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动了心》 第一章 《谁先动了心》 乐玖/晋江文学城 2020.12.13 bueno咖啡店内,程愿安又一次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一点四十七分。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近二十分钟,赴约者却还没出现。程愿安有些不耐的喝了一口面前的拿铁,眼神又移至落地玻璃窗外。 天空灰蒙一片,像是随时有雨雪落下的样子。这种阴冷天气,仿佛让等待变得更加难捱。 眼见着又过了三分钟,程愿安耐性耗尽。 这次是对方不现身,罗卉总不至于又怪罪到自己头上吧。 勇一把。 她迅速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却突觉一道人影行至身前。 “程小姐?” 程愿安抬头,只见一中年微胖男子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正站在桌边。 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那人的眸光似乎亮了一瞬,脸上的肌肉也随着唇角的弧度向上抬了抬。 程愿安暗自懊恼自己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但表面依然礼貌点头:“是。李文磊先生?” 李文磊应了一声,随即在她对面坐下。 同时,一把车钥匙“嘭”的一声被他甩在桌上,落至程愿安眼前。 那显眼的logo程愿安倒是熟悉:保时捷。 程愿安瞥了李文磊一眼,心里轻哂一声,没有作声。 “哟,程小姐都喝上了?还要点些什么吗?别跟我客气啊~” 李文磊身子往后一套,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眯着眼打量着程愿安。 程愿安被他看的很不舒服,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尽快结束一边答:“不用了谢谢,我喝的也差不多了。” 李文磊看似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冲着不远处的服务员嚷道:“哎,这边上杯水!” “不好意思啊程小姐,刚才跟人谈生意耽误了一会儿,特别重要一项目,我也是没办法,整个公司指望着我吃饭呢~程小姐不会介意吧?” 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程愿安无语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迟到这事,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迟到半小时还没个提前通知,就让她觉得眼前这人很没礼貌。 且不说他微秃的发顶和几乎贴着桌沿的啤酒肚和母亲罗卉形容的“英俊”毫不相干,单就在自以为是这点上,就让她很是反感。 在她暗自腹诽的功夫,对面的李文磊又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程愿安并不属明艳美人,但五官精致轮廓柔和,长得温婉大气又没有什么攻击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不说话时尤显清隽乖巧,深得直男和长辈的喜欢,就连同性大多也不自觉的会对她友善几分。 因为下午还有正事,她今天少有的化了个淡雅的全妆,平日习惯束起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将她那张瓷白的鹅蛋脸衬得更加小巧精致。 为了穿的正式些,她暂时舍弃了平日常用的深色系中性着装,转而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还难得的配了一件羊毛裙。 盈盈细腰间的带子一系,露出两条细又直的小腿,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一点都没有臃肿之感。 连罗卉都满意的称赞她今天的造型终于有了些女人味,让她平时也多这样打扮打扮。 李文磊显然很吃她这类的长相,也不准备吝啬他的称赞:“程小姐比照片上漂亮许多,一开始听说程小姐是女博士,我还以为……” 李文磊自顾自笑了几声,虽然没有把话说完,程愿安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女博士”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一种暗嘲的讽刺,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李文磊丝毫没察觉程愿安皱了皱眉,继续问:“我听我姑姑说,你没谈过恋爱?程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真没谈过恋爱?” “是,不太感兴趣。” 程愿安淡声道。 “挺好,挺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单纯的女孩。” 看着对面男人猥琐的笑,程愿安心头一阵恶寒,赶紧拿出手机准备给夏吟发条救命微信。 文字还没编辑完,就听李文磊又接着问:“程小姐是医生,那平时工作挺忙的吧?收入是不是挺高的。” 程愿安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是挺忙,收入还好。” “那以后结婚了会不会考虑回归家庭?” “回归家庭?”程愿安手指一顿,抬眼看着李文磊,之前眼里的那份克制的礼貌此刻全数褪去,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李先生,您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多久?” 李文磊还以为程愿安的个性和长相是同一挂,殊不知她在熟人眼里是出了名的“表里不一”。 面对她此刻的质问,他有些意外的愣了愣,“嗯?不知道……” “本科五年,硕士三年,即使是本硕博连读,最快的也要八年,加上二到四年的规培和专培,少说也要十年,这还不算科研和论文以及临床中遇到的困难和阻碍。你觉得我们读这么多书突破重重难关成为一名医生是为了最终你所谓的回归家庭?我们最终回归的是社会。” 程愿安说完,也不等李文磊反应,径直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便。” 被她一席话说的愣住的李文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哎~程小姐,我也就是这么一问,怎么还急了呢……” 程愿安没理他,继续向门口走,李文磊只得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在解释着。 两人一起出了门,李文磊还拦着,程愿安急于摆脱,只得停住脚步耐着性子说道:“李先生,我是真的有事,你今天迟到已经耽误了我的时间。” 李文磊将信将疑,“真的有事?” “真的。” “那……我们下次再约?” 程愿安不情愿的回复了他一个不置可否的假笑,后者这才作罢,跟着她往停车场走。 眼见着看到了来时开的车,程愿安突然福至心灵,转头问道:“李先生的车停在哪里?” 李文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干笑了几声,同时眼睛朝四周扫射着,瞥眼就看见不远处的一辆红色保时捷卡宴,赶紧往那边一指,“就那辆红色的。不过,我待会其实也有事,所以就不能送你了……” 程愿安往前快步走了几步,指着那辆车问:“这辆?” 李文磊神色稍有紧张,赶忙跟了上去站在车前,像是很熟络的拍拍车前盖,“是啊,其实这辆我平时也不常开,家里还有几辆,我朋友圈发过。” 说完,他又像极绅士的问:“程小姐开车来的?你车在哪,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 程愿安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 随着她手中按下的动作,李文磊手下搭着的那辆保时捷的车灯亮了亮,同时传来“啪嗒”一声解锁声。 “这不就在这嘛~麻烦让一让哈。” 程愿安笑眯眯的望着一脸吃了瘪的男人,又恢复了她看起来的那般温婉可人。 “李先生,下次可以多花点钱,买个好点的假钥匙,你那logo都印糊了,不大好骗女孩子的。哦还有,既然钥匙都买了,不如做戏做全套再租个车呗,不然像这样当场打脸,多尴尬。你说是吧?” 李文磊脸色发青的看着她坐进驾驶位,直到她扬长而去,才反应过来骂了句:“你tm牛逼个什么劲!有种别跑啊!” 程愿安并没有听到这个被打脸的秃顶男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在后视镜里看到他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口中振振有词,不用想也知道他正口吐芬芳。 只要不爽的是他,爽的就是自己。 她嘴角渐渐上扬,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车子在红灯前的长龙中停下,夏吟的电话打了过来:“小橙子,你今天没发信息找我求救,这是成了?” 程愿安自嘲的轻哂一声,“别提了。罗老师可真会找。” 趁着等红灯的漫长时间,程愿安断断续续的和夏吟讲了刚刚发生的事。听到后面的情节,夏吟笑得不能自已。 “幸好你今天借了我这辆车,打脸神器啊简直,还车时请你吃饭。” “行啊。你今天闹这么一出,小姨能放过你?” 夏吟口中的小姨便是程愿安的母亲罗卉。小时候程愿安与夏吟住得近,几乎是一起长大。夏吟比程愿安大两岁,两人一直玩的要好,既是姐妹又是闺蜜。 十几年前,夏吟的父亲做生意挣了钱,家里的条件逐渐好了起来,车子房子换了几套。在家里的帮衬下,夏吟婚后生活得也比较富足,家里这辆卡宴一直没怎么开,见程愿安刚从南滨回来还没买车,便借给了她。 “我不闹难道她就能放过我?我这从南滨回来不到一周,你知道她给我安排了多少相亲?八场啊……八场!我比上班还累!你说我到底回来干嘛……” 吐槽亲妈的空档,终于等到了绿灯,程愿安松开刹车,“先不跟你说了,我开车了。” 夏吟应声,说了句“面试顺利”,便挂了电话。 程愿安到达安禾医院时,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安禾室内的光线和布置极尽现代与设计感,与她之前工作的公立医院可以说是截然不同。院内就诊的人往来不绝,但还是比拥挤的公立医院少了许多。 按照之前师姐苏梦发的信息,程愿安乘电梯到了七楼。刚出电梯,视频电话的来电提醒便响了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罗老师的夺命call又来了。 程愿安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接起。罗卉的脸在屏幕那头蹦了出来,果然一脸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程愿安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每次数落她时,罗卉都要用视频电话来执行,好像这样能让她的打击能更为精准。 “程愿安,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人家李阿姨刚刚跟我说了,说他侄子说你趾高气昂的侮辱他。你看不上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没礼貌?你要我怎么跟李阿姨解释?” 程愿安听到恶人先告状,火气顿时就起了来:“我侮辱他?他脸皮水泥糊的吗……” 罗卉那头声音又高了些:“程愿安!怎么说话呢?别人也是真心想和你交流的。你每次都这样,前面几个也是不理不睬的,你到底准备怎么样?孤独终老?” 程愿安捏着电话,正遇到前方一群喧哗的人群快步朝她所在的位置涌来。她下意识的想要避让,只得推开旁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她在家已经被罗卉连续念了快一个星期,积累的怨念在此刻上头,一时顾不得罗卉心脏不好这件事,脾气收也收不住。 “真心?你怎么不问问他说了什么呢?他还关心我是不是处|女呢!谁侮辱谁啊这是?自己长得跟个煤气罐精似的!都说了让你别给我安排相亲了,我现在哪有时间考虑这个?跟这种人互相了解我还不如去街上拉壮丁!” 罗卉似乎对她的前两句话有些意外,顿了半响,但很快重点便转移至了她的最后一句:“你就算给我去街上拉也给我拉个女婿回来!” “街上拉是吧……” 程愿安差点被气笑,理智在此刻飞出脑外。 她环视四周,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异性生物,看起来正好是适婚年纪。 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把拎过他的领带,将他拽到手机屏幕前,指着上方的镜头吼道:“看镜头!” 程愿安个子不大力气却大的很,那男人被勒的咳了一声,又被这么一吼,面色虽依然镇定,却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头。 “我有男朋友了?行了吗?满意了吗?明天就去领证!” 屏幕里的罗卉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程愿安旁边的那张脸,手就伸上前不知点了什么,随即道:“不错,小伙子挺帅的~” 程愿安对罗卉的反应无语凝噎:这都能信??怕不是想女婿想疯了! 愤然挂了电话,没等她冷静下来,还被她拽着领带的男人语气不善的开了口: “能放开了吗?” ※※※※※※※※※※※※※※※※※※※※ 程愿安:在线随机抽取一个老公。 ———————————— 接档文《独占神明》/《他的小尾巴》预收已开求收藏,还有其他预收文可进专栏戳 ▼▼▼预收1《独占神明》文案▼▼▼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十五岁那年,夏梨初遇江岑。 春雨暗巷,身前的少年手握扳手,以一敌众。 宽阔的背将她拦在身后,雨水沿着他的背脊滑落。 他上扬的尾音伴着淅沥沥的雨声:“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少年乌发红唇,肤色冷白,一双黑眸如同暗夜深海,带着要将人拉入深渊的决绝。 他们说,这人是个疯子。 人群骂骂咧咧散去,江岑回头看着身后抓着他衣角的少女,皱着眉赶她:“小屁孩,还不滚回家?” 原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躲开,谁知小姑娘却从此喜欢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一声软糯唤他——阿岑哥哥。 从街头到娱乐圈,江岑到哪里,她的视线就到哪里。 直到江岑初获影帝当晚,那双清澈视线再也不见。 —— 几年后重逢,两人各坐酒桌两端,资方向江岑介绍:“这位是新人演员,夏梨。” 清澈的眸光投过来,江岑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没有人觉得奇怪。 毕竟,这位年轻影帝虽生着一副天使面孔,但那乖张脾气众人皆知,就连导演和资方都不敢轻易招惹。 而这位新人演员,则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类——“有背景”。 没人知道,夏梨离席途中被江岑拉到僻静角落,冷声质问:“消失三年,就是为了去做别人的宠物?” 夏梨红着眼看他,“可你也没找过我。” 江岑轻笑,“跑了的东西还找它做什么。” ——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本该是离别的拥抱却变成突如其来的吻,不由分说的封住了夏梨的唇。 烟草与松柏味道从口腔灌入,像是报复,又带着惩罚意味。 夏梨试图挣脱,却被江岑的一双大手环至身前,“离开他,我也可以养你。” 一双湿漉漉的眸凝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江老师,我不是任何人的宠物。” 找不到夏梨的那晚,江岑开着车在城里疯狂找了一整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次,不可以再弄丢了。 在终于看到她的那刻,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他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迟迟不肯松开。 从未示弱的男人埋在夏梨的颈窝,湿热颤抖的气息在她耳边:“那我做你的宠物,好不好?” 注:一句话简介引自于陈绮贞的歌曲《鱼》 本文又名《豢养偏执》 ◎这是个关于疯批与治愈的故事,应该算是……甜文 ◎女主没有被bao养,不会爱的卑微(作者自己接受不了)/男主个性偏执,占有欲强,非渣 ◎1v1 he/sc ▼▼▼预收2《他的小尾巴》文案▼▼▼ #你是我所有的放肆与克制# 顾忱在湖彬美术馆门口捡了一个卖画的小姑娘。 冬日的寒风中,小姑娘目光澄亮,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 司机有些不耐的挥手赶她,她却执念的站在车前,一脸倔强。 司机无奈的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片刻,后座车窗降下,一张清隽的面容探头浅声:“小孩,到这儿来。” 女孩小跑几步上前。 顾忱看了看她手中的画,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笑眼一弯,答非所问:“沈意眠。” 顾忱失笑,也不纠正,按着她开出的数目付了钱。 “谢谢先生。这是赠品,很甜的~”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到他手里,笑容比那草莓软糖还甜。 *** 几乎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的顾总身边有个会画画的小尾巴。 而这个世界上,敢称呼顾昀为“老顾”,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也只有沈意眠一个。 即使是熬了几个通宵,会议上脸色铁青的发了火,顾忱依然能连夜赶到小尾巴的身边,将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拥在怀里,耐心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眠眠别哭,有我在。” 不少人都暗自揣测,那丫头定是看上了顾总的钱。 只有顾忱知道,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只有沈意眠陪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认真道:“老顾,别怕,我可以画画挣钱养你。” 从那时他就认定,这辈子,沈意眠就是他的家。 软糯甜美小猫咪x禁欲清冷(老)男人 *男女相差十岁 *1v1 he/sc 全糖无渣双向勾引日常甜 第二章 “能放开了吗?” 程愿安听到男人的冷冷质问,这才理智回笼,慌忙松开拽着领带的手,缓缓转头。 面前的男人从她脸旁撤离,正一边整理着被她拽歪的领带,一边沉眸看着她。 那人带副银色半框眼镜,冰冷镜片后的那双眉眼深邃又冷淡,鼻梁高挺,唇线平直,脸部轮廓利落。那一双黑眸看不出什么明显情绪,但他周身透出的那股生人勿近感却让程愿安不自觉局促的站了起来。 刚刚她脑子里只顾着要气气罗卉,完全没有注意这男人长什么样。这一回头,她发现罗卉说的没错,还真挺帅,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另外,来医院这种地方还穿着一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也是过于精致了。 一想到刚刚自己居然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处|女”这样的词,程愿安后知后觉的有些难堪。 “不……不好意思啊……刚刚……我没注意……形势所迫……”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程愿安挤出一个强颜欢笑,却看到这面瘫男人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她。 “……” 她小脸一僵,笑容立刻收回。 太特么尴尬了。 她下意识的就想避开那男人凌厉的目光,不由得往他身后一扫。 这一扫,就好巧不巧的看到,刚刚进来的门上,赫然贴着一副铭牌。 “生殖科 vip候诊室” 程愿安看看男人,又看看铭牌。 生殖科…… 啧啧啧,这么年轻,长得还怪好看的。 可惜了。 那男人见她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怜悯之色,便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瞥见门上的那几个字,他意识到什么,正转头,程愿安趁此机会疯狂夺门而出。 出门前,她还不忘礼貌的送上一句:“实在不好意思!祝你早日康复!” 仅仅数秒,玻璃门晃晃荡荡的关上。 男人望着门口眉头微蹙,又抚了抚刚刚被勒得有些疼的后颈,神情逐渐漠然。 不一会儿,玻璃门再度被推开,助理秦川跟着生殖科主任董学义一起走了进来。 “许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手术刚刚结束。” 董学义抱歉道。 许霁深站起身,微微颔首,淡淡道:“没事。知道您忙,但科室设备更新的问题,我还是想亲自跟您聊一聊,晚些我还有一个应酬,所以只能现在过来。打扰了。” “哪里,你太客气了。我们进去说?” 董学义抬起手臂,向他示意。 “好。您先请。” - 程愿安从生殖科疾步出逃,刚到中庭走廊,苏梦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小橙子,你不是说你到了吗?人呢?” “哦,师姐,我刚刚好像走错路了……正找着呢……” “我们在中庭那个楼层指示牌的右边,左边是生殖科,右边是我们胃肠外科。应该都有指示牌的啊……” “看到了看到了~” 程愿安正应着,便看到苏梦站在门诊室门口,冲她笑着招手。 “来的正是时候,现在我正好没有病人。”苏梦将她迎进去,给她倒了杯茶,“真是好久不见,得有三年多了吧?” 程愿安笑着答:“是啊,你硕士毕业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听说你在南滨混的风生水起的,怎么想到回江临了?” “我妈一个人在江临,身体又不好,我还是回来感觉放心一点。” “也是,你是独生女吧?照顾父母是个问题。” “对。” 苏梦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今天谁给你面试?” “人事部说是昕康的总裁,徐总?” “是许总吧,许霁深。”苏梦随即冲程愿安八卦的眨眨眼,“那你可有眼福了。” 程愿安见她这副表情,有些好奇,“怎么?” 苏梦跟她解释:“这个许总,前两年才接手集团,今年才二十八岁,年纪轻轻手段了得,关键是……” 苏梦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长得,特,别,帅。” 程愿安有些好笑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还这么花痴。” 苏梦啧了一声,“有男朋友也不影响我看帅哥啊……你不知道,他长得跟明星似的。每次来门诊或者科室,那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只要是女的,全都盯着他看。不过呢……” “不过什么?” “就是人有点……怎么说……挺有距离感的。你见了就知道了。而且……” 苏梦突然压低声音, “传说这许总对女人没兴趣,之前有个麻醉科有个护士胆子大,老主动去和他讲话,后来许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把人家给训哭了。” 程愿安挑挑眉,“这么高冷?” 她其实并不在意昕康的总裁长得怎么样私生活又是如何,毕竟这并不是她衡量安禾和明仁的标准。 之所以会接受安禾的面试邀约,主要是因为安禾的心胸外科这几年医疗实力确实在肉眼可见的上升,心胸外科届大拿尤铭去年从公立医院跳槽到安禾,在业内也曾掀起一番波澜。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愿安见离面试还有二十分钟,便和苏梦告了别,提前往行政楼去。 安禾的行政楼前身是同安大厦,现名昕康中心,共二十八层,就在安禾医院隔壁。 这座大厦在昕康医疗收购安禾医院那年被买下,后来作为昕康医疗集团的行政总部投入使用。新康旗下的昕康安禾,昕康药业,昕康养老的行政工作人员都集中在此办公,以方便集团管理。 程愿安在前台登了记,人事部经理立即下楼来接。顶楼总裁办内,十多个总裁秘书正忙碌工作,没人闲聊,也没人嬉笑。 程愿安一时被这肃穆气氛渲染,人突然也紧张起来。 先行回来的秦川将她领至总裁办公室外的会客室,给她倒了杯水,客气道:“程医生,不好意思。许总他在门诊部有点事情,还得一会儿,麻烦你稍等。” 程愿安不以为意的摆手,“没事,是我来早了。” 程愿安喝完一杯水,许霁深还未露面。