎么了?” 景殊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朝外头努了努嘴,星澜一看,竟然是熟人。 同时又在心里感叹,昨天陛下这里的战况看起来确实比他想象的更加激烈,都这个时辰了,她才出来。 等到晏七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两人才走出来,直奔陛下的寝殿而去。 本来他们以为陛下得偿所愿应该会很高兴,可是一进去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寝殿里头像是才经过一场恶战,枕头和云锦被全部散落在地,就连陛下也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神色沉沉,一看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难道,昨天陛下和晏七七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真的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度过了一晚? “陛下……” 两人才说了两个字,郝连澈涣散的目光才渐渐聚焦,看向他们的时候分明有寒光闪过,“去查一下,昨天给七七下药的人是谁。” …… 只是郝连澈忘记了,他能想到的事情,晏七七自然也能想到。 她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却依旧忍痛穿上了一身劲装,骑着骏马赶到了云府。 云安之正美滋滋的抱着鼻烟壶在院子里晒太阳。 天下初定,郝连澈体恤他年事已高,特意让他做了特使,简而言之就是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就一天到晚应卯去晏国宫里溜达一圈,主要是看看晏国皇室内有无异动即可。 他得了这一门清闲的差事,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听着小曲儿,晒着太阳,日子闲适美滋滋。 只不过人一高兴吧,就容易乐极生悲。 “云安之,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叫喊声,搅乱了云安之的春梦。 晏七七一脚就把云府的大门踹开了,吱呀乱响,把院子里正抢着食的喜鹊吓得展翅高飞,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云府的仆人们纷纷探头,一看是晏七七,又各个缩回头。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气势汹汹的公主惹不起。 云安之听到喊声从摇晃的太师椅上下来,嘿嘿笑了两声,“哟,安和公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让我云府蓬荜生辉,里面请。” 云安之嘴上说的恭敬,一双眯眯眼却时时刻刻观察着晏七七的动静,心中还有些疑惑,按道理他给晏帝的那包药粉足足能让她三天下不了床,怎么这才过了一晚,她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那到底她和陛下那事儿,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 要说办成了,她这么气势汹汹的过来兴师问罪,貌似说不通啊! 还有他自认为事情无论如何怀疑不到自己头上,怎么晏七七今日突然登门,还一副找事的模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敢得罪晏七七,只能赔笑。 可是晏七七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姓云的,昨天你给我的酒,是不是动了手脚?” 见她气势汹汹的,云安之也知道要避其锋芒,但是他也没想到这安和公主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单刀直入,乍然被这么直奔主题的质问,他都来不及想好对策,眼神躲闪,表情出卖了他。 这当然是晏七七故意的。 她是心理学专家,知道人在慌张无意识的时候才有可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这一招果然很有效,狡猾如云安之这个老狐狸,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提问慌了手脚。 第820章她温顺起来竟这般勾人 “呵呵,公主您说什么老臣听不懂,昨天可是国宴,那么多人都在喝酒,喝的是同一个坛子里出来的佳酿,况且当时又有那么多人在,我和您无冤无仇,你受了什么委屈应该去找晏帝,让她为您做主,您不能因为昨日和老臣拌过几句嘴,就把什么罪名都往老臣身上推啊!”云安之明白了,晏七七之所以这么气急败坏的找过来,大概就是昨天他的那包药见效了? 而且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估计那事儿也已经办成了。 云安之心里乐开了花。 他自以为为陛下解决了头等大事,脸上笑出来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心中有了计较,云安之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犟嘴犟到底。 “别给我装傻,昨天就是你一直在激我喝酒!说,放了什么?” 虽然她跟郝连澈说自己不在乎,可她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那些话听起来倒像是她故意诱惑郝连澈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想来想去这气都顺不下去,她就想找到罪魁祸首。 她体质特殊,要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昨夜的表现更过分,本来她是毫不在意的,可是一想到昨夜自己对郝连澈做的那些极尽挑逗之事,一张脸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云安之昨天的表现也很奇怪,一直在激她喝酒,现在一想,万事皆有因,云安之是郝连澈身边的头号狗腿子,一定是他想拍郝连澈的马屁,才故意阴她! 她已经猜到是云安之了,也料到他会嘴硬不认,也没打算跟他讲道理,拿出手里的蚕丝就地一绕,竟直接把云安之这把老骨头吊在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上! 而且还是倒吊着的。 云安之这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修生养性,身子骨比女人强不到哪里去,在自己的地盘,被晏七七倒吊着,往日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再也看不见了,哇哇乱叫,想让人把他放下来。 “谁敢过来,我吊谁!这是我和云安之的私事,你们要打抱不平尽管来!” 晏七七向来不是个好惹的,一来是她名声在外,二来,就算晏国再劣势,那她也是一国的公主,再加上他之前就看出来了,这晏七七是郝连澈的心尖宠,打不得动不得,他受点委屈没事,怕就怕万一晏七七受了一点伤,郝连澈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就算再不服气,此时只能求饶。 “安和公主饶命啊,老臣没做过的事情您叫我怎么承认啊……” 他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十分可怜。 要不是知道这老狐狸习惯扮猪吃老虎,晏七七都要被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她双腿之间又麻又痛,只要一看到云安之就想起自己昨天在郝连澈面前的种种失态之举,心中就愈发气不过,对云安之下手就更狠了些。 云安之咬牙硬挺就是不松口,晏七七折磨了他老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将他放下来,一声沉沉的叫声喊住了她。 “七七,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胡闹?快把云丞相放下来。” 原来不知何时,晏帝竟然来了,她一转身,发现来的还不止晏帝一个,紧随其后的还有郝连澈。 郝连澈眸光深深,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不放,晏七七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竟难得的没有辩驳。 “我没有胡闹,我……”话说一半,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和郝连澈的事情,她之前还说过不再追究,可是一转眼,自己竟然来找云安之的麻烦,这不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吗? 是不是刚才郝连澈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晏七七突然有些难为情,娇俏的脸上乍然升起一股可疑的红晕来。 晏帝来了,有人能管这这位安和公主了,云府的仆从这才壮着胆子小跑过来把倒吊着的云安之放了下来。 云安之一张老脸被吊的通红,等到气息喘匀了急忙摆手,“晏帝勿怪,安和公主和老臣闹着玩呢,说是要教给老臣一套最新的养生之法,和五禽戏差不多,只是老臣身子骨孱弱,辜负了公主的一番美意。” 这是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晏帝和郝连澈及赶过来的众人都知道晏七七今天这么气急败坏的来是要做什么,不过碍于两位当事人都在现场,没戳破罢了。 经过昨天那一夜,郝连澈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满脑子都是七七那魅惑的叫声和软香在怀的滑腻触感,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芳香,再次见到七七,她和早上的装扮不同,一身戎装飒爽英姿,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此时此刻,他内心竟然还有点感谢云安之,要不是昨天的那药,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七七竟然渴望如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好好疼爱。 也更加不知道,原来七七温顺起来竟这般勾人。 晏七七一看郝连澈双眼发直就知道他肯定又有歪心思了,心里又急又气,也不想找云安之要说法了,只想赶紧离开。 她以为自己跑开就完事了,可没想到刚走到郝连澈的身边,还没来得及牵马,小手臂就被他一把紧紧拉住动弹不得。 “放手!” 晏七七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此时郝连澈送上门来就是往枪口上撞,她双眼瞪如铜铃,也顾不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了,用力一甩,想甩开郝连澈的控制。 只可惜她太乐观了,女人的力气怎么能跟男人比,她个子小小的,拼尽了全力想甩开,没想到郝连澈跟木头桩子似的定在了原地。 第821章表白 她力气全使出来了,被郝连澈轻飘飘的这么一带,重力反弹,她整个人竟然直直的撞进了郝连澈的怀里。 郝连澈的气息把她包裹住了,晏七七的脑子里竟然又想起了昨晚,好像也是这样被他紧紧拥抱在怀里的。 一想到昨晚,晏七七又羞又气,在他怀里乱扭,想挣脱出来。 也确实是有些疼,刚才大力一撞,她娇俏的鼻尖被他坚硬的胸膛差点磕断,眼泪都撞出来了。 晏七七赶紧用手按了按鼻子,小脸又皱在了一起。 “没事吧?疼不疼?让我看看。” 今天真是要命,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从郝连澈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些暧昧的旖旎,晏七七的脸红的宛如天边的朝霞,急忙摇头,想摆脱他的桎梏。 晏七七本来就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可是郝连澈像个愣头青一样,硬是缠着自己不放,不光如此,他一看晏七七皱着的小脸,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不用你管,走开!”此时的晏七七不知道,她这娇嗔的模样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看见丈夫了低吟撒娇一样,一旁的晏帝简直要看不下去了。 本来外人在场,郝连澈还想克制一番的,可是七七很明显是个犟脾气,生起气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要是再这么执拗下去,说不定真要闹得人尽皆知。 再加上他心里也清楚,昨天食髓知味,把七七翻来覆去折磨的不轻,看她走路一撅一拐就知道了,只不顾是在强撑一口气和自己闹脾气。 郝连澈的眸光越来越暗,果真就松开了晏七七的手,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突然觉得腿下一空,整个人竟然被郝连澈打横抱起了!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晏七七心中大骇,吓得手脚并用乱瞪,郝连澈抱着她比抱着泥鳅还滑溜,他低头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七七,你要是想让我们昨天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你大可继续闹。” 这句话果然有效。 晏七七当真不动了。 当初郝连澈还是用云羡这个名字的时候,在云家住了十多年,云府的构造他再清楚不过了,抱着晏七七就往其中的一处厢房走去。 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晏七七坐在椅子上,满脸防备的看着他。 “七七,气消了吗?如果没消,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消气?” 郝连澈以为是昨天自己把她折腾狠了,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所以才来找云安之撒气。 “郝连澈,你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昨晚就当是一场梦,你我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看着他湛亮的双眸,晏七七竟然说不出违心的狠话。 “为什么不可能?七七,你的父亲不是我杀的,但是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好受一点的话,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他以为横在两人中间的仇恨就是成国公的死。 他曾经也以为七七是恨透了自己。 可是经过昨天这一晚,他能感觉到七七对自己是有情的,两人之间配合默契,他昨天拥有了她的身,至于心何时拥有,就看七七何时能够敞开心扉了。 晏七七哭笑不得,“那有区别吗?很多人都看见了,景殊那一箭刺中了我父亲,我如果和你在一起,我几个哥哥会伤心,父亲原先的部下更会伤心,你和我只能是仇人。”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七七只要你肯答应我,这江山我都可以拱手让人,只要你在我身边。“ …… 他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就连晏七七都忍不住在怀疑自己,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郝连澈被迷了心智,竟然会说出这样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晏七七神色凄楚,往日眼中神采奕奕的神色皆不见,只有麻木和痛处。 她多么希望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样一来,她还可以和郝连澈做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郝连澈缓缓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昂着头看着她,语气慎重又轻缓,“七七,我们之间没有谁放过谁,我舍不得你,七七,因为我爱你,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晏七七如遭雷击,整个人被炸的恍恍惚惚的。 这是她第一次,从郝连澈口中听到了‘爱’这个词。 之前在北国的时候,无论她怎么逼问,一谈到这个话题,郝连澈总是会三缄其口,对她的问题视而不见,甚至是逃避! “为什么?为什么我之前问你……”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郝连澈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七七,所以我现在想亲口对你说抱歉,我爱的霸道、自私,时时刻刻想都想把你私藏起来,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完了,你的坚韧、果敢、嫉恶如仇都令我迷恋。” 郝连澈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说话声音都带着眷恋和爱意,“七七, 没遇见你之前,我也认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孑然一身,可是自从你出现,你就是我苦寒生活中的一缕阳光,是我此生不可多得的温暖,我迫切的想要独占你,只要谁想靠近你,我就会嫉妒到发疯!” 晏七七瞠目结舌,这是她第一次听郝连澈如此长篇大论的说这么多话,更要命的是这些竟然还是向她表白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又清晰,“我的心脆弱不堪,生怕你会不要我,在北国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就像是在一个深陷在你爱情沼泽里无法自拔的可怜人,放任自己沉沦,只有你能救我,七七,我爱你。” 第822章七七,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郝连澈噼里啪啦跟演讲似得,一股脑说出了那么多,可是晏七七通篇只听清了三个字,那就是——我爱你。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郝连澈对她说了这些。 晏七七脑子被搅得乱糟糟的,犹如喝了好几坛陈年佳酿,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 云府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樱花树,晏国四季分明,四月的天气,还是春衫添衣的季节,微风一吹,透过窗棂看过去,外头的樱花正开的绚烂,一颗一颗看过去,樱花盛放,花开坠坠,却丝毫不落。 景色一下被拉得很远,郝连澈那淡雅缱绻的声音仿佛跟这美丽的天色都混在了一处。 “你想问什么?”晏七七的脸色看着平静无波,可是心底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甚至……都不敢直视郝连澈的眼睛。 她事事横行无忌,唯独遇到感情二字,就像个缩头乌龟,但凡别人靠近她一步,她定会退三步。 明明知道她和郝连澈不可能了,但是偏偏此时,她会心动。 她又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滚”这个字,在胸腔翻来覆去无数次,已经顶到嗓子眼,将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竟然会害怕伤害到郝连澈,硬生生的换成了刚才的那句话。 脑子里的潜意识在叫嚣着警告她,不能上郝连澈的当,可她心中又存着一丝侥幸,竟不想在此时伤他的心。 阳光透过窗棂折射进来,把郝连澈整个人都勾勒出了一道浅浅的光晕,她坐着,他站着,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背对着光,留给她的只有一道模糊的轮廓,视力乍然模糊,听觉就会更明锐。 晏七七听见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问自己,“七七,你爱我吗?” 晏七七没想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她震了一下,“我……” 爱吗?她扪心自问,之前她的执拗、任性、放肆,不过都是仗着郝连澈喜欢她,女人就是这样,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才会格外放纵自己为所欲为。 她知道郝连澈喜欢自己,甚至如他所说一般是爱自己,可是她自己呢?对待郝连澈又有几分真心?说白了,她更像是自己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仗着别人对自己的爱,无所畏惧。 可是说来也奇怪,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回答如今有了结果,她反而更恐慌了。 郝连澈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慌失措和犹豫,他湛亮如晶的眸子有一瞬受伤的情愫闪过,可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关系,你爱我我高兴,你不爱我,我也会努力做到让你喜欢的样子,七七,我只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成国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吗?” 郝连澈从没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晏七七嘴角蠕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他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缄默,晏七七刚才愤然勃发的怒意好像真的就平静下来了。 晏七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郝连澈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她娇羞地不似凡人,眉飞入彩,齿如编贝,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素净的脸更是显得红唇鲜艳欲滴,贝齿轻轻一咬,又露出一丝白,接着又变得通红,年华流转,七七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郝连澈走过去,轻轻拉住她的皓腕,声音低哑的不像是平常杀伐果断的人,“七七,你那里还疼吗?” 晏七七一呆,一双明亮的双眸抬起,眼里有些迷茫,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郝连澈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经过昨天一夜,两人之间无形中关系和相处模式都改变了,他满脑子都是七七在自己身下婉转求饶的样子。 他不是一个纵欲贪恋美色的人,可唯独对七七的时候总是情难自已,脑中想什么,嘴里就没有丝毫把门的统统说出来了。 晏七七看着郝连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乍然想起她指的是什么了,脸上顿时红如朝霞,玉立亭花,春色无边。 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禽兽!” 其实是很疼的,之前她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加上气急攻心只想把暗地里给自己下药的人吊起来打好好出出气,当时疼感对自己来说反倒一点也不重要了。 可是等自己冷静下来后,那撕裂的痛感和疲惫就再次涌了上来,她是站起来了,可是没站稳,歪歪扭扭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又是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话里是满满的关切,“疼就不要逞能,看你疼我也心疼。” 晏七七有些无语,这郝连澈今天的嘴是抹了蜜吗?怎么这么会说话? “不要你管!”晏七七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都是你害的!” 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她! 郝连澈唇边含笑,“是,都是我的错,七七,你搬过来跟我住吧?”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皇宫就这么大点地方,万一下次别人再欺负你,我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怎么办呢?”郝连澈说的一本正经。 晏七七听了想呵呵他两下。 能把自己心里的禽兽想法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郝连澈还真是个人才。 “你做梦!”晏七七直截了当的拒绝。 可是他还不死心,“七七,我是认真的,你搬过来和我同住,你睡床,我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就好,你不用担心……” 第823章别乱动! “不可能。” 这回晏七七倒是拒绝的比什么都爽快。 信他的话才有鬼,堂堂一个北国新君,她这么搬到他的寝宫?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宫里的人还会怎样嚼舌根呢。 再说了,郝连澈这套路的确很深,就和现代的某些渣男说的那句话‘我就蹭蹭不进去。’有异曲同工之妙,多少无知少女被这句话毒害了。 像是知道晏七七会拒绝,郝连澈仿佛真的只是说说而已,见七七拒绝了,郝连澈竟然没有再说什么,挑了挑眉,又擅自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了出去。 晏七七依旧乱动,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郝连澈自然不肯,低下头,嘴唇差点亲上晏七七的耳朵,喷出来的热气一阵一阵的往她耳孔里钻,软香在怀,连声音都能听出几分压抑,“七七,别乱动。” 晏七七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的头微微昂起,刚好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和上下轻微翻滚的喉结,倏地脸微微一红,竟真的不敢再说话了。 外头站着的景殊和星澜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视若无睹的看着陛下抱着晏七七往前走,虽然这气氛看着挺好,景殊到底还是心疼陛下,急忙走上前去小声开口,“陛下,马车就在门口。” 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去添乱为好。 郝连澈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 晏帝和云安之对望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安之则是满脸得意,虽说兵行险招他挨了一顿胖揍,可是从郝连澈的脸色看起来,他做对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郝连澈真的很听话,说不来烦晏七七就没来过,只是派人晨昏定省的送了几次清凉膏。 一看到这个东西,晏七七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又羞又气,郝连澈送过来多少她扔掉多少。 好在除了这个,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宫里人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渐渐的,她也释怀了些。 风平浪静的就这么过了半个月,从那天见过郝连澈之后,郝连澈就像从她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了一样,又杳无音信了。 这期间,四哥也到宫里见了他一次。 晏北几个月前被许世安调到异地之后,还是第一次回来,回到京城后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看望七七。 兄妹乍然相见,七七满腔委屈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抱着晏北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晏北熟悉自己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经历这么多变故,她还能坚持已经很不容易了,晏北什么也没说,任由她将自己的委屈发泄出来。 等到晏七七哭够了,她才发现四哥还是一身戎装,根本就没有穿便服,这就说明四哥刚刚从战场上回来。 “四哥,你怎么这副打扮?你又要走吗?” 晏北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次四哥不会走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接清楚,我官复原职了。” 之前许世安把持朝政的时候,将真正有才干的将领统统调往苦寒之地,朝中高官皆是一些裙带关系的草包,晏北也不能幸免,去漠北吹了几个月的冷风,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皲裂了。 这次回来更是黑了一大圈。 “是晏帝调你回来的吗?许世安谋反,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他,四哥你也要当心。”说来也奇怪,大半个月过去了,许府上下已经包围如铁桶,一只蚊子都飞不出,许世安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已经被查封,他没有银子,还能到哪里去? 晏北闻言,嘴张了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看着晏七七。 晏七七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四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晏国如今今非昔比,郝连澈回来了,你们……” 一听到郝连澈的名字,晏七七就会变得十分敏感, “你见过他了?” 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很明显他们之间已经见过面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郝连澈亲自督办的,七七,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这一回,晏北能够明白晏七七的心中的苦楚了,被自己全身心信任的人这样欺骗,是个人就会受不了。 原来,这么多天没看见他,是亲自跑去漠北了? 虽然她知道郝连澈去是因为公事,可她就会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郝连澈会不会因为晏北是她四哥的关系,所以才亲自去跑一趟。 放着京中的好日子不过,一个加急信函就能处理的事情,他跋山涉水的亲自过去,着实会让人多想。和晏北寒暄了一阵后,晏七七留四哥在宫里用了晚膳,即便知道如今晏帝已经大势已去,该有的君臣之礼晏北还是一样都不少,同样去太极殿谢了恩,才返回京中的住处。 送走四哥,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夜晚值守的侍卫都换过了两轮,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独自坐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月亮,才转身回殿。 这几天郝连澈不在,她倒是独自一人想了很多问题,关于以后,关于成国公的仇,关于她自己,唯独她和郝连澈之间她不敢想。 她怕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心事重重的想了半天,连平常的护肤也不做了,趴到床上准备睡觉。 晏七七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她体恤奴婢也不想让她们这么辛苦,一守一整夜,干脆让她们回偏殿去休息,诺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个人,更显空荡了。 她刚吹灭蜡烛,正要拉过云锦被,赫然发现床上有个黑影。 吓得她头皮一麻,张嘴就要喊。 没想到那黑影比她的反应更快,如饿虎扑食一般把她拉住,晏七七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有人压住了她。 第824章你想谋杀亲夫吗? 晏七七浑身紧绷,她刚才沐浴过,就连一直在头发上插着防身的银簪子都已经拔出来了,放置的地方在梳妆台,现在去拿根本不可能,此时她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傍身。 榻上软绵绵的,她的身子被压,整个人都往里床榻里头陷了几分。 她在金丝枕底下藏了一把匕首,本来刚好能够得着的,结果一压,她整个人陷下去后手竟然够不着了! 不过没关系。 她是擒拿高手,前世跟着教练训练过,一打二问题不大,只是在这异世,小胳膊细腿的,一打一恐怕不好发挥,但是口诀还记得,她想试试。 “先踢,再回首掏,猴子偷桃……” 不得不说,晏七七的反应确实很快。 她膝盖拱起,估摸着一下大概的位置,拼劲全力就往那人的下腹踢了过去。 这一踹,要是能踹中,那人的蛋估计也会碎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踢到,她只听得一声粗喘,然后压住她的重量总算减少了些。 晏七七也不打算叫人了,黑灯瞎火的叫来反倒不好解释,现在她的眼睛也稍微适应了黑暗,一个转身就坐在那人的身上,手臂往那人的颈部一挂,就要使劲掰。 擒拿术里最管用的就是这个,只要控制了他的颈部,就好比控制了七寸,再厉害的人都会变成一条软蛇,任人拿捏。 “咳咳……” 她耳边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 “七七,你想谋杀亲夫吗?”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郝连澈! 晏七七一晃神,身子再度被翻了一个个,四仰八叉的再一次被郝连澈压住了。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呼吸交缠在一处,清晰可闻。 郝连澈好像很累,气都喘的很重很重,晏七七又迫不及待的想从他身上挣脱,手脚并用也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耳边又是一阵闷哼。 循环往复她都已经知道了郝连澈的套路——装可怜。 她看穿了套路,便满不在乎继续踹他,想挣脱他的束缚。 可是揣着揣着就不对了,她感觉自己的腿上黏糊糊的,就连手上还沾染了些,就在她胡思乱想,以为郝连澈又在做什么丑事的时候,鼻尖突然涌进一阵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嗅觉很敏锐,自己刚刚沐浴过,葵水也早过去了,那这血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郝连澈! 晏七七脑门顿时一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郝连澈,几下就跳下床,想把蜡烛点起来。 她莽撞的起身,撞得殿内桌椅乒铃乓啷作响,偏殿里听到动静的侍女急忙赶过来,晏七七一想郝连澈在自己寝殿内,又急忙拦住她们,说自己没事,翻找了夜明珠后,又拿着梳妆台旁边放置的药箱,重新跳回床榻上。 有了夜明珠,晏七七这才看清郝连澈的表情。 一向俊朗不凡云淡风清的郝连澈,此时满头大汗,眉峰都蹙到了一起,晏七七了解他,他是一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人,一般的小伤根本不放在眼里,今天这么惨,应该是疼的厉害。 顺着视线往下移,晏七七终于知道自己满手血是哪里来的了。 郝连澈的腰腹处正潺潺的往外冒血,那伤口看似经过简单的处理,应该是刚才才崩裂开的,一想到刚才,她用力的一踢,大概就踢中了他的旧伤。 “七七,这么多天不见,你想我了没?我怕你,怕你担心,所以先来看你了,本来想逗逗你,没想到……没想到吓到你了,抱歉。” 郝连澈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很明显是在咬牙硬抗。 晏七七眼睛都气红了,压低声音骂他,“郝连澈,你是猪吗?伤成这样不去找星澜,这样包扎,刚才我要是手里拿着刀,你就没命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这里开玩笑。 “死?哈哈,七七,要是我的死能让你原谅我,我倒真想试一试,咳咳……”腰腹处是人的气血,郝连澈说话很激动,一咳嗽牵动伤口,血流的更快了。 “别特么废话了,闭嘴!我给你疗伤。”晏七七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要蹦出喉咙了,这么大的出血量,郝连澈到底遇到了什么,她真怕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心里着急,晏七七就爆了粗口。 她太紧张了,丝毫没注意郝连澈此时的表情,满脸凝重手脚又不敢粗鲁,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的衣袍,“疼就先忍忍,我看看伤口。” 她吐出一口长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很奇怪,前世她是外科医生,又在临床呆过一年,什么血腥的场面都见过,在上医学院的时候可能面对血腥还会恶心几天吃不下饭,但是到医院锻炼过之后,什么场面她都不慌了。 可是今天,在面对郝连澈那血潺潺的伤口的时候,她竟然会慌,好几次差点握不住剪刀! 就在此时,郝连澈略微冰凉的手握住了晏七七的手腕,他朝她笑了一下,“七七,别担心,我不疼。” “别说话,谁担心你了。”晏七七没有再对他大声吼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一听他安慰自己,眼眶里顿时凝结出一股雾气,喉咙都有些哽咽了。 这么大的出血量只有一种可能,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有可能还会伤及内脏,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ct,什么也照不出来,只靠人工判断,晏七七头一次有些不自信了。 第825章女人吶,最口是心非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晏七七的心仿佛被人用手拧在了一起,怎么呼吸都觉得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指尖发颤,无声吐纳了几次,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趋于平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郝连澈的手越来越冰了。 郝连澈半阖着眼睛,要不是胸前还有微弱的起伏,晏七七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人失血过多意识就会模糊,要是真的在这时候睡过去那就完了。 “郝连澈,别睡。”晏七七不敢摇他,唯恐碰到伤口,只能耐着性子和他说话。 听到这叫声,郝连澈自己隐隐要下坠的眼皮子稍微抬了一下,气若游丝的朝晏七七笑了笑,“七七,我没睡,只是感觉好累。” “累也不能睡,听我的。” 床上一片狼藉,血迹遍地都是,晏七七的眼睛都急红了,真不知道他刚才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还和自己打闹了这么久,简直是不要命了。 她甚至在想,刚才这血流的这么凶猛,是不是因为自己那一脚踹的。 要是这样,她心里就更自责了。 虽然她经常把让郝连澈去死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他要是真死了,自己也会难过,毕竟他说过,要自己给他时间来证明清白的。 那一刻,她心里竟然全是恐慌! 晏七七嘴里和他说着话,想到什么说什么,胡言乱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手里的动作丝毫没停。 郝连澈身上的衣服被剪开之后,她终于看清了伤口。 果然和她猜测的并无二致,伤口深可见骨,好在流出来的血液猩红暗黑,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就好办多了。 只要不是中毒,那就可保他心脉无碍。 “七七,我冷。”受伤的郝连澈像个三岁大的幼稚孩童,撒娇和孩子气统统在此时显现了出来, 要知道之前不管再疼再苦再难,郝连澈都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 晏七七的手指蜷缩了几下,终究没忍住,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果然体温高的吓人。 她知道这是人身体机能的正常反应,人在越冷的时候,身体机能就会潜意识的作出最合适的自我保护,别看他体温高的不似常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越来越冷,甚至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当务之急是止血包扎,以免伤口恶化感染留下后遗症。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动手,郝连澈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她真怕自己还没救回他,他就已经挂了。 好在她药箱里面放置的都是一些稀缺药材磨成的药丸和药粉,也能解一些燃眉之急。 这时代也没有麻药,缝合伤口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就怕郝连澈这细皮嫩肉的承受不住。 “怕疼吗?” 晏七七竟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因为确实是第一次见他这番脆弱不堪的样子,缝合的线和针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这缝合伤口她没在这异世露过手,不是说在危及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在意的东西吗,她突然就想看看,郝连澈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自己的命,是真话还是诓她的。 郝连澈的神智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他的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她的脸他都已经看不分明了,只能看清楚大概的方向,声音气若游丝,“七七,我就算死在你手里,也心甘情愿。” 油嘴滑舌! 这郝连澈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一条小命捏在自己手里了,索性开始拍马屁。 不过晏七七也不是趁人之危之人,她不知道为什么郝连澈伤成这样星澜不在他身边,当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不会见死不救。 上次在洗心池被公孙璃追杀后,晏七七弄了一些曼陀罗的种子磨成了细粉以备不时之需,不想今日果然就用上了。 刚才郝连澈说他冷,晏七七从自己寝殿内的衣柜里拿出了两套崭新的云锦被,还有一套雪狐袄,除了他的腰腹,全都给他捂得严严实实的。 晏七七用温水冲了些曼陀罗粉给郝连澈喂了下去。 一般情况下需要半盏茶的功夫,麻药才能见效,可是晏七七却等不了了,必须尽快给他缝合伤口。 饱满光泽绚丽夺目的夜明珠发着明潺潺的光亮,晏七七眼神专注,眸光湛亮的盯着郝连澈腰腹的伤口,轻手轻脚穿针引线。 针线缝合到最后,大概是麻药起作用了,郝连澈呼吸轻缓,真睡了过去。 晏七七满手是血,晚风微凉的天气,她的鼻尖竟然沁出了一层细汗,打完最后一个结,她甩了甩僵硬的脖子,憋在胸腔内的一口气才算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伤口伤及肺腑,下手之人大概和郝连澈有不共戴天之仇,差点将他捅穿了,血水都接了大半盆,晏七七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着郝连澈的睡颜,很久没有动。 今晚是非常关键的一晚,郝连澈能不能醒过来,伤口恢复的如何,全看今晚了。 晏七七不敢睡,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又怕这些锦被盖着不暖和,干脆又拿了两个火盆,一左一右烤着。 她被烤的满身是汗,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郝连澈醒过来的时候渴的厉害,他叫了景殊半天都没反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貌似在七七的寝殿里。 床头上的夜明珠还在幽幽的发着亮光,郝连澈感觉自己的腰腹又麻又疼,低头一看已经被包扎好了,刚才冷到发颤的感觉也没有了。 手无意识的动了动,像是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顺着视线瞧过去,赫然是晏七七趴在床榻边,脸对着他,睡得正香。 第826章一直迫不及待的往他怀里钻 晏七七闭着眼睛的时候,长且卷翘的睫毛柔顺的搭在眼睑处,宛如一把镶着金羽毛的小扇子,在他心底来回刷,痒得他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七七是害怕他出事,所以才这么睡着的吗? 刚才他叫了那么多声,七七都没有被吵醒,是不是累极了?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想看着自己死,可他真要死了,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她,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他的手慢慢的贴近她的脸颊,轻轻的碰了碰。 大半个月的思念化成了指尖的触碰,令他流连忘返。 那晚七七成了他的女人,半个多月没见,她看起来更成熟了些,已经有少女的风姿了,依旧让他心动难以自持。 郝连澈心底软成了一汪水,人仿佛是池中的一方礁石,就七七的这夜的温柔之举,渐渐的没了顶,什么疼,什么毫无知觉,他通通不在乎了。 他现在的心都被七七塞满了。 晏七七的眉头蹙了蹙,似有转醒的迹象。 虽然天气越来越舒适,可是任由七七这样睡一夜也不是办法,郝连澈的伤口在左腰,他慢慢起身,手指在七七的昏睡穴上点了点,确定七七不会醒了以后,他再慢慢挪下床,右臂一伸,竟一只手将晏七七打横抱起,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 就连在梦中,她的眉头都没完全舒展过。 他的女人这样趴着他心疼。 他的女人这样瘦弱,一只手都能抱起,更让他心疼。 刚才郝连澈稍微用了一点力,伤口貌似又裂开了,白布包扎好的伤口有丝丝鲜血溢出,不过这也并无大碍,他睡了一觉,刚才七七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又给他喂了一碗人参汤,现在感觉好多了。 可能的确是在床沿上趴着睡觉不舒服,上床后的晏七七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小脑袋一直往郝连澈的怀里拱,像个找寻温暖的小猫咪,直到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郝连澈本来就身体不便,忍了很久才能忍住把晏七七拥入怀的冲动,可晏七七睡觉的时候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一直迫不及待的往他怀里钻。 一来二去,郝连澈的汗都出来了。 后来索性随她去,抱着她不让她在乱动,下巴抵着晏七七的额头,也睡了过去。 晏七七随心随性就有这样一个好处,宫里的侍女都知道这安和公主没那么多规矩,睡到自然醒自然会叫她们,也不必刻意去打扰。 所以此时春光融融,太阳的光晕都从窗棂处溜了进来,因为床榻被厚厚的帘子遮住,床上的光景宛如夜黑,和外头判若两处。 可即便如此,晏七七的生物钟倒是很准时。 她眼珠子转了转,蹭得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记得昨天给郝连澈缝合伤口来着,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晏七七刚要爬起来,发现情况非常不对劲。 因为她的双腿,竟然被郝连澈的双腿死死地压着,就连她自己的手也紧紧的圈住他的腰身,更要命的是,他的下颚就抵在自己的头顶,两人竟然以这么亲密的姿势再一次同床共枕! 晏七七挣脱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开。 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 还有,她自己睡觉的时候姿势真的一点都不文雅,四仰八叉的不说,床有多大都不够她滚的,可是今天,自己被郝连澈抱在怀里,无比乖巧,她怎么上床的,她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着郝连澈平稳的呼吸,她一颗吊起的心才算恢复了平静。 看来,昨天郝连澈的恢复效果还不错。 只是她要起来,这郝连澈的手臂跟铜墙铁壁似得,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总不能他什么时候醒,自己就怎么时候起来吧?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有缩骨功,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挣脱了。 想了些时候,她决定还是慢慢的起身,腿先慢慢的伸出一条来,动静小到汗都要激出来了,就在刚刚要成功了,郝连澈竟然又一动,直接压在了她要挪出来的双腿上。 要是平时她早就一脚把他踹下去了,可此时此刻,她不敢乱动,更不敢扯着嗓子去叫人,这样一来,只怕宫里马上就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了。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她听见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在自己头顶上响起,晏七七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不敢乱动。 此时两人的姿势这么暧昧,她是真怕郝连澈会做出什么禽兽的举动来。 都说男人在清晨醒过来的时候最容易冲动了,她的腿还被他压着,刚才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梆硬的东西被她碰到了…… 难道…… 晏七七不敢想了。 郝连澈一垂眸就能看见自己怀里的小骗子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珠子提溜转,一看就知道没憋什么好主意。 刚才那一声叹息只不过就是想吓吓他,没想到还真的让晏七七紧闭着双眼,跟躲避洪水猛兽似得躲着他。 其实她一动,郝连澈就醒了。 曼陀罗的种子研磨而成的药粉虽然能够暂时麻痹人的神经,可是对郝连澈来说,药效的持续性也就能够保持几个时辰左右。 他是被疼醒的。 伤口太深,加上昨天晏七七用了现代的缝合法,更是让他差点受不住,现代手术做完后,对于那些忍受不了疼痛的人会适量的打些吗啡来缓解,可这个时代没有。 只能硬抗加药外敷。 晏七七在他怀里,软香在怀他还能忍受,可是一动,伤口就扯住了,疼的他憋了很久那股似刮骨剥皮的劲才算舒缓了些。 第827章男女之间重在两情相悦 大腿边上的酥软的触感连带着麻痒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朝他袭来。 后脊背窜出一股麻痒的感觉。 他终于克制不住,长长的吟舒了一口气。 这偷偷摸摸的感觉,竟然也能让他神魂俱颤,他强忍了很久才能堪堪忍住出声的冲动。 晏七七正慢慢地精神高度集中的要挣脱他的控制,乍然听见他的粗喘声,吓得她急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郝连澈感觉没了动静就觉得有点好笑。 七七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明明搞小动作的是他,怎么她反倒是像做贼心虚的那一个? 郝连澈干脆放下心,故意大幅度的挪动了几下,这回倒好,吓得晏七七都不敢喘气了。 晏七七确实被吓到了。 她没想到郝连澈会这么快就有神识了,这样的伤口,出血量这么大,不昏睡个两三天几乎不可能醒,可他倒好一晚上不到,气血就逐渐恢复了,更糟糕的是,晏七七没想到该怎么面对他。 昨天的勇气都在黑灯瞎火的时候用完了。 现在亮堂堂的,蓬头垢面真不好相见。 郝连澈垂眸看了她半天,七七装睡的技术还不到家,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的转着,眼帘一股一股的,一看就能看穿。 逗够她了,郝连澈干脆伸手将她抱住,很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僵。 郝连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头低下的时候刚好能触碰到她的耳垂,“七七,我疼。” 晏七七猛地抬头,“砰!”的一声,头顶撞到了他的下颚,郝连澈刚说完话,舌头还来得没缩回去,就被牙齿的冲力狠狠的夹了一下。 顿时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刚才只不过是信口胡诌想让七七心疼一下的,这回倒好,是真疼了。 “你……你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晏七七手脚并用,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也扒开他身上的云锦被,姿势熟练的查探他的伤口。 昨天他的衣服都被七七剪烂了,上身什么也没穿,下面就穿了一件裹衣,云锦被一拉开,晨风一卷,加上七七略带温热的手胡乱的按压,那种酥痒的感觉又来了。 “七七,要不要先让我把衣服穿上?” 此时晨光微露,锦被掀开夹裹的风带动了帐帘,细碎的阳光就趁机溜了进来,郝连澈右手撑着头,侧着身子,刚好左腹的伤口能让晏七七看的一清二楚。 睡了一夜好觉的他面如冠玉,好像昨天流血差点死掉的人不是他一样,不光如此,他这样躺着,不像是病号,倒像是肆意勾引她的睡美男。 腹肌若隐若现,茱萸遇风挺立,晏七七刚才查看的专心,也就没注意这些,她眉头一蹙,指了指沁出来的血迹问郝连澈,“这是怎么回事?” 郝连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心中欣喜面上却无半点变化,“七七,原来你是关心我的。” 这个骚包,顾左右而言他,晏七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没命还死撑,我是怕你死在我这里,到时候我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郝连澈不置可否,“七七,你是怕他们说你是红颜祸水,还是怕别人说你对我存别样心思?你要知道想要爬到我床上的女人不计其数。” 说起这个晏七七就来火了,冷笑一声,“不过是说了吗,怕你死了我无法洗脱嫌疑,只好勉为其难的救你一命,既然你自己要作死,我拦不住。” 这才包好的伤口,转眼又被血染透,她无话可说。 “七七,你在嫉妒吗?”嫉妒他身边有女人围绕。 他记得之前星澜说过,女人吃醋的表现之一就是装作不在乎,他分析了一下,貌似七七就是这样。 嫉妒你大爷。 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说,没说出口。 “我看你体格异于常人,这伤也不必养着了,你回去吧,等下人多了,你在这里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还有很多漂亮女人等着被你宠幸。” 这是在赶他走,是真生气了。 郝连澈见好就收也不逗她了,“七七,那些女人不及一个你,我只喜欢你,昨天我跑到你的寝殿中并非是胡乱闯入,而是因为我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你了,我很想你,所以回宫的第一时间马上就过来找你,想看看你有没有想我,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再者我找你,也是有要事和你说,只是这伤口误了事,而我下面要告诉你的事,和我这回受伤有很大关系。” 郝连澈正经起来和不正经是两个人,晏七七见他头脑清晰,说话也清楚,身上也没有发烧的迹象,想来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晏七七一颗乱糟糟的心突然间就沉淀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她已经在心底暗暗发誓了,要是郝连澈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说些僭越的话,她一定用银针扎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郝连澈的身体也只有晏七七这么肆无忌惮的看过,此时他被七七这娇魅中带着些恼怒的眼神盯着,竟然有些勃发的势头,他微微咳嗽了几声,趁机扯过锦被盖住自己的腹部,稍微遮掩住了一丝尴尬,声调倒是一点都没变,“七七,我这个伤,是许世安刺的。” “你说什么?” 也不怪晏七七会惊讶,昨天她处理这个伤口的时候,无论是从刺入的力道和角度,都应该是武功高强之人才是。 要不是郝连澈躲得快,这一刀直接会要了他的命####谢谢 “是小哪吒呀”的打赏,么么哒。 第828章万一是个连环计呢? 郝连澈一看七七变了脸色,就知道她应该是看出来这伤口不是一般人所为了。 的确是这样,她缝合伤口的时候都觉得吃力,那对郝连澈下手的人是根本就没想给他活命的机会! 好在那匕首虽然削铁如泥,刺入人的身体犹如砍瓜切菜,不过好在没有淬毒,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已至此,郝连澈长叹一口气,“这许世安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他不仅不是个文弱书生,相反,武功奇高。” 也怪他轻敌了,所以才着了许世安的道。 郝连澈突然提到许世安,晏七七条件反射,想到那日他在摘星楼对自己所做的禽兽行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把刚才浮在自己脑海里的‘为什么自己会在床上和郝连澈并排躺在一处’这个问题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甚至还主动趴到郝连澈的身边,瞪着一双湛亮含秋水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郝连澈,“你和他交过手?那抓住他了吗?” 郝连澈武功高强,早在他化名云时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能让郝连澈都为之惊叹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这伤口就是他所为,本来我们都已经抓住他了,但是危急关头有个红衣人出现救了他。”郝连澈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晏七七的反应。 “红衣人?”晏七七眉峰微蹙,看向郝连澈,郝连澈的视线也毫无顾忌的在她脸上逡巡着,那样霸道又炙热的眼神竟然让晏七七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佯装镇定,“是公孙璃吗?” 郝连澈朝她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不得不说七七非常聪明,往往别人只需要抛出一个点,她就能很快的将这些问题都串联起来,推理出事情大致的走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许世安和公孙璃勾结?” 郝连澈眉眼微挑,赞许的点头,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七七,你真聪明。” 这是真把她当小狗了?回答正确就摸摸脑袋? 晏七七一把推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刚挥下去,郝连澈就“嘶”了一声。 听见他的喘气声,晏七七以为自己刚才用力过猛伤到了他,急忙爬过去看他的伤口,“疼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喝点曼陀罗粉?” 虽然曼陀罗粉是麻药,但是好歹可以减缓痛楚。 她本就是一番好意,可一见郝连澈那暧昧的笑容她就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 郝连澈笑了,他就知道自己一装病七七就会紧张,就算七七后面会知道自己在装疼,他还是乐意逗逗她。 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喜一嗔皆为自己,他很开心。 晏七七是真的担心,郝连澈腹部上的一刀几乎把他刺了个对穿,现在血是止住了,最危险的时刻也过去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恢复的还算不错。 但是也不能有大动作,要是伤口二次撕裂那就麻烦了。 “不用的七七,有你在我身边,再疼我都可以忍。” 画风又变了。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那晚之后,郝连澈好像彻底撕开了他的伪装,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她。 “那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真是够了,这人是不知道自己这身材也很勾人吗?晏七七虽然在现代的时候阅美男无数,可那都是隔着电脑屏幕,就算再怎么意淫也没有实际见到的那般让人眼睛发直,况且人家也没像他这样上身无一物遮挡,头一次,晏七七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了。 她脸颊边上升起了两朵可疑的红晕,这些都被郝连澈看在眼里,“七七,我昨天直接到你这来了,没有回寝殿,衣服都被你剪烂了,我已经没有穿的了。” 他说的可怜兮兮的,倒也是实情。 “那天我说让你搬过来我和住你不肯,既然如此,我就免为其难的搬过来跟你同住了,七七,你先委屈一下。” 晏七七:“?” “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寝宫?”晏七七当然不会同意,这皇宫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严格说起来两人的寝宫相隔并不远,甚至从城门到入宫的距离算起来,晏七七所住的寝殿更远一些。 这边人烟都很稀少,当初也是她特意要求的,不想被人打扰,没想到到如今反而给了自己便利。 郝连澈昨天擅自闯入,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竟然无一人发觉。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昨天郝连澈不回自己的宫殿鬼鬼祟祟的跑到她这里来,到底在想什么? 郝连澈长叹了一口气,“第一是想见你,第二,是景殊和星澜和我并不在一处,我本来都钳制住了许世安,没想到……” 这一刀捅得位置很厉害,一看就是高手所为,晏七七了解郝连澈,在这件事情上他没必要撒谎。 “那是公孙璃救了他?” “是的,公孙璃突然吹箫召唤来了蛇群,我和景殊走散了,星澜也没在身边,反正人已经跑了,我当时也打不过他们,就回来了。” 公孙璃的老巢在雾云山,相距京城也有百里之遥,郝连澈真是个人才,悄悄进宫还和自己打闹了些时候,他是真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啊! 像是知道晏七七在想些什么,郝连澈又道,“七七,帮我一个忙,我受伤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晏帝,所以,这些日子,我要住在你这里。” 郝连澈有自己的想法,好不容易将晏国的传国玉玺收入囊中,他突然受了重伤,景殊和星澜又不在,行动不便就怕晏帝突然生出事端。 这宫里看似安静了,可实际上还是波涛汹涌。 “你急着找许世安,是想兑现自己对晏帝的承诺?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是个连环计呢?” 第829章醋坛子打翻了 郝连澈亮如星辰的眸子微微一缩,“连环计?” 从他突变的脸色晏七七就看出来了,他应该是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晏七七继续道,“严格算起来,许世安从你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吧?这么多天,全晏国上下都在通缉他,许府被晏国和北国的军队双双围城了一个铁桶,还有数不清的暗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轮班,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多到连三岁小孩都能画出他的模样,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会不会太玄乎了些?”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晏七七还是很聪明,并没有被许世安突然的出现吸引全部的注意力,这么多人没找到的罪魁祸首能让郝连澈碰见,着实不简单。 郝连澈赞赏的看了晏七七一眼,不忘拍她的马屁,“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忘了?摘星楼不光是宝物拍卖地,更是我的情报来源。” 他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七七的,只要她问,只要她想知道,他统统如实交代。 晏七七一听他的骚话又要来了,急忙打断他,“那昨天你去围剿他,又冒出来一个公孙璃,摘星楼怎么没算到?” 听她这番喋喋不休的追问,郝连澈抬眼看了她一眼,“摘星楼没算到的事情多了,那日你在摘星楼被那畜生欺辱,我也没算到。” 那日果然是他救了自己! “我早就知道是你救了我,所以,你今天才能安稳的睡在我的床上。” “哦?”郝连澈有点不信,“我记得当时我自己并没有出马,是星澜给你的药方。” “如果是你我还不会想那么多,星澜这个人向来眼高于顶,和我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让他主动来找我几乎不可能,除非受人指使。” 郝连澈哑然失笑,“七七,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他唇边还挂着笑意,身体却陡然朝晏七七挪动几分,和她不过三指的距离,气息缠绕,药香扑鼻,晏七七呼吸一窒,只听他语气似笑非笑,“还有,你倒是很了解星澜嘛。” 她接话也接的很快,“是啊,星澜年少有为,是众多女子青睐的对象,这样清高的一个人,能听命于人我觉得很好奇。” 郝连澈嗯了一声,神情未变,“既然如此,那我有必要考虑让他再去游历几年了,年轻人嘛,总要多谢闯荡的经验才是。” 晏七七:“……” 晏七七吐了一口气,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你说这暗夜重楼和药王谷一样,素来不喜欢和大陆上的国家打交道,全靠钱财才请得动他们,你说公孙璃出现救了许世安,也就是说公孙璃也搅进来了,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恐怕是许世安承诺了他什么。” 钱,权,要么二者得兼,要么二取一。 能让公孙璃出马,恐怕钱不够,倒是权的诱惑性更大些。 “郝连澈你想想,晏帝这么聪明,就这么乖乖的让你住进来,万一是请君入瓮呢?” 之前郝连澈也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他也没空细想,如今听晏七七这么一分析,竟十分在理。 “你的意思是,许世安这么久没抓到,也是晏帝设的局?” 现在想来的确有几分可疑,当初在云府,接管的如此顺利,当时他对晏帝说的是,或许会找许世安合作。 可要是晏帝先行一步,早就和许世安达成了交易呢? 许世安这么快的逃走,要说没有内应他也不信。 要真是这样,那晏帝的心机未免也太深沉了些,装作无事发生,甚至还伏低做小,只为迷惑他? 这边两人在分析,而另外一边,晏帝的寝宫内还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敏公公屏退左右,自己亲自看守殿门,刚才还在晏帝宫中喝茶的“特使”云安之早已经被熏香迷得七晕八素,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见朕!”晏帝不怒自威。 “陛下息怒,微臣也是逼不得已,百口莫辩,只能亲自向陛下请罪!”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晏帝之前上天入地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许世安! 多日不见往常风流倜傥位极人臣的许世子风姿不见,一身青衣几乎要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胡子拉碴的浑身都是异味,看来没少遭罪。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是主动交代自己谋逆的罪行,还是想让朕灭你满门?”晏帝说话的时候还在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他,弄得晏国国不将国,现在昂人鼻息不说,就连他都背上了亡国之君的骂名,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被晏帝算在了许世安的头上。 “陛下,微臣从来都没有过私心,倒是魅妃空口污蔑下官,她不止一次威胁下官要下官在陛下您面前多多美言,甚至还不惜以自己的名节相威胁,微臣已经有长公主了,又怎么可能跟她沆瀣一气,就在您昏迷的那晚,她还过来找过微臣,说可以助我登上皇位,前提是她要做皇后!” 这些当然是许世安在扯谎,魅妃的下场最为凄惨,皇后只是被关禁闭,不能出宫,而魅妃直接被晏帝吩咐划了脸,又割了舌头,挑断手筋和脚筋发配到了军妓馆里,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魅妃说不出一句话,也写不出一个字,任凭许世安怎么泼脏水,她都没有辩驳的机会。 “你说的可是真的?”晏帝眸光沉沉,气喘如牛,断了凤鸣丸之后,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常常无故晕倒不说,就连双眼都变得模糊起来,看人常常重影,白天睡不够晚上睡不着。 第830章有人管着的感觉真好 许世安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一看晏帝神色松动急忙又开始游说,“陛下,这些千真万确,否则微臣大可以拿着这半边虎符起事,而且微臣怀疑,这魅妃之所以诬陷微臣,定是受了北国皇帝郝连澈的指使!” “你说什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晏帝如今也很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被美色诱惑竟然失去了判断力,魅妃如今就是横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女人嘛,都是男人权力的附庸品,有权的时候,天底下环肥燕瘦的女人任凭他挑选,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晏帝都是这样认为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魅妃的到来,的确让他过了几个月的快活日子,可是快活之后,是他无法承受的反噬。 他好像更思念琳琅了。 许世安巧舌如簧,他看见晏帝已经开始相信他的话了,便一鼓作气,“陛下您可知道,这郝连澈的军队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他一开始就已经把大宛国和西城国收入囊中了,他们早就做了侵吞我大晏的打算,而且郝连澈一早就知道西城国公主容貌绝世,和去世的成国公夫人长相一模一样,容貌相似到就算是魅妃也比不上……” “云安之是两朝元老,早些年他对朝堂之事铭记于心,自然也知道陛下您对余氏念念不忘,所以干脆花重金找到了魅妃,然后故意让微臣中计,以为找到了真正的西城国公主,还借着微臣的手躲过内侍监的查验,把这个赝品送到了陛下的身边,这是微臣的失职,可是这些的确是在郝连澈的谋算之中啊陛下!” “魅妃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微臣寻找的,可背地里从建造望月楼开始,郝连澈就已经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陛下,您千万不要被郝连澈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啊!” 不得不说许世安颠倒黑白的本事是一流的,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悉数推给了郝连澈和早已恩宠尽失的魅妃。 真真假假,晏帝都不想再计较了,他直到今日才发现,庙堂之上竟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都是各怀心思的佞臣。 “你走吧,朕年纪大了,晏国的江山还在,朕所求不多,今日之事,就当朕从未听过。”晏帝突然有些累了。 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自己也沦为别人算计的工具,他累了。 “陛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您不能……” 许世安有些急了。 准确地说,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如果晏帝就此认输,他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晏帝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不出去,难道还要朕八抬大轿去送你?”晏帝已经没有耐心了,望着玉案前放着的虎符,满身满心皆是疲惫。 许世安没想到一代枭雄晏帝竟然会虎胆变鼠胆,想要偏安一隅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他身为臣子,又不能真的逼迫晏帝做决定,只能悻悻然灰溜溜的离开了。 此时他真的不敢逼迫晏帝,到现在他都是全国通缉的对象,晏帝肯放他离开,的确是恩泽。 许世安来的时候静悄悄,走的时候也静悄悄,毗邻朱雀街的宫门口停着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四面通透不说,微风吹拂桃花阵阵,香韵扑鼻。 那花瓣都是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挥洒的,不光如此,马车里面一身红衣眉飞入鬓,外表俊朗不凡,歪坐在马车里,吃着美女剥了皮的水果,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朱雀街门口很是繁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么豪华又扎眼的马车吸引了无数人的驻足观看。 许世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孙璃这个骚包弄得如此大张旗鼓,他急忙遮住脸,着急忙慌的走到马车上,低着嗓音道,“公孙璃你疯了?你不知道现在不能张扬吗?” 公孙璃喝完一杯果酒后才砸吧着嘴坐直了身子,“许大人也知道低调了?好办。” 话音刚落,也没看见他怎么出手的,突然一阵狂风大作,花瓣乱舞,车帘飞扬,遮挡的人看的不甚分明。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蛇啊!有蛇!” 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刚才还看热闹的人慌乱一团,吓得神魂俱颤,不知道该往哪边跑才是。 那马车趁着外头大乱的时候,骏马嘶扬马车已经如离弦箭疾驰而出,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快看,有字!”马车离开后,那些蛇盘旋在一处,竟然渐渐的拼凑成了一行字——晏帝在,江山亡。 蛇不是什么吉祥物,又在这朱雀压阵的皇宫门口,这么诡异又奇特的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蛇群缓缓爬着,竟久久没有散去。 朱雀街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中,人对神灵之事向来都存着敬畏之心,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晏帝耳中的时候味道就已经变了。 说什么上天的旨意,要求晏帝退位让贤,否则就会天下大乱。 晏七七也听说了,只觉得很可笑。 郝连澈到底是身体素质好,经过几天的休养原先可怖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了,由春入夏的天气,伤口有些痒,郝连澈总是止不住的想挠一挠。 晏七七看见了总会敲打他几下,声色俱厉的呵斥他,“不想好了你尽管挠。” 循环往复几次后,郝连澈真的老实了许多,有人管着的感觉真好。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郝连澈开始没话找话,“七七,前几天朱雀街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上天的旨意……” 还没等郝连澈说完,晏七七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郝连澈,你别告诉我,这糊弄人的鬼把戏能瞒过你。” 第831章这辈子唯一拥有的女人就是你 面对晏七七的嘲讽,郝连澈只是抬眸轻笑,并没有接话。 这几日他休养的很好,身姿翩然,面红齿白的坐在桃花树下,犹如谪仙下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晏七七。 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是少女的娇羞,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明稍微有些慌乱的情愫没有办法掩盖,却偏偏故作镇定。 晏七七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了,总觉得郝连澈是在有意勾引她,于是她假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朱雀门口的蛇阵是为什么,听完我这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她装作欣赏风景,快步走到桃花树下背对着他,“相传古时候有个皇帝,因为后妃无数,而且后妃容貌都是国色天香,每次他都会为今夜要宠幸谁而发愁,因为无论他去谁那里,另外一些后妃总会不满,于是就有人给皇帝出了一个主意,就是让皇帝准备一辆羊车,每次到侍寝的时候就让羊自己去找草吃,羊走到了哪个后妃的宫里,皇帝就在哪里安歇。” “这个做法的确让后宫太平了一段时间,可是渐渐的,就有人发现,羊车老是去同一个地方吃草……”晏七七故意停顿下来,纤纤玉指一勾,一束搭在她耳边的桃花枝就洋洋洒洒的迎风浅落到她的脸颊上。 春天的这个季节是最舒服的,微风拂面不冷不热,人的心情都能开阔不少。 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闻了一下花香,这才继续道,“那皇帝的后妃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来二去就知道了,原来那个一直受宠爱的后妃在自家院子前栽种的竹林上涂了一层盐水,羊喜咸味,所以羊循着气味只能停在她的宫门口。” 郝连澈很上道,嗯了一声,“你是想告诉我,朱雀门口的蛇阵,也是因为气味吧?” 那灼热逼人的视线总算是褪去了,晏七七暗自在心口舒了一口气,点点头,“不错,那蛇阵一看就是公孙璃的手笔,之前我们逃难的时候我见识过他呼唤蛇群的功力,这点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他竟然也会卷到这里来。” 郝连澈挑挑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动乱暗夜重楼吃什么喝什么?这水总要先搅混一些,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其实在晏七七看来,公孙璃这个人亦正亦邪,不能用非黑即白的眼光看他,就是有些不太按照常理出牌罢了。 “他们两人联手,胜算大得多,其实照我的估计,许世安对我痛下杀手是想告诉晏帝,想让他们趁乱再起事夺权的,没想到晏帝早就淡了心思,他扑了一个空,只能另寻他法,公孙璃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想想也确实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无神论,相反特别敬畏神灵,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拜神占卜,蛇阵又刚好在朱雀门口,说不定谣言已经漫天飞了。 “要是公孙璃和许世安联手,你有胜算吗?”晏帝已经没有了争霸的心,倒是许世安彻底撕开了伪装,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要是真打起来,受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所以,我把晏北官复原职了,有你几个哥哥在,那些宵小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 晏七七有些无语了,“你擅自插手晏国事务,晏帝竟然没意见?” “其实这也是太子晏洛谦的意思,我看他对你一直都挺上心的,当初要不是晏帝阴差阳错一直要拆散你们,说不定你现在真成了太子妃了。” 晏七七万万没想到晏洛谦在背后帮了自己这么多,愣了半晌也只能说出一句话,“他是个好人,只可惜皇家这个身份束缚了他。” 那天在救治晏帝的时候,她和晏洛谦敞心交谈了一次,知道他内心真正所想。 “其实不成为太子妃也好,将来他继承帝位,也会有许多逼不得已,也会有很多女人伴随左右,身在帝王家,自由又何从谈起呢?” 她从始至终,要的不过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只可惜,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她话音刚落,郝连澈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信步悠然的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抓住晏七七按住的那支桃花枝,另外一只手去摘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桃花,刚好把晏七七圈在了自己怀里。 桃花的淡香和他身上的药香混合在了一处,直接往晏七七的鼻孔里钻,让她无处可躲。 “七七你放心,将来我肯定不会这样做,我这辈子只会拥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 突然告白的情话让晏七七面红耳赤,关于男女之情,她理论倒是看过不少,可是要谈运用到实际上面,她就是个小白。 郝连澈就不一样了,他就像个发情的公孔雀,时不时见缝插针的说着他那肉麻到骨头缝里的情话。 “我在给你说正经的,郝连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晏七七很想一巴掌推开他,又怕真的把他摔伤了,只能硬生生忍住。 此时的郝连澈揣着明白装糊涂,头更低了些,把手里的桃花插在她的鬓边,吹着气,低哑着声音往她耳孔里钻,“七七,能不能不要哪样?” 晏七七咬了咬唇,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郝连澈,你知道的,在我父亲的死没查清楚之前,我们之间即便、即便有了肌肤之亲,也是不可能的。” 这几日可以算得上是郝连澈最快乐的时光了,七七不再对他冷眼相向,甚至还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这让他生出了一股错觉,好像两个人能永远这样。 第832章推心置腹 刚才七七的这番话无疑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两人之间还隔着杀父之仇。 就算他横行无忌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是不能不为七七着想。 “七七,其实之前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就怕你生气又不理我……”郝连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晏七七信他的话才有鬼,成国公的死,或许真的不是景殊,我知道他的身手,那一箭他只是想喝退当时成国公的部下,并没有想置国公于死地,我们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郝连澈也知道两人之间隔着天大的误会,横在两人中间,如果不解决的干干净净,都会成为彼此心中的疙瘩。 况且堵住一个人的嘴还有办法,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想要洗脱嫌疑就必须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而找出凶手的前提,是要让七七相信他。 事已至此,晏七七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看着郝连澈焦急想要解释清楚的脸庞,她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他竟然有些无法理解她此时话里头的意思了。 两人呼吸交缠,从未靠的这么近,晏七七的心竟然也变得十分沉静,好像之前一直在心中紧绷着的弦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断了。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能从成国公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其实这件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真正要我父亲性命的是他后背上的那一道刀伤。” 郝连澈万万没想到自己顺嘴一提的事情,今日竟然有了重大突破,他神色狂喜,握住晏七七的肩膀,“那你知道凶手的大致特征了吗?我可以调动摘星楼的全部力量来帮你。” 帮她就是帮自己。 这片大陆上武功高强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熟悉的兵刃和手法逐一排查下来,想要找到并不是什么难事。 晏七七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无奈,“杀死我父亲的那把匕首是他随身携带之物,那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捅他的人是对准了他的后心,无从查起。” “你是说,成国公受伤的时候也是和我一样,被人偷袭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难办了,当时的情况乱成一团,加上七七悲伤过度,很有可能凶手就在她身边,但是被她忽略了。 现在回想起当初成国公的惨状,晏七七依旧心有余悸,下意识的不想去想,可是郝连澈刚才的话又一直不停的在她耳边响起,偷袭,偷袭…… 倏地,晏七七脸色一白,像是想起了什么。 郝连澈一看七七脸色不对,急忙关切的询问道,“七七,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七七一双美眸竟然有些涣散,神情麻木的抬头看着郝连澈,此时的郝连澈竟然从七七的眸光里看到了猩红的的暗光,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发怒前夕的幼兽,在克制着自己露出锋利的獠牙。 晏七七感觉自己的喉咙干的发疼,字是从嗓子眼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你说许世安偷袭了你?” 她想起了在北国的那个晚上,父亲的手指用力的蜷缩了几下,像是要对她说什么,只可惜心脉被人切断的他无法开口出声,那时候是许世安在旁边劝慰她,让她把国公抬到里面去的。 就连叶超也说,国公在北国的时候独自见了一个人,所以才破天荒地的改了主意,带领着那几个没有什么好装备的士兵,想要异想天开的救她出来。 这一环扣一环的,看似不打紧,可是每一步都被人算好了,让国公没有活命的机会! 死了那么多人,只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世安逃出了生天。 这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 按照时间点来推算,两个人能勾结到一起,正好是她从北国逃回晏国的时候。 将近两个月的逃难要是真的商量着事情,那种情况下结盟图谋以后的确是个好契机。 “我们不能妄加揣测就给人胡乱定罪。”晏七七心中也有怀疑,许世安近日来的种种反常表现也让她心生警觉。 可是这并不是欲加之罪的理由。 “看来,我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公孙璃了,许世安身上找不到的突破口,他或许可以。”郝连澈和公孙璃打过的交道不止一次。 说来就连晏七七自己都感觉很奇怪,要是公孙璃为权的话,那早就应该跟晏帝结盟才是,毕竟郝连澈就是云羡的事情他也是很早就知道了。 当时北国根基未稳,要是那时候说出实情让晏帝挥兵北上,哪有后面这么多事? 可是当时公孙璃竟然只字不提,把她们一行人护送到晏国后就长袖一挥消失了。 现在又和许世安打成一片卷土重来,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那我跟你一起去!”晏七七自告奋勇。 郝连澈当即拒绝了她,“七七,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去干什么?况且公孙璃阴险狡诈,你在我反而分心。” 偏偏郝连澈也低估了晏七七倔强的程度,“你现在伤还没好透,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郝连澈哑然失笑,眼睛里迸射出一股温柔的光芒来,“七七,你在担心我吗?” “我是怕你死在外面,到时候景殊来找我算账。”都什么时候了,他还问这样的问题。 刚才两人一番推心置腹的讨论让晏七七的心安定了不少。 找凶手本来就不是她的事,就算郝连澈已经洗清了怀疑,他依旧将危险的事情揽了下来,而晏七七本人也不会逃避,更不会让无辜的人跟着去冒险,她知道郝连澈一定会去,那不如她也一同去。 第833章初吻 晏七七的眼神时不时朝郝连澈瞄去,神情犹豫,咬了咬唇瓣,下唇都快被她咬肿了才开口,“其实,我也应该向你道歉。” 她和郝连澈之间的误会有一半是因为她的原因造成的,当初她动情之时想问郝连澈到底爱不爱自己,他犹豫的表情狠狠的伤了她。 所以那次以后她就笃定的以为郝连澈不爱她,只是拿她当返回北国的掩护。 晏七七这个人爱恨分明,爱的轰轰烈烈,恨自然也是恨入骨髓,加上景殊那一箭,彻底断了她对郝连澈的旖念,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么多是是非非。 如今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论,晏七七也打开了心结,寻找真凶又有了新的线索,她自然也就能敞开心扉了。 她心底百转千回郝连澈浑然不知。 郝连澈只觉得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七七不光不逃避,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这是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七七,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必跟我道歉,反而……我亏欠了你太多。”郝连澈的语气听着有些急促,“但是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弥补你,我发誓,以后对你绝不隐瞒,否则天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唇边一凉,淡雅的香味扑鼻,赫然是七七,竟就这么贴上了他的唇! 其实晏七七也是迫不得已。 郝连澈的双臂一直将她禁锢在他胸前不过三指的距离,双手根本就挪不出来,她一听郝连澈在这里乱发誓,心中一急,头脑发热,便不管不顾的贴了上去。 这应该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在现代的时候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动情的男女主之间相互拥吻,方法是一套又一套,可是等到她实际操作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晏七七有些紧张,与其说是贴,倒不如说是撞更合适。 她迫切的想堵住郝连澈的嘴,所以动作看着有些着急了些。 郝连澈被撞得一个闷哼,手却顺势搂住七七的腰,头微微一偏,加深了这个吻。 一开始晏七七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让郝连澈闭嘴,可到最后貌似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她脑袋晕乎乎的,肺腑里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抽干殆尽。 她感觉自己是徜徉在深海里的一方孤木,只能依附在郝连澈的身边才有喘息的机会,跟随着郝连澈的节奏,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憋死。 “傻瓜,呼吸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你?”郝连澈万分不舍的从她娇嫩的唇瓣上挪开,眉眼之间俱是笑意,看着被自己蹂躏到红肿的唇瓣,他忍不住打趣的开口。 之前七七咬唇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了。 那晚他彻底占有七七的时候,七七痛得承受不了了也是在他身下百般求饶,当时他也是这样将她吻得七晕八素,这才让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些。 那晚他也吻过无初次这双令他魂牵梦萦的唇,只是当时七七的神智全无,他宛如一个唱独角戏的人,亲吻这件事需要两人情投意合才能产生别样的感觉。 占了便宜还要被人调侃,晏七七忍不住了,也不管他身上是不是还要伤,用力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终于摆脱了他的控制,跺跺脚面红耳赤一溜烟的跑进了殿内。 郝连澈看着晏七七,转身也跟着进了殿内,晏七七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他手臂一伸直接拉住晏七七的手臂,语气听着有些焦急,“七七,先听我把话说完。” 像是生怕她会走一样,郝连澈说话语速都加快了许多,也不管晏七七是否埋怨他,“今天你跟我道歉我很开心,其实你一点错都没有,换成我是你,我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七七,谢谢你给我机会,也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晏七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眸中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暂时将娇羞之色抛诸脑后,“我之前一直对外宣称你是我的杀父仇人,甚至对你没有好脸色,三番四次的污蔑你你都不介意?” 人一旦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心中泛起的愧疚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消除的,郝连澈知道七七在在意什么,他往前挪了半步,再次把晏七七拥入怀中,拍拍她的后背,声音里头是满满的宠溺和安抚,“七七,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这些都是我造成的,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他恨不得将怀中的人融到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里都是隐忍,“我说过会成为你此生的依靠,可我食言了,反而你遭受的大风大浪都是我给的,但是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为你遮风挡雨,有任何难处我都会为你解决,你的面前只有坦途,七七,嫁给我。” 晏七七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她没想到郝连澈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跟她表白。 “你……我……郝连澈,你不用为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我知道千娇百媚散的后劲,虽然……并非我所愿……” 她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大堆,就是没说到点子上。 可是郝连澈却听明白了,他刚才还阳光明媚的脸色陡然一变,“七七,你不想嫁给我?” 他自以为和七七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可没想到七七竟然让他不用在乎,难道,她心有所属?郝连澈脑中瞬间想起之前她和明迦南的事,脸色更是阴沉如水,“是因为明迦南吗?” 那天晚上在许世安的订婚宴上,明迦南看七七的眼光幽深如狼,男人最了解男人,只怕他对七七也有独占之心。 第834章男人敏感起来更是要不得!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 “我和明迦南只是普通朋友,你别瞎说。”不得不说男人敏感起来和女人比不遑多让,她连连摆手反驳。 可惜郝连澈明显不信,“七七,你和明迦南只是普通朋友大概也只有你自己信了,明迦南是何许人也?他的父亲明牧远如今完全接过了成国公的兵权,是晏国现在风头无两的大将军,子凭父贵这话你听说过没有?” 明迦南就算是个纨绔子弟,这辈子浑浑噩噩花天酒地的过都会衣食无忧风光无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大多数尚未出阁的女子,不管是看在权势或者家族名声的份上,都会对明迦南趋之若鹜。 “此次许世安谋逆,那魅妃被贬为庶民,皇后却能安然无恙,只是被略施小惩被关了禁闭,你知道为什么吗?” 前朝之事晏七七知道的并不多,但也顺着郝连澈的话头猜测了一次,“难道是因为明迦南?” 闻言郝连澈给了他一个‘你还不算太笨’的眼神,“皇后是明迦南的姨妈,晏帝就算要对皇后痛下杀手也要考虑到明家的影响,如今北国摄政晏国,晏帝更是不敢轻易制裁皇后,先不说和皇后这么多年来还要夫妻情分在,单单明牧远那里也要顾及,综合考量下,反正许世安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了,干脆把魅妃推出去当替罪羊。” 难怪。 郝连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最关键的是,现在的明世子可是京中贵族子女的香饽饽,晏帝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很正常,你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晏七七听完满头黑线,“明迦南不可能喜欢我的,平常故意和我亲近他只是恶作剧而已,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他红颜知己那么多,我可不想成为靶子。” 真是奇了怪了,很多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结果事情一来,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所以啊七七,反正咱们木已成舟,你就免为其难的嫁给我,我保证不会有花花草草牵扯不清的事情烦到你。” 郝连澈倒是会见缝插针。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白眼,“嫁给你?说实话还真没什么好处,你知道你的红颜知己可比明迦南的厉害多了,鹤顶红差点没把我毒死。” 要不是她体质特殊,说不定真会遭到毒手。 说起这个,郝连澈好不容易和风霁月的脸又霎时间变得阴沉起来,“那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所有欺负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这话说的,让晏七七陡然觉得自己抱上了一个粗大腿,有人疼有人宠,听着心里头确实是舒坦,不过她也没打算真去找茬。 “算了,我刚才也就是随口一提,个人立场不同,她就是极端了些,我不是没事嘛,过去就过去了。”郝连澈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胸怀竟然这么宽广,有些哭笑不得,“七七,你真的和别的女子很不一样,都说女人之间为一个男人拈酸吃醋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你也太镇定了些。 晏七七知道郝连澈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我不是这样?为一个男人哭着喊着求宠爱?” 其实就算开明如郝连澈在这个异世大环境下也会觉得晏七七这个想法无比怪异。 女人是依附于男人的存在,就算再强再有才的女人嫁人之后都会冠夫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夫家养活全家,更是绝对的权威存在。 有三妻四妾的府邸中争风吃醋的人随处可见,郝连澈身在帝王家,自身条件又很不错,仰慕他的女人不计其数,他都没有多给她们一个眼神,可是今天这股子优越感被晏七七打败了。 晏七七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在我们那里,一夫一妻制是基本的,如果两人不合可以随时离婚,女子正常出门工作比比皆是,甚至在不同行业,女性的能力更优秀些,我从小到大也没靠过谁。” 郝连澈深邃的瞳孔散发着幽幽的波光,眸光时明时暗,声音是罕见的轻缓,“七七,你们那里?是那里?” 晏七七的心霎时咯噔了一下,刚才天聊得太愉快,她嘴上没把门的,就顺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呵呵,什么哪里?你听错了。”晏七七还想蒙混过关。 之前郝连澈也不是没怀疑过,但是比起其他事情,七七偶尔言语有失他反倒没怎么在意,可是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七七刚才神色飞扬的说着他不甚明白的话,让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七七,你不相信我吗?只要你还是你,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郝连澈知道七七不说实话是有顾忌,他也再一次向她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本来还在逃避的晏七七听见郝连澈的那句,‘只要你还是你’,心中涌起了不知道是苦涩还是甜蜜的心绪,几次张嘴都没办法开口。 “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郝连澈处处善待晏七七,见她神情为难,也为她找台阶下。 没想到这一次晏七七却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是不愿意,而是我在想,该怎么对你说。” 郝连澈闻言大震,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欣喜,“真的吗?你愿意和我说了?” 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晏七七反而有些紧张了,不自觉的吞咽了几次后水,观察着郝连澈的反应,说的小心翼翼,“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晏七七,真的晏七七已经死了……” 她倒不是害怕郝连澈会以为她是怪物,而是怕他根本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 第835章动心 只见郝连澈眉峰微蹙,依旧没说话,像是在思索,又像是被她的话震惊到了,晏七七揣摩不透他的态度,只得继续往下说,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我来自未来,准确来说,我是穿越过来的,附身在了晏七七的身上,我的真名也叫晏七七,但是我取代了她……” “你懂不懂什么叫穿越?就是……”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晏七七的语气有些着急了,想要给他解释清楚,就怕他理解岔了,以为穿越是借尸还魂。 虽然意思大概差不多,但是晏七七就觉得自己是独立的个体。 虽然她说了实话,可说完的那瞬间她有些后悔了。 她太自信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郝连澈。 没想到一个念头没转完,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郝连澈再次紧紧搂住了她。 这一次的力度比之前的都要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一般,晏七七的后脑勺也被郝连澈的一只手紧紧压着。 她整个人被迫在郝连澈怀里动弹不得。 “咚!咚!咚!她能够非常清晰的听见他异常快速的心跳,如鼓捶一般,让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听郝连澈哑然隐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的颈间还能感受到郝连澈略带灼热的气息,“七七,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刚才晏七七的一颗心尚且还在七上八下,乍然一听郝连澈的话,她身体一僵,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这话乍然一听觉得没头没脑,可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了。 郝连澈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神情竟看着有些欣喜若狂。 “你……”这回轮到晏七七诧异了。 郝连澈眼中的流光宛转,猛地一看宛如一口幽深不见底的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底下的漩涡吸进去无法自拔。 “七七,我先要向你承认错误,其实在初次遇到你的那会儿,我派人调查过你。”郝连澈脸色微红,有些囧然的模样,又怕她会误会急忙解释,“我调查你是因为从摘星楼你提醒我那璇玑石是假的开始,我就对你有了兴趣。” 男人对女人有兴趣都是从好奇开始的,郝连澈也不例外。 他一双湛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七七,“当时调查的人回来告诉我,你就是成国公的独女的时候我就非常惊讶,因为外界传闻你丑陋无比又见识浅薄,可等我见过你之后才知道,传言都是子虚乌有。” “如果你真的一无是处,就不会有那么多传言针对你,那次在摘星楼的拍卖会上,别人都知道云家独子人傻钱多,我已经看出来那石头是块假的了,这么多人也只有你肯站出来提醒我。” 郝连澈可不是一般人,谁敢在背地里使绊子他一清二楚,晏七七出言提醒虽然让他揪出害群之马的时间延后了些,但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要相遇的人,冥冥之中总会遇见。 原来如此! “摘星楼也是全晏国独一无二的情报机构,每一个达官贵人家里的人员构成,包括子女擅长什么我们都调查的一清二楚,真正的晏国公主的确不像你这么大胆,京中很少能看到她抛头露面,可是在一次落水之后,她性格大变。” 郝连澈的意思不言而喻,“七七,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你出现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有暗芒微微闪过,“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国公府的外墙,你把我砸晕了。” 当时晏七七要逃婚,所有还把郝连澈的玉佩给顺走了。 郝连澈竟然聪明如斯,能串联所有事情发生的经过。 “所以,后面你才会跟着我去金阳县,然后我说去药王谷你也要去?”事到如今所有的疑点都能串联起来了。 要不是她之前傻乎乎的把玉佩拿去给摘星楼,说不定郝连澈就算翻遍全京城也找不到她。 “其实,我最初的目的是想收个关门弟子,你熟知医理,俗话说得好医能治人也能害人,像你这样保持初心的人很难得。” 晏七七有点糊涂了,“关门弟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星澜其实是我的师兄?我曾经拜入秦山药王谷的名下,可惜啊,药王他老人家我从未见过,也未能瞻仰他的容颜。” 郝连澈的太阳穴微微一挑,“药王他老人家?” 他有这么老吗?“是啊,据说药王鹤发童颜,保养的十分好,有机会一定要切磋一下,你知道吗我之前的愿望就是做一个米虫,随便做点小买卖,要是药王能把他保持容颜的秘诀传授我,京中贵族子女的养颜秘术就够我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郝连澈听完满头黑线。 “那星澜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师父就是我?”两人既然已经敞开心扉了,郝连澈对晏七七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 “星澜告诉我……你说什么?”晏七七差点蹦起来。 “七七,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墨佛手会轻而易举的送到你的面前?为什么我的易容术连你都能骗过?”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晏七七眼睛都开始冒火了,两人之间的甜蜜瞬间不见,她捶打他的胸口,“郝连澈你这个大骗子!” 她一直以为郝连澈医术是自学的,哪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竟然令人大跌眼镜! “你没有问过我,我也忘记告诉你了。”郝连澈倒是会轻飘飘的甩锅。 “当初我去问秦山药王谷怎么走,景殊还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还用幻术迷惑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药王,我直接把你绑了逼你交出墨佛手!” 第836章秋后算账 她虽然叫嚷的很大声,但是郝连澈看出来她并没有生气,又重新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七七乖,告诉我,你要墨佛手到底要干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我真的想不通。” 墨佛手本来是治疗她体内内分泌失调的一味良药,她什么都能说,唯独这件事情不能。 要是被郝连澈知道了还不得嘲笑她很久? 再说了这是女儿家的私事,现在病已经好了,能不说还是不说了。 晏七七眼珠子一转,轻而易举的转移了话题。 她被人抱在怀里,那股异样又微微有些肿胀的感觉又再次袭来,在心头泛滥的快要冒泡了,或许是因为信任,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说的话郝连澈都理解透彻了,晏七七的小手指不由自主的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 就连话中都蕴藏着不易察觉的娇羞,“郝连澈,我想问问你。” 郝连澈此时的心情和晏七七一样,幸福的无以言表,嗯了一声,“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是我把自己的亲历对别的人说起,他们肯定会以为我是怪物,可我对你说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相互信任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两人能达到心意相通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她好像已经能够感应到郝连澈对自己的宠爱了。 郝连澈低头在她的额尖亲了一下,“我没什么好问的,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为了表示慎重,他拉着七七在殿内的椅子上坐下来,神色严肃,“七七,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所求不多,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在我身边,成国公走了没有人庇佑你,你也不用担心和害怕,现在换成我守护你。” 晏七七哑然失笑。 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本来她以为自己说出来历和身份后,起码会让郝连澈好几天缓不过神,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接受的这么快,甚至、甚至更害怕失去她了。 “七七,能不能别走,我会一辈子守护你,如果、如果你真的要走,那就带我一起……”他就像个执意要吃到糖的孩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倒是想走,可惜我穿过来的时候毫无征兆,回去找不到方法。”晏七七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她在现代好歹算是医院的青年俊才,吃穿不愁而且还有盈余,工作虽然累点,却有价值,工作之余旅游休闲一个不落。 不像在这个异世,去逛个花市还怕碰见流氓,真的很不方便。 她说话的时候郝连澈双目不离的盯着她,见她说到她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满脸都是向往之色,心像是被人揪成了一团,痛的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以后的事情随缘吧,先不说这个,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就好,郝连澈,谢谢你。”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做的很多事情在别人看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也只有郝连澈能够义无反顾的支持她。 他不在乎七七从哪里来,他在乎的是七七在自己身边。 “所以,那天你才会问我,爱不爱你?”事到如今,所有他想不通的事情都能被想通了。 七七接受的理念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难怪会这么执着。 “是啊,所以你要想清楚,娶了我就不能娶别人了,我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她的话里是显而易见的占有欲。 很明显这话取悦了郝连澈,他一直不太好看的脸色才恢复了笑容,嗯了一声,“你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晏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郝连澈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嘴这么甜?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郝连澈当然不会承认,“没有,我只是开心,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公孙璃的老巢找他?” 这笔帐迟早要算清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郝连澈背了这么久的锅被七七误会了那么久,早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他几乎能肯定,就算许世安不是杀害成国公的凶手,那许世安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两人商量启程日期的时候,一直被两人挂在嘴边的公孙璃和许世安也没闲着。 京中一处僻静的别院内,许世安在花厅来回踱步,神情焦急。 公孙璃摸了摸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先坐下来,晃得我头晕。” 许世安刚要发作,一看公孙璃手臂上绕着的花斑毒蛇,心中涌起的怒气瞬时就萎了,只得按捺住性子,“公孙尊主,你不是说过会帮我的吗?这都火烧眉毛了,晏帝也不信我,虎符交给他白交了,我现在就是一介草民,什么权势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他额头青筋暴起,觉得自己许久都没那么窝囊。 往常不可一世的功臣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里怎么可能平复的下来! “不然呢,许世子你现在今非昔比了,我答应帮你,可没说什么时候,你急什么?瞧把我们小花给吓的。” 公孙璃摸了摸那花蟒蛇的脑袋,任由他盘旋在自己的脖颈间,声音比这阴冷盘旋的毒蛇温热不了几分,“我是说过帮你,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天气,许世安的后背陡然激出一层冷汗,总觉得公孙璃要问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再害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837章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大概十多天以前,在摘星楼里,听说许大人做了什么错事,被人挂在外头了?”公孙璃眸光含笑,像是偶然提及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世安也笑了,“那是个误会,公孙尊主就不要取笑我了。” 只是他虽然笑着,可手却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瞒过公孙璃的眼睛。 他哼了一下,眸底渐渐燃起一抹猩红来,嘴微微一撇,“是吗?可本尊主也听说,七七那天也在。” 两人的视线俱在半空中碰撞,谁都没有撤回。 过了半晌,许世安才挤出一个枯笑来,“可能是巧合吧,毕竟摘星楼人来人往的,只要有牌子,谁都可以……” ‘进’这个字还卡在许世安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突然他感到喉间一紧,整个人竟然被公孙璃右手单手拎了起来,压到墙边,脚尖堪堪能触碰到地面。 公孙璃的掌心捏着他的喉骨,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许世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压迫感越来越重,霎时间整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本尊主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在摘星楼,到底对七七做了什么。”熟悉公孙璃的人都知道,其实公孙璃发起狠来面部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他越生气,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唯独出手的时候就越发狠辣。 亦如他刚才对许世安。 明明是笑着说的,可他右手青筋暴起,已然是要对许世安痛下杀手! “我,我喜欢七七,可……可没成功。” 事到如今许世安仅用喜欢二字,就把那天差点下药侮辱了七七这回事风轻云淡一笔带过了。 但是很显然,他这个回答并没有令公孙璃满意,公孙璃的手用劲的同时,一直盘旋在他肩头的毒蛇像是也感知到了主人很生气,突然间也变得暴躁起来,昂着三角头,朝许世安嘶嘶的吐着毒信子,嘴里的獠牙时而显现,离许世安也越来越近。 许世安原本以为公孙璃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手劲越来越大,他有点慌了,脚下不停的在空踢地面,手也开始捏住公孙璃的手,想摆脱他的掌控。 看着他宛如一条濒临缺水而死的鱼,嘴张到最大,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就要被公孙璃活活掐死了。 他脑中逐渐变得混沌起来,已经快要放弃挣扎了,没想到过了片刻,公孙璃的手一松,许世安快要窒息的喉咙才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他刚才吓得腿都要站不稳了,全身上下如同被抽筋拨皮一般,软绵绵的顺着墙角滑落了下来。 “咳咳咳……”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许世安的肺腑,他猛吸了几口,脑中的眩晕感才渐渐缓和了些,只见公孙璃神色不变的掏出一方白手帕,擦拭了一下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后,随手丢弃到了一边。 从头到尾,公孙璃吝啬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许世安,他端过案台上早就已经凉掉的茶,慢吞吞的沾染了一下唇,随即移开,声音冷淡到能把人冻出冰渣子,“ 本尊主之前有没有警告过你,不准打七七的主意?” 那让人窒息到绝望的感觉,许世安不想体验第二次。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他是一品大臣,公孙璃一介草民竟然敢这么对他,许世安眼中的愤恨丝毫没有隐藏。 事已至此,许世安心里完全明白了,只怕那日在摘星楼的事情公孙璃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刚才不过是在试探他而已,许世安方才被掐的太狠了,说出来的话还微微有些嘶哑,“那日是你将我绑在窗户外头的?” 那天的事情许世安思前想后都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耍了他,今日听公孙璃提起,他以为背后之人出现了。 况且从公孙璃的语气听出来,他的确像是知情人。 没想到这番话却遭到了公孙璃的无情嘲笑,“谁把你脱光了绑在窗户外头的本尊主确实不知情,但是如果那天你碰到的人是我,你怕是活不到今天。” 大概是刚才差点死了,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生死都能看淡,许世安的腿不抖了,又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公孙尊主,其实你和我比起来,你才是最懦弱的那一个,喜欢人家母亲又不敢说,等到她母亲死了,你又觉得人家女儿更合你心意,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把她弄到手?” 公孙璃晦暗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宛如一道利刃,刺向许世安。 许世安以为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又想到这个人刚才对自己下的死手,妄想逞一下口舌之快,他笑得更开心了,“你看,我果然说中了你的心事,你都要恼羞成怒了。” 反正他在公孙璃面前没有尊严可言,倒不如一次性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要是之前,他顾忌公孙璃还能帮他起事,也是可以忍的。 可是现在他所有希冀的事情如梦幻泡影一般飞灰湮灭了,他所有的指望都成了空谈,倒不如死了干净。 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公孙璃并没有对他动手,而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不用想着激我,帮不帮你,怎么帮,全凭我的心情。” 许世安也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折辱了公孙璃都没有激怒他,反而是一个旁人,让公孙璃大动肝火,看来七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要。 刚才这番话都没激怒公孙璃,心底有些气馁了,该用的不该用的全都用了,公孙璃犹如一块铁板水泼不进,盐浸不透。 第838章谁要和你睡一张床? 有时候就连许世安自己都觉得他捉摸不透公孙璃,两人不像是合作,更像是互相利用,那天他从被炸成废墟的六部里逃出来,又遇到了满城捉拿他的皇宫铁甲军,一个两个的他还能应付,可这么多人同时抓捕,他毫无胜算。 家也回不去了,许国公府一夜之间大厦倾覆,荣华富贵皆成了过往云烟,他本来以为自己擦翅难逃了,没想到公孙璃犹如天神下凡救了他。 两人一路左穿右窜,在京中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这正是公孙璃很早之前置办的宅子。 公孙璃让他好生休息,又安排好酒好菜给他,片刻之后灰头土脸的许世安又成了往日风采飞扬的许大人。 直到刚才,公孙璃差点扭断了他的脖子,许世安有点想不通,明明是他带自己逃出生天,又给了他希望。 他恍然发觉此时的公孙璃就像一个行事作风老辣的猎者,明明凶悍的猎物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偏偏他就不给猎物一个痛快。 而是反复的折磨,摧残心智,直到猎物完全驯服在他手里。 亦如此时的他,不敢再有任何肖想,唯恐最后的希望都被无情掐断,他只能乖乖听话。 公孙璃很满意此时许世安恭谨的态度,声音也轻缓了不少,“你杀了成国公之后,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之前你在晏国宫内出现了一次,只怕已经引起了郝连澈的注意,最近京中有异动,连平日里巡逻的守卫都增强了不少,就算要闹事,也要寻找时机,不能冲动。” 公孙璃说完,竟朝他伸手,许世安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拉住他的手腕,借着力让自己站起来。 “你看,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记得要感激的人始终是在你跌入谷底后拉你一把的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是非不分怎么担当大任?” 许世安也没想到刚才都这么惹恼公孙璃了,他竟然没有发火,反而还跟他讲道理,人一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不对。 “抱歉,刚才是我着急了。” 公孙璃摇摇头,把花毒蛇往地上一放,蛇瞬间游弋,几个缩身前行,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其实,你也不用着急,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许世安闻言一震,仿佛瞬间就看到了光明大道就在自己眼前,“什么机会?” 这话刚一问出口,就遭到了公孙璃的嘲笑。 “许世子,你看看你,这几天被一个郝连澈声东击西就打得方寸大乱,之前从容不迫的气度都去哪里了?”公孙璃神色悠哉,许世安和他一比,的确很是狼狈。 一说有希望,许世安两眼都开始放光了,公孙璃挤兑他的话也浑然不觉,眼中都是希冀,“这次我一定听你的。” 这时公孙璃的眼中才算有了笑意,“ 许大人还算孺子可教。” 他朝许世安招了招手,“前几日暗夜重楼里传来消息,说太子妃贾流苏不日就要临盆了,到时候宫里会请御医过去,这就是你的机会。” 许世安没明白, “ 女人生孩子我去干什么?” 公孙璃瞪了他一眼,“生孩子是没你什么事,但是那个时候是太子府防守最松懈的时候,既然晏帝不肯帮你,那就让太子助你一臂之力。” “这……” 许世安心下大骇,“你……” 他当然懂公孙璃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真的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公孙璃的意思显而易见,是要他挟持太子! 公孙璃知道他在犹豫,哼了一声,“许大人,你要是觉得很难办,那就当我没说,反正机会摆在你面前,抓不抓的住就看你自己了。” 许世安沉吟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好!” 公孙璃眸光暗闪,“爽快!” …… 晏国皇宫内郝连澈不顾晏七七的反对,执意将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悉数搬到了晏七七的寝殿内。 晏帝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那晚是他和云安之一道耍计谋把七七送到郝连澈床上的,现在郝连澈一门心思全部在七七身上,赶都赶不走,晏帝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说什么也只能咬牙忍住。 晏七七看着自己寝殿内的突然多出的男人衣衫,也有些无奈。 郝连澈自己的事情从不不假于人手,侍女想要过来帮忙都被他打发走了,之前晏七七刚住进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寝殿内的衣柜做过改良,和现代的差不多,格子多,东西归纳的非常好。 郝连澈进来的时候没征询过七七的意见,但是放东西的时候还是问了一下七七,晏七七就随手指了一下,再进来一看,一左一右,他竟然都放得很好。 那一瞬间晏七七恍然有种错觉,要是郝连澈跟她回现代,说不定也会活的很好。 这衣柜乍然一看真有了一副两人已经成家的感觉。 摆完了的郝连澈一抬头,发现晏七七眼神发直的盯着他,郝连澈心窝一热,保证的话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七七你放心,以后没经过你的允许我绝对不碰你。” 晏七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个男人怎么满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谁,谁说要和你睡一张床了?” 话一说出口晏七七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痛恨自己嘴快,这殿里这么多房间,她偏偏也往歪的地方想。 果然就看见郝连澈嘴角含笑,揶揄的看了她一眼,“七七,你要是想跟我睡一起,我也不介意。” 第839章想入非非 郝连澈虽然在口头上占了一些便宜,撩拨了几下晏七七,但是他这个人还是君子,说出口的话也会做到。 所以就算搬到七七的寝殿里了,还是自觉的睡到了偏殿。 说是偏殿,就在晏七七寝殿的隔壁,隔着三五米的距离。 到了晚上晏七七沐浴之后穿戴的比白天在外行走时还要慎重,就连在入睡之前都还有些忐忑,深怕郝连澈食言而肥,和上次一样,明明是她是睡在地上的,一觉醒来两人就躺一张床上去了。 不过晏七七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抵不过她眼皮上的困意,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偏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的心彻底松懈了下来,再也抵不住困意,头一歪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晏七七迷迷糊糊的听到几声时断时续的喘息声,那声音时远时近,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正要翻身继续睡,那声音又响起了。 刚才还困意满满的晏七七一下子就吓醒了。 夜色沉沉的晚上,她双眼瞪圆睡意全无,耳朵几乎要竖了起来,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压抑的声音像是从偏殿里传出来的。 夜深人静的时刻,这声音没来由的为这夜色添了几分迷离。 郝连澈今晚住在偏殿里头,晏七七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又羞又气。 她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这喘息之声在她耳中听起来只觉得靡靡入心,令她脸红心跳。 她明白郝连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旦开了荤就会忍不住,可能也在顾忌她,所以一直忍着没碰她,此时他一人住在偏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无可厚非。 只是自从两人之间的嫌隙解开了之后,晏七七感觉自己放在郝连澈身上的视线也就多了些,那声音的确令人想入非非。 可她总感觉那声音在自己耳边来回缠绕,让她心烦气躁。 本来晏七七想着用云锦被捂着头,不管他弄出什么动静都不管的,可是渐渐的她就发现不对了。 郝连澈的叫声越来越大,声声入耳,晏七七竟然听出了几分勾引的意味。 晏七七再也睡不着了。 她蹭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烛台直奔偏殿。 晏七七的本意是想倒不如就此撞破郝连澈的事,免得他日夜弄这些声音烦扰自己,她甚至在猜想,郝连澈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勾引她。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中来回逡巡,转瞬间她就已经到了偏殿。 只是她的右脚刚刚踏进偏殿,脚腕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偏偏力气还很大,她竟然挣脱不开,晏七七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尖叫出声。 “七七……”急促的喘息声中伴随着一身微弱的呼喊,要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晏七七手里握着的煤油灯微微朝下倾斜,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郝连澈! “你……” 晏七七怎么也没想到,郝连澈竟然会在地上打滚,气喘吁吁的样子极为痛苦,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助的模样。 看他意识模糊,晏七七又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声音,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郝连澈,你怎么了?” 晏七七一把抓住郝连澈,右手就往他的额头探去,手刚刚碰到他的额头,晏七七就如同被火烤了一样急忙缩回了手。 额头滚烫如烙铁,他发烧了。 郝连澈只能喘息,闭着眼睛无法再开口说一个字。 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郝连澈,晏七七有些匪夷所思,郝连澈的腰腹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每天也按时在喝药调理,按说不应该会这样。 况且那晚郝连澈半条命都没有了,尚且还能渡过危险期,今天他这副模样,实属罕见。 更要命的是此时无论晏七七怎么呼唤他,郝连澈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半点反应。 老实说那一瞬间晏七七的确是慌了。 她甚至在后怕,要是刚才自己睡死了,郝连澈岂不是有性命之危? 现在顾不得其他了,晏七七急忙叫来侍女,一同将郝连澈重新抬到榻上,夜明珠也被拿了出来,将整个偏殿都照的亮堂堂的。 一回生二回熟,晏七七这回脱郝连澈衣服的速度快了许多,他烧的太厉害了,首要步骤就是先降温。热水也被侍女很快的端上来,晏七七手脚麻利的拧干热毛巾,在郝连澈身上一寸不漏的全部擦拭了一遍。 接着用白酒又擦拭第二遍。 往常非常管用的退烧方法此时竟然也失策了,她忙活了半晌,额头都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可是效果甚微,郝连澈的高烧依旧没有半点减缓的症状。 他虽然不急喘了,可一直在胡乱的说梦话,梦呓的话又多又杂,晏七七听了半天,也只听见他说冷。明明他身上高烧不退,为什么会说冷? 难道,是他腰腹上的伤口没有缝合好引发了并发症? 要真是那样可就糟了。 晏七七明白自己的医术只能做到让郝连澈痛苦减轻的地步,她没有任何仪器可以探测郝连澈身体内的状况,全凭望闻问切来治疗,相当于盲断。 头一回,晏七七的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她想剪开纱布,看看郝连澈的伤口到底恢复了何种地步都没有勇气。 万一…… 可是事到如今,郝连澈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能救他的人只有她了,如果连她自己都开始胆怯,那郝连澈岂不是连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都没有了? 第840章她不能慌! 夜深人寂寥,殿内安静到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此时此刻晏七七耳边能够非常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心脏仿佛已经跳出了胸腔,挤在自己的嗓子眼,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即便如此,她也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紧张的时候,郝连澈的命捏在自己手里,她不能慌! 晏七七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先冷静,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拿着剪刀的手慢慢伸向郝连澈的腰腹。 厚厚的纱布被剪开了一个角,包扎好的纱布被一层层撕开,渐渐地郝连澈腰腹间的伤口就已经完全袒露在她眼前。 晏七七定睛一看,刚才还吊着的一颗心顿时就松了一大半。 还好,并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连缝合处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也就是说,这伤口恢复的很好,郝连澈根本就没有感染其他并发症的可能。 可是紧接着,晏七七又觉得匪夷所思。 既然发烧不是因为这个伤口引起的,那又是为什么? 难道,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那也不可能啊,人是有痛感的,况且晏七七眼睛也不瞎,只要不是伤在隐秘处,根本就隐瞒不了,此时的郝连澈身上除了一条遮挡自己敏感部位的裹裤,全身上下都袒露在晏七七面前,不可能还有伤口。 晏七七沉吟了片刻,招来在外头等待的侍女,“北国新君近日来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思前想后晏七七也只能从饮食入手,郝连澈受了伤,吃的都比较清淡,况且他还有北国内部公文要处理,所以这几次两人除了谈正事用膳都不在一处。 那侍女想了想随即摇头,“回禀公主,并没有特别的东西,相反的是北国新君这几天吃的并不多,都是一些米粥和清淡的小菜,肉食之类的尝一下就没吃了,说是要按照您的吩咐,不能暴饮暴食,要少食多餐。” 晏七七挥手让她下去了。 饮食也没问题,而且郝连澈用膳都在自己宫里,小厨房做的东西他们没有胆子敢瞎放不该放的,吃引起的高烧能排除了。 看来,郝连澈身上除了这能看得见的伤口之外,应该还有一处她没察觉到的伤情。 晏七七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郝连澈用云羡这个身份的时候,她也不止一次的为他治过伤,那时候晏七七就隐约有种感觉,郝连澈的体质,非同寻常。 简而言之就是他的身体内有两种不相同的气息一直在相互搏斗,或者说是互相制衡。 往常这两种气息在他体内一直一个非常奇妙的平衡点,所以她都不曾仔细注意过,可是这一次,刚才在给郝连澈探脉的时候,他发现其中一种气息已经快要压制住另外一种了。 刚才郝连澈说他冷,体表温度明显异于常人就能看出端倪,两处和谐的气息已经失衡了。 晏七七在郝连澈的正面仔细扫视了一遍,手指也不停的在他各个主要经脉处按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面确定没问题,一般情况下,可能就不会再看了。 可是晏七七不一样,今天她非要找出原因来。 她怕再这么烧下去,郝连澈真要被烧成傻子了。 正面经脉正常,那就只剩下后背了。 晏七七心一横,双手抵在郝连澈的肩胛骨用力一推,郝连澈整个人就翻了过来,后背对着她。 和刚才一样,晏七七顺着天池穴,从郝连澈的后脖颈开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按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余光扫到了他脊柱那里貌似有个红点。 刚才那一眼太过突然,晏七七怕自己看错,拿过桌上的红烛靠近郝连澈的后背,重新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晏七七的脸色都吓白了。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红疙瘩,而是一团针尖头一般,让人极易容易忽略的红色小虫子! 那些虫子缠绕在一处,犹如一个红疙瘩,在他脊柱的皮下游弋,看得人头皮发麻。 要不是晏七七知道郝连澈医术精湛,她都要以为是不是谁趁着郝连澈不注意,在他体内种了蛊虫,郝连澈医术高超武功也不弱,身边又有星澜这样的医术奇才保驾护航,要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早就发觉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那唯一能说通的解释,就是这些虫子是郝连澈自己故意养在自己身体内的。 这个异世有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蛊虫在体内也并非全然都是坏事,有些蛊虫可以害人,也有些蛊虫可以救人。 有的蛊虫能让人身体消瘦,神智迷失,可郝连澈体内的不一样,他能让这些虫子不吃精血。 晏七七仔细看过这些蛊虫,游弋速度和活动范围仅限制在这一处,应该是人为的,因为害人的蛊虫只会顺着经脉侵入人的五脏六腑,吃精食血害人性命。 由此可见,只怕这些蛊虫在郝连澈体内有一段时间了,如此一来就只有一种解释,郝连澈知道自己体内的东西只有这些虫子才能吸收。 随着郝连澈体表的温度越来越高,聚集在他后背脊椎部位的虫子也越来越多。 渐渐的,那些蛊虫游弋的速度越来越快,颜色也由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绿色! 开始晏七七还觉得奇特,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了,这些虫子变成绿色之后,竟然一动不动,郝连澈的后背却逐渐鼓了起来。 第841章只能用嘴吸 那鼓起的包自然是蛊虫堆积缠绕在一起所形成的,转瞬之间,郝连澈后背处积累的小包远远看去犹如蟾蜍的那层表皮,密密麻麻的鼓起,让人既害怕又觉得恶心。 晏七七用手掌探了探郝连澈的体温,和刚才相比貌似下去了些,但还是很烫手。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也不再急着喘息了,整个人犹如坐化一般,变得非常安静。晏七七知道郝连澈灼烫的体温能降下去一些和她刚才的方法没有一点关系,应该是和他后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蛊虫有关系。 再度看去,那些小包犹如一排排分布整齐的脓包,表皮薄如蝉翼,眼看着就要破皮而出。 这种情况晏七七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她心理素质过硬,她真怕郝连澈来个异变,变成一个怪物。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郝连澈又开始剧烈的颤抖,后背密集的脓包越来越大,晏七七突然福至心灵,身手快如闪电,拿起医药箱里的薄铁片对准脓包就是一划,瞬时一股绿色到发臭的液体就飞溅了出来。 还好她躲得快,腥臭的液体才不至于减到她身上。 可是晏七七熟读医书,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她往地上看了一眼,眸光瞬间一凝,这竟然是寒毒! 难怪,事已至此,她心中尚未解开的谜团悉数都有了答案。 郝连澈没有骗自己。 他们初遇的时候,大夏天别人都是春衫薄褂,只有郝连澈一个人穿着厚厚的雪貂,三九天的寒冷天气,别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也只有他一件单卦。 郝连澈的体内不光有寒毒,还有热毒,这应该是从娘胎里都带出来的病,也只有他毅力强,拖到现在,竟然还能治好。 这样气息紊乱导致体内温度失衡的病……晏七七看向郝连澈的眸光越来越沉,甚至还带着一点怜惜,只怕……他小时候受的折磨还不轻。 只是现在还不是心疼他的时候,晏七七看着这些,突然就想到了医书上常常说起的挤脓疮的方法,可能郝连澈早就发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借助蛊虫来调解自己体内的两种气息,刚才那发臭的液体也能借机排出来。 毒不能解尽,只能慢慢来,可想而知这么多年,郝连澈受了多大的折磨。 事不宜迟,晏七七强凝住心神,出手快准狠,手中薄铁片飞出,瞬间就将那些脓包清理的差不多了。飞溅的液体让整个偏殿都弥漫着一种让人作呕的气味,晏七七本来以为把这些脓包戳破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会越来越多。 晏七七乍然一震,手里的薄铁片没有再挥出去。 因为她发现,要是再这么割下去,郝连澈不光醒不过来,还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她看着那些再度鼓起的脓包,是在郝连澈后背的经络上显现,顺着脉络看过去,都是原先脊背处的那团小红色的蛊虫游移过去的。 难道,原因在这里? 那些蛊虫顺着经脉游走的方向吸取让郝连澈难受的毒素,然后再顶破表皮将毒素排出来,只是人体经脉有几百处,只怕到时候毒素没排干净,郝连澈先死了。 如果……让那些毒素只朝一个方向流转,那会不会容易的多? 晏七七脑中倏地闪过这个念头,又觉得这可能会是个可行的方法,事不宜迟,她愿意一试。 不得不说晏七七很聪明,她发现那蛊虫只在后脊背处打转,手中银针翻转,转瞬间都封住了郝连澈后背的几个大穴。 经脉被封后,那股在他体内游移乱窜的气息渐渐的转变成了一股绿色缓缓的想要冲破她已经封住的穴位,事不宜迟,晏七七手指按压,硬生生将那股气赶往郝连澈的脊背,果然,不多时就见那群蛊虫将那绿色的气息吞噬的一干二净。 身体又变成了绿色。 这时候晏七七也不敢松懈半分,如法炮制了将近一个时辰,郝连澈脊背处的红色蛊虫才完全被引了出来,地上金盆里的毒液已经漫过了盆底,郝连澈高烧不退的体温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来回一折腾,外头已经有内侍监了打更了,晏七七抬头一看,远方鱼肚渐白,竟然快天亮了! 好家伙,为了把郝连澈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她竟然用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 为了以防万一,晏七七再次给郝连澈走了一遍银针,确定他体内再也没有残存的蛊虫之后,她才替他重新擦拭了一下后背,换来侍女,将郝连澈抬到了自己的床上。 偏殿内已经污秽不堪了,这毒液恶臭扑鼻,原先的偏殿内要大清洗后才能再住人,又不能让郝连澈睡在地上,所以只能将他抬到自己的寝殿中。 望着还在沉睡的郝连澈,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这避嫌避的真是太好了,避来避去,竟然还是她亲自将郝连澈重新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内……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晏七七又累又困,整个人累瘫了完全不想动,她干脆想了个懒方法,拖起榻上另外一床云锦被,和郝连澈一头一尾调转了个方向,蒙上头开始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晏七七总觉得自己的眼睫毛很痒,她伸手挠了挠,那痒感顿时就没有了,可还没等她再睡过去,那熟悉的痒感又上来了。 她紧蹙着眉头,想翻个身继续睡。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温柔的叫声,“七七,我的毒是怎么逼出来的?” 晏七七累得不行,又不想废话,脑子一抽顺嘴就答,“用嘴吸出来的,满意了吗?别吵我!” 第842章咬他! 迷迷瞪瞪地,就连晏七七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和梦中之人说话,还是真有人在旁边追问。 神识渐渐聚拢,她总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看一看。 只是还不待她睁眼,就隐隐感觉有一股热气逼近,接着唇边一热,脸上也有别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绝对不是梦,因为触感太真实了。 她全身一抖,刚才意识涣散的晏七七瞬间清醒了。 难怪她觉得好像遗忘了些什么,昨夜她把郝连澈体内的毒逼出来之后就睡了,她是和郝连澈睡在同一张床上,刚才的话并不是她的梦话,而是就是郝连澈问的! 她倏地睁眼,目光渐渐聚焦,就见郝连澈一张俊脸压到自己面前,只是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他闭竟然闭着眼前亲吻着自己! 而且还吻的很专心,丝毫没发现晏七七已经醒过来了。 郝连澈的睫毛很长,又黑又浓,一根一根服帖又带着些颤意扑扇着,搅得她突然心弦微微一颤,惊讶的话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你……” 郝连澈本来一直在她唇边轻啄,晏七七刚才一张嘴竟然让她瞬间找到了空隙,长驱直入在她的口中追逐嬉戏。 晏七七呼吸一窒,不自觉的跟着郝连澈的节奏起伏。 她发现郝连澈的吻技竟然提高了不少!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被动承受,可是很奇怪,明明他昨天还一副要死的样子,今天一早就生龙活虎无事发生一般的欺负她,晏七七越想越生气,也不管郝连澈是不是在兴头上,趁着他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肆意游弋的时候,她狠狠一咬,咬住了郝连澈在她嘴里放肆无忌的舌头,咸热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 “嘶……”郝连澈吃痛,也睁开了眼睛。 一双缱绻的眼睛含笑的盯着晏七七,舌头是没有再放肆了,可也距离她的唇不过一指的距离,灼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晏七七的脸上,“小野猫,你醒啦,真调皮,是我的技术让你不满意吗?” 被咬了的郝连澈一点也不生气,退出舌头轻抵着自己的牙床,调笑着她。 晏七七又羞又恼,双颊升起两朵红云,真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禽兽!你之前说过的,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会碰我!” 郝连澈哑然失笑,鼻尖轻轻抵磨着晏七七的鼻子,声音暗哑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犹如情人之间的缱绻情话,声调听着隐约有些委屈,“七七,我以为不碰是和那晚一样让你在我身下求饶的程度,没想到这样也算……” 这就是很明显的在耍赖了。 “你!无赖!”这话说的,竟然让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晏七七无法反驳,只能恼羞成怒的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话音刚落,郝连澈哈哈大笑几声,大手一揽,就将晏七七连被带人一并拥入怀里,受伤的舌头轻轻抵了抵下齿, 长吐了一口气,“七七,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晏七七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不过想起昨晚的确是惊心动魄,她哼了一声,嘟囔道,“流氓,要是早知道你一醒就占我便宜,还不如不救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晏七七口嫌体正直的还是从郝连澈的怀里挣扎出来,面色担忧的看着他,“真的全好了?”,不光如此,她还手脚并用,再次把郝连澈推过去,“来,你把衣服脱了。” 郝连澈趴在锦被里笑得十分开心,“七七,你别这么猴急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晏七七呸了他一下,“再闹就把你的嘴堵上,快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昨天郝连澈命悬一线,要不是她心理素质过硬,郝连澈早就一命呜呼了,闹归闹,郝连澈还是很老实的把衣服脱了,露出后背。 晏七七一看,双眼再次瞪圆。 她竟然看见郝连澈昨天被薄铁片割的血肉模糊的后背光滑整齐,没有半点伤口的存在。 她不可置信的用双手来回按压,想找出哪怕一丁点伤口的存在,可惜怎么也找不到。 这么严肃的时刻,郝连澈是不应该还有念头想别的事情的,可是依旧控制不住,七七的手柔软纤细,一直在他后背游走,她自己感觉用了大力,可是这对郝连澈来说犹如蚁咬,酥软的麻筋顺着她的指尖按到哪里痒到哪里。 晏七七正按得认真,触不及防的一阵天旋地转,郝连澈竟然敏捷的翻身,两人顿时调换了位置,她又成了在底下的那个。 这回郝连澈并没有急于欺身而上再占她便宜,可是语气急促,一双桃花眼湛湛的盯着她,两人间距太近,郝连澈能够清晰的看见七七瞳孔里倒映着人像,郝连澈绷紧的下颚沉了沉,眸光又晦暗了些,姿势又如此暧昧,晏七七屏住呼吸,满脸防备的看着他。 郝连澈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身子挪开了些,避免压痛她,双手也撑在她的两边,将她牢牢圈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极为慎重,“七七,嫁给我吧。” 又怕晏七七不同意,他的语速不自觉的加快,“我喜欢你,爱你已经快要无法自拔了,我忍受不了身边每个男人都惦记你,我只想完全拥有你,不管是身还是心……” 这么恶心的肉麻的情话,晏七七也想不到竟然会从郝连澈的嘴里说出来,她没有作声。 “七七,我知道你很感动,不如,我们择日就把成亲大典办了,钦天监算过,往后两月都是吉日,而且我们八字极合,况且我也不信那个,就算我们八字相克,我也娶定你了。” 第843章避孕的方式很奇特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晏七七哭笑不得,两个人正说着正事呢,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此时晏七七也没把他的话当正经话听,假装严肃道,“郝连澈你知道吗?向你这样求婚是不行的,在我们那个时代,求婚玫瑰花、钻戒缺一不可,哦对了,钻戒你可能没见过,但是花总不能缺吧?花也没有,我怎么嫁给你?” 原先她感觉郝连澈不苟言笑,一定是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到接触下来,她发现郝连澈有时候任性的像个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没有,我就是想娶你,红妆十里,风风光光的向全天下宣布你是我的女人,你要花是吧,我可以把天底下所有好看的花都送到你面前,还有那个钻戒是什么东西?要不你画个图纸我让人去找?”郝连澈一直执着于娶她这件事。 晏七七一看他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急忙摆手转移话题,“我们先把嫁娶的事情缓一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体内有寒毒我从未听你提过?如果不是我昨天偶然撞见,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提了?” 和刚才羞涩的表情不同,此时的晏七七神色肃穆的看着郝连澈,决定不让他再逃避。 郝连澈闻言眼睑微微抖了抖,眼中的缱绻如被烈风卷过,霎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他身子一翻,直接躺在晏七七的身边,双手枕着头,很久没有再说话。 房间内的好气氛霎时间消散的一干二净,两人都沉默了。 乍然之间,晏七七是有些后悔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好比她自己的身世都是经过再三考量才决定说出来的,能让郝连澈咬紧牙关遭受这么大的磨难都不说的事,想来也不怎么体面。 还是晏七七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有些事情说不说是你的自由,可是不说的话,它会成为横在你心中的一根刺,你不想办法拔掉,它只会越长越深,日夜折磨你,无论是身还是心,说出来也是战胜它的第一步。” 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可是郝连澈这个人的习惯就是这样,向来报喜不报忧,既然两人要长久的走下去,必定要精神和身体都契合才行。 隐瞒对双方来说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昨天敏锐的感觉到,郝连澈身体内的寒毒并不简单。 原来晏七七还以为他是装的,之前在北国,他为了找自己淋了一场大雨,也是这样浑身发颤,现在想起来,大抵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扛不住了。 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晏七七竟然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敢想他到底承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昨天光顾着给郝连澈解毒,根本就忘记了害怕,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浑身发颤手脚发软全是后怕,这样的体验,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七七,我并不是我父皇的亲生儿子,我是母后和摄政王的私生子……” 晏七七从北国逃走后并不知道郝连澈和北国摄政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乍然听见这个消息,双眼瞪如铜铃,知道此时的郝连澈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世开玩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往日灵巧如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安慰郝连澈。 只听郝连澈的声音越来越空寡,坦然到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其实母后和父皇之间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琴瑟和谐,相反面和心不合,北国皇帝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都是蒙骗世人的鬼话,母后在怀我之时被我父皇强娶做了皇后,当时我母后并不是很想把我生下来,所以擅自喝了很多药……” 话已至此晏七七已经全然明白了,难怪她会觉得郝连澈这个寒毒久治不愈像是胎毒,只怕他母后为了堕胎喝了不少损伤胎儿的药,不过郝连澈还真是福大命大,除了身体弱一些,倒没什么大碍。 “其实我父皇并没有怀疑我的来历,只是我母后多疑多思,加上母后生下我之后,父皇为了防止摄政王和我母后藕断丝连,他服了一种药,那药能让男子行房事的时候不会让后妃怀孕,父皇没有后妃只用来防着母后,北国子嗣凋敝也是因为如此。” 晏七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心中也暗自佩服这北国皇帝着实是个人才,为了不让皇族血脉有失,又为了巩固自己情根深种的名声,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 只是苦了郝连澈,上一辈的恩怨竟让他受了这么多的折磨。 “本来上次在摘星楼已经是最后一次驱毒了,我自己也知道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大动,可是很不凑巧,让我碰见了许世安,所以……” 这并不是他失策,他只是没料到许世安竟然武功高强,所以才着了他的道。 “所以,你失血过多后身体抵抗力变差,本来依照你原先的功力,再配合蛊虫一定能让身体痊愈?”晏七七倒是聪明的很,一点就透。 一向脸皮厚的郝连澈此时光听声音就知道晏七七生气了,他见好就收,“七七你别生气,我错了,下次再有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跟你说,再也不瞒着你了。” 其实晏七七也明白郝连澈此时的心情,他刚才说这些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是太在意,可是眼睛都不敢跟她对视,想来心中还是很在乎的。 私生子不像在现代,包容度还强些,这是在异世,皇家秘辛牵涉到了几代人,都恨不得压箱底不再提及,今日郝连澈能跟自己坦白,晏七七很感动。 第844章难产 “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郝连澈把自己的伤口坦坦荡荡的展露在她面前,这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没事,你说的没错,今天和你一提这些压抑在我胸口很久的往事,我心里轻松多了。”郝连澈转过身子看着晏七七,眼中的温柔缱绻又浮现出来了。 这一刻,他是感激七七的,他的痛苦七七果然是懂的。 刚睡醒的晏七七双颊绯红,也有一股别样的娇羞。 见郝连澈释然了,晏七七也很开心,朝他温柔的笑了笑。 初夏的清晨,阳光正好,温度也适宜。 气氛越来越暧昧,郝连澈喉结滚了滚,决定乘胜追击,正要准备欺身而上好好的亲亲七七的时候,寝殿的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还挺大,生怕晏七七听不见。 “公主,您醒了吗?” 郝连澈的头一顿,停在了距离晏七七三指的地方,两双眼睛互相对视着,旖旎的气氛再次被打破,晏七七眉头微蹙,推攘了一下郝连澈,自己马上坐起来。 “怎么了?”郝连澈干脆身子一翻,再次躺会到床上。 “不好,出事了。” 郝连澈听她的语气有异样,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之意,重复了一句,“出事?” 晏七七嗯了一声,直接下床,昨天她为郝连澈驱毒之后直接把睡衣换成了衣衫,是和衣而睡的,就是怕万一郝连澈身体不适她能第一时间起床查看,她平日里几乎不化妆的,就对着铜镜把长发用一根玉簪子绾起,清雅淡然,素面朝天。 纤细修长的身子背对着郝连澈,将耳环扣好,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急促,“我的侍女向来都很有分寸,她们都知道我的习惯,我喜欢睡到自然醒,所以她们从来不敢擅自过来打扰,今天这么急吼吼的,一定是出了大事。” 她话音刚落,果然门口就传来焦急的声音,“公主,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传话,请您赶紧去一趟,说太子妃要生了,情况不太好……” 晏七七神色一凝,转身朝郝连澈开口,“被我猜到了,你就在寝宫呆着,我去去就回。” 之前晏帝生病,她和太子聊起贾流苏的时候说起过,要是贾流苏身体有恙可随时过来叫她。 还不等郝连澈开口晏七七就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郝连澈眸色深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多时就起身,穿好衣服后也出宫了。 晏七七着急也有她的道理,太子晏洛谦的性子向来随和,但是对她向来都是恪守礼节,一般都不会麻烦她,除非,事情真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之前晏帝出事,宫中的太医晏洛谦已经不信任了,她之前看过贾流苏放在内侍监的卷宗,产期不是今天,可能是提前了。 太子府和贾府名声在外,产婆自然也是请最厉害的,既然他们都没办法,那情况估计非常不好。 她出门一看宫门口停了轿撵,晏七七当时就炸了,“皇宫离太子府骑马尚且要一盏茶的功夫,坐轿子是要走到明年吗?别坐轿子了,给我牵一匹快马来!” 妇人生子都是儿奔生,母奔死,时间就是金钱,万万不能耽误。 宫里养着现成的汗血宝马,晏七七的骑术也有很大的长进,马很快被牵了过来,晏七七连马凳都不用了,直接飞身上马,双手握住缰绳,双腿夹着马腹,长鞭子对着马屁股用力一挥,马儿吃痛瞬间如箭离弦,朝前奔去。 马匹脚程加快,晏七七到的时候恰巧看见太子在门口焦急的踱着步。 “殿下,安和公主到了。” 晏洛谦一见晏七七来了,焦灼的脸色平复了一大半,急忙上前搀扶下马的七七,“七七,你可算来了。” “情况如何?”情况紧急,他们之间也不在乎那些虚礼了,晏洛谦的声音着急的不行,“情况很不好,他们说产房是污秽之地,让我别进去,我只看见血水一盆一盆的被端出来,流苏已经没有力气了……” 虽说两人成婚没有感情基础,但贾流苏到底是为自己繁衍子嗣,对里头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是又急又慌,“别担心,太子妃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我去看看。” “拜托你了。” 太子妃产子是在自己的卧房里,门口就站了两个丫鬟,太医们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想来也是束手无策了。 甫一进门,晏七七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接着又有丫鬟端着一盆血水走过。 床帘被拉开,晏七七顺着缝隙走了进去。 贾流苏满脸是汗的躺在床上,双腿大张,有气无力的喘息着。 “娘娘,用力啊……” 稳婆也急的浑身是汗,大声催促贾流苏。 “娘娘,您可要挺住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事不宜迟,晏七七低头一看,顿时就呆住了。 这…… 贾流苏腹中的胎儿,竟然是脚先出来的! “这种情况多久了?” 晏七七是临床医生,但不是妇产科的,稳婆也认识她,刚要行跪拜礼就被晏七七拦住了,“不必多礼,时间紧迫,娘娘这情况有多久了?” 那稳婆面色着急忙慌的,“公主,娘娘的情况怕不是很乐观啊……”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晏七七挥手打断,“不用再说,我知道,拿剪刀来!” “剪刀?” 稳婆一愣,“公主,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剪脐带,现在还不行啊!” “我知道,快!”晏七七突然大声一吼,蹲下身子查看贾流苏的身体,“再让小厨房送一碗人参汤来,要快!” 第845章这点疼她还能忍 晏七七陡然大嗓门的一声吼,把那身经百战的稳婆都吓得满身肥肉抖了抖,她是远近闻名的接生能手,大户人家想请还要排队,不管去哪里都是座上宾,一把年纪被一个年轻姑娘吼一顿,心里有些不快。 可是她敢怒不敢言,这位发脾气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公主,而且北国新君貌似对她也另眼相看,可不能得罪,她又联想到这位公主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哪里还敢置喙,只能忍气吞声,急忙下去按照吩咐办了。 晏七七的确很着急,刚才她阻止稳婆再说下去也是有原因的。 一般孕妇正常生产都是胎儿的头先出来,可贾流苏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腿先出来! 要是羊水破了胎儿的头不能及时出来,在腹中就会被活活憋死。 贾流苏难产,她初次生育人又生的娇贵,年纪也不大,已经疼得要死要活耗光了力气,要是再让她听见胎儿出不来,这样下去心浮气躁怕是要出大事。 这个异世,难缠血崩心一尸两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现代难产还能剖腹,在这个异世要说剖腹只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所以,她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七七,我是不是不行了?”贾流苏浑身是汗,意识都渐渐模糊了。 刚才晏七七来的时候她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听见她发脾气吼了那稳婆一顿后才分辨出晏七七的声音。 此时的贾流苏身子已经疼得快要麻木了,脸颊额头上全是汗水,她其实已经看不清晏七七的面容了,只是能微弱的辨别出她大概的位置,她的手在空中乱舞了几下,大概是想抓着晏七七,但是没抓住。晏七七懂她的意思,上前一步先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太子妃,太子就在外面等着你,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再努力一下下好吗。” 贾流苏微微点头,刚好人参汤也送过来了,“来,把这碗人参汤喝了。” 之前贾流苏还曾经嫉妒晏七七离太子太近,甚至在许世安的婚宴上刻意刁难过她,可她非但不计较,还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贾流苏感动的热泪盈眶。 晏七七接过人参汤先抿了一小口,确定无碍后才给贾流苏灌了下去。 人参补气,贾流苏的力气已经耗光了,要是不加把劲让孩子的头出来,胎儿很可能会窒息而死。 能做的晏七七都做了,剩下的一切,全靠贾流苏自己。 “公主,剪刀来了……” 稳婆拿着金剪刀过来,晏七七把剪刀泡在白酒里消过毒以后再用毛巾擦拭干净,话是对着贾流苏说的,“娘娘,可能会有一点疼,为了孩子,您暂且先忍忍。” 喝了那碗人参汤之后,贾流苏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些,现在她全身心信任晏七七,自然是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此时也不例外,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没事,我受得了。” “好,您先把这个含着。”晏七七把一方折叠整齐的方帕放到贾流苏的嘴边,“疼的时候咬住就可以。” 贾流苏言听计从的照做了。 就这样,晏七七在稳婆惊诧的目光下,半跪在贾流苏的双腿间,右手拿着剪刀伸了进去。 只见贾流苏突然全身都在发抖,含着方帕的手呜咽了几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过了片刻,剪刀被拿了出来,上面沾满了血,她的手上的血迹更多,稳婆看着都要吓死了,“公主,您……” 此时晏七七却没空理会她,“快过来看着。” 稳婆吓得腿都软了,又不敢不听,蹲下身子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娘娘的双腿间血肉模糊,胎儿出来的出 口处竟然被剪刀硬生生的剪开了! 胎儿出不来,的确是因为出口不大,但是用剪刀剪,稳婆接生数十年第一次见。 “这……” 晏七七用手掐住贾流苏的人中,让她醒过来。 “娘娘,快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晏七七来不及擦干净手,沾血的手直接按压在贾流苏的小腹上,不停的给她加油鼓劲,顺着方位用力的往外推。 “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再加把劲。” 稳婆也没想到晏七七这个方法竟然真的可行,先是一只脚出来,接着又是另外一只,胎儿的身体带着血块显露的越来越多。 大概是人参汤起作用了,吊着气,贾流苏苍白的脸色都好了很多,又有晏七七在旁边守着,她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嘴里的手帕都要被咬烂了,“啊……”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晏七七的手腕,青筋在脸上都暴起了一块,终于感觉腿间一松,有个重物从双腿之间滑落,嘴里的手帕被人扯开,肺部提着的一口气才逐渐散了干净。 稳婆把浑身脏兮兮的胎儿牢牢接住,熟练倒立着轻轻一拍,巴掌大小的胎儿瞬间就啼哭出声,声音嘹亮,稳婆又惊又喜,“恭喜娘娘喜得麟儿!” 生个孩子相当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贾流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又酸又麻还痛的身子根本动弹不得。 “太子妃莫急,先让稳婆把孩子洗干净。”晏七七拧干毛巾,给贾流苏一边擦汗一边解释。 贾流苏开心的不得了,脸被擦拭干净后看着精神足了些。 刚好有侍女端着热水进来,突然脚底一划,眼看滚烫的热水就要泼到稳婆身上,晏七七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稳婆正在给婴儿洗澡,水温刚刚好,而侍女手里飞出来的则是滚烫的热水,要是浇到婴儿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第846章狼狈为奸 说时迟那时快,晏七七飞身而起,直接撞向那个侍女,挡在了稳婆的前面,一盆热水一半泼到了地上一片浇到了晏七七的身上。 “公主饶命!”那做错事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还好晏七七衣服穿得多,热水没烫到皮肤,她想着等下换身衣服就好,只要婴儿没事就行。 “没事,以后小心点就行,起来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喷洒而出的热水只是个障眼法,那看似吓得无法言语的侍女突然瞬间从地上弹起,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一旁站着的稳婆挑去。 稳婆正好在给婴儿擦洗身子。 电光火石之间,晏七七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端起一旁的金盆,连盆带水直接朝那侍女砸去,顺手拉过稳婆。 要不是晏七七拉得快,稳婆此时只怕人头都要落地,她吓得腿软,抱着已经裹好衣衫的婴儿,懵懂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晏七七此时根本解释不了太多,只得大喝一声,“来人,保护太子妃,有刺客!” 这一声吼叫几乎把她的嗓子吼破了,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太子听见屋子里有响动,他大声叫了一声,“七七?” 可是里头乒铃乓啷的只有打斗声,再也没人回应。 “进去看看。” 一声令下,侍卫蜂拥而至,想要推门,竟然推不动。 “殿下,门被反锁了。” 晏洛谦的眼皮子挑了挑,“把门给我踢开!” 侍卫刚要动手,晏洛谦又发话了,“等等。” “把禁卫军调来。” 太子府里原先有一只日夜巡逻武功高强的禁卫军,只是最近几天太子妃临产日期将近,晏洛谦怕打扰贾流苏休息,所以让这些人都在前院守着,再说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闯太子府。 其实刚才晏七七听见了晏洛谦的叫声,但是她无暇顾及了,因为刺客还不止一个,不光如此她们竟然能瞒过重重守卫混到太子妃的身边来,想来也不是单纯求财。 晏七七虽然机敏,可到底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只能凭借巧劲躲过她们的偷袭,要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她真的打不过。 “你们到底是谁?趁着禁卫军还没赶来之前,我劝你们收手!”几番缠斗之后,晏七七发现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是她,而是稳婆怀里抱着的婴儿。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里头随侍的人不少,可能有十多个,刚才几个人打斗了这么久,外头竟然没有人进来,她往外瞄了一眼,果然就看见外室横七竖八的倒了很多人,门口紧闭,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大门自然而然也会反锁。 这些人果然聪明,在太子妃临盆当日混进来,恐怕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晏七七心头暗叫要遭,周旋拖延时间恐怕也行不通了,果然就听其中一人道,“少废话,把婴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经过刚才生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贾流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这群人又说要夺走婴儿,一气之下她白眼一翻,还来不及说话就晕死过去了。 “你们到底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晏七七知道周旋没用,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安和公主,这是我们主子之间的事,您没必要知道。” 主子? 晏七七突然福至心灵,“是公孙璃还是许世安?” 太子为人谦和从不与人结怨,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要利用他来搞事。 她只是想诈一诈这两人,没想到其中一个真开口了,“安和公主果然聪明,不过你知道的太迟了,这是许大人和晏国皇室的恩怨,你识相的不参与为好。” 果然是许世安! 晏七七把稳婆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那婴儿很乖,才生下来竟然不哭也不闹,晏七七心里踏实了很多,看着那刺客势在必得的样子,晏七七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她的衣领上,瞬间福至心灵,“公孙璃也不简单嘛,没想到他手下还有你们这样身手如此灵活的女子。” 那侍女也没想到晏七七的眼光如此毒辣,本来是想把许世安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事已至此她们干脆承认,“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来历的?” 晏七七也没打算瞒她,“暗夜重楼的服装和别人不同,最特别的是黑色衣襟在阴暗处会发蓝,那是因为衣领上淬了银环蛇的毒液,关键时候可以保命,普天之下也没人敢冒充你们,你虽然是一身侍女的打扮,可是不小心领口露出来了,里头穿的就是暗夜重楼的衣服吧?我说的对吗?” 晏七七竟然能从衣服都能判断一个人的来历,的确与众不同。 “安和公主比尊主说的还要聪明,只是这些事情和您无关,尊主说了,只要太子府的人,您还是避开些为好。” 这就是对她说明了让她不要多事。 晏七七也没料到许世安真和公孙璃狼狈为奸了,“所以,你们今天是帮许世安办事?” 那两个刺客没有否认,晏七七气笑了,直接喊了一声,“许世安你出来,我知道你来了。” 谋划的如此周密,连暗夜重楼的高手都请过来了,声势浩大的盛况,他自然也会在。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外室的帘子后走了出来,内室里光线不怎么好,那人刚好站在半暗半明的地方,露出了半张脸,可即便如此,晏七七还是认出了他的模样,正是多日不见的许世安。 第847章无耻至极! “七七,好久不见。” 许世安潇洒依旧,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朝廷通缉的逃犯,倒像是来太子府拜访的座上宾。 和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见面,晏七七真觉得没什么可寒暄的。 “许世子真是好雅兴,时时刻刻彰显自己的不同,先是在摘星楼欺辱我不成,贼心不死又打主意到太子的身上,亏心事做多了,不怕半夜做噩梦吗?” 晏七七懒得跟他废话,没把他喷成渣渣已经算是客气了,她知道许世安脸皮厚,人无耻至极的时候是不会顾及到别人的看法的。 她只是忍不住。 许世安的脸上果真是一点愧疚之色也看不出来,甚至笑得更和煦了些,“七七,你我能再次相见都靠缘分,咱们缘分未断,都是命。” 他朝晏七七身边靠了靠,故意压低声音,“别急,再多等数日,我一定会把你娶到手。” 晏七七觉得许世安疯了,只当他在说梦话。 里头剑拔弩张,外头更是乱成一团。 得了太子的命令,禁卫军很快就赶过来了。 只是让晏洛谦没想到的是,和禁卫军一起来的,竟然还有郝连澈。 “你……”见到郝连澈,晏洛谦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还是郝连澈没把自己当外人,“七七说她过来望太子妃,我来接她。” 这是当众宣布两人的关系了?晏洛谦脸色一白,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七七被困在里面了,里头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 郝连澈眸光一缩,“怎么回事?”难怪会有这么多禁卫军! 和晏洛谦站在一起,郝连澈更有君王气度,他一听七七有危险,神情忧思却只能故作镇定,晏洛谦将里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郝连澈总感觉自己今天眼皮跳的飞快,他刚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听晏洛谦提及,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晏洛谦想冲进去,又怕误伤了七七,里头都是妇孺侍女,手无寸铁,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太子,铁甲兵已经到位,还请殿下定夺。” 铁甲兵手握重剑,几下都能将紧闭的大门推开,但是里头的人不是别人,一个太子妃一个安和公主,都马虎不得。 晏洛谦再听,刚才还乒铃乓啷有动静的房子内静悄悄的,除了血腥味,什么都听不见,闻不到了。 而此时里头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不要硬闯,让我来。”郝连澈自告奋勇。 “你?”晏洛谦急忙摇头,“我们尚且不清楚里头有几个人,目的为何,自然不能强攻,要是此时门能打开,我们和他们谈一谈也可以。” 晏洛谦以为他要自己强上。 重甲兵铠甲的撞击声在内室的晏七七也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应该是太子知道里头不太平,已经将这周围团团围住了。 “许世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大大方方敞开了跟太子说,你这样冒失挟持我们,一点作用都没有。”晏七七开始运用心理战术了。 可是没想到许世安压根就不上当。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七七,你错了,单凭你一个人,可比这群人值钱多了,况且现在太子的嫡子还在我手上,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晏七七,许世安的嘴咧的更开了,“七七,我本来想着见你还要颇费一些周折,没想到今日我运气不错。”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切尽在许世安的掌握中,他十分开心,绕着晏七七转了两圈,“我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啊,我要你,还要这江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狰狞,和往日里风度翩翩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看着晏七七的时候更是两眼冒光,犹如饿狼。 晏七七本来就不喜欢他,今日再见,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那好,我们谈个条件,你放了她们,我做你的人质。” 没想到许世安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七七,我怎么舍得让你做我的人质呢?你要走我可以随时放你走,但是她们,一个都活不了。” “还有这个小崽子,生来命好,我也不可能让他活在世上,七七,你把他给我,掐死了一了百了,常言道斩草除根,晏国的江山要亡啦。”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你疯了?你如果要杀她们,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真觉得许世安疯了,好好的一品大臣不做,偏偏要干这窃国谋逆的勾当。 正当许世安要说话的时候,门口又响起来叫声,“许世安,我是郝连澈,你放了她们,放了七七,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让郝连澈呆在寝宫里的吗?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许世安桀桀笑了两声,“还真是情谊绵长啊,这郝连澈都跑到这里来了,真好,省的我一个个跑过去找他们算账。” “去,把门打开。” 一只用剑压着晏七七脖子的女刺客犹豫了片刻,“许世子,你别忘记你答应过尊主什么!” 只见许世安满脸不耐烦的挥手,“去开,我心里有数。” 门打开了,刺客推着七七走在前头,她躲在后面,把晏七七当成了移动的盾牌。 “郝连澈,只准你一个人进来,要是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偷偷摸摸的靠近,我割了她的喉咙!”女刺客瓮声瓮气的躲在晏七七身后指挥。 “好,你们先放了太子妃和孩子!” 不一会儿,腿脚发软经历过生死大劫的稳婆抱着婴儿连滚带爬的出来了。 第848章你的龌龊心思谁不知道? 晏洛谦还来不及看襁褓中的婴儿,就先将他们护到身后,转身急吼吼的质问许世安,“挟持妇孺算什么本事?本宫做你的人质,你们把七七和流苏放了!” 许世安在视线死角瑟缩的冒出头,嘿嘿冷笑朝晏洛谦喊话,“太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对七七还贼心不死,你的女人为你生个孩子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还心心念念着别的女人,啧啧,真叫人寒心吶。” 当着这么多禁卫军的面,许世安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果然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面面相觑,这个八卦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要不是碍于太子在场,他们都要开始交头接耳了。 都说男人懂男人,晏洛谦的心事向来都不会隐藏,他喜欢七七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最后两人阴差阳错的成了兄妹,那样的喜欢被人伦所不许,就算不能喜欢了,他对七七也是关心有加。 “许世安,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七七,你的喜欢就是挟持她,得到你想要的吗?你不配!” 晏洛谦越说越激动。 太子性格温润,几乎从不发火,今天对许世安破口大骂想必是气急了。 这几天许世安尝尽了人间冷暖,之前文雅的面具统统被撕开早已不复存在了,一听太子这不痛不痒的斥责他根本就无动于衷,相反他看见别人痛苦心中会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快感,像是要故意激怒晏洛谦,“我不配无所谓,但是太子您也不配啊。” 两人争锋相对的画面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连襟,晏洛青是许世安的夫人,按照辈分,太子是许世安的大舅哥。 此时两人眼中怒火滔天,完全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 许世安越说越带劲,“难道是微臣说到您的心坎上了?殿下您还记得嘛,当初微臣出使北国的时候,您交给微臣一副亲自描绘的安和公主的画像,啧啧,殿下不愧是北禹先生的座上宾啊,那副画神韵浑然天成,把七七画的惟妙惟肖。” 晏洛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副画像我从未给给外人看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 事到如今许世安也不隐瞒了,“殿下对人还真是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呢,这么多天了,您也不问问安和公主有没有收到过这副画像。” 晏七七听他们两个在打哑谜的说来说去,一脸茫然,根本就听不懂。 晏洛谦根本不需要问,只要看七七的脸色就全然明白了,心中腾的一下冒出火来,“你……你根本就没把画像给七七!” 其实那副画只是晏七七的一副自描画像,当时七七被赐婚到北国,晏洛谦被关禁闭又加上的确很难过,根本就没有准备贺礼。 恰逢后来许世安要出使北国,晏洛谦就用这副画像当贺礼,没想到许世安竟然阳奉阴违,没有送到!“啧啧,难为殿下可算是猜中了,您说的不错,我是没给她,不过殿下,我是为你好啊,当时的情况,您但凡要敢提一个字,陛下说不定就会废了你这个太子,说来说去,您还要感谢我。” 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少废话,放了七七和流苏,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新仇旧恨齐齐上脑,晏洛谦真被许世安激怒了,差点一声令下让这些重甲兵直接冲进去。 可许世安一点都不害怕,“殿下,可能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这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但是有人给我陪葬我求之不得。” 要说真冲进去和他们拼命,晏洛谦不敢,七七被他们推在最前面,只要他一声令下,七七会第一个死。 他不敢冒险。 两人隔空喊话的时候,郝连澈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看了一眼七七,两人视线交缠,都没有说话,却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晏七七摇头,她并不想让郝连澈冒险,他身体才刚刚恢复了些,许世安阴险狡诈,他既然敢谈条件,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郝连澈何尝不知道晏七七的意思,可是他是男人,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就罢了,现在还要躲在人后面看着七七被挟持,他做不到。 许世安恨透了郝连澈,阴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要是目光能化成刀子的话,郝连澈恐怕在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许世安给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女刺客用剑从上到下在郝连澈身上过了一遍,生怕他身上藏着暗器。等到收刮完了,她朝许世安点点头,这才让他进门。 等郝连澈一去,大门就火速被重新被关上了。 外头的太子视线也随之受阻,再也瞧不见里头的情况。 “殿下,还要再等吗?” 晏洛谦双手握成拳,终于下定了决心,“再等等。” 晴空万里的天气,晏洛谦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寝宫里头也没好到哪里去,满屋子的血腥味扑鼻,贾流苏还有气息,只是模样凄惨的躺在那里没人管。 “放心,贾流苏那个女人对我没什么威胁,我会放了她,只不过七七嘛……”顺着晏七七的视线看过去,许世安知道晏七七在担心什么,呵呵阴笑几声,拿出一把短剑,抵着她的脖子。 郝连澈没来之前,他没有对七七动手,郝连澈一来,他知道他的软肋,直接以晏七七的性命相威胁。高手过招,决胜往往就在一招之间。 他的目的就是扰乱郝连澈的心智。 婴儿被放出去有太子保护,她也算是完成了太子嘱托的事情,又知道贾流苏会安然无恙,晏七七吊着的心总算稍微放宽了些。 第849章打着喜欢的幌子折磨她 虽然该保护的人都保护住了,可是时间不宜再拖,她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腿都已经开始打颤了。 此时不能给郝连澈添乱,晏七七勉强稳住心神,开始那话激许世安,“少废话,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算没有坐到龙椅,可你也是位极人臣深得陛下器重,一辈子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什么要贪心不足蛇吞象?就算你挟持我也没用。” 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许世安瞬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脱口而出的话是显而易见的讥讽,“荣华富贵?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就是这四个字!况且晏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七七,你要不是他的女儿,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刚才的话应该是戳到了他的痛处,许世安面容扭曲,说话的时候脖颈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晏帝心机深沉,人面兽心,大晏建国那么久了,能颐养天年的老臣又有多少?我们许国公府就是前车之鉴!还有那些拼死累活为他开疆拓土的有功之臣能落到好下场的一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七七,也只有你最天真。”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制衡,“为君为臣各有难处,何况他待你不薄。” 几个月的时间,许世安从无官职加身的文殊院执笔到当朝一品大员,用‘青云直上’概括也不为过,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 “你自己谋逆在先,让年迈的许国公和夫人成了阶下囚,晏洛青也因此被牵连禁足,你不忠不孝不仁,还想怪别人?” 她觉得许世安是魔怔了。 许世安被她这么有条有理的质问差点跳脚,“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救活了晏帝,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 好家伙,还学会颠倒是非了。 他是在对那天自己救晏帝的事情耿耿于怀,晏七七有些不能理解,“这都是你居心不良,谋害陛下本就大逆不道,而我医者仁心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又引来了许世安的嘲笑,“哈哈哈,医者仁心?”他轻蔑的看了晏七七一眼,“七七,如果我告诉你,成国公的死也是晏帝一手造成的,你还会说出这么体面的话吗?” “你说什么?”晏七七眸光一闪,心跟着抖了抖,声音都有股不自觉的颤意。 “许世安,有什么事情冲我来!”郝连澈心头顿感不妙,想打断他的话。 晏七七本来还以为许世安只是在扰乱自己的心智,影响她的判断,此时郝连澈出身制止,她更加觉得此事不简单。 “让他说!” 许世安一看晏七七一脸懵懂的样子就明白了她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看见郝连澈焦急的模样,他顿时心如明镜。 一想到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难怪七七会站在晏帝那一边,原来是被人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一种别样的快意再度涌上许世安的心头,他心中无比舒坦,声音都轻缓了不少,“七七,我喜欢你,所以你今天问我什么,我都会答什么,你想知道的,我统统告诉你。” 他是看着郝连澈越来越沉的脸色说的这句话,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是你知道吗,这话在你父亲成国公哪里就行不通了。” “成国公即便功高震主,却也深受百姓爱戴,你想啊,晏帝那么一个奸诈之人,卧榻之侧又岂能让他人酣睡?又怎么能允许一个将军在民间的威望比他一个帝王还高?” 他这些长篇大论晏七七很早知道都听过了,“别故弄玄虚,说重点。” “重点就是,晏帝要拿成国公开刀,不能明着针对,只能暗地里偷摸着使坏,他先设计搬空成国公府的钱库,让成国公把自己半辈子的俸禄拿出来补贴兵部,然后故意放出你在北国遭受磨难的消息,又百般阻扰他前去北国探望你。” 剩下的事情,晏七七大概也清楚了。 只听许世安继续道,“护国大将军出逃,晏帝捏着这个由头,查抄了成国公府,一干人等悉数下狱,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个套路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是不是和如今许国公府的遭遇如出一辙?” 说到这里,许世安脸上的笑意通通消失殆尽,“你说大将军是出逃吗?随便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就永世不得翻身,就算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御史台依旧会顺从帝王之意随便弄一个敌通外族的罪名扣国公身上,他照样在劫难逃。” “国公明明可以颐养天年的,都是因为你,没事和郝连澈耍什么脾气,这倒好,让晏帝抓到了煽风点火的机会,故意夸大其词,所以说到底是国公为了救你,不得已铤而走险才丢了性命。” 成国公的死在晏七七心中是个死结,许世安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便把所有的罪责都巧舌如簧的推到了晏七七一个人的头上。 “七七啊,你这脾气可要改一改了,再任性,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枉死,国公就是最好的例子。”许世安不光是撕开了她的伤口,更是无所顾忌的撒了一把盐。 从昨天到今天,晏七七先是给郝连澈施救几乎是彻夜未眠,早上又马不停蹄地过来给太子妃接生,耗心耗神,人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刚刚又被许世安的话一激,整个人脸色煞白,回想往事只觉得事事锥心,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别人越痛苦,许世安变态到极致的心理就越容易得到满足。 第850章残酷的真相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看国公心急火燎要救你的狼狈样子我都高兴坏了?”许世安邪笑。 他看着晏七七逐渐惨白的脸,心中的戾气总算消散了些,“大名鼎鼎的护国大将军在我面前俯首帖耳,把我当救命稻草一样的供着,那满足感太难得了,可惜啊,就像你说的,你有医者仁心,而我有皇命在身,晏帝要让他死,我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也就是说,我的父亲,也是你杀的?”晏七七指尖发冷,感觉有一股寒气直冲自己脑门,几乎要冻得她打哆嗦了。 “晏帝亲口对我说,只要成国公死了,高官厚禄都是我的,人嘛,面对诱惑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许世安大概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晏七七此时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冷静了,“你是怎么杀死我父亲的?”她尚且还有理智,知道许世安狼子野心,又怕他想趁乱出幺蛾子,国公的死,她要确认清楚。 “怎么死的?”他重复了一遍,突然余光扫到一个缓缓蠕动的身影,应该是刚才没杀死受了重伤的丫鬟,许世安看也没看,手起刀落,一刀就捅穿了那人的后心。 一条鲜活的生命,临死前哆嗦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晏七七神色一震,目瞪口呆。 蜿蜒的血迹弥漫到了他们面前,血腥味再一次激发了他的狂躁。 许世安双目赤红,几乎已经是癫狂的状态。 他三两步走过去,从尸体身上拔出短剑,就着尸体的衣服把剑上的血迹擦拭的干干净净,举着锋利发着寒光的刀刃在晏七七的脖颈间来回晃动,血腥味令人闻之作呕。 晏七七的发丝浮动靠近匕首的时候就被削成了两段。 “看清楚了吗?当时我就是这么杀死成国公的,只不过当时握得是匕首,捅死国公的时候,那划开血肉和铠甲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七七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看到带血的肉就反胃,夜夜都会做噩梦,可是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心魔,成国公已经死了。” 许世安清朗俊逸的脸上都是疯狂的神情,扭曲到晏七七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真相大白后晏七七声音缓缓,“所以我父亲后心最致命的一刀,就是你站在他背后捅的,你还装模作样的安慰我。” 她眸光沉沉,一字一顿,“战场上,能将自己的后背交出去的,都是父亲平日里无比信任的人,许世安,你怎么下得去手?”晏七七浑身都在颤抖,要不是她尚且被制住,她恨不得拿起腰间的匕首原样奉还朝他后心窝捅下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如恶魔一般的人存在?晏七七想不通。 面对质问,许世安不可能有愧疚,语气稀松平常, “他挡了我的路还不知悔改,一心要搭救你,难道我不能救你吗?我本来想着借此机会把你救回去趁机提亲娶你,是他不知好歹,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自言自语道,“七七,他已经位极人臣,安享晚年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应该让我们年轻人来做,但是他自以为是,所以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这番假大空的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不管你当初如何对我,他举贤不避亲,用人不避嫌,想着提携后辈,你却处处以为他刚愎自用,许世安你如此忘恩负义,不怕下地狱吗?” 晏七七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唯独这一次,她希望老天开眼,让许世安遭到报应。 许世安笑得很是张狂,短剑乱舞,“下地狱?哈哈,愚昧的世人总以为经忏可超生,真是可笑!难道阎王爷会怕和尚?纸钱要是能赎命,分明菩萨是赃官!我下地狱?人一死一了百了,身后事谁又知道,当然要顾眼前!” 晏七七是真觉得他疯魔了,歪道理一套一套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人为了利益竟然可以变成这样。 “你不走歪路一样可以青云直上,我父亲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 许世安叹了一口气,手中握着的短剑垂了下来,带着讥讽,“七七,你太单纯了,青云直上?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不知道我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花了多大的功夫?兄弟阋墙父子离心,我失去的何止这一点点!” “可是那也不是你要对别人痛下杀手的理由,白千韵、白夕颜、我父亲,还有无数个因为你个人野心无辜丧命的将士,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你还有没有心?你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一番追问,并没有让许世安的想法改变半分,换来的只是他的冷笑,“ 无辜?七七,事到如今你跟我谈无辜?自古以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反驳的意犹未尽,转身看向郝连澈,短剑指向他,“就拿你身边的这位来说,他手上干净吗?为了你,他当初不惜和北国摄政王为敌,北国将士自相残杀,晏七七,你想过没有,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刽子手!” 见晏七七神色疑惑,许世安满脸嘲讽,“ 你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当初如果不是你不相信郝连澈,成国公又怎么会单枪匹马的偷入北国,又怎么可能让我钻了空子?论及罪魁祸首,就是你,哈哈哈……” ‘就是你’三个字,如同立体环绕音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她耳边来回炸响,晏七七喉咙发硬,竟说不出一个字。 第851章他得不到的宁可毁掉! “还有你!”他突然调转方向,将矛头对准郝连澈,“我那么喜欢七七,偏偏你从中横插一杠,公孙璃明明知道你就是云羡,他竟然也从未对我提起过。” “你,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 许世安彻底疯了,拿着短剑在空气中乱挥乱砍,又陡然间勒着晏七七的脖子发狠,“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们谁也得不到!我要让她亲眼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悔憾终身!” 郝连澈刚要动手,突然破碎的砖瓦和木头从天而降,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外头防守这么森严,竟然还有人能冲进来。 彼时晏七七正被许世安勒的直翻白眼,脸色发紫,纤细的腿在地上乱瞪,她本来就觉得身心俱疲,刚才又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心神早已不稳,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就在此时,晏七七突然感觉闭塞的脖颈瞬间被打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陡然一松,她余光一扫赫然发现竟然掉在了地上。 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差点刺穿她的耳膜,许世安在地上翻滚着哀嚎,晏七七回过头一看,也吓出一身冷汗,因为她发现许世安的左胳膊竟然被人齐肩砍断了。 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开了,许世安嘴里的罪魁祸首公孙璃手握长剑,如天神降临,剑刃上还滴着鲜血,一身红衣如血,屋顶破开,室内大亮,公孙璃的脸色却阴鸷能滴出水来。 他手腕一翻,身影如闪电,瞬移到了许世安的面前,长剑直指许世安的喉咙不过三指的距离,“本尊主有没有警告过你,不准动七七一根寒毛?” 刚才还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许世安疼的斗大的汗珠都滚落了下来,他咬着牙,满脸愤恨,“公孙璃,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说过不插手的!” “我不插手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在背后说本尊主的坏话?又怎么会知道你这么欺负七七?” 公孙璃吝啬到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转身和颜悦色的看着晏七七,“七七,你没事吧?我来迟了。” 晏七七信他才有鬼。 刚才被许世安掐的狠了,她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会,我看公孙尊主来的刚刚好,墙角好听吗?” 往常脸皮超厚的公孙璃竟然无言以对,刚要说话,去掉半条命的许世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公孙璃,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竟然撑着短剑站了起来,忍着剧痛要和公孙璃拼命。 公孙璃好手好脚的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身子轻轻一斜就躲过了他的偷袭。 “哈哈哈,算我轻信于人,公孙璃,你狠!” 事到如今众叛亲离的许世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他喘着粗气桀桀阴笑,“既然都来了,那索性把账都算清楚,该了结的统统都了结了。” 公孙璃还在装傻,“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可了结的,但是许大人你就不一样了,你和七七隔着血海深仇。” 他在故意刺激许世安,一旁的郝连澈眼睑微微一缩,嘴张了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许世安刚才本来想拼命的,可是那两个女刺客在公孙璃冲进来的一瞬间,郝连澈闻风而动,瞬间出手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了,制服了她们两个,许世安孤立无援,根本就不是公孙璃的对手。 但是输人不输阵,许世安不会心甘情愿,“七七,知道我为什么能那么顺利的杀掉成国公吗?因为我的帮手就是他。” 短剑所指的方向,就是公孙璃站的位置。 面对质疑,公孙璃坦然处之,好像许世安说的人不是他, 他每说一个字,晏七七的脸色就惨白一分,郝连澈一看情况不对,手中的银针飞出,精准的封住他的哑穴,让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七七,别听他胡说,太子的人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先出去。” 郝连澈面色很是担忧,他知道七七肯定是听进去了那句她就是罪魁祸首的话,脸色都变了。 的确,刚才许世安那番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晏七七措手不及。 那个瞬间,所有的回忆如同泄了闸了洪水,就这么汹涌而下,她整个人宛如被抽经扒皮一般痛苦,后悔和无能为力连带着愧疚一起挤进她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心中,压得他喘不过气。 往事一幕幕如过电影一般的重放,一个镜头一个回忆,无比清楚,无比扎心。 血液沿着四肢百骸翻涌着朝心口袭来,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颠倒了个个,腿脚发软,脑袋嗡嗡的,要不是郝连澈搀扶着她,她根本站不住。 “七七,听我说,什么都不要听,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里头这么大动静,外头的晏洛谦事不宜迟,一声令下,重甲兵瞬间破门而入,几下就把许世安控制住了。 郝连澈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敏锐的感觉到七七的手臂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娇俏的脸上苍白无血色,斗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滴,现在还没到炎热的季节,她竟是这般虚脱的模样。 晏七七双眼直冒金星,她努力的摇头,本来想说一句她没事,结果一张口,喉咙腥甜,噗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沾得嘴角和衣襟上都是。 郝连澈神魂俱颤,一把抱起晏七七,她感觉喉咙里黏糊糊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猩红的血迹压不住,全部顺着嘴角滴染在郝连澈白色的衣襟上,如红梅一般刺眼盛放。 第852章他也会有束手无策的一天 “答……答应我,别,别告诉我四哥……” 她拼尽全力,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吐血如注,郝连澈看着目眦尽裂,一颗心都揪到了一起。 都这个时候了,七七还在为别人着想,她什么时候才能考虑一下自己? 还不等郝连澈回答,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七七!” “快,冲进去,不要让刺客跑了!”源源不断的禁卫军都涌进了房间。 冲杀声不绝于耳,公孙璃功成身退,根本就没注意到晏七七的动静,加上人越来越多,公孙璃不想和其他人打照面,想着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只得重新飞上屋顶,几个飞身便不见了踪迹。 太子妃还在内室里躺着,晏洛谦却一眼就看见了晕死过去的晏七七。 “七七怎么了?” “快!备马!”郝连澈从未如此失态,他刚才搭上七七的脉搏查探了探,气息微弱脉细如丝,竟然是濒死的征兆! 要不是他时刻警告自己不能倒下,郝连澈的腿软的几乎不能行走了。 冲进来晏洛谦一看晏七七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吓得声音都变了,“谁干的?” 此时他哪里还能得到回答,人争先恐后的进来,郝连澈干脆一把抱起七七,直接冲了出去。 恰好院子里有战马,他二话不说一只手扯过马另外一只手紧抱着晏七七坐稳后直接挥着马鞭,从太子府里疾驰而出。 七七躺在他怀里神识全无,马骑得太快有轻微的颠簸,血丝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她嘴角边溢出。 郝连澈觉得自己和七七一样了,入目之处一片血红,脑子嗡嗡的,全凭意识在骑马,七七吐血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每次急火攻心她都会吐血,一个年纪轻轻身体健康的姑娘三番两次的吐血他竟然也能掉以轻心,郝连澈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的手抖的厉害,一颗心堵到嗓子眼,到了皇宫抱着七七就往寝殿冲。 出去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跟两个人跟血人似的,侍女们都吓坏了,乱成一团。 郝连澈也不解释,罔顾这些人请安问候,一个眼神吓退来人,随即关上殿门,径直把七七放入温泉池里,三两下就将她衣服脱光。 肤白胜雪如此香艳的美景他无暇欣赏,全神贯注的为七七施针。 刚才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七七并没有中毒和受内伤的迹象。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既然七七没有中毒,早上也都还好好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得知了成国公的真正死因才如此? 可是吐血后人的气息吐纳都会正常,七七的是越来越弱,就好像被武功高强的人震断了心脉一样,照这样下去,只怕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七七了。 郝连澈沿着经脉逐一探过去,决定先施针固元。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郝连澈把晏七七从温泉池里捞出来,再仔细的为她擦拭干净身体,又亲自为她穿衣后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 这一晚,郝连澈就守在床边。 他以为七七会醒过来,可是七七这一夜连身都没翻一个,郝连澈时不时会探一下她的鼻息,紧张到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了。 一天一夜过去,晏七七丝毫没有好转,郝连澈枉为药王谷主,竟然也会有束手无策的那一天。 郝连澈几天没合眼了,他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盯着晏七七,可是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七七依旧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普天之下,没有人的医术比他更高深的了,就这样过了三天,晏七七除了呼吸之外正常外,身体越来越冷,立夏的当天人们穿着薄衫尚且觉得炎热,可晏七七的寝殿里却烧起了地龙和火炉。 她身上已经盖了两层厚厚的云锦被,地龙热到让每个端茶倒水进去侍奉的内侍官们都汗流浃背,渐渐地,宫里开始有流言传出了,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其实安和公主得了急症,已经是将死之人,而北国新君伤心过度也糊涂了竟然想用妖术让安和公主醒过来。 一直躲在宫里清闲的晏帝听闻七七病重,也来探望过,带了太医过来,太医看过后一个两个的都摇头表示束手无策回天乏术。 甚至还有几个太医在私底下建议晏帝可以为安和公主准备后事了。 当然这番话晏帝也没对郝连澈提起,他发现郝连澈有些疯魔的迹象,更不敢在这时候去招惹他,只吩咐内侍监们好生伺候着,要什么送到就可以了,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郝连澈一天不落的给晏七七搽拭身体,给昏迷不醒的她讲宫里发生的趣事,给她修剪指甲,从未当她是将死之人。 求医皇榜也在即刻贴了出去,上面说只要能救活晏七七,赏黄金百万两,封万户侯,响应者络绎不绝,可每个号称医术卓绝的人进宫后无一个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皇榜贴出去的第二十日,景殊和星澜回来了。 他们一路直接到了晏七七的寝殿去给郝连澈请安。 等见到郝连澈,两人都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平日里玉树临风飘逸如谪仙的陛下此时胡子拉碴的,云锦绣成的衣衫上污渍遍布,也不知道是汤药还是汗渍,弥漫着一股子酸味。 殿内热浪滔天,一进去两人身上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气味在三人之间弥漫。 “陛下,尽人事,听天命吧……” 星澜根本就不用看,他一身的本领都是郝连澈教的,连郝连澈都没办法,他试都不用试。 第853章将门虎女是真的虎啊! 没想到此话一出,郝连澈的眸底竟然渐渐的弥漫出一股猩红的颜色,血丝一缕缕的浮现十分吓人,“出去。” 这是他二十多天来说的唯一一句话,嗓子干裂嘶哑,更添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戾气。 星澜竟不自觉的抖了抖,不敢再说话了。 景殊知道星澜说的是实话,可是此时实话只会让陛下受不了,他为了晏七七连江山都可以不要,如果晏七七真的死了,对陛下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两人浑身是汗的从殿内出来,方觉得外头新鲜的空气无比美妙。 景殊跟在郝连澈身边这么久,很少见他如此狂躁的模样,事已至此也只能叹气,“星澜,你说这大陆上还有没有医术比陛下更厉害的人?” 晏七七一直昏迷,连两大神医都束手无策,恐怕晏七七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殿外头的花开的正艳,夏日的热风一吹,在走廊上的人也能闻到几缕花香,香气入肺,这才让星澜心中的憋屈消散了些。 “医术厉害没有用,我觉得是晏七七本身的体质有问题。” 景殊偏过头看了一眼星澜,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又觉得可能是因为星澜在陛下面前吃瘪了有些不舒服在找话题,他也就是顺嘴一问,“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见陛下心情不好所以没说,你发现没有短短半年的时间,晏七七和当初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你仔细想想。” 见他问的慎重,景殊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还真歪头想了想,“要说不一样,那还真有,首先就是脾气越来越大,啧啧,不愧是将门虎女,真虎。” 星澜白了他一眼,“说认真的。” 景殊见星澜的心情好像没受影响,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开了说,“认真的就是她长高了,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说来也奇怪,陛下并不是贪念美色之人,再说真要论及美貌,这小丫头貌似只能算中上,陛下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前不久西城国的公主自荐给陛下做妃子陛下都没同意,那容貌才是真正的国色无双。 这本来是他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星澜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越来越好看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晏七七好像变得太快了些。” 听他慢条斯理的分析,景殊是个急脾气,受不了他先抑后扬的表达,直接打断他,“说重点。” 星澜眉峰微挑,手指在栏杆上轻点,“半年后再相见,晏七七变得更漂亮了,你可能不知道,她的生母余氏,是当年晏国最负盛名的美人。” 要说美人,景殊自小都在北国第一美人景佳人身边长大,早就见惯了美女,加上这些年一直跟在郝连澈身边,他身为护卫只关心自己的主子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很少关心外界,尤其还是女人。可星澜就不一样了,他年纪轻轻周游列国不说,对坊间传闻轶事如数家珍,今日突然莫名其妙的提起这个,景殊有些吃不准他话里头的意思。 还不等他问,星澜这回倒是很大方,直接继续道,“只是当年这国公夫人医术高超,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什么疑难杂症在她眼中都不是事,不光如此她行医的时候以白纱遮面,有一次被人无意中见到,惊为天人,后来人们才说,原来余氏遮面行医不是因为容貌丑陋,而是容颜绝世。” “后来成国公娶了她,她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你看看国公府的四个儿子,哪一个不是英姿勃发,丰神俊朗?”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成国公四子各个英武不凡,只是因为从小在军中磨练,又少年行军打仗,极少回京,自然和京中这些只知道吟诗作对自诩风流的贵公子们完全不一样。 要是让这些纨绔子弟和他们比容貌,或许真还比不过。 “所以,你想过没有,可能他们征战沙场也是国公对他们的保护?” 星澜越说越神秘,景殊都被他说得有些晕了。 “能不能说的简单点?我听不懂。” 星澜给了他一个‘你真是白痴’的眼神,神色有些向往,“虽然早些时候晏帝为了晏七七的名声和国公府不被外人置喙,即便是认了晏七七这个亲生女儿,却仍然对外宣称是义女,我之前有幸见过国公夫人的画像,的确和七七有八分相似。” 话说到这里,景殊隐约有些明白了,“国公夫人容颜绝世,可晏七七最多算中上之姿,甚至之前还传言说她样貌奇丑,性格懦弱……” 景殊果然很上道,几下就分析出了其中的蹊跷,星澜眸中有暗光微闪,“不错,可是等到我们见到晏七七的时候,她和传言完全相反,而且越来越漂亮。” “这片大陆上什么怪事都有,所以我猜测,晏七七的容貌之所以变得这么快,应该是和她的身世有关。” “身世?她不就是晏帝的女儿吗?皇亲国戚还有什么可追溯的?”景殊觉得星澜应该是太想帮陛下分忧了,所以有些魔怔,什么都要怀疑揣度一番。 没想到星澜直接否决了他,“不,其实我们一直以来方向都错了,我们都以为国公要隐瞒的是晏七七公主的身份,但如果,他其实真正想隐藏的是余氏的身份呢?” 听到星澜头头是道的分析,景殊真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这……” “你还记得之前陛下提起过,他和晏七七被关在暗夜重楼的老巢里,那个玉石床上的躺着的女尸吗?公孙璃对她宝贝的很。” 第854章救救她 “你的意思是,可能晏七七的母亲和公孙璃是旧识?” 星澜嘴角微勾,眯了眯眼往殿内看了一眼,“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否则以公孙璃的本性,早就杀了晏七七。” 传闻能进暗夜重楼老巢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过,可唯独晏七七是个例外。 虽然这是一个突破口,可是晏七七的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而且还被化尸水化的干干净净,半点都找寻不到了。 “所以就算余氏死了,公孙璃还活着,这件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景殊福至心灵,“所以,我们要从公孙璃身上入手?”他的手在下颌处轻轻摩挲了几下,“我怎么感觉,这公孙璃的来头也不简单?” 暗夜重楼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杀手组织,行事诡谲,不受任何人摆布,却单单在晏国停留的时间最长。 “我也觉得,但是连摘星楼都没有关于他生平来历的介绍,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星澜好看的眉头蹙紧了些,他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走,事不宜迟我去找陛下,一起去找公孙璃问清楚。”只要有一线希望景殊都愿意试一试。 “慢着,现在还不能去。”星澜伸手拦住他。 “为什么?”景殊有些懵了,“这是救活晏七七唯一的希望了,再耽误陛下只怕要疯。”他压低了声音,生怕郝连澈听见。 “我是说,我们两人先去,陛下和公孙璃原先就有嫌隙,万一……” 星澜考虑的很周全,郝连澈年纪轻轻一向都稳重有加,很少有能让他心弦如此浮动的事,唯独晏七七是他的逆鳞和软肋,摸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炸。 一旦涉及到她,陛下的自制力和分辨能力都会失控,如果此时让陛下去,两个人要是一言不合,说不定又会横生事端。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京中暗夜重楼的人活动很频繁,景殊用特殊渠道,很快就联络到了公孙璃。 京郊外的小院,公孙璃见到两人过来也很诧异,“本尊主是觉得一大早乌鸦在枝头呱呱乱叫,听着心烦,所以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不吉利的狗东西打死了,接着你们两位‘贵客’就来了。” 这话指桑骂槐,说的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言语嘲讽说他们两个是丧门星,景殊本来是放低了姿态求他的,没想到一进门先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气不过,握了握拳就要和他理论。 结果马上就被星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咬着牙根小声叮嘱他,“别冲动,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接着星澜双手抱拳朝公孙璃道,“公孙尊主,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今日过来是有要事相求。” 能从星澜嘴里听到‘相求’二字,着实让人感到稀奇。 公孙璃一直轻蔑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将手中把玩的软剑放回腰间,也不招呼他们自己径直坐下翘着二郎腿,“ 哦?说来听听,其实本尊主也很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让星澜大人屈尊纡贵。” 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又借机嘲笑了星澜,心情好多了,反正只是让他们先说,至于帮不帮,全看他心情好不好。 景殊向来都看不上公孙璃,一张脸生的比女人还妖媚,干的却是杀人越货的营生,手下败将还在他面前摆谱,着实让他生气,要不是顾念这陛下,他才不愿意过来相求! 星澜又何尝不知道景殊在想什么,只是事已至此只有公孙璃能出手相救,别人给脸色他们看,他们也只能默默接受。 枉他是这大陆上最厉害的神医,竟然也会因为这个病症毫无办法,但是公孙璃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还请公孙尊主救一救晏七七。” 公孙璃的手一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直浅笑的眸光转瞬变得凌厉,和刚才嬉皮笑脸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什么?救七七?” 星澜知道公孙璃听清楚了,继续往下说,“七七的情况很不好……”他言简意赅的把晏七七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公孙璃看着面无表情,可是召唤随从过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眼中的怒气,“阿宁,最近外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阿宁先是看了星澜一眼,然后才转向公孙璃有些踌躇的开口,“没有……从许世安被抓后外头一直风平浪静,尊主有……”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弭无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炎炎夏日,公孙璃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人感觉后背一凉。 阿宁咬了咬后槽牙,终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尊主饶命,属下也是为您好,许世安的事情闹这么大,晏七七据说得了急症,网罗天下名医都治不好,万一这是晏国皇室下的套呢,尊主您不能再搀和进去了……” 公孙璃偏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瞪了他一眼,阿宁就吓得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自废一只招子吧,本尊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几句话不顺心就要废掉一只眼,饶是景殊两人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咂舌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叫阿宁的竟然十分顺从,两指一戳,左眼瞬间血流如注,“谢尊主不杀之恩。”公孙璃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你明明知道本尊主最在意的是什么,还刻意隐瞒,看见外头的告示也不及时禀告就是失职,下回可没那么幸运了。” 第855章救命之恩就是以身相许 阿宁疼的浑身都在打冷颤,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虽然是警告,公孙璃在走之前还是扔给了他一瓶药,是暗夜重楼独门秘方,专门用于治疗创伤恢复有奇效。 接着公孙璃也不管景殊和星澜跟没跟上,直接飞身上屋顶,往晏国皇宫而去。 公孙璃进出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找晏七七的寝宫更是熟门熟路。 原先郝连澈为了不让那些来回巡逻的士兵打扰七七,所以把那些三班轮守的侍卫都给撤了,反正没经允许,谁也不敢上门找晦气。 公孙璃一踏进去差点被里头的气味熏晕。 听到动静的郝连澈耳尖微微一动,连头也没回,右手翻飞直接甩出两根淬了毒的银针,还好公孙璃躲得快,那两根针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再偏一点点就会扎穿他那邪魅无双的俊脸,银针半寸入木钉在柱子上,尾部嗡嗡发颤。 “啧啧,北国新君好威武,就这么对待贵客?”公孙璃不怕死,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阴阳怪气,他径直往里走,一只手捏鼻子另外一只手不忘给自己扇风,里头实在是太热了。 两人不止一次交过手,谁也没讨到半分便宜,一次袭击不成,郝连澈也无暇和他废话,听着脚步声就知道他是真进来了,依旧没回头,声音嘶哑着开始赶客,“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没想到公孙璃非但没走,进来后反而还轻车熟路的坐下来,“陛下你这句话本尊主可就不爱听了,星澜刚才苦口婆心只差下跪了求我来救七七,你却要赶我走?你确定?” 郝连澈的给七七重新掖了掖被子,本来漫不经心黯淡无光的眸子一听到他这话猛然瞪大,终于肯看他了,“你能救七七?” 那声音里头隐约能听出一丝狂喜。 他一站起来,公孙璃就捂住鼻子往后退,“你别过来,这是什么味儿啊? 我能不能救也要试了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不去洗洗,我要先被你身上的臭味熏晕了。” 公孙璃也是没想到,往日让无数名门闺秀尽折腰的郝连澈会这么邋里邋遢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哪个乞丐窝。 郝连澈一双眸子亮得让人想忽视都难,“你怎么救七七?我有些不信。” 只听说公孙璃用毒厉害,没听过他还会医死人肉白骨,况且七七的病症连他们几个都无法施救,公孙璃亦敌亦友,这险冒的有些大。 公孙璃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耸了耸肩,“爱信不信,大不了我晚上过来把七七偷走,治好了娶她做老婆,哎,你不知道啊,暗夜重楼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位尊主夫人,七七这个人呢我了解,又不喜欢欠别人的,我救了她她肯定会感激不尽,到时候救命之恩就让七七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公孙璃就是气死人不偿命,郝连澈的眼睛眯了眯,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站在外头不敢进来的景殊和星澜叫到内室,“看着他,要是他敢耍花招……” 还没等郝连澈把话说完,公孙璃就哼唧出声,“哎呀,这地方我要不是为了七七,根本就不愿意来,臭的要死。” 其实景殊和星澜还是开心的,这么多天了,陛下总算听得进去劝了。 等到郝连澈沐浴好了以后出来,发现寝殿内凉快了不少,他神色一凝,连鞋子都没穿,急忙小跑过去,定睛一看发现地龙和放置在床边的火炉都灭了,他一着急差点摔倒,气急败坏地怒吼,“谁让你们灭的?给我点起来!” 星澜一听陛下的声音不对,赶紧解释,“陛下没事的,这殿内闷热湿气太重,不利于安和公主的康复,公孙璃有办法,我们先看看他怎么做。”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晏七七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后,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不再咆哮了。 刚才郝连澈一叫唤,把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只见公孙璃半只胳膊露在外头,手肘处用布紧绑着,靠在门边满脸嫌弃的问他,“叫什么?能不能安静点?” 头一次有人敢这样跟郝连澈说话,偏偏他还不能生气,只能先压抑住心中的急迫,“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两人之前有嫌隙,也曾经作为对手斗得你死我活,可是今天为了同一人人,彼此只能先放下成见。 他问的这个问题很白痴,公孙璃虽然满眼不耐烦,却还是耐心回答了,“七七没有生病,但是要叫醒她,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看他的架势,好像的确知道七七为什么会昏迷。 郝连澈一边揉着被布条绑住的脖子,一边嫌弃,“你看看这房子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地上湿热的都要生出苔藓来了,也不知道让人来打扫,还有这寝殿内地龙干燥,七七本来体质就属火,再这么烤下去她真要熟了,你们到底是救她还是害她?” 公孙璃这一番连珠炮似得发问让在场的人无言以对,就连一向与世无争的星澜都忍不住站出来反驳了,“可她脉细如丝,身如寒冰,如果不是这几日地龙火炉升温取暖,她早就已经……”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公孙璃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所以说你们这些自诩为神医的赤脚大夫本尊主就是看不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都是庸医,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七七真要被你们害死!”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明明外室的过道很宽,他非要走在中间大摇大摆的撞了一下星澜,“让开,别打扰我救人。” 第856章生血是药引 星澜这回是真的被打击到了,但还是按捺着没说话,见公孙璃说得如此神奇,他真要看看他会怎么救七七。 按照公孙璃的吩咐,寝殿内熊熊燃烧的火炉被悉数撤走了,门窗大开热风涌入,原先殿内刺鼻的湿气悉数被吹散,源源不断的冰块被人抬着送进寝宫之中。 原先盖在七七身上厚厚的云锦也被全部撤掉,冰块按照公孙璃的指引放好做成了一张玉床,接着,晏七七被挪到了这张冰床上。 “这样真的可以?” 虽然立夏过了,天气越来越燥热,加上京中人口众多,气候的确是炎热了些,但也远远没到用冰块的时候,而且还是这么多冰块堆积而成的冰床。 奄奄一息的晏七七躺在上面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寝殿内制作冰床的时候事先被泼了一层水,这样一来冰块融化的时间也会慢一些,屋内温度陡然降低,景殊冷的打了好几喷嚏。 他身体也算是个强健的,但是觉得在这里头快要冻成冰渣子了。 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过去,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冰床上仅穿着一条中衣的晏七七面色竟然开始一点点的变好,如金纸一般的面色渐渐散去,脸颊边逐渐冒出红晕,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陡然就变了! “陛下!您快过来看!” 刚才公孙璃在这里指挥着的时候,郝连澈站的远远地,往日雷厉风行的他竟然会害怕,胆怯到他不敢面对七七。 他害怕这唯一的希望会变成失望,他害怕七七真的会醒不过来离他而去,他十分清楚以后没有七七他活不下去。 郝连澈想的特别多,都说无知就无畏,他原来也是这样,如今七七是他的全部,是他此生唯一的奢求,他甚至在心底暗暗发誓,愿意用自己十年寿命换七七平安喜乐。 这些事情没有人知道,无论欢喜哀愁只有他一人承受。 所以当景殊那声叫喊响起来的时候,他没有力气再往前迈进一步。 景殊浑然不知郝连澈此时内心的纠结,脸色又惊又喜,“陛下,安和公主的手指在动!” 往常七七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这才一会儿工夫,她就有感觉了? 郝连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看,一把就握住晏七七的手腕探她的脉象,竟真的开始强劲有力了!