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七,离面试时间还有三分钟。 她还有些渴,走到饮水机旁准备再接一杯,却发现桶中已经没了水,只有一旁立着一桶新的。 换水? 对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程大力女士正轻松扛起桶准备倒插在饮水机上,大门被推开,一道修长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像是带进来一阵风。 程愿安肩扛水桶愣住。 眼熟…… 这……不是生殖科的那位吗? 之前许霁深一直坐着,程愿安并没有注意他的身材,现在这么一看,他比她大约要高出一头来,肩宽腿长,站姿挺拔,过于优异的头身比将那身考究西装衬得更为矜贵。 就算是不看脸,单是立在那里也很吸睛。 “抱歉我来晚……” 许霁深看到程愿安的脸,话语一顿,突觉脖间一紧。 他随即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简历照片,再看看眼前扛着水桶的女人: 身材小巧,乌发雪肌,一双晶亮的杏眼,眸光柔和又清澈。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刻戏剧性的重逢,她白皙的脸颊逐渐透出红晕,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长相和穿着都很淑女,只是这纯爷们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程愿安医生?” 许霁深低沉却清冷的嗓音从前方飘来。 程愿安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正是苏梦口中那位“长得,特,别,帅” 的昕康集团总裁许霁深。 半小时前,她到底干了什么? 造孽。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让程愿安还肩扛水桶僵在原地,直到许霁深抬起拿着一沓文件的手,指指她肩上的桶,“这是?” 程愿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缓缓放下水桶,清了清嗓子,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呵……有点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许霁深嘴角像是弯了一下。但仔细看,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淡漠表情,只是比之前要礼貌,却依然疏离。 “程医生,力气挺大。请坐。” 许霁深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赞扬还是嘲讽。 程愿安觉得这句话像是在影射什么,但又感觉不出他话语间的温度。她碎步挪了几步坐上沙发,眼睛却一直盯着地板,像是要把地板烧出一个洞来,好立刻遁形。 空气一时间安静异常。 为了缓解尴尬,程愿安主动开口:“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不用了。”许霁深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资料,“你的资料我都看过,十六岁就考入南滨医科大学,八年博士毕业,十年就做到主治医师。非常优秀。” 程愿安谦虚的笑笑,“您过奖了……” “是实话。在这次昕康的青年医生计划里,程医生的履历是最优秀的。我知道,江临很多医院都联系过你表达过意愿,能接受安禾的面谈邀请,我们很荣幸。” “谢谢,您言重了。” 许霁深有条不紊的向她简单介绍了一遍昕康的情况,从两年前的集团收购讲到现如今的发展。 他的声音浑厚又富有磁性,语速平缓舒适,身上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雪松味道。听着听着,程愿安好像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心胸外科是我们安禾这两年重点发展的科室,十分需要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医生加入。安禾的薪资福利待遇这块我相信人事部门已经跟你介绍过了,但我知道,最能吸引你的,应该并不是这一块内容。” 见程愿安并没有否认,许霁深接着说:“安禾了解医生在收治病人的同时还要做科研这方面的困难,这几年,我们的科研中心也在这方面进行了重大改革,可以帮助员工在科研方面取得更多成果提供更多的职业发展机会。另外……” …… 许霁深足足介绍了二十分钟。 程愿安听着许霁深这一套套的说辞,心中不禁感慨:怪不得能做总裁,真能说。 但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她总禁不住回想起“生殖科vip等候室”这几个大字。 他的眼睛不大,形状却极为好看。扇形内双褶皱颇深,到眼尾处向两侧扬出,垂眼时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扑扇,偶尔能产生出几分温柔幻觉。 好看是好看的。 就还是,挺可惜的。 许霁深见程愿安正盯着自己出神,他那双幽黑的眼眸也沉静回望过去,淡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 程愿安:有。帅气。/(/ /·/w/·/ /)/ 第三章 “没有。” 程愿安一个激灵,赶忙收回目光,耳根渐渐有些发热。 对着张好看的脸,就是容易大意。 许霁深默了几秒再度开口:“程医生不会是介意之前在门诊的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程愿安的尴尬癌又犯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多谢程医生关心,我很健康。” 许霁深突然一本正经的解释。 “什么?” “是去谈工作。” “……” “我就当你没说过。” “……” “你之前说的话,我也当没听过。程医生大可不必因为这个影响你的选择。” 面对许霁深的坦然,程愿安咬着牙否认:“没有……我没在想那个……” 许霁深也不纠结,“那就好。” “不过,我想问问……”程愿安犹豫片刻,问:“如果要把安禾和明仁相比,安禾的优势在哪里?” 许霁深早从秦川那听说,明仁的林澈和程愿安是南滨医科大的同学,两人私交甚好。在程愿安从南滨人民医院离职后,林澈就极力推荐她进入明仁。 而不管是安禾与明仁还是他与林澈间的竞争,他从来都不想输。 也没输过。 许霁深神色泰然的向后靠了靠,不徐不疾道: “安禾是集团化管理,昕康旗下除了医院,还包含了药业,养老,基金等全方位产业,相比明仁以医疗为主的单模块,我们安禾可以为患者提供更全面的健康保障。” “另外,个别科室今年也开辟了医保通道,方便服务于更多普通患者服务,而不仅仅是专注于高端医疗。因此,安禾的医生不会比明仁的轻松,但你们有机会能接触到更多的病患。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算是安禾的优势?” 许霁深像是已经摸透程愿安纠结的心思,说的几个点正好都是她最在意的部分。 当初决定从公立跳槽到私立,是她好不容易才做下的决定。熬了八年从南滨医科大学博士毕业,她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南滨市最好的人民医院,一直颇得领导赏识。 但最近的两年,罗卉因为健康状况数次进医院,每次程愿安都不在身边,只能让夏吟一家帮忙照料。 当初,她是因为母亲心脏不好才学的医,最后,因为母亲选择回到家乡,也算是有始有终。 私立医院的患者量自然是不如公立,这一点让本想帮助更多人的程愿安自责了许久。但她也明白,进入私立,她能有更多灵活的时间来照顾罗卉,这本就是她回家的初衷。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女儿,她是有私心的。但许霁深的一席话,似乎让她的罪恶感少了一些。 见程愿安像是在思考,许霁深也不催促,只道:“没事,程医生可以慢慢考虑。毕竟,这不是件小事,需要慎重。” 程愿安点点头,“那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可以吗?” “当然。” 从昕康中心离开,程愿安在一楼大堂给苏梦去了个电话,询问她一些许霁深刚刚提到的信息。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将近二十分钟,出门时,江临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正巧落了下来。 在南滨待久了,再次看到雪的程愿安有些久违的惊喜。她忍不住伸出手掌,几朵雪花轻轻落在她温热的掌心,融化开来。 她弯起嘴角,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小巧的鼻子因为室外的寒气冻的有些泛红。越来越多的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她也不拂,不紧不慢的在雪中慢步。 一辆迈巴赫从大厦旁的地下停车场开出,经过大门时,车速因为前面挡住去路的一台车慢了下来。 车内,秦川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的程愿安,回头看向老板,发现许霁深的目光也落在了同个方向,几秒钟后还未移开。 秦川知道,因为明仁,许霁深对程愿安的意愿显然更为关注,不然也不会让他一直留意着这两者间的联系。 可即使在许霁深身边工作了三年,秦川依然无法从他始终处变不惊的表情中揣测到老板的深意。 见许霁深始终没有开口,秦川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许总,是不是……要送送程医生?” 许霁深转头看了他一眼,秦川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感觉头顶有些冷汗冒了出来。 “不用。太过殷勤反而让人反感。” 秦川应声,不再多言。 - 刚走到安禾的停车场,程愿安便接到了林澈的电话。一接通,对方劈头就问:“小橙子,你背着我去安禾面试了?” 程愿安轻哧了一声,“你消息倒是很灵通,是在监视我?” “哪敢~你现在可是受欢迎的很,盯着你的不止我一个。你这是准备抛弃我了?” 林澈说话一向随意,因为外形优秀性格又开朗,一直颇受女孩的欢迎。 相识十年,程愿安早已习惯,懒得去计较他话里的不正经。 走到车边,她探身坐进驾驶室,拍了拍身上的雪,回道:“还没想好。” “安禾哪点吸引你?连我的魅力都盖过了?” “可能就是……离家近吧。” “……你是流川枫吗你?” 程愿安笑了几声。 她并非不想和林澈共事,只是,面对他,她总是还有些顾忌,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把他当成普通人。 “安禾和明仁都很好,我再想想。” 林澈还是不甘心,又接着问:“今天谁给你面试的?” “昕康的许总。” 那头安静了几秒,“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许霁深那人话术了得,怪不得你被他蛊惑。” “你认识?” “中学同学。” “关系很好?” “那倒没有。” 程愿安有些意外,再一想到林澈和许霁深的年纪,确实是同龄。 “……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似是喃喃自语,程愿安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你考虑考虑,我还是希望你能来明仁的,我爸也是。他前几天见了你,也很欣赏你。” “嗯,替我谢谢林院长。” “你怎么不谢我?” 电话那头的语气含着笑。 程愿安也笑道:“是,谢谢大哥,改天请你吃饭。” 林澈声音抬高了些,“行。” 回到家里,程愿安自知罗卉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蹑手蹑脚的进了门,正准备溜进房间,却被罗卉抓了个正着。 “干什么鬼鬼祟祟?” “我哪有?”程愿安撇撇嘴,直起身子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 罗卉跟在她身后,如往常般念叨,语气倒是比之前平和了不少。 “你早说有男朋友了不就得了?还省的我到处找人张罗着给你相亲,还得罪了你李阿姨。” 程愿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 不是吧。 就是随便在路上拉了个临时演员,还没演呢,这也能信? 她只知道罗卉心脏不好,没想到脑回路也不太正常。 看来真的是想她结婚想疯了。 “小伙子挺帅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程愿安试探性地问:“那你不给我安排相亲了?” 罗卉爽快道:“你这个能成,我还给你相亲干什么?这孩子可比之前那几个看着好多了。” 程愿安突然看到了一丝生机,干脆顺着罗卉的思路,说:“刚认识的,还在接触。等过段时间再看吧。” 能解脱一段时间也好。 到时候再随便扯个理由说分手了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程愿安立刻进入了角色,顿时觉得腰杆都硬了许多。 罗卉听她这么说,由衷开心:“也行。好好处啊~那小伙子看起来就很优秀,你要改改你那硬邦邦的脾气,别把人家吓跑了。” 优秀? 程愿安有些无语。 只看了一眼而已,哪里看出优秀了。 脸吗?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程愿安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浮现出许霁深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周身环绕着的那股冷静,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令他失了分寸。再想想林澈,与他完全是天壤之别。 突然之间,程愿安像是有种错觉。选择安禾还是明仁,似乎就成了,选择许霁深还是林澈。 客观来说,许霁深和林澈长得都挺好看,但在程愿安心里,林澈更有少年感,更符合她的审美。 思绪胡乱飘了一阵,程愿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是在做什么?选妃吗?! - 第二天早上,程愿安还赖在被窝里就被罗卉拎了起来,让她陪自己去安禾医院取体检报告。 程愿安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干嘛去安禾体检?挺贵的吧?” “安禾来社区搞的活动,免费的。” 听到母亲这么说,程愿安对安禾的印象不自觉的就好了几分。 领取报告的流程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两人便从检验科的机器上取了报告。程愿安拿来仔细看了一遍,见都是些不打紧的老毛病,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走到停车场,程愿安正专心找着车,就见罗卉眼睛一直往另外一边瞟着,行走方向也渐渐跟她拉开距离。 “哎罗老师,你干嘛?” 程愿安刚追上去,就被罗卉一把拽住,“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明明是个晴天,程愿安却像是隐约听到了天边传来的天雷滚滚。 不会这么巧吧…… 她一边祈祷一边缓缓转头,顺着罗卉手指的方向望去—— 呵…… 还真就这么巧:) 距离他们大概三辆车的距离,身型颀长的男人正斜身倚在车边,好巧不巧,正是她的“便宜男友”。 许霁深内穿一套咖色西装,外面套了件同色系长款羊绒大衣,脖间简单的系一条卡其色围巾。他一条腿微微曲起,单手插兜,背脊挺直,被北风吹的有些红的修长手指夹了一根香烟,一抹猩红在指间忽明忽暗,几缕青烟从他清冷的颊边飘过,整个人显得像与这个凡世格格不入。 程愿安一时间不敢相信这狗血的巧合,直到罗卉扯扯她的衣袖,“哎,是他吧?” 她这才回过神,赶紧拉着罗卉往反方向走,“不是不是,你看错了……” 罗卉拽住她,“怎么不是?我看就是他啊,你看那个发型,那个脸,那个眼镜,你怎么连自己男朋友都认不出来?” 程愿安:“……” 大概是因为,我跟他不熟吧。 这罗老师平时总说自己视力不好,体力也差。 这个时候什么毛病都好了,拽人的力气比自己还大。 在视频里看了一眼的人也能认出来,怎么不去参加最强大脑呢! 程愿安还在侥幸逃脱的边缘疯狂挣扎:“不是,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罗卉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截屏自信道:“你看我都截图了,不是他是谁??” 程愿安:??? 还有这种操作?!!! ※※※※※※※※※※※※※※※※※※※※ 罗卉:嘿嘿,没想到吧? 第四章 在程愿安抓狂的功夫,罗卉已经朝许霁深的方向奔了去,没几步,便到了许霁深面前。 程愿安跟在后面,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砰砰砰跳的厉害,那心虚的声音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 “你好啊小伙子,我是程愿安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罗卉倒是一点都不认生,立马和许霁深打招呼。 许霁深见二人走过来,下意识的将香烟按灭在手中的烟盒里。待罗卉开了口,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淡淡扫了程愿安一眼。 程愿安此时站在罗卉身后,头埋得低低的,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她本等着许霁深拆穿她的谎言,却听到他说了一句:“记得。昨天在视频里见过。” 程愿安惊愕的抬起头,正好对上许霁深此刻再次扫过来的目光。他眸色幽黑深不见底,像是暗夜里的海面,危险又神秘。 程愿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眼神向他发出了些许求救信号。 她不确定许霁深是否能看懂,更不确定就算看懂,这高冷的总裁会不会配合一下她的这出狗血戏。 罗卉显然没有注意二人眼神下的深意,热情的继续与许霁深攀谈:“对对对,昨天在视频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霁深。” “哦……那我叫你小许可以吗?” 听到这个称呼,程愿安捂住胸口,考虑着以后该怎么面对“小许”。 她偷偷看向“小许”,后者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分不清他是生气还是无奈,又或是欣然接受。 怎么会是欣然接受? 程愿安在心里默默diss了自己一把。 面对罗卉的熟络,许霁深礼貌的应道:“可以的。” 程愿安愣了愣。 欣然……接受……??? “挺好,长得挺帅的。你这是……在安禾工作?” “是的。” “哦~那挺好,跟我们安安是同行呢~” 罗卉只当许霁深是安禾的医生,也没多问,继续道:“听安安说,你们交往没多久~我们家安安呢,脾气不是很好,但她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你多担待点,两个人互相多包容包容。” “妈……他工作挺忙的,别打扰了……” 眼见着罗卉话匣子收不住,程愿安赶紧硬着头皮开演。 “这不是没在上班嘛。” “正要去上班!是吧?” 程愿安看向许霁深,眼中像是要射出一纸飞鸽传书以传达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许霁深倒是反应迅速,接着她的话应道:“是。正要去上班。” “哦……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有空跟安安到家里来玩啊~哎呀看你手都冻红了,这么冷的天要多穿一点啊小许~” 许霁深极淡的笑了笑,说:“好的。” 罗卉满意的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便有些不舍的离开,边走还边回头看看“小许”。 又高又帅又有礼貌! 满意! 跟着罗卉走了几步,程愿安突然想到什么,将车钥匙塞给母亲道:“妈,你先上车,我跟……小许有些话说。” 罗卉笑眯眯的接过钥匙,一脸了然,“好,不打扰你们。” 程愿安:“……” 入戏挺快。行吧。 见程愿安回头走过来,许霁深似乎并不意外。走到近前,程愿安又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只是在这寒冷的室外,那味道似乎变得更为清冷,与他本人的气质倒十分贴合。 “许总,不好意思……”程愿安有些尴尬的道歉。 她本想跟他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从口中讲出来,就变成了不知所谓的语无伦次:“我……我妈……她……” “明白。没事。” 许霁深只简单四字。 仿佛轻易的,就看破了一切。 程愿安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许霁深似乎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正当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些偏见,对方再次开口:“我也不是白白帮你。希望程医生再多多考虑一下安禾。” 原来是有目的性的笼络人心而已。 刚刚对许霁深升起的一丝好感,此刻随着他毫不掩饰的功利心荡然无存。既然是等价交换,程愿安此刻倒是变得有些安心。 “我会好好考虑的。打扰了。” “客气。” 程愿安离开后,秦川这才从远处的一辆车后走出来,行至许霁深身边,“许总,东西拿来了。” “嗯,走吧。” 两人坐进车内。一直默默等候在驾驶位,观看了全程的司机老杨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许霁深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发动了车子。 能给许霁深开三年车,他的心得便是,该闭嘴时就闭嘴。 沉默不仅是金,还是他的饭碗。 而副驾驶的秦川却还在琢磨。刚才他一直在远处观察着,突然觉得这个程愿安似乎也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单纯。 想接近许霁深的女人他见的太多,用的法子也是五花八门,却没一个成功。像这种刚认识就带上自己母亲来套近乎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作为总裁助理,秦川觉得还是得主动为老板分忧。 “许总,这程医生和她家人,要不要多留意一下?他们会不会另有所图?” 许霁深正脱下围巾,眼皮抬都不抬,“图什么?” 秦川无语凝噎。 还能图什么?图您这个人呗。 但是他不敢说。 正在他想着怎么开口时,后座的人神色淡淡:“不用。我心里有数。” 秦川应了一声,又想到一件事,总觉得不该说,但许老爷子交待过,他又不敢忤逆,只得战战兢兢开口:“许总,那个……周小姐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下礼物?” 后座的人皱了皱眉,车内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皱眉的那一瞬,都凝固了起来,连老杨都心生怜悯的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顿觉背脊一凉,就听到身后许霁深冷声道:“你最近管的很宽,是工作不够饱和?” “没……” “那就多点心思在本职上。” “是……” 秦川虽觉得委屈,但也已经习惯了许霁深的脾气。他早料到提周慕菀肯定没好事,但在这个位置,有些枪子总是要受的,所以他从不抱怨。 再说,许霁深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作为老板,他行事利落奖罚分明,对员工也算是不错。公司那么多人,也从没有人斗胆想要和他亲近。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位管理着将集团近万人的年轻总裁,像是活在跟他们不一样的世界。 所谓仙凡有别,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吧。 接下来的几日,程愿安在夏吟的陪同下去4s店购了车,又去购物中心添置了些在南滨基本用不着的冬装。 选择安禾还是明仁,她依旧还没有拿定主意。 久违在电影院看场电影,手机却连连震动。程愿安无奈的解锁屏幕看了一眼,大学同学的微信群里接连弹出几条转载新闻。其间,还有人@她。 看到缩略图上的那几个字,她和夏吟耳语了几句,便躬身从放映厅里退了出来。 点开链接,几家官媒和业内账号都在半个小时之前,在网上发布了明仁医院心胸外科主任私自挪用科研经费多年的消息。 这则丑闻很快就在医疗界迅速传播,一时成为行业内讨论的热点。 程愿安读完全文,又看了看微信的消息列表。群里的信息还在不停往外蹦,有人@林澈询问真假,但他却始终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某个在公立医院上班的同学放出八卦:【听说是明仁的医生爆出来的。那位兄弟连续几年副高都没申上,和那主任关系也不好,前阵子辞了职。】 有人问:【这么一闹,辞了职还能去哪?】 