只是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么低的温度,七七脸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去,拿个干毛巾过来给公主擦汗。”侍女急忙去办了,一旁的星澜都看傻眼了,他也不敢相信! 更让人咋舌的是晏七七只是额头出汗,一擦又显现,两个宫女轮流擦拭才忙得过来,星澜也发现了,晏七七额头上流的是如黄泥颜色一般的汗水,拧出来的汗水几乎要和这金盆颜色融为一体了。 “这……” 公孙璃还在按捏自己的胳膊,走过来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继续擦不要停止,直到汗水完全变透明为止。” 晏七七有人在照顾,郝连澈见她好转了不少,焦灼的神色才算舒缓了几分,殿里头的桌子上放了三个白瓷碗,公孙璃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横搭着,也没看郝连澈,像是在自顾自的说话,“等下给我准备些补血的东西,免得七七醒来看不见本尊主会担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欠揍,郝连澈这才将目光转向他,“怎么,你也怕死?” 没想到这诅咒人的话公孙璃听着却不生气,反而还咧嘴笑了,“不错,还能调侃本尊主,没得失心疯。” 看时辰差不多了,公孙璃也不废话,拿起桌上的匕首,手起刀落,沿着左手腕下面的纹理,割了一道伤口。 皮肉翻飞,血流如注,伤口深可见骨。 白色的瓷碗转瞬间就被血没了底。 他的动作太快让人触不及防,等郝连澈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脸色瞬时一变,“你疯了?” 手腕的经脉脆弱不说,像公孙璃这么大口子割下去,搞不好会失血过多而死。 没想到公孙璃却恍若未闻,一个转身就躲开他,手里按压的劲头更猛了些,第一个碗接满了又拿过一个继续如法炮制,暗红带黑的血一直源源不断的从伤口滴落,不出片刻功夫,三个碗都已经接满了。 失血过多的公孙璃开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双眼冒金星差点站不住,好在疗伤工具一应俱全,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给郝连澈说话转移注意力,“这三碗血,每天用玄参、白微、落葵、七星草、忍冬藤各两钱磨成的粉末就着这血让七七服下,切记,不能让血凝固,否则药效减半。” 想了想公孙璃到底是不放心,让侍女把他所需要的药材都拿过来之后,一一归类,这才让人去磨。 但是郝连澈却不是那么好骗的,公孙璃面色如蜡想走,却被他拦住了,“难道公孙尊主就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七七的怪病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光如此,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张,好像早就料到七七会这样一般,说起治疗的方法也是轻车熟路,要说没有蹊跷连他自己都不信。 公孙璃望着门口转身看向他的两人,又看看拦住自己的郝连澈,知道装病是跑不了了,干脆坐下来,就着大颗红枣和枸杞粥慢慢吃,好一会儿,那双眼冒星的感觉才消失了些。 “算了,从本尊主决定要救七七的那刻起,也没想着瞒你们,七七这个病你们没见过是正常的,因为这种病只有我们族人才会有,发病了也只有特定的药才能救。” 原来如此####今天三更结束谢谢大家。晚安。 第857章以毒攻毒 秘方概不外传难怪妙手回春如星澜都毫无头绪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郝连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色,“族人?七七不是晏帝的女儿吗?”刚问出这句话,他脑中灵光一现,霎时间全然明白了,“你是说她的母亲余氏?” 公孙璃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北国新君果然聪敏过人,不错,七七的母亲余氏,就是赤谷城原谷主!” …… 众人神情皆是一震,就连郝连澈自己都没想到七七的身世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赤谷城?” 传说那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整个国家加起来还没有晏国京城大,据传闻里头全是女人,城主也是女人,而且容貌倾城绝世,各个国色天香,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但是赤谷城在最北方,传言多了,想要去一探究竟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大陆上的能人异士也不少,可就很奇怪,也不是没有人去过,只是但凡去过的人要么音讯全无,要么从此疯魔出来后说话颠三倒四,最后被活活吓死,竟无一人善终。 久而久之,人们都说那赤谷城是被诅咒过的地方,谁也不敢再去了。 加上赤谷城向来又偏安一隅,是这片大陆上最低调又神秘可畏的存在。 事到如今景殊也就能想得通了,难怪摘星楼怎么也查不到公孙璃的信息,原来他竟出自那个地方! 公孙璃本就长得好看,容貌乍然一看属于阴柔款的妖邪美男,果然赤谷城的传言是真的,里头的人容貌个个出挑。 “以人的生血为药引,这么邪佞的妖术你们竟然一直奉为圭臬?”景殊觉得这些人是疯了,生血入药先不说效果如何,像公孙璃今天这样一放血就是三大碗,只怕想要救的人没救活,自己倒先死了。 公孙璃当然能听出景殊语中隐含的讥讽,只不过他失血过多,脸色和嘴唇都显得有些苍白,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无暇和他打嘴仗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那一双湛亮的眸子隐隐流转,竟也能看出些风流来。 一碗枸杞粥下肚,公孙璃脸上的血色才算恢复了些,他声音很轻,“景侍卫,恕我直言,对于不知道事情保持谦卑,虚心请教别人也不会笑话你,景侍卫这样劈头盖脸的驳斥,倒是越发小家子气了。” 公孙璃不咸不淡的怼了他一句后,心情好多了。 郝连澈也转头看向景殊,示意他少说两句。 景殊刚要怼回去的话只能硬生生忍住。 “生血为药引并不是什么邪术,而是我体内的血本身就有解百毒的功效,我自小被喂百毒,说是毒王也不为过。”他抬起眼帘看了一看郝连澈,“想来北国新君也知道暗夜重楼除了豢养杀手以外,另外最大的特点就是用毒。” 这点公孙璃倒是没有撒谎,恐怕这世上数的清楚的毒蛇品种公孙璃养的能占一多半,更不要说其他让人死于非命的毒虫走兽了。 就连武功高强如他,差点就着了公孙璃的道。 “而七七和我出自同一个地方,自然而言,七七和我的血是一样的,天生都有剧毒。” 难怪! 说到这里,郝连澈乍然想起他之前和七七在北国太医馆后山温泉的时候,七七被蛇缠住,一般人肯定早就葬身蛇肚了,她非但安然无恙,只是后腰被勒出了血,但是就那么几滴,竟然将蟒蛇给生生毒死了。 要知道那蛇是和水牛缠斗都不会输的巨蟒。 当时他返回去查看的时候发现那蟒蛇被腐蚀过的鳞片也有怀疑,却也没想到七七的血这么厉害。 “所以,你救七七是以毒攻毒?”这其实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法子,稍不注意拿捏不到分寸,救人就会变成害人。 郝连澈话音刚落,公孙璃就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七七昏迷的原因是急火攻心,具体原因恐怕是之前许世安的那些话让她肝火旺盛,所以毒火和她体内一直安静蛰伏的毒素缠绕在一起,导致她心脉堵塞,一病不起。” 郝连澈想起之前七七三番两次吐血的情况,好像的确是这样,七七只有在强忍住怒火的时候才会口吐鲜血,前几次都能勉强撑住,这次大概真的是被戳到了痛点。 “那如果这次就回来,下次再吐血,难道又要你来救?”如果单纯治标不治本,这不是个好法子。 “放心,赤谷城的孩子一生总会毒发一次,就像七七这样,无论受不受外界影响,吐血重生都是必经过程,你不用担心。” 从小被灌毒物养大,体内的毒素堆积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有性命之忧,这个解释郝连澈暂且相信了。 公孙璃年复一年和毒物生活在一起,早已百毒不侵,他的血对别人来说可能会是致命的毒药,可是对晏七七来说,又是绝世神药。 两两相克,以毒攻毒,刚才她额头排出来如黄泥一般的汗液便是毒液,而再加上公孙璃的血和七八种草药熬制而成的汤药喂服下去,效果就更为显著了。 “我们赤谷城的小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被毒物喂养,一来可以防止外族人入侵,二来也可以防身,普通人进城,身上的气息便会不一样。” “可是七七和你不一样,她一直在晏国京中长大,怎么可能也会如此?” 郝连澈就是郝连澈,每次都会问到点子上。 “别急,反正七七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你们想知道的,今天我统统都会告诉你们。” 第858章奇耻大辱 公孙璃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连语气都淡淡的,“可能你们也知道,赤谷城还有一个传言也是真的,那就是城中男丁稀缺,基本都是女子居多,而我也是父母早逝,琳琅救我的时候她和七七一般大的年纪,我拿她当姐姐,甚至也奢望过能娶她,她在赤谷城的那也日子,是我毕生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 说起往事,公孙璃声音轻缓,仿佛换了一个人,眉眼之间俱是温柔。 “既然你从小跟在她身边,那为什么不认识七七?” 郝连澈马上就听到了他话里的漏洞。 七七和余氏有几分相似,想当初公孙璃是一心想要七七死。 没想到公孙璃一直平稳的面容突然就扭曲了,“因为我以为害死琳琅的是晏天霁,她是晏天霁的女儿,所以也是罪人!” …… “七七的出现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当年赤谷城因为男丁越来越少,当时还是城主的琳琅就决定要和外界通婚,可是这决定遭到了当时很多长老的反对,琳琅医术精湛,知道再这么下去,恐怕就算没有外界干扰,赤谷城也不会长久了。” 公孙璃说到这里语气陡然变得沉重,往事不堪回首,一切悲剧的源头也是因此而发生,饶是他心硬如铁,竟也不敢再提。 一旁的星澜点头,“不错,近亲通婚看似简单明了,实则后患无穷,加上你们族里人丁稀少,女人走婚血系混乱,迟早要出事。” 赤谷城的女人美貌如花也是由此而来,继承了先祖的美貌,长得妖艳不似常人,聪慧的更是天下少有,好比公孙璃,样貌就出挑,真要论俊美长相,他也不遑多让。 坏处就是越来越多的近亲通婚会让很多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比如智力缺失,人或多或少会有各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尤其是赤谷城的人还擅长用毒,所以城中的人寿命一般都不长。 晏七七也是如此,年纪轻轻的经常口吐鲜血,体质不似常人。 人伦不可逆,那些长老目光短浅,为了短暂的便宜阻止余琳琅和外族通婚的做法,殊不知早已埋下了无穷祸患。 “当时我并不知道琳琅早已有了意中人,当时只不过想探一探各位长老的口风,赤谷城历来有规定,谷主不能和外族通婚,琳琅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义无反顾的宁愿不要这城主之位,也要跟着那人走,殊不知最后辜负她伤她心,令她万劫不复的也是那个人!” 事到如今郝连澈能猜到公孙璃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 “所以,你一直错把成国公当成了仇人,以为他是害死余琳琅的罪魁祸首?”许世安一个人没有那么大本事,能把国公耍的团团转,背后肯定有高人。 也就是说那天在太子府,许世安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 “后来我发现错的离谱,可惜啊太迟了。”公孙璃面色灰败,“成国公的死我有责任,是我没搞清楚情况,错把恩人当仇人。” 往事不可追,当时是他怂恿许世安刺杀国公的,甚至在一开始他都暗自得意着,终于给琳琅报了仇,所以他功成身退。 可直到那一天,晏帝昭告天下收晏七七为义女,告示上写的国公为国捐躯,不能让其子女无庇佑,所以晏帝大发慈悲广施恩德。 这糊弄百姓的告示公孙璃自然不可信,晏帝一开始和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要弄得整个成国公府都翻不了身,甚至恨不得让成国公府和晏天霁就此消失,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还收七七为义女,按照次公主的等级俸禄极尽优待? 凡事异常必有妖,后来公孙璃知道了,原来七七不是晏天霁的女儿,而是晏帝的女儿,身上的凤凰图腾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东西只有皇室嫡亲的血脉才有,这就是铁证! 琳琅抛却赤谷城尊贵的身份,从此隐姓埋名做了国公夫人,先后为成国公诞下了四个儿子,就连公孙璃都以为余琳琅真正所爱的是晏天霁。 让她欢喜的是晏天霁,让她心碎的也是晏天霁,让她郁郁而终的也是晏天霁,所以晏天霁必死! 可是谁也没想到,晏七七作为成国公府里最小的女儿,却不是国公亲生的! 按照时间来推算,余琳琅生下晏七七的日子正是国公在塞外行军打仗的时候,那就说明晏帝在这段时间欺辱了余琳琅。 而晏天霁为了保全她的名节,忍气吞声咽下这奇耻大辱,待七七如亲生,一直呵护她保全她。 “郝连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公孙璃大概从未开口求过人,语气生硬到仿佛做错事的是郝连澈而不是他。 “放心,我的嘴不碎,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但是我个人建议,这件事情不要瞒着七七,她敢爱敢恨,不会不明事理。” 公孙璃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的背影看着萧瑟了些。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和公孙璃说得分毫不差,三天一到,晏七七果然就醒过来了。 她一开始还有些懵。 张开嘴想说什么,嘴干的厉害,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点力气,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根本就挪不开。 还是郝连澈发现了不对劲,他几夜没合眼了,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一直紧紧握在掌心的指尖动了动,让他有种错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祈求得到了上天的回应,他抬起头自然而然的看向七七,和已经睁开眼的七七来了个对视,他呆了呆,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他已经醒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第859章用手喂还是用嘴喂? 到底还是晏七七懵懵懂懂的先开口了,只是声音嘶哑,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有水吗?我渴。” 郝连澈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这三日他蜷缩在床边衣不解带从不假手于人的照顾着七七,很少外出活动,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乍然冲起来,脚底酸软,膝盖一弯站立不住,竟直直的跪滚在地上。 刚好就撞到了桌腿子。 听到动静的晏七七刚要爬起来,郝连澈却大吼一声,“别动,我去给你端。” 里头乒铃乓啷的响动惊动了在外头坐着的公孙璃,他估摸着时间,想着晏七七也应该醒了。 快步走进去发现郝连澈跪坐在地上很是狼狈,想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到底还是伸手拉了郝连澈一把。 “多谢。”郝连澈站立了片刻,腿间的麻感才渐渐散去。 人是公孙璃救的,救人救到底,他径直走过去探了一下七七的脉象,脉搏有力如鼓擂,气血平稳,脸色红润,已经彻底好了。 心中的牵挂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公孙璃把左手绕在背后,微笑着对她道,“七七,我们又见面了。” 彼此郝连澈已经倒好了温水,晏七七已经坐起来了,腰后靠着玉石枕,总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凉意,她顺手就想接过来自己喝,郝连澈却没有同意,径直在床边坐下来,左手搂着她,右手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有外人在,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没张嘴。 郝连澈却不管那么多,依旧固执的把水杯往她唇边凑,“喝吧,不是说渴了吗?” 晏七七就是不喝,想伸手自己接过来喝,“给我,我自己可以。” 郝连澈挪动水杯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他不再说话,低头自己抿了一口,接着左手轻轻禁锢住七七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嘴直直的贴上晏七七干裂的唇不容拒绝的给她灌了进去。 “唔……咳咳咳……”激动加不知所措在她心头弥漫,一着急嘴里被郝连澈灌进来的水悉数呛进了喉咙里。 好在灌的不多,她咳嗽了几声便好了。 郝连澈很有分寸,知道这样一口水不会伤她,两唇分离,轻轻带了一声‘啵’声,晏七七的脸羞意正浓,郝连澈呼吸有些急促,带着喘息,“想清楚了吗七七,是让我用手喂,还是用嘴喂?”郝连澈眸光湛湛,满脸认真。 刚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的晏七七瞬间都精神了。 公孙璃还在这里,郝连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难道是在做梦?她放在被子里的手使劲的掐了掐掌心,“嘶……”有痛感传来,不是在做梦。 晏七七觉得郝连澈今天是疯了,当着外人竟然这么大胆,她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是笑着的,对郝连澈咬着牙齿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郝连澈也不回答,又低头打算把杯子里的水喝一口,和刚才一样如法炮制,晏七七是真怕了他,赶紧开口,“好好好,我不自己喝了,你喂我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一句,“用手喂。” 这时候郝连澈才算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来,语气缱绻温柔,“这才乖嘛。” 就这样,她像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被郝连澈细心体贴又周到的服侍着。 满满一大杯水顺着她的喉咙下肚,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喉咙间冒火的感觉才算消散了些。 “是公孙璃救了你,七七,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等晏七七醒过来后,郝连澈才敢有时间去后怕,他刚才喂七七喝水,在触碰到她温润的唇瓣后心中那忽上忽下虚无缥缈的感觉才算真正落了地。 原来七七真的醒了,是活生生有温度的人。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竟让他无所适从。 晏七七昏迷前口吐鲜血,那种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拽住又不放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同样的晏七七也没想到往日杀人如麻的公孙璃竟然还能出手救她,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 “谢谢尊主的救命之恩,七七一定没齿难忘。” 两人再次相见,竟然会如此生疏,公孙璃心中泛起一抹苦涩,“七七,你不用和我见外,你我之间说这些委实折煞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晏七七总觉得自己这次醒过来之后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就连往日骚包的公孙璃都变得对她十分客气。 “本来你刚醒,这事情不好现在说的,可是……我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即便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该承担的都会承担到底。 只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晏七七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如果你想道歉那就不必了。” 公孙璃神色一紧,“七七,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刚刚清醒过来的晏七七神色有些萎靡,面色是看着不错,可是气息也略微有些不稳,“你别误会,这事情说不上原谅不原谅,其实一开始我是恨极了杀害父亲的凶手,你知道吗,父亲在弥留之际都没有说半个字让我替他报仇的话,而是一直让我赶紧离开。”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抠着云锦被上的图案,鼻音很重,“当时我不太明白父亲的想法,可等到我自己经历过这番生死大劫后陡然就明白了,父亲的死我也有责任,是我的任性、固执、不听解释才如此,我不能把自己该负的责任都推在一个人的头上。” 第860章圣女 饶是公孙璃一向聪敏过人,此时也猜不透晏七七话中的意思。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几下,竟然有些不敢问。 “七七你……”事到临头他手脚发软,和平日里肆意纵横的模样判若两人。 尤其是他联想到自己往日所作所为,害怕晏七七会和他划清界限,死生不再来往。 和紧张的公孙璃不同,郝连澈温柔又细心的将晏七七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绕到脑后,几乎每隔半盏茶的功夫就会探一次脉象,生怕她又出事。 七七刚醒过来,郝连澈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她只要稍微一皱眉头,郝连澈就要体贴入微的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一来二去的,晏七七也觉得郝连澈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她敏锐感觉到郝连澈的转变,心底一暖,鼻头竟隐约有些发酸,偏头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温柔,“别紧张,我没事,这么多天你也累了,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郝连澈的动作也遭到了公孙璃的鄙视。 “七七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毒素排出来之后她的身体会一日比一日强健,益气补血的药按时喝就行了,我保证她三天后比原先更健康。” 饶是两个人都说没事,郝连澈却还是神经紧绷,不敢放松分毫。 “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郝连澈就像个小媳妇一般,寸步不离的守着晏七七。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双手有些力气了,开始推攮着想让他先离开,“我和公孙璃谈事,你在这里不方便吧?” 没想到郝连澈马上接话,“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他也在场,怎么没有觉得不方便?再说了你是我的皇后,有什么可避讳的?” 听他这番胡搅蛮缠的理由,晏七七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转瞬就被他刚才话里头的‘皇后’二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莫名其妙的问他,“我什么时候成你的皇后了?” 郝连澈听见她反问,好看的眸子骤然一缩,声音陡然有些有不自觉的紧张,“七七,难道你不打算嫁给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现在先不说这个,公孙璃救了我,目前我要先和他把这件事情掰扯清楚。”晏七七可没有糊涂,再说了,哪有这样的一开口就是嫁人? 刚才她和公孙璃说话,郝连澈一直有意无意的打岔,很明显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难道,是在害怕她会生气吗? 他肯定以为她一生气就会吐血了,郝连澈这是把她当成瓷娃娃了吧? 公孙璃见晏七七情绪稳定,急忙接话,“那七七你想知道什么?” 那天许世安已经认罪伏法,父亲后心的那一刀就是他捅的,公孙璃充其量是帮凶,说到底公孙璃从头到尾没有动过手,反而许世安表面看着谦谦君子,杀人如麻毫不手软! 他为了独揽军中大权,竟会如此狼心狗肺,实在是令人发指。 “我想知道的是我的身世。”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公孙璃的眼睛,果然一说起她的身世,公孙璃镇定的脸上瞬间就变得不自然了。 “明迦南曾经对我说过,我在塞外生活了十多年,但是我对这段记忆完全是空白的。”她的语气听着有些挫败,“就连我四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的确该让七七知道了,“那是因为你的母亲封存了你的记忆,换句话说,她原本是不希望你被晏帝发现……” 晏七七是怎么来的,对整个成国公府来说是耻辱。 “你能被生下来,是因为当时琳琅答应过赤谷城,会还给他们一个圣女,所以你才能活在这个世上。” 听公孙璃娓娓道来,晏七七有些糊涂了,“圣女?” “不错,赤谷城的圣女就是未来的城主,而且只能跟赤谷城内的长老的嫡子通婚,说是为了血脉纯净,当年晏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微服来到了赤谷城,被当时的圣女城主也就是你的生母琳琅的美色所迷惑,琳琅年轻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几天就被晏帝花言巧语的迷惑了,两人私定终身,他蛊惑琳琅和他私奔。” 说起往事,一向风流不羁的公孙璃眉眼之间都染上了一丝伤感,这是一块看似已经结了痂了伤口,如今再次被撕开,鲜血淋漓疼入肺腑,他仿佛知道晏七七在疑惑什么,抬手阻止她开口,“听我说完,其实当时琳琅也不知道,晏帝是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 二十多年前,公孙璃也不过是个十多岁大的孩子,那段记忆让他日夜受折磨,每每说及此事,他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那里头凝结的是寒彻刺骨的恨意! “所有的错,都是从晏帝骗琳琅说,他真实身份是晏国大将军晏天霁开始的。” 原来如此! “后来……晏帝之前对琳琅承诺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兑现,他竟然背着琳琅和同样出身赤谷城的陈心柔勾搭在了一起,在琳琅要嫁给他的时候,陈心柔求琳琅把晏帝让给她,说她已经有了晏帝的孩子。” “被亲人和爱人双双背叛,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可是赤谷城她也回不去了,心灰意冷的琳琅选择跳崖结束生命。” 说道这里,公孙璃晦暗的眸光里竟然闪烁着泪光,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在琳琅命不该绝,掉下悬崖的时候被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晏天霁所救悉心照顾,琳琅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晏帝冒充了晏天霁大将军的身份!” 第861章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当初晏帝许诺给琳琅的大婚庆典,十里红妆悉数成全了另外一个女人,谁能想到陈心柔那个贱人当时也是骗琳琅的,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只是嫉妒琳琅,想要拆散他们,所以才和晏帝勾搭成奸以后说能助他登上皇位,晏帝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就抛弃了琳琅!” “晏帝那个负心汉,从未对琳琅说过半句实话,他果然和陈心柔是绝配,都是见利忘义之人,可怜琳琅还为此伤心了许久。” 说起往事,公孙璃激动的眼角开始泛红,“当时我年纪小,听偷偷过去的族人说起当时的情况,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把这狼心狗肺的成国公杀死!” 一步错,步步错,谁也没想到当年晏帝用来隐藏身份的一个称呼,竟然让成国公在多年后丢掉了性命。 公孙璃更想不到,报仇报到最后,竟然错把恩人当仇人。 而事实是当时陈心柔在成亲时也不肯放过琳琅,当众给她难堪,说两人情同姐妹,妹妹不远万里来探望她,晏帝更是全程不说一句话。 陈心柔看似热情,可实际上处处在激怒余琳琅情绪失控,看着往日对自己说山盟海誓的男人一转身就娶了别人,余琳琅差点就崩溃了。 晏帝成亲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没完全痊愈,是陈心柔给成国公府的人传话,故意放风声到她耳朵里,余琳琅为了一看真假,偷拿着晏天霁的令牌就进了宫。 入目皆是红,红绸红烛红衣,刺得她眼睛生疼,陈心柔知道她来了,一身凰服披身,趾高气扬的看着她,仿佛在叫嚣炫耀她才是胜利者。 陈心柔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锥心,句句刺骨,她说,自己只不过是见不得余琳琅幸福,所以才抢了她的男人。 这是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陈心柔说的真心话,等到晏帝过来,陈心柔又瞬间变脸,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当时晏帝脸上的喜色余琳琅一辈子都不会忘,其实陈心柔说不说真话已经不重要了,她明明知道可能陈心柔就是来炫耀的,她的心还是会抽抽的疼,不停的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劝慰自己就当自己瞎眼看错人。 陈心柔眼看没有激怒她,又生一计,竟然开始抽泣,说余琳琅嫉妒她,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她许多难听的话,很多外臣都在,为了取悦晏帝自然会站在晏帝这边,纷纷斥责这个独自前来的陌生女子,余琳琅百口莫辩,周围无数张鄙夷的脸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她孤立无援。 还是听闻府中人的汇报后,急忙赶到宫中的晏天霁站出来保护她,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说琳琅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才让琳琅免于被人围观。 余琳琅和晏帝的事情晏天霁都知道,她不说他也就不问,等到余琳琅身体痊愈后,晏天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娶了琳琅。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余琳琅也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了出来,接着四子先后出生,国公府的日子也被两夫妻过得蒸蒸日上。 从此余琳琅隐姓埋名,做起了成国公的贤内助,晏天霁用兵如神,更是屡获战功,成国公府瞬时成了晏国新贵。 迫于压力,又要倚仗国公府,晏帝不得已封了余琳琅为一品诰命夫人。 陈心柔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成了皇后依然觉得这后位是自己偷来的,余琳琅在她无论怎么坐都觉得不踏实。 两人再次相见,晏帝竟然再次被她的美貌和出尘般的气质所折服,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余琳琅自然不会再理会他,直接以‘前尘往事前尘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但是晏帝却不甘心,对余琳琅旧情复燃,便经常耍手段派遣成国公出兵打仗,多则半年,少则两月都回不了家,再让陈心柔三番两次的唤余琳琅来宫里说话。 一次两次陈心柔还能勉强接受,次数一多身为女人的她也有了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晏帝和余琳琅有旧情在,她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陈心柔也不是被动挨打之人,刻意在晏帝面前说余琳琅风骚勾引男人,她本来想使用离间计的,没想到反而让晏帝动了不轨的心思。 果然有一次宫里晚宴之后,她看晏帝看余琳琅的眼神就不对了,晏帝对陈心柔的新鲜劲一过,又见她肚子长年没有动静,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而余琳琅养尊处优年轻貌美,自然就动了歪心思。 趁着一次醉酒,竟然强女干了余琳琅! 这番禽兽不如的事情他事后还为自己找借口,说愿意纳她为妃,余琳琅想要上吊自尽也被成国公发现,接着便查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出了这等丑事,又不能张扬,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这种偷人偷情的刺激感是陈心柔给不了的,晏帝食髓知味分外迷恋这种感觉,多年后都改不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恶习。 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的经历。 “那我身上的凤凰图腾也是我母亲生前做的手脚?”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公孙璃也不否认,“不错,在赤谷城有种不传的秘术,如果想要隐藏女子身上的印记,就会事先在她体内种一个蛊虫,蛊母会跟你结成死契,延缓图腾显现,也只有在你嫁人的当夜,破了处子之身后,那印记才会重现。” 公孙璃说的有些复杂,晏七七没太听懂,“可是我的图腾发现的时候我并没有……”说到这里她赶紧闭嘴了,因为那晚和郝连澈的疯狂还历历在目,这样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862章蛊母 不过好在公孙璃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异样,嗯了一声,“不错,本来这种秘术从来不会出错,但是你体内的种的蛊和蛊母分开的时间太长了,而你从小虽然没有被毒物养大,但是你母亲是圣女,血液纯净,一般的蛊虫是降服不了的。” 公孙璃沉吟了片刻,“可能你母亲也没想到你体质会如此特殊,那蛊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早就已经死了,没有了蛊,你体内奔涌的气息便不会再受压制,图腾显现是迟早的事。”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公孙璃话音刚落,眼神至少瞟看了郝连澈三次。 晏七七实在是受不了了,“怎么了?他脸上有字吗?” 事到如今公孙璃都有些后怕了,怕七七会生气,想要瞒着又怕瞒不住,到时候七七会更生气,所以他干脆一咬牙,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其实,图腾那么早显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功劳。” 晏七七也不傻,手指往旁边郝连澈的身上指了指,“是他吧。” “……对。” 这些晏七七早就猜到了,之前只是怀疑,可自从知道云时是郝连澈易容的,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郝连澈是药王,他应该当时就猜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常,所以刚好晏帝也在,推了她一把,把事情明朗化了。 郝连澈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蛊虫身上。 “那如果蛊虫死了,蛊母也会死吗?还有我之前在成国公府的藏书阁里看见过,说是蛊死了没事,只要蛊母在,就会一直在寄体内存活,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听着晏七七连珠炮似得发问,公孙璃哭笑不得,“琳琅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没告诉你啊,七七,你是前任赤谷城圣女所生的,体质自然不一样,不是蛊寄存在你身体内,而是你的血豢养着蛊母,况且,它一直就在你身边啊。” 他这么一说,晏七七更糊涂了。 “在我身边?什么东西?”倏地,她脑中灵光乍现,声音都开始不确定了,“你,你是说,蛊母就是天蚕蛾?” 要命了,天蚕蛾她一直当神宠在养,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宝贝会在自己身边,原来它竟然是蛊母,难怪它什么毒物也不怕。 这时公孙策才给了她一个‘你终于知道‘了的眼神,“不然呢,你以为天蚕蛾真的通晓人性,你去哪里它跟着去哪里?你想想看,是不是只有你的血能唤它出来?它能解百毒,能被你当成神宠放在身边,都是因为它是被你供养着的啊!” “所以……你当时认出我,是靠天蚕蛾?才放过我了?” 当时她被暗夜重楼的人追杀,最后公孙璃竟然会放过她,还带她去参观地洞里的蛇窟,现在想想是真的很刺激。 公孙璃也没否认,“其实从见你的第一眼起,你的容貌就让我大吃一惊,和琳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琳琅把你保护的很好,京中你的存在感特别低,风头都被你四个哥哥掩盖住了,所以当时我看你那么聪明,竟有些不敢相信,况且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我必须要探听清楚。” “你的血一般的毒蛇都会怕,也会绕道而走,所以那天我就把你试出来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对上一辈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起了逗弄你的心思。” 原来竟是这样。 说到这个,晏七七又想起他们从北国逃难回来的时候,在天穹尽头看见的磷火,那冰层下面埋着的人胸前都有并蒂花。 并蒂花是赤谷城的专用神花,她想起许世安之前说过,陈心柔的宫殿里就养着这花。 “所以那天我在天穹尽头发现的尸体,你一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事到如今晏七七只要有疑问的,公孙璃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确,当时我其实是想对你和盘托出的,只是后来一想琳琅既然当初费尽心思的想要保全你,自然也是不想你又和之前的事情扯上关系,我就没说了。” 只是没想到,她身上的图腾竟然会因为体内的气息太过凶猛把蛊虫毒死,而天蚕蛾是靠七七血维生的蛊母神虫,竟无办法压制了。 几辈人的恩怨到此已经全部清楚了。 “扶我起来。”晏七七躺了这么多天,骨头早就酥软了。 郝连澈自然不会同意,“七七,你还没康复,要多休息,起码三天以后才能下床。” 晏七七却置若罔闻,“我还有要紧事要办,等不了那么久了,况且我只要能醒过来,身体就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郝连澈最近对她紧张过头了,事事都要考虑周全。 “你让她去吧,反正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不达目的不罢休,你现在看得住,难保会有松懈的那天,还不如顺从她的心意。”公孙璃难得开口劝。 郝连澈只得松手,晏七七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起身下床从梳妆匣里拿出公主金印和册封诏书,放进一个锦盘里,披着一件素色披风,头发也只用一根玉簪子绾着,金银玉器一个没戴,就这么素面朝天端着锦盘神情肃穆的走了出去。 “别跟来。”晏七七头也没回,但她仿佛知道郝连澈要做什么。 直接开口拒绝了他的跟随,“这是我和晏帝两人之间的事情,你们都不要插手,让我自己解决。” 郝连澈动了动嘴唇,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晏七七背影寥寥,殿门打开,她犹如一个孤独的勇者,独自向前。 第863章她猖狂是因为有了大靠山 晏帝听说晏七七醒了很是开心,起身亲自下銮殿去迎接,喜笑颜开的想抱她一下,没想到被晏七七躲开了。 “陛下,臣女才刚刚康复,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不能离陛下太近,以免危及陛下康泰。”从始至终晏七七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敛眉垂目,很是疏离。 晏帝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有诧色一闪而过,虽然平日里七七和她谈不上什么亲近,但也绝不会疏远至此。 这刚醒就过来,面色看着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她听到了什么谣言? “来人,把公主最爱吃的芙蓉糕端上来。”晏帝到底是老狐狸,就算此时心中疑惑万分,既然晏七七没有开口,他也不会事先挑起话题。 人贵语迟。 晏七七又直接拒绝,“不用了,臣女来见陛下并不是来吃东西的,而是有问题需要陛下亲自解答。”大病初愈的她大概是过来的太急了,苍白的脸上有些异样的红晕,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晏帝自然也听出来了。 他转头让敏公公给晏七七搬来了一个软凳,招呼她坐下,“慢慢说,不急。”接着使了个眼色让敏公公退下,敏公公很上道,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关好了大门。 大殿本来就清冷,从郝连澈摄政晏国的时候,晏帝就将国家大事悉数交给了太子,自己差不多是个闲散的帝王了,也就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太子处理公务。 不过虽然大权移交给了太子,晏帝日常还是会来太极殿坐一坐,平日里群臣拜谒也是在此处。 晏七七熟门熟路就找到了这里。 “陛下,臣女有几个问题,想着让陛下能帮臣女解解疑惑。” 从头到尾,她用的称呼一直是臣女,并非儿臣。 晏帝的一颗心越来越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比往常更加和蔼了几分,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听着很是亲近,“七七想知道什么?” 晏七七这时候才抬起眼帘,平淡无波的眸光和晏帝疑惑不解的目光对视,其实在那一瞬间晏七七都有些怀疑了,按理说像晏帝这种做了亏心事的人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坦然的,他一本正经到连晏七七都觉得是不是公孙璃夸大其词了。 两人对视,她只能看到晏帝眼里的坦然,晏七七没有撤回视线,声音不疾不徐,“陛下,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吐字清晰,说话的时候紧紧的盯着晏帝,“现在没有外人在,您能跟我说实话吗?” 晏帝浑浊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就算是他想极力保持镇定,陡然沉重的呼吸声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蜡黄的脸皮也跟着不自觉的抖了抖,抽回视线,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一边,“七七,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谣言?” “回答我。” 她声音不大,语气铿锵,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她平平无奇的声音问的胆颤了几下,晏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自然是你娘亲把你生出来的,七七,是朕不好,让你在成国公府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你问这个干什么?” 晏帝顾左右而言它,跟她玩文字游戏,想转移话题。 既然开这个口了,晏七七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我听说的不是这样,我母亲是被您趁人之危后才有了我,对吗陛下?” 事已至此,掩埋在皮肉之下的脓疮被彻底挤破,话已经完全被敞开着说了。 晏帝的神色陡然变得颓废,长叹一声站起身回到龙椅上坐着,只是背影看起来佝偻了不少,“七七,你想从朕嘴里听到什么,是承认,是后悔,还是致歉?” 晏七七怎么也没想到问及此事,晏帝的回答竟然会如此干脆,反而还一副质问的语气,像是在埋怨她不该多事。 她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 晏帝抬头和晏七七投视过来的目光对视,过了良久才答,“是。” 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晏七七呵呵苦笑几声,指甲紧紧掐着掌心肉才不至于当场暴走,努力呼吸了几下,让心绪平稳,“多谢陛下给了臣女答案,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解答。” 不待晏帝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臣女的父亲成国公,客死他乡,也是拜陛下所赐吧?” 晏帝浑浊的眸子有汹涌的情绪流过,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三分,直接开始连名带姓的呵斥她,“晏七七,谁让你这么跟朕说话的?你知不知道朕才是你的亲生父亲?真是帝王,你就算任性也要有个度!” “还有,朕已经恩准你为成国公守孝三年,你是朕的女儿,就算是要报恩,三年孝期也够了,怎么,成国公的死你也想赖到朕的头上?” 提起晏天霁,就仿佛是在晏帝的心窝里捅刀子,当年威名赫赫的国公死后悄无声息,晏帝积攒多年的怨气才算平复了些。 晏七七旧事重提,就是在给晏帝难堪,他只差暴走了。 呵呵,现在说不过了就开始拿权威压人了,晏七七一点也不害怕,“许世安亲口对我说,陛下曾经许诺过他,只要我父亲一死,他就会成为晏国独一无二的新贵。” 事实也的确如此。 晏七七对死去的成国公一口一个父亲尊敬有加,对待晏帝的时候又是冷漠生疏,晏帝不傻,早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你今天过来,是想和朕秋后算账?” 还不等晏七七说话,他从鼻孔里轻哼一声,“也对,如今你有了大靠山,自然不会把朕这个失势的糟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第864章把她送到郝连澈的床上 晏七七的性格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自己气受的主。 深仇大恨如今再提及,她更多的其实是在为成国公不值。 忠君爱国之人勤勤恳恳不敌奸佞之臣的几句拍马之词,他这一生,竟然会败在一个‘忠’字上! 今日来到晏帝这里,她也没指望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从他嘴里套出实话,也想过自己会遭到嘲讽,只是没想到这几句话没说到,晏帝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了。 见晏帝在这里和自己阴阳怪气的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陛下做贼心虚,反倒在这里倒打一耙,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我们索性把所有的恩怨都掰扯清楚。” 既然晏帝不想和她拐弯抹角,她也乐得清闲,干脆放开了手脚。 那天许世安说的话,字字句句都篆刻在她心中,她一直在找机会证明,刚好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她一点都不稀罕这劳什子公主。 破规矩忒多不说,行动处处受限,好比现在,晏帝三句话说不过就开始拿权威压人了。 这话也彻底激怒了晏帝,他瞬间抛开所有的伪装,脸色沉沉,“晏七七,你放肆!朕看你是刚醒脑子不清楚,你回去好好休息,想清楚该怎样同朕讲话后再来吧。” 明显不想跟她多谈的样子。 没想到晏七七一点账也不肯买,也从鼻孔里哼出一丝嘲讽,“陛下先别着急赶我走,我想问的其实很简单,那天晚上在郝连澈的庆功宴上,云安之给我下的‘千娇百媚散’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吧?” 晏帝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愣了一瞬,错过了接话的好时机。 只听晏七七继续道,“陛下刚才还说臣女有大靠山,我看您为了巴结郝连澈,把臣女推出去当礼物送到郝连澈床上时候,也没有丝毫顾念到父女之情嘛。” 晏七七此时说话一点面子都没给晏帝留。 就算这里没有外人,晏帝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了。 晏帝将近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怼的无话可说。 又觉得自己做事竟然轮到她来置喙,此时的晏帝脸上全是气急败坏,嘴巴一张一翕的动了许久,也才说出来两个字,“放肆!” 本来以为天子一怒会让晏七七害怕,从而收敛一些,没想到晏七七依旧不依不饶,“现在陛下就开始气急败坏了?那可遭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您可能更加不爱听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晏七七嘴上没有留半分情面,“您口口声声说我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是您扪心自问,可有半分把臣女当过心肝宝贝?” 晏七七干脆从软凳上站了起来,语气咄咄逼人,“说来可笑,陛下到最后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真是把‘利用’二字在臣女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您先别着急说话,要不要臣女帮陛下好好回忆一下,当初陛下为了攻打北国,把臣女赐给北国太子,三番两次不把消息准确传递给我父亲,等我回到晏国,又让我四哥晏北回来,美其名曰职务调动,可实际上就是软禁我们,这些事情,是您做的吧?” “后来,我身上的图腾显现你和我母亲几十年的恩怨往事又重新浮上水面,陛下不得已昭告天下说看臣女孤独无依,收到宫里做义女,然后再顺理成章的把我献给郝连澈。”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晏七七一鼓作气列举数条,晏帝气得呼吸急促,捂着胸口差点瘫在桌边。 “你,出去……” 她说的句句属实,晏帝无法反驳,觉得自己仅有的尊严被晏七七撕的粉身,他如今的确不敢拿七七怎么样,郝连澈对她的疼爱深入骨髓,他怕自己对七七下手会惹怒郝连澈,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今日晏七七来并不是气晏帝的,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那堆积起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愤恨感竟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和气急败坏的晏帝不同,此时的晏七七很是平静。 晏帝生气,她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连报复回来的痛快感都没有。 因为追究的再多,成国公都不能死而复生。 恨一个不值得的人是在给自己受折磨。 “陛下放心,臣女自然会走,只不过走的时候,还请陛下把这些东西收回去。”晏七七纤纤玉手一扬,锦盘上盖着的红绸布就顺势飞到了空中。 晏帝一眼就看见了,那锦盒里头装着的是当初他册封晏七七的公主宝册和诏书金印,一字排开,原样奉还。 他的眼睛瞪大如铜铃,“你干什么?晏七七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底线!” 晏七七却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陛下是不打算收回去?好巧,臣女也不想要了,那既然如此,臣女为陛下想个折中的方法好不好?” 晏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厉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晏七七却不答,先拿起锦盘中的金镶玉宝印就地一摔,哐当一声,上好的羊脂白玉撞击着太极殿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顿时玉石分离,撞得四分五裂,溅了一地。 晏帝的脸越来越黑,“够了!” 但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晏七七又拿起公主宝册,慢慢的摊开,上面金笔御字还历历在目,鲜艳如旧。 “兹有国公幺女七七,聪颖敏捷,端庄贤淑、性姿卓越,朕甚为喜爱,秉承太后慈谕,特封为安和公主,朕之义女,明珠还朝,钦此。”晏七七一字一顿,念得很慢,可是嘴边的讥诮却越来越深。 第865章被温柔包裹着 “看看,这圣旨写的多么情真意切啊,陛下我现在听起来都觉得很是感动呢。”晏七七抖了抖册封圣旨,笑意根本就没到达眼底。 “可惜啊。”她长叹一声,“都是假的,陛下,都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谎言被撕开的感觉真好,付之一炬的感觉可能更好。” 她话音刚落,从袖笼里掏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嘟嘴轻轻一吹,火苗迎风透亮,那宝册乃是金纸遇火即燃,点燃后的宝册被晏七七随手一丢,火苗顺势就把宝册烧透了。 烧圣旨是欺君大罪,晏七七早就知道,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连头都没抬,地上的火倒映在她的眼底,将她整张脸都照得红彤彤的。 从晏帝的视线看过去,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初遇琳琅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也是这样一副娇俏的模样,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让他流连忘返,神魂俱颤。 短暂的失神,就让晏帝错失了良机。 宝册几下就被烧成了灰烬,真真什么也没留下。 望着那团灰烬,晏七七神色淡漠,“陛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许世安已经伏法,你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也是参与者之一,所以于理我不能原谅你,于情是你给了我生命,我也不可能杀你为我父亲报仇,所以从今以后,我们便如这宝册金印,从此恩断义绝,生死有命,互不相干。” “晏七七!” 她甫一转身,晏帝就叫住了她。 那语气是盛怒。 可是如今晏七七什么都不怕了,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事情解决了,她自然不会再停留。 她停下了,可是没有回头。 “在你心中,朕就比不上成国公吗?朕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晏帝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晏七七闻言回头,眼中的坚决让晏帝感到害怕,“亲生父亲?你也配?如果能让我选,我会选择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那样我母亲不会抑郁而终,父亲也不会死,他们会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会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和陈心柔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一起互相折磨到死!”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敏公公瑟缩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半个字都不敢说,外头的热风随着门缝争先恐后的挤进殿内,风烈烈吹过,殿内燃烧的宝册灰烬被彻底吹了个干净。 晏七七可不管这么多,昂头往前走,刚才在殿内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还是气得有些迷糊,等走到拐角处,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靠着柱子缓缓的躺坐了下来。 过了很久,她觉得脸上有点痒,她舔了舔嘴,咸咸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竟然涌出来了。 “七七。” 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从头顶上传来了一阵轻缓的叫声。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可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人在脆弱的时候就像小狗,不想被人打扰,只想独自一个人舔舐着伤口。 “累了吧,来,我背你回去。”来人是郝连澈。 郝连澈竟然真的弯下腰,背对着她,“来吧,今天的天气不错,我背着你去转转,晒晒太阳,你要想睡也可以睡。” 彼时晏七七泪水横流,脸上委实像个小花猫不太好看,郝连澈什么也没问,背对她的时候刚好缓解了尴尬,晏七七想了想,也没有拒绝,果真就乖乖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小脸窝在他的肩窝处,身子一跳,就趴到了郝连澈的身上。 他并没有急于起来,晏七七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后背上,晕染了一片,她小声的抽噎着,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模样。 郝连澈心知肚明,却什么都没说。 等到耳边抽泣声小些了,郝连澈不费吹灰之力就站了起来,眉头微微蹙了蹙,“怎么这么瘦了?” 晏七七眼泪还没流干净,一听郝连澈说自己瘦了,连泪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声音嗡嗡的,带着些鼻音,“真的吗?我也感觉有些饿。” “是啊,尤其是你的前面,总感觉比第一次碰的时候小了许多。”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晏七七仔细认真的听,然后,发现不对了。 “流氓!”她想了半天,竟然词穷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来。 她捶打着郝连澈,郝连澈只低声浅笑,手腕用劲牢牢的握住她的腿,任她胡闹。 这么一闹,晏七七刚才的悲伤情绪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热风也把晏七七眼角的泪水吹干了,郝连澈这才问她,“心情好点了吗,想不想吃东西?我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饿了这么多天的晏七七早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一说还有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当即口水顿时涌出,哪里还可能拒绝,慌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就这样,两个大人,一个趴在另外一个人的背上,这么说着悄悄话,慢慢地往寝殿里走去。 …… 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晏七七,为什么郝连澈这样一个冷面难搞的人,会让你如此倾心又难以自拔的时候,晏七七是这么说的。 “因为郝连澈就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而且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温柔是人间宝物,当她以为自己温暖不了一块铁疙瘩的时候,倏地发现其实自己早已被温柔包裹住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想要的并非遥不可及,而是一直都伴随在她自己身边,只是她从未发现罢了。” 第866章殉葬 自从上次晏七七当着晏帝的面焚烧册封宝册后,晏帝本就羸弱外强中干的身体更是不堪一击,凤鸣丸几乎将晏帝的身体吸干了,又加上受到打击,晏帝一病不起,在榻上躺了两三个月,药石不灵,一命呜呼了。 大晏国历一十六年六月初四辰时二刻,积郁成疾的晏帝病逝于太极宫,享年五十岁。 太极殿前的金钟整整哀鸣了七十二下,晏国百官哀鸣一时间举国上下悲恸不已。 晏帝生前励精图治,晏国繁荣昌盛了将近二十年,在位后期听信谗言晏国一落千丈,即便如此也不能抹杀他是一个治世能君的功劳。 御史台大夫连夜撰写檄文为晏帝歌功颂德,是非功过史书工笔也已盖棺定论。 太子晏洛谦应诏登基为帝,尊封晏帝为太宗皇帝,特意下旨建造十三陵,国孝一年,京中酒肆清楼,一律不得开张营业。 群臣文武百官守孝一月,京城主要街道一律白绸布遮盖,平添了几分萧条。 晏洛谦登基为帝后励精图治,减免半年赋税,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措施也随即实施。 晏国倒也开始显露出几分勃勃的生机来了。 晏帝下葬的那一天,晏七七并没有披麻戴孝在群臣中间哭泣,宫中哀鸣遍野,她只当没听见,在宫里养花逗鸟,谁也不敢过来找她的不痛快。 晏帝的葬礼很宏大,京中的五条主干道上全是哀嚎的臣民,晏帝大概生前都没有享受过如此盛大的待遇。 在下葬的当天,除了晏七七,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去,那就是皇后陈心柔。 因为此时的皇后正面色惨白的瘫在地上,怎么也不肯相信明明自己就是太后了,怎么一转眼就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遗诏摆在自己面前。 金色的箔纸上面只有一句话简洁到近乎无情的四个大字,晏帝御笔亲留的四个字——“皇后殉葬”。 敏公公披麻戴孝脸色看着不好,可身体却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心柔,语气冰凉如冰和闷热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娘娘,吉时已到,不能让先帝久等,您安心上路吧。” 她是先帝的正妻,独一无二的皇后,晏洛谦继位登基为帝,就连沁贵妃那个贱人都成了太贵妃娘娘,而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象征皇家权威的金盘,里面放着一条白绫,一杯毒酒,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三选一,怎么样都是死。 “假的,你们骗本宫!这圣旨不是真的,本宫是未来的皇后,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来人,沈姑姑!”可是任凭皇后怎么呼喊,整个大殿里空留她的回音,无一人应答。 敏公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向前走了两步,一尘不染的鞋几乎要踩到陈心柔的脸了,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皇后娘娘,别白费力气了,沈姑姑忠心为主,已经先走一步在奈何桥等着娘娘您了。” 他说话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皇后脸如白蜡,面色惊恐,手指颤抖,”你,你们,竟敢动本宫的人!” 此时的皇后犹如一头在铁笼子里被限制自由的困兽,除了对猎人呲牙咧嘴之外,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伤害,这又怎么能吓到别人呢? 果然敏公公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右脚轻轻一颠,鞋子就踩在了陈心柔的纤细的手指上,不疾不徐的碾压着,一直毕恭毕敬的脸色陡然一转,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意,”娘娘,您现在知道失去心腹之人的痛处了?您之前打死老身小徒弟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呢。” 皇后此时才恍然大悟。 “是你?你报复本宫?那几个小太监命如蝼蚁,也值得你这样牢记于心?敏杰,这么多年本宫待你不薄,陛下才刚刚走,你就要欺负本宫吗?” 眼见不能来硬的,陈心柔的手指被压得钻心的疼,可她却不敢动,圣旨是真的,可她想活命,还有大好的荣华富贵等着她去享受,她不能死! 所以她灵机一动换了一副策略,决定用软话讨好和他讲道理。 但是此时敏公公的已经油盐不进了,他不耐烦的瞟了一眼殿里头的沙漏,话里话外都是不耐烦,“娘娘,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吉时已到,是您自己走,还是让老身送您走?” 陈心柔心狠手辣,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那也仅限于对别人,自己面对的时候,无论是如何厉害的人,在面对生死攸关的那瞬间,总是会心生胆怯。 她不甘心,自己念念一生的后位唾手可得,可是事与愿违,晏帝竟然早就拟好了圣旨,竟然会让她陪葬! 不给她一点生机! “不,不,本宫还不能死,本宫是新帝的嫡母,你让新帝过来!”陈心柔还在挣扎,乍然想起现在唯一能救自己性命的晏洛谦,陡然就精神了。 可惜她算错了。 敏杰既然敢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听说陈心柔果然在打这个主意,脑袋微微一偏,身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会意,直接关上大门。 殿门紧闭,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喜多,敏杰的一张脸也被照的晦明晦暗,只是声音听着越发阴森了,宛如地狱十八层阎罗殿传来的催命符,“娘娘,别挣扎了,新帝日理万机,还要准备晏姑娘的嫁妆忙得很,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陛下了。” 陈心柔虽然很害怕,耳朵确很机敏,一下子就听到了敏杰嘴里的’晏姑娘‘三个字。 “晏姑娘是谁?” 第867章天生的狐媚子 敏杰轻笑了一下,眸中的谄媚顿显,朝天拱了拱手,“成国公的幺女晏七七晏姑娘啊,要不怎么说她命好呢,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又和北国新君情投意合,就连咱们的新帝都对她青睐有加,以嫡亲公主的身份嫁与北国新君,可算是荣宠无双了。”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陈心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是晏七七那个贱人吗?果然和她母亲一样,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晏国的天下……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哈哈哈……” 此时的陈心柔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就想和余琳琅一争高下,没想到余琳琅天生好命,就算是死,也比她风光,让晏帝念了一辈子,她自己呢,到最后竟然如此惨淡收场,那高高在上的后位她小心翼翼的坐了一辈子,依旧没笑到最后。 “好啊,好得很,放心吧,本宫就是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事到如今,陈心柔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也就放弃抵抗了。 敏杰在后宫能坐到总领太监也是个狠角色,闻言他嗤笑一声,“娘娘,身后事谁也不知道,您就是想到阎王爷面前告状,那也得看您有没有本事,安心的去吧,不劳烦您找,老奴百年之后自然会去找您的。” “动手。”敏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面无表情的转身。 后宫之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荣宠一时的敏杰见得多了,失宠后后妃疯魔的样子也看得多了,内心毫无波澜,皇后殉葬也不能误了吉时,两个小徒弟很是机灵,端着一杯毒酒就打算往她喉咙里灌。 陈心柔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像今日这般被人按着往嘴里灌毒的事情绝无仅有,她呜呜了几声,身子不停的挣扎,可一点用都没有。 下颌被人捏着,她动弹不得。 “娘娘,先帝体谅您劳苦功高,所以特意为您着想,这酒喝下去啊见效奇快,就是开始会疼一下而已,后面就好了,您放心走便是。” 人在孤苦无依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想起前尘往事。 陈心柔此刻也是如此。 顺着毒酒入喉的那一瞬间,她也想起了很多往事。 脑中快闪到了很多年前,她初遇晏帝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对晏帝是一见倾心,还是嫉妒余琳琅人见人爱,心生一计就开始勾引了。 虽然到最后她自己好像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可又好像是雾里摘花,水中捞月,什么都没抓住。 眼前逐渐被血雾笼罩,嘴里也开始不间断的往外吐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殿门重新被打开,两个小太监已经把陈心柔放开了,光亮的地面上全都是血迹,她想迎着光爬出去,再看看这广袤的天地和美丽的阳光,眼前的重影却越来越重,终于,她的手渐渐下垂,再也没了动静。 敏杰眼睁睁的看着陈心柔断了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去,看她死透了没有。” 小太监领命而去,手指在陈心柔的劲动脉上按了按,她身体没凉透,气息已经没有了,“公公,没气了。” 敏杰嫌弃的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开,“去,拖出去,和内侍监督办说一声,就说准备一口薄棺材就行了,陛下只说让她殉葬没说和她葬在一起,就一起送到陵里头,建个坟包子。” 内侍监总领大人都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会照办。 皇后殉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晏七七的耳中。 她知道,这其实是晏帝对自己的补偿。 那日她和晏帝恩断义绝后,晏帝也派人几次过来传话,说想见见她,晏七七心倒是很硬,竟从未答应过。 她如今是北国新君身边的红人,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晏帝更加不敢对她用强,召唤了几次后见她没来过只好作罢。 现在想起来,她连晏帝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但是却又在死后让陈心柔殉葬,大概也是一种弥补吧。 本来按照计划,晏帝死后晏洛谦继位,陈心柔就是唯一的太后,她争了一辈子,总算能得逞所愿。 可是谁都没想到,晏帝竟然留下了遗诏。 这两人果然是绝配,生在一起互相折磨,死了也要互相算计。 其实当初她和晏帝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本来也想去找陈心柔讨个说法,可是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毕竟陈心柔在中宫多年,想要套话先不说容不容易,说来说去肯定又会牵扯出陈年旧事。 到时候她不管承不承认,定然会百般诬陷余琳琅。 那些肮脏的不堪之言,她不听也罢。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消息送到的时候,晏洛谦刚好在晏七七的宫殿里头,晏洛谦摆摆手,示意汇报的人退下,转身看向晏七七,“七七,当初先帝也是以义女的身份敕封你为公主的,宫里的玉牒也早已销毁,你无论认不认我这个哥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想要回来,这里随时敞开欢迎你。” 晏洛谦已经做了皇帝,可是在晏七七面前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兄长,和她说话也没有半点架子,任何事情都是有商有量。 就连称呼都是‘我’而不是‘朕’。 “谢谢。”晏七七话不多,表情也很平静。 其实晏洛谦的心里也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好像无论说什么,七七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不远不近。 可能就连晏七七自己都觉得好像对晏洛谦太疏离了,又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明面上赶客,只好继续找话题,“皇后娘娘怎么样?身体康复的可还行?” 第868章皮又开始痒了? 晏洛谦登基,贾庸在背后帮衬了不少,太子妃又产下嫡子,理所当然的被册封为皇后,圣旨宣了,只是还没行册封大典,不过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晏七七此时用尊称没什么毛病。 贾流苏头胎难产,宫口又开得小,晏七七用剪刀也是逼不得已,她知道当时的做法已经在京中流传开来了,说什么的都有。 刚好那天又有刺客,民间流言说的神乎其神,对晏七七的评价毁誉参半,好在胎儿是平安顺遂的生下来了,太子妃又亲自出来作证,那不实的流言才算平复下去了。 晏七七向来不喜欢热闹,太子妃生产后自有人服侍,她也没再去探望过,不知道伤口恢复的如何。 今日也就是话赶话,顺嘴一问。 “流苏还说要来亲自跟你道谢,不过弘儿离不得人,又怕奶妈照顾弘儿不周到,只能自己亲力亲为,流苏脱不开身,拜托我一定要跟你道谢。”晏洛谦虽然不喜欢贾流苏,可是很奇怪,自从儿子出生,两人之间好像一瞬间就有了羁绊,仅存的生疏感也没有了,他对待贾流苏也多了几分细心。 晏七七急忙摆手,“我那也是碰巧赶上了,是娘娘自己优秀,女人生孩子不容易,陛下千万要疼惜她。” 自己原先深爱的女人心无旁骛的对他说要多疼惜另外一个女人,饶是晏洛谦极力自持,此时心中仍然有些失落,可是同样的,他又知道自己所求的都是奢望,他只希望七七能够开心幸福,所以无论她提任何要求,自己都会满足。 “我知道,放心,我会的,就算是答应你的,我也会做到。” 这话让晏七七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晏洛谦垂眸了好久又再次开口,“他……对你好吗?” ‘他’自然指的是晏洛谦。 虽然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可晏洛谦就是想亲耳听她说。 晏七七知道’他‘指的是谁,嗯了一声,脸上不自觉的升起一抹红晕,溢满了幸福,“郝连澈对我很好,陛下放心。” 简洁明了的几个字,让晏洛谦的呼吸一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七七,你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之间谁都没再说话,还是晏洛谦觉得自己呆不住了,这才起身告辞。 晏七七这才如获大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那好,我送陛下出去。”那巴不得他赶紧走的表情让晏洛谦苦笑不得,忍了忍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出来后,晏洛谦没有坐轿撵只是走路。 一回头发现刚才还笑容满脸的七七早已经回去了,宫门口空无一人。 他驻足停顿了一下。 红墙外头的海棠花开的正艳,清香扑鼻,淡雅悠然,他一伸手就能碰到枝丫,可是他却没有伸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刚才七七对他说过,这个海棠花是要用来给郝连澈做药的,她事事为郝连澈考虑,除了他,别人都是外人。 他眸中的亮光也顿时暗淡了下去。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晏洛谦还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一旁的内侍监看不下去了,小声催促,“陛下,刚才皇后娘娘派侍女过来催促好几次了,想请您过去用午膳,说太子想您想的紧。” 三个多月大的婴儿连呀呀学语都不会,又怎么可能说想念他,这不过是贾流苏的托辞。 就算七七救了她的性命,可能在女人眼里,还是会放不开吧。 算了。 晏洛谦看破不说破,再度留恋的看了一眼背后的红墙绿瓦海棠花,长长叹息一声,“走吧。” 七七说的没错,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他不再是那个背后有靠山,肆意妄为的太子了,如今他已经是帝王,是一国之君,是黎民百姓的信仰,是天下万民的顶梁柱,儿女情长什么的,大概和他无缘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晏七七会跟着郝连澈去北国生活,本来成亲日程早已经定好了,没想到中途出了变故,晏帝突然离世,国丧期间红白喜事不能相冲,成亲之日只能挪到半年以后。 但是半年后刚好北国入秋,北国秋冬季节非常长,而且秋天天气寒冷,走陆路需要一两个月,等到了北国又是凛冬,天气寒冷成亲有诸多不便,郝连澈心疼七七山高路远长途跋涉,迎亲送亲大队也经不住折腾,所以他脑袋一热,干脆和姬霄商量,再次借水路快速返回北国再说。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本来都好好的,姬霄一听说晏七七要嫁给他,无论如何也要过来晏国一起送亲,说早已把七七当成了好朋友,不能缺席,立马把日子定好了,说一定要来亲眼见一见。 姬霄是鲛人国的二皇子,无论是长相还是财力都远超常人,更要命的是他和七七的渊源也不浅,就连郝连澈自己都欠了他一份情。 钱财易还,人情难还。 从姬霄说要来晏国开始,郝连澈就开始睡不着了。 这天也是,翻来覆去的,殿外头都的梆子都已经打过三更了,床榻上颤意阵阵,又是他在翻身。 晏七七刚刚涌上眼皮的睡意又没了,她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把夜明珠拿在手里直接怼到郝连澈脸上,“怎么了?皮又开始痒了?” 自从上次她帮郝连澈把寒毒清出来之后,郝连澈三番两次拿这个理由占她的便宜,他有时候演的太真,晏七七都分不出来是真是假了,次次上当,郝连澈食髓知味更是乐此不疲。 第869章 不专心,该罚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最新章节、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游无忧、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全文阅读、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txt下载、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免费阅读、邪王追妻:毒妃不好惹 游无忧 、、 第870章 不舒服还乱动? 