八卦那人答:【听说是要出国。】 这时,又有人@程愿安:【@开心橙 科主任都倒了,还考虑明仁吗?】 程愿安看到这条信息,并不准备回复,但一直没有动静的林澈却在这时冒了泡。 林澈:【是那兄弟跟你们说的?】 他的突然出现,让刚才那些八卦的人顿时有些尴尬。 大家都知道林澈的身份。他的父亲林诚是明仁的创始人兼院长,同时也是脑外科的行业带头人,在业内享有极大的威望。 明仁这些年在林诚的领导下一直是行业龙头,直到这两年安禾迎头赶上,才改变了江临私立医院一家独大的局面。 作为明仁的继承人,林澈也始终是班里令人瞩目的存在,再加上他人缘极好,一般人不会也不愿去得罪他。 群里一时间顿时变得极为安静。 林澈也没再说话,只单独给程愿安发了条信息:【跟他们说的那个医生没关系,但贪污属实,正在彻查。现在科里很乱,你自己好好考虑,我也不影响你了。】 程愿安盯着他的信息看了几秒,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索片刻,她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些偏向安禾。只是因为林澈一直以来的游说,她还有些犹豫。 现在明仁出了这样的事,她本来要去的心胸外科必定短时间内将面临重大变革,她的那份摇摆不定,因此顺理成章的有了答案。 - 圣诞节的前两天,程愿安在安禾办理了入职手续。跟她同批入职的,还有其他科的三位医生。 几人在昕康中心的人事部办完入职手续,一同前往安禾报道。 神经内科新入职的女医生田蕾与程愿安同龄,以前也在南滨读书,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田蕾走在程愿安身边,问她:“哎程医生,你进来的时候许总给你面试没有?” 程愿安不以为意的应道:“面了啊,怎么?” 田蕾突然拉着她的手臂疯狂摇晃:“是不是超帅!比明星还帅!是不是!” 程愿安被她摇的头昏,连忙敷衍的附和道:“是是是,帅帅帅……” 一旁新入职的骨科主治医生姚舜在一旁看着两人,对旁边两个同期笑道:“看到没,女孩子就只看脸~” 田蕾不服气道:“怎么只看脸,我们还看才华。人家许总可是集团总裁,又不是光靠脸。” 姚舜不置可否的笑笑,“确实不单看脸,还要看家世。” 田蕾叹了口气,抱着臂歪头思索:“也是~也不知道许总这样的极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程愿安默默在一旁说了句:“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别在这八卦了。” 田蕾不太同意,“那也不一定啊,万一呢?万一见鬼了呢?” 程愿安:“……” 这时,姚舜冒出一句:“田医生,我看你是想多了……” 程愿安深表同意的点点头,随后,她又听到姚舜接着道:“我听原来的同事说,这许总,好像不喜欢女的。” 话毕,田蕾和另外两个医生都炸了锅。 姚舜正在笑嘻嘻的讲八卦,几人面前的电梯“叮“的一声,许霁深毫无征兆的从门的另一侧出现。 姚舜当即敛容,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除了从天而降的老板,那电梯送下来的,似乎还有一厢的冷空气,冻得人头皮发凉。 许霁深瞥了眼前几人一眼,淡声道: “怎么不继续?” 几人也不知道刚刚的八卦他听到没有,全都低着头不做声,视线都不敢与他相对。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姚舜像是缺根筋,还想着要活跃一下气氛,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是许总太受欢迎,女同事们都在好奇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田蕾和程愿安互看了一眼。 此刻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姚舜的死法。 程愿安偷偷抬眸瞥了一眼许霁深,就看到他的目光好死不死的正落在自己身上。 ??? 你别看我啊! 我没有!!! 许霁深凝了她一眼,冷声道:“我有必要跟各位强调一下,安禾内部禁止八卦,尤其是工作时间。各位既然进来,就请把心思多放在专业上。” 几人身体僵直的纷纷应声,唯独程愿安还在思考: 关我什么事? 我做什么了? why me! 见她没有反应,许霁深走到她跟前, “程医生,你是有什么问题?” 程愿安一抬头,就跌进他那双幽深的乌瞳里,瞬间失去了申辩的勇气。 像是求生欲的自然驱使,她对着许霁深挤出一个虚伪的乖巧笑容: “没有问题。许总说的对!” ※※※※※※※※※※※※※※※※※※※※ 程愿安:还想见鬼吗? 田蕾:不了不了…… 第五章 心胸外科主任尤铭和程愿安的博士导师庞立是老相识,一直听庞立提到程愿安是他的得意门生,对她自然也多了些期待。 现在看到本人,他有些惊讶于程愿安的年轻,看起来像是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和科室里其他那些年过三十的主治医师们比起来,显得极为稚嫩。 尤铭将她介绍给科室的各位同事,安排好工作便去准备待会的手术。 主任刚走,一位年轻男医生便主动上前伸手和程愿安打招呼:“学姐你好,我是邱晏,也是南滨医大毕业,比你小两届,但是和你同龄,你可以叫我阿晏。” 邱晏身材高挑,单眼皮,鼻梁高挺,轮廓柔和,笑起来如同此刻冬日午后的太阳,看起来干净帅气又极具亲和力。 程愿安礼貌的和他握了手,他又道:“我在学校见过你。” “是吗?”程愿安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印象……” 邱晏不以为意的笑道:“没关系,应该的。以后还请学姐多多指教~” 这时,一位年长的医生好奇道:“欸,你俩同龄,怎么阿晏你还小程医生两届?” 不等邱晏和程愿安解释,就有人说:“老刘,你忘了,人家程医生可是神童,十六岁就上了大学,当然比阿晏大几届了。人家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不一样。” 说话的人名叫徐万峡,年过三十了还是个住院医师,长得微胖,眼睛很小,看人是总像是眯着眼,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打交道。 徐万峡话里的语气和表情让程愿安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话,但她也只是客套的笑笑,没说什么便打了个招呼去了更衣室。 等她出来,邱晏正等在门外,像是怕她有什么想法,解释道:“学姐,徐哥的话你别在意,他这人说话就这样。” 程愿安其实早就忘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没事,我也没多想。谢谢你。” 邱晏释然的笑了笑,“那就好。” 跟着主任医师查完房,程愿安回到办公室开始看病历。不一会儿,隔壁骨外科几个未婚男医生探头探脑的挤在心胸外科办公室门口一边张望一边八卦: “在哪呢?漂亮吗?” “那儿吧?靠窗那个吧?” “这么年轻?看起来好小啊~” “哪里小?我看挺大呀~” “我靠你太坏了……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之后,其中一人突觉身后阴风阵阵。随后,那股寒意飘来的方向传来一句没有温度的质问。 “好看吗?” 几人探出去的脖子突然僵硬,最先发现的那位缓缓转头,就见许霁深正背手站在他们身后,沉眸看着他们,旁边站着一本正经看戏的秦川。 虽然这位总裁眉头都没皱一下,但他的目光似乎自带冰冻系统,那几人瞬间站直,全体心虚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哪个科的?” “……骨……骨科” “很闲?” “……没” 许霁深走近几步看了看那几人身上挂着的工作牌,目光又扫了几人一圈,淡声道:“请你们时刻记住自己的职责和身份,安禾不养闲人。” 待回到科室办公室,那几人才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面面相觑。 “谁啊那是?” “许霁深许总阿!你都不认识刚才怂的跟什么似的?!” “气场太强了,跟阎罗似的……” “你这形容很贴切!” “你说他刚刚是不是记下我们名字了?会不会开除我们?” …… 许霁深在心外办公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窗边,程愿安正低头专心致志的看着什么,手里记着笔录。 她此时已经换上了白大褂,头发也束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简洁利落的模样。虽不施粉黛,但也清丽脱俗的引人注目。 在冬日午后阳光的映衬下,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更为通透,整个人被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像是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 许霁深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秒,随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不一会儿,邱晏和一个年轻小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护士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头俏丽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c字,看起来很是喜庆。 刚才邱晏给程愿安介绍过,这护士是科里的八卦天后,名叫晋欢。 晋欢难掩激动的赞叹着:“也太帅了吧……比季恒还帅!” 听到这话,程愿安忍不住抬起头来。 比她的偶像季恒还帅?那必须是不能啊! 邱晏笑了笑,瞥见程愿安的目光,便跟她解释:“刚刚在外面碰到集团的许总了,女孩儿们都疯了~” 晋欢有些自来熟,兴奋的问程愿安,“哎程医生,你见过许总没有?可帅了!他还在外面呢,你要不要去看!” 程愿安这下算是信了之前苏梦的话,这许霁深,真和明星似的。 “见过,是他给我面试的。” “那你觉得他帅不帅?” 晋欢问完,邱晏也看向她,像是等着她的回答。 “帅是帅的,就……” 程愿安本来想说,就还是不如季恒帅吧。 结果晋欢马上接道:“就是太冷了,像一座莫得感情的冰山,对吧?” 邱晏笑:“不冷也轮不到你。” “那是~”晋欢突然降低音量,“可能我变个性才有希望。我前几天听人说,有人看到许总身边有个小奶狗……怪不得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邱晏提醒:“你别乱传,都是道听途说的事。” 晋欢不以为然:“不是我传的啊,很多人都这么说……行政楼那边也说只要找上门的女人,都被许总赶出来了,这么看,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啊。” - 为期将近两周的入职培训结束,程愿安渐渐适应了安禾的节奏。 虽然安禾的病人数量比之前她在南滨时少了一些,但由于心胸外科这两年的壮大,前来就诊的疑难杂症也不在少数。 凭借着以前在南滨人民医院从实习到主治累积下来的经验,程愿安的专业水平渐渐在日常中显现了出来。很快,尤铭便让她作为一助上了好几台重要手术。而普通手术,她做为主刀也能完成的顺利。 春节前夕,赶着节前来医院看病的人变得更多了些。程愿安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轮到出门诊,这才能稍微轻松一些。 临近中午,罗卉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陪着夏吟带孩子来安禾儿科看病,刚刚结束,叫她出来一起吃个饭。 接诊完上午的最后一名病人,程愿安下楼和罗卉几人汇合。 夏吟一看到她,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许久不见的外甥小宇冲她喊甜甜了一声“安小姨”。 程愿安摸摸小宇的头,问夏吟:“小宇病了?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感冒。前几天他一直咳嗽,我怕肺有点问题,就带他过来看看。” “没事就好,那走吧。去哪吃?” 程愿安刚迈步,夏吟就拽过她,冲她挤眼小声道:“听罗老师说,你有男朋友了?还是安禾的同事?可以啊你,连我都没告诉,地下恋情?” 程愿安看向罗卉,突然怀疑她今天来安禾的动机非常不纯。 前段时间,她对罗卉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把许霁深的事情到处说,等稳定了再说。 罗卉当时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转头就告诉了夏吟。 罗卉的嘴,骗人的鬼。 再也不信了。 果然,罗卉听到她说去哪吃,马上提议:“安安,你把你男朋友也叫上,一起呗。” 程愿安反应很快,马上胡乱扯了个理由:“他今天不上班,休息。” 罗卉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心里懊悔着怎么偏偏选了个女婿不在的日子,真是出门不宜。 夏吟赶紧拉起罗卉,“没事小姨,下次嘛~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叫做荷花亭的私房菜馆挺不错的,就去那吧~” 程愿安在安禾上班近一个月,还没怎么在附近的餐厅吃过饭,都是在食堂解决。听夏吟提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的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 看到页面上蹦出的人均消费,她不禁咂舌,拉住正往外走的夏吟,“也太贵了吧,换家?” 夏吟笑道:“不换了就这家,我请客,庆祝你脱单~怎么样,够意思吧?” “……”程愿安一股难言之隐堵在胸口,瞥了一眼正和小宇说话的罗卉,闷闷道:“晚上跟你说。” - 昕康中心顶楼。 高跟鞋鞋跟敲击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秦川从工作间抬头,就见一年轻女子身着一藕粉色羊绒大衣,内搭v领米色蕾丝连衣裙,两条白花花的长腿踩着目测十厘米以上的银色细高跟,身姿绰约的朝这边踱来。 经过秦川时,她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径直朝着总裁办公室大门而去。 秦川头皮有些发紧,赶紧两三步拦到她面前,好声好气道:“周小姐,不好意思,许总他不在。” 周慕菀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挑挑嘴角不以为然,“秦助理,你都在这儿,霁深哥怎么会不在?骗谁呢?” 说完,她也不管秦川怎么阻拦,快步往前几步,伸出手去推总裁办公室的门。 周慕菀也不是第一次在顶楼这么闹,几个秘书都见怪不怪。连前台和秦川都拦不住,他们更是不敢去招惹这位周家大小姐。 他们估摸着,这周小姐,今天大概是又要被许总给拒之门外了。 但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平日总是紧锁的总裁办公室大门,今天竟然被周慕菀轻而易举的推了开。 秦川一愣,继而想到十分钟前,他刚刚进去汇报过工作,眼见着又是饭点,许霁深大概就没有锁门。 连周慕菀自己都有些意外,赶紧朝门内小跑了几步,声音软糯的唤了声:“霁深哥哥~” 许霁深坐在办公桌后,抬眸看了周慕菀一眼,眉宇间很快就浮现出一股不耐之色。 “这里是公司,不是你胡闹的地方。马上出去。” 周慕菀并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走到许霁深面前,半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撅了撅嘴,看起来很是委屈。 “今天是我生日,我特意来找你,你还对我这么凶……” 许霁深垂眼继续看着面前的文件,看也不看她,“我现在很忙。” 周慕菀放低身子,朝他那边探了探,“霁深哥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没有。” “没有礼物的话……那你陪我吃饭也行。” “我不饿。” “可是我饿了~” “你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的胃长我肚子里?” “……” 周慕菀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改变战略:“霁深哥哥,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只好去找许伯伯和郑阿姨了。” 许霁深这才抬眼,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柔意,“你去。” “你……”周慕菀渐渐有些急躁,“那我就天天来找你,天天来烦你,我说到做到!” 见许霁深没有回应,周慕菀绕到许霁深旁边,想要去拉他的手臂,却被他起身避开。 “陪我去嘛~我生日一年就这么一次,吃个饭不过分吧?去嘛~” 见周慕菀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样子,许霁深烦不胜烦,只得转身从衣架上拿起大衣,冷声道:“吃完饭就走?” 周慕菀见目的得逞,赶忙点头答应:“吃完就走。” ※※※※※※※※※※※※※※※※※※※※ 半口都没吃上 —————— 小可爱们,求个评论啊,冷哭了(╥╯^╰╥) 第六章 一路上,周慕菀数次试图去挽许霁深的手臂,却被后者退避三舍的冰冷告诫:“好好走路。” 走进荷花亭,里面的食客已经有些多了。两人行至二楼,许霁深正低头查看手机上的信息,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小许!” 他抬头循声看去,就见他们斜前方的一桌旁,罗卉正两眼发光的看着他。旁边,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程愿安,和一对他不认识的母子。 在看到许霁深的那一霎那,程愿安就很想死。 为什么这样都能碰到? 一个好好的总裁就在昕康中心好好待着不好吗? 到处乱晃个什么劲?! 许霁深用余光扫了扫身旁的周慕菀,朝程愿安所在的那桌走近几步,礼貌回应:“您好。” 两人走近,罗卉这才注意到他身旁打扮精致的女孩,脸色一沉,心里立刻脑补了一出准女婿背着女儿和其他小白莲约会的背叛戏码。 许霁深像是有读心术,立刻领会了罗卉眼中的猜测,淡定道:“只是认识的人,恰好遇到。” 周慕菀听到这个介绍显然很不满意,皱着眉看向面前的这桌人问许霁深:“这谁啊?” 罗卉像是要给女儿宣示主权,立刻站起身道:“你好,我是小许女朋友的母亲。” 这时夏吟扯着程愿安的袖子不停的小声感叹:“我靠你男朋友太帅了吧!太帅了吧!你怎么这么会找?” 程愿安此时根本无暇欣赏许霁深的盛世美颜。她从没想过,自己无意中撒的一个小谎,如今却把越来越多无关的人牵扯了进来。 此刻,她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周慕菀这边听到罗卉的介绍,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女朋友?” 她又回头看看许霁深,“霁深哥哥你……你居然交了女朋友?!什么时候??你怎么能这样?” 程愿安见周慕菀这幅态度,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坏了许霁深的好事,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她咬了咬牙,倏的站起身来,想要亲自终结这场狗血大戏。 “不是,其实我……” 话音未落,就被许霁深打断道:“刚交往没多久。” 程愿安:??? 这人怎么回事?还演上了? 周慕菀听到这话,死死盯着程愿安上下打量,依然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人?她哪里比我好?” 她这话一出,桌上几人都不乐意了。 看不起谁呢这是? 罗卉也看出周慕菀对许霁深有意思,那就等于是程愿安的情敌,警惕心立刻提了上来。 她正要为女儿说几句话,却听到许霁深的话音清晰落下,立刻拂去了她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份烦躁。 许霁深说:“哪都比你好。” 程愿安太阳穴突的一跳。 看看周慕菀那高挑玲珑的身材,再看看自己,她无言的瞥了许霁深一眼。 这个彩虹屁,还真是闭眼吹的毫不走心。 此刻,她好像渐渐明白了一些。 这许霁深,大概就为了故意气这位大小姐,什么都说得出来。 但罗卉心里没这么多挖掘深意的想法,只对准女婿此时傲娇护妻的反应非常满意,赶紧热情的招呼他,“小许,坐下来一起吃吧!” 周慕菀一听,刚刚还在吹鼻子瞪眼,此刻立马拉住许霁深的衣角娇嗔道:“我不跟他们一起吃!” 许霁深将她的手腕抖落,冷声道:“那你就别吃。” 被许霁深这么接连打击,周慕菀再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眼眶渐渐泛红。她红着眼狠狠的瞪了程愿安一眼,又使劲跺了跺脚。 程愿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担心她的鞋跟会不会被她跺断。 “许霁深,你太过分了!” 说完,周慕菀转身愤然离去。 看着许霁深一脸不关我事的淡漠表情,程愿安又想起苏梦和晋欢的话。 许总对女人没兴趣。 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一出闹剧告一段落,一群人都松了口气。 罗卉赶紧再次招呼许霁深,“小许,来,你挨着安安坐。” 程愿安眼见着许霁深真的朝自己的座位走过来,一边使劲的冲他眨眼一边故意大声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下午还有事吗?要迟到了吧?” 程愿安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眨抽筋了,许霁深却像是没意会到似的,依然在她身边坐下,一本正经的答:“还早,来得及。” 在许霁深坐下来的那一瞬,他身上的那股雪松香又幽然飘至程愿安的鼻中。本来是挺好闻的,可程愿安现在只觉得那味道闻起来格外让人头疼。 此时她也顾不得许霁深老板的身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后者这时倒是马上接收到她的怨念,侧头低声问:“怎么?饭都不让吃?” 程愿安没好气的回复:“这是断头饭。” 许霁深将外套脱到一边,不紧不慢的往上挽着衬衣袖子,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这个心理素质是怎么做医生的?” 程愿安拧眉看向他:??? 吃饭就吃饭。 怎么还搞人身攻击? 从许霁深落座开始,坐在夏吟身边的小宇就一直盯着许霁深看。过了几分钟,小男孩抬头问夏吟:“妈妈,这个漂亮叔叔是谁啊?” 听到这个称呼,罗卉和夏吟同时忍俊不禁。 夏吟低头教导:“小宇,男生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要说帅。这个帅叔叔是你安小姨的男朋友。” 程愿安默默的扶住了额头。 完了……连小孩子也荼毒了…… 小宇好奇的眨着大眼睛,“男朋友是什么啊?” 夏吟想了想,隐晦的解释道:“就是像爸爸妈妈这样的,爸爸以前就是妈妈的男朋友。” “哦……”小宇像是恍然大悟,“那安小姨和帅叔叔的宝宝在哪里?我可以跟他玩吗?” “咳——” 刚刚喝了一口汤的程愿安被呛得咳出了泪,原本瓷白的脸憋得通红。 身边的人极为淡定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耳边传来一声低语:“童言无忌,不必当真。” 许霁深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痒痒的。程愿安觉得脸上像是更烫了些,忿然回头,压着声音反驳:“我才没有当真!你……你别靠这么近跟我说话。” 菜已上了大半,罗卉见程愿安一直自顾自的吃,看都不看许霁深一眼,便出声提醒:“安安,怎么只顾自己,给小许夹菜啊~” 程愿安破罐子破摔的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没手。” 罗卉皱起眉,“怎么说话呢这孩子!没礼貌!” “有什么好夹的,他也没给我夹啊……” 许霁深手中动作一顿,放下筷子,象征性的拿公筷给她夹了块糖醋小排。 程愿安看着那块排骨又看看许霁深。 这男人今天戏怎么这么多?! 礼尚往来。 她也拿起公筷,给许霁深夹了一颗花生米。 夏吟看见这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又细细打量了这位准妹夫几眼,问:“许先生,听我小姨说你也在安禾工作,是……医生?” 许霁深还未开口,程愿安就替他抢答:“不是,他是做……做行政的!” 让她们知道许霁深的身份,那还得了。 “哦……那也不错。安安平时工作忙,你们在一个单位,正好能多见见面,挺好的。” 程愿安心里轻哧一声。 并不想见面,希望许总和昕康中心锁死,不要时不时的搞什么偶遇。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程愿安瞪了一眼夏吟,朝她扔了一个眼神。 我发现你今天话特别多? 这时罗卉也附和,“对,我也很好奇,安安也没跟我说过。你们怎么认识的?” 程愿安此时已经没有求生欲了,甚至很想直接就袒露在两人在生殖科初遇的真相。 