乍然承受,晏七七觉得很难受。 她想往后退一退,可是她已经被困在了方寸之间,却无路可退。 “嘶……”晏七七倒吸一口凉气,软趴趴的哼唧了一声。 郝连澈时刻观察她的反应,“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 这副身子到底还是个青涩的丫头,根本就承受不住,疼的她眼皮都跟着一块跳了。 “你说呢?”晏七七哼哼唧唧的,秀眉都挤到了一块,小脸皱成了一团。 “郝连澈你属狼的吗……”晏七七咬牙切齿的埋怨了一句。 别看晏七七平常大大咧咧的,但她在喜欢的人面前到底是个小姑娘,时不时嗲叫几声,不自觉的就展露出小姑娘天真烂漫的一面。 她捶打着郝连澈,想让他离自己远点,只可惜郝连澈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什么都能答应她,顺从她的心意,唯独这件事情不能。 她越是推攘,郝连澈一张脸都憋得通红了。 晏七七也发现了,所以她说了几遍后知道拗不过他,索性放弃抵抗了。 “七七,你要习惯,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七七需要适应自己。 要是此时郝连澈能看到晏七七的反应,肯定会看到她翻到天际的白眼,同时晏七七也学乖了,知道在这件事情和他对着干没有任何好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她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只是没想到就算是闭嘴了,郝连澈依旧没有闲着,见她没有说话,“疼就告诉我。” 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郝连澈,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我怕……” 原来她是怕这个,郝连澈的额头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上,低喃着,“七七,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是开心了,可她并不开心,还这么欺负她! 晏七七向来不肯认输,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抓住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晏七七天生体质特殊,体内越燥热,表皮就越是冰凉,和郝连澈互补。 凉凉的,宛如一块美玉。 果然在比耐心这件事情上,晏七七输了个彻底,“那你快点。” 郝连澈一听她催促,声音暗哑带着些愉悦的笑意,“好,既然七七都恳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你无耻……唔……”晏七七刚刚想说的话全部都被堵回了嘴里,满嘴馨香只能跟着郝连澈一起嬉戏。 月上柳梢头,夏夜长夜漫漫,纱帐轻扬,随着红被翻浪一起,融入了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反正早上郝连澈起来一看,七七的眼睛都肿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连小嘴都不安分的嘟囔着什么。 他心中早就软成了一团,低头在七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下床。 到了温泉池里头,郝连澈突然觉得后背刺痛,顺手一抹,这才发现是昨天七七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对着铜镜查探了一下,好在伤口不大,只不过横七竖八的看着有些吓人。 反正这宫殿里头什么都不多,就治疗创伤的药膏不少,他顺手拿起一瓶清凉膏,先是给自己抹了些,又回到床上给七七涂了些。 昨天太激动,似乎又把七七弄伤了。 七七睡得太沉,郝连澈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将床帘遮挡的更严实了些,郝连澈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和七七同住的这些日子,就算两人有两情相悦的温存时光,郝连澈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不管头天晚上多晚睡,早上必定日出而作,舞刀练剑,调养身体。 一开门,他发现景殊竟然站在门口,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等的有些时候了。 “不是说放你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息吗?这里不用伺候。”郝连澈知道景殊的脾气,只是这些日子他也累了,体恤下属让他休息几天无可厚非。 景殊闻言抬头,脸上毫无喜色,“陛下,姬霄来了。” 郝连澈懒散的眸光顿时一敛,“这么快?” “就在殿前候着,属下是出城的时候碰见的他,所以干脆带他过来了。” 晏国投降北国之后,城中进出的人员就没有卡得那么严格了,姬霄能这么快进宫,只怕是已经亮出了他是鲛人国皇子的身份。 既然是亮明身份,他作为东道主,自然也是要招待的。 “那走吧,有朋自远方来,是该去看看。” 姬霄在多数人眼中是个商人,只不过和其他大腹便便的商人不一样的是,他是个举止风流的公子哥。要说他是个能言善道的生意人,很多人都不信。 可只有跟他打过交道后的人才知道,姬霄有多可怕。 从郝连澈收到姬霄的飞鸽传书开始连带今天也算在内,不过区区三日,姬霄就能从北国赶过来,美其名曰说是参加大婚,郝连澈知道他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晏国皇室大动已经瞒不住了,各国虎视眈眈,一些原先被收复的弹丸小国纷纷有异动,京中斥候抓到的奸细都足足有几十人之多。 不光如此,都知道郝连澈此番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晏国,那些原本在观望的人纷纷示好,想浑水摸鱼,看能不能也跟着喝点汤。 姬霄的身份除了是大商人之外更是鲛人国的皇子,郝连澈可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加上鲛人国又是毗邻晏国的大国,夹在北国和晏国中间,这番内乱刚刚平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打着参加婚宴的名头而来,目的可就不单纯了。 第871章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 姬霄刚刚喝完了半盏金骏眉茶,郝连澈就到了。 他来的时候看着比较急,背后跟着的景殊神情严肃,姬霄一看就知道两人这是把自己当劲敌了。 “姬公子,久等了。” 郝连澈虽然是北国新君,晏国如今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郝连澈为了顾及七七,在宫中行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大排场,依旧是景殊护卫,连随从的内侍监都省了。 衣着也是普通的装扮,和今日穿着隆重的姬霄比,他倒是随意了许多。 姬霄刚准备回礼,眼神轻飘飘的一扫,就看到了郝连澈脖子上的新鲜的红痕印记,他是男人,自然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弄成的,刚才还笑意满脸的表情瞬间收敛了些,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马上移开。顿了顿,他面色恢复如常的拱手,“看着新君面色红润,之前本王还听说新君身体有恙,想来都是谣言了。” 此时此刻,姬霄自称本王,郝连澈虽然面色没有异常,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多谢姬兄关心,一点小伤,七七彻夜不休的照顾我,也都已经大好了,多谢姬兄挂念。”这客套话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 不等姬霄回答,他又道,“上次答应姬兄的封地,待我和晏国新君交接完毕后自会上手奉上,姬公子不必担心。” 没想到姬霄却摇了摇头,语气和刚才迥然不同,反而还慎重了不少,“本王这次来,不单是为了见恭贺你大喜,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七七帮忙。” “哦?”一说到七七,郝连澈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他之前一直担心,没想到这家伙果然是冲七七来的。 他就说姬霄这回怎么来的这么快! “七七还没醒,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反正七七如今是他的人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当然郝连澈不会承认姬霄说要找七七的时候,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妒意。 叫这么亲昵,看来七七说的没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错。 姬霄的丹凤眼波光流转,像是一眼就看穿了郝连澈的内心所想,呵呵一笑,“不必了,之前七七对本王说过,人都是有隐私的,秘密要跟知己说,本王找七七就好,郝连兄带路吧。” 他一直在刻意的和姬霄划清界限,原先可是以平民百姓自称,这才数月不见,话锋就变了。 而且还是明显一副不想和他多谈的样子,头一回,郝连澈在外人面前吃了瘪。 不过又不能不大度,他和七七是朋友,也不能拦着不让见,郝连澈只能笑着答应带他去见七七。 昨天累极了,晏七七今早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双腿落地都开始打颤,腿间的清凉感传来,她知道是郝连澈给自己抹了药。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郝连澈。 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脱下衣服是禽兽,精力这么好,把她折腾够了就像一个餍足的狼,不管她如何求饶,他都意见照收,下次照旧。 晏七七的皮肤白皙又娇嫩,平日里磕了碰了都会淤青一大片,好几天都不会好。 在房事上也是如此,只要郝连澈用力,她双腿上全是指痕,从脖子到脚踝,只要能看得见的地方,统统都是他的印记。 这些痕迹恢复又慢,一想到这里晏七七心中更烦躁了。 早上沐浴之后,晏七七浑身上下如一只花斑猫,晏七七一边骂一边往自己身上涂抹药膏,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郝连澈。 她涂得很慢,唯恐哪里没涂到,正在仔细检查还没来得及穿外衫,殿门被推开,郝连澈回来了。 晏七七头也没回。 郝连澈知道七七在闹脾气,自觉的轻手轻脚走过去,乖乖的蹲在她身边,柔声细语,“七七,还在生我的气吗?” 晏七七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遗留着皂香味,药膏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连带着七七身上天然的香蕴全部都往郝连澈鼻孔里钻。 昨天他顾及到七七可能真的承受不住,所以到最后也稍微收敛了一些,要说完全尽兴是没有的,刚才回来又见七七娇俏的模样,心中又跟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 无论他说什么,晏七七都板着一副脸,就是不给他好脸色。 知道她在生气,郝连澈反正蹲着,突然弯腰,一个公主抱将晏七七牢牢的搂在怀里,晏七七陡然腾空,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又怕自己跌落,急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娇嗔,“郝连澈,你干什么呀!” 她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带着些鼻音,郝连澈爱死了她这副娇俏的模样,眼中的宠溺丝毫没有隐藏,三两下就把她抱回到床边。 就这样,她好不容易梳好的发丝又重新摊开了,云锦被上的她面如桃花长发如瀑的散开,郝连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倏地就想起了之前公孙璃说的话了。 赤谷城的女人会越长越美艳,第一是遗传,第二是她们的体质,尤其是在被男人宠爱过之后,那媚态姿色更是无能人挡。 郝连澈自恃自制力惊人,没想到一到晏七七面前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晏七七太熟悉郝连澈的这个表情了,她身上还酸疼着,况且还是大白天,可是看郝连澈的样子分明是又想要她的模样。 她赶紧双手捂胸,就连双腿都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郝连澈你是禽兽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了,你怎么随时随地都能……” 第872章全身都在叫嚣着 她总算肯看他了,郝连澈瞅准时机,在俯身下去环住她的同时又不至于让她觉得难受,语调也开始有些加重,眼中有涟涟波光涌动,“七七,你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呢?对我而言,我喜欢的你在我身边呼吸都能撩拨到我,我全身都在为你叫嚣着,你能感受到吗?” 又是大言不惭的歪理。 晏七七信他的话才有鬼! 这家伙别的本事没学到,撩妹的情话倒是越发熟练了。 不过她这回学聪明了,知道郝连澈突然性情大变一定是事出有因,上回也是如此,她只不过偶尔提起晏洛谦来府上坐过一会儿,当天晚上郝连澈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把她压在榻上足足‘教育’了两个多时辰。 虽然事后一脸正色,看晏七七就知道他是在‘公报私仇’。 还一直问她知道错了没有,那时候她哪里知道郝连澈嘴里的‘错’是怎样的,自然是怎么回答也是错,因为无论说什么,郝连澈说的答案才是正确答案,他要是不想放过自己,即便她说了对的答案那也是错的。 那晚是她最‘惨痛’的回忆,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后来郝连澈也学乖了,想要她的时候总会如法炮制,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套她的话,但凡说了一件郝连澈不知道的事情,她又要受到惩罚。 男女之间的差异就在此时体现出来了,她用强又拗不过郝连澈,只有受欺负的份。 一来二去的,郝连澈竟然靠这个问法,问到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郝连澈,你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谣言?”晏七七扪心自问,是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但是郝连澈的眼神又让她害怕。 害怕他又会打着教育她的名义,欺负自己。 她腿间还痛着呢。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见郝连澈好看的眸子暗了一瞬,看向她的时候带了几分探究,“七七,你再想想,有没有漏掉什么?” 这话一出口,倒像是她原本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一样,晏七七瞬间回神,像个小老虎一般露出獠牙,“郝连澈你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捉奸在床一样,郝连澈也是,一大早上跟审问犯人似得,还用兵不厌诈这个套路来了。 晏七七觉得是不是平日里太纵容了他,所以最近郝连澈是越来越放肆了。 见她貌似真生气了,郝连澈赶紧见好就收,也不逗她了,把头埋在她肩窝处瓮声瓮气的开口,“七七,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会儿要办她的模样,一会儿又道歉的给晏七七整的有些懵。 平时很少能见到郝连澈示弱的时候,晏七七觉得很新鲜,就瞬时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就温柔了些,手指蜷缩了几下,到底还是拍上了郝连澈的后背,轻轻的拍打安抚,已经忘记了郝连澈还在占她便宜的事情。 郝连澈心里暖暖的,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变的如此患得患失,好在七七的安慰是真真切切的,他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算消停了些。 “没什么了,就是害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你,心里有点慌。”他的声音嗡嗡的,像是羞于启齿说这些话,晏七七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所以等到她听清了,脑中轰鸣竟有些无所适从。 “你说,你很慌?” 该慌的是她吧? 想到自己真要嫁给郝连澈了,她恍惚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没想到在现代社会母胎单身的她,竟然在这异世找到了真爱,而且条件还这么好。 真有种撞了大运的感觉。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晏七七一直知道郝连澈是个羞于启齿的人,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就连喜欢她这三个字都很少能当着她的面说。 有几次是实在是被她逼急了,才不得已开口的,可是今天郝连澈又如此坦然,晏七七觉得应该是出事了。 “郝连澈,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见到谁了?” 不然他不可能这样,一回来就跟狗皮膏药似得黏着自己,深怕自己会跑一样。 郝连澈的确没想到七七竟然会这么聪明,仅仅凭借着几句话就能猜出他的心思。 “七七,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要听实话了, 晏七七嗯了一声,手在郝连澈的背上画着圈圈,“你不说也可以,先让我猜猜。” 郝连澈从她肩窝处抬起来,眸光闪亮,“你能猜到?” 听他的语气,倒是小瞧了自己,晏七七兴致来了,哼了一声,“你可别忘记了,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可是学霸,猜人什么的难不倒我。” 她这么一说郝连澈的确有印象,不过之前他都以为七七是在吹牛,也没有放在心上,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是不想让七七这么快出去见姬霄,二来也的确想看看七七能不能猜出来。 “那好,你要是猜中了,我就奖励一件东西给你,奖品自选,只要我能办到,都给你。” 这个奖品着实很新颖,算是彻底把晏七七的兴趣勾起来了。 “是公孙璃来了吗?”晏七七先用排除法。 这世上能让郝连澈称为对手的人不多,公孙璃算一个。 当然这没猜对。 “那再让我好好想想,能让你寝食难安的,嗯,还真有一个,是姬霄吗?” 郝连澈是真没想到晏七七竟然真的就能猜对。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让我再猜猜,你刚才过来是要告诉我,他想见我的吧?”晏七七连郝连澈为什么会这样的目的都猜出来了。 第873章他才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见郝连澈一声不吭的,晏七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今天的他着实很奇怪,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晏七七发现他今天很反常,很黏自己。 “郝连澈,你怎么了?”晏七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案,脑中灵光乍现,突然间福至心灵,试探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自己肩窝处一疼,郝连澈竟然压着她张嘴咬了她一口! 晏七七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郝连澈占便宜的事情就先不说了,这一口竟然咬的还很重! “郝连澈,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你……”她以为自己窥破了郝连澈的内心所想,此时心中略微有些得意,此时顾不得疼了,一直追问他。 晏七七高兴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充满了朝气,漂亮的眸子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狡黠,是开心是窃喜她也分辨不出来了,亦或是两者皆有。 郝连澈自然不甘心落了下风,这要是让七七以后拿捏住那还了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故技重施,干脆翻身重来,对着她的樱桃小嘴就咬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晏七七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好像是说,“这里我也要咬!” 这哪里是咬啊,分明是撞,他用力太猛,晏七七的舌头磕到了牙齿,她无意识的张嘴,正不得其门而入的郝连澈瞬时瞅准时机,舌头如同一条灵巧的蛇,瞬时就滑进了她的嘴里。 强迫着七七和他嬉戏打闹。 平日里晏七七被欺压久了,也就是在嘴皮子上偶尔逞一逞能占占上风,可就是这样,她也不是次次都能赢,结果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郝连澈的小辫子,自己还没得意够呢,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又被他占了便宜。 两情长久,朝朝暮暮在一起都觉得时光飞逝。 耳鬓厮磨着的两人一个躲一个追,晏七七情动之时两靥泛红,眸色微漾,说不尽的娇羞。 郝连澈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能先偷得美人香再说。 对付郝连澈晏七七也找到了诀窍,她可不能让他轻易的得逞,又开始拿小拳拳锤他了。 而她的捶打自然也和挠痒痒一般,倒是越发勾得郝连澈眸色猩红,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 这厢两人还没分出个胜负,那厢姬霄已经等了些时候了,他刚要进去却被一旁的景殊拦住,“姬公子,我家主子正在和夫人说话,劳烦您稍等片刻。”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这是七七的寝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也刻意阐明了郝连澈和晏七七的关系。 姬霄对晏七七的心思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此时此刻景殊自然也知道分寸,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姬霄望而却步。 果然他刚说完,就见姬霄即将要推门的手缓缓的垂落了下来,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失落,像是说给别人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终究是迟了一步……” “别闹了郝连澈,有人在门口!”晏七七推攮了他好几下,才算将缠在自己身上的腿踢到一边,她刚才好不容易才涂抹好的药膏全白费了,因为都被郝连澈吃完了! 郝连澈意犹未尽,翻躺在床榻上哈哈大笑,“七七,看来我每天这样你还是有进步的。” 床笫之事被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说,理所当然的晏七七又给了他一个白眼,“流氓!” 被骂成登徒子的郝连澈心情很好,一扫刚才被戳破小心思的不开心,一本正经道:“七七,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之前你怕痒,我一碰你你就躲得远远地,看看这几次你的配合,是不是自然多了?” 眼下旁边没什么可扔的,晏七七干脆把金丝枕拿起来砸到郝连澈头上,方才刚刚消散的红晕又露出来了,“郝连澈你是不是精虫上脑啊,一天天就知道这些,不会想点别的?”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郝连澈更来劲了,“别的?我倒是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可惜你的身子骨现在还不适合有孕,我也只能先勉为其难望梅止渴。” 晏七七:“……” 她刚才怎么就那么有自信,认为郝连澈会听得进去劝呢? 逗够她了,郝连澈也得到了些安慰,心中的躁动不安缓解了不少,又拿起药膏仔细的为七七涂抹了一遍后,环抱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吐气,“七七,等下姬霄无论怎么花言巧语你都不要信,你要记得,我会一直等你。” 这话让他说的怎么就这么凄凉呢,晏七七哭笑不得,纤细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就不要说胡话,姬霄是我的朋友,如今远道而来肯定是有急事,况且他当初为了帮我可是连身家性命都搭上去了,花言巧语可不是他的风格。”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郝连澈就来气,当初找七七这么费劲,有一半的原因是姬霄从中掺合了一脚,扰乱了他们的视线。 再说他们两人之间委实也没有帮忙一说,姬霄当初答应借鲛人国的水路给北国军队,那也是郝连澈以晏国徽州为条件,银货两讫概不相欠。 可是七七就不一样了,对郝连澈来说是添乱,可是对当时的七七来说,姬霄的帮助就无异于雪中送炭,恐怕这一次无论姬霄想要帮什么,晏七七都会全力以赴。 这才是他所担心的。 他才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大婚之期已定,可是没有举行大婚成亲礼,一切都是未知数。 姬霄富可敌国,论财力论样貌样样不输他,要是他真撕破脸和自己竞争七七,郝连澈不知道有几分胜算。 第874章亲昵的见面方式 本来人还是好好的,可有些事情就不能细想,越想越烦躁,越想心越慌。 他恨不得当初姬霄的飞鸽传书从未来过,明明都已经拥有七七了,他却还是谨小慎微,深怕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个情敌来,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此时的晏七七自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以为把话都说开了。 等她都穿戴整齐了,郝连澈还坐在床榻边上双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贵客临门,他们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只是郝连澈看起来兴致不太高。 “当然去,等你弄好了我们就出门。” 晏七七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郝连澈在说假话,他明显是心不在焉,估计又怕说多了自己会生气,所以才闭嘴不言 只不过晏七七也不傻,就算他不说,她还是能发现端倪,刚才还好好的,只要一提起姬霄,他神情就不自然了。 这个发现让晏七七觉得很好笑,又不好再拆穿他,干脆站起来在郝连澈面前转了两圈,“已经弄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处暑之后就是三九天,树上的蝉鸣都开始吵了,夏天更容易让人燥热,晏七七向来喜欢素衣薄纱,不太喜欢大红大紫的衣服,今日去见姬霄也不例外,青丝照例用了一根玉簪子绾着,半散的墨发披在背后,滑如凝脂的肌肤如剥了皮的鸡蛋,光嫩洁白沁出一层淡淡的樱粉,端庄秀丽的打扮,素面朝天又透出一股不自觉的妩媚,越看越令人沉迷,艳胜春花。 常言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就算她什么都不装扮,依旧倾国倾城,让人心生神往。 这样娇艳的七七郝连澈恨不得把她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也不要去。 “怎么了,很丑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又转了两圈。 郝连澈这才收敛心神,千言万语此时都说不出来了,走过去神情严肃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工整的领口嘱咐再嘱咐,“七七,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走吧。” 晏七七哭笑不得,知道他想多了,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磨磨唧唧的,两人姗姗来迟。 姬霄很久没见七七了,没见到人,只是觉得一股馨香随风而来,不住的往自己鼻孔里钻,姬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就看见七七了。 多日不见,七七的个头长得很快,原先才到他肩膀,如今再见竟然快到他下巴了。 姬霄一直板着的脸陡然一松,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和风霁月的笑容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七七的面前,一把抱住她,“七七,好久不见。” 晏七七也很开心,用力的拍了他的肩膀两下,“姬霄你还真是聪明,这礼仪到现在还记得呢?” 郝连澈还没来得及黑脸,乍然一听这么亲昵的见面方式还是七七亲自教的,手扬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 只是单纯的抱了一下,两人马上就分开了,姬霄虽然面无异样,心却跳的很快,淡雅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可是佳人已经很有分寸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他只能凝神静气,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别无二致。 姬霄生的一双好眼睛,认真盯着人的看的时候,眼中似乎有无数星光在涌动,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漩涡能把人吸到里头。 他黑沉如玉的眸子此时也紧紧的盯着七七,声音缓缓:“七七,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这话一出,郝连澈就再也忍不住了。 身子直接横插在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的隔开姬霄那灼热的视线,“姬公子找七七不是有要事吗?外头热,进去说吧。” 姬霄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径直往里走。 晏七七哭笑不得,“你干什么,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了?” 郝连澈偏头在她耳边小声辩驳,“你没看出来吗?他看你的眼神都直了。” 什么跟什么啊。 她怎么之前从没发现郝连澈这么搞笑。 姬霄在前面走着,晏七七和郝连澈在后面小声的说着悄悄话,在外人看起来像极了打情骂俏,期间姬霄回了几次头,七七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心头突然有些堵得慌。 待几人落座,景殊亲自奉上茶盏后便关门离开了,把空间留给这三个人。 闲杂人等都已经走完了,姬霄一改刚才深情款款的模样,眉眼之间尽是凝重之色,连轻快的语气都降低了三个调,“七七,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来,一来是参加七七的成亲大典,二来,是有事相求。” 在晏七七耳中能听到姬霄说‘相求’两个字着实稀奇,也正因为如此才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姬霄什么都有了,无论是财力还是样貌还是家世都远超常人,而且他身份贵胄,即便是要求人,也万万求不到她身上。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晏七七安抚着姬霄,“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郝连澈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姬霄,男人更了解男人,知道有时候卖惨也是一种套路,七七心又软,最怕别人有求于她了,尤其还是姬霄这样和她有旧识的人。 “姬公子还是先说事情吧,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郝连澈掐准时机,特意加重‘我们’二字,意思很明显了,他和七七同气连枝。 姬霄也知道郝连澈在担心什么,他倒是一脸坦然,“那样的话在下求之不得。” “说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你如此为难。” 第875章明目张胆的挑衅 “此事说来话长。”姬霄手指轻点桌面,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更明白更透彻的了解。 他眸色沉沉的模样让晏七七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回的事情恐怕很棘手。 “不着急,我要是听不明白就问你。”晏七七看姬霄这副样子,又想到刚才郝连澈说的那些话,姬霄过来比他想象的更快,恐怕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来的。 最近战事刚刚消弭百废待兴,可千万别再出乱子了。 姬霄听到晏七七这般承诺,心中七上八下的感觉才算是减轻了些,抿了抿嘴,左手在袖笼里探了几下,拿出两个细竹筒放在桌上。 细竹筒是特制的,晏七七以为里面放着的是毒虫,手正要摸到腰间的玉瓶把天蚕蛾放出来闻闻,没想到姬霄已经率先把盖子拔出来了,从里面倒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毒虫而是一把颗粒饱满的谷种。 接着拿出另外一个竹筒,倒出来也是同样的谷种。 两种分开,又不说什么。 “这是……”饶是晏七七足智多谋见多识广,见姬霄金贵之身带了几把谷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疑惑。 姬霄神色肃穆,并没有先说明为什么,而是先卖了个关子,让晏七七先看,“七七,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晏七七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上前看了两眼,本来还心不在焉的,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 谷种看似颗粒大圆润饱满,但是仔细一捏,一个是实的,一个是虚的,虚的那个竟然还不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而是依旧看着实,要手捏才能发现端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姬霄没事在出题考自己呢。 更诡异的是,那虚的谷种里用手一按,竟然有颜色黢黑的似蝉蛹的虫子爬出来。 “这是什么?”晏七七开始以为姬霄把自己当成农业专家了,鲛人国靠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水产资源丰富,虽然国家不算大,不过都是平地,气候炎热一年四季夏季尤其长,所以鲛人国除了出产珍珠以外,稻米谷种也是百姓生存的来源之一。 用谷物粮食和周边各国换取自己所需要的物品。 就因为物产丰富,所以鲛人国顶层掌权者和皇室成员都富得流油,姬霄才能如此逍遥快活的做他的闲散商人。 粮食要是出了问题,对鲛人国来说虽然不是灭顶之灾,却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想来是真着急了。 刚才晏七七按压的时候用力过猛,那虫子的腹部瞬间就被压扁了,从尾部蹦出一股白色的卵?来,接着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从虫子腹部里滚落出来的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幼虫瞬间变黑,竟又重新孵化出来。 晏七七不信邪,再次弄死一个,情况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一连按死了好几个,都是如此 “这……”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敢相信这么诡异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些都是母虫吗?”事不宜迟晏七七掏出腰间挂着的玉瓶,把天蚕蛾倒了出来,小虫子之类的天蚕蛾最喜欢了,舌头一伸桌上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虫子悉数被它吃了。 晏七七掰开它的舌头一看,发现是绿色的,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姬公子不用担心,这虫子虽然看着诡异了些,不过好在并没有毒,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听她说完,姬霄的面色才算松了些,却还是有些疑惑,“没毒吗?那为什么……算了还是先说紧要的吧,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了,鲛人国盛产的稻米已经到了第一季要成熟的时候,可是州郡的县官来报,说收割出来稻米看着饱满,一挤压出来的就是这种虫子。” 咬人不说,繁殖特别快,很多人被咬了之后浑身发痒, 身体逐渐开始溃烂,鲛人国倾全国之力医治都没有成功。 说及此处姬霄叹了一口气,“枉费我自称北国鲛人国两国第一大药商,有天下无双的名贵药材,却对这种病症毫无办法,不得已我想到了七七你,当初凝儿的顽疾就是你治好的,所以……”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求人。 “姬公子,刚才我看了一下天蚕蛾,它和璇玑石一样是识毒辨毒的神虫,它的舌头发绿的时候就代表虫子无毒,我刚才也看了,虽然这虫繁殖快,但并没有毒性,谷物颗粒无收大概也是因为幼虫繁殖需要大量的养分,所以谷子才空了,至于受伤无法痊愈的人,我需要见到伤口后才能判断。” 晏七七答应帮这个忙,也就是说她需要亲自去一趟鲛人国。 郝连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阻止,因为这种虫子他也没见过,知道阻止七七无济于事,索性不吭声。 姬霄很聪明,他发现郝连澈脸色不好,也知道怎么回事,心中起了逗弄一下他的念头,话是对晏七七说的,“那样不好吧?毕竟你们马上要大婚了,郎情妾意正浓,会不会……” 晏七七以为是他在顾忌着自己,急忙接话,“这也不单单是为你。”事实也的确如此,鲛人国的那一大片稻田和晏国比邻,之前郝连澈以为和晏国有一场恶仗要打,所以把晏国的粮仓炸了。 春耕的时候东平西凑才勉强把种子播下去,现在暂时还没听说晏国的稻田有这样的情况,万一晏国也被传染上,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 第876章妇唱夫随 郝连澈和姬霄的神情俱是一震,因为两人谁都没想到七七会想的如此长远,甚至开始自愧不如了。 “我们夫妻二人同气连枝,既然七七要去,我自然也责无旁贷,就当是陪同七七散心了。”郝连澈说的一本正经。 明明是在谈正事,怎么听着就像是在秀恩爱了呢? “你可以不用去的……”晏七七满头黑线,这是去办正事,他非要弄成一副妇唱夫随的样子,姬霄神色没变,可眸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弭殆尽,再次看向七七的时候,眼中原先那灼热的视线仿佛从未出现过,客气的拱手,“那就先谢过七七了。” 谢也只谢一个人。 郝连澈心知肚明,却浑然不在意。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时间就是金钱,晏七七和郝连澈决定不再耽搁,即日启程前往鲛人国。 从晏国到鲛人国走水路要快些,加上姬霄来之前就已经有专人安排了,专路专送不到两天一行人就到了。 姬霄略尽地主之谊,又不想过多招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让两人进宫,晏七七和郝连澈还有一干等人直接在他的别院安置了下来。 鲛人国山清水秀 姬霄的别院依山傍海,院子广袤不说,出门就是海,让晏七七恍然间有股错觉,觉得自己像是在海岛度假。 就算她和郝连澈的关系亲密无间 ,姬霄安排房间的时候也刻意安排了两间客房,郝连澈倒是觉得没所谓,反正睡在哪里都不重要,因为到最后七七肯定会睡在他怀里。 夜晚的海风伴随着落日的余晖洒在海边像是仙女落在凡间的水晶,晏七七站在走廊边深吸了一口气,满腔肺腑都是凉爽的海风味道,夕阳慢慢的顺着海平面下沉,她右手和左手同时抬起,对准夕阳咔擦一声,就当是照相了。 美景存在在自己的脑海里。 晏七七一个人在海边自娱自乐,郝连澈就站在不远处,眼神黏在七七身上,看着她活泼的面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本体年龄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 “在玩什么呢?”晏七七正玩得高兴,腰间陡然一紧,郝连澈已经站在背后环住了她,头微靠在她的肩窝处,放肆的贪念她身上的柔香。 迎着海风,晏七七突然福至心灵,没有急于挣脱他的怀抱,而是昂着头盯着他的下颌,声音暖暖的,“郝连澈,我突然想起我之前看的一部电影了。” 自从郝连澈知晓她的身份之后,晏七七在他面前就放松多了,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些现代词汇,比如什么‘上网’,‘电影院’,‘电影’什么的,郝连澈听的迷迷瞪瞪的,晏七七有时候也会半真半假的忽悠他。 郝连澈却不以为意,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那种被人全身心信任和依附的感觉,他心满意足极了。 之前和七七闹出那么大的误会,就是因为双方不信任,现在七七乐意和他分享,他求之不得。 有几次闲来无事的时候,郝连澈也缠着七七让她多给自己讲讲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和事。 晏七七被缠的烦了就会胡编乱造,没想到郝连澈却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提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后来晏七七觉得可能以自己的智商而言不可能忽悠到郝连澈,干脆全照实说了,没想到郝连澈竟然再也没提什么刁钻的问题了。 慢慢的,把自己在现代发生的事情编成现实故事成了晏七七的日常和习惯,她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郝连澈听得意犹未尽,竟然有些神往。 刚才七七说电影,郝连澈瞬间就懂了,他的手不自觉的将晏七七的细腰搂得更紧了些,话里藏着一丝丝紧张,“七七,你是想家了吗?” 这话乍然一听没毛病,可是两人彼此心里都清楚,那个家,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一个地方,而在七七原先生活的时代。 晏七七也并非全然不懂,一听郝连澈的语气就知道他想多了,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放心吧,我之前都对你说过了,在那个时代我也是孤儿,生下来都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国公对我好,我也感激不尽,就算是想家,也是想我在这时代的哥哥们。” 要是国公还在世,知道真正的七七早已经在当初被晏洛青推下河池溺水而亡,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国公到死都没有知晓这件伤心事,也算是老天垂怜。 这番话才算打消了郝连澈心中的牵忧,他紧绷的手臂线都放松了不少。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电影《泰坦尼克号》吗?里面的男女主定情之时就是像我们这样 ,不过这部电影是个悲剧……”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翻转,郝连澈转瞬就站到了她对面,食指压住她的唇,阻止她再继续往下说,“七七,电影是电影,我们是我们,你放心你和我会一直幸福下去的,我会用这一生的时间来证明给你看。” 晏七七哭笑不得,真有些搞不懂,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被他绕到这个话题上面来,别看他人看着高冷,其实有些时候小心思能够一眼看穿。 “好啦我知道了,看你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什么想问的吧?”晏七七笑着点头。 郝连澈也没想到七七竟然聪慧至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七七,你刚才说的照相,是不是就是和画师画像差不多,都是把此时的美景定格?” “不错,这么美的景色,不保存下来有些可惜,你倒是很聪明嘛,你的问题解决了,那现在换我了。”晏七七的表情突然正式了起来。 第877章你要对我负责 海风绵绵,吹得七七的长发微散,更添了几分别样的妩媚,都说赤谷城的女人会随着年龄越长越美,此时的晏七七就如同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正灼灼绽放着属于她的芳华。 即便是每天都腻在一起,也总有看不够的意思。 郝连澈在心里转了一圈,同时在脑海里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自己的表现,并没有让七七有不顺心的地方,这才开口。 “嗯,在我面前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听起来稍微有些不自信。 越是到鲛人国,郝连澈的心就越是没安定下来过,总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晏七七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真实面容吗?” 其实之前晏七七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郝连澈对自己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这才让她有了疑惑。 他到底喜欢的是她本身,还是因为这副容貌? 如果,她的本来面貌比不上如今的,或者是更丑陋呢?那郝连澈还会喜欢自己吗? 这个问题问的郝连澈真的愣了一下。 他神色略微有些惊愕,熠熠生辉的眸子滞住了一瞬,嘴唇微启似有什么话要说,却依旧没发一言。 郝连澈短暂的沉默让晏七七的心情越来越沉。 她以为自己猜对了。 果然是她傻了。 有些问题或许是真的不该问,让别人难堪,让自己难看。 郝连澈没想到自己愣了一瞬的功夫,竟然会让七七失落,那一瞬间他心中竟然有些狂喜。 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患得患失。 掩盖住内心的窃喜,郝连澈面色坦然,甚至还故意有些惋惜的模样,“七七,你听说一句话没有?” 晏七七兴致缺缺,面前的美景再也提不起她的兴趣了,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什么?” 远处的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上,明月繁星熠熠,房子两边的照明灯笼已经冉冉升起,海上生明日,天涯共此时,本来应该是和恋人对月抒发思念的好情景,没想到会让自己堵心。 她竟然会有些胆怯,不敢再面对了。 晏七七开始还神采飞扬的脸越垂越低,显得有些失落。 郝连澈背对着光面向她,所以即便隔得这么近,晏七七依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听郝连澈嘴里的话一字一顿缓缓而出,略微低沉的声音如同遥远天际传来的梵音,声声入耳,“我小时候北国国师墨流云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说人这一生啊,不要太早遇见让自己惊艳的人,否则误终生,原来我是不信的,直到我遇到了你,七七。” 他长篇大论的说完,突然急拐了一个弯,晏七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遇见了你,误了我的终生,所以七七你要对我负责。” 郝连澈的嘴弧度越弯越大,“七七,我喜欢你,和你的容貌无关,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追逐,以后不许再说傻话了好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晏七七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了,她不知道外冷内热的郝连澈情话竟然说的如此顺溜,她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难道,真实的你真的丑的吓人?”郝连澈当然是开玩笑的,他只是没想到七七会这么在乎自己的看法。 大手一揽将晏七七搂到自己怀里,“放心吧,这辈子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多看别的男人,眼里也只能有我。” 他低头,在七七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饱含深情,“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灵魂和精神契合比肉体契合要重要的多,七七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懂。 两人正在这里你侬我侬,郝连澈耳朵很尖,发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但是他并不打算放开七七,现在已经很晚了,能进到这别苑来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不用门童通报,自己闯进来的,郝连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晏七七的余光也扫到了急匆匆而来的姬霄,她使劲的从郝连澈怀里挣脱出来,又怕他闹脾气,小声安慰,“别介意,他这么晚罔顾礼节的冲进来,一定是发生了急事。” 晏七七猜的不错,的确是急事。 事情是这样的,上次那些被黑虫咬过的人,非但没有好转,病情反而加重了,之前派遣过去查探的大夫竟无一人回来汇报病情。 从晏国回来后姬霄觉得奇怪,就派手下的人去寻找,一去不打紧,回来竟然也被吓个半死,据说那些受伤的人见人就咬,还喝人血! 晏七七听闻来禀告的人说了这些后都觉得匪夷所思,这异世医疗条件是不好,但是也绝对没有差到连基本的防御工作都做不了,全部中招那就有问题了。 一个普通的病症竟然蔓延到全村,如同僵尸围城,要说没有人为,晏七七怎么也不信。 “走吧,去看看。” 说起医治疑难杂症,晏七七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也不管天色是不是已晚,就想让姬霄带路。 姬霄自然拦住了她,“七七,你们日夜兼程赶过来本就疲惫,今晚先好好歇息,明天我们一起去查探。” “可是……”她想说的是,这病来的实在是太诡异,不能拖。 “听姬公子的吧,明日去的话也要加派人手以防万一,这都要时间准备,咱们先休息好,万一情况危及身体也能应付的过来。” 第878章就想抱抱你 晏七七被郝连澈劝说动了,也就没再反驳。 “七七,天色不早了,你先早点休息吧。”郝连澈往前边走了两步,并没有要和她一起回房的意思。 姬霄也没有走。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晏七七知道,两个人应该还有话要说。 “那你们别说太晚,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两个男人同时点头,目送七七进屋。 姬霄都把视线收回来了,郝连澈还把目光黏在晏七七身上。 “郝连兄,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是姬霄真情实感的感叹,人这一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一天两人三餐四季,郝连澈能拥有如此佳人,这福分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能拥有七七,是我的福气。”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有这点好处,不必拐弯抹角大家都能明白彼此想说什么。 要是在往常,姬霄听见这样的话会觉得郝连澈是在炫耀,如今再听感触又不一样了。 男人之间的交流更倾向于直接摊开来说,面对着这广阔无垠的海平面,人的胸怀都好像要比平时宽阔不少。 面朝大海的院子里有一个供人歇息的凉亭,里头有竹帘能遮挡着海风,两人走过去就着温茶边喝边聊。 “其实之前我有动过从你手里夺走七七的心思。” 乍然听见这句话,郝连澈握住紫砂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骨骼分明的手有青筋浮现。 姬霄则是神情坦然的看着他,眸光晦暗像是故意挑衅。 沉默了一会儿,郝连澈端起茶盏将已经凉掉的茶放在唇边一饮而尽,凉茶入喉,顺着食管一路往下,惊的五脏六腑都缩了缩。 “我知道。” 姬霄本来以为郝连澈就算不暴跳如雷,也会气急败坏,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心平气和。 “哦?郝连兄早就知道了?”其实此时此刻姬霄是分不清楚他话里头的真假的,都说男人爱一个女人都只想独占。 这就好比森林里肉弱强实的法则一样,在自己的地盘,谁来挑衅都是你死我亡,不死不休。 而郝连澈如此心平气和,姬霄实在是想不通,眼中的惊愕也是真的。 郝连澈像是一眼就能看穿姬霄的小把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指轻叩桌面,声音徐徐而出。 “其实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 这回彻底把姬霄说懵了,甚至觉得郝连澈是不是被自己气糊涂了,竟然开始说胡话。 “姬公子人才无双,当初青龙玉佩在七七身上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当郝连澈说出“青龙”玉佩两字的时候,姬霄和风霁月的脸瞬间就变了。 “你一开始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又按兵不动,当作无事发生,甚至还借着七七探听我的来历,郝连兄果然聪明机警。” 常言道兵不厌诈,郝连澈这一招的确是棋高一着,当初他来借道一语道破他的身份,姬霄心里其实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一开始他可是要帮助七七逃跑的人,怎么一转眼,郝连澈竟然成了他的同盟。 “说到这里,今天我要对姬兄说声抱歉,毕竟当初情况紧急,我没有阐明自己的真实目的是我的不对,今日我就以茶代酒赔礼了。” 不等姬霄开口,郝连澈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当初七七和我因为误会,被有心之人挑唆,加上背后之人尚且没有现身,七七性子执拗,我也不敢再劝她了。” “她当时一心要回晏国,背地里和你联系求你帮忙,与其让她孤身一人涉嫌,倒不如让你护送……” 原来如此! 事已至此所有能想通的不能想通的都有了答案。 难怪那天他能堂而皇之的过来跟自己谈条件。 “我知道姬公子是正人君子,横刀夺爱的事情不会做。” 都到这个地步了,郝连澈还不忘给姬霄戴高帽。 姬霄不领情,漆黑的夜色下,晦暗的眸子像是更深沉了些,定定的看向郝连澈,“如果,当初我非要横刀夺爱呢?” 这回郝连澈想都没想,声音铿锵有力,“那我不介意北国踏平鲛人国。” 冲冠一怒为红颜,北国或许在郝连政的手里只能做到偏安一隅,可是现在是郝连澈当政,别看他羸弱,治国手段倒是真的一流。 况且他向来说到做到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干。 姬霄一点都不意外他这个回答,苦笑两声:“你这个道歉我收下,只不过我倒不是因为怕你踏平鲛人国而害怕,我只是……” 温茶被海风吹成凉茶后再入口香甜之气就成了苦涩。 一直苦到了舌尖,连带说话都有一股苦味。 姬霄突然觉得自己富可敌国也是空幻的,其实他一直想要的竟然从未真正得到过。 “其实我一直知道,七七喜欢的是你,在意的也是你,当初她迫不得已过来求我的时候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你半个不是,她一直都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从未遇到过像她这么奇特的女子,仿佛是一个独立的整体,不依附于任何人,却能让人深深的迷恋,错过她,我真的很难过。” 在实力相当的人面前示弱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就好比是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展现给别人肆意观摩。 “是啊,所以我也和你一样,对她患得患失,深怕她不要我。”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接着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摇头。 夜还很长,话却已经说完了。 姬霄趁月而归,郝连澈也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束发回房了。 晏七七刚好沐浴完毕,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闭眼,身后陡然伸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牢牢圈住。 晏七七浑身一个激灵,生生按捺下条件反射,因为刚才随着长臂一起过来的还有淡淡清香。 正是郝连澈身上的药香味。 “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跑我这里来干嘛?”晏七七头也没回,任由他抱着。 她就窝在郝连澈怀里,指甲尖轻轻的刮着郝连澈的指根。 过了一会儿,郝连澈带着鼻音的声音才在她耳边响起,:“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第879章有毒! 本来郝连澈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每次这样扑倒七七的时候她就算愿意也会别扭一会儿,他以为七七又会骂他流氓什么的,也做好了坦然受之的准备。 没想到下一秒,七七竟然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腰腹间扯了扯,让两人靠的更紧些。 晏七七整个人窝在郝连澈怀里,声音徐徐传出:“喜欢抱就抱吧,好好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如果晏七七此时能转过头来看下郝连澈的眼睛,她一定会无比惊讶。 因为郝连澈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二十多年来,郝连澈生性一直薄凉寡淡,对任何事情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向来都是以自己的喜好来处理事情。 可即便他是如此清冷的性子,爱慕者依然前仆后继,要么冲他的容貌,要么冲他的家世,总是会图一样,这么多女人都入不得郝连澈的眼,对女人也从未有过服帖和关心的时候。 可唯独七七,能让他魂牵梦萦,也是最懂他的人。 刚才他和姬霄两人单独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任凭哪个女人都会好奇,可他从进门到上床,七七没有好奇的问过一句,就像平常一样,紧紧牵着他的手。 她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他的内心所想,知道他的担忧,了解他的脆弱,熟知他的脾性,理解他的骄傲。 她什么都没问,可是又什么都明白。 她掌心的余温透过皮肤传到他的掌心,连带着刚才那句听着平淡的话,汇成一股暖流,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知己也莫过如此。 什么都不问,却能百分之百的信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郝连澈将七七圈在自己怀里,犹如稀世珍宝一般紧紧环住,两人齐齐进入了梦乡。 晏七七睡得很好。 第二天刚到卯时两刻就和郝连澈一起起床,刚刚洗漱完毕,姬霄就派人过来禀告,说已经安排好了马匹,可以出发了。 也难怪姬霄竟然还能沉得住气,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临近收割的日子百姓面临的却是颗粒无收的窘境不说,就连这莫名其妙的黑虫都没有法子医治,几方夹击简直苦不堪言。 之所以这么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鲛人国靠海,俗话说得好,六月雨婴儿脸,天气说变就变,那些好的稻谷村民们也害怕那些黑虫不敢去收,六七月台风肆掠,要是再不抢收就真的全完了。 这些百姓都没什么文化,一向都敬畏神灵,要是不把这个妖邪的病因搞清楚,只怕鲛人国真的会有一场大乱。 姬霄还不知道郝连澈就是药王谷药王,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晏七七身上。 出门便宜行事,晏七七也没有多说,郝连澈倒像是她的贴身陪护。 有人带路,一行人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本来是夏收早起的天气,旁边的农田里却空无一人。 他们都是一副商人的打扮,也没有惊动州郡县里的官员,既然病因还没搞清楚,就不宜大张旗鼓。 穿过一条羊肠小道,有个用枯木支起来的架子,上面写了几个字,晏七七有些看不懂,还是姬霄在一旁解释,“这是祁州县,鲛人国大部分的粮食谷种都出自于此,事发当时,也是这里的村民最先发现异样。” 晏七七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 只是越走越觉得奇怪,她偏过头跟郝连澈小声的咬耳朵,“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人都太瘦了?” 这道路太窄,又不平坦骑马是在是太危险,干脆下马行走还安全些,此时两边有些农户在门口看着他们,眼神瑟缩看着贼眉鼠眼的。 她没说的时候郝连澈还不觉得,一说郝连澈心中的疑窦更甚,“先看看,我也觉得这群人很古怪。” 让晏七七疑惑的不止在这里,种稻子出身的人再怎么说也不会穷成这样,看他们的脸色分明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导致的。 姬霄倒是很上道,到底是做生意的,少了几分宫中那高高在上的贵族之气,到哪里都能和人打成一片。 趁着晏七七和郝连澈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找了一个村民,给他塞了几个碎铜板装作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打听了起来。 这祁州郡看着破烂, 可是往里走,越走越宽广,竟然还有一个茶楼。 茶楼开在荒郊野外自然不能跟京城那富丽堂皇的茶肆相比,说是茶楼不过也是个用几个破油布支起来的摊子。 赶了很久的路大家的确有些疲乏了,索性就在这里先歇息片刻。 “姬公子,你说的那些生病的人也都是这个村子里的吗?”晏七七想先去看看那些生病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姬霄像是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七七,先别着急,有人看着他们。” 两人说话的时候茶水上来了。 晏七七正好也渴了,刚要喝一口,想了想还是拿出发髻间的银簪子试一下,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为上。可谁也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大问题。 那银簪子刚刚接触到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这边郝连澈和姬霄两人同时拿起茶碗,刚沾上嘴唇,晏七七大喝一声,“别动!” 双手齐动,直接将两人手中的茶碗打翻了。 茶水溅到了姬霄的身上,打湿了大半边衣衫。 “怎么了七七?” 郝连澈一眼就看到了晏七七手上发黑的银簪子,眼神一凝,一个飞身如鹞子起落,身手无比矫健,直接将正在炉灶边煽火的店小二扯了过来。 第880章引蛇出洞 那店小二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身上穿的破烂不说,还是光着脚的。 被郝连澈大力一扯,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跪下来的姿势极为熟练,想来是真的害怕。 待晏七七看清那人,才发现为什么他能让郝连澈像被拎小鸡一样的提起来了,瘦瘦小小的,脸上全是被烟火熏得漆黑的痕迹,估计连八十斤都没到,双腿抖动,郝连澈一放手他直接躺在地上了。 晏七七看他瘦弱的不似常人,有些不忍心,从袖笼里掏出两个铜板放到他手里,“这位小哥你别害怕,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商人不会伤害你,你这茶水不干净,告诉我,你们老板呢?” 那店小二看见晏七七慈眉善目的比清冷孤傲的郝连澈看着好说话多了,他瑟缩的将铜板收进怀里,连泪痕都来不及抹,讪讪回答,“这位姑娘,求求您让这位大爷放过我们吧,小店这是小本经营,哪里有什么老板,小的自从记事起就在这里开茶水铺,供来往的客人歇歇脚而已,您不喝就不喝,可别冤枉小的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蹿起来,郝连澈害怕七七受伤,急忙把七七拉近怀里,还不等晏七七反应过来,只见那小二瞬时端起桌上那碗有毒的茶水,昂着头一饮而尽。 晏七七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碗茶喝了个干净。 姬霄和郝连澈却没有出手打断,几双眼睛同时盯着他。 那店小二喝完后还打了个饱嗝,一碗茶被喝的干干净净,直接把茶碗翻过来一滴不剩,“几位客官,这茶水我都喝了,您看,没毒……” 要不是晏七七亲眼所见,她真是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怪事发生。 那根银簪子可试出百毒从未有过偏差,偏偏在这里试出来了,那人也喝了,结果无事发生,简直匪夷所思。 晏七七还不信,顺手搭到他的脉搏,手指的触感有些不对,却也顾不得其他了,先探脉象为主,脉像平稳,竟真的没有半点异样。 “这……”晏七七还想说什么,郝连澈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晏七七会意,果真闭了嘴。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郝连澈一说走,两人自然没有异议,安抚了一下那个店小二就顺着土路继续走。 “奇怪,我总觉得哪里好笑不对劲。”晏七七自言自语,没想到郝连澈却接话了,“感觉不对就对了。” 晏七七百思不得其解,也没细细追究她话里头的深意,“还有啊,我这银簪子试毒从来不会出错,为什么这次……” 这茶水很明显是不干净的,郝连澈自然也发现了,不然也不可能把那店小二抓住拷问,不光是晏七七,就算是姬霄也想不通为什么郝连澈一开始恨不得刨根问底,结果一转眼又变了另外一个态度,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走的时候还给了那店小二一颗金锞子以示赔罪。 土路难走,三个人走的很慢,望着两边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姬霄轻摇折扇语气散漫,“郝连兄,作为一国之君,想来你自然不会将这些黄白之物看在眼里,可我也没想到你出手竟然这么大方,你可知道,这金锞子可是他们这里百多户人家一年的收入?” 姬霄不了解郝连澈,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出手大方。 郝连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做其他解释,依旧是一脸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 姬霄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他说等下有好戏看,自然也没有再多问。 从茶楼里出来,刚才还有几个行人的土路上竟然空无一人了,晨雾散去,紧挨着的茅草屋各个大门紧闭,早上一般是炊烟缭绕的景象在这里浑然不见,犹如一座死城。 四周寂静只有乌鸦在枝头呱呱乱叫,晏七七身上一麻,后背有些发凉。 “你们觉不觉得这村子里透着一股古怪?”越往里走越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算七七不说,两人也早已有所察觉。 “小心点,七七走在中间。” 更让姬霄心存不安的其实另有其事,昨天他派人将那些病人都暗中监视起来了,可是他们都已经来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人都去哪里了? 正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几声由远及近的叫喊声传来,“快,拦住他们,刚刚走不久,跑不了!” 话音刚落,十几号人拿着锄头和镰刀的村民顷刻之间就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一个个看着面黄肌瘦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全都盯着他们。 “就是他们,刚才打我的人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刚才一脸瑟缩样子的茶肆店小二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撑腰了,连带着腰杆都硬气了不少。 晏七七一看他这架势,瞬间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姬霄说郝连澈出手大方的时候其实晏七七也在怀疑,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金锞子都是稀有物,俗话说得财不外露,尤其是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万一招贼可就不妙了。 可是等她看见这店小二引了一大波人过来找茬的时候,晏七七突然明白了郝连澈为什么会这么做。 原来这招叫引蛇出洞。 不用重金吸引,恐怕还不能将这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在那么个破烂的地方开茶馆,喝了有毒的茶水什么事都没有,肯定是他事先服下了解药。 她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真的是你!” 第881章欠债肉偿 只见那店小二嘿嘿笑了几声,手臂一扬,抓住下颚的皮,竟直接撕下来一块人皮面具来,露出了他本来的容貌! 哪里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店小二,分明就是一个面容干瘪看着阴险狡诈满嘴黄牙的奸佞小老头! 难怪他脸上涂得比锅底还黑,竟然瞒骗过了两个易容高手。 刚才她是觉得这人的手臂表皮软软的,不像是个中年人应该有的皮肤。 “嘿嘿,今天我们发财了,这几个人的穿着都是上好的云锦,一出手就是金锞子多的是钱!”那小老头哑着嗓子继续威胁他们,“识相的留下买路财,我们放你一马饶你们不死!” 好好的老百姓不做,非要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看来郝连澈早就知道这个小老头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才以钱财诱惑,看来他们今日之行还有意外的收获。 “那我们要是不给呢?”姬霄也没想到,在鲛人国他还有被人拦路打劫的一天。 这几个人一看都是临时搭的草台班子,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把他们洗劫一空,姬霄的武功她不知道,但是郝连澈一个人就能应付他们。 晏七七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可那小老头完全没搞清楚形势,他以为是这几个人唬住他们了,正想着说些吓唬人的话让他们乖乖就范。 没想到他还没想好,自己身后站着的那几个瘦猴子就贼眉鼠眼的盯上了晏七七,只听另外几个人淫笑道,“不给我们也好办,留下小娘子让我们快活快活,你们也可以走!” “对,肉偿也可以,我们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细皮嫩肉的娇娘子了……” 污言秽语刚说完,这么多双眼睛都没看见郝连澈是怎么出手的,刚才还奸笑着快要流口水的男人竟然瞬间头身分离,睁着大眼珠子的脑袋咣当一身落在人群中间,颈部的血柱一下子喷出了一米多高。干瘪的老头站的最近,血迹有一大半洒在他的身上,他个子又矮血雨瞬间糊住了他的脸。 “再胡说八道,下场就和他一样!” 软剑剑柄握在郝连澈的手中,他似天神一般的睥睨众人,软剑嗡鸣如龙吟,还沾染着血珠,一滴一滴的都溅落在地上。 透过缝隙看过去,那剑锋所指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天灵盖,那小老头的腿更是软了几分。 他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恍惚之间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少年竟然手起刀落,瞬间了结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你……你们究竟是谁?”可惜,这句话问的太迟了。 他本来以为这三个人是他们眼中的肥肉,哪里知道是诱饵! 还不等转身,外头又传来此起彼伏震天响的冲锋声,竟然是大批铁甲勇士! 景殊和姬霄派遣过来的大部队已经尽数集结,不出片刻就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群人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放肆,二皇子在这里,还不速速跪下!”姬霄的侍卫军亮出了军符,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随便一支铁甲军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那群人就是普通的山贼,怎么可能是这些装备齐全正规军的对手,一看自己有眼无珠招惹到了大人物,也不敢白白送死,只能放下了武器,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 侍卫长走过来收拾残局,晏七七则跟着郝连澈一道,就近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去审问那小老头了。 那小老头如丧考妣的站在一边,看都不敢看郝连澈。 “说吧,为什么要下毒?”郝连澈倒是天生的帝王,明明连几片破瓦都没有的茅草房,他往那里一坐,竟没来由的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来。 那干瘪老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话都说不圆了,“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小本买卖,逼不得已才……”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敢撒谎,郝连澈擦拭软剑的手顿了顿,光洁如新的软剑赫然掉头指向了那老头,锋利的剑锋竟然隔断了他的散乱的发髻,微风一吹,顿时就飘散在空中,郝连澈的声音淡淡的,“想好了再说,再撒谎,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让人感到真正害怕的,不是死亡的时候,而是那种在死亡的边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感,有一线生机摆在他面前,却又要让他用同样视为性命的东西来换。 明明郝连澈没有伤他分毫,却让他四肢发颤,手脚冰凉。 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是他们这种在底层摸爬打滚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人饶命,我说,我都说。” 他终于妥协了。 小老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嘴唇,脸上刚才溅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及擦干净,“其实我们不是本地的村民……” 此话一出,郝连澈神情骤然一变,就连晏七七的神色都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那这里原先的那些村民呢?”这话问的就连晏七七自己脊背都开始发寒了,姬霄带过来的消息是村民有的病重,这小老头又说这里没有本地人。 那人都去哪里了? “再敢胡说割了你的舌头!”晏七七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吓唬他。 那小老头瞬时磕头如捣蒜,“姑娘饶命啊,小老儿说的句句属实,这村子我们来的时候就快成了乱葬岗了,几个人半死不活的根本守着,然后我们就一起杀了,占山为王……” 事实竟然是这样。 等等! 晏七七的目光紧紧地看着那小老头,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乱葬岗?” 第882章他仅存的温柔都给了她 那小老头慌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就在后山,里面有差不多七八十人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 “我们绿林中人,向来也有三不杀,可是进这村子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惨了,杀不杀,那些人都活不长的。” “什么意思?”晏七七越听越糊涂。 他面容扭曲,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画面,那小老头颜色瑟缩,根本就不敢看晏七七,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眼中盛满了惊恐,“都是虫子,吃人的虫子!” “虫子?”晏七七和郝连澈对视一眼,乍然想起姬霄之前带过去的谷种,她耐着性子问老头,“是黑色的虫子吗?” “对,那稻田里面都是,我们不敢去,说来也奇怪,这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令它们很害怕一样,村子里一个都没有。” 这点晏七七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是说,那些虫子把人咬了之后都消失殆尽了?” 然后人死了,虫子也没在村子里停留,结果这群山贼误打误撞占了村子。 “既然知道虫子吃人,为什么不走?”晏七七半信半疑,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郝连澈也没想到这个问题被晏七七这么一问,又有了新的转机,那小老头眼神瑟缩,先是看了一眼她然后又瞄了瞄郝连澈,“不知道……” 郝连澈却突然站起来,先是朝晏七七温柔的笑了笑,“七七,站远一些,免得待会儿血溅到你身上。”那小老头是趴在地上的,郝连澈蹲在地上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长袖一卷,晏七七腰间的匕首应声飞出,竟直直的插穿了那人的左手背! “啊!”他惨叫一声,想拔出来又怕疼,手已经被匕首刺穿,牢牢的插在地上了,他的手无意识的乱窜,五官扭曲在一起,这回不像是装的。 “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此时的郝连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温柔,眉宇间俱是刺骨的杀意,晏七七知道他性格孤傲,只是没想到如此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她倏地想起那晚在云府,她和郝连澈第一次重逢,他也是这样满身是血风淡云轻的同自己说话。 今日情景重现,她才明白,其实郝连澈一向都是如此的,大概他仅剩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吧。 “我说,求求你……别杀我。”那小老头吃了点小苦头,知道自己不说实话是没生机了,只得求饶,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倒得干干净净。 “我们,我们是从暗夜重楼被遣散出来的药人……” 听到‘暗夜重楼’这四个字,晏七七反射性的眼皮子跳了跳,“暗夜重楼?公孙璃?” 那小老头一看晏七七竟然能把尊主的名讳这么自然的说出来,更是吓得厉害,手都在抖,“是的,姑娘可能不知道,半个月前,尊主突然给左右副使下了命令,说暗夜重楼就地解散,不管是谁一律不准打暗夜重楼的名号惹是生非。” 说到此处倒像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一般,“那些首领还好,尊主待他们不薄,就算是遣散也会有一笔足够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金银财宝,可我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银子,我们这些人年过半百又怎么生活?除了干老本行没什么本事了。” 药人的身体不似常人,需要药物来控制体内乱窜的毒性,没有银子就是活活等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群人的确是为了活命真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事。 “药人”晏七七知道。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和公孙璃都算得上是药人,从小用剧毒之物喂养,百毒不侵,可御百毒,只不过他们自身能控制毒性,而普通的药人则不能,想来精通毒物的公孙璃所豢养的药人用途更大了。 那些他从大陆各地上找来的毒物在不知道毒性以前都会让药人和毒物呆着一段时间,借此观察克毒的良方。 药人可医人可害人,往往也是命悬一线,在和毒物纠缠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丧命,话说到这里晏七七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难怪她用银簪子试出来的毒茶水他可以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下去,别说是一碗毒茶了,就算是一壶一桶,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那毒真是你下的?”如此一来,他们杀人越货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姑娘您别误会,小老儿真的没有下毒,这茶水就是用村口古井里的水烧制的,我们一直都这么喝,从未出过事,本来之前我们也劫持过过来收稻米的商客,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后来发现除了我们,其他人只要喝了这茶水都会出事,我们几个一商量觉得这也是个生财之道,所以……” “所以,你们干脆就假冒村民,一来可向朝廷索要补给银子,二来又能掩饰自己的身份,一举数得?” 晏七七倒是一点就透。 什么乱葬岗,什么吃人的虫子,都是假的! “那些虫子吃人的消息也是你们放出去的吧?其实根本不会吃人,只会吃稻米,虫害泛滥,那些只顾政绩的官员根本就不会管,只会瞒着,真瞒不住了官府的人第一个落脚地就是你这里,自然会来你这茶肆打听,你看着惹不起的就放出个假消息,遇到我们这样的客商就劫财索命?” 恐怕这虫子就是他们放出的烟雾弹。 药人身上俱是毒,那些虫子遇到他们自然会死翘翘,所以便任由稻田里的虫子肆意泛滥,然后再利用他们是药人懂医理的特点,把母虫养到变异,再散播一些恐怖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没想到惊动了姬霄。 第883章为非作歹 如此一来晏七七几乎可以断定州郡县里的官员和这群人是一伙的。 “所以你们官商勾结?把村民们悉数杀光,想出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骗取朝廷的救济银两,又拿捏住他们害怕的心思散播谣言?” 能瞒天过海自然不是这群莽夫所能完成的,肯定还有高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姬霄要是这回听从一家之言,恐怕损失钱财不说,还会让凶犯逍遥法外,的确惊心动魄。 晏七七条理清晰的指出来,事到如今为了活命,那小老头自然什么都愿意说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就连姬霄本人都偶觉得匪夷所思,讶然之余也毫不手软,命人将这一干人等绑了,押解到府衙在另行处置。 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那些黑虫了。 即便是抓到了这群劫匪也算是意外收获,可姬霄也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原先暗夜重楼本就是个三不管的组织,这群被遣散的虾兵蟹将祸害到其他地方公孙璃也不可能事事都顾得上,所以把这件事归咎到他头上,先不说公孙璃会不会接受,万一惹恼了他更加不好收场。 思前想后也只有先把黑虫解决了,那广袤的稻田里可是鲛人国的口粮,决不能有闪失。 “七七,这些毒虫可有找到良方?”姬霄紧锁着眉头,往日里翩翩君子面容也露出了几分苦恼。 晏七七和郝连澈对视一眼,郝连澈先开口了,“姬兄放心,这个毒虫我们已经找到了根源,不过现在尚且不清楚能否克制,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此时晏七七也有些心不在焉,郝连澈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先打了圆场,他知道七七和公孙璃之间也颇有渊源,上次七七能够醒过来,全靠公孙璃放了三大碗血才保住了她。 谁也没想到几个不起眼的药人为非作歹竟然会捅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姬霄也是个聪明人,听见这个话也没有再问,晏七七带着一群人重新回到了那个茶肆门口,里头的灰尘肆虐,呛得人连连咳嗽,往里走去,光秃秃的院子中间放着一口井。 井旁边还有半桶水放着,晏七七先是用银簪子试了一下,不出意料变黑了,她示意随从重新取个木桶过来又重新打了半桶水,银簪子重新放下去又和之前一模一样。 果然这井水和那老头说的一样,有毒。 晏七七转身看着姬霄,“姬公子劳烦你找几个人去问问,看看这井底的水通向何处,找到源头,那些黑虫就有法子治了。” 刚才晏七七看过了,还好没有酿成大祸,那黑虫都是那些药人掺了毒药后喂养的,这井水也被投了毒,只要找到源头把水堵住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后不出两日,那些黑虫就没了滋养的源头,自然会慢慢消失。 姬霄的行动力也很快,立马就和几个人一同去打听了,其他人留在这里善后,晏七七就着干草席地而坐,一声不吭的在地上画圈圈。 郝连澈不用问就知道七七心情低落,干脆也陪着她席地而坐。 “七七,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谁。” 晏七七斜看了他一眼,“你就直接说吧,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见她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郝连澈心中明了,声音轻缓,“你是不是想着要找到公孙璃?” 只听晏七七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照实说了,“是啊,上次我醒过来他没呆几天就走了,很多事情也没来得及问他。” 之前俗事缠身,加上晏帝刚刚去世,她当时正在气头上什么也没表示,太子也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都是别人的包容,现在想起来,她亏欠了别人太多。 其实说到底公孙璃也不欠她什么,他只是爱屋及乌,把余琳琅对他的恩情悉数报到了自己头上,她前世的时候是医生,知道普通人失去四百毫升的血肯定会头晕目眩,公孙璃放了三大碗血,装作跟没事人一样,这恩情她也是要还的。 还有自己的身世,上次公孙璃对自己欲言又止,她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 “郝连澈,你去过赤谷城吗?”没头没脑的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别人或许不了解七七,可他是了解的,他扳过七七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七七,你是想去赤谷城吗?” 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晏七七有些无地自容,因为要是此时去赤谷城就代表他们要一路南下,经过北国过家门而不入,然后再去找这个只在传说中的小国家。 最关键的是,自己和郝连澈的婚事又会无限期延后。 这都是她自私的想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无信,拖累了郝连澈她有些过意不去。 “要不,你就昭告天下,成亲典礼延后?”思前想后,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行!” 郝连澈猛地站起来,把晏七七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你不打算娶我了?”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但是晏七七还是想着逗一逗郝连澈。 没想到他神情相当严肃,紧紧的盯着她,说出口的话不容置疑,“七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不会变,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这辈子你嫁给我只有这一次,我娶你也只有这一回,不能马虎。”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第884章越在乎才越小心眼 “可是……” 郝连澈捂住晏七七的嘴,阻止她再继续往下说,“没什么可是的七七,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珍爱的女人,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那就说明她无论去哪里,郝连澈都会如影随形。 “北国那么多政务要处理,你放得下?” 管理国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背上祸国妖妃的罪名。 “什么事情都不能和你的安危相比,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郝连澈言之凿凿。 这番话比世上任何的甜言蜜语都更打动人心。 那些到嘴边想要拒绝他的话已经被晏七七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我一定尽快处理完,然后……早日嫁给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有些不好意思。 郝连澈眉头一挑,明明听清楚了却故意又问了一遍,“七七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讨厌!”晏七七才不会上当,直接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姬霄那边也很快就找到了毒水的源头,果然和晏七七猜的分毫不差,从上游流过来的水被这些药人单独辟成了两条,一条流向村庄这口唯一的深井,一条流向稻田,在这方寸之间圈起水流来豢养黑虫。 想来这个计划早就开始实施了,不过黑虫的繁殖速度在夏天会更快,所以几番下来情景着实恐怖了些,加上黑虫伤人的谣言不断扩大引起恐慌,平常老百姓更加不敢来了,官匪勾结更加不会去查来源,谁也没想到真正的源头处在水上面。 “看来这井水是不能喝了,拿土填上吧,”晏七七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姬霄即刻吩咐人去处理,她自己则去问姬霄,刚才那源头是在哪里找到的。 “从这里出了村口往北走几百米有个沟渠,水就是从上游流进来的。”姬霄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晏七七拔腿就要走。 “去哪里?”一旁的郝连澈一看七七又要丢下自己,大手一捞就将她的小手臂扯住,眸中全是紧张。 这小东西真真是滑如泥鳅,一个不小心就从自己的眼皮子下面溜走了。 因为郝连澈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十分清楚,七七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他怕七七真的一意孤行又会遇到什么危险。 郝连澈抓的很紧。 晏七七知道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小声道,“我去找找解药,一起?” 听到这番话郝连澈才算露出一个笑容来,手不自觉的松开了些,嗯了一声,“好。” 刚才在村子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此时两人出来寻药没有带任何侍卫,不疾不徐的走着,不像是在寻找解药,倒像是在散步。 晏七七心情貌似还不错,一边走一边哼着歌曲,曲调是郝连澈从来没听过的, 他有些好奇,“你上次和明迦南唱得那首曲子,也是你们家乡的?还挺好听。” 闻言晏七七一顿,没想到他这么会举一反三,竟然又联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上。 她呵呵干笑两声,说的轻描淡写,“那不是没办法嘛,明迦南是个花花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助人为乐。” 她越是这么说,郝连澈的眼神就越是犀利,“七七,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晏七七就知道郝连澈会小心眼,她明明想略过这个话题不提的,没想到他绕来绕去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明迦南从小和你青梅竹马,七七,难道你真的没动过半分心思?”郝连澈就算已经拥有了七七,依旧是患得患失。 尤其是明迦南的身份,更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威远大将军的独子,晏帝去世以后明将军更是接管了整个兵部,大权在握,太子登基的时候为了笼络明家封了明牧远为一等公,明迦南子凭父贵成了京中赫赫有名的新贵。 虽然他平日里都显得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公子哥的做派,皇权加身,想要嫁给他的人只怕要把明将军府的门槛踏破了。 明迦南对七七的心思昭然若揭,七七或许可能不知道,但是外头风月场所的人都知晓,明公子历来有规矩,绝不和任何女子合奏。 无论是才华盖世的名门毓秀,还是风韵有加的娼门头牌,搏得明公子亲睐的方式就是哪个姑娘牌子面前的银子多就算有牌面。 至于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可在晏七七这里就不一样了,好像他的眼中就只有七七一人的存在,别说合奏了,只要七七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明迦南都能给她摘过来。 加上郝连澈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晏国,只有明府明哲保身了,恐怕明迦南才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这么一个文韬武略样样全才的公子,偏偏出入风月场所醉生梦死,这到底是障眼法,还是他的确是个纨绔不化的风流子弟? 风流子弟能找到倒流香?能那么恰好的出现,出了一回风头,又借势打压了许世安?郝连澈不信。 “哎,七七,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情敌真不少……” 这并不是他的玩笑话,而是事实如此。 “胡说什么呢?搞得我好跟个花蝴蝶一样。”谁喜欢她她管不着,可她知道自己的心。 “别瞎想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晏七七想了想,主动拉起郝连澈的手,“在我们家乡,恋人都是这样走路的。” 她的指尖从郝连澈手指的缝隙中穿过,再牢牢的握住,犹嫌不够晏七七在他掌心处捏了捏,“恋人就认定了就不会再更改,我这么说你可满意?” 第885章小哥哥,给爷笑一个! 郝连澈笑起来像个孩子,“满意。” 他无师自通,反手就握住七七的手,她的手白皙纤细如葱根,摸起来软软的,他一掌都能盖住。 半晌后他见七七并没有往前走的意思,反而一直盯着他看,郝连澈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晏七七抿嘴一笑,脑中一热,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再抬手竟然捏了捏他的脸颊,言语间还颇为惋惜,“没有,我只是看见你的笑容突然觉得……你笑这么好看,为什么就不多笑笑呢?” 可能连郝连澈自己都不知道,他这番冷面绝情的模样反而更加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清冷孤傲如高山白雪,目无下尘似谪仙,不知道又有多少妙龄少女芳心暗许。 思及此处,她心里又有些酸味,想到之前自己平白无故遭受的磨难,瞬时有了主意。 倏地突然画风一转,好似寻常大街上那些三教九流之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纤纤玉指微微一勾,郝连澈的下颌就被她的手指抬起,两人一高一低互相对视着,晏七七眸光微漾轻启娇唇,声音里竟有几分轻佻,“小哥哥,给爷笑一个。” 这番轻佻市桧之言从晏七七嘴里说出来竟多了几分娇糯的余韵,仿佛一把小刷子,直直的刷到了他的痒痒肉,酥麻到了他的心底。 郝连澈的喉间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几回。 他的眸光缩了缩,再抬眼的时候又和刚才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柔和了些。 郝连澈竟然十分配合。 见她调戏自己,眼帘半垂,眉间多了几分清秀之色,同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对着她浅笑,“那请问这位姑娘,小生笑了之后如若您满意,可有什么奖赏?” 晏七七闻言呆了一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一瞬间竟有些搞不懂郝连澈到底要干嘛。 连抬在他下颌处的手都忘记收回去了,她还真没料到郝连澈竟然还能顺杆爬,隐约觉得貌似有什么不对,但是心中的玩笑之意占了上风,她歪着头想了想,“哄得本姑娘高兴了,赏金千两!” 晏七七玩上瘾了。 只见郝连澈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暗哑的嗓音应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他竟真的笑了一下。 只见他桃花眼微微上扬,薄唇的弧度跟着一起扬了几分,晏七七却依旧能够看清楚他的瞳孔,那里头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她自己的面容,里头有一圈淡淡的光圈,好像能将她娇小的身子都圈在这方寸之间,波光荡漾由远而近折射出一圈又一圈的光芒,耀眼夺目,竟让她呼吸一窒。 “我笑了,你可满意?”郝连澈轻声细语的开口,晏七七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又被‘男色’所迷了! 她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然后笑得有些狗腿,“满意,非常满意,只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银子,能不能先欠着?” 她想起刚才自己豪气干云许下的承诺,恨不得捶自己几下,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迷惑呢?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外貌协会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帅哥一对自己笑,她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怎么原来没发现‘病’的这么严重呢? 郝连澈哪里会让她欠着,他太熟悉七七了,忘性特别大,有些‘奖励’要是要是不及时收取,恐怕后面七七就要赖账了。 “不行。”他干脆利落的拒绝。 “那就算了,当我刚才的话没说。”果然他没有猜错,七七开始耍赖了。 郝连澈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七七,可以用千金换个别的,而且这个东西你现在就有。” 他越说晏七七越糊涂。 自己的身上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两,刚才她说了大话只不过是想调戏一下郝连澈,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笑了,她又说自己很满意,这不是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吗? “是什么?”晏七七顺嘴一问。 郝连澈哈哈一笑,朝她勾勾手,“过来我告诉你。” 见他神神秘秘的,晏七七把脸凑过去,刚刚靠近他,只听见“吧唧”一声,郝连澈什么话也没说,狠狠的亲了她一口。 “你!”荒郊野外的,郝连澈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偷香!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亲过的脸颊,也不知道是被烈日晒过还是本身羞红的,双颊如烟霞,绯红无双,更添了几分娇媚。 那娇嗔的模样,更让郝连澈心情大好,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自己控制一下吗?”想来想去貌似还是自己吃亏,晏七七哼了一声,脸偏向一边。 郝连澈向来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见七七真有些羞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搂紧怀里,下颌轻轻抵着晏七七的额头,抱着她纤细又有些别扭的腰身,鼻尖是她发间好闻的馨香,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令人满足的了。 “傻瓜,情能自控,要心何用?你听听,我这一颗火热的心,皆为你跳动,你能感受到吗?” 晏七七算是发现了,自从她跟郝连澈表明自己只喜欢他一个人了之后,郝连澈好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随时随地就是一副这辈子要赖着她的模样。 让她既感动又暖心。 可能正是因为从小没尝过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滋味,所以才格外珍惜。 “我知道,所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姬霄他们还在等我们找出解毒药呢。”刚才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卿卿我我,正事都差点耽误了。 第886章克制 闹够了的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姬霄所说的地方,见到了那几百米长的人工沟渠。 果然和他所说的别无二致,那潺潺急流被一分为二,水清澈见底,晏七七准备用手掬一把,却被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拦住。 “小心!” 晏七七被他扯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 “当心有毒。” 她知道郝连澈要跟过来就是在担心自己,担心她会喝这河渠里的水,晏七七觉得他有些敏感过头了,朝他淡淡一笑,“放心吧,我没打算喝这个水。”她顿了顿,觉得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 “其实我就算是喝了这里的水也不会有事,你看看这里的水都是从上游流下来的活水,那些药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日日夜夜派人守在这里下毒,再说了,就算是下毒,流水冲刷早已经洗的一干二净,别紧张我很好。” 安抚完郝连澈,晏七七继续沿着河渠的边缘行走。 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 郝连澈向来紧张七七,此时怕她遇到未知的危险,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见她神色肃穆,瞬间就猜到了她心中有疑惑的事情,“是发现了什么?” 晏七七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抬头,依旧在全神贯注的寻找着什么。 郝连澈见她寻得专心,也就没有再问。 “奇怪。”她百思不得其解,站起来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手势遮住刺眼的阳光后朝远处看去。 “你发现了没有,这沟渠旁边的草木都是枯的。”广袤无垠的稻田已经要成熟了,放眼望去是成片的金黄色,微风一吹麦浪起伏乍然一看也是生机勃勃,奔涌的激流灌溉着两边的稻田,同样的水,没道理一边生机勃勃,一边死气沉沉啊。 晏七七不说还好,一说郝连澈正眼一看发现的确如此。 尤其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高处,放眼望去这种区别就更加明显了。 “不对,我们再往前走走。”这一路晏七七查的很仔细,眼睛犹如扫描仪一般,将沟渠两边的植物和到稻田里的都做了对比。 更让她觉得诡异的事情也是在这里。 她伸手随便捏住一些稻穗,里头总能挤出一些卵?出来,那些不用猜都是变异后的毒虫。 晏七七擅长用毒,知道这毒虫的繁殖一定有源头和供体,可是供体知道了,源头呢?要知道就算是有寄生的情况存在,那也是之前的那些药人为了引起恐慌而散布的谣言。 再说那些村民都死绝了,供体一死毒虫没有了营养源也会饿死,幼虫在稻穗里面大批量的繁殖只是一个寄居的载体,真正供养和繁殖这些毒虫的载体找到了,找不到从根本上杜绝的方法,就算他们把这一大片稻田烧掉都无济于事。 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郝连澈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些干着急了,枉他出身药王谷,竟然对这类奇闻见所未见,见识还不如七七,这让他更加觉得在七七面前要小心谨慎,切记不能托大。 心里头有事,他走路就有些心不在焉。 也就是这短暂的失神,郝连澈的脚下踩了个空,脚尖踢到了土,也不知道是郝连澈的力气大了,还是这土地太松软了,竟然被他一脚踢出了一大块松土。 本来这也没什么,郝连澈的鞋上自然也沾染了些,他也没怎么在意,眼光的余光却在此时扫到了一个黑色蠕动的东西。 郝连澈的眸光一定,再次朝那堆泥土看过去。 “七七,快过来!” 晏七七正在一边毫无头绪的查探着,乍然一听感觉郝连澈的语气有些激动,她走过去顺着郝连澈的视线一看,竟也呆在一边,久久没说一句话。 只见那被翻过来的泥土里,几十条黑虫盘踞在一起快速的蠕动,任谁见了都要头皮发麻。 难怪这土会这么松,黑虫连土也吃? 这就难办了,这地几十米厚,黑虫会入土繁殖,那就要命了。 事情越来越难办,晏七七有些头大,也开始有些沮丧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完成,没想到横生枝节,土里的黑虫看着和稻穗里的品种是一样的,但是如果土地里面也被破坏了的话,她一个人还真没那么大本事,能把所有的黑虫都灭了。 这又不是现代,她只是医生又不是农学专家,治理害虫放到现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如今这里和瘟疫还有能传染的谣言一起半真半假的散播出去,那关系可就大了去了。 看着七七垂头丧气的脸,郝连澈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晏七七的确很沮丧,拿着在地上散落的木枝在地上胡乱的比划。 她想挑起黑虫看一看,手里的木枝刚刚伸过去,只见刚才还蜷缩在一起的黑虫竟然瞬时逃窜的一个不剩! 晏七七的手倏地一顿,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她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将那土又掰开了一半,再次把木枝伸过去,那些黑虫果然又再次钻进了土里,晏七七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棍,双手同时用力,只听‘啪嗒’一声,木枝从中间折断,被折断的地方瞬间有白色的液体冒了出来。 她先是放到鼻尖上闻了闻,又沾了一点液体在指尖搓了搓,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我知道了!” 晏七七差点蹦起来,“我知道怎么克制这些毒虫了!” 郝连澈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又怕她高兴的不知所措跳到沟里去,一只手虚扶着她,“不急,想到什么好方法了?” 没想到她却故作神秘的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走,回去找姬霄,我还要去找那个药人问一问。” 第887章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晏七七和郝连澈回到村庄的时候,刚好看见姬霄正吩咐侍卫将这些药人押到衙门,晏七七怕他着急走,远远地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姬霄,等一等。” 姬霄是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停下!”姬霄回头就见晏七七朝自己飞奔而来,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 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心绪又再次如起潮的海水一半奔腾不息,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 他喜欢的女子正朝他奔来,他却不能敞开怀抱迎接她。 他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眸光温柔又闪亮的看着她,“怎么跑这么急,慢慢说。”他十分自然的从袖笼里掏出一方手帕,下意识的就想为她擦拭额头上沁出来的细汗。 动作如行云流水,做完了之后他抬头倏地视线和七七身后站着的郝连澈撞在了一处,姬霄心中一惊,恍然惊觉自己失礼了,手微微一顿,终究是递给了七七,“看你满头是汗,擦擦吧。” 晏七七正在兴头上,丝毫没看出来姬霄此时内心的波动,对他递过来的手帕也视而不见,抬手直接用轻纱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用,还好我跑得快赶上你了,那瘦小的药人老头呢?” 被拒绝了的姬霄讪讪的收回手,“正在前面的马车上,我们正要把他押回去审讯你找他有事?” 晏七七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了,急忙点头抬脚就往前面跑,“有急事,待会跟你解释。” 还不等姬霄细问,晏七七又宛如一阵风的离开了。 一直紧紧跟着她的郝连澈这回放任她自己去了,两个男人呆在原地互相看着, 还是郝连澈先开口的,那湖水蓝的手帕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姬霄的贴身之物,“姬兄好细心。” 这话听着像是赞扬他心细如发,可是姬霄又不瞎,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让郝连澈吃醋了,面对郝连澈的时候姬霄一点也不怵,当即回嘴,“郝连兄谬赞了。” 两个男人在这里互相试探,那边的晏七七也找到了那药人。 她把手里的树枝给药人,“认识这个吗?” 药人一见晏七七手里的东西,眼帘瞬时紧了紧,神情明显都变得慌乱起来了。 一看就是突然的质问让他情绪管控没处理好,他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珠子乱窜,就是不看晏七七,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没……没有,不认识。” 他要是大大方方的说,晏七七还不会确定心中的想法,可他这般瑟缩的模样,晏七七也不着急了,干脆在马车边上坐了下来,“既然你不认识,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 她故意把树枝放在药人面前晃了晃,“虽然这树枝都已经枯死了,但是里头的枝丫还没死透,既然你是暗夜重楼的药人,刚好我之前和公孙璃有些旧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试一试这里头白色的浆液到底是什么。” 药人试毒,天经地义。 她话音刚落,那药人像是碰见了什么非常可怖的事情,竟不由自主的朝马车的角落里缩去,连连摆手生怕沾染上,“不,不用了……小的现在和暗夜重楼已经没关系了,这个小的也帮不了您……” 这时候关系倒是撇的一干二净。 晏七七听他说完,两手同时用力把树枝掰断,里面白色的液体瞬时涌出,那药人吓得哇哇乱叫。 “来人!” 两边的侍卫本来就站在一旁听后差遣,此时一听晏七七吩咐,两个虎背熊腰的铠甲武士马上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晏七七指了指那蜷缩在角落里的药人,“去,把他拉过来。” 吃软不吃硬是吧,那正好。 那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听从吩咐,刚走了两步还没动手,那药人竟冲了过来,直挺挺的跪在晏七七面前,“大人饶命啊,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你想好了?”面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药人,晏七七不为所动,“你确定什么都说了?别又隐瞒,那时候我可真就救不了你了。” 那药人只差匍匐在地了,连连答应,“老奴都说,都说。” 晏七七见吓唬的也差不多了,挥挥手让那两个铁甲军退下,把快要干涸的树枝放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药人眼中的瑟缩还在,可一想到自己要是不主动可能会被强迫,到时候下场更惨,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 “这是夹竹桃,也是我们吩咐原先的那些村民砍掉的……” 这就对的上了。 “你们砍掉夹竹桃树是因为黑虫怕这个,它们在沟渠两边作为繁殖地,母虫排卵之后再寄居到稻穗上,有夹竹桃在,那些黑虫就长不大,所以你们才会砍掉?” 医书上有记载,夹竹桃竹枝有剧毒,尤其是树枝里头的汁液,无论人畜只要不小心误食轻则手脚麻痹,重则危及生命。 刚才她在沟渠边用夹竹桃枝靠近黑虫的时候那些虫子都躲避不及, 这就能说得通了,那些黑虫是由药人饲养的,夹竹桃栽在两边的沟渠,稻田里面的黑虫惧怕夹竹桃,自然不会繁殖的如此快。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晏七七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姬霄。 “姬公子你看有没有办法,运送一些夹竹桃枝过来,重新栽种到沟渠两边,假以时日那些毒虫自然会烟消云散。” 郝连澈看着七七,终于明刚才她兴高采烈一改颓废的模样是因为什么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毒虫这般害人也有惧怕的东西,夹竹桃枝就能克制它,七七的确聪明! 第888章求他 姬霄一听有救了,表情更是喜不自胜,激动的抓住七七的肩膀,“七七,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几天姬霄为了这件事情也急的焦头烂额,现在有点头绪姬霄比晏七七还激动。 晏七七被他晃得眼晕,赶紧往后退两步,“快去吧,趁着天气好,夹竹桃的生存能力很强,运过来之后赶紧种下,既然已经找到克制的源头,黑虫过几日就会消失。” 有了七七的保证,姬霄心中大定。 “七七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我要好好谢谢你,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姬霄财大气粗晏七七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上次她救了姬月凝一命,姬霄拿过来一叠厚厚的黄金银票,好像那些银票在他眼中和废纸没什么区别,出手极为阔绰。 朋友之间两肋插刀,她帮姬霄自然不图回报,不过她转念一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帮你是应该的,我们是朋友不说回报,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想着给我点什么,不过我是真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她没说回报,说的是‘求’。 说到要求他的事情,晏七七竟有些难以启齿。 话到嘴边,她苦笑一声,“算了,没什么。” 见她欲言又止,姬霄很聪明,看见她为难的样子就知道她所求的是什么了,当下主动开始找话题,“你是想这件事情解决了,让我们不要去追究公孙璃?” 归根结底这些祸害鲛人国差点让百姓颗粒无收的人是公孙璃的手下,严格说起来也怪他治下不严,要是姬霄真追究责任,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地位,那公孙璃只怕真要成为全大陆追杀的对象了。 “是的……不过你不答应也没事,毕竟他有错在先。” 这事情她原本就知道是公孙璃错了,公孙璃对自己有恩,可是和姬霄之间并没有半点来往,她此时来恳求,有点为难姬霄的意思。 既然七七开口了,姬霄自然不会拒绝,“放心吧,一码归一码,谁做的错事谁承担责任,我不会借机生事,而且你也帮我解决了此次危机,那些药人害人造成的损失在我们可承受的范围内,我们也不想徒生事端。” 晏七七也没料到姬霄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当下大喜过望,一展刚才的愁颜,“那谢谢你了。” 听她说这个谢字,姬霄眸光暗了一瞬,“七七,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分寸。” 他有些伤心,两人是朋友,七七对自己越来越生分,一个‘谢’字在两人心中画下了鸿沟,从此泾渭分明,除了帮衬的情谊,再无其他任何的可能。 “对了,该谢的还是要谢的,你还想要什么?”姬霄什么都有,只要七七要,他都会给。 看着姬霄满心期盼的眼神,晏七七竟然会有些不忍心,要是自己不收,他又会多想,思前想后拒绝的话到嘴边终究是改了口,“都说鲛人国盛产珍珠,不如你送我一颗留作纪念吧?” 这个礼物不值钱,却也能不伤到姬霄的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果然见姬霄眼中快要熄灭的光芒又重新被点燃了,眉眼之间俱是笑意,“好,到时候我亲自送给你。” 当时晏七七还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姬霄会这么开心,鲛人国的珍珠远销大陆各地,随便一颗他府里都有的是,竟然还会高兴成这样,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多想,自以为事情完美解决了,又随便扯了个话题,不在此时上纠缠了。 一行人回去后,晏七七秉承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等到姬霄把夹竹桃的树枝都派人移栽到河渠两边后,亲自督导施肥浇灌。 这枝丫有的是新鲜砍栽的,也有毒液,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行。 这个季节正是万物盛放肆意生长的时候,只要土地肥沃,生长的就极快,半个月不到,已经开始发新芽了。 晏七七天天都会去观察,直到河渠两边的夹竹桃已经在开花了,晏七七看见时候差不多了,脑门一转,又让姬霄拍养蜂人送了好几箱蜜蜂来,蜜蜂采蜜一般都是在初春百花盛放的时候,不过这夹竹桃也会开很多花,夏天天气逐渐炎热,蜜蜂也会越来越活跃,授粉酿蜜简直一举两得。 事情逐一被安排了下去,果然和晏七七所料分毫不差,等到沟渠旁边的泥土再翻出来的时候,黑虫几乎都消失殆尽了。 夹竹桃的根茎已经深长在了地底,黑虫汲取养分的时候会咬断夹竹桃的根茎,就算不咬,夹竹桃天生克这毒物,它们也会被驱赶到一旁的稻田里。 这也正是姬霄为难的地方,如果黑虫都被赶到稻田里,除了繁殖慢一些,根本就治不了本,晏七七早知道他有这个疑惑,此时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别担心,它们一个都跑不了,在我们家那边有个俚语,叫‘你吃我粮食,我吃你全家。’ ”晏七七神秘一笑,“这两天稻田都已经熟的差不多了,你后天派人在稻田中间架上五六口大锅,把周围十里八乡的民众都叫过来,我请他们吃好吃的。” 晏七七想了想又道,“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事大锅里放油,等油滚热了,再放牛血越多越好,牛肠和牛腩也可以拿一点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见她头头是道的说着,姬霄完全搞不懂她要干什么,又见她胸有成竹也没多问悉数照办了。 有姬霄亲自督促,七七所需要的东西很快都已经准备到位,当天姬霄拿出鲛人国二皇子的身份,让州郡的里长把周边的村民都叫到这里,大锅也已经架起,烈火熊熊,黑烟滚滚,架着的火都能窜出两米高。 第889章呛鼻子的腥味 稻田里有毒虫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很多民众根本就不敢上前,命只有一条,万一被咬,那就完蛋了,吃可以省,小命一丢就全完了。 所以人再多全都不敢往前站,隔油锅有七八米远,一直畏畏缩缩的看着,已经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晏七七就站在不远处,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杀生的好日子。 “七七,都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姬霄完全放心了,就等七七一声令下,其实到今天为止,他都没有问过七七这些是干嘛的,无条件信任她,需要什么他尽力去做好就行了。 远处人流攒动,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晏七七大手一挥,“油已经热了,快把牛血和牛腩都往油锅里头倒。” 牛血味腥,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放进去,顿时腥味和香味齐涌,呛的人鼻子难受。 尤其是晏七七更是受不了,她天生嗅觉灵敏,站的又近, 被这腥味熏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人群中也开始议论纷纷,“二皇子这是要干什么,祈雨还是祭天啊?” “不知道,反正你看那旁边放着的白瓷碗,估计是分吃的?” “别猜了,等下就知道了。” 此时油锅翻腾,滚滚黄油越来越热,腥味香味齐发,飘散几里地,正当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无数只黑漆漆的虫子顺着稻穗顺着稻草的枝干,密密麻麻地往空地上架起的油锅里窜。 一群人都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呆了,各个往后退了好几米,眼睁睁的看着黑虫子前仆后继的往油锅里钻。 就这样,大口锅里翻滚的油瞬间就炸熟了那群黑虫,黑虫拧在一起,一团一团的,事不宜迟晏七七大吼一声拉回众人的神智,“快,把炸熟的虫子先捞起来,继续放油继续炸!”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么奇异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面前,知道是在捉毒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野餐呢。 就这样,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密密麻麻的黑虫成群结队如飞蛾扑火一般爬到油锅里的情况才算暂且缓和了些。 还别说刚才又腥又恶心的味道竟然渐渐消弭了,还有非常浓郁的肉香味。 “七七,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法子的?”姬霄简直要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本来以为黑虫还要一个个去捉,没想到七七竟然会这么聪明,架了几口锅就能让黑虫子源源不断的现行。 姬霄这么直白的表扬,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出来的,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还要多谢姬公子的鼎力支持。” 姬霄刚要再说什么,晏七七转头就高声大叫,“孜然粉和辣椒粉都带了吗,全部撒进去!” 又是一顿忙活,那些调料被悉数到了进去,士兵们用大锅铲把调料来回搅动,渐渐地香气完全覆盖住了腥味。 士兵们大汗淋漓的挥舞着锅铲,越看越想是野炊。 那些村民在外头看了半天,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头皮发麻,过了一段时间又见那黑虫子直直的往油锅里去,被炸的香气四溢还不知道害怕,依旧源源不断的往里涌入,脸色好奇的神色代替了惊讶。 半天过去了,那些人的肚子也早就饿的咕咕叫,又被这香气吸引,只觉得肚子里有一条馋虫在翻来覆去的打滚,有些小孩子甚至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碗筷都是现成的,晏七七熟练的拿着漏勺将已经炸到酥脆的黑虫舀到碗里,众目睽睽之下她用筷子夹起一颗直接放入了嘴里。 谁都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吃了! 姬霄心中大骇,一把想要夺过她手里的碗筷,没想到被晏七七躲开了。 “放心,我有分寸。” 众人的眼珠子瞪如铜铃,跟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晏七七,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晏七七知道此时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民智未开的地方,口水都说干了都不如自己亲自实践,她细细的嚼着,然后吞了下去。 接着又极其自然的再次夹起一只放进嘴里,就这样一连吃了三四只后才放下碗筷。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此时鸦雀无声,视线全部集中在晏七七身上。 ”乡亲们,听我说两句,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这片稻田有救了!” 稻田关系着他们大半年的收成,晏七七言辞恳切,“祁州的百姓死于非命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些黑虫,而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故意造出来的恐慌!” “刚才我吃了虫子,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也可以尝尝看。” 要消除这群人的戒备心晏七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方法,只有让他们亲眼看见,谣言才会不攻自破。 所以她才有了这个大胆的做法。 这些站在一边观望的都是佃户,家里本身就没什么余粮,黑毒虫一出现对他们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加上离稻田最近的村庄全村覆没更让人人心惶惶。 谁也没想到令人闻之色变的毒虫竟然还能吃,就算晏七七吃了,他们依旧将信将疑,一群人面面相觑,你望我,我望你,就是不肯上前。 “乡亲们,这黑虫咬人也是被有心之人以讹传讹,事实上没有喝过井水的人就算被咬了也没事,这毒虫可以吃。” 晏七七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你懂医术,就算有毒也能自己解,那我们吃了万一……” 第890章敢在她面前放肆! 人都不傻,不可能因为她吃了这个就消除疑虑,加上晏七七的劝解,越是若无其事,那些本来还有些犹豫的村民就越是不信,又变得警惕起来,满眼防备的看着她。 “瞎嚷嚷什么,让你们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几个侍卫长看不下去了,拔出腰间的长剑就开始吓唬他们。 在这些金甲侍卫眼中看来,那些佃户不过也是烂命一条,敢在二皇子的看中的人面前胡说八道,看来是不想活了。 “别,让我和他们说。”晏七七急忙拦住这些侍卫长,她就怕他们乱来,赶紧走过去解围。 别看晏七七个子不高,甚至还不如那些瘦骨嶙峋的村民们个头高,可她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清亮的眸子更像是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没来由的让那些人心生出些胆怯来。 “你们说有毒,不相信我刚才吃了没事,那你说说,怎样你们才会信?” 她的气场强大且自信,那群找茬的村民嗫嗫喏喏了半天,也只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各自推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晏七七眼珠子一转,瞬时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群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敢轻易答应。 晏七七不管他们继续道,“你们随便指定我吃这盛好的任何一碗,就当我是先替你们试吃了,要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因为吃这个毒发的话,我不光救活你们的命,作为赔偿我在额外付给你们十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两黄金差不多是他们几百户人家十年的总收入,口水都说干了不如来点实际的。 果然这些人一听有银子拿,而且还不需要自己承担任何风险,神情各异,羡慕有之,犹豫亦有。 “说话算话?”几个村民交头接耳了一番后,选出了一个稍微胆大的人直接和晏七七交谈。 “当然。” 本来他们以为晏七七会和他们长篇大论的争执一番,竟没想到只有两个字就打发了。 “那好,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条件!”那些佃户派出来的代表见晏七七答应的爽快,又提出一个条件,没等七七说话,一旁的姬霄看不下去了,“放肆!” 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竟然敢和七七谈条件。 二皇子一怒,那佃户吓得腿都软了,瑟缩的不敢再说话,晏七七把姬霄拉到一边,“别吓唬他们,有你在他们还不敢僭越,何况我既然敢答应就有自信能够办到。” 姬霄出声制止本就是怕七七会受委屈,刚才如护犊子一般的站出来也是想拿出身为皇家子弟的威严吓唬一下这些不知进退的佃户。 见七七淡定自若,他心中宽慰不少,却还是不敢松懈分毫,眼睛一刻不转的紧紧盯着他们,“量力而行。” 晏七七朝他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容,“我知道。” “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那佃户瑟瑟缩缩的,“就是无论我们吃多少,吃的时候你都要先吃,否则我们就不吃!” 虽然他们命如草芥,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全家老少都指望他们养活,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原来他们担心的是这个。 晏七七心中大定,“好,我答应你们,那现在可以吃了?” “嗯!” 条件谈妥后,油锅里已经炸的酥脆的黑虫被一勺一勺的舀了上来,又悉数被放到碗里,按照刚才几人的要求,那些佃户每人端上一碗,晏七七就要先吃一个。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将信将疑,手里的筷子在碗中来回翻转了好几次,就是没办法下手。 晏七七嘴里的黑虫又吃完了,他们才慢慢吞吞的夹起一颗放进嘴里,脸上的神色凄苦,不像是吃东西,倒像是上刑。 直到黑虫吃到嘴里,眼中俱是惊讶之色。 这……也太好吃了! 晏七七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心中暗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佃户端起碗筷,由开始的细嚼慢咽到最后狼吞虎咽。 一个两个竟然吃的分外香甜。 不出片刻油锅里捞出来的黑虫就有些供不应求了,之前晏七七还挨个挨个试吃,到后来竟然都轮不到她了,黑虫还没出锅,众人眼睛发亮,流着口水等着。 原先还有疑窦的佃户看大家伙都吃了那么多一点事情没有,他们有些等不及了,也蜂拥而上。 这时候晏七七退了出来,她手里端着碗筷走到姬霄面前,“姬公子要不要也尝一下?” 姬霄身为皇族贵胄,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见过,唯独这黑乎乎的虫子,只要一想到这黑虫蠕动的模样,胃部开始翻涌,之前让人恶心的画面顿时涌入脑海,姬霄没当场吐出来已经算很有风度了。 看着姬霄面色为难的样子,晏七七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很好吃的,尝尝。” 她也不怕自己完美的形象会在姬霄面前崩塌,先用筷子夹起一只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又拿出一双崭新的筷子递给姬霄。 姬霄到底没拂了七七的好意,勉为其难的夹了一只放进嘴里。 开始他还不敢嚼。 见七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姬霄眼睛一闭,咬开了。 想象中恶心无比的感觉并没有,反而还有种软弹的糯香,一口下去汁水飞溅和酥脆的外皮在口中混合相得益彰,竟和美味珍馐不相上下。 “这……”姬霄的瞳孔陡然睁大,似乎不敢相信。 第891章价值不菲的贺礼 晏七七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样,眉眼之间俱是笑意,“我没骗你吧,是真好吃。” 姬霄也没想到看似让人头皮发麻的毒虫,被七七这么一弄竟然真的十分美味,这么让人头大的一件事就这么被七七完美的解决了。 “七七,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姬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舌尖之间有一股香辣的气味在萦绕,让他还想继续吃。 迎着姬霄探究的眼神,晏七七正要解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陡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 她觉得现在解释来由都不是重点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和姬霄商量。 “姬霄,你说这么多虫子如果把它们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如此一来,稻田的损失还是挽回不了,这片稻田的稻穗是没收成了,我如今有个办法,既能让这些佃户有收入,又能让这些害虫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其实姬霄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头疼,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更能让磨推鬼,祁州的官员为了得到朝廷的补助不惜和药人沆瀣一气残害无辜的百姓,散播流言容易,辟谣的人却要跑断腿,毒虫可致死的消息传出去,民众唯恐避之不及,想要彻底消灭谣言还是要颇费一番周折。 七七这个消息就好比人正瞌睡着她递来了一个枕头,姬霄一听精神大振,眼中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真的吗?说来听听。” 晏七七一看姬霄很有兴趣,心中大定,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反正这黑毒虫繁殖快,你看烈火烹油都熬制了两个时辰了,油都快熬干了虫子还没清除完,与其倒掉不如让他们赚点银子。” “赚点银子?”姬霄有点没听懂。 “嗯,你想啊我们也不能让这些佃户一天不干正事就这么一直吃吧?倒不如把这些毒虫做成食物去镇上开个摊位专门卖这个,这样一来,那些村民既有事情做,银子也赚到了。” 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姬霄的眸子一直看着七七,听她说完只觉得七七越发有本事了,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七七,我该怎么谢谢你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的……”姬霄欲言又止,眼中俱是欣赏和感谢的神色。 他这么客气晏七七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偶然之间想到的,具体还要看你们如何实施才行。”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就这样,那些吃过虫子的人都觉得美味无比,得到了一致反馈后,姬霄一声令下,很快就将七七提的建议实施下去了。 除此之外,姬霄还按照七七的意思,额外弄了个多劳多得的法子,谁卖的多,分的银子就越多,这样一来那些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佃户积极性特别高,收到的效果自然也会超出预期。 危机解除后,晏七七和郝连澈商量,差不多要启程前往赤谷城了。 姬霄听说了消息后却恳求七七再缓几天,理由是给她准备的纪念品还没弄好。 这个理由的确是新奇,晏七七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答应再多等几日,只是有些奇怪,一个普通的珍珠而已,这么难找吗? 隔了两天,姬霄一大早就到王府找晏七七。 神情很是得意,“七七,这个送给你。”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锦盒,晏七七要两只手才能接得住,“这是什么?姬霄我说过不收贵重礼物的。”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姬霄像是早知道七七会是这个态度,急忙伸手压住锦盒不让她拒绝,语气有些急迫,“你先别着急退给我,打开看看再说。” 郝连澈也随即走过来了,他早就猜到姬霄给七七的礼物不会那么简单,“七七,既然姬公子盛情,你好歹先看了再说。” “那好吧……” 黑色的锦盒上有龙腾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用膝盖都能想到,这么漂亮的盒子里头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她见过的宝物不少,可是她并不想要太贵重的东西。 盒子缓缓被打开,里头放着的的确是珍珠,打开的时候里面咔咔作响。 一听就是里头有机关,随着打开的进程,那珍珠展现了全貌,通体白雪,形状大如拳头,衬托珍珠的底部活泛,正慢慢的转着圈。 接着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珍珠慢慢旋转,背面光洁如新没有异样,但是转过来之后才发现大有名堂。 正面被调刻出了一个凤冠,巧夺天工的让晏七七一个现代人都觉得叹为观止。 都说能在玉上雕琢的巧匠人已经实属不易,谁也没想到,还有能在珍珠上雕刻的。 绕是晏七七见多识广,此时也禁不住张大了嘴,一脸震惊的模样。 “这……” 应该是七七的表现让姬霄很满意,他眼中紧张的神色才恢复了正常,盯着晏七七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笑意。 “七七,抱歉我擅做主张了,这颗南海珍珠我让能工巧匠雕刻成了凤冠,就算是送给你的出嫁贺礼了。” 原来他是这个想法。 这心思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看见这个礼物不光是晏七七,就连郝连澈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走心的礼物,的确能让人感动。 晏七七只觉得这礼物太过贵重,那一刻她鼻尖发酸,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一个这么知心的朋友。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谢谢。” 姬霄淡然一笑,话是对七七说的,视线却看向郝连澈,“七七,这珍珠你可得好好保存了,里面有我放置的信物,要是哪一天郝连澈胆敢欺负你,你拿这颗珠子来找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却不言而喻。 第892章温柔攻势 这话里浓浓的警告之意郝连澈自然清楚,可七七能拥有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的朋友也的确是她的福气,头一次,郝连澈没有反唇相讥,反而照单全收了。 千言万语说再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是晏七七和郝连澈出发的日子。 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次姬霄只是将晏七七送到城门口就回去了,而且回去的时候还特别干脆,完全没有刚才依依惜别的神情。 等晏七七坐上马车后,郝连澈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姬霄骑着高头大马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想什么呢?不走吗?”晏七七挑着帘子打趣道。 听到叫声郝连澈这才回头,顿了顿终于是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北,摇摇晃晃的,这几日晏七七都只睡了个囫囵觉,此时正闭目养神,耳边就听见郝连澈在窸窸窣窣的找着什么。 就算是晏七七闭着眼,她也能听见郝连澈找的东西是什么,姬霄送的珍珠凤冠就放在那里,而且锦盒还有一股异香,打开盒子就能闻到。 晏七七只当自己不知道。 郝连澈知道七七还没睡,“姬霄送的这东西你看看就好,到时候把它放到库房里。”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晏七七莫名其妙,瞬时就睁开眼,“为什么要放到库房?我觉得挺好的,也很有新意,放在寝殿应该很合适,姬霄有心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郝连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声音里都透出一股莫名的紧张来,“七七,难道你是想这东西以后还真用得着?” 看他慌乱的神色,晏七七就知道郝连澈是吃醋了,虽然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就是想逗一逗郝连澈,“是啊,姬霄不是说了吗,要是你欺负我了,还有他给我撑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郝连澈真的要炸毛了,马车很大两人坐的间距也不算近,也没看清楚郝连澈是怎么出手的,她整个身子瞬间腾空,接着她的腰身被他长臂一揽,直接拥入了怀里。 紧紧的箍着,她有些透不过气。 不光如此,她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了胸膛。 “咚咚咚……”只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传入她的耳中,一阵比一阵清晰。 “七七,不许你再说胡话,你知道我很在乎。”郝连澈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是真的紧张。 头一次他并没有对晏七七威逼利诱,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本来晏七七都已经准备好该如何对付他了,却没想到他转而用温柔攻势,她被弄得措手不及,竟一时半会儿没有答话。 “怎么,你真的有这个想法?”郝连澈没有等到七七的答案,心中更慌了。 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大概是很少发现郝连澈有如此慌张的时候,她的心有些发胀,有些感动,原来真有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吃醋。 终于晏七七忍不住笑了,在他怀里使劲的憋着,“好了好了,我知道,刚才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了,我要是对姬霄有半分意思,哪还有你什么事?” 这番话才算是给郝连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其实就算郝连澈不说,晏七七已经有感觉了,好像自从郝连澈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他整个人都慌了不少,无时无刻都在紧张她,深怕她会突然不见。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虽然郝连澈嘴上不说,她也能感觉到。 “可能说出来你不信,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和这个身体契合了,或许,我真的回不去了。”其实穿越过来后她对这副身子的状况多少还是有些感知的,葵水能来就代表是件好事,容貌美艳比前世漂亮太多了,有时候她既希望这副容貌是自己又希望不是。 和郝连澈一样,她午夜梦回的时候竟然也会迷失,恍然间觉得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没了。 郝连澈被她几句话宽慰的差不多了,心中大定了不少,依旧把她困在自己的方寸之间温柔缱绻的问道,“七七,什么时候你再去药王谷看看?给我个机会,让我以药王谷谷主的身份给你重新介绍一遍。”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晏七七又想锤他了。 “那当初你把我耍的团团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我看你是装模作样装上瘾了吧?” 郝连澈一听晏七七的语气中又有怒火在渐渐弥漫,他撩拨够了见好就收,顺着她的毛捋,“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其实我想说的是,要是早知道我会像今日这般爱你,当初我一定不会欺负你。” 看他嘴甜的份上,晏七七的心头火才算渐渐熄灭,“这还差不多。” 其实药王谷她还是可以去一下的,她预备的那些灵药这回都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药王谷采摘一些好草药以备不时之需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马车悠然前行,前路未知,只有两个人并肩前行,相互依靠。 赤谷城近年来越发销声匿迹了,而且那地方在天穹尽头,此时是炎炎夏季,天穹尽头四季寒冷不说,不知道底下的冰层会不会因为天气的缘故变薄。 在冰上行走可不比在陆地上,要是冰面裂开,掉入深不可测的湖水中恐怕会危及生命,更何况他们不是步行,而是驾着马车。 冰面上能不能承受马车的重量还两说。 那瞬间晏七七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太鲁莽了,什么准备工作都没有就想着要去追溯这副身子的源头,拖累了郝连澈。 第893章和他比官大? 其实晏七七自己也想过,可能她身上的血液类似于现代的熊猫血,却又和熊猫血有些不一样,弊端也在这里,要是哪一天自己失血过多恐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上次要不是公孙璃赶过来救自己,她一条小命几乎要交代在那里了。 要是能找到公孙璃就好了,可是这片大陆绵延不绝,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无论是纵向还是横向距离都非常大,茫茫人海没有目的的寻找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几番情绪交织,晏七七刚才还高昂的情绪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就蔫儿了。 郝连澈见七七情绪低落,吩咐车夫找个驿馆先歇着,想自己带着七七去城里逛逛顺便散散心。 从鲛人国出来一路北上,风土人情很是包容,来来往往的都是走水路来这里做生意的,各个国家的语言和服饰在这里都能听到见到。 难怪她当时碰见姬霄的时候都分不清他是哪国人,原来都被同化了。 在马车上坐了一天,也确实有些憋闷了,晏七七便和郝连澈一起下马车,走下来也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找到驿馆安顿好了之后,趁着天气不错,来城里转转,增添一些饮水和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大概是靠北的关系,这边的城镇气温不算太高,甚至还略微有些凉意,温度乍然下降,晏七七有些扛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七七,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在城中转转给你买几件外衫,再继续出发。”和晏七七想的一样,两人达成一致便往城中的酒楼走去。 这里已经是鲛人国的边陲小镇了,繁华程度自然无法和晏国京中相比,也就比一般的城郡强些,不过好在这里到底是迎来送往的,酒楼食肆倒是做的很不错。 此时他们找了一家看着规模中等的酒楼门口,刚刚站定,店小二就十分殷勤的把他们引进了大厅里。大厅亮堂,坐定后晏七七看了一下菜式更是花样繁多,看着竟然还很丰盛,大厅里头人声鼎沸,大包小包的商人也有,很多临时歇脚的掮客也在此处用餐。 “就坐在这吧。”晏七七相中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靠窗临近马路,这里来来往往的也比较热闹,也是个观察情况的好地方。 郝连澈万事都顺着晏七七,吃饭这样的小事自然也全凭七七做主。 两人点了几盘好菜,菜香勾动人的食欲,晏七七刚要伸筷子夹,突然耳边传来几阵闷哼。 “臭乞丐,滚一边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再来打断你的腿!” 外头喧嚣,又有人骂骂咧咧的毫不掩饰,酒楼里头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观望。 晏七七坐的位置刚好就能将外头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心里有事本就没什么胃口,此时见外头闹哄哄的,刚刚被菜香吊起来的胃口瞬间消弭殆尽,目光也就被跟着吸引了过去。 肉弱强食的大陆,乞丐那么多,酒楼做的是食客生意,客人多,乞讨的也不会少。 但是像店家这种仗势欺人下狠手的,晏七七还是第一次碰见。 那乞丐虽然蓬头垢面,被人踢着只是双手抱头也不还手,从手能看出来年纪并不大,被人踢得满地打滚也一声不吭很是狼狈,晏七七看着看着,手微微一顿,咦了一声。 郝连澈对这些事情向来没兴趣,只不过听见七七惊叹了一句也顺嘴一问,“怎么了?” 晏七七依旧没做声,只是往外看的视线越来越凝重。 郝连澈刚要说什么,晏七七却没有在管他,竟站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彼时外头的小厮越踢越带劲,嘴里骂骂咧咧正踢得过瘾的时候,突然手腕一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手腕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丫头按住了。 按住他的正是刚才冲出来的晏七七。 “别打了。” 那店家一看晏七七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想着自己至少是这方圆十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心中更是气不过,脑门一抽开始对晏七七骂骂咧咧。 “哪里来的野丫头,好好吃你的饭,不吃就滚蛋别没事找事!” 用脚踢得正过瘾的小厮仗着有掌柜的撑腰,也不管她的来历,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晏七七被骂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小厮突然感到半边身子一麻,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挺挺的在晏七七的面前跪了下去。 正是随后赶来的郝连澈给了那不知好歹的小厮一点教训。 听见有人骂自己心爱的女人,郝连澈哪里还能忍得住,自然就出手了。 “他干嘛了,你们为什么要打他?”晏七七眉头微蹙,站在那乞丐的面前拦住店家继续动手,那乞丐应该是被打的狠了,一直蜷缩在地,嘴角淌着血,看着有些瘆人。 那小厮一连试了好几次,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万万没想到非但没有起来,反而每次想要爬起来身子就会不由自主的下沉一分,直到最后竟然和那乞丐一样完全趴在地上了。 店家一看也冲上去,结果郝连澈又用同样的方法让他也动弹不得了。 这时候店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个大瘪心里自然不服气,转眼间又变了另外一幅面孔,开始大声嘶吼,“识相的赶紧放开我,我表哥是御史大夫的执笔,惹了我,没你的好果子吃!” 哟,唬人不成开始威胁人了。 郝连澈当然不会害怕,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御史大夫的执笔?没听过。” 第894章仗着宠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 这当然不是郝连澈托大,他堂堂一国之君,能见到他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御史大夫的执笔比县令强那么一点点,能唬住这些平头百姓,又怎么可能唬得住他。 和他比官大,这店家是疯了吧? 店家看着他轻蔑的眼神,又听到他说出‘没听过’这三个字,差点把店家气个半死,眼看人越来越多了,他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拼尽全力扔到郝连澈脚下,“你要是再不放了我,信不信我叫人弄死你!” 原来还真有御史执笔的牌子,郝连澈没有说话,那店家自以为自己吓唬住了郝连澈,又恢复到了刚才骄扬跋扈的模样,“还不给我解开?” 郝连澈还是没动,“这个你见过吗?”郝连澈跟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里是鲛人国的边界,民风淳朴见过最大的官估计就是县令了,县令的官牒都是铜牌,在鲛人国能用金牌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而貌似刚才他还看见上面调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金牌上面雕着龙的,那便是…… 这下根本不用郝连澈动手,那店家自己就开始匍匐在地慌忙不迭的磕头了,“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这回磕头是真心地,因为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一个人磕头还不够,拉着店小二一起磕。 郝连澈把金牌收到自己的怀里,神色疏离,“你在我面前求饶半点用处没有,你要求的是让这位姑娘原谅你。” 晏七七搞不懂郝连澈打得是什么主意,在这里跟自己装不熟。 不过她见郝连澈演的高兴,也没打算拆穿他,那两人又打错算盘了,以为郝连澈是故意在这位漂亮的姑娘面前卖弄权势,也管不了这么多,又是一顿磕头求饶。 “姑娘饶命,刚才是小的被迷了心智,得罪了姑娘,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您让这位公子高抬贵手绕过小的这条贱命吧。” 晏七七本来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乞丐问道,“让我放了你也简单,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此时那店家唯恐自己一条小命丢了,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姑娘请问,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晏七七指了指不远处地上一动不动的乞丐,“你告诉我,他在你们这里讨饭多久了?说实话。” 她直接切断了店家的后路,“如果再不说实话,你这条小命能不能活我也帮不了你。” “他……他来了有些时日了,一开始还有银子买些饭菜,可是到后来没银子了还天天来赊账,更搞笑的是他没钱了还想要这酒楼里的美味珍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姑娘,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铜板,他还要来赊欠没道理啊,我们之前也是好言劝说,可他就是不听,非但不听,反而每日应卯而来,日落再走,一身臭烘烘的就站在门口。” 那店家越说越委屈,“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经营的都是小本买卖,白吃一两次可以,天天都吃,我们给他的白面馒头都看不上,谁扛得住啊!” 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晏七七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欠你多少银子,我帮他还,五十两够了吗?” 店家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非但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还能要回欠的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即点头如捣蒜,“够,够,完全够了,还有多的。”晏七七从袖笼里掏出一锭银锞子丢给店家。 那店家趴在地上接银子的动作和乞丐没什么两样,晏七七朝郝连澈使了个眼色,郝连澈会意接着脚下的石头,踮脚轻轻一踢,瞬间就解开了他的穴道。 原本一直趴在地上的店家又能动了。 “剩下的银子你也不用退,就按照之前他说的菜式给我做好一份后拿过来。” 那店家没动,晏七七眉头一挑,“怎么?银子不够?” 店家此时哪里还敢得罪这个金主,急忙爬起来感恩戴德,“谢谢姑娘,够了,小的这就去吩咐。”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晏七七心情大好就觉得有些饿了。 郝连澈一直跟在晏七七身后,他瞟了一眼依旧趴在外头的乞丐一眼,“你就不怕他走了?” 她本来要救的就是那个乞丐,好不容易救了,却没有给那人银子,反而让酒楼备一份原先的饭菜,这套路郝连澈有些看不懂。 “别急嘛,等下你就知道了,哎呀,我突然觉得好饿,你再陪我吃点吧。” 事情解决了,她心中的郁闷之气尽消,突然就觉得腹中空空,好想大快朵颐。 