但理智尚存一丝,她有气无力的说道:“街上捡的。” 也算是实话。 正当罗卉和夏吟双双疑惑之时,许霁深补充:“街头偶遇。” 程愿安:??? “偶遇”这个词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 “哇~这么浪漫~”夏吟笑眯眯的冲程愿安眨眨眼。 程愿安回以一个无语的假笑:浪漫个屁。 一顿饭吃得程愿安五味杂陈心惊胆战,终于坚持到差不多结束,程愿安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到前台准备买单。 服务员却答:“刚才有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程愿安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单,心里觉得又欠了他人情,更加有些不自在。 夏吟得知许霁深买了单,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想着是程愿安的男朋友,倒也很快就欣然接受,还偷偷跟程愿安称赞:“你男朋友真不错啊,长得帅还挺有sense,你怎么这么会偶遇?” 程愿安:别跟我提“偶遇”二字! 她看了看表,率先起身,“我下午还有门诊,先走了。” 罗卉抬手叫住她,“哎,你和小许一起走嘛。” “他又不去安禾。” 许霁深起身,没有否认,只说:“一起走。” 程愿安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在罗卉和夏吟面前发作,只得跟着许霁深一起走出了餐厅。 走出一段距离,程愿安这才停下脚步,叫住许霁深,“许总,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许霁深回头,“你说。”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说什么?” 程愿安一哽。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许霁深默了几秒,淡声问:“你觉得,今天这个情况下,说出事实,谁能从中受益?是你,是我,还是你的家人?” 此话一出,程愿安怔了怔。 考虑到当时她说出这个谎言的初衷,如果现在就坦白,那等于是前功尽弃,甚至是得不偿失。 “这件事情的结束,有对所有人更好的方式。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你说对吗?程医生。” 在这一刻,程愿安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冷静得有些可怕。 就好像,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能提前去权衡利弊,然后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绝不让自己吃亏。 晋欢说的没错。 许霁深,他就是一座莫得感情的冰山。 程愿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边会尽快解决的。今天让您破费了,吃饭的钱我还是转给您吧。” “不用了,”许霁深冷淡道:“也没多少钱。” “那也不太好。”程愿安很坚持的拿出手机,“多少钱?我微信转您吧。” 许霁深的手插在裤兜里没动,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程愿安一眼,说:“一千一百二。” 说完,他又慢条斯理的加了一句:“只要现金。” 程愿安愣了愣,“现在这年头哪还有人带那么多现金……我扫……” 她话还没说完,许霁深打断道:“不加微信。” “……” 程愿安反应了一会儿,缓缓举起手中的蓝色屏幕,“……支付宝。” “支付宝也不加。” “我不是要加你好友我是说扫……” “没带现金就下次再说。” 程愿安后半句话被他的冷淡堵在喉里,一时有些烦躁。 她这时才觉得,这人无事相求时,总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让人很没有好感。 她咬了咬后槽牙,低头在自己的各个口袋里疯狂搜刮。 许霁深见她这幅样子,问:“干什么?” 程愿安没理会,终于七拼八凑攒到了三百七十三块五毛,纸币连同硬币,一股脑全塞到许霁深手上。 “拿好了。剩下的下次还你。” ※※※※※※※※※※※※※※※※※※※※ 许直男:想加我微信?门都没有。 ———————————— 看点击的时候发现修过的文叕被系统抽回去了!!! 要是本章结尾出现内容不完整的情况,麻烦请在评论告知~鞠躬~~ 第七章 还没等许霁深反应,程愿安转身就走。 许霁深低头看着自己手里一堆皱巴巴的现金,又看看程愿安的背影。 这年头员工比老板脾气还大?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将钱币包住,系了个结,揣进口袋里。 而后,他靠在路边抽了根烟。再迈步时,被一枚掉落在地的蓝色工作牌差点绊了脚。 他走了几步弯腰拾起。 工作牌右上角,程愿安的清秀小脸正笑得清恬,和她刚刚犟脾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许霁深将工作牌揣进大衣兜里,想着刚刚程愿安说下午要去门诊的话,便朝着安禾的方向去。 程愿安在诊室落座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工牌不见了。 她正在诊室里翻找,下午的第一位预约病人推门走了进来。那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陪同前来的是她四十多岁的儿子。 一看到程愿安,那男人便有些狐疑的打量她,问:“医生还没来吗?” 程愿安坐下,一边在电脑上调出病人的基本信息,一边回答:“我就是医生。请问是哪里不舒服?” 那男人不答反问:“你是医生?这么年轻?实习的?” “我是主治医师程愿安。您挂的不是我的号吗?” “我也没注意年纪啊……你这……是不是正规医生啊?我妈这可是心脏病,你们搞什么?弄个小姑娘在这看病。” 程愿安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质疑,还是好脾气的跟他解释:“我是心胸外科的正规主治医师,从医时间五年,只是上学上的比较早而已,外面的墙上有我的简介。您要不先让您母亲说一下症状行吗?” 男人的态度并不见好转,不客气的问:“你多大啊就从医五年?哪个学校出来的?” 见他偏见明显,程愿安也懒得再解释,温声道:“那要不这样,您觉得不放心的话,重新去挂个号,找别的医生也可以。” “我都在这等半天了你要我重新挂号?你什么态度?”男人的音量逐渐放大。 外面分诊台的护士听到声音,赶紧上前查看,“程医生,有事吗?” 看到有人进来,男人更加来了劲,对护士招手,“来来,你过来。你们安禾搞什么,这么重要的位置放个小姑娘在这,还拿不拿人命当回事了?” 那护士顿时明白了男人所指,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这位先生,程医生是我们心胸外科很优秀的主治医师,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很好的……” “我不管什么优秀不优秀,反正就是看起来不靠谱。你们给我换个医生。” “那您需要重新挂个号,手机上就可以……” “我都挂了号了你们还要我重新挂,搞笑呢?” “可是是您自己挂的程医生的号,您现在要换别的医生只能……” “我不挂,凭什么让我付两次挂号钱!你们安禾本来就贵,想钱想疯了?” 老太太在一旁无所适从的看着儿子与人争执,有些不舒服的捂住了胸口。 程愿安留意到老人的状态,对那男人劝道:“先生,要不我先给您母亲看一看,她现在看起来不太舒服。” 男人根本没有看到老人的表情,以为程愿安只是为了拉生意,不耐烦的拦在老人面前吼道:“看什么看,把我妈看坏了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几人正僵持不下,许霁深挺身从走廊走了进来,沉声问:“什么事?” 大约是他身上的那股气场太强,刚刚气焰嚣张的男人一看到他,也暂时收了声。 他打量了许霁深一番,见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完完全全是副老板的派头,便问:“你是领导?” 许霁深微微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问题?” “领导那就好办了。”那男人像是找到了靠山,向许霁深抱怨道:“我就是听说你们安禾的心胸好才特意来的,也没注意看医生介绍,想着都差不多嘛,哪知道来了一看竟然是个年轻丫头,看着就不靠谱。我说给我换个医生,他们非要我重新挂号。您给评评理,这都是什么事?” 闻言,许霁深看了程愿安一眼,又瞥向一旁的护士。那护士赶紧道:“许总,是这位先生自己挂了号又要作废,这种情况都是要重新挂的……” “那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谁让你们安排这么不靠谱的医生?”那人声音又大了起来。 “怎么不靠谱法?”许霁深盯着男人的眼睛问,“是这位医生误诊了,还是您对她的诊断结果有什么异议?” 男人被他盯的有些发毛,有些心虚道:“我这不还没看吗?” “那怎么知道不靠谱?单凭年纪?” “……人家心胸外科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这位先生,程医生这么年轻能挂主治的牌子,就说明她比普通医生更为优秀。程医生是我们安禾重点引进的青年人才,她经历过的案例,做过的手术并不比同级任何一个医生少,病人对程医生的评价也一直很高,我们并没有发现存在您说的不靠谱的情况。您自己考虑好,要不要在程医生这看,程医生的号也不好挂,还有其他病人等着。” 程愿安今天第二次听到许霁深夸自己,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但一想到许霁深的行事风格,她就不太确定,他这到底是在维护她,还是在维护安禾的名声。 男人听了许霁深一席话,又瞟了程愿安几眼。他走到门口往等候室看,果然候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行吧,先就在这看吧,大老远的跑一趟。” 许霁深见状也不再多言,见男人终于跟着母亲坐下,便转身走了出去。 程愿安也跟着他走到门口,诚挚道:“许总,谢谢了。”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替她解了围。 走廊灯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冷白色的光,程愿安看不清此时许霁深眼中的表情。但他开口时,那语气依然淡淡,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处理不了的就找投诉科和保卫科,不要纠缠太久,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程愿安心里反而松了口气,点头应:“好的。” 坐回到办公桌前,程愿安突然发现,刚刚找了许久的工作牌就静静躺在桌角。 她权以为是之前自己眼花,没多想的拿起工牌夹到衣领。 随即,一股雪松香,夹杂着淡淡烟草味,幽幽绕绕,从脖颈间飘然而上。 许霁深之前在她耳边低语的那幕,此时不合时宜的冲进脑海。 程愿安一个激灵,一把将工牌扯下,丢进了抽屉。 - 晚饭期间,罗卉一直夸赞着许霁深今天的表现,并提议:“过年你带他回来吃个饭呗?” 程愿安被她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到,立马摇头:“不行,不可能,想都别想。” “怎么不行?反正以后也是要见家长的,趁着过年正好。” “这八字还没一撇了,见什么家长……” “你们这恋爱不就奔着结婚去的,见家长怎么了?” 程愿安心一沉:这怎么还提起结婚了?! “……谁说恋爱就要结婚了?” 罗卉怔了怔,放下筷子,“谈恋爱不想着结婚你耍流氓呢?” 程愿安:“……” 是该打点预防针了。 “不是,我们这不刚刚才开始交往,都还不怎么了解,万一分手了呢……” “你怎么能开始就想着分手呢?我看小许这孩子挺好的,稳重又大气,对你也不错。这种男人不多了,你也就是狗屎运才能偶遇上,要懂得珍惜!” 程愿安:…… 是不是狗屎运她不知道,是不是狗屎还有待观察…… 想到与许霁深的初次见面,程愿安突然灵光一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他看起来是不错,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她顿了顿,接着道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其实吧……他这人吧……身体不太好。” 罗卉闻言果然立刻警觉:“哪方面不好?严重吗?” 程愿安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许霁深,但事到如今,她总得拿出点站得住脚的说辞,才能给将来的分手大戏做个铺垫。 “就……那方面……有点问题。” 话毕,罗卉脸色一僵,像是打击太大,半天没有说话。 程愿安暗自得意,趁势感叹:“唉……年纪轻轻的,是挺可惜的。” 罗卉狐疑的盯着她,幽幽的问:“所以……你试过了?” “……?!” 一股热流从脖颈延至脸颊,程愿安满脸羞红的大声否认:“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他……他说的啊!” “倒是坦率。” 程愿安:??? 怎么这还成个优点了? 好在罗卉再也没提让许霁深上门的事。 程愿安回到房间,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如释重负的倒在床上。 没想到过了大概半小时,罗卉走进她的房间,像是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才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语重心长道:“安安,要不你跟小许还是别接触了,我再给你找找别的。” 程愿安触电般的从床上坐起,“不要!” 好不容易才解脱,我才不要继续相亲! 罗卉蹙眉,“你不是说他身体不好?这可是个大问题。” “……治着呢!这不要再看看情况嘛~万一治不好再说嘛~” 到时候就提分手,完美。 罗卉有些犹豫的看着她,“看来你还真挺喜欢他?” “……”程愿安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答:“他挺好的……” 罗卉叹了口气,“那就再看看。要是真的治不好,别勉强,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程愿安连连点头,“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目送着罗卉离开,程愿安关上门,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程愿安,你怎么这么机智。 这后面的剧情,不就圆上了吗?! ※※※※※※※※※※※※※※※※※※※※ 许霁深:好像有人在诽谤我。 —————— 冬至快乐:) 第八章 洗完澡,手机上已经累积了夏吟上十条八卦信息。 【什么时候谈的?】 【他家是干什么的啊?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多大年纪?什么星座?】 【发展到哪一步了?】 …… 程愿安闭上眼叹了口气,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便给夏吟去了个语音电话,对方却没接。 过了二十来分钟,夏吟的电话回了过来。 “刚刚给孩子洗澡。什么情况?快给我说说啊~” “你都当妈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我这不是关心你,快说啊!你这帅气多金的男朋友怎么泡上的?你怎么提都没提。” 泡…… 程愿安想着许霁深那副“全世界都在我掌控中”的冷酷模样,心想:姐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短的跟夏吟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夏吟那头连连叹了几声,“你这……演电视剧呢?男主角还是你的顶头上司?霸道总裁爱上我?” 程愿安翻了个身,无奈道:“爱屁啊……还不是被罗老师逼的,成天给我安排相亲,我不也是狗急跳墙……” “大可不必把自己比喻成狗……罗老师也是着急,你说你条件这么好,这么多年也没谈个恋爱什么的,我都替你着急……” “着急什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搞事业它不香吗?我工作时间都不够用,哪有时间谈什么恋爱。” “你是没有喜欢的人才这么说。” 程愿安望着天花板,默了半响。 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得乖巧漂亮,成绩又出挑的好。 十岁那年,父母离婚。父亲的抚养费只给了两年,人就不知所踪。 罗卉一人辛苦带她,却也没让她吃过什么苦。早熟的她看在眼里,便更加刻苦,想为母亲争口气。 因为跳级,她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一心都扑在了学业上。别人早恋追星的年纪,她已经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南滨医科大学,成为了校内年纪最小的学生。 入校第一天,林澈从初秋的阳光下走来,笑着喊她的名字。 那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她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跃着,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南方独有的闷热与潮湿,仿佛随着他泉水般的清澈嗓音也变得令人愉悦。 但后来的十年,林澈对她,像是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久而久之,她看不懂,也没有时间去琢磨。 身边的情侣,分了合合了分。但她与林澈,却始终如初。 所以她想,恋爱也没什么好的。 到了最后,不是结婚,就是分开。 而结婚,就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程愿安正有些出神,夏吟在电话那头又道:“其实,你不如将错就错?我看今天你俩还挺合拍的。他长这么帅,还是个总裁,你这入股不亏啊……” 程愿安无语的轻哂一声:“入什么股?都说他不喜欢女人了……看他那副性|冷淡的样子,必定血本无归……” 夏吟笑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 与此同时的昕康中心,许霁深结束了一场四小时的董事会议,有些疲乏的坐进车内。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对老杨道:“回云林公馆。” 下午,许齐昌少有的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回家一趟,还不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 自从接手昕康,他大多时间都住在市中心的融侨里,只有在节日或是家庭聚会才偶尔回云林公馆。 再踏进大院时,管家已在门口候着,将他迎了进去。 “少爷,好久没回来啦。” “嗯,老爷呢?” “在客厅呢~” 许霁深将大衣脱给管家,穿过主厅玄关,见许齐昌和郑曼龄正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他。 其实他早已猜测到今天许齐昌叫他回来的原因,此刻就等着许齐昌开口。 “刚下班?” “嗯,晚上有个董事会议。” 这时郑曼龄开口问:“霁深,吃了没有?刚刚荷嫂煮了雪蛤,要不要给你添一碗?” 许霁深神色淡淡的答:“不用,吃过了。” 偌大的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 许齐昌正要再度开口,楼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快跑声。紧接着,一曼妙少女穿着件夸张的粉色兔子毛绒家居服,从楼梯口直奔许霁深而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许雯珈欢快的扑进许霁深怀里。 小姑娘又长高了些,头顶已经到了许霁深的下唇处。许霁深被她扑的往后退了一步,托住她的腰又将她拉开,语气比之前进门时温和了些,眼里有些嫌弃却也少了些疏离。 “这么大姑娘了,别老是往男人怀里扑。” “你又不是别人。” “放寒假了?” “嗯,上周就放了,你也不回来看我。” 许雯珈冲许霁深笑了笑,眼睛弯成两轮新月,脸上的苹果肌饱满又粉润,正是二十岁少女最元气的样子。 许齐昌咳了一声,“珈珈你先上楼去,我们跟你哥有事情谈。“ “哦……”许雯珈有些失望的瘪瘪嘴,又冲着许霁深眨眨眼,“哥,你待会来房间找我啊~” “嗯。” 听到答复,她满意的哒哒哒几步跑上楼,中途又停下来冲着厨房的方向喊:“荷嫂!我还要一碗雪蛤!” “这孩子,大呼小叫的……”郑曼龄远远的瞪她一眼,“一点都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许齐昌没有理会郑曼龄的话,指指对面的沙发,对许霁深道:“坐。” 两人对面而坐,许齐昌这才进入正题。 “今天慕菀来过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知道。” “怎么回事?她说你交了女朋友?” 许霁深沉吟了几秒,说:“是。” 郑曼龄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又看看许齐昌,问:“什么时候的事?也没听你说啊?” “刚谈不久。” “你这……”郑曼龄面露不悦,却还是吞下了后半句话,看着许齐昌。 许齐昌显然也有些意外。 这么多年,想要与许霁深接近的女孩他也见了不少,但从没见过他与谁亲近,更不谈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了。对于周家提出的联姻,他也一直很抗拒。 昕康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许齐昌多少也听过一些。基于许霁深这些年以来的表现,他曾经一度怀疑,那些传闻中,只怕有一些确实是空穴来风。 结果现在,许霁深竟然亲口承认自己交了女朋友,这实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好奇一时抵过了生气。许齐昌追问:“哪家的姑娘?做什么的?” “普通人家,是个医生。” “医生?”许齐昌愣了愣,“安禾的医生?” “嗯。” “……” 许齐昌正想继续问,郑曼龄忍不住打断道:“你怎么说也不说,现在让我们怎么和周家交待?人家慕菀今天在这哭了一下午。” 许霁深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没什么好交待的。” “可慕菀是真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 “她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你怎么就不喜欢?” “很烦。” “……” 郑曼龄被呛的无言,只好看向许齐昌,“那周家那边……” 许齐昌其实也一直不太中意周慕菀的大小姐脾气,干脆顺手推舟,不以为意的答:“就实话实说吧。这下一辈的感情,我们长辈也不好强求。再说,我们许家也没沦落到非和周家联姻不可的地步。周老爷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就顺其自然吧。” “就这样?” 郑曼龄有些不甘心的看着许齐昌。 他许家是与周家交往不深,但郑家与周家世交多年,当初也是她从中给周慕菀牵的线。 现在闹这么一出,让她和娘家的面子往哪搁? 郑曼龄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许齐昌根本没有要继续谈论这件事的意思,只仍对许霁深女朋友的身份很是好奇。 “安禾哪个科的医生?多大年纪?” “你做为安禾的领导,和自己的下属谈恋爱,别人会怎么看?” 许霁深没有回答关于程愿安的细节,只说:“我们不准备公开。” 许齐昌点点头,“不公开也好,省的医院人多嘴杂。但家里,你还是要说的。我们许家的媳妇虽然也不一定非要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我们还是要给你把把关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他们医生工作很忙,我们又刚刚交往,过段时间再说吧。” “嗯,也好,你自己多考虑些。” 多年单身的儿子铁树开花,许齐昌也不想催的太紧,在这件事上倒是比平日宽容了许多。 “你们工作都忙,还是要找空闲多相处。你爷爷还一直等着抱孙子呢,早些带那姑娘去给他见见。” “嗯。” 这场谈话结束的意外平和,只有郑曼龄一直生着闷气。 许霁深刚走到二楼,许雯珈就从角落闪现,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恭喜你啊哥,终于谈恋爱啦!!!” 许霁深敲了一下她的头,“又偷听。” 这一下,力道并不轻。