郝连澈很能沉得住气,七七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想看看,为什么在遇见这个乞丐之后,七七的心情会变的如此好。 不光如此,七七并不是说说而已,郝连澈随手点的几个菜竟然都让她一扫而空。 吃饭的时辰,那店家倒很懂事,把菜式都做好了,还用食盒打包好了亲自送过来,“小姐,你要的菜肴都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的店家哪里还有半分骄横跋扈的模样,此时恨不得给他们两人跪下磕头,语气也是陪着笑,晏七七头都没抬,让他放桌上就行了。 过了片刻,她余光一扫,发现店家还在桌边站着没动,她放下筷子佯装不解的看着他,“还有事?” 第895章银子多了烫手 店家陪着笑脸,弯着的腰杆都快要弯到和桌边齐平了,说话小心翼翼和刚才张扬跋扈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晏七七依旧没动,筷子在碟子里扒拉了两下后又重新放下,“有什么问题当面说就行了,这里没有外人。” 听见晏七七都这么说了,那店家有求于人也不敢反驳,又退而求其次,脸上再次堆笑,嘴都要咧开到太阳穴了,眼神躲闪时不时瞟向郝连澈,满脸防备。 “既……既然如此,那小的就明说了。”店家假意咳嗽了几声,手指瑟瑟缩缩的在袖笼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锞银锭子放在晏七七面前。 “小的小本经营,这银子小的不能要,还请小姐收回去。” 接着竟然又掏出了一锞黄金,模样还颇为有些不舍,“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尤其,尤其是这位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晏七七总算是明白他的用意了。 她长袖一甩,拦住了店家把银子往自己这边推的动作,“银子你拿回去,想让我原谅你很简单,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店家一听有回旋的余地,而且这么多银子也不用付出去肉疼了,自然点头如捣蒜,“好好,别说是一件,就算是十件,我都答应!” “你就不怕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办不到?”晏七七故意吓唬他。 店家果然上当了,嗯了一声,“这……” 晏七七逗够他了,转头望向窗外头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乞丐,“以后他再来,要什么你给什么。” 一个乞丐,要的无非就是一日三餐温饱,晏七七话音刚落,还不用她出手,郝连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一叠银票放到店家面前,“不会让你吃亏的。” 要是这时候店家还敢要这两位贵人的礼物那才是没救了,银子多了也烫手,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也向来知道分寸,当即见好就收,“不用不用,两位的吩咐小的一定会照办。”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郝连澈只是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却让他后背直冒冷汗,差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了。 吃完饭,两人在店家点头哈腰的恭送中离开了,晏七七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朝那依旧不肯走的乞丐蜷缩的地方走去。 店家也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的看着,那小厮等两人走远了才敢出来,“掌柜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啊,您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恭敬?” 刚才在两人面前做了一回孙子的店家回头就给了店小二一巴掌,“你知道个屁!这两个人尊贵到你想象不到,干活去!” “是……” 这边晏七七也在乞丐面前蹲了下来,把食盒放在他面前,也没问他姓甚名谁,自顾自的开口,“饭菜都在这里,带我去见公孙璃吧。” 刚才还被店家欺负到无还手之力的乞丐闻言倏地抬头。 那一瞬间,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诧也被晏七七看在眼里。 这让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一秒的功夫,那乞丐的神情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就好像是晏七七真的认错了人一样。 晏七七也不急,慢慢撑起半蹲着的身子,嗯了一声道,“你这样天天乞讨,身为公孙璃的左副使,他知道吗?” 这回就连一直在旁边淡定看戏的郝连澈都惊讶了,他没搞懂七七是怎么发现这个乞丐的。 “你认错人了。”乞丐一改刚才的冷漠,眼神躲闪,甚至想爬起来走掉。 晏七七的反应比他更快,“带我去见公孙璃,我有办法救他。” 那乞丐浑身一震,嘴嘚嘚索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怎么知道尊主他……” 事到如今,晏七七也没闲心扯些有的没的,直接奔入主题,“公孙璃向来以用毒闻名天下,管制部下更是严苛,你的左眼是自己戳瞎的吧?按道理来说,应该要恢复了,可是最近你的疗伤药断了,所以旧伤复发了。” “公孙璃前不久才解散了暗夜重楼,按理说左副使的眼伤不愈也不会沦落到乞讨的地步,除非,是他出事了。” 再说了这大陆上能和他匹敌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她都认识,没听说谁要找他的不痛快。那乞丐也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猜的这么准,他慢慢的从脏兮兮的地上坐了起来,把散乱如稻草窝的头发拨开,“晏姑娘猜的没错,在下的确是尊主的左副使常宁。” 他竟然还认识自己?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那左副使竟然跪在地上,朝晏七七磕了个头,“姑娘慧眼如炬,还请姑娘救救我家尊主。” 有时候晏七七宁愿让自己说的都是错的,这样一来,起码不用那么揪心,左副使的那一跪,让她心弦一颤,心沉甸甸的,嗓子眼堵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原来还心存幻想,像公孙璃那么一个变态到极致的人,应该没人能伤的了他。 可是,等她实际见到了公孙璃以后,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城郊外头僻静的茅草房里,四面漏风,要不是正值夏季热风一吹还算凉快,换做在冬天,只怕连一场薄雪都承受不住。 里头更是空无一物,连一匹像样的草席都没有,谁能想到平日里倜傥风流的暗夜重楼的尊主竟然会沦落至此!身上的衣服还是晏七七平日里常常见到的那一款红色的长衫,只不过上面污渍满满,黑漆漆的沾染了各种脏东西,公孙璃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面前,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整洁? 第896章还有办法救他吗? 要不是左副使带自己来,晏七七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公孙璃能呆的下去的地方。 晏七七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左副使已经驾轻就熟的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盘冒着红油的东坡红烧肉。 事到如今晏七七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挨酒楼掌柜的揍,这东坡肉是酒楼里的招牌菜,而且还供不应求,他倒好,主子都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想着顿顿吃肉。 这么执着的找吃的,要不是碰见他们,会不会被打死还尚未可知呢。 结果一到地方,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 “你!”晏七七心中窜起一股火来,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只见左副使用受伤的右手颤颤巍巍的端起红烧肉并没有往自己的嘴里喂,而是放在公孙璃的嘴边。 往日里那个生龙活虎的公孙璃再也不见了,双眼紧闭面如金纸的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才半个月不到,本就瘦削的他更是瘦骨嶙峋,浑身没有二两肉,透过敞开的衣襟她看到那只有一层皮裹住的胸口,肋骨清晰可见。 要不是晏七七知道这是公孙璃,她都要以为是不是左副使随便在哪里随便弄来的一个乞丐敷衍她。 “他都没有知觉,你打算怎么喂?”病人吃东西都是以清淡为主,这么油腻他怎么吃? 左副使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很是凄苦,“晏姑娘您稍等,等下您就知道了。” 肉香味在这茅草屋里显得格外不和谐,听他这么说了,晏七七只好耐着性子看他究竟想要怎么喂。 公孙璃没醒,她以为左副使会直接捏住公孙璃的下颚给他推进去,好在东坡肉看着块头大,也是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咀嚼。 没想到她一个念头没转完,赫然发现从公孙璃的七孔里爬出了好几条乳白色的虫子! 不光是晏七七,这回就连郝连澈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当下眼疾手快,嗖嗖几声银针应声而出,瞬间将爬出来的虫子弹射到了地上。 只见那虫子剧烈扭动了几下,转瞬化成几滩血水,腥臭扑鼻。 这厢刚刚做完,只见左副使跟疯了一样大吼一声,“别杀!” 别看左副使刚才被打得鼻青脸肿,摇摇晃晃的,刚才他跟疯了一样,把装着红烧肉的碗就地一扔,想要阻止郝连澈。 可惜出手太晚了。 郝连澈不光让那几条虫子灰飞烟灭,同时也制住了他。 “完了,全完了,尊主要死了!” 左副使整个人都开始癫狂了,一直神神叨叨的,转瞬间竟然一把抓住郝连澈的手腕往自己的脖子带,“你杀了我吧,尊主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看到这样一幕,晏七七急忙上前拉住两人,“别冲动,他的医术比我的还要高超,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杀这虫子,那可是毒虫!” 说是毒虫晏七七也只能从气味上判断一二,看模样倒有些像蛔虫,再一看公孙璃近日的模样,只怕那红烧肉都是喂给蛔虫吃了。 就连左副使挨得那顿打,也是因为要给蛔虫找吃的? 这么一想,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不,那不是毒虫,是尊主吩咐我的,说只要在他昏睡三天后每日用红烧肉喂养,就能让他醒过来,你们杀了这些虫子,尊主的命都没了。” 晏七七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公孙璃是想借左副使的手,了解自己的性命。 听他说完,晏七七慢慢的走上前去,拨开左副使的胳膊,“你要是再这么喂下去,你们尊主的命才真的要完。” 当初晏七七的医术他们都见识过,所以她开口左副使也不能不信,有些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这虫子叫什么吗?你仔细想想,公孙璃吩咐你让你用红烧肉喂养这些虫子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 左副使回想了一下,“尊主说用红烧肉一日都不可间断,而且一日三餐都需要,这都十几日了,他留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也花光了,所以……” “这就对了,从公孙璃吞下虫卵到你用红烧肉喂养,时日都被他掐算的面面俱到,你知道为什么他不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非要让你把他带到这么个破地方是为什么吗?” 左副使的心脏跳得很快,迷迷糊糊的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确认,结结巴巴的,“不,不知道……” “因为他把什么都算进去了,知道你会没银子,知道虫卵会越长越大,也知道这些虫子会吸干他身体里的血肉,唯独没有算到你会碰到我。” “什么意思?”左副使这句话虽然听着没什么异样,可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你们暗夜重楼擅长使毒,公孙璃吞进去的虫卵是蛔虫,不过我猜这蛔虫是他用毒药淬炼喂养过的,所以无论从体型和毒性来说,一般的毒虫都不能跟它相提并论。” 晏七七说的很轻巧,可是她知道,公孙璃体内的蛔虫远远不止这么些,蛔虫繁殖周期短而快,靠汲取寄主身体内的营养而活。 要是不及时取出来,顺着血液流到心脉和脑部,那就真没救了。 在现代她知道很多女明星为了能快速减肥,都会用吃蛔虫这个方法遏制身体内多余的脂肪,这样的减肥方法虽然见效快,但对身体的损伤极大,而且还有现代仪器能随时跟踪观察能随时取出来。 不过让晏七七觉得奇怪的是,公孙璃的血和自己的血一样,都有剧毒而且百毒不侵,这虫子能在他体内存活这么久,想要逼出来,只怕难上加难。 “郝连澈,有办法救他吗?” 第897章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面对晏七七的疑问,郝连澈并没有急于回答。 头一次他面露难色,嘴一张一翕了好几次,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左副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对。 “尊主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是不是在骗我?尊主说过只要这些虫子能爬出来,他就会醒过来!”左副使的情绪有些失控。 看着左副使焦急的脸,晏七七的心陡然生出一股怜悯来,竟然会有些不忍心戳破,可事情不说明白,他依旧会心存幻想,不肯面对事实,她只能来当这个狠心人,“公孙璃没告诉你,等到这些虫子长成型,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现在他根本不可能醒过来,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宽慰你的心,让你傻傻的用肉喂养这些虫子罢了。” 郝连澈接过话头,“不错,公孙璃的血和别人不一样,这些虫子能在他体内存活下来,他就已经存了必死的心思,救他,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其实按照医术高低来说,晏七七属于理论人才,很多时候需要借助仪器来完成。 可郝连澈就不一样了,他医术高超精湛,已经是近乎神的存在,原先对她就是扮猪吃老虎刻意隐瞒,此时讨论正事,他自然不会扯谎,她同样也知道郝连澈说的是实话。 公孙璃的血都能救自己的命,一般的毒虫遇见他只有等死的份。 他能任由毒虫吞噬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 至于为什么公孙璃不想活,也只有等他醒过来再说。 一向风流倜傥的公孙璃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解脱,也不知道他离开皇宫后经历了什么。 “现在我也只能控制他的病情,至于醒过来,还缺一味药材。” 晏七七一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这药不好找?” 其实两个人都猜到了,只是晏七七说出来了而已。 “是的……” “是什么?” 郝连澈紧紧的盯着晏七七,“这味药材叫金线吊芙蓉……” 他每说一个字,晏七七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对于药材她也很熟悉,“这金线吊芙蓉一般生长在潮湿半阴的环境,疏松肥沃的沙壤土地更适合培育,鲛人国没有沙壤是养不出来的,所以,要治他必须要去药王谷?” 药王谷濒临晏国,也就是说,这需要晏七七在中间做选择。 是重新回去,还是继续北上。 一个关乎公孙璃的病,一个关乎她的身世,抉择两难。 “可以这么说。” 药王谷网罗世上的千百种奇药,去那里是个好主意,晏七七沉吟了片刻,“或许我们可以再去找一找姬霄。” 姬霄也是著名的药商,他应该有现成的。 没想到郝连澈马上就否认了她的建议,“现在目前来说是缺了这一味药,那万一用了这味药之后公孙璃还没醒过来,还需要其他的呢?七七你要想清楚,到时候要是再想回去可就晚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其实七七,我说一下自私的看法,其实我一向不喜欢公孙璃这个人,就算他救了你,我也不喜欢他。” 公孙璃是敌非友,当初差点要了七七的命,而且此人非常善变十分不好拿捏,他不能再将七七置于危难之中。 这话乍然一听觉得没什么,可要仔细听,就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话语间浓浓的关切和紧张,晏七七马上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别担心,撇开别的不说,他到底是救过我,一命还一命,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至于姬霄哪里,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不去了,直接回药王谷吧。” 郝连澈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打定了主意,“你决定了?” “没什么好决定的,之前就说了公孙璃才是揭开我身世之谜的关键人,他在,去不去赤谷城已经在其次了,先救他。” “那好,那就即刻出发,金线吊芙蓉的花期就在夏季,夏季一过枝叶慢慢凋零,药性也会减半,我们要加快回程的速度。” 事不宜迟,连同左副使一起,一共四个人即刻启程朝药王谷出发。 景殊和星澜首先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就在沿途派了弟子来接应,一行人到达药王谷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 这几日晏七七和郝连澈两人同时为公孙璃施针,又先后从七窍里赶出了不少幼虫,面黄肌瘦的模样总算得到了缓解。 到达药王谷的当天,郝连澈就和星澜马不停蹄的又给公孙璃全身上下插满了细针,不光如此还把左副使的眼睛也一并看好了。 好在炎症也不是很严重,用了几味草药后复原的也很快。 只是金线吊芙蓉已经内服外用了,公孙璃依旧躺在床上,毫无醒来的迹象。 “驱虫只能慢慢来,你也别急。”郝连澈知道晏七七在担心什么,这些天他们从公孙璃的体内驱出来的虫子不下百只,不包含孵卵期,只怕公孙璃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五脏六腑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切只能靠望闻问切来查探,要是虫卵真的顺着血液流入脑中,那就回天乏术了。 公孙璃的病情暂时得到缓解,晏七七得了空闲便在谷中到处转转,这几日在药王谷,晏七七也看到了墨佛手,看到那金灿灿的一片,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恍惚。 之前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想来人生还真是讽刺,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万般去求不一定会得到,等到不求了,反而无意中能被拱手送上门。 第898章共处一室 她正在这里追忆往事,只见星澜风风火火的朝这边来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在叫她,“七七,公孙璃醒了。” 晏七七闻言一震,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竟然呆在原地没动,喃喃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这回星澜走到她跟前了,“他醒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找你。” ……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晏七七没来由的感觉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 公孙璃何其聪明,恐怕他醒来看见郝连澈的那一瞬间,就会明白所有的事情。 这几天郝连澈在诊治公孙璃的时候,她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却也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公孙璃的身上有很多类似于蛇虫咬噬过的疤痕。 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好皮,暗夜重楼里豢养了很多毒虫和药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公孙璃竟然会亲力亲为。 这次毒发,说不定就是毒虫反噬的结果。 枉费她自诩熟读医书,翻遍了宝册也没找到能一次性驱除毒虫的方法,只能用金线吊芙蓉晒干后磨成的粉慢慢吊着虫子,耗时又费劲,效果微乎其微。 而她担心的也正是如此,公孙璃都能被反噬,那她自己呢? 她的血也是百毒不侵的,万一…… 公孙璃这次突然出事,让她不得不考虑。 现在星澜着急忙慌的来找自己,恐怕也是公孙璃的意思。 他一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事已至此,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证实,那天公孙璃这么着急忙慌的走,肯定是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件事情是公孙璃都无法面对的。 她越想心越沉。 走到门口了,竟然连推门而入的勇气都没有。 手指蜷缩了好几下,星澜站在后面什么也没说,一直安静的等待着晏七七的下一步动作。 晏七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自己的心绪放平缓了些,却是背对着星澜说的,“他情况怎么样?” 星澜这回聪明了,回答的无懈可击,“他的病是由陛下亲自诊治料理的,我并没有插手,问我还不如问陛下。” 其实她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顿了顿,到底是推门进去了。 “你先下去吧。” 既然星澜不愿意搅到这里头来,晏七七也顺水推舟没有让他进来。 药王谷很大,也很开阔。 上次晏七七是第一次来药王谷,当时星澜装模作样的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给她使了不少绊子,甚至还把晏七七带到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里面什么都没有,活生生的冻了她一夜,美名其曰是考验她。 当时她为了找自己需要的药材,竟然也能逆来顺受。 等到她这回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回到药王谷的时候才发现,药王谷那里破败,倒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又大又宽的正堂,金光闪闪,一看就是用银子堆砌起来的,和晏国的皇宫构造不相上下。 大片的琉璃翠瓦的宫殿隐藏在深山峻岭中,而且设计的还极为巧妙,宫殿的建造地点周围种满了竹林,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夏天竹林疯长,和翠瓦一起,不仔细扒开看竟然分不出这里头别有洞天。 晏七七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觉得巧夺天工,令人大开眼界。 门是半掩着的,晏七七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能够看清楚郝连澈背对着她的身影和公孙璃只剩下皮包骨的手。 平日里两个几乎是死敌的男人,竟然能够在此心平气和的共处一室也是奇闻一件。 晏七七刚要往里头,耳边陡然飘来一句话,是公孙璃的声音,听着还有气无力的,“七七的身体情况,你先不要告诉她。” 乍然听见他们在讨论自己,晏七七的脚步一顿,躲在了门边。 也不是她故意要偷听,只是听两人说起自己的时候一脸严肃,还说什么病,竟然还要瞒着她,晏七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 “我知道,在没找到解决方法以前,我是不会说的。”这句话是郝连澈说的。 她更奇怪了,明明生病的是公孙璃,又怎么会扯到她头上? 我这副身子撑不了多久了,也没想到你们能找到我,既然天意如此,就拿我做实验,反正我和七七都出自赤谷城,只要我能成功,那七七的病就有救了。” 晏七七越听越迷糊,又听到两人真的打算瞒着自己,她再也不想装聋作哑了,站在门口大吼一声,“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有什么事要瞒着我?” 倏地听见七七的质问,竟然让郝连澈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他武功极高听力异于常人,一般人想要靠近让他毫无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刚才他和公孙璃谈的事情太过慎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想怎么让七七宽心这件事情上,所以让他疏于防备了。 那一瞬间,他竟然不敢回头。 他越是这样,晏七七就越是狐疑,她快步往前走了走,在郝连澈面前站定,“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还有公孙璃,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有什么病?要是不告诉我,以后你让我吃什么我都不会吃。” 晏七七生性执拗,个子很小脾气不小,她说出来的话向来说到做到,两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可眼神躲躲闪闪的,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趁着两人迟疑的功夫,晏七七就已经走上前,一把抓住公孙璃的手臂,诊脉她也会,双指熟练的在他脉搏处按压,不按不知道,一按晏七七自己都惊呆了! 这不可能! 公孙璃的经脉细如丝,比之前发现的还要微弱无力,就好像一根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裂开! 第899章难以启齿 “这是怎么回事?” 晏七七脸上的震惊之色已经隐藏不住了。 之前公孙璃身上的经脉还算正常,怎么转瞬间竟然虚弱至此?要不是他睁大眼睛神色清明的模样,晏七七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可怪就怪在这里,他目前醒了就代表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怎么到头来反而越来越虚弱了呢? 她又扯过公孙璃的另外一只手腕,又探了一遍脉象,和她刚才分析的一般无二。 如果说公孙璃没有在他自己身上做手脚的话,那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让他身体状况急剧下降。 “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晏七七气得声音都在发颤,公孙璃很明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就算醒过来也只是行尸走肉。 她没想到自己和郝连澈的一番苦心在他看来一文不值,一想她的肺都要气炸了,说话也是口不择言,“你那么想死,为什么当初要救我?你明明知道我这个人最恨欠别人的情,你要死可以,等我把你救活了你爱死哪里死哪里,别碍我的眼,也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到最后晏七七使劲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不至于发狂。 任凭晏七七如何冷嘲热讽,公孙璃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郝连澈你也别让星澜找什么药材了,他既然想死就让他走,别浪费我们的心血。” 晏七七生气犟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公孙璃看着看着,竟一改脸上之前的颓废,笑出了声,却又顾左右而言他,“七七,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郝连澈受得了吗?” 晏七七真说得忘我,也没指望公孙璃能回应,乍然听见他开口了刚要说话,又见他的笑中藏着揶揄,于是当下更生气了,“你还笑,要不是因为你的病,我能生这么大气?” 公孙璃见好就收,连连摆手就地求饶,“好好好,我治,我治,别让星澜克扣我的药,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这行了吧?” 晏七七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也会让公孙璃妥协,心中一喜趁胜追击,“当真?” “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自残?”晏七七说话开门见山,她知道公孙璃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这些蛔虫看来都已经被逼出体外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想知道原因。 刚刚还神色轻松的公孙璃一听她问,神情又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多了几分沉痛,看着晏七七的眸光里也透着一股不忍心。 他长吁短叹了半晌,抬起瘦骨嶙峋的手将自己散落的发髻甩到肩后,声音里隐约有一丝沉重,“七七,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部告诉你。”他话说完后又朝郝连澈瞟了一眼,这才继续道,“刚才我和郝连澈在商量,该怎么救你。” “救我?” 这回晏七七是真糊涂了,“为什么会救我?难道不是救你?生病的是你不是我。” 他是昏迷了几天脑袋睡糊涂了吧? 看着七七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公孙璃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可怜,琳琅果然一个字都没对七七说。话到嘴边,他竟然没办法开口,见惯了生杀予夺,望着七七单纯的面容,他有些难以启齿。 还是郝连澈知道七七的脾气,与其吞吞吐吐刻意隐瞒,还不如照实说,“告诉她。” 公孙璃挑了挑眉,张了几次嘴,还是推辞了,他看着郝连澈,“还是你告诉她吧。” 郝连澈比公孙璃更知道七七的脾气,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 “七七,公孙璃刚才告诉我,赤谷城无论男女老少,都活不过三十岁。” …… 公孙璃适时的接过话头,“而我今年刚好三十岁,刚才我的脉象你也看见了,时断时续,其实你们没有必要救我,让我被虫子无知觉的咬死,也比活活等死强。” 晏七七喉咙发紧,嗓子眼都干了,“也就是说我也活不过?” 本来她是不信的,可是郝连澈竟然也没质疑,那就证明是真的。 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来算,晏七七十八岁了,满打满算还有十二年活,然后就会像公孙璃一样,坐着等死。 “你在我眼中可不是等死的人,没骗我吧?”晏七七心中尚存一丝希望,公孙璃熟悉毒物,怎么可能会选择这么憋屈的死法?她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公孙璃早就知道晏七七不会相信,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所以我才在这个世上放肆而活,率性而为,就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活的快活也算是赚到了。” 原先她的确是羡慕公孙璃能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肆意洒脱,原来并非如此,是因为早已注定了结局,还不如潇洒人间。 到今天听说了这番残酷的事实后,她又有了另外一番心境。 “你也别担心,我和公孙璃刚才说好了,会倾全力救你。” 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她的头上。 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病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没命,这就像是一个古老的诅咒,赤谷城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倒计时。 都在等死。 “所以时辰一到,你也不知道你会怎么死,倒不如选择一个最没有痛苦的死法?” 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无论是多么勇猛的人,都会胆怯。 被人看穿了内心所想,公孙璃有些尴尬,却还是实诚的点头了,“但是这也是我逃避的想法,刚才我想了想,你还在世,我不能辜负你母亲的嘱托。” 余琳琅生前并没有嘱托公孙璃要照顾她,很明显他在撒谎。 第900章我要你活!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开始并不知道我就是赤谷城的人。” 想骗过她?门都没有! 她记得当初和公孙璃相遇的时候,每一次出手他分明是要取她性命的模样。 公孙璃反应也很快,“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那是愧疚。” 他还真是能接上话。 当然晏七七不可能轻易相信他。 “不用弥补,其实这次我和郝连澈也本来就是要去赤谷城的,当时我还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没想到真的能在鲛人国碰到你,说来说去也是缘分。 ” 一听她说起赤谷城,公孙璃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你们想去赤谷城?” 晏七七见他神色有恙,按压住心中的疑惑,“怎么了,不可以吗?我总不能次次都靠你吧?万一哪天我又晕过去了,你又不在,我就只能等死?” 公孙璃眼窝深陷,重病缠身下眼底都是乌青的,即便是这样,他一双眸子沉沉如黑玉,像是酝酿了无数个风暴,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 “不许去。” 他竟然是以命令的口气说出来的这句话。 晏七七被他陡然转变的语气激的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他是疯了吧?病糊涂了? “赤谷城那地方,不是你可以去的,就此打住。”公孙璃神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急促的呼吸声带着压抑,似乎在按住心中某些喷薄而出的怒意。 她还想说什么,郝连澈一把拉住了她,阻止她在继续说下去,“他刚醒,身体还没恢复,让他先休息,我们出去说。” 要是再说下去,两人真要吵起来了,晏七七是觉得很奇怪,这公孙璃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关系撑破天了也就是有些交情而已,他竟然以命令的口气让自己不要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告诉他自己要去赤谷城也是想事先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注意的事项,这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同样他也没权力管自己。 晏七七是个急性子,一听公孙璃竟然阻止自己,她又急眼了,正要理论,恰好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公孙璃也没说话,大概也是知道刚才自己太过急躁了,闭着眼睛假寐了。 和郝连澈一同出来后,晏七七站在门口却没有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你真和公孙璃生气了?”郝连澈笑着看着七七,将她散落在两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宽慰一下七七。 没想到眼神却直直的撞入了她的视线中。 清亮的眸子里他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听见七七轻缓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入自己的耳中,“其实,我和公孙璃一样有病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吧?” 六月份的阳光算得上刺眼了,不过因为在山中谷底,气温会比在平原上湿冷一些,平白无故的,郝连澈从晏七七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凄苦的味道。 他知道七七是生气了。 也不管七七愿不愿意,郝连澈长臂一揽就紧紧的搂住了她,“七七,我对你没有隐瞒,其实你身上的病根我一开始就知道,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从那日在望月楼我看到你身上的凤凰图腾后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想等找到解决方法后再说的,并不是隐瞒。” “赤谷城本身就是一个违背伦理的存在,就算是目前能够存活,百年之后也会销声匿迹,我想这大概也是你母亲就算不要城主这个身份也要逃离的原因吧。” 谷内都是近亲联姻,这在现代是不被允许的,可是要放在这个异世,那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段时间经过晏七七耳濡目染的说教,郝连澈学到了不少现代知识,也学会举一反三了。 可惜的是,余琳琅当初也有先见之明,知道和外族通婚迫在眉睫,但是她这样超前的想法让那些妄图保证赤谷城血脉纯洁的长老们的强烈反对。 甚至在余琳琅已经放弃城主位置的时候,还派人追杀她。 当初余琳琅刻意隐瞒七七的身份也是如此,就算她和外族通婚了,七七身体内的血也没被中和多少,所以那些原本就是遗传的顽疾自然也会遗传下来。 “我知道,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 郝连澈明明知道她身患绝症,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要娶她,甚至为了瞒她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要不是公孙璃亲口说出来,只怕郝连澈一个字都不会说出来。 晏七七喉咙哽咽,她想哭。 “郝连澈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身后背负的责任也很大,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耗。” 生死什么的她早就看淡了。 再退一万步说,这不是还没到三十岁嘛,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万一公孙璃是在吓唬自己呢? 虽然这种情况微乎其微。 “你放心,这不是耗,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赤谷城所有的百姓,他们不能成为那些长老血脉纯净的牺牲品,最重要的,我要你活。” 为了七七,郝连澈愿意倾尽整个药王谷来找到根治他们的方法。 “公孙璃跟我说过,他的体质虽然百毒不侵,这也并非是好事,换句话说,这也可能导致另外一个结果,万一将来有个小病小灾的,那些药石也没有半点作用。” 晏七七听懂他的意思了,凡事都有两面性,两极分化才要命。 任何一场小病都有可能让他们危及生命。 换句话说,想要活命,就必须要他们的身体机能保持平衡。 第901章听话,不然罚你 所以往后十二年的时光,她必须要时刻谨小慎微的活着,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因为一场小病要了自己的命。 虽然郝连澈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清楚,七七对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太懂事了,这让郝连澈更加心疼。 “七七,其他的事情你别管,医人不医己,这几日你好好看着公孙璃,他现在身上发生的种种情况你以后都会遇到,你和星澜一起诊治。” 晏七七马上就抓到了重点,“我和星澜?那你呢?” 郝连澈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我有事要出去几天,星澜会照顾你。” 头一次郝连澈出门不带她,晏七七心中疑惑,却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郝连澈说有事,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见她这么懂事,郝连澈竟然有些不习惯了,“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哪里?” 晏七七当然知道他心中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故意逗他,“不想,你愿意说自然会说,不说我问你倒尴尬。” 其实她知道郝连澈要做的事情一定非常不易,不肯带她只有一个原因,顾及到她的安危也不想让他自己分心而已,那不如顺水推舟让他放心。 此时她更加不能让郝连澈为自己担心,当即露出一个笑脸让他放宽心,“你去吧,这里有星澜我也不会害怕,还有这里有重重的机关,我就是想到处跑,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吐槽。 郝连澈知道七七是在说之前星澜在药王谷给她考验的事情,朝她露出一丝苦笑,“七七,之前是我不对,当时我摸不透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所以那些关卡也是我的注意,我就是想看看你能闯到哪一关。” 这理由还真是无懈可击,侧面还吹捧了她五行八卦之术。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你放心,现在你也是药王谷半个主人,那些机关的路数的解法我都已经放在寝殿里了,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多看看,顺便也能研究一下哪里需要改进的,就当是帮我了。” 郝连澈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金钥匙,“这里头放着药王谷的绝密资料,仅此一把,现在我把它交到你手上,交给你保管。” 本来她没觉得有什么,乍然一听郝连澈这么慎重,心里反而有些慌乱了,神色狐疑的看着郝连澈,“你这话听着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话音刚落,郝连澈冰凉的食指就压在她娇软的唇瓣上了,那软滑的触感让他的心悸了一瞬,手指不由自主的沿着她的唇线宛如描绘绝世丹青一般轻描,流连忘返。 眼中闪烁着令人想入非非的暗芒,“不许胡说,不然罚你。”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让晏七七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始终没明白,郝连澈外表看着跟冰山似得,谁知道一到晚上就跟换个一个人一样,每每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连求饶都没用。 她现在一听罚这个词,都快有条件反射了。 “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了?有人看着呢!”晏七七的脸上瞬时升起了两坨红晕,人比花娇,看的郝连澈心里越发痒痒的了,一想到要好几天不能见到七七,他心里也胀的慌,轻轻搂住晏七七,在她耳边低喃:“好了好了,别害怕,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伤到你。” 晏七七一听羞得更厉害了。 这个郝连澈,话明明没什么歧义,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都变了味。 她的手握成拳头捶打着郝连澈的胸口,“好了好了,你有事赶紧去忙吧,我在药王谷等你回来。” “好。” 这回郝连澈一个随从都没带,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回到了晏国径直往冷宫而去。 冷宫里关着一个人,他想单独见见。 晏帝去世后,晏国元气大伤,之前兵马司的人尸位素餐,导致大片的良田没人耕作,晏洛谦登基后施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甚至还赦免了一大部分罪犯,让他们戴罪立功,返乡耕地,保证秋收正常。 不得不说晏洛谦的怀柔政策的确施行的不错,晏国即便不如从前了,国运恢复的也很快,他又非常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也没有佞臣把持朝政,自然开始慢慢好转。 当初许世安谋反,晏帝雷霆之怒几乎将许家整个家族连根拔除,要不是太后在中间斡旋,晏洛青几乎都要被连坐诛灭。 晏洛谦登基以后,到底顾念晏洛青皇族血脉,又是皇后唯一的嫡女,便网开了一面,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晏洛谦褫夺了晏洛青长公主的封号,降为庶民,和先帝那些不受宠的妃子一同发配到了冷宫。 一日三餐饿不死,也出不来,皇后没了,她再也没了庇护,整日和疯疯癫癫的妃子们一起,就算不疯离疯也差不了多少了。 郝连澈是新君,把来意说出来后晏洛谦自然应允,又事关七七的安危,他当然愿意帮忙,还让他不要避讳,尽管查问便是。 这天上午,郝连澈按照晏洛谦派人送过来的地形图,前往冷宫。 冷宫之所以叫冷宫,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地处偏僻,帝王家薄情寡性更是如此,把失宠后的女人放到这里自生自灭,谁也不会在意她们曾经有多辉煌。 想要到冷宫,就必须要穿过御花园,新皇刚刚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进行选妃典礼,加上宫中事务繁杂,先帝那些有位份的妃子们都还暂居在原先的宫里没来得及搬走。 第902章男人就喜欢口是心非 当然这后宫之事自有晏洛谦来打理,郝连澈自然不会参与其中,而晏帝原先的妃子们也有分寸,不会大张旗鼓的出来找存在感,都躲在各自的殿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心等待以后的去处。 后宫无新人,往常争奇斗艳求偶遇的御花园就会空旷许多。 郝连澈一路畅通无阻,没碰见人。 御花园很大,但是宽阔的大道就只有一条,那条道就是通往冷宫的。 一墙之隔,一边姹紫嫣红,一边冷冷清清,的确是个磨人心智的好地方。 郝连澈走的不算快,但也不算慢,正值六月,天气舒爽适宜,微风吹得那些向阳绽放的花儿迎风摇摆,淡香入鼻,郝连澈的鼻尖闻到了一股不同的气息,他脚步微微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往前走。 “公子大驾光临,知道故人在此,也不肯移驾相见吗?” 能称呼郝连澈为公子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郝连澈停下来了,却没有回头。 半垂的眼帘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沁贵太妃安好,你我之间也只有当年数天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情分,云丞相都不敢拿这个跟朕攀旧情。” 他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全是冷漠,不光如此简单的一句话里,两个称呼就在彼此间划出一条无法僭越的鸿沟。 他话音刚落地,,抬脚就要走。 万万没想到云沁的速度比他更快,竟然快步飞奔到他面前,纤臂一伸开,直接挡住了郝连澈的去路。云沁的个头只到郝连澈的肩膀,郝连澈看了她一眼,神情一顿。 身为晏帝的后妃,晏帝的孝期没过她竟然还穿的花红柳绿,头上一朵白簪花都没有,不仅如此,她今天应该还是刻意打扮过的,身上的胭脂气很重。 粗略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两年没见过了,云沁的一张脸涂抹的他竟有些不认识了。 “云羡,你害怕见我吗?” 她明明知道郝连澈已经用了真名,却执意叫他当初在云府的名字。 “沁太贵妃,朕是北国皇帝,从前之事是顺时而为,云丞相没告诉你吗?” 云安之当然告诉过她,可她就是不服气! 她早就看出来云羡并非池中物,所以当初才那么竭心尽力的帮他,没想到到头来却让晏七七那个小丫头占了便宜。 如今的云羡成了北国皇帝,年少成名的他如今身上更有种世上任何男子都比拟不了的王者霸气,每次一想到他,云沁的骨头都酥了。 什么贵妃,什么荣宠,她都不稀罕,她要的,至始至终只有郝连澈一个人! 就算是他面对自己如此冷漠,云沁也不由自主的心动,这样的一个完美的男人,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 所以就算是郝连澈没有给她好脸,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再靠近他一些,“烈日当头,这御花园里花香正浓,不如请移驾到凉亭里一叙?羡弟弟,虽然你不是云家的人,但是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 她还算是聪明,知道打亲情牌了。 也不知道云沁身上是用了什么香,直往人的鼻孔里钻,郝连澈的鼻子抽动了好几下才适应这刺鼻的味道,到底是顾念着往日在云家的情分,他虽然不愿意,却还是抬步走到了凉亭。 云沁大喜过望,吩咐侍女们重新换上了新鲜的瓜果和茶点,然后等她们摆好之后又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下。 御花园里只有这一座六角凉亭。 凉亭设置的也十分巧妙,一边靠着荷花池,半大的凉亭一般建在池子边,一边连接着向外的通道,人逛累了还能在此处歇歇脚,看着颜色分明灼灼盛放的荷花睡莲,心情都会变好不少。 为了能在这里偶遇郝连澈,云沁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她一早上就派人守在御花园门口,不许那些品阶低的先帝妃子们来此处赏玩。 先皇后殉葬了,如今先帝品阶最高的妃子就是云沁,她素日来都作风大胆,骄横跋扈,加上云安之又在新君面前颇为得宠,女凭父贵自然也没人有胆子敢招惹她,这后宫她说话也有分量。 云沁早就派人在这里盯梢,只要一看到郝连澈就赶紧过来汇报。 而且今日的六角凉亭她也重新装置过,往常的白纱被拆换下来,换上了从内侍监拿过来顶级云绸,重新裁剪后再挂在凉亭上,红彤彤的,添了几分华美,凉亭里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这样既遮挡不住风景,又能让在凉亭歇息中的人有自己的空间,可谓一举数得。 此时的云沁内心很激动,她和郝连澈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今天好不容见到了他,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 “有事就说吧,朕很忙。”除了晏七七,郝连澈对其他的女人没有多少耐心。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郝连澈见得多了,他从小见多了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知道女人献殷勤的时候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才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云沁也没想到郝连澈竟然如此不懂风情,她好歹侍奉了晏帝十多载,知道有时候男人就喜欢口是心非。 心中涌起的那一丝烦躁转眼间就被兴奋所取代,只要郝连澈愿意来,她就有机会。 所以即便是知道郝连澈不耐烦,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将石桌上的热茶往郝连澈面前推,“这茶是今年新进贡的金骏眉,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这个了,尝尝看。” 连他的喜好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果然不简单。 第903章求你,带我走 郝连澈想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再追问,只是清亮的眸子深深的剐了她一眼,端着茶盏嘴唇触碰了一下茶水后就挪开了。 云沁有些不敢看郝连澈,若无其事的偷瞄了几眼,见他喝下了才算放心了,一颗咚咚乱跳的心才算恢复了正常,她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这茶水里可是有‘好东西’的。 都说郝连澈心机深不可测,所以她也不敢多用,就放了一点,但也足以让郝连澈人事不省了,到时候她随便添油加醋说些什么,新君只要不想闹大事情,又为了顾及郝连澈的颜面,肯定会让她出宫,这样一来她就是郝连澈的人了。 她主意倒是打得挺美,只可惜设想终究是设想,还没等她进行下一个环节,郝连澈突然站起来了,一刻都不愿意多呆,“依朕看太妃娘娘也没什么要紧事,朕很忙,就不打扰太妃娘娘赏花听乐的雅兴了。” 她的小心思郝连澈一眼就能看穿,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不想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见他吐字清晰,神色清明,还想拖延时间的云沁一着急不顾手下没放好的琴,慌里慌张的想要站起来,没注意衣飘带就扯住了琴弦,哐当一声响,还没来得及弹奏的琴就翻掉在地上,琴弦断了。 伴随着嗡嗡的琴音,云沁的表情有些狼狈,“等等。” 她很奇怪,之前拿药给自己的人说,那药只需要放一点点,就会让人神魂颠倒,根本不知道天地为何物,怎么到现在郝连澈这里就不管用了呢,他的样子很明显是清醒的。 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郝连澈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自己喉间一点,再拿出一方手帕,把刚才的茶水吐了出来。 那块被茶水浸湿的手帕被他弃如敝履一般轻飘飘的丢在地上,郝连澈的舌尖抵着下牙龈,声音有些沙哑,“太妃娘娘是在疑惑为什么我还没被迷倒?” 被人当众捅破小动作,云沁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今天的事情,就当是往日你对朕传递消息的恩情,朕不会追究,你好自为之。”他长袖一甩,失去重心的云沁差点栽倒在地。 今天的云沁已经豁出去了,她的目的就是郝连澈,如今郝连澈要走她怎么可能放手,抛开平日里的伪装,也没看见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再一次冲到了郝连澈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通往冷宫的道路就在前面,云沁却张开双臂不让他过去。 郝连澈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蹙,神情看着比之前更为疏离,她往前靠近一步,他便会往后退两步,“沁贵太妃娘娘自重,本君今日来有要事,太妃娘娘要是有事,烦请去太极殿请示新帝。”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划清界限。 云沁刚才着急到酡红一片的脸上,血色顿时消退的一干二净。 今日为了来见郝连澈,她早早的便做了准备。 知道郝连澈素日来不喜欢鲜艳的着装,她便找了一身水湖绿的衣裳,她身段纤细,容貌雍容华贵,虽然大红大紫的衣服更配她,为了郝连澈,她也可以将就。 轻纱薄衫下胸前略微起伏的山峦清晰可见,云沁知道自己美艳,同时也很聪明,知道该怎么样利用自己的美把这种诱惑发挥到极致。 她刚才紧挨着郝连澈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蹭了他几下。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再次见到郝连澈,心中那异样的感觉喷薄而出,竟让她情难自已,她恨不得马上就能躺到郝连澈的怀里。 只是没想到,这份热情还没表现出来,当即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郝连澈向来冷情她知道,之前她也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可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傻的。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死心。 好不容易熬到晏帝死了,她每晚也不用面对那令人作呕的躯体了,她得知云羡没死,竟然就是郝连澈,那一瞬间,她悲喜交加。 前朝闹哄哄的,她只能从宫女们一些零散的谈话中听出一些消息,但凡是关于郝连澈的,她都恨不得让那些人说上十遍一百遍。 怎么听都听不够。 烙入骨髓的思念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完全遗忘了自己的身份,迫不及待的冲到他面前。 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郝连澈冷冰冰的样子浇灭了。 “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跟着你,当牛做马都愿意,求求你好不好?” 眼见色诱这条计谋不成,一转眼她又换成一副嘴脸,开始卖惨了。 “就看在我们云家养了你十多年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云沁梨花带雨的面容,眼泪说来就来,真是我见犹怜。 郝连澈冷漠的眸子在云沁脸上转了一瞬,随即挪开,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的更为冰冷,“太妃娘娘莫不是搞错了主次?并不是云家人养我,而是我一个人养活了你们云家百口人,否则就凭云安之那点微薄的俸禄,怎么可能挤身于京中名门望族之中?” 这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到头来总是要被人唤醒。 云沁其实很了解郝连澈,知道他一向话不多,今天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对着自己说出这么多话来想来被逼急了,可惜字字锥心。 云沁当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打退堂鼓,她要的是郝连澈这个人,“我知道,可我只喜欢你,你就带我走吧,你去跟新帝说一声,他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的……” 第904章协议之一就是供奉美人 晏国民风开放,别说是太妃了,就算是郝连澈想要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但凡只要他开口,晏洛谦都会拱手相让。 一来是两国之前已经签订了协议,互不侵犯,但是该有的贡品不能有缺,其中一项就是晏国需要向北国供奉美人。 当然郝连澈是不需要的,但是北国的王公大臣们,那些有功劳的,帝王往往会赏赐些异域美人用来奖赏,所以这协议郝连澈也没拒绝。 云沁倒是打听的一清二楚,甚至早就想好了退路。 反正是先帝的太妃,随便弄个由头都能糊弄过去,只要两方愿意,事情还真能轻而易举的摆平。 她想的是挺美的,素来有传言北国民风彪悍,甚至还有兄妻弟承的说法,她除了郝连澈什么都不要,名节什么的更不会在乎。 只要郝连澈点头,她就能脱离苦海。 “让开。”短短两个字,让云沁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都被打碎了。 那一刻心中充满希冀到绝望,云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郝连澈竟然拒绝了她! 所有能用的方法,软的硬的都试过了,郝连澈油盐不进。 六月的天气虽然算不上炎热,久在阳光下站着也会出汗,可云沁此时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反而有股凉气顺着脚底倒窜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冷的她都要冻出冰渣子了。 就算是她极力忍耐,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些颤音,“郝连澈,往日的情分在你眼中也变得一文不值吗?” 其实她也不愿意老是拿往事来说,因为那样一来更显得她廉价,况且当初郝连澈并没有逼她,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只是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想到什么都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如今反过来拿往日来说,就算她知道站不住脚,依旧存着侥幸心理,想着最后一搏。 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外表看着羸弱的郝连澈实际上很毒舌。 尤其是对那些一直恬不知耻往他身边凑的那些女人,他一点情面都不会给。 包括之前晏七七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领教过他的嘴皮子功夫,能把人怼的当场说不出话。 云沁自以为是,拿原先自己乐意的事情倒打一耙,郝连澈听完一改刚才冷冰冰的模样,突然露出一个和风霁月的笑容来。 刚才还冷言冷语对她的男人瞬间变得温柔,竟晃花了云沁的眼,让她瞬间呆住,没说出口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了。 接下来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和听见那薄凉的声音从他嘴里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混着临近午后令人烦躁的热气,“没有情分,的确一文不值,我从来没要求你那样做过,我不回应就代表你不配,现在明白了吗?” 那一瞬间,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朝云沁袭来。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死心,可是亲耳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辞,她心如刀割。 再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疯癫和撕心裂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进宫做晏帝的妃子,你知道我每天想见你想的都要疯掉了,我的情意在你眼中就那么下贱?” 面对云沁的表白加指责,郝连澈的眼神冰冷,根本就无动于衷,他抬头看了看天,时辰已经不早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根本不想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 “你如果想出宫,去求求新君,不要再来烦我,再犯决不轻饶。” 不得不说郝连澈很会拿捏帝王的威严。 他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感在里头。 云沁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不可能,你当初救我不是因为对我有好感?其实我早就知道真正的云羡已经死了,你是父亲找到的替代品,自从你救我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你们的大业我不懂,可是我能帮的都帮了,我只求能呆在你身边……” 郝连澈仅存的一点耐性都已经磨没了,除了晏七七,任何女人都再也激起不了他心目中的半点涟漪和心疼。 云沁这番胡搅蛮缠在他看来更是莫名其妙,说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要是早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样,那我宁愿当初没有救你。” 这句话才是压垮沁贵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才为了两人说话方便,云沁早就已经屏退了伺候的侍女,此时她身边无人搀扶,如此灭顶打击之下她根本就站立不住。 她毫无形象的跪倒在地,郝连澈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径直走了。 支撑自己这么久的信念轰然倒塌,任何一个人都接受不了。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看到郝连澈走远了,躲在一边的侍女才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搀扶起依旧瘫坐在鹅卵石路上的太贵妃娘娘,连拉带抬的送云沁回到殿里去了。 从凉亭里回来,云沁的神色就变得很不对劲,将自己身边侍奉的宫女悉数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里吩咐谁也不能来打扰。 宫女们急得不行也只能手足无措的等太贵妃自己恢复,没人去禀告。 这一切郝连澈自然不知情,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跑到他面前找不痛快。 摆脱了云沁的纠缠,郝连澈沿着御花园的鹅卵石路往冷宫而去。 走了片刻根本不用看地图,光从外饰就能猜测到是到地方了。 一墙之隔,却是两种不同的景象。 一边姹紫嫣红,一边萧瑟如冬。 这边鸟语花香,那边呜咽瘆人。 第905章被欺负的很惨 枯叶满地乱飞着,一脚下去吱呀作响,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硕大的老鼠旁若无人的跑过,铁窗下面无数张如幽灵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郝连澈这个外来客。 残桓破烂的房子里住的都是当初风光一时的女子,可惜红颜未老恩先断,一个个的在这里没有半点盼头等死。 别人的生死和他无关,郝连澈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找的是先皇后陈心柔的唯一嫡女晏洛青。 陈心柔出自赤谷城,她们身上流淌的也是和七七相同的血液,奇怪的也正是在这里,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们犯病的消息。 陈心柔死了,这个秘密不管她知不知道,都已经无处可查,不过晏洛青还在,她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郝连澈的双手紧紧的拽紧了几次才松开,他竟然会有些害怕,不为别的,就怕这一次再度失望而归,他无法面对七七。 可无论怎样,他还是要试一试。 晏洛青在冷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晏洛谦继位的时候只有一个太子妃顺利成章的成了新任皇后,所以冷宫里住着的都是之前先晏帝处罚的那些犯了大错的妃嫔们。 这其中又有不少是陈心柔的死敌,当初陈心柔耍手段把这些人送到冷宫自以为高枕无忧了,晏洛青也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她那时候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当晏洛青被发配到冷宫后,终于迎来了现世报。 之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 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在宫里横着走也无人敢置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沦为庶民。 这下好了,她天天在这里挨打受虐,就算是喊破了天,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晏洛青在这里被欺负的很惨。 每天被那些老女人打得头破血流不说,身边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洗劫一空,内侍监的人各个捧高踩低,跟红顶白,她成了庶民,谁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那些平日里和她交好的贵族子女们深怕被牵连,争先恐后的跑到晏洛谦面前表忠心和她划清界限。 许家早已被抄家灭族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自顾不暇了,谁又管的了这个名不副实的世子夫人。反正覆巢之下没有完卵了,晏洛青要不是有皇族血脉保身,只怕她连庶民的资格都没有,早就已经被发配到边关了。 郝连澈见到晏洛青的时候也有些不敢认。 晏洛青蓬头垢面,任由那些疯婆子往她身上扔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经脏兮兮的,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了,郝连澈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先是呆了一呆,后来竟然笑了。 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她越笑越大声。 笑到最后已经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哟,这位贵客是谁啊,这不是晏七七那个贱丫头的姘头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她没来啊?” 人家三媒六聘有婚书在身的未婚夫都能被她泼脏水污蔑为姘头,郝连澈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任由她继续胡言乱语。 她满口污言秽语,意在激怒郝连澈,见郝连澈目光炯然的看着她,她竟然把自己的领口往下扯了扯,头发上站着的茅草都还没有摘干净,就搔首弄姿的故意往郝连澈跟前凑,“怎么,她那天在摘星楼差点被许世安侵犯的事情你不知道吗?那个丫头风骚无比,道行高深的很,见一个爱一个,你别被她骗了。” “她和我比,差远了。” 就算她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她依旧没有服输,在面对有关晏七七事情的时候, 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生妒忌,口不择言。 况且面前的这位衣着华贵,身份贵胄比她原先那个便宜哥哥更有身份,在她眼中晏七七事事不如她,却总能跑到她的前面得到她羡慕已久的身份和生活,女人的善妒心非常可怕,尤其是晏洛青这样的,就算她如今一无所有,心中的愤恨却未曾减掉分毫。 乍然看见郝连澈,又联想到晏七七和他的关系,自然会一股脑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郝连澈今日来的目的很明确,只问知道想知道的,至于她嘴里说的其他事,他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赤谷城你知道吗?”郝连澈决定开门见山。 一个人在得意的情况下是最容易疏于防备的,要是旁敲侧击反而容易误事。 他突然开口,就是想看看晏洛青的真实反应。 果然他话音刚落,晏洛青的眸光讶异了一瞬,接着又像是害怕郝连澈会看出来,马上就转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 刚才晏洛青脸上还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起来,甚至还带了几分躲闪,“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郝连澈已经把她刚才的表现看的明明白白,一点细微的改变也逃不出他的法眼,“难道陈心柔就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你们赤谷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活不过三十岁,为什么她可以?” 之前公孙璃说这句话的时候郝连澈其实也在怀疑,甚至还把这个和赤谷城的诅咒联系了起来,可也只有郝连澈想到了,这宫里也有一位和赤谷城脱不了干系的皇后。 要不是先帝有旨意,要求先皇后殉葬,只怕陈心柔依旧会活的好好的。 既然是赤谷城的人,那自然身上的血脉也是相承的,搞清楚这点,或许七七的病情就能迎刃而解。 晏洛青心思歹毒不假,她更不傻。 见郝连澈亲自前来,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晏七七没来,她突然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第906章就是不肯服软 “原来你来是为这个事啊?怎么,晏七七终于要死了吗?我可是听我母后说起过,赤谷城的人发病症状极其凄惨,全身血脉尽断,人臃肿如水牛,她一向自诩美貌无双,这副惨样子我真想见一见。” 她越说越带劲,眼中全是恨毒了她的神色,“你还想救她?简直是痴人做梦,我巴不得她马上就死,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果然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乞求吗?真好,乖乖的让她等死吧,我不会说的。” 对于晏洛青来说,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 郝连澈的手紧了紧,隐约像是被激怒了。 很少有人能见到郝连澈发怒。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郝连澈这个人理智的有些过头了,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的弱点和软肋被别人轻易知晓的严重性,所以他平常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年纪轻轻,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看着如冰山一般,少了很多情趣。 可从晏七七出现后,他好像整个人都有了鲜活气,不再一板一眼了。 也因此但凡和七七有关的,郝连澈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多关心些,情绪起伏更是藏不住。 从他知道七七可能活不久这件事情后,在那几天仿佛有几十双手争先恐后的拉扯他的心脏,疼得他彻夜难眠,头一次,他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越是珍惜的,越害怕失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他不能失去七七,即便希望微薄、渺小,他都愿意拼尽全力一试。 七七和晏洛青之间的恩怨,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女人之间的斗争无非就是因为男人,不用想都知道晏洛青之所以不肯放过七七,就是因为许世安。 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从头到尾七七都是被无辜牵连的那一个。 这些事情困扰着七七很久了,许世安对七七死缠烂打甚至不惜强来他都知道,晏洛青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是别人不屑一顾的才更加恼怒,所以才失了智。 稳住心神,郝连澈平静的视线盯着晏洛青,“你先别着急说不,你先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晏洛青瞳孔微微一缩,她没想到郝连澈竟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冷宫这地方,贵人们哪个不觉得晦气,平日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如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可能来这里。 她知道郝连澈能来,怕也是存了一丝希望,她的目的,就是让他的希望破灭。 但凡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降低自己的标准,甚至偶尔还会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 晏洛青这几个月来在冷宫里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都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她的心已经扭曲了,不想自己脱身,只想着拖人下水,就好像是池塘里那些藏污纳垢的淤泥,只要有人踩进来,就别想再干干净净的出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郝连澈竟然反其道而行,并没有半分恳求她的意思,对她那些冷嘲热讽的话置若罔闻,开口就是谈条件! 如此一来,本来主动权握在她手里的,瞬时画风突变,她又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谈判和对决一样,讲究的都是高手过招,机会稍纵即逝,刚才晏洛青迟疑的那一瞬间,郝连澈就已经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打蛇打七寸,他说出来的条件,自然也是掐捏住了她的命门。 “只要你肯告诉我,七七怎么能像你母亲那般活的长久,我可以让新君放了你,名分什么的有点难办,不过就算新君不答应还给你,我会给你一笔不菲的财宝,让你可以在京城买一处宅子,风风光光的过完下半生。” 这个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 就算成了庶民,只要有银子,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不用在这里受欺负,会过得很体面。 晏洛青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退,受了数月的折磨,乍然听见可以脱离苦海了,人的意志力总会渐渐被击垮。 此时的晏洛青也是如此。 她眼神躲闪,像是真的被这条件吸引住了。 过了片刻,她突然站起来,朝郝连澈所站的方向走了两步,距离他不过三指的距离。 在冷宫里想要日日净身沐浴是妄想,她一站起来,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便随风飘散到了郝连澈跟前。 他不着痕迹的往后挪动了一步,和她保持距离。 看到这一幕晏洛青笑得更张狂了,“怎么,嫌我脏啦?也是,像你们这些人啊,就算是求人,都不知道一丁点礼貌,对我来说荣华富贵如浮云,我都已经这样了,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我活的体面不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她笑着笑着,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阴鸷,字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但是,你想用银子打发我,从我口中套出救那个小贱人的秘密,我告诉你,做梦!” 她不傻,这辈子她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而晏七七那个小贱人,会因为不知道治疗的方法只能等死。 知道自己会死,一天天的饱受煎熬,人生没有比这更为快活的事情了,她傻了才会和他做交易。 郝连澈也没想到晏洛青竟然如此固执,面对如此诱惑的条件竟然会无动于衷。 “长公主,为了一个男人摈弃自己原有的生活不说,和姐妹反目,迷失本心,这样值得吗?” 乍然听见郝连澈称呼自己为长公主,晏洛青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第907章威逼利诱对她没用 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毫不珍惜,一旦失去才知道原先拥有的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如今她耳中萦绕的都是那些疯婆子叫她‘贱婢’,诸如长公主这样尊贵的称呼,她自己都快要遗忘了。 往事瞬间涌上心头,晏洛青的声音听着有些寡凉,阴鸷的眼神不见,反而看着有些萧瑟,“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好像我自从懂事后,母后灌输给我的理念就是不能让她好过,这已经成了我的使命了,让晏七七不好过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习惯了。” “你走吧,这辈子我和晏七七是死敌,两辈人的恩怨,消不了的,不死不休。” 赤谷城的秘密,随着母后已经一起埋藏了,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本来她还以为郝连澈还会据理力争,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竟然真的走了,并没有对她威逼利诱,倒像是真的来谈条件的。 等郝连澈出了冷宫的门,晏洛青不放心,又过了一会儿她探出头去看了看,果然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冷清到连老鼠都绕着走的冷宫刚才来了个金光闪闪的大人物,冷宫里那些闲的要长毛的女人们看够了热闹,见人一走就成群结队的过来了。 那些人远远的看见郝连澈跟晏洛青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又断断续续的听见‘银子’什么的,都以为她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冷宫里看着是无人问津,可谁都不会嫌银子多了烫手,况且要是想要打听宫外的情况打发那些内侍监们都要花银子,此时一群疯女人如狼似虎的盯着晏洛青,表情凶神恶煞,恨不得上手就去她怀里去掏。 “快把宝贝交出来!” “银子拿出来我们就饶了你!” …… 晏洛青哪有银子,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反抗也没用,干脆放弃抵抗,任由她们欺凌着,她原先自己身上就已经稀烂的衣裳直接被人扯烂了,只有一身里衣,被摸遍了也没找到一两银子。 “还真没有。” “算了,她身上这么臭,就算是想卖身人家也会嫌弃。” “呸!” 无功而返又浪费时间,那几个人把气都洒在她身上了,见她低眉顺眼的不反抗,也觉得没意思,几个人这才骂骂咧咧的散去。 郝连澈从冷宫出来后准备原路返回,刚好在半路上碰见了晏洛谦,屏退旁人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晏洛谦才开口问他,“她说了吗?”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晏洛谦听出了丧气,阳光太刺眼,寝殿外墙头的海棠花还灼灼盛放着,七七当初的笑魇恍如就在昨日,晏洛谦一听没有头绪也很烦躁,“不如提审她?反正许家谋逆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着落,多花点时间审审会有用的。” 这件事情本不应该晏洛谦插手,可一想到关乎七七的安危,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酝酿很久的想法,先皇后在世时和他并不亲,只是表面功夫做得还可以。 一直以来先皇后那些阳奉阴违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和晏帝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事关他最关心的人,当初他发病的时候是七七首当其冲奋不顾身的救他,知恩要图报,他把七七看得很重。 没想到郝连澈想都没想都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也没想到她对七七的愤恨会这么深,审问是没用的,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晏洛青油盐不进,看来他只能夜探冷宫,看看能不能在晏洛青住的地方发现些什么了。 冷宫比不得这些装饰豪华的寝殿,晏洛青被折磨了那么久身体依然强健,很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了保命的方法。 三更刚过,正是夜深人静时,郝连澈一身黑衣劲装小心翼翼的准备去冷宫查探,刚翻身上了房檐后正好看见御花园的方向有阵阵黑烟在翻滚。 还不等他反应,只听远处有模糊的声音传来,“来人啊,走水了,冷宫走水了!” “走水?” 他眸光一闪,惊觉不对,几个飞身就落到了冷宫外头。 冷宫年久失修,经常雨天漏雨,夏天漏风,夏热冬寒的没人管,毕竟谁也不会在乎冷宫里头的人是死是活。 院里的一口井已经干涸了,水缸里也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起火根本就没有水来灭,加上天干物燥,晚风一吹,火势更大,想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郝连澈站在屋檐上看着这凭空起的火有些匪夷所思,他站的地方正好对着晏洛青的住处,从远处看火势很大,但是在半空中会发现,那一大团火中是从一个屋子里烧出来的。 那个屋子里住的正是他白天才来见过的晏洛青。 一般人遇见大火连跑都来不及,她倒好,神色平静的坐在破房子里头,窗户大开着,明明能翻窗就能逃出来的,她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夜晚的星空真是美啊,可惜了,过了今夜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刚好她一抬头,视线就和房檐上的郝连澈来了个对视,她不吵不闹不叫,就这么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把手里紧握着的油灯往窗前一挥,火苗遇油愈发猛烈,顿时连唯一的逃生口都堵住了。 郝连澈刚要下去,突然从外头冲来一群士兵,没办法,他本来就是悄悄的来,并不想惊动别人,只得离开。 大火烧的很快,饶是士兵过来的那么多,也忙活了好一阵这大火才被扑灭,冷宫的那些妇人们哀嚎一片,本就破败不堪的冷宫真成了人间炼狱。 第908章柳暗花明 “去看看那些人都死了没,别让她们嚎了,让内侍监派太医过来,别让新君为这些小事烦心!”侍卫长赶过来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正下命令,手底下的人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禀告。 “大人,其他的都没什么大碍,这里头的大多是刚才跑着急吓坏了没有什么分寸,磕破了一点皮,属下已经派人过去安顿了,只是……”那士兵说话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侍卫长一听眼珠子马上就瞪圆了,“只是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大老爷们说话吞吞吐吐如何成事?” 那士兵挨了一顿训这才收敛心神,照实说了,“只是,那个被关在这里的‘长公主’死了。” 晏洛青是皇后所出,于情于理都应该被称为嫡公主,晏帝子嗣稀薄,所以在册封称呼上也是以嫡长公主来册封的。 一来也是为了遵循古法,寓意晏帝多子多孙,二来,当初晏帝对皇后陈心柔也是真心相待的,为了宽慰她,所以加了个‘嫡’也是更显得晏洛青身份贵重。 后来晏七七入宫,晏洛青嫁给许世安后许世安谋反,晏帝一怒之下撤了晏洛青嫡长公主的封号,宫里头一律称她为长公主,就算后来贬为庶民了,为了区分私底下还是会称呼她为长公主。 “真的?” “千真万确。” 昔日风光一时无两的天命贵女竟然以这种方式了结一生,的确是令人唏嘘,不过原先的荣华富贵都成过往云烟了,侍卫长眸光微敛,眉头都蹙到一起了,大声的呸了一声,“真晦气,赶紧找个破席子把她卷起来丢到乱葬岗,别污了陛下的眼。” 这样一个乱臣贼子想来陛下也不会多问,侍卫长的吩咐刚刚落地,又听见了一声,“且慢。” 这声音…… 他急忙回头,赫然发现是新君来了! 冷宫走水一般派几个人扑灭就是了,没想到大半夜的新君竟然亲自来了。 侍卫长吓得后背激了一层汗,急忙跪地叩首拜谒。 三更半夜的晏洛谦也是被吵醒的,换来内侍监一问,一听说冷宫走水,他完全没记起来晏洛青也在这里,第一反应倒是觉得奇怪,貌似白天郝连澈才说要去冷宫,这后半夜就走水了,莫不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么一想,他就再也睡不着了,便想来看看,结果正好又撞到了准备二次出门查探的郝连澈,两人便一同往这里赶了过来。 刚才还一身黑衣的郝连澈也已经脱下了夜行衣,一身正装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的,安静的站在一边。 晏洛谦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侍卫们都撤到门口,自己和郝连澈小声的说着话,“人已经没了,你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趁着现在火势刚刚扑灭,你去看看吧,或许还能发现些什么。” 郝连澈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查找治疗七七顽疾的方法,只是没想到晏洛青对七七的埋怨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不和调和的地步,宁愿自杀都不愿意说出来。 也罢,就算是她能据实以告,郝连澈也未必肯全信,到头来为了验证她说的真假,劳碌奔波说不定更浪费时间。 晏洛青原先住的房间几乎烧成了空架子,她自己都成了一块黑炭,本来郝连澈想略过的,余光突然扫到了她手里握着的一株花。 花也被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花茎相连,看着竟是两朵连在一起的。 并蒂莲?! 郝连澈想起来了,他之前听七七提过,说陈心柔的寝宫里就养了这个。 晏洛谦处理好事情之后也跟了过来,郝连澈看见的他自然也看见了。 “并蒂莲?” 郝连澈闻言愣了一瞬,这才把视线挪过来,“你知道?” 晏洛谦自然而然的嗯了一声,“当然知道,这花在先皇后宫里单独辟了一个地方养着的,之前父皇说要派个花匠来打理,母后很紧张的拒绝了,说怕花匠不知道轻重,把这并蒂莲养死了,父皇见她对这宝贝的很也就没再说了。” 久而久之,晏帝对先皇后失去了兴致,给她空留了一个名头,至于她养着这些花花草草,晏帝更加不会去管。 郝连澈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一样, 念头一下子从郝连澈的脑子里闪过,快的让他根本抓不住。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内心所想的话便脱口而出,“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晏洛谦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只得郝连澈向来懂得分寸,他说要去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当下也不再迟疑,“当然可以。” 郝连澈一向很少外露的情绪再一次失控了,他脚步甚至都有些急迫,“那事不宜迟,快走。” …… 先皇后陈心柔住的地方很大,按理说新君继位,新君住到太极殿,那么新君的皇后自然也要按照规矩住在先皇后的寝殿。 不过贾流苏心中却有些不太乐意。 毕竟这位皇后说好听点是给先帝殉葬,可皇宫内都心知肚明,先皇后也参与了谋反,先帝为了皇家尊严,才找了个由头隐瞒这段丑闻而已。 贾流苏身家清白,她虽然才华横溢,可对这些也不甚了解,反倒是大学士贾庸对这个颇为避讳,况且她刚刚生产还没出月,贾庸怕她身子虚弱和先皇后宫中的污秽之气相冲对贾家不好,所以特意去钦天监求了监示大人,让他以天有异象恐对刚刚出生的太子不利为由,需要重新修缮先皇后的寝殿以遮挡煞气。 第909章迷惑 别的晏洛谦都不在乎,唯独对才诞下的太子有诸多担忧,况且皇室素来对神灵很是敬畏, 他一听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果然下了一道命令,先将先皇后的寝殿封起来,等司礼监派人来修缮。 所以这歪打正遭的,里头先皇后用的所有东西都归置在原位,和往常并无二致。 这刚好就随了郝连澈的意。 彼时差不多已经到子时三刻了,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 两人一同站在了先皇后寝殿的门口。 “来者何人!”远远地,侍卫长乍然看见两个人影,以为是窃贼,当下就铠甲长矛戒备,高声呵斥。 “是朕。”晏洛谦声音压低了些,别看晏洛谦平日里看着优柔寡断的,端起君王的架子后貌似真能唬住人。 宫灯还亮着,待两人走近,门口站着的侍卫一看是新君,自然不敢阻拦,乖乖的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也不怪他们眼拙,晏洛谦并没有穿黄袍,而是一身银色的便服,出来就两个人,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 他挥手让侍卫起来,言简意赅的吩咐,“把门打开。” 话音刚落,听从吩咐的侍卫就把殿门打开了,“陛下,里头只有几盏宫灯,让属下给您带路吧?” 晏洛谦知道郝连澈此番前来的目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当即摆手拒绝了,“你们在门口看着,有吩咐朕会叫你。” “是。” 殿内的摆设根本就没动过,虽然郝连澈是第一次来,不过有晏洛谦带路,所以很好找。 两个在殿内左弯右绕的转了一圈后,在寝殿的右方,晏洛谦停住了脚步。 流水声潺潺入耳,滴答滴答的响着,等宫灯把这一团照亮之后,两人才得以窥探全貌,石头上全是青苔,阴暗的地方,总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水里头都长满了水草,除了满眼绿之外,诺大的池塘,看不见一个活物。 这池塘因为建在殿内,所以规模不是很大,差不多是一个凉亭的大小,可是奇怪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池水阴暗的地方,照理来说应该有鱼儿什么的,既然是一个景,那多几条鱼也能让人看着舒心些,可里头却空空如也,这池子里头水草茂盛不说,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长得异常大的花。 那花第一眼看着除了体积大些,和并蒂莲别无二致,晏洛谦看着觉得有些奇怪,这花看着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比仿佛大了不少,下意识的他就想用手去触摸感受一下。 “别动!” 还不等他的手摸到花,就被郝连澈用尽全力一扯,晏洛谦一个没注意,竟然以平沙落地的方式,直直的摔坐在地上。 饶是晏洛谦一向脾气好,此时也禁不住有些恼怒了,“你干什么?” 他堂堂一个帝王,差点摔的狗吃屎,形象全无,也不怪他要发火。 “过来看。” 郝连澈对晏洛谦愤恨的话置若罔闻,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水里摇曳的水草就被他夹在手中,他捏住水草的根茎就朝那株大花靠近。 晏洛谦不置可否,视线却还是往他手边看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亮堂堂的视线之内,晏洛谦清清楚楚的看见郝连澈手里的水草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花 ,那看着外表美艳的花朵竟然瞬时一扭,花中间立马展开宛如一个黑洞,水草顷刻之间就被拖进了花里面! 好在郝连澈放手放得极快,自己的手才不至于被拖卷进去,那刚才如猛兽附体的花在吃完草之后马上就恢复了原状,水波无痕,仿佛刚才两人所见只是一场幻觉。 “这……”这下不用郝连澈拉他了,晏洛谦自己非常自觉的倒退了好几步。 连双腿都在颤抖。 此时的他才明白,刚才是郝连澈救了他一命。 要是他真的用手触摸到了那花,说不定他的手就废了。 难怪这池子里头除了水草什么活物都没有,因为只有水草触碰不到它的根茎。 “这花可不是并蒂莲,而是食人花,喜欢腥臭之物,尤其是血腥气浓厚的,一旦被它咬到,只要吸到一点血,它就会咬住不放,直到吃饱为止,碰上它的人往往非死即伤。” 晏洛谦此时说不出来话了,眸中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没想到看似最安全的宫里,竟然有这么邪性的东西存在。 “可是不对啊,这花是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看它长在这里的。”晏洛谦被吓得狠了,一直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就算刚才亲眼所见,他依旧不敢相信。 郝连澈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你看着它一直在这里,又没有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跟着它,况且这东西在先皇后的寝殿,这是她的地盘,要是她想瞒住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整个宫里都知道皇后养的是观赏花并蒂莲,可实际上是食人花。 因为除了皇帝,没人敢在她的宫里放肆,最危险的地方同样最安全,灯下黑也能迷惑人。 “再说了,先皇后来自赤谷城,活了这么久没有点保命的技能也说不过去,这花平常不伤人,除非有些人跟你一样。” 话已至此,郝连澈自认为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那既然这是食人花,并蒂莲又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只见郝连澈抽出腰间的软剑,唰唰两剑,那如合抱之木一般大小的花骨朵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晏洛谦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910章越来越喜欢黏着她了 那被劈开的花骨朵里喷射出来的全都是腥黑发臭的血水,瞬时染红了池子,臭气难闻。 两人同时后退了好几步才呼吸到新鲜空气,胸肺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才渐渐远离。 “快看,那是什么?”待血雾消散后,池子里竟然凭空又冒出来一株粉白色的花,花茎上头两朵缠绕着,香气竟渐渐扩散,闻着沁人心脾,瞬间掩盖了房子里难闻的气味。 和惊诧的晏洛谦想比,郝连澈显得特别淡定,他慢吞吞的收回软剑,语气淡淡的,“这株才是真正的并蒂莲。” 晏洛谦往前走两步,小心翼翼的伸手触摸,手感软绵绵的,指尖触碰到的时候就沾染些许余香。 原来这竟是陈心柔藏匿真正宝物的手段,假中藏真。 谁能想到真的东西就在眼前。 “刚才晏洛青手上拿着的就是用这食人花培育出来的种子,这食人花没长成之前,外观和并蒂莲并无二致,她是在故意诱导我们。” 难怪! 要不是郝连澈多留了一个心眼,说不定他们两个人真的要命丧当场。 这一剑斩断了食人花的根茎,它没了营养输送的源头自然会消弭枯萎,而真正的并蒂莲靠水都能活。设计的真实巧妙。 “初期的食人花外表和并蒂莲差不多,尤其是花骨朵的形状极为相似,陈心柔用来迷惑你们也不奇怪,毕竟当初晏帝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关心。” “那你怎么知道,这并蒂莲就藏在其中?” 郝连澈给了一个晏洛谦一个赞赏的眼神,“我见过食人花,一般的花都很小,善于迷惑那些被它外表所吸引的人和植物,也有大的,不过都长在其他地方,再说了陈心柔不可能养那么大的让你们怀疑。” “并蒂莲被嫁接在食人花的花茎上,共同吸收养分,原先还好好的,可陈心柔死后这花无人打理,自然就变异了,我就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是。” 郝连澈的分寸拿捏的极好,所以并蒂莲才能完好无损。 让他感慨的是陈心柔伪装的也很好,把自己的秘密竟然当成了爱好,这样一来反而不会引起怀疑,所以哄骗了所有人。 要不是七七这次发病,陈心柔的秘密估计会瞒一辈子。 “奇怪,这花她为什么要藏的这么严实?” 凡事异常必有妖,这花是赤谷城的国花,就算是以示神圣不可亵渎,那也没有必要用这么血腥的机关来保护吧? 找到了这花,郝连澈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也已经渐渐的平稳了,他神色清冷的看着那株淡雅无双的并蒂莲,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因为,这就是她们能活到现在安然无恙的秘密。” 晏洛谦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摸不清头脑,“你说什么?这并蒂莲除了颜色好看些……”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渐渐的低了下去。 “你是说,这花是治病的良药?” 面对质疑郝连澈不置可否,“不然陈心柔又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的隐瞒?” “可是那也不对啊,即便并蒂莲是治疗赤谷城顽疾的良药,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没熬过?”晏洛谦也不傻,马上就指出其中的异样。 郝连澈也给了他一个你看起来不傻的眼神,语气中竟然透着一股唏嘘,“知道又怎么样,没有人知道除了并蒂莲之外还需不需要其他的药材辅佐,赤谷城的那些长老拥有的秘密怎么可能让普通平民知道?那种明明知道有希望,却只能等死的心境,一般人又怎么能体会。” 是啊,就算知道并蒂莲是解药,但是该怎么做还是毫无头绪。 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徒增伤心事,晏洛谦知趣的闭了嘴。 陈心柔宫中养着的并蒂莲最后还是被郝连澈摘走了。 晏七七一觉醒来发现郝连澈直直的坐在床沿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了以后,瞌睡都吓没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揉着眼睛想坐起来,没想到郝连澈比她的反应更快,一把压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下。 顺带还很温柔的给她掖了掖被角,“寅时两刻回来的,看见你睡得香就没吵你。” 自从两人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后,郝连澈就黏她黏的很紧,再想分房而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床这么大,他就是躺上来也不会吵到她,又见他情绪反常,晏七七猜想到可能回京后事情进行的不顺利。 “寅时三刻回来的,现在都辰时了,干坐了二个多时辰你不困吗?上来躺会儿。” 郝连澈一脸风尘仆仆,虽然衣衫看着尚且算干净,但是眉宇间是藏匿不住的疲倦。 见他心情低落,晏七七心疼不已,郝连澈这个人看着面上无事,可很多事情他都放在心里,应该是怕她胡思乱想所以才装作无事发生。 “不想睡。”郝连澈握住她的手,那软滑的触感才让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好受了些。 并蒂莲找到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光靠一朵花有什么用呢?只是这些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两人身心相通,晏七七知道郝连澈在担忧什么。 她反扣住郝连澈的手腕,柔声劝解,“人的身体机能是很诚实的,不是说你不睡就不睡,天色还早,就当是陪我躺会儿了。” “那好吧。”郝连澈从善如流的躺下,把她紧紧的箍在怀里,生怕她会跑。 其实当晏七七知道自己得了和公孙璃一样无法治愈的病症后,她反倒看开了。 人生在世活一天赚一天,她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也不枉此生了。 第911章某些地方是胖了…… 可是郝连澈的想法又不一样。 他要的不是那种在心惊胆战中的日子,而是两人相偎相依携手完一世。 七七越是面无异色心平气和,郝连澈就越是心疼。 床很大,两人紧紧相拥着,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晏七七整个人都蜷缩在他胸前,隔着衣服在郝连澈的胸口划着圈圈,声音听着有些嗡嗡的,“公孙璃恢复的还不错,身体内的那些蛔虫基本都清完了,就等你回来验收成果了。” 她故意转移话题就是不希望郝连澈多想。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话说出来更让郝连澈睡不着觉了。 公孙璃是好了,可七七呢? 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她会不会突然间不省人事,就和上次一样。 郝连澈轻轻地掐了一下她的细腰,一低头又顺势又吻了一下她的耳垂,语气很是不满,“我走之前已经跟星澜说过了,让他多看着些,怎么,他又把事情甩给你了?” 光是听他说话的语气晏七七就能听出不对来,此时就不能再火上浇油了,郝连澈刚才在她耳旁吹气的时候激的她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嘤咛一声,带着三分撒娇,想转移话题,“讨厌,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孱弱,事事都不能做好?” 郝连澈被她逗笑了,“当然不是了,我是怕你太累。” 晏七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哪里算累啊,你缠着我的时候才累。” 她发誓这只是她刚才急了所以才口不择言脱口而出的胡话。 郝连澈正愁心中一股邪火没地方撒呢,一听她埋怨的话,瞬间翻了个身,双手按在枕头的两边,将她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说很累?” 彼时天已经大亮,这寝殿的采光着实不错,阳光透过窗棂浅浅淡淡的光晕穿过轻纱照亮了床帏内,所以从晏七七的视线看过去,稍微有些反光。 郝连澈的表情如何,她看的不甚分明。 唯独那晶亮的眸子闪烁的暗芒,让她没来由的一阵胆战心惊。 “你……” 她直觉的想往后退,亦或者是想从床上爬起来,没想到郝连澈的反应比她更快,整个身体下沉,将她死死的困住。 嘴里喷出的气息就在她脸上盘旋,声音暗沉中带着些压抑的语调,脸色看着一本正经,唯独眸中那逐渐燃烧起了的星火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绪,“七七,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 晏七七的一颗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 她脑中嗡嗡的,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什么误会?” 看她傻乎乎的样子,郝连澈的心里已经软成了一汪水,早起后的她睡眼惺忪,面容有股不易见到的娇羞,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啃了一口。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他食髓知味,面对她的时候,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克制力完全化为乌有了,只想全部占有她。 晏七七没想到他耍流氓耍的如此光明正大,更搞不懂他怎么跟精虫上脑似得,早上自己脸没洗牙没刷,他也能下得去口。 就算两人亲密关系维持了那么久,晏七七依旧看不透郝连澈,她不知道自己越是抵抗,郝连澈的兴致就越高,两人你追我躲,竟然也闹出了些额外的情趣来。 明明郝连澈只是啃咬了几下她,她的脸偏偏红的跟煮沸的虾一样,那血色一直蔓延到了脖颈,衣服还好好的,却诱惑人想要更深入的去了解。 “七七,你是不是胖了?” 女孩子对自己的身体格外敏感,尤其是见不得别人说自己胖,更何况这句话还是从郝连澈的嘴里说出来的。 晏七七神色一凝,也不闹了,傻傻地开口,“没有啊,我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哪里胖了?是脸胖了吗?”她还伸手重重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嘟嘟的,好像是胖了。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懊恼不已脸一下子就颓了。 可是郝连澈却只是抿嘴偷笑,他没心没肺的笑让晏七七更生气,想一脚把他踹下去,没想到脚还没用劲,又被郝连澈识破,他双腿一用力,竟然夹住了她的小腿骨,让她动弹不得。 “别生气嘛,我是说……你这里胖了,手感都不一样了……”他的笑容中带着揶揄。 “这里?”晏七七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又顺着郝连澈的视线慢慢的向下移,最终定在了自己的胸前,她终于明白郝连澈在笑什么了。 “流氓!” 无数个词汇在她脑中闪过,在自己的喉间滚动了无数次,却只能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郝连澈一点也不介意,床笫之事在自己的掌控中那种感觉真好,反正自己的夫人自己疼,他干脆长臂一揽,把晏七七紧紧拥在怀里,小声的哄着,“乖,你不管胖成啥样我都喜欢你,我只害怕一件事。”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晏七七的额头,在她的发间轻轻摩挲,“我只害怕你会不要我,会离开我……” 这下晏七七被戏耍了之后满腔的怨言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心中软的如同一团棉花,就算郝连澈开再过分的玩笑,她都能忍。 能感受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与众不同,她也很满足了。 这分来之不易的宁静她竟有些不忍心打破,本来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晏七七觉得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味在四周飘散,她抽了抽鼻尖,又发现这腥臭的气味中嘉夹杂了些清雅的淡香,头一次,晏七七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气味越来越浓,她到底是忍不住了,推了推郝连澈,“你有没有闻见一股臭味?” 第912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猴急了 郝连澈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昨天没洗澡,身上的衣服看着虽然干净,但是昨天劈开了食人花,估计有味道沾染上了,七七的鼻子又灵,自然能闻到。 他马上就想跳下床,“我去洗澡。” “等等!” 刚才还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的晏七七却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去。 郝连澈一顿,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顺势一倒重新压在她身上,软香滑腻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克制住,“七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猴急了……” 晏七七一看他这副怀春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啐了他一口,“别闹,说正事儿呢。” 郝连澈明目张胆的偷了一口香,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你说吧。” “你刚才说,并蒂莲被包裹在食人花的花蕊里头?” 刚才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郝连澈言简意赅的把这几天在陈心柔宫中所见过的奇闻异事都说给她听了,开始她只是当故事听,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渐渐觉得不对劲。 见她神色有异,郝连澈收起玩笑之意,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是啊,为了砍它,我这身上还沾染了味道,你再……” 话说到一半被他卡在喉咙里,郝连澈突然福至心灵,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对,不是我身上臭,主要是衣服上沾染了这些味道熏到你了。” 晏七七却没有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她抬起头,俏生生的看着他,“那你说,食人花连水草都吃,养在它周围的活物,但凡触碰到它就会被吞食干净,那为什么并蒂莲不但能够嫁接在它的枝干上存活,还能藏匿在它的花蕊上一同吸取养分,这难道不奇怪吗?” 并蒂莲的观赏价值高于药用价值,赤谷城把并蒂莲当成神花本就让人匪夷所思,这回它竟然在食人花的花蕊里安然无恙的存活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食人花可怕的不是它什么都吃,而是花蕊内有坚硬如铁的齿,锋利无比的齿像被削尖的兵刃,能瞬间划破擅闯者的皮肤表面,接着把花蕊中的毒素注射到擅闯者的身体内,任凭他们如何强大,中了毒自然就不是食人花的对手了。 这一问,饶是见多识广的郝连澈也被问的愣住了。 还不等郝连澈回答,晏七七又自顾自的往下说了,“其实要真要在花蕊里存活,只有一个可能,除非…… ” “除非,并蒂莲比食人花更毒。” 自然规则里向来都是肉弱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食人花吃遍了池子里的任何活物,唯独并蒂莲安然无恙,这就说明在毒性方面,并蒂莲更甚一筹。 难道,这个异世还有变异的并蒂莲? 晏七七一蹦三尺高,紧紧拉住郝连澈的胳膊,“ 并蒂莲呢,拿过来给我看看。” 并蒂莲靠水就能存活,郝连澈就把它养在一个小盆子里,听七七说要看,他指尖一指,“就在那里。” 晏七七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是说,这是?”远处的小水盆里,那白中带粉的并蒂莲开的越发旺盛了,一眼看去和普通的莲花差别不大。 郝连澈见七七神色有异,他声音都小了几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此时晏七七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郝连澈解释,“奇怪,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并蒂莲。” 听她这么说郝连澈更糊涂了,“此话怎讲?” 晏七七的手在并蒂莲的花瓣上碰了碰,心中越来越狐疑,“我母亲是赤谷城的城主你也知道,她去世后其实给我留了一本医书,上面是她大半生研究医术的心血,里头记载了很多治疗疑难杂症的方法和药材,其中就有对并蒂莲的药用阐述。” 她的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半分喜色,“虽然上次在天穹尽头公孙璃也说并蒂莲是赤谷城的神花,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本医术上明确说了,并蒂莲,并不是指两朵花开在一处,而是一花灿烂,必有一花枯败,并蒂却不可共存。” “所以,此并蒂莲非彼并蒂莲。”要说不心灰意冷是假的,本来还心存一线希望,这下彻底没戏了,就算再无所谓,此时心中也会有些难受。 晏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失落,“这只是一朵普通的花,书上还说到,并蒂莲其实象征的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两株花真正存活着的只有一朵,另外一朵是它的影子,也是它的梦,如果其中的一朵花死了,那另外一朵必然也不会独活,这就是并蒂莲的真正含义,生死与共。” 既然没什么用,晏七七纤指微勾,郝连澈已经猜到她想要干什么,“不要!”他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啪嗒一声,并蒂莲左侧的那朵花竟然被七七掐断了。 如果一朵花掉下来,另外一株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这就表明,最后的希望也成了泡沫。 花被掐下来的一瞬间,晏七七竟然有些不敢看,她转头故作轻松的对着郝连澈露齿一笑,“没关系的,反正还有公孙璃,到时候严刑逼供他知不知道方法,也不用你那么辛苦到处跑了。” 这也只是她转移话题的玩笑,公孙璃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这次唯一的希望落空了。 晏七七本来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去,郝连澈一定会给予自己回应,没想到他依旧直愣愣的看着远处,没有理会她。 “七七,你快看,那花还是活的!” 郝连澈突然兴奋的大叫,语速极快,“它是真正的并蒂莲,不对,是双生花!你的病有救了!” 第913章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看他手舞足蹈的开心的像个孩子,晏七七不敢置信,“你说这是双生花?” 并蒂莲和双生花那区别可就大了去了!不过两种植物在外形上确实很相似,认错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忙活了半天,难道一开始方向都搞错了? 要不是郝连澈歪打正遭的把这花带回来,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不过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说通了,那个被赤谷城隐瞒了数百年的秘密,那些不惜让最高掌权人以性命相威胁的解药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 就连聪明如公孙璃,都被骗的团团转! 郝连澈跳下床,一把将晏七七抱在怀中,力气大的差点让她喘不过气,“七七,你真棒,要不是你,我到现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走,现在我们就去找公孙璃!” 药王谷山清水秀,一般像这种深山里瘴气很多,不过药王谷这周边已经被开辟出来,种了许多数不清的奇花异草,谷中生态平衡也是维持的很好,那些污浊之气还没进到这里来就已经被这些花草吸食干净了。 在床上躺了四五天的公孙璃今天总算能起身活动了,不过为了遵照嘱托,星澜还是紧随其后,深怕公孙璃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上回他也是说自己身子好些了,结果被人发现晕倒在花圃里,害得星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醒,过程艰辛到星澜不想再来一次。 山中鸟语花香,公孙璃深吸一口气,那新鲜的空气顺着鼻孔直入肺腑,让人瞬间精神抖擞。 伸了伸懒腰的公孙璃转头朝星澜露出一个笑容来,“郝连澈什么时候回来,我突然有一个发大财的方法想和他商量一下。” 这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星澜的白眼,“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用等陛下回来,我现在就可以代替陛下拒绝尊主的好意。” 在星澜看来公孙璃是病糊涂了,一点都没有在别人地盘上谨言慎行的觉悟,身体才刚刚好,又开始作妖了。 公孙璃仿佛压根都没听出来星澜话中的嘲讽之意,他嗤笑一声,“啧啧,我劝你啊别把郝连澈捧得那么高,俗人哪有不喜欢银子的?你们不喜欢银子,在外头明码标价?让那些请你们看一次的中等人家倾家荡产?这不是又当又立吗?不喜欢你们就不收银子啊,悬壶济世还能落个美名,岂不是一举两得?” 要说医术,星澜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没几个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可要说起指桑骂槐的斗嘴,星澜还真不是公孙璃的对手。 就算是他听出来公孙璃在含沙射影的说他们贪心,竟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气急败坏的跟他讲道理,“那是谷中历来的规矩,这里的草药都是陛下花费了大量心血种植的,也需要银子来维护。” 公孙璃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不就得了,赚银子又不丢人,何苦把自己摆那么清高。” “你!”星澜要气炸了,往日翩翩清煦的公子的风度浑然不见,积攒的怒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 “大清早的,公孙尊主的精神看着不错,都知道逗人生气了。” 郝连澈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星澜一看是陛下回来了,急忙敛神静气跑过去问候,“陛下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郝连澈看了已经剑拔弩张的两人一眼,眸中似笑非笑,“要是我再晚回来一会儿,你们两人能打起来吧。” “我刚才听着有些不太清楚,尊主想要跟我合作?”他像是很感兴趣。 公孙璃却置若罔闻,眼神在郝连澈背后的人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挪开。 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还在,也没有因为郝连澈救了他一命就格外给他面子,脾气一如既往,甚至还在他面前伸了个懒腰,“不错,如今谁都知道北国在你郝连兄的统治下突飞猛进,这药王谷也是你的产业,而且这地段不错,风景也好,你就没想过建一个温柔乡?” 郝连澈没反应过来,“温柔乡?” 公孙璃的视线又重新在晏七七身上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对着郝连澈,“是啊,在这地方休养快活似神仙,要是有美女作伴那就更妙了,你们啊,白糟蹋了这个好地方,别说是貌美如花的女人了,连个母蚊子都没看见,忒让人生气!” 晏七七在这里,他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要是平时星澜非要怼回去不可,可如今星澜知道,公孙璃是故意这么说的。 其实两人走进这里的时候,以公孙璃的武功修为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佯装和自己斗嘴缓解尴尬。 星澜气得要命,却还是配合他演戏,陛下和七七不知道,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公孙璃在昏迷的那几天,没有意识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全是晏七七的名字。 他当着郝连澈和晏七七的面,谈论弄个什么温柔乡,就是想告诉他们,梦里的事情作不的数,逃避也好,故意也罢,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七七不多想而已。 他对七七的心思郝连澈自然也明白,也没有戳破。 “公孙尊主风流倜傥,温柔乡的事情我们暂且放在一边,我们过来是有件事情需要请你帮忙。”他刚说完,晏七七就从身后端出一个小花盆,“见过这个吗?” 一开始公孙璃没搞懂两人到底要干什么,直到他看见花盆里的东西,神情突然一变,瞬间收起戏谑的笑容,眸中的震惊之色再也掩盖不住。 “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第914章情债难还 晏七七一看公孙璃的表情就知道他熟悉这个,所以到嘴边的话又重新被她吞咽了回去,“你知道这是什么?” “从哪里来的?!”公孙璃又重复了一遍,情绪波动极大,看起来比刚才激动了不少,整个人仿佛处在暴怒的边缘。 从认识他开始,晏七七见过他无数面孔,嬉笑怒骂有之,唯独没有见过他失控。 接着公孙璃竟然一把夺过她手里装着双生花的花盆,目不转睛的看着,又哭又笑,样子很是疯癫。 嘴里喃喃自语,“十一年了,十一年了,要是当初它早点出现,琳琅也不至于活活等死,是陈心柔给你们的吗?不,不对,她也死了,你们到底在哪里找到的?” 听他颠三倒四的说话,晏七七似懂非懂,却还是朝郝连澈指了指,“是他发现的,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它,所以就带来了……” 晏七七猜得没错,公孙璃何止是熟悉! 为了这个,他劳碌奔波,吃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就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这东西横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可惜,之前需要它的人已经不在了。 “几成桑田成沧海,枯木又逢双生花,这是双生花啊,肉白骨的神药啊,琳琅,你看见了吗?” “的确是从陈心柔的寝宫里拿出来的,估摸着已经养了好几年了,我们差点着了她的道。”郝连澈适时补充。 公孙璃回头,眸中竟隐约有泪光在闪烁,“当年和琳琅一起出走的陈心柔,表面上和琳琅是共进退,实际上是卖友求荣,她偷了这能解百毒的双生花污蔑是琳琅所为,所以才被赤谷城视为仇人,后来我才知道晏帝又抛弃了琳琅,赤谷城也视她为叛徒,命她永生永世不得踏进赤谷城一步!” 说到最后,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公孙璃全身的活力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双生花在他手里摇摇欲坠,竟似有些拿捏不住。 晏七七却从中听出了苗头,又惊又疑,“所以这双生花真的是救命药?” 如果不是解药,那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陈心柔会这么多年都活的好好的,还把它当宝贝一样藏着。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公孙璃收敛了一下心神答道,“ 的确,只要配合寒水石服下,身体即可恢复无虞。”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赤谷城无论男女老少都活不过三十岁,你都因此放弃了,这双生花既然这么神奇,你为什么不去找?” 在晏七七看来,这话胡诌的成分比较大,公孙璃任由自己自生自灭肯定还有另外的原因。 公孙璃知道晏七七会不信,视线看向站在一边的郝连澈,“你问问他,双生花好拿吗?要不是郝连兄技艺高超,只怕早已经被食人花吃的渣渣都不剩了。” “食人花?”一旁的星澜神色大骇,郝连澈从回来到现在,竟然对他只字不提,食人花的威力星澜没有见过,可是这花向来打遍天下无敌手,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郝连澈淡然一笑,“不用担心,那东西已经被我砍了。” 他说的很轻巧,但也只有晏七七知道这其中的经过又多么凶险。 “对付那花我有经验,下次再去带上我。” 郝连澈点点头,语气很却很自信,“没有下次了。” 寒水石药王谷都有,星澜已经下去备着了,公孙璃伸了伸懒腰,“那就让我先做个先行者吧,毕竟在赤谷城之外,谁也不知道这能否成功。” 公孙璃看着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晏七七也知道,他这是怕万一双生花和寒水石炼成药后服用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他一个人也能承受。 这是好意,可是晏七七却婉言谢绝了。 “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你我的身体内都留着相同的血,要试一起试。” 主要是她不想再欠公孙璃什么,人情难还。 公孙璃没想到晏七七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脸上的玩味之色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经,眼睛看着晏七七,话是对着郝连澈说的,“这开不得玩笑,谁也不知道……” 晏七七知道他下句话要说什么,”你别担心,有两个医术高手保护我们,没事的。” 他们知道晏七七的性格,向来都敢作敢为,要是真不让她试,晏七七也不是坐着干等的人,说不定还会干出更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让她和你一起试吧。”郝连澈也同意了。 公孙璃就算还想要说什么,如今也只能乖乖闭嘴。 双生花已经被研磨成粉,和寒水石混在一起,捏成了一个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 “这药性暂且还不明确,可能会有轻微眩晕的感觉,暂且忍一忍。”星澜熟知药理,但是对这个药丸具体能产生多大的反应,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寒水石本身活血化瘀的功效,但是从来没跟双生花混在一起用过,没有赤谷城的药方,谁也不知道药性最后到底如何。 星澜话音刚落,晏七七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药丸放进了嘴里,端起温水就吞了下去。 见七七先吃了,公孙璃也把药丸丢进嘴里,他更干脆,水都没喝直接嚼了几下也吞了。 郝连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七七,不敢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神情很是紧张,“七七,有没有什么感觉?” 晏七七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突然一股眩晕感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915章欠债肉偿 好在郝连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晏七七,转头看向星澜,他紧张到已经完全忘记了实际上整个谷中,他的医术才是最高的,急切的问他,“七七怎么了?” 星澜倒是显得很平静,“没什么,药效的正常反应而已,早晚都要晕的,只是没想到她晕的这么快。” 郝连澈:“……” 他又转头看向公孙璃,正要开口问为什么公孙璃没晕,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噗通一声,公孙璃也倒了,这下倒真是齐活了,药效同时见效。 两人对望一眼,七七被郝连澈抱回房里,公孙璃又交给星澜了。 星澜长叹一声,觉得等下自己可能需要多吃两碗饭,这公孙璃一点都不让他省心,搬来搬去的,他都要累死了。 回到卧房的郝连澈安顿好七七后到底是去洗了个澡,他实在是累极了,看着七七的睡颜也睡了过去。郝连澈的睡眠一向很浅,迷迷糊糊的他感觉自己的鼻头很痒,挠了挠,那痒感才消散了些,想要再次入睡的时候,那种麻痒的感觉又来了。 他有些懵懂的睁开眼,仰视着正好和一双清亮的眸子对上了。 “七七?” 郝连澈下意识的就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我好困,再让我睡会儿……” 没想到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晏七七一直拿手推攮着他,“别睡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再睡都要变成猪了……” 平时郝连澈都很自律,一天四个时辰的睡眠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恍惚听见七七对自己说睡了很久,脑中神识归位,瞬间眼睛就瞪得老大,震惊的看着七七,“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郝连澈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的压在七七的肩膀上,眼神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你……” 晏七起知道他想说什么,“都好了,而且我老是觉得丹田这里有股热气在往外冒,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脸色看起来也比往常要粉嫩不少,郝连澈一颗堵塞到喉咙里的心才算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他一低头,看见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眉间有些不解,“我明明记得我是穿好衣服再睡的,怎么……” 他是怕七七会中途醒来,所以才和衣而睡。 晏七七闻言抿嘴一笑,“是我给你脱的,我怕你睡着不舒服,昨天还有人跟我逞强说不用休息,要不是我叫你,你都不会醒。” 郝连澈压根不会信她的话,刚醒过来的他见七七大好了,心情舒爽,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动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动了手脚?一天一夜不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面色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眸中闪烁的亮光却让人害怕,晏七七太了解郝连澈了,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说实话。 下一瞬她就感觉腰间有一只手在轻轻的摩挲着,顺着她纤细的腰身一直往上,已经被郝连澈调教过太多次的晏七七依旧很敏感。 “别闹……” 郝连澈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哑然了,“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就不闹了。” 本来晏七七不准备这时候算账的,见他还来劲了,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那你老实告诉我,这个迷迭香对我用过几次?”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在郝连澈的眼前晃了晃。 一看这熟悉的纹路,郝连澈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但是他依旧继续嘴硬,“这是什么,我不认识。” 晏七七拉起他的胳膊张嘴就咬,“还骗我!星澜什么都告诉我了!” 一听星澜交了老底,郝连澈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干脆老实交代,“ 其实这药吧,有助于睡眠,偶尔用用也是好的。” 晏七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对我用了多少次?” “大概……三……两次。” 看着她的脸色,郝连澈聪明的说了个模糊的数字,晏七七拿捏住了郝连澈的把柄,气势足了不少,“好啊你,果然被我诈出来了!” 郝连澈一听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诈出来?” “是啊,我只是问星澜有没有能让人睡着了不轻易醒过来的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神色特别复杂的看着我,给了我这个玉瓶,还叮嘱我说这是你用剩下的,效果应该不错。” 要不怎么说七七聪明呢,竟然能从这小事中推断郝连澈之前做的那些事。 她可从来没见过郝连澈有睡眠不好的时候! “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完了,秋后算账要来了。 在哄女人方面,郝连澈有自己的独家秘笈。 他双臂一挥,窗门再度合上,就连刚刚挂起来的帐帘也慢慢摆下来了。 他面色凝重,倒像是真的做错事了一般,开始一边脱衣一边十分认真的问晏七七,“我认错,所以七七,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晏七七以为他要学古人那般负荆请罪,任她欺负,想到他最近为了治自己的顽疾跑前跑后的实在是很累,又见他认错态度诚恳,到底是心软了,挥挥手大度道,“算了,今天我还想不起来罚什么,改天吧。” 没想到已经赤裸了上身的郝连澈,整个人离她越来越近,眸色晦暗,仿佛酝酿着一团风暴,声音都哑了几分,“不行,错了就要认。” 晏七七见过求饶的,没见过主动挨罚的,脑门一嗡,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郝连澈每次‘色诱’她的时候,她总是会控制不住,这次也不例外,大脑短路还在傻傻的问他,“那你打算怎么认错?” 外头天色渐晚,室内红烛燃烧,靡靡夜色下,郝连澈薄唇微勾,轻手一扬,红烛已灭,晏七七只听得耳边传来五个字,“我打算肉偿……” 第916章求饶不管用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郝连澈是因为睡了一天一夜睡饱了,又加上他的确迫切需要深入了解一下彼此来确定七七是不是真的已经大好了。 所以这一夜晏七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郝连澈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一直死死的困住她,任凭她怎么求饶,怎么撒娇,都不管用。 直到天色露白,她才小声抽噎着,小脸皱成了一团,窝在郝连澈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郝连澈洗漱完毕,又小心翼翼的给熟睡中的晏七七擦拭了一下身子后,这才打算去看看公孙璃。本来七七刚醒过来,不宜进行这么‘激烈’的运动的,可他也跟着了魔似得,就想着把七七迫不及待的占为己有。 只是没想到,他去找公孙璃的时候扑了个空。 星澜告诉他,公孙璃昨天醒过来之后就走了,在他来之前晏七七已经过了探望过,两人在一边说了很久的话。 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星澜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见郝连澈精神大好了,这才把心中疑惑许久的话问了出来,“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国?” “明天。” 星澜本来以为还要过些时日,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要回去,面色一惊,“怎么这么急?” 郝连澈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道,“急吗?我还嫌慢了,迎娶七七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 北国新历元年八月初六,晏七七嫁与郝连澈为妻,场面极为盛大,空前绝后的排场九十响礼炮轰鸣了好几个时辰。 穿着皇袍带着龙冠的郝连澈和凤袍的晏七七在太庙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凤印在手,晏七七顺理成章的成了北国皇后。 面对四海八方汇集而来恭贺的各国使节和朝臣,郝连澈当众宣布,无论之前的协议如何,北国后宫只奉晏七七为唯一皇后,北国新君唯一的嫡妻。 此令一经颁出,举国哗然。 当然震惊归震惊,关键是此举早就已有先例,那些老臣就算想说什么也无从下口,只是可怜了那些大臣后院的千金小姐,本来拒绝了那些高门子第的提亲,就想着等新君大婚,后宫需要进人侍奉的时候进献美人,借此要攀龙附凤一跃成为人上人,没想到被这一盆凉水浇的透心凉。 于是在北国就出现了这么一种奇特的现象,往日那些高不可攀让人趋之若鹜的高门闺秀们,一夜之间无数个媒婆齐齐出动,到各个官家子弟那里去提亲求娶,一瞬间情况完全反转了。 原先娶不到媳妇的官宦子弟们一个个都成了香饽饽,供不应求。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郝连澈却浑然不知,在寝殿内痴痴的看着晏七七,眼睛里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了。 晏七七也很烦。 今天是八月十五,是赏菊吃蟹看圆月的好日子,北国的房子都比较矮,能更清楚的看清明月,所以这个活动很是隆重。 赏月活动一般是开在集市上,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也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相会的吉日。 眼看放孔明灯的时辰就要到了,晏七七面对着梳妆匣上唇脂却有些无从下手。 上面摆了数十种唇脂的颜色,都是郝连澈亲自挑选给她的,平常晏七七都不太注重这些,随便涂抹一些就完事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是以皇后的身份第一次出席这样的盛会,欢喜是她的贴身侍女,原来梳妆打扮都是她负责,恰好晏七七这次回到北国欢喜也到了适婚年龄,又见景殊好像对欢喜挺好的,她也乐意成全,也给两人赐了婚,新进来的侍女用的不顺手,她干脆自己上手画。 于是就在这挑选唇脂的关头卡住了,不知道该用哪个颜色好。 选大红的吧,太老气了,选粉色的吧,又显得皮肤黑,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郝连澈来了。 “时辰快到了,好了吗?” 有时候女人很奇怪,男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是点燃怒火的引子,瞬间就炸了。 一听郝连澈这么问,本就神经紧张的晏七七突然闹起了脾气,双手一推,匣子上没放稳的唇脂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没有,我不去了!” 郝连澈看她气鼓鼓的面孔,有些搞不懂状况,只得轻声安慰,“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你,你,你惹我生气了!本来人家就紧张,你还在旁边催促。” 郝连澈再度成了被轰炸的对象,独自面对七七凶猛的炮火。 她撒娇的模样郝连澈倒是真的很少见到,觉得新奇又好玩,轻轻的搂住她赶紧认错,“好好,都是我不对,是我的错。” 他一只手安抚着七七,另外一只手在梳妆匣上来回滑动,食指轻触,在一只樱粉的唇脂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拿了起来。 “来,我找到了适合你的颜色,试试看。” 晏七七本来还在生闷气,一听这话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觉得适合我的?” 她是真有些害怕。 乍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网上常说的那种直男认为好看的死亡芭比粉,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拒绝,“还是不要了吧。” 没想到郝连澈很坚决,“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来,我为你涂。” 还不等她说话,郝连澈就拿起唇笔沾染了些娇嫩的樱花粉,细细的在她嘴边描绘着,那一瞬间晏七七的脑子里乍然闯进了一句词,‘弄笔偎人久,插花试手初。’ 郝连澈的手法的确笨拙,可是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的时候,晏七七觉得他很认真,眉间甚至还带着些慎重。 第917章要生了 他不知道描摹唇线要先上润粉的,直接拿唇笔涂抹她的唇瓣就会干涩,晏七七觉得有些难受,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郝连澈的眸光瞬间一暗,“七七,别动。” 他伸出大拇指,在她唇上来回描绘了几下,眸色沉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七七,赏月赏的是人团圆,你有没有觉不觉得有点太寂寞了?” 晏七七深知郝连澈的脾性,知道他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便不打算顺着他的话头说,“不觉得啊,怎么了,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寂寞?那要不要我给你招几个妃子进来?”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里的杀气也是真的,郝连澈哪里敢答应,他又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呵呵干笑两声,“三千弱水不及你一瓢,七七,我只要你。” 这还差不多。 但是晏七七却突然心生一计,觉得某件事情应该让他知道了,可是又不想这么快让他知道,她觉得要戏耍他一下才行,于是反客为主伸出纤细的手臂挽到他的脖子上,声音娇媚,“郝连澈,你要是觉得孤单,不如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生个孩子就不会孤单了。 养孩子可是非常耗时耗神的,正好让郝连澈锻炼锻炼。 孩子? 郝连澈有些震惊,看着七七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竟有些不敢相信,他反手使劲的捏了捏晏七七的细腰,试探的问她,“七七你是不是……” 他想探一探她的脉搏,没想到被晏七七灵活的躲开,“没有,你想多了。” 此时郝连澈的心中更疑惑了,“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平常郝连澈还能让她闹一闹,可是现在他的心越跳越快,有个念头一直在脑中盘旋着,叫嚣着,又怕伤着七七,只能小心翼翼的找机会。 原先都是郝连澈让着七七,如今他想要认真查验,七七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跑了一会儿后,她还是被郝连澈抓住了。 他握住七七的手腕,手指一搭,脉象如珠玉,滑滚似珠! 这…… “什么时候的事?七七?” 猜想的事情瞬间成了事实,人在狂喜之下已经没有额外的情绪来表达了,郝连澈竟然一脸平静,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晏七七心中有些失落,“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自从她葵水来了之后,由于被郝连澈照顾的很好,所以月信一向都很准时,可是最近这几个月她都忙晕头了,一直也没顾得上,直到那日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有好些天没有来葵水了。 这才自己给自己探了个脉,然后…… 从晏七七知道这件事情后一直很焦虑,一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郝连澈说,二来她竟然有些害怕,因为之前郝连澈明确跟她说过,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如今她怀孕了,也不知道如果郝连澈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今日一看,果然他不开心。 见郝连澈依旧没说话,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也没关系,我让御药房给我开药流了便是。” 没想到话才说完,郝连澈就一把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 她的头刚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只听他的心跳的飞快,一下又一下,穿过她的耳膜。 “七七,我很高兴,特别高兴。” 此时的晏七七才发现,貌似郝连澈的身体一直在抖。 他也很激动吗? “那我们还去看烟花吗?” 八月十五除了看月亮,在北国国都还有一场盛大的烟花会,晏七七特别想去看看,结果郝连澈摇了摇头,“人太多了,不去了。” …… 他是帝王,又不会被挤到,人太多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担心你,才怀孕胎像不稳,避免去人多的地方,你要是想看,等麟儿出生后我们再办一场。” 都说怀孕中的女人矫情,晏七七也不例外,又开始在他话里找茬了,“麟儿?现在哪里知道怀的是麟儿还是女儿?万一是女儿呢?” 郝连澈苦笑不得,急忙解释,“是我的错,只要是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 于是,晏七七好不容易涂抹好的唇脂最后便宜了郝连澈,被他亲光了。 晏七七也没想到怀个孕竟然会这么惨。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动。 郝连澈好像特别闲,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黏在她身边,衣不解带的亲力亲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光如此,一有风吹草动都紧张的不行,晏七七看着既感动又窝心,开始还有些不满的,渐渐地,也就随他去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来年三月的某一天,早上还精神抖擞的晏七七吃了两碗粥之后,突然感觉下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接着腿间一热,像是有一股液体喷薄而出,顺着大腿根往下淌。 晏七七眼前发黑,知道羊水破了。 羊水一破,就是生产的前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着全力招来侍女,“快,快去找稳婆,本宫要生了……” 侍女一看她这个样子,吓得连茶水都打翻了,急忙去叫稳婆过来,在她大肚后的前一个月,宫里的接生能手就被郝连澈安排住进了偏殿,随时等候差遣。 今天恰好郝连澈在前朝处理事务不在,侍女都是郝连澈亲自挑选的,也很机灵,晏七七要生的消息很快就被他知晓了。 这回郝连澈朝也不上了,急吼吼的就赶了过来。 晏七七住的寝殿已经被红布团团围住。 第918章七七,你很棒! 隔得很远,郝连澈就听见了殿里头七七时断时续的惨叫声。 他的心狠狠的揪成了一团,疼得他整个人都差点窒息了。 生孩子其实是一件相当没有尊严的事情。 衣衫尽褪,没有任何遮蔽物,稳婆不会顾及你是否会有羞耻心,只会扯着嗓子在你身下使劲的拉扯,让你用力。 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力气。 晏七七这副身子才刚满十九。 盆骨什么的都才发育好,乍然被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拉扯,她只觉得凌迟之刑也莫过于此。 吊气用的人参汤都已经下肚了,她的双手连被褥都要被扯烂了,身下却毫无动静。 下半身已经疼得快要麻木了,临死不远了。 “呼……”晏七七不敢用力呼吸,她怕自己真的晕死过去。 “娘娘,加油啊!快出来了……” 不光如此,另外一个稳婆一直在她腹处按压,晏七七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现在别说呼吸了,她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嗡嗡作响,全身上下疼的都在发抖,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郝连澈在殿外来回踱步,殿内的叫声越来越弱,时不时伴随着稳婆惊慌失措的喊声,郝连澈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 “娘娘,您怎么了!” 这一声急迫的呼喊彻底击垮了郝连澈。 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要推门而入。 “陛下!产房血腥污秽,您是真龙天子不能进啊!”血腥味都通过窗棂浅浅淡淡的飘散了出来,激得郝连澈眼眶猩红,阴鸷的眼神让刚才劝说的内侍监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陛下,您进不得啊……自古以来都没有男子进妇人内殿陪产的先例,污秽之地沾染龙体,祸害江山祖宗礼法不可违啊!” 郝连澈懒得再跟他废话,抬脚就将那内侍监踹到一边,“那是朕的妻子,北国的皇后,她要是有半点差池,你们才会活不成!滚开!” 内侍监被郝连澈直接踢出了内伤。 “哐当!”殿门被郝连澈一脚踹开,谁也不敢再阻拦了,郝连澈掀起帘子就往里面冲。 “七七别怕,我来了。”郝连澈三步并作两步的疾走到晏七七的床榻前,什么污秽,什么血腥,在他眼中统统都看不见了。 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七七满头是汗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 郝连澈一连叫了她好几声,晏七七一声都没应答,眼神涣散,竟有些油尽灯枯的迹象。 那一瞬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郝连澈的脚开始直冲脑门,手脚发颤,竟有些站立不住。 晏七七意识渐渐模糊,她其实知道郝连澈进来了,可是她没有力气和他说话,身下的阵痛一阵比一阵猛烈,身体宛如被人撕裂成了两半,她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她的力气已经要用光了。 “郝,郝……连……澈……啊!!” 刚才她胡乱的抓住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也顾不上是什么,五指并拢深深的掐了进去。 恍惚间她听见郝连澈闷哼了一声。 晏七七整个上半身以一股诡异的姿势弹起,接着她感觉自己下腹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滚了出来。 还没等她喘气,稳婆抱起那肉团倒立着抖了抖,“哇……”一声响亮的哭声响起,稳婆手法熟练的将婴儿抱起来跪地报喜,“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郝连澈只关心晏七七是否安好,紧紧的握住七七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七七,辛苦你了,你很棒。” 现如今晏七七哪里还能说得出来话,她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想到身下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稳婆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娘娘,还有一个,加把劲!” 就连郝连澈都没想到,晏七七竟然怀的是双生子! 好在第一胎出来了,第二胎就很快了,剪断了脐带,稳婆再次包好后跪地贺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皇子。” 这回晏七七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力气了,孩子出生她累得快要虚脱了,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整个下身宛如被撕开重装,她动都不能动。 手也被握得紧紧的,眼睛一睁开就碰上了郝连澈一双比兔子眼还要红肿的双眼。 她把手抽出来,缓缓的贴上郝连澈的双眼,细细的为他擦泪,“你哭什么?” 郝连澈没有说话,俯身低头在她额间亲吻了一下,“七七,谢谢你。” 他对自己为什么哭只字不提。 晏七七却知道为什么,好像自从怀孕后她的情绪就变得很敏感,此时心里也觉得窝心,她的身体还没恢复,便朝郝连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低头。 郝连澈低下来了,她还够不到,又勾了勾,郝连澈又低了一点,和她呼吸相闻,晏七七吧唧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脸色苍白的她笑得很得意,“也辛苦你了。” 晏七七又不瞎,刚才她看见了郝连澈缠着纱布的右手臂,不用说是那日自己生产太疼丧失理智掐的。“孩子呢?”很奇怪,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感觉人生瞬间就变了,原来洒脱,可是现在心中竟然有了牵挂。 “他们都很好,有奶娘看着你不用担心,等你身体好了再看。”郝连澈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七七,就怕她会哪里不舒服。 一听说她想看孩子,紧张的不得了,直接拒绝了。 晏七七有些哭笑不得,“也好,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说吧,都依你。” 郝连澈倒是答应的很爽快。 晏七七也不扭捏,“我记得好像是女儿先出生的,皇子是后出的,我的想法是,不如让儿子做哥哥,女儿做妹妹,以后也能多疼着女儿些,就像我一样。” 她可是被四个哥哥宠到大的。 郝连澈连连点头,“这想法不错,就这么决定了。” 晏七七大喜,觉得自己甚为英明。 这边两个大人相谈甚欢,那边或许是有心灵感应,原先睡得好好的小皇子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 …… 第919章取名 晏七七坐完月子后,身体恢复的尚算不错,每天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就只知道睡,模样也越长越好看了。 郝连澈看起来比她更开心,一下朝就直奔寝殿,拿个小玩具逗弄两个奶娃娃,往日那般高不可攀的谪仙模样一去不复返。 有几次儿子和女儿轮番都尿在他的龙袍上了,他竟然也不介意,依旧当成个心肝宝贝,宠溺的不得了。 北国最近天气不太正常,忽冷忽热的,小皇子和小公主有些咳嗽,郝连澈自己就是神医,他探过脉象应该是无大碍,可是心中依然紧张的不行。 好在一场小病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晏七七得了空,便开始专心学习修身之术,生孩子宛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一口气生了两个,那可是在鬼门关走过了两回。 她自己做了个瑜伽垫,凭着脑中的印象自己练习吐纳,也忙得不亦乐乎。 晚膳后,郝连澈吃完饭并没有着急去逗两个娃娃,而是等七七吃完,想拉着她一起到书房,说有事情商量。 晏七七才不信他,之前几次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每次说着说着,他就开始不正经起来了,都说一孕傻三年,她生了两个,恐怕得傻六年。 每次都被郝连澈忽悠吃了大亏,她这回学聪明了。 “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反正也没别人。”她打死也不去书房了。 关键是书房的那个桌纹都能把她的后腰磕出印痕,好几天都消不了,也影响走路。 郝连澈好笑的看着她,也没有拆穿,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东西想什么呢,今天不欺负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他也次次都食言了。 看着晏七七防备的眼神,郝连澈终于妥协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真是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郝连澈神神秘秘的从袖笼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放在晏七七面前,“这是今天钦天监的李大人进献给我的册子,是宝贝。” 晏七七斜眼扫了一眼,一个破册子而已,又不是天蚕丝织就的,再宝贵能宝贵到哪里去? 她拿过来翻了翻,上面跟鬼画符一样,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啊?” 郝连澈干脆坐到她身边,神色慎重道,“七七,你别小看这个东西,据说那些才出生的孩子都会依照生辰八字取个小名,这样好养活。” 原来是这事! 晏七七总算是明白了,搞半天就是为了取小名。 “没想到堂堂北国皇帝竟然也信这个?我知道,是说起的名字越低贱,就越好。”她知道郝连澈会信这个大概是最近两个小宝宝接二连三的生病,心里估摸着慌了。 郝连澈甚至比自己更疼这两个孩子。 她心里既感动又窝心。 郝连澈见她了解,也就没再过多解释,“那我们一起给宝宝取一个?” “好。” 郝连澈翻得很认真,“儿子和女儿是辰时三刻出生的,对着时刻表看看,我看儿子你看女儿,男和女不一样。” 于是乎,北国的皇帝和皇后两人在对照后,各自念出了对应的名字,“狗……剩?” “二……花?”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表态,刚才吃完奶睡得正香的奶娃娃同时嚎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