许雯珈哼哼唧唧的捂住额头,娇嗔道:“那你又不告诉我~~~” 许霁深不接她的话,只将她推向房间,“行了,早点睡。” “哎呀还早~这不放假呢~哥,嫂子长什么样?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呀!” “没有。” “漂亮吗?” 许霁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程愿安走在雪中的样子。 有些雪花在她发丝间融化。 有些雪花落在她透着粉红的脸颊上。 她伸出手,颊边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呵出白气,笑容氤氲在雾里。 他眨了眨眼,淡淡道: “还行。” ※※※※※※※※※※※※※※※※※※※※ 程愿安:还行?你再说一遍? 许霁深:老婆最美。 第九章 春节期间的亲戚聚会中,催婚照常成为了其中最热闹的一环。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许霁深那“难以启齿”的健康问题,罗卉并没有在三姑六婆中大肆宣扬女儿谈了恋爱这事,这让程愿安愈发对自己的机智颇为骄傲。 但私下,罗卉还是不忘提醒程愿安:“你记得跟人家发信息拜个年啊~” 程愿安这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许霁深的联系方式。 而在许家,许霁深谈恋爱的消息却很快就传播开来,一时成为年夜饭上最热门的话题。 本来,许老爷子听说周慕菀正和许霁深闹脾气,正想数落数落这不开窍的孙子。但听许齐昌说许霁深谈了正经女朋友,许老爷子立马来了精神,一个劲儿的打听这准孙媳妇的各项信息。 并问了几次:“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许霁深只能拿出一贯的说辞:“她工作太忙,难得休息,等有空就带回来。” 老爷子对医疗行业也比较熟悉,不疑有他的点头:“医生是挺忙,你多理解理解,多照顾人家一点。”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老宅客厅,边看电视边聊着天。许老爷子突然感慨:“眼看着霁深也快要成家了,城南的那块地,到时候就给霁深做结婚礼物吧。” 话音落下,坐在一旁的小儿子许齐兴脸色不动声色的一沉。 但他早就在商场练就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本领,很快就挂着笑应和:“老爷子真是大方,那块地现在可是价值连城,您也舍得~看来是真的想抱长孙了。霁深,你可要加油啊~不要辜负了你爷爷的一片心意。” 许霁深笑了笑,“顺其自然。” 许家一向有守岁的习俗。但许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没有熬到零点就先行去休息。其他人有的聚集在屋内,有的在屋外花园里,小辈们则在大院中央燃起烟火,嬉笑跑闹。 许霁深其实与亲戚们并不熟络,几个同辈都比自己小上几岁,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于是他照常独自坐在书房里,用手机翻看着这两日的行业新闻。 过了零点,他起身出门,准备上楼睡觉。走了几步路过花园回廊时,就听到叔伯许齐兴正在数落儿子许天霖。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我送你出国是让你吃喝玩乐的?你看看你上个月都花了多少钱?!二十多岁的人了,成天玩不醒!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也还好吧……我不就买了辆车嘛……” “就?!除了花钱你还知道什么?!许霁深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拿到普林斯顿的硕士了!你听没听见今晚你爷爷送他什么?你就一点儿都不想争点气?” “你还不是抢不赢他,还说我……” “臭小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廊光线昏暗,许齐兴父子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人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朝着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许霁深走回主楼,靠在落地窗边抽出一根烟。 青色的烟雾缭绕而上,窗外突然飘起雪来。 院内的路灯下,微微积雪的路面映出光秃梧桐的树影。 十六年前,他第一次来许家时,好像也是这般光景。 他望着窗外出了神,连手中的烟头燃尽都不自知。转过身时,郑曼龄正好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还没睡?” “正要去。” 郑曼龄淡漠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径直离开。 - 春节期间,程愿安为了躲避那些亲戚们的催婚,主动和不少同事换了班,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医院图个清净。 大年初七下午,程愿安接到急诊科的电话,说是一位心脏刺穿的病人正在被救护车送过来,让她下去看看。她立刻赶到楼下,到了急诊科一问,人还没来。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准备去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有些耳熟的嗔怪声:“哎呀你能不能轻一点,疼死了!” 程愿安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瞥,治疗室一角,一个急诊科医生正给一位穿着清凉的女病人查看病情。 大冬天的,那女孩只穿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光着长腿,脚踝处肿了起来。她眉心紧蹙,咬着樱红的下唇怒视那位正在给她看诊的男医生,面色极为不悦。 程愿安一眼便认出周慕菀,立刻偏了偏头,脚步不觉加快了些。 可偏偏就那一眼,周慕菀也像是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她眯着眼盯着程愿安的背影,确认之后,拿起刚刚发着信息的手机,给许霁深又发了条语音。 程愿安人已到了急诊科门口,正在和前台分诊台的护士说着什么,这时刚刚那位给周慕菀看诊的男医生走上前,一脸无奈的对她道:“程医生,我那有个病人,非要你给她看腿。我跟她说你不是急诊科医生,可那姑娘骄横得很,非闹着让你过去。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程愿安立马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往诊疗室那边看了一眼。 远远的,周慕菀正坐在病床上,两条腿悬着,抬着下巴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不认识。我这边马上有个病人要过来,走不开。再说我是心外又不是骨科的,我给她看膝盖做什么?” 男医生一脸为难,“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这小姑娘不听啊……她还说她认识许总,说要叫许总过来……” 程愿安本来还觉得许霁深对周慕菀过于冷淡,以至于对后者还有些同情。此时她却感受到来自周慕菀那边明晃晃的敌意,那一点点同情,便很快随着她眼里的那份不友好,烟消云散。 周慕菀见程愿安并没有要往自己这边来的意思,便从床上挪下,一瘸一拐的走到程愿安面前。 “你不是医生吗?还愣着干嘛?我的伤要是恶化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程愿安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踝,常见的扭伤,并不严重。 “我不是急诊科大夫,你坐回去,自然有急诊医生给你看。” “我就要你看。这点小伤都看不了你还做什么医生?” “你也知道是这点小伤?” “……” 两人正僵持着,门口突然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心脏刺穿大出血,快!心外的大夫在不在?” 程愿安立马快步上前,“在!推进去!” 她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体征指数,病人的血压已经掉到了四十多,心率也骤降到三十几。胸部那一团血红还在不断的往外渗,人已经神智不清。 她刚跟着担架跑了几步,周慕菀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哎,我还跟你说话呢!” 程愿安的脾气一下就窜了上来,一把甩开她,厉声道:“这位小姐,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的后花园!让开!” 周慕菀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人顿时缩到一旁,眼睁睁看着程愿安跟车跑进抢救室。 过了有将近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对着前台的护士委屈道:“她这么凶干嘛啦?” 那护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夸张的表演,不接她的话,只问:“您还看病吗?” 周慕菀正要发作,就看那护士的脸色突变。 回头,许霁深正从门口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厉害。助理秦川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这位大小姐一向没什么自知之明,还以为许霁深是为自己出头来了,立马换了副笑脸一蹦一蹦的迎上去,“霁深哥哥,你可算来了,人家的腿都痛死了……” 那护士见这刁蛮小姐竟与许霁深认识,以为许霁深要开口训斥,立马有些慌乱的解释:“许总,高医生那边早就给这位病人看了,可她非要指定心外的程医生……” “闹够了没有?” 许霁深沉声开口,语气就像门外路面那凝着的冰,又冷又硬。 虽然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但那护士连带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的后花园?” 护士突然觉得这许总和程医生有点像,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我不就是看个病嘛……”周慕菀有些心虚的小声抱怨,“她还凶我了呢……” 护士赶忙为程愿安说话:“那是因为刚刚来了个特别危急的病人,程医生着急着去抢救。” 许霁深其实早就看到了周慕菀拉住程愿安的那幕,他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抢救室,对秦川道:“送周小姐回去。” 周慕菀一听,大声抗议:“我腿还没看呢!疼的很!我走不了路啦~ ” 许霁深瞥了她一眼,“刚才蹦的不是挺欢?你走不走?要我找保安给你抬出去?” “……” 周慕菀觉得这事儿许霁深可能还真做的出来。 她正不情不愿的往门口龟速移动,后面抢救室的门被打开,程愿安和几个急诊科医生走了出来,神情肃穆。 “心包出血厉害,还不知道是大血管还是冠动脉的问题,要尽快开胸手术。你们让肝胆外科的同事也下来看看,我先上去通知体外循环和麻醉科准备手术,你们待会把病人推上来,让家属去心外找我。” 急诊科医生点头应着,几人又说了几句,随后各自散开。 程愿安抬头看到许霁深,又看看一脸怨念的周慕菀,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烦躁。 这怎么还告领导呢? 幼稚园的小孩吗? 她本来准备无视二人直接离开,但想起刚刚周慕菀拉住她的举动,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几步走到周慕菀面前,堪堪看着她,严肃道: “这位小姐,你知道你刚刚耽误我的两分钟有可能决定那个病人的生死吗?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 周慕菀痴痴愣住,声音因为心虚小了一些。 “我……我没想那么多……” 程愿安有些无语的凝视她半响,缓缓道:“脑子要是用不上,可以捐掉。” ※※※※※※※※※※※※※※※※※※※※ 下章安安要和许总一起出游了! 结婚之前还有很多有趣的互动,敬请期待~ 第十章 周慕菀怎么都觉得,程愿安对她这副态度,简直和冷酷无情的许霁深一模一样。 而在程愿安diss她的全程,许霁深始终无动于衷的在一旁看着,任凭她在这里受尽委屈。 一时间,她很想报复性的将这对狗男女公布于众,但潜意识里,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个凶巴巴的女人就是许霁深的正牌女友。 追了许霁深这么多年,她才不要便宜了这来路不明的程愿安。 只要她不说,还是会有人认为她才是许霁深的女朋友,那她就还有机会。只要她契而不舍,许霁深这座冰山总有他融化的那天。 抱着这样不切实际却乐观的想法,周慕菀乖乖的闭上了嘴。 在许霁深的监督下上了车,周慕菀突然想到什么,又探出头对许霁深道:“霁深哥哥,下周许爷爷的寿宴,我跟你一块去啊?你早上来接我。” 许霁深皱了皱眉,“你又不是许家的人,来我家的家宴做什么?” 周慕菀撅撅嘴,“我怎么不能来?是郑阿姨邀请我的。再说,你家里人我都认识,你家人就是我家人啊~” 许霁深听到她提起郑曼龄,心里就猜了个大概。 郑曼龄一直撮合着他和周慕菀,即使是听说他交了女朋友,好像也从未接受过这个事实。而今年春节期间,许老爷子就多次提出寿宴时让许霁深带女朋友回来看看,都被他以程愿安工作太忙为由暂时搁置。 郑曼龄像是料到他肯定不会带女友出面,特意邀请了周慕菀。许老爷子和周老爷子也算是旧相识,知道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把之前的话,又跟许霁深提了一遍。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早上来接我。” 周慕菀见许霁深没有回应,又重复。 “不接。” “为什么?反正也是顺路嘛。” 许霁深耐心耗尽,沉思片刻,淡声道:“我要去接我女朋友。” 话毕,后车门啪的一声在周慕菀面前关上,还不等她反应,老杨便很知趣的一脚油门,将她从许霁深面前带离。 秦川默不作声的跟着许霁深走回昕康中心。 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却不敢开口。 到了总裁办,许霁深将秦川叫进办公室。 “你查一下程愿安医生的排班表,看看下周六她是否休息。如果不是,想办法。” 秦川心里的疑问,此刻似乎有了答案。 这程愿安医生,居然图到了老板的人!!! 从许霁深办公室出来,他才反应过来,医院那边的排班基本都是科室主任在排,他怎么想办法? 但身为总裁助理,秦川解决问题的能力自然是优秀。他这边随便扯了个跟青年医生计划相关的培训课程,让尤铭把程愿安原本周四的轮休挪到了周六。 心脏刺穿伤病人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晚上九点,程愿安刚去食堂解决完晚饭,坐回办公室写病历时,电话响了起来。 见是陌生号码,她以为又是广告推销,挂断了几次,直到第五次,她才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许霁深那独特的浑厚嗓音:“程医生,我是许霁深。” 程愿安眉心一跳,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看手机的徐万峡,还有刚刚查完房走进来的邱晏,压着声音说:“等一下……” 她揣着手机走到门外的僻静处,这才恢复到正常音量,“怎么突然打电话……什么事?” 不会是因为今天她骂了周慕菀没脑子,来找她算账的吧。 “程医生,下周六是我爷爷的寿宴,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加。” 许霁深话毕,程愿安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你爷爷?寿宴?你和我?一起?参加? 什么破事这都是? “许总,我想问一下……你爷爷的寿宴,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我希望程医生能帮我一个忙。” 程愿安突然想到了今天的事,试探的问:“是不是今天那位大小姐也要去?” 许霁深诚实回答:“是。” 你把我当什么了? 驱虫水吗? 程愿安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 再怎么着,许霁深的身份在这,她也没有傻到就这么直接得罪他。 “许总,其实我也想帮你……但我下周六有个培训,真是不巧……” “培训取消了。” “啊?”程愿安愣了愣,“什么时候取消的?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许霁深低沉又清冷的声音从电波那头传来,像是没得感情的新闻广播。 “现在。” “……”程愿安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以公济私把我的休给调了?” 电话那头的人倒很坦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人,简直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程愿安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道:“许总,这不太好吧,我妈那边我好不容易稳住了,我要是去见你家人,事情不是越来越复杂了?” “程医生,我陪你把你那边的戏演完了,到了我这,你倒是不演了?这不太好吧。” “不是……我那是不小心遇到,你这……是正式场合啊,我怕……我怕我给你演砸!” 承认我怂了还不行吗? 许霁深那头像是传来一声轻哂,紧接着,他的一句话,让程愿安的耳根都烫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 - 周六早上一觉醒来,程愿安的心就在不停的打鼓。那心情,简直比真的去见公婆还要紧张。 她没有告诉罗卉今天要去许家,按照往常上班的打扮素面朝天的出了门。 按照约定时间走到小区门口,许霁深的兰博基尼已经停在街边,打着双闪等着她。 她刚刚拉开后车门,许霁深在前座回头瞥她,“我是你的司机吗?坐前面。” 程愿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不自觉的,就很怂。 她“哦”了一声,乖乖坐到副驾驶,偷偷看向主驾的男人。 他今天穿的没有往常那么严肃,温暖的车内,只套了一件灰色半高领毛衫,领部有几颗木质纽扣,很衬他修长的脖颈。头发也没有平日的那样一丝不苟,像是刚刚吹干,蓬松的搭在额前,将他冷冽凌厉的侧面轮廓映得温和了许多。 今天的香水味好像也不是清冷的雪松,而是偏柔和些的豆蔻及木质香味,和他此刻的装扮倒是很搭。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许霁深这副模样,心里觉得有些新鲜,一时盯着他出了神。 此时许霁深毫无征兆的侧过脸来,吓得程愿安赶紧收回视线,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许霁深从旁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口渴?” “……”程愿安有些僵硬的接过,“谢谢。” 感觉许霁深的目光似是停在了自己脸上,程愿安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气垫粉饼,此地无银的解释:“我怕我妈怀疑,就没化妆。” 说完,她将身体侧过去,背对着许霁深,拿出粉扑往脸上拍着。末了,又拿出一只豆沙色口红对着镜子抹了抹。 许霁深刚刚放上档位的手又挪了下来,等她补完妆,看了她一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没什么区别。” “……”程愿安暗暗睨了他一眼,“直男。” 许霁深嘴角似是挑了挑,也没接话,不慌不忙的单手打盘,将车滑出拐角驶上车道。 两人一路无话。 眼见着车子一路往城外驶去,程愿安这才觉得有些奇怪,问:“这是去哪?” 许霁深答:“川溪,我爷爷在那有处园子。” 川溪是江临市南边的一座小城,离市区大约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程愿安没想到这次出门会有这么远,两个多小时对着这么座冰山,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尴尬。 她不由得在座位上扭了几下,想找个更为舒服点的角度。 许霁深的目光在镜片下右移片刻,又淡淡收回。 “坐垫上有钉子?” “……” 这人怎么这么会聊天?:) “有点冷。” 程愿安挤出一个假笑。 我说的是气氛。 许霁深伸手将车内暖气调大,又将副驾的坐垫温度调到最高。 不一会儿,程愿安觉得自己的屁股要熟了,脸也因为车内持续升高的温度而渐渐红润。 再也不内涵某人了。 他听不懂。 许霁深见程愿安满脸通红,屁股还在那里扭来扭去,微微侧头,问:“又太热?” “……嗯。” “怎么这么难伺候。” 许霁深冷冷丢出一句,但手还是伸到主控面板,又将温度降了下来。 像是终于察觉到车内过于安静,许霁深打开音响,车内的蓝牙音箱里立刻缓缓流淌出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 轻快,又像有些悲伤。 程愿安听着钢琴曲,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等她再次睁开眼睛,车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高速道两旁的路灯飞速向后,车内已经充盈着许霁深身上那股木质暖香,让人有些懈怠。 程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身,又猛然摸摸自己的嘴边。 还好,没流口水。 之前因为车内闷热,她喝光了许霁深递给他的那瓶水。此刻,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她问:“服务区还要多久?” 许霁深看了看前面的路牌,“刚刚你睡觉时经过了一个,下一个要大概半个小时之后。” “……” 程愿安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许霁深像是察觉她的脸色不对,问:“想上厕所?” 虽然人有三急,但在这个时候,这个人面前,程愿安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她僵着脸,声如蚊蝇的“嗯”了一声。 “大的小的?” 程愿安:…… 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他是怎么面不改色的问出口的?! ※※※※※※※※※※※※※※※※※※※※ 我宣布,跨过屎尿屁的坎,你们就是夫妻了! 第十一章 见程愿安憋的满脸通红没有回复,许霁深继续淡然道:“要是实在憋不住了,就在紧急车道停一下。” 程愿安:“……” 意思是要我在路边解决??? 我不要面子的吗?! 她身体朝车门那边挤了挤,眼睛瞥向窗外,闷闷的回:“不用。还好。” 许霁深的目光从后视镜折射过来,在她脸上停了数秒,没再说什么。 不到半小时,车子驶进高速服务区。许霁深刚把车停稳,程愿安就如重获自由的困兽般夺门而出。 起先,她还顾及在车里的许霁深,只稍微加快了些脚下的步伐,气场还是淡定的。 然而看见厕所指示牌的那刻,她再也忍不住,得救般的拔起腿就冲了进去。 即将爆炸的膀胱终于及时得到释放。 程愿安几乎要喜极而泣。 从厕所出来,程愿安低头闻了闻,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异味,手也洗了干净,这才走了出去。 拉开车门刚要入座,许霁深抬手示意:“等等。” 他侧身从车后座拎出一只巨大的黑色购物袋递到程愿安面前,“麻烦把这个换上。” 程愿安低头往购物袋里看了一眼,“什么东西?衣服?” “嗯。” 即使平日不怎么买奢侈品,但跟在夏吟身边耳濡目染,程愿安对那购物袋上的双c logo还是认识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休闲打扮,虽谈不上什么精致,但也算干净整洁,也不至于到见不了人的程度。 “是担心我给你丢脸么?” 她直接问。 许霁深将购物袋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乌黑的眸迎上程愿安的澄澈目光。 “毕竟是寿宴,稍微正式些好。程医生不用想太多。如果不想换,也没关系。” 说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答复。 即使不开口,他的目光也像是自带无形的压迫感。 “行吧……” 程愿安拎起袋子,又朝里看了一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以前偶尔看过的豪门恩怨狗血剧中,上流宴会那番声色浮华景象。 “晚礼服?不会很露吧……” 她一时想象着自己一身华服的模样,有些怪怪的。 “……” 许霁深盯着她沉默了几秒,声音又连同这晚冬仍有些寒意的冷空气一起幽幽飘过来。 “家宴,普通衣服。” “哦……” 程愿安弱弱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戏好像有点多,赶紧拎起大大的购物袋迅速从车前撤离。 说是普通衣服,可当程愿安拿出那套米白格纹香奈儿套装和同色系高跟鞋时,她就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并不普通。 可别弄坏了才好。 穿完还要还给人家的。 程愿安小心翼翼的换上,而后看着那刚刚到膝的半裙和裸露在外的小腿,有些发愁。 这么冷的天,连个光腿神器都不给配配? 总裁果然是不懂怜香惜玉。 许霁深在外面等了快有十分钟,刚刚有些不耐的拿起手机,就看到程愿安远远的从厕所那边小跑了过来。 秦川的品味还算是不错。 换了衣服,程愿安整个人更是被衬得透白,在来往人群中像是发着光。这一小会儿,她的脸颊和鼻头就被冻的红红的,之前高高束起的长发此刻放了下来,看上去蓬松柔软,还有几束在庞边飞舞,扫在她的鼻尖和唇边。 许霁深的目光由上至下,扫到她的腿时,不由得皱了眉头。 裙子下面那个粉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秋裤吗? 程愿安一坐进车就松了口气,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小声念叨了一句:“风太大了……早知道就上车再梳头了……” 见许霁深正看着自己,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怎么了……看什么?” 许霁深眸光往下一扫,“那是什么?” 程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哦……秋裤。” “你穿这个做什么?” “冷啊……快到了我就脱掉。”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不怕冷?” “……那我可能不是女孩子,我是女汉子,我怕得老寒腿。许总,你不穿秋裤的吗?” “……不穿。” “那你身体真好。” 许霁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和程愿安尬聊秋裤。意识过来之后,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发动车子重新驶上高速。 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许霁深将车停在路边,提醒程愿安:“快到了。” 程愿安以为只是普通的提醒,简单应了一声。 许霁深看了一眼她的腿,“可以脱了。” 程愿安头皮一麻,“你想干什么?!” “……秋裤。” 她这才想起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哦……好……” 许霁深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你去后座换,我出去抽根烟。” 程愿安很快在后座脱下秋裤,塞进刚刚的购物袋里。 整理完着装,她觉得自己的妆容配这套衣服又太素了些,于是又拿出准备应急的眼影给自己速成了个眼妆,但整体还是很清淡。 许霁深站在路旁的树下,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根烟。一抹猩红在他唇边亮了亮,袅袅烟雾中,他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深色玻璃,而后又垂眼收回。 城郊的路上,只停着这一辆车,没有行人。 树上的叶子几乎已经掉光,只剩几片枯叶还挂在枝头晃晃荡荡。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车里车外这两个人。 “我好了。” 程愿安从车里出来,冲许霁深的方向喊了一声。 北风扫过,腿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跺了几下脚,两条细白的腿赶紧重新跨进副驾。 许霁深见状,掐灭烟头走回车上,随手将车后的一条围巾扔到程愿安腿上。 “盖着。这么怕冷?” “我体寒。” “太瘦。” 程愿安侧头看了他一眼,礼尚往来的尬聊:“许总你也不胖。” 许霁深像是笑了笑,“我不怕冷。” 这有什么好比的。 幼稚。 “待会进了家门,就别叫许总了。” “那叫什么?” 亲爱的?老公?宝宝? 程愿安思绪乱飞,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许霁深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肯定又在脑补什么,淡声道:“叫名字就行。” 而后,他又嘱咐道:“没事少说话。” 程愿安无语了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谁很想说似的。 过一了会儿,程愿安突然坐直身子,“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 “你爷爷大寿,我忘记准备礼物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提醒我?这也太没礼貌了……要不,包个红包行不行?会不会太俗了……” 听着她自顾自的絮絮叨叨,许霁深眸光闪了闪,不慌不忙道:“已经送过了,以我们俩的名义。” 程愿安怔了怔,“……哦。” 也是,这人做事一向妥帖。 好像什么都能想在前面。 话语间,车子驶进一片常青树林,天光立刻暗了下来。随后,穿过几条盘旋的林荫小径,便是大片草地平原,视线豁然开朗。 汽车行到前方一铁门处停下,旁边的岗亭里有人跑了出来。许霁深摇下车窗,那人立刻躬身跟他问好:“大少爷,您来了。” 许霁深微微点头。 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继续行驶了大概五分钟,在一处四层楼的老式别墅前停了下来。两人一下车,便有人上前接过钥匙泊车。 程愿安被这一路以来的阵仗搞得有点紧张,不自觉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在外面的腿,好像也忘了冷。 许霁深侧头看了看她,左臂弯出一个弧度,伸到她身侧,“别紧张,挽着我。” 程愿安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身旁这男人,什么其他想法都没有。 他说什么,她立马照做。 她挽上许霁深的手臂,后者轻轻收拢。 毛衫柔软,透出他微热的体温。 她动作放的轻柔,像是生怕逾矩。走了几步,纤细的小手竟从他臂弯里掉了出来。 许霁深感觉手臂一轻,停下脚步,自然而然的抓住她的手再次环住,低头浅声道:“抓紧点。” 程愿安暗中揪住一坨毛线,“……哦。” 两人刚走进一楼大厅,本来正在沙发上趴着打游戏的许雯珈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们,跃起身朝他们跑过来。 “哥~这是嫂子?明明很漂亮,什么还行?” 小姑娘明眸善睐,挤着眼冲两人笑着。 许霁深向程愿安介绍,“这是我妹妹,许雯珈。” “嫂子,叫我珈珈就好啦~” 程愿安被许雯珈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喊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回应她的热情,只能有些局促的望着她笑。 许霁深带着程愿安走进主厅,一时间,两人立刻成为了屋内所有目光的焦点。 周慕菀本来一直在许老爷子旁边献殷勤,一看到许霁深真的带程愿安一起进来,立刻看了一眼郑曼龄,脸色渐渐委屈。 “这是我爷爷。” “许爷爷好。” “好好好~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愿安。禾呈程,愿望的愿,平安的安。” “好名字,吉利。” 程愿安的五官清秀,面相一直深得长辈喜欢,此刻跟在许霁深身边的样子又十分小鸟依人。老爷子看在心里很是满意。 周慕菀此刻心里面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 明明凶得很,在这装什么淑女。 “这是我父亲。”许霁深介绍完许齐昌,又看看和周慕菀坐在一起的郑曼龄,“我母亲。” “叔叔好,阿姨好。” 程愿安礼貌的和“未来公婆”打招呼。 郑曼龄笑着拉起她的手,“可算是见到了,今天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了~” 程愿安赶紧客气道:“没有,不辛苦。” 许家人口众多,打完一圈招呼,程愿安只觉得头昏脑胀精疲力竭,比上班还累。 这时,许老爷子发话:“既然人都到了,就去餐厅准备开席吧。” 众人应着,前后离开主厅,慢慢向餐厅汇合。 程愿安跟着许霁深走到主厅外的走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又有些内急。 “我想去下洗手间……” 许霁深指着右前方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就是。” 程愿安松开他的手臂朝他所指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身来,欲言又止。 许霁深像是猜到她想说什么,说:“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那嗓音低沉又清冷,此刻却像是带着一丝温度和重量,让程愿安那刻躁动不安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进了这座大宅以来,程愿安第一次轻松的笑了笑,“嗯,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便加快了些步伐,像是生怕他等的不耐烦就跑了。 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很大,程愿安刚准备从隔间里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两个女人正在交谈。 “真是不得了,现在开席还要等个小辈,现在许家难道都是他当家了?” “谁叫人家年纪轻轻就把昕康攥在手里呢,老爷子现在对他器重得很。你没听说过年的时候老爷子说什么?等他结婚,城南那块地皮就是他的了……啧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看指不定是他故意为了那块地,才带个女朋友回家,你看他之前什么时候找过女人?怕不是……” “哎这个你可别乱说,被大哥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呵……他现在倒是疼他这便宜儿子……” 两人正聊着,突然有人推门而入,“我说你俩去哪了,还在这聊呢,快点楼上都要开席了。” 第十二章 几人结伴离开,程愿安又听了会动静,这才从隔间走出来。出门,许霁深还在原地等着她,像是一步都没挪动过。 她并不想参与到许霁深的家事当中,对刚才听到的话没提半句,跟着许霁深去了餐厅。 午饭期间,亲戚们对于程愿安的好奇询问依旧没有停下。 听到她是安禾心外的主治医师,许齐昌有些意外,还对不明所以的其他人解释:“我看安禾之前最年轻的主治怎么也将近三十了,二十六岁就做到主治的,我这还是头一次见。” 程愿安谦虚的笑笑,“运气好而已,我的导师帮了我不少。” 周慕菀听到这话在一旁小声内涵:“也不知道是怎么帮的……” 许霁深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补充: “愿安十六岁就考进了南滨医科大学,是南滨医大临床最年轻的博士。” 话毕,周慕菀立刻闭了嘴。全桌人也接连发出赞叹之声。 许老爷子尤其满意的点头,“愿安真的是很优秀啊~霁深的眼光不错~” 许雯珈生性热情,自小就对医生警察这类职业颇为仰慕。 此时她望着程愿安,眸中满是崇拜:“嫂子你是神童吗?这么厉害的……” 程愿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 “那你是不是跳级了?” “跳过几次……” “哇……智商碾压……” 许雯珈感叹完,像是故意的,看了看周慕菀,又着重重复了一句:“智商碾压啊~” 粗线条的周慕菀根本没发现许雯珈这话是对着她说的,还在一脸不服气的盯着程愿安。 “我也特别想去学医,可我爸硬是不让,不然……说不定我也考上南滨医大了呢……” 许雯珈一边嘟囔着一边看向许齐昌。 许齐昌睨她一眼,“人家什么资质你什么资质?江华大学都考不上还考南滨医大,再说就算你学了医,你能做医生?很辛苦的!你这大小姐脾气,还想做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我怎么大小姐脾气了?我能吃苦的很!” 这时郑曼龄给许雯珈夹了个鲍鱼,劝诫道:“好了好了~女孩子能吃苦是什么优点吗?好好享福不好吗?搞那么累做什么?总归不是要嫁人的。” “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许雯珈刚要和母亲理论几句,就被许齐昌喝止:“行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没大没小的。” 许雯珈委屈的咽回还没说出的话,悻悻将鲍鱼塞进嘴里。 程愿安觉得这场小风波是因自己而起,有些尴尬的坐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 饭局的后半程,虽然许霁深替她挡了不少问题,但她仍一直悬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应付着这张饭桌上的人情世故。 除了周慕菀,似乎所有人在老人面前都表现的对她很友好。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灼灼目光之下,并非都是真的善意。 等从饭桌上下来,她暗自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算是结束了。 这种场合,她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 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许雯珈上门来找她,说要带她去马场玩。 程愿安本来想在房间躲着,但无奈许雯珈过于热情,两人说话时又被路过的许齐昌听到,后者也附和着:“去吧,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让胡管家给你们安排一下,叫你哥也跟着。骑完马你们就到湖边来,老爷子睡醒了要过去露营。” 什么骑马?什么露营? 你们有钱人怎么这么多事? 在房间里睡觉休息它不香吗? 将这半天睡过去的计划落空,程愿安只得跟着许雯珈下了楼。走到楼下,许霁深正在大厅候着。 像是被扰了清梦,他面色有些不耐,语气也不大好的数落许雯珈:“一大清早的就爬起来不累吗?还骑马。” 许雯珈娇嗔道:“大好的天气窝在房里多可惜。” 马场在庄园另外一边,靠近园内的一处天然湖泊,占地几百坪。 几人换了衣服坐车到达,这才发现许天霖和几个小辈已经在那玩上了。 看到许霁深,那几个小辈似乎是有些怕他,刚刚还在没个正形的嬉闹,此刻却都纷纷敛容,像极了学生时代遇到班主任突击检查。 只有许天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坐在马背上,挑着眉宣示主权:“不好意思,国王今天是我的。” 国王是许家庄园里最名贵的一匹纯血马。许霁深三年前从英国高价购得,之后送给许老爷子做了寿礼。平时国王被专业人士驯养着,偶尔也去参加一些比赛。 每次来庄园,它几乎都是许霁深的专属坐骑。再不济,也是轮到徐雯珈。 许天霖觊觎国王许久,还以为今天许霁深不会来马场,不顾管理员的提醒,非要试试这匹从来都落不到他头上的好马。 许霁深走上前摸了摸国王的脖子,对许天霖道:“控制得住吗?这马性子有些怪。” 许天霖轻哧一声,“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然而他在马上还没走几步,忽听得身后一声口哨,身下的白色骏马顿时奔着那哨声飞驰而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哎,怎么回事你!” 许天霖着急的勒住缰绳,可那骏马已经三两步就跑到了许霁深跟前停下。 “你制不住他。下来,小心受伤。” 许霁深牵住缰绳,语气并不像是商量。 许天霖倔强的坐在马背上不肯挪动,倔强道:“我能!” 许雯珈在一旁提醒:“天霖哥,上次云霈哥偷偷骑国王结果摔骨折了你不记得了?” 许天霖冷笑两声,“我的骑术可比二堂兄好多了!能跟他比?” 见他又开始一贯的目中无人,许雯珈也不再客气:“你最好摔个生活不能自理!” “下来。” 见他不动,许霁深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那目光像寒冰般刺过来,许天霖跟他对视几秒,最终还是经不住那股压迫,只得翻了个身从马背上下来,骂骂咧咧的走开。 许霁深给两个女孩挑了两匹小马。 许雯珈轻松上马,程愿安却有些望而却步。 她并不是个不敢尝试的人,但当那匹马站到面前,她才觉得好像骑马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许霁深见她犹豫的模样,问:“怕?” 程愿安老实的点点头,“没骑过,有点。” “那不骑了。”许霁深说着就要将马牵走,程愿安却拦住,“哎……我……想试试。” 刚刚扶着许霁深的肩膀上马,周慕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看到程愿安在马上的笨拙模样,周慕菀轻哧一声:“土包子,马都没骑过……” 程愿安不理她,心思全在马背上。 她认真的抓着马鞍,在许霁深的牵引下慢慢的往前溜达。 走了一小圈,她渐渐觉得有点意思,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这有钱人的娱乐,还挺好玩儿的。 “要不你松开,我自己试试。” 程愿安跃跃欲试。 许霁深看她半响,将缰绳递给她,“身体坐直,注意安全。” 程愿安应声接过缰绳,心里有些隐隐的兴奋。马匹平稳的向前踱步,她松了松绳,速度渐渐快了些。 ※※※※※※※※※※※※※※※※※※※※ 许总:护妻模式开启中。 第十三章 许霁深双手抱臂在一旁厉声提醒:“你慢点!” 程愿安娇躯一震,顿时勒了勒缰绳。 这会她也能体会刚才那些小辈们的感觉了。 马速降了下来,顺利走完一圈,程愿安正想和许霁深邀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石子,朝着马屁股就飞了去。 那匹黑马受了惊,嘶鸣一声,突然扬起前蹄,整个马背倾斜了起来。 事发突然。程愿安头皮发紧一时无措,身体不受控制的像要马上摔下马去。在旁人纷乱的惊呼中,她听见许霁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抓紧缰绳!” 她的脑海中立刻被“抓住缰绳”四个字充满,两手死死抓住缰绳,任凭身下的马背怎么颠簸都不松手。 过了一会儿,马儿似乎恢复了平静,马背重新平稳却并未停下,而是带着她飞奔起来。 程愿安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许霁深说要抓紧缰绳便严格照做。耳边扫过呼呼的风声,她又隐约听到许霁深喊着让她收紧缰绳,她也照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渐渐停了,直到许霁深快步上前扯过她手里的缰绳,她才回过神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许霁深向她伸出手。 阳光从他的侧面倾斜而下,将他的发丝衬成棕色,连同那双乌黑瞳孔,也像是变浅了些,难得盛了些许温柔。 “下来,我接着你。” “嗯……”程愿安整个人都有些懵,扶着许霁深从马背上落地。然而一脚踩上草坪,她才发现自己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许霁深也吓了一跳,蹲下问她:“受伤了?” 她有些迟钝的抬起头,接连几颗眼泪没有征兆的像串珠般掉落。许霁深一愣,程愿安自己也一愣,还没等许霁深伸手,她自顾自的抬臂一抹。 “……我哭了???” 她怔怔望着许霁深。 许霁深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然呢?难道还是我哭了?” 她又抬手擦了一把刚掉出来的泪,像是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生理反应……” 马场管理员见程愿安这副样子,心中顿时一沉。 完了。出大事了。 这时从远处骑马赶来的许雯珈跳下马冲到程愿安面前,“安安姐你没事吧!你别哭啊~~哪里受伤了吗?” 程愿安红着眼摇摇头,“没有,我没事。” 看到她这副样子,许雯珈心疼的要命,“都吓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哥你还是带安安姐好好看看……” “我真没事。”程愿安已经缓过劲,吸吸鼻子从地上撑着爬起来,大咧咧的拍了拍屁股,“刚才,真是太刺激了!” 许雯珈:“……” “刺激?” 许霁深起身,又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子小小的姑娘。 眼角还有些发红,本来扎好的丸子头此刻有些零散,碎发胡乱的搭在额前,嘴唇也毫无血色。 本应是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样子,但她的眼里却没有半分不堪,反而晶晶亮亮,还透着些新鲜劲。 这丫头,是不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刚刚,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程愿安觉得自己刚刚还算冷静,那么颠也没摔下来,简直是飒爽英姿。 换到古代,她觉得自己也许能当个女将军。 许霁深没说话,许雯珈倒是给足面子的大肆夸奖:“安安姐好厉害!是不是你们医生胆子都特别大?要是换了我,肯定都吓死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骑马的时候,都被吓哭了哈哈哈~你真的好厉害!” 说完,许雯珈又将目光投向许霁深,冲他挤眼,“是吧哥?” 许霁深无动于衷的看了一眼许雯珈,又看看正沉浸在自恋中的程愿安,唇线不带一丝弧度,毫无灵魂的缓缓吐出两个字: “嗯。棒。” 程愿安:…… 你这个表情,不如闭嘴。 这时,马场管理员战战兢兢的跑过来,揣摩着许霁深的脸色,支支吾吾道:“大少爷……对……对不起……程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 程愿安摆摆手,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管理员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还是不想惹事。 可许霁深在商场打磨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目光一扫,便知那管理员隐藏了些什么。 “知道什么?说。” 管理员刚刚放松下来的脊背立刻绷紧,“没什么……” 许霁深只单单瞥了他一眼,管理员就连忙再次开口:“就是……刚刚好像是周小姐她……扔了个石头……但我也看得不是很确定……” “到底看到没有?” “……看到了……” 看到许霁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管理员突觉喉中干涩,立刻开始计算,今天是会死在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少爷手上,还是死在那张扬跋扈的周大小姐手上。 “知道了,你去吧。” 听到许霁深的话,管理员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懵了半响,赶紧如获大赦般的快步离开。 许雯珈在一旁气的脸都红了,抬腿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刚夹腿拍了拍马背,缰绳就被许霁深一把夺了去。 “干什么?” “我去找她!太过分了这人!” “你找她干什么?打架?” “……也不是不行。整天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粘着你,我早就想跟她打一架了!” “胡闹,下来!” 看着僵持不下的兄妹二人,事件中心人程愿安有些左右为难的站在原地。 其实,她也跟许雯珈一样,气得想去找周慕菀干一架。 但看许霁深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入戏了一点。 许雯珈还犟着在马上不肯下来,远处许老爷子在许齐昌和许齐兴兄弟二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这是在吵什么?怎么回事? “爷爷~”许雯珈一看到老爷子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个翻身落地跑到爷爷身边,“周慕菀她故意扔石头惊了安安姐的马!安安姐她差点摔下来!” 许老爷子一愣,随即看向程愿安:“愿安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程愿安赶紧宽慰:“许爷爷我没事,没有受伤。” 老爷子放心的点点头,又看向许雯珈:“你说是慕菀扔的石头,你看到了?” 许雯珈刚要开口,许霁深先道:“可以调监控。” 许齐昌在一旁观察着父亲的神色,见他眉头紧锁并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便抬手叫了佣人过来,“去调监控。” 没过一会儿,调监控的佣人回来,手上拿着录了屏的手机,递到许齐昌面前,“老爷,确实是周小姐。” 话毕,许老爷子的脸色一沉,许雯珈的嘴角立刻悄悄上扬。 “找人把她叫回来,给愿安道歉。平时闹闹脾气也就算了,这种害人的事不能惯着。” “知道了爸。” 许齐昌给跟随的佣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骑马朝周慕菀所在的位置奔了去。 第十四章 程愿安不是什么圣母。 她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自己也没受伤,根本没准备追究。 但现在知道是周慕菀故意害她,她就没打算将这委屈吃进肚子里。 这大小姐,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总要长点教训。 不一会儿,周慕菀跟着佣人回来,有些心虚的走到许老爷子面前。她再怎么骄纵,在许老爷子和许齐昌面前还是不敢放肆的。 一开始,她想着没人敢指证,还死咬着不承认。直到有人把监控视频拿到她眼前,画面将她的脸拍的清清楚楚,她才不情不愿的给程愿安道了歉,说她只是闹着玩的。 碍于周家的交情,许老爷子也没继续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只又正色教训了她两句,便不再管她。而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要听主人的意思。既然许家的话事人都发了话,程愿安也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翻篇。 程愿安陪许老爷子坐在马场边聊天,场内,许霁深骑着国王在赛道上跑了起来。 国王的毛发光滑锃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匹银白色的锦缎,看上去华贵优雅。马背上的男人身着修身马裤,上身还是那件灰色毛衫,背脊笔挺,牵着缰绳的手臂精壮有力,俯身加速时他的头发飞扬起来,整个人被笼罩在光里,看上去似是天神下凡。 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什么的……大概真人就长这样吧。 程愿安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基本颜值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呆滞,嘴巴都忘了合上。 一旁的许老爷子看到,笑着将许霁深喊过来:“你别光顾着自己一个人玩,也带愿安转转。” 像是怕程愿安还有刚刚事故的阴影,许老爷子安慰她:“你别担心,霁深他很有经验,国王在他手里温顺的很。” 程愿安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用了,国王太高了我骑不好……” “没事,你坐霁深前面,让他带你慢些走,就在这马场逛一圈,那边林子里还有鸟呢。” ??? 两个人骑一匹马? 前胸贴着后背? 她这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求救般的看向许霁深。 快!快找个理由拒绝! 许霁深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走几步到她面前,伸手:“过来吧。” 程愿安不可置信的凝眸看着他:你是瞎了吗?快看我的眼神! “还愣着干嘛?” 许霁深问。 程愿安绝望的挤出一个干笑。 你说呢?瞎子。 许霁深先轻松上了马,对程愿安指导着:“你蹬着马鞍上来,我拉你。” “哦……” 程愿安看了一眼国王的马鞍。 嗯,也就到她的腰吧。 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跷起右腿试了试,可以够到! 她将脚塞进空档,顿时觉得裆下一阵剧痛。 这他妈哪是骑马啊,这是劈叉! 她还没来得及退缩,马背上的许霁深已经抓住她的左手,将她往上拉。 她的两条腿以最大角度劈开着,随着许霁深往上提的动作,她感觉大腿根部正在撕裂,贴身的裤子也要从屁股瓣上崩开。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放放放放……” 她一腿悬在空中,表情痛苦的哀嚎着。 许霁深听话的一松手,她一屁股直接坐到了草地上。 一旁的许老爷子吓得站了起来,连连数落孙子:“霁深!怎么搞的,还不下来扶。” 这时有人立刻跑到老爷子身边,说:“老爷,要不要我过去帮一下?” 老爷子不悦的白他一眼,“帮什么帮?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来。” 刚刚说话的人立刻噤声,悻悻退下。 许霁深熟练下马,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裤子上的草,低声道:“腿短。” 程愿安暗暗的睨他一眼,小声回击:“就你腿长哦,你全家都腿长!” 许霁深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怼了个寂寞。 正在尴尬之时,许霁深将马又牵紧了些,对她说:“这次你先上,我撑你上去。” 程愿安看着那马鞍望而却步,“太高了……” 许霁深说,“先扶着我的肩膀,我待会举你上去。” 程愿安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个什么操作,但也不自觉的就照做。她刚刚扶着许霁深的肩膀两腿离地,就觉得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胯骨,然后往她的腰窝一推,她的身体就轻松腾空了起来。她再顺势一张腿,顺利的骑在了马背上。 后知后觉的,刚刚被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有些发烫,连带着耳根,也像是红了。 但程愿安还来不及考虑什么,许霁深就翻身上马,坐到了她的身后。 程愿安身体僵直的像一座蜡像般,动也不动。 许霁深的两臂环在身侧,柔软的毛衫偶尔擦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在头顶拂过,偶尔喷洒在耳边,钻入她的脖颈,酥酥麻麻。 国王行进的很平稳,程愿安却觉得比之前惊马时还要紧张。 “不是不怕吗?这么僵硬做什么?” 那种酥麻感又在她耳后抓挠。 “太……太近了!” “没接触过男人?” “???” 程愿安觉得有些被冒犯,一个猛回头,丸子散成的马尾啪一下的甩到许霁深的脸上。 “……” 许霁深难得表情管理失控,扬眉闭了闭眼,又抬手将她的头往前推了推,“不想回答也不用这样。” 程愿安身体前倾缓缓回头,睨了他一眼,“许总,请不要在性骚扰的边缘反复试探。” 许霁深忍不住无奈的轻笑一声,“我这是性骚扰?” 明明是寒冷天气,程愿安却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燥热,不想理他。 许霁深见她不做声,淡淡道:“程医生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我对程医生你没有兴趣。” 总觉得他说的是,没有“性”趣。 虽然程愿安也没想他对自己有什么兴趣,但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很侮辱人。 她忿忿的朝前面挪了挪屁股,想要离背后的人远一点。 许霁深垂眸看她,两臂忽的收紧,右手一弯,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两人的距离又重新拉近。 “干嘛!” “不要乱动,危险。” 在远处看着二人的许老爷子对许齐昌笑道:“这两孩子看起来感情不错,看来好事将近啊……” 许齐昌也笑,“但愿如此。” 下午的阳光和煦,几乎没有一点风。国王在许霁深的引领下一直匀速稳步向前,程愿安也渐渐对背后的人放松了警惕。 远离人群,空旷的草场看起来更为宁静广阔。不远处的湖泊在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像是铺满钻石的镜子。偶尔有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野鸟从草场尽头的墨色树林中飞出,越过二人头顶时,程愿安像是能听到它翅膀的扑闪声。 工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闲暇时光。 说起来,好像还得谢谢许霁深。 有一说一,恩怨分明。 程愿安刚想回头跟他示个好。 “咕咕咕——” 几声清晰的肠胃蠕动反应从她的肚子里传来,在这岁月静好的大环境下,听得尤为明显。 程愿安:“……” 要不跳马算了吧……? 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人此时的表情,但她猜测,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难熬的沉默持续了五秒,许霁深的声音果然还是冷幽幽的从身后飘来:“饿了?” 不然呢? 中午为了应付你家那群亲戚,我哪有时间吃饭?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出来的却是:“没有啊,是你的肚子在叫吧?” 身后又安静了片刻。 程愿安心里已经做好了他反嘲自己的准备,正想着要怎么不甘示弱的回击,就听得他说: “嗯,是我的。” ??? 就这? 两人转了一圈回来,许雯珈正坐在休息室和几个小辈聊天。 一看到程愿安,小姑娘立马递了盘点心过去,“安安姐,饿不饿?要不要试试这个板栗酥。” 程愿安内心苍蝇搓手,正喜滋滋的伸过手去,就看到一只大手赶在她前面将点心接了过去,“她不饿。” “……” 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滞在半空,又缓缓收回。 程愿安侧头看向许霁深,后者正姿势闲散的靠在座椅上,伸手拿了枚板栗酥丢进嘴里。 虽然他并没看她,但程愿安总觉得,他嘴角像是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看上去很碍眼。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人起身走到休息室门口,以控制住想要打爆那男人狗头的洪荒之力。 过了一会儿,许霁深也走了出来,明知故问:“不吃?” “……” 程愿安转头送了他一个白眼。 “许总,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时候,还挺讨人厌的。” 一直到了湖边的露营地,程愿安都没再和许霁深说半句话。 几位年长的老人和长辈围在炉火边取暖,许齐昌带着几个兄弟在湖边钓鱼,小辈们则玩手机的玩手机,打游戏的打游戏,还有几个女孩聚在一起拍照,许霁深则独自坐在一旁看书。 直到许齐昌提醒,他才回头找了一会程愿安。后者正在百米远外,一脸好奇的看着佣人砍柴。 佣人大叔见程愿安在一旁看了他许久,笑问:“程小姐没见过砍柴?” 程愿安眯着眼笑起来:“嗯,第一次见,挺好玩的。” 大叔脑袋一抽,试探的问:“要不要试试?” 问完他就觉得哪里不对,赶忙道:“算了算了,这斧头特重,免得伤了小姐。” 程愿安却很兴奋,“可以试试吗?我力气很大的!” 大叔有些为难的摸摸脑袋,“这……一般姑娘家都拎不动的……要不您先拎拎看?” “好嘞~”程愿安欣然上前,双手接过那把跟她腿差不多长的铁斧。大叔一松手,她整个人就被斧头带的往下坠。 “就说小姑娘拎不……”大叔话音未落,就看到程愿安咬着牙,两臂一举,竟将几十斤的斧头抬了起来。 大叔愣在原地,张开的嘴都忘了闭上。 许大少爷这是哪里找来的大力奇女子? 许霁深看着这幕也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怪力? 这时,小辈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霁深哥的女朋友怎么在劈柴?” 话音一落,一群人都朝着话音所指望去。 身材娇小的程愿安正抡着粗旷的铁斧,辛勤的劈着柴火。 每劈中一个,她还握拳欢呼一下,和大叔相视而笑,一脸娇憨。 大家怔怔的看了几分钟的女子劈柴表演,许霁深像是也才反应过来,放下书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佣人看到许霁深过来,汗都炸了出来。 也怪这位准少奶奶过于亲和,她一笑,他就觉得这丫头跟自己女儿似的,一时忘了她的身份。 “对不起大少爷,程小姐她……” “是我非要劈的,跟佟叔没关系。” 程愿安看许霁深那副老干部表情,生怕他怪罪,赶紧放下斧子跑过来解释。 “好玩?” “好玩啊~你要不要试试?很解压的。” “解压?” “对啊,你就把那个柴火想象成你讨厌的人,然后这么一斧头下去……就问你爽不爽?” “……” 许霁深:脖子有点凉。 ※※※※※※※※※※※※※※※※※※※※ 许霁深: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程愿安:自信点,把“我怀疑”三个字去掉。 ———————— 本章正确字数是3700左右,如果看到两千多字的麻烦在评论区告知,我也不知道怎么总是抽回到修改之前……t-t 第十五章 因为对程愿安劈柴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当天的晚餐时间,许老爷子便围绕着【程愿安力气到底有多大】这个主题展开了各式好奇询问。 老爷子主动问,其他人便也跟着附和着。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初次露面的许家准孙长媳,和以往试图和许家扯上关系的大小姐们都不太一样,深得老爷子的喜欢。 想到老爷子过年许下的承诺,许齐昌下面的几位兄弟多少都有了些危机感。 尤其是这几年处处被压一头的许齐兴,暗地里不知给许天霖使了多少个眼色,希望他能紧迫些。 周慕菀因为下午的事已经传到了周老爷子那,知趣的把自己存在感放低了很多。虽然还是处处看程愿安不顺眼,但也没敢再找她的麻烦。 虽各有心思,但饭桌上仍是一片和乐融融景象。 中途,屋外忽然没有征兆的飘起雪花。待结束时,雪又渐渐下的更大了些。 正值周末,其他人也都不赶着回去上学上班,并不是很着急,反而惬意的欣赏着雪景。 只有一心想早点回家的程愿安,看着那鹅毛大雪有些发愁。 怎么还要加戏呢? 我太难了…… 许老爷子看程愿安一脸愁容,还以为她只是担心明天上班的事,便和声劝慰:“愿安呐~要不你和霁深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房间多的是。这么大雪,天也黑了,开车回去不太安全。明儿个一早出发也是一样的。” 许雯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安安姐,就在这住嘛~” 一听这话,程愿安吓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了许爷爷!我明天上班挺早的……” 在许家留宿,她可想都没想过。 郑曼龄这一天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这时倒是跟她站在一边,劝老爷子:“爸~人家第一次来就过夜,怕是家里人会有些想法。我看这雪也下不了多久,要不等待会小些了再出发。” 结果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雪况不小反大,连树枝都被北风刮的四处摇晃。地面和房屋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程愿安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看着程愿安一直盯着窗外,许雯珈坐到她旁边,指着手机给她看,“安安姐,你看天气预报说这场雪要下到半夜,你们还是明早走吧~我跟你说,这里的床可舒服了……” 老爷子听闻,就此下了决定:“听我的,今晚不走了。你放心,换洗衣物什么的我们这儿都有,待会让胡管家给你安排。” 程愿安再次望向许霁深: 过夜算怎么回事?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许霁深这次倒是成功接收,站起身道:“愿安明天早班,我们还是今晚走吧,我开慢点,应该没太大问题。” 他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说出口的事,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有外人在,许老爷子不想与他僵持,只得叹了口气:“那你开车小心一点,不行的话,就掉头回来。” 一旁的许齐昌有些不悦:“出城那条路一直都不好走,黑灯瞎火的,路面又滑。怎么就非要这个时候走?” 许霁深似乎并不太在意父亲的情绪,不与他争执,但也没有抱歉的意思,只淡淡道:“我会多留意。” “那我们先走了。” 他给几位长辈微微颔首,又向程愿安示意,“走吧。” 许齐昌黑着脸默不作声,许老爷子起身又嘱咐道:“一定注意安全。” 程愿安有些内疚。 本来非要想走的是她,现在却让许霁深背了骂名。还挺对不起他的。 往外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目送的许老爷子,想起了独自留在老家的外婆。她悄悄拉了拉许霁深的袖子,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留下吧,省得大家担心。” 许霁深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似是有些质疑。 她顿时有些心虚的解释:“雪太大了嘛……” “明天走的话,要起很早。” 程愿安赶忙道:“我没问题。” 看到二人刚刚的耳语,见他们又走回来,许老爷子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程愿安的功劳,笑着看她:“看来还是愿安的话管用。” 许齐昌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立马招呼胡管家为程愿安准备换洗用品。 还好因为工作性质便利,程愿安给罗卉扯了个加班的由头,对方并没有任何怀疑,只叮嘱她一定要记得吃晚饭。 程愿安摸着一肚子花胶松茸鲍鱼海参,应得极为心虚。 屋外寒风凛冽,宅内却温暖如春。睡到半夜,程愿安有些燥热的醒来,喉中有些火辣辣的干涩。 顺着手机电筒的光,她沿着旋转阶梯下到一楼。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莹白的积雪折射着朗朗月色,透过玻璃倾洒在地毯上,映出窗棂的影子,整座老宅静谧无声。 程愿安慢慢摸索着厨房的方位,想去倒杯水喝。 无奈宅子太大,她又不敢开灯惊扰。在空旷的大厅内转了一圈,理所当然的迷了路。 更荒唐的是,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所以,住大房子也是有苦恼的。 程愿安正腹诽,一转身,不知打翻了什么东西,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她吓了一跳,连忙拿手机去照。 就在这时,离她不远的沙发上,突然有个人影站了起来。 那人背着光,程愿安只看得到一个黑乎乎的高大剪影。 活像恐怖片里变态出现的场景。 “啊——” 她一声尖叫,正准备拔腿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影处传来:“叫什么?不是胆子很大?” 程愿安抹了一把脑门上炸出的汗,“人吓人吓死人你听说过没有?!” 许霁深打开沙发旁的一盏台灯,冷色月光立刻被驱散到他身后。 此时他脱去了眼镜,一半在光晕下,一半在阴影之中。暖黄灯光竟将他的凌厉轮廓映得意外柔和了些。但开口,却依然是那份恹恹情绪。 “三更半夜的在这乱晃什么?” “……那你大半夜不开灯坐这干嘛?招魂?” “嗯,招来了。” “……” 说不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理他总行了吧。 甩身回头,程愿安一时却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迷路了?” 既然被看出来了,她也就懒得再遮掩,“厨房在哪?我想喝杯水。” 许霁深起身朝旁边走了几步,从角落的一个纸箱里拎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程愿安接过水,这才借着那盏台灯晕出的光线偷偷打量他。 屋内温度高,他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下身着灰色宽松家居长裤。单薄的衣料下,隐约可见他匀称紧致的肌肉线条,精壮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身材再配上他这张雕刻般的脸,可以说是妖孽也不过分了。 “看够了没有?” 许霁深觉得程愿安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胸肌上,有些没好气的问。 “……” 程愿安头皮一紧,蓦地转身。 决绝不过三秒,又缓缓回头:“那个……房间怎么回?” “朝前,右转,穿过侧厅走到头,出去就是楼梯。” 程愿安费劲的记着,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什么,回头问许霁深: “许总,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就是……这么骗他们。” 许霁深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不是你先开始的?” 程愿安理亏,老老实实回答:“是,但我现在有些后悔。” “为什么?” “看到长辈们这个样子,总觉得他们以后会特别失望。” 许霁深沉吟片刻,靠在窗边,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燃,语气淡淡。 “有些谎言,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有时候,真相往往更让人无法接受。” 话是实话。 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悲观。 程愿安不知道怎么接,许霁深缓缓吐出烟圈,又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正常恋爱结婚便是。” 不知是因为夜色太浓,还是因为屋内温暖,又或是许霁深此时的声调晦涩,让程愿安不知不觉就有些懈怠,心里的想法照实说了出来。 “我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 许霁深没有追问,程愿安却不自觉的袒露: “我爸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婚,是我爸出轨。我还记得,当时我看到我爸拿着一大束玫瑰送给那个女人,他看到我,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拉着那个女人走了。后来,我一看到玫瑰就觉得恶心。” “我妈一个人带着我长大,只有我知道她有多么辛苦。有时候我觉得,如果她没有遇到我爸,没有结婚,也许过的比现在好多了吧。而且现在,结了婚跟守寡似的婚姻还少吗?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许霁深安静听她说完,没有评价,只说:“结婚有结婚的理由,不结婚有不结婚的理由。自己想清楚就可以。” “那许总你是哪种?” 许霁深似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眸吸了口烟。他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暗影,眸色在眉宇间的阴影下更加晦暗不明。 程愿安等了半响,就当她以为许霁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重新抬头,像是做会议总结般公事公办:“有必要就结,没有必要就不结。” 嗯。很是许霁深的作风。 说了等于没说。 程愿安突然觉得有些自讨没趣。 跟他这样的人,难道还指望什么心灵沟通吗? ※※※※※※※※※※※※※※※※※※※※ 程愿安:许总你是哪种? 许霁深:想要娶你的那种。 ———————————— 2020的最后一天,希望过去一年里所有的遗憾都留在今天。 新的一年,祝大家顺顺利利平安喜乐~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六点,程愿安收拾妥当下楼,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到门口。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可没想到许霁深比她还早,看上去还精神抖擞的。 “你不会是在楼下一直坐到现在……” “你觉得可能吗?” 这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是不是? 程愿安自讨没趣的干笑了一声,跟着许霁深走出去。 两人走的太早,其他人都还没起床,唯独许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坚持要来送他们。 告别许宅,程愿安有些感慨的对许霁深道:“你爷爷对你真好,这么大冷天的还起这么早送我们。” 许霁深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淡淡应道:“还好。” 许老爷子对他算不算好,他心里很清楚。 他还记得,他刚刚到许家的那几年,除了还不懂事的徐雯珈,许家上下没一个人正眼瞧他。连小辈们见了他,都暗地里嘲笑,说他不过就是个被母亲嫌弃扔回来的私生子。 那些叔伯姑婶们也说,也就是因为郑曼龄生不出儿子,许齐昌才将他留下。 许家脉络庞大,多个儿子便能多得一份家产,许齐昌从商多年,这笔帐自然是算的清楚。 对那些人来讲,他终究是个外人,许老爷子也不例外。 虽没有直接的挤兑他,但那几年,他也从没对这个孙子亲近过。 直到近些年,他带着昕康把许家产业越做越大,手里的股份也越来越多。 人人都知道许家大少爷能力出众魄力了得,再也没人敢轻易怠慢他,他倒是,越来越像“许家人”。 清晨的路况良好,刚过两个小时,车子就驶进江临市区。 程愿安在车上吃了管家给他们打包的早餐之后就开始犯困,待许霁深叫醒她时,车子已经停在了距离安禾一个街口的路边。 睡醒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去摸嘴巴。 许霁深:“没流口水。” 程愿安尴尬的看他一眼,“……哦。” “挺能睡。“ “职业技能。” 程愿安解开安全带刚转了身,许霁深叫住她:“等等。把衣服拿走。” 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程愿安朝后座看了一眼那只香奈儿的购物袋。 昨天穿过的衣服鞋子,已经被她整整齐齐的叠好,几乎按照它们未拆封的样子放回了原处。 “不用了许总,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许霁深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她,“你觉得这些你穿过了的东西还能再给谁穿?” “……” 程愿安喉中一哽。 嫌弃。 明晃晃的嫌弃。 我穿过一次的难道还能臭了不成?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嫌弃得有些明显,许霁深难得大发慈悲的补充:“你留着吧,就算是这次让你跑这么一趟的谢礼。” “我平时不穿这么贵的衣服,也不是我的风格啊。” “那就留做个纪念。” 纪念什么? 戏精出道吗? 程愿安刚刚想继续拒绝,就听到许霁深不耐烦的声音:“快迟到了,你到底还走不走?” “……”程愿安立即一股无名火上头,“走!但我拿着这么大的袋子怎么去上班?!” “我找人给你寄到家里,地址待会短信发我。” “好!” 看他这个态度,程愿安也懒得跟他再客气,翻了个白眼,长腿一跨下了车。 “嘭——”的一声,关门声震天。 连车身都跟着晃动了两下。 许霁深感觉额前的头发随着门外带进来的那阵风,瞬间翻到了头顶。 这怪力女子……力气大,脾气更大。 - 第二天,衣物寄到了程愿安家。 晚上下班回来,程愿安一看到房内的包裹,就想起许霁深那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烦躁。干脆拆也不想拆。 直到她洗完澡出来,罗卉见那巨大的包裹还原封不动的搁在地板上,好奇的问她:“包裹到了怎么不拆?” 程愿安不以为意的一边擦头发一边回:“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不想拆。” 罗卉哦了一声,看似无意的在她房里晃了一会儿。程愿安渐渐才察觉到不对劲,问:“怎么了?干嘛一直晃来晃去的?” 罗卉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你和小许最近怎么样啊?” 程愿安手中动作一顿。 自从她给罗卉说了许霁深的“难言之隐”之后,她的小日子似乎变得自由了许多。 罗卉不再催着她结婚,亲戚们也不再给她乱点鸳鸯。 许霁深说的对,有时候谎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此时,它就很有存在的必要。 “还好。” 她回答。 “那……他身体有没有好些?” “……好些了。” 程愿安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日渐成长。 “哦~”罗卉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大面积缓和,“那就好,那就好……” 程愿安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种怡然自得的状态还能保持一段时间。 然而,梦想的破灭,它果然只需要一秒钟。 “那最近叫他来家里吃个饭嘛~估计生了这病,他心理压力也蛮大的,你平时工作忙,估计也不怎么关心人家。我过几天去买个土鸡,炖了给他补补。” 呵…… 程愿安回想起前几天在许家饭桌上吃的那些菜,那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少爷,土鸡能够他补?只怕不是来参加变形记的吧…… “不用了,他最近工作挺忙的。” “就是因为忙才要补补。” “真不用了,他家伙食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 罗卉说完,两人同时很有默契的僵住。 “等等……你去过他家了?” “……没有!是他自己说的。” “他还什么都跟你说……” 可不是。 是不是人话他都说。 程愿安刚以为逃过一劫,罗卉又道:“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自己去叫。上次他请我们家吃饭,我们也没回个礼什么的,你好意思?” 程愿安眉心一跳:保护我方电话! “自己男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朋友就理所当然的为你花钱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母女二人僵持了将近半小时,程愿安死死的抱着手机,生怕许霁深的号码被罗卉强行看了去。罗卉拗不过她,只得愠怒的数落了她几句,悻悻离开。 次日,正值惊蛰,春气萌动。 经历了前阵子的乍暖还寒,江临气温逐日回升,寒意渐散。 而此时昕康中心顶楼的气氛,和屋外的暖阳没有半点关系,压抑到极点。 会议室内,许霁深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一言不发,等着来自昕康养老项目部经理陈清华的解释。 会议桌两旁,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屏气凝神,偷偷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连呼吸都放的极轻,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无辜迁怒。 本该在这个月初启动的昕康疗养中心二期扩建项目,因为合作单位资金链断裂导致银行融资审批无法通过,一大笔资金因此卡在沧商银行信贷部迟迟无法放款。这样一来,原本定下的城南生态园北区土地收购事项受阻,整个项目被迫停滞,损失巨大。 许霁深昨晚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夜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情况。负责人陈清华那边,他并不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而此时,他就想看看,他会如何狡辩。 “寰盛的财报数据一直都很好,那边的蒋总也一直跟我们合作。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内部有这么大的问题……但这件事情,我监管不到位,肯定是有责任,这点我不推脱……” 陈清华低着头,看上去认错的姿态很是诚恳。 许霁深冷冷睨了他一眼,将一沓打印出来的纸质文件甩到陈清华的桌前,“财报数据一直很好?你以为我不会看财报?” 陈清华的脊背一僵,喉中不自觉的干涩起来。 “他们的财报上个月就有问题,你一个搞金融出身的人会看不出来?以你现在的级别,蒋宏毅会直接与你对接?谁是中间人?” “是……是我们联系的蒋总,他底下的人跟我对接的。” “怎么联系上的?” “……去年年底的金融峰会上认识的。” “我再问你一遍,怎么联系上的,谁牵的头。” 这时,陈清华心里已经明白。 许霁深他其实已经知道,只不过想借他的嘴讲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许齐兴肯定是保不了他了。此时再在许霁深面前装聋作哑,他的下场恐怕不仅仅是丢了工作这么简单。 “是兴总那边拉的线……” 话毕,在座的几个昕康老人暗暗互看了几眼。 在许霁深接管昕康之前,许齐兴除了许氏金融以外,手里还握着医药和养老这两大块业务。 而后,许霁深主导了整个昕康收购案,将医疗和养老并入昕康医疗,相当于抢了许齐兴的蛋糕。熟悉许家格局的老员工都知道,这叔侄俩表面相敬如宾,私底下,却暗潮汹涌。 这次许齐兴投机取巧被许霁深抓了把柄,许氏格局,大概又要因此震荡一番。 “人事调动等通知。” 许霁深看了陈清华一眼,冷声道。 陈清华此时也顾不上揣测自己的后路,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 2021新年快乐!!!许总快要求婚啦~~ 感谢在2020-12-26 13:17:18~2020-12-31 14:1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兜里有糖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唄菇想有钱 2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气氛凝重的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脸上挂着一副死里逃生的解脱表情。 许霁深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翻看。 过年时老爷子提到的那块地皮,正好就在疗养中心二期项目原定选址处不远,位置甚至更好,也难怪许氏各家都一直觊觎着。 修长的指节在桌面有规律性的敲击着。 抽完一根烟,他叫来秦川,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城南锦山旁边有块地,位置我发给你了。你去找人估一下市值,再查一下周边的交通和人流情况,本周内给我一份评估报告。另外,沧商银行的陆行长这几天也要去旧金山,你查一下他住哪个酒店,订同一间。” 秦川领了任务离开。 到了午休时间,他又敲门,有些犹豫的探进头来。 “许总,那个……楼下……那个……” “干什么支支吾吾的,说清楚。” “我刚刚下楼吃饭,看到程医生的母亲在楼下,不知道……” “在我们楼下?在前台登记了吗?” “是。我刚刚问了前台,说是没有,就一直坐着。” 许霁深想了想,不太在意的摆了摆手,“知道了。先不用管她。” 过了约大半个小时,许霁深在电话里吩咐秦川,“看看她还在不在。” 秦川为此特地下了趟楼,看到罗卉还独自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随即上楼汇报。 许霁深脱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他平时一向不喜与人亲近,可罗卉的自来熟,跟其他那些试图主动接近他的人似乎不太一样,他也并不太反感。 思索片刻,他还是起身拿起外套下楼。 刚到大厅,一直左顾右盼的罗卉便一眼看到他,赶紧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哎呀小许~我还生怕你今天不上班~” 大厅人多眼杂,许霁深将罗卉引到楼外的静僻处,问:“您来找我?” 罗卉笑了笑,“我今天在附近办事,就顺路过来瞧瞧,看着是中午嘛,想你总是要下楼吃饭的……” “不好意思,今天没出去吃。其实您可以提前打个招呼的。” 罗卉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事的,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不想打扰你。我也是刚到,本来都准备走了。” 看着她刻意隐瞒着等了许久的事实,许霁深难得动了些恻隐之心,一直紧绷的脸色此刻缓和了些,温声道:“要不我带您去吃个饭。” “不用不用,我不是来吃饭的,不耽误你午休时间。是这样,我找了个有名的中医给你抓了几副药,说是很补的,我都找药店熬好了,这是一周的量,你先喝着,看有没有什么感觉。” 说着,她从随身带的大包里拎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十几包棕色药汤,看起来还挺沉。 许霁深怔了怔,“补什么?” 罗卉将药递给他,“就是……那方面。你别怪安安告诉我,她其实也很担心你。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有病咱就好好治,不怕的。” 许霁深听的一头云里雾里。 哪方面? 不好意思? 什么病? 可罗卉一脸真挚的将药递到眼前,还为此等了这么久,他只得出于礼貌的先接下再说。 离开时,罗卉又有些期待的问他:“小许,要是最近不太忙的话,来家里吃顿饭?我都跟安安提了几次,她老说你忙。再忙也要吃饭不是……” 许霁深客套的敷衍:“最近是有些忙,等过阵子好些了,一定去拜访您。” 罗卉满意的点点头:“可以的,不急。那……阿姨跟你加个微信可以吗?以后方便联系嘛~” “……好。” 就这样,罗卉先女儿一步,加上了许霁深的微信。 后者拎着一大袋子中药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回了办公室。 虽然好奇,也没人敢问。 一直到晚上工作结束,他才想起茶几上的那包药。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躺着一张药方单。 鹿角胶 10g 枸杞子 10g 菟丝子 10g 羊火叶 10g …… 用法用量:每日两次,一次250ml,口服 功效:壮阳补肾 许霁深:…… 我好像懂了。 - 晚上十点一刻,许霁深的坐驾从昕康中心驶出,到达hidden会所。 秦川在前面为许霁深推开包厢门,名森控股总裁于光尧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迎了上来。旁边几人见状也纷纷跟在他身后,一脸陪笑。 “哎哟许总,您可算来了~这能约上您一次,还真不容易啊~来来,快进来坐。” 于光尧把许霁深让到主位,立刻向旁边使了个眼色,站在右侧人群中的一位女子随即走上前来,姿态自然的坐到许霁深旁边,抬手给他倒酒。 那女子长得明艳动人,头发是风情妩媚的栗色大波浪,妆容浓郁但也很合她的气质。她穿了件酒红色吊带低胸礼裙,俯身倒酒时,胸前那片丰腴春光若隐若现,引得在场男士时不时暗瞥几眼。 从她坐下开始,秦川就觉得她长得格外眼熟,一直到她望着许霁深莞尔一笑,秦川这才认出来,女人正是前阵子热播剧《陵城时光》中的深情女二孟微,曾因为颜值上过热搜。 然而此刻看到许霁深慢慢皱起的眉头,秦川就知道,这于光尧,估计是要遭殃了。 孟微坐的离许霁深很近,手肘和大腿时不时的碰触到他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正好在许霁深的视线下方,一枚宝石吊坠耳环晃晃荡荡的折射出晶亮光芒,将气氛映得更为暧昧。 酒刚倒了三分之一,许霁深抬起手掌遮住杯口,冷淡道:“够了。” 也不知他说的是酒够了,还是此刻孟微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够了。 孟微敛容,有些尴尬的收回酒瓶,看向于光尧。后者赶紧出面打圆场,“许总,这位是孟微小姐,是个演员。前阵子有个大火的剧叫《陵城时光》,就是孟小姐演的。” 许霁深看也不看孟微一眼,冷声道:“于总,你今天约我过来是干什么的?” 于光尧堆着一脸谄笑,“当然是谈工作了许总。不过您平时这么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您这么年轻,又是未婚,享受享受生活也是应该的。这孟小姐啊……” “行了。”许霁深不耐烦的打断,“我的时间不是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与其有时间想这些不正经的门路,不如好好提高一下你们公司的业务能力。” 于光尧一看许霁深的脸色,赶紧将孟微拉到一边,陪着笑道:“许总说的是,我们一定会好好反省。您别生气,今天咱只聊工作,不谈风月。” “改天吧。” 许霁深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几步走到包间门口。 于光尧在他身后还想挽留几句,秦川立刻上前拦住:“许总说了改天。” 早听闻这昕康的许总年纪轻轻便不近人情,但也没想到这人翻脸翻的如此不留情面。 花了几个月才约到的局,不到五分钟就散了,还让几个下属看了笑话。 于光尧越想越憋屈,又不敢发作,只能强颜欢笑的目送着甲方爸爸离开。 许霁深走到门外,老杨还没来得及把车开到门口。 这时,孟微从会所里面小跑了出来。 还是那件裙子,只是肩上搭了件皮草披肩,香肩隐约露出,还闪着微光。 “许总,不好意思啊……惹你生气了……” 女人眸光似水,微微蹙眉,一双瑰唇娇艳欲滴,尽显媚态。 许霁深没有接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这女孩年纪看起来和程愿安差不多大,身高胖瘦也跟程愿安差不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海中就想起程愿安裙子里面穿着秋裤从厕所跑出来的样子。 孟微还在等着许霁深回话,就看他莫名的轻哂一声,眸色似是暖了一些。 毕竟是男人,总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她赶紧趁势将手搭到许霁深的手臂,娇声道:“许总,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对方一脸嫌恶的抖落。 “孟小姐,请你自重。” 还没等孟微反应什么,一辆迈巴赫缓缓停在几人面前,秦川立刻拦开孟微,将许霁深护送上车。 “盈通的项目,暂时缓一缓。” 许霁深擦着眼镜,对秦川交待着。 秦川点头应着,心里默默的给于光尧点了根蜡。 自从许霁深在昕康上位,这番情形他已经见了太多。 虽然老板烦不胜烦,那些人仍乐此不疲的往他怀里送着女人,却没一个成功。 说实话,有时候他还真的挺佩服他的定力。 一个男人,未婚,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得住的。 细思极恐。 - 周日,许霁深从旧金山飞回江临。 回融侨里的路上,他正看着锦山那块地的评估报告,手机传来几声震动。 点开屏幕,是罗卉的微信消息。 自从两人加上微信之后,罗卉就时不时的发消息来问候。多数都是让他注意身体,有空来家里吃饭这类,两人的交流频率甚至比他和程愿安还勤。 不过那也主要是因为,自那天程愿安摔车门离开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许霁深想了想,给罗卉回了条微信。 次日,连着上了两个大夜班的程愿安难得下了个早班,不到七点就到了家。 她心情很好,正想着晚上要泡个澡,再找个什么无脑综艺看看,结果一进门,她就感觉一道滚滚天雷,劈到了她的天灵盖上。 “你……你在这干什么?!” ※※※※※※※※※※※※※※※※※※※※ 许霁深:你猜:) 作者拿着大喇叭:下章求婚! 第十八章 客厅的沙发上,许霁深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着报纸,姿态相当悠闲。 听到她的声音,罗卉湿着手从厨房出来,“是我叫他来的~难道还指望你?小许你别管她,随便坐啊~过个一刻钟就能吃饭了。” 许霁深朝着罗卉点头,“好的阿姨,不急。” 程愿安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你……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罗卉怒瞪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死丫头!” 许霁深气定神闲的解释:“罗阿姨上周来给我送药,就加了微信。” “送药?什么药?” “你说呢?” 程愿安突然反应过来,眼神肉眼可见的逐渐心虚。 “你……你过来一下。” 许霁深起身走到她身边,被她拽着袖子拉进卧室。 “你为什么要来?就算我妈叫你你也可以找个理由拒绝啊!”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 “……” 程愿安有充分理由怀疑,许霁深就是来故意报复她的。 但这件事上,她确实不占理。 “许总……其实你生病这个事吧……我也是不得已为之……形势所迫,你懂的哈?” “程医生形势所迫的时候还真不少。” 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也说了这句话来着。 “好,是我的错行了吧?” “你好像还挺委屈?” “我没有,我不委屈,都是我的错。所以,你能走了吗?” 求你了。 “还聊着呢~饭好了,出来吃吧~”罗卉从房外探头提醒二人。 许霁深凝了程愿安一眼,像是故意的,特别爽快应了一声:“好。” “……” 现在下药还来得及吗? 三人刚坐上桌,许霁深突然当着罗卉的面问:“愿安,你怎么没告诉阿姨?” 程愿安冷汗嗖嗖嗖的往外冒,“告诉什么……” “告诉她我的病……”许霁深看着她,顿了顿。 程愿安喉咙发紧。 啊啊啊啊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不如给我个痛快! “治好了。” 许霁深话音落下,竟意味深长的对着她笑了笑。 程愿安:“……” 谁都别拦着我。 我要掐死他。 “治好了啊?那太好了!安安也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说呢!” 罗卉瞪了程愿安一眼,责怪道。 程愿安此刻没心情解释,许霁深在一旁道:“她工作太忙,大概是忘了。” 罗卉也知道程愿安的工作强度,没再说什么,添了一碗鸡汤搁到许霁深面前,“小许,快尝尝这汤鲜不鲜,我特意去买了松茸和土鸡熬的。虽然病好了,但你平时工作也累,还是要多补补。” 程愿安气鼓鼓的说:“我也累,怎么不给我添?” “还能少得了你的?祖宗~” 罗卉又添了一碗,将剩下的一个鸡腿也盛了进去。 程愿安见状,将鸡腿夹到罗卉碗里,“我不想吃肉,你吃。” 罗卉笑着睨她一眼,对许霁深道:“这孩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会疼人的。她要是平时脾气不好,小许你多担待着点。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教训她。” 程愿安喝了口汤撇撇嘴,“还没进门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进门是不可能进门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进门的。 我在说什么? 干脆闭嘴,老老实实吃饭。 可罗卉不让她安生。 过了一会儿,她又郑重其事的对两人道:“你们不要怪我说啊……就是小许这个病呢,虽然说是治好了,但这个事吧……我觉得你俩婚前还是得试试才知道好没好。虽然你们交往还不久,但结婚的事情也可以早点考虑……” “噗——” 程愿安一口鸡汤喷了出来。 她赶紧拿纸巾擦了嘴又擦桌子,满脸通红。 “哎呀又不是小孩子了,反应这么大做什么……烫到没有?”罗卉赶忙起身查看。 程愿安余光扫向一直没有做声的许霁深,只觉得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像烙铁般灼烧得厉害。 “你这胡乱说些什么呢妈!” “我怎么胡说了,难道没有道理吗?小许你说呢?” 程愿安不敢看他,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耳侧,沉静如常。 “阿姨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们会考虑。” 程愿安猛的转过头去瞪着他。 考虑? 考虑你妹啊! (许雯珈:背景板而已,勿cue)- 一顿饭吃的程愿安差点心肌梗塞。 吃完饭,在罗卉的念叨下,程愿安很不情愿的送许霁深下楼。 一路上,程愿安走得很快,几乎跟小跑似的。许霁深在身后跟着,有些无奈的问:“走这么快干嘛?” 程愿安两手抱臂裹着外套,回头冷冷瞥他一眼:“送瘟神。” 许霁深低头微微挑了挑嘴角,不再说话。 走到车前,程愿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好了,我把你送到了。许总再见,少联系。” 她刚要转身,许霁深突然叫住她,“程医生,等一下。” 程愿安回头,“干嘛?” 那双乌黑的眼瞳在初春的月色下,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晦暗却又勾人心弦。 在那深眸的注视下,程愿安逐渐觉得有些不安。 “你……你看什么啊?” 她下意识的去蹭嘴边。 这时,许霁深终于迟迟开口。 他说:“程医生,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几个下了晚自习的中学生嬉笑打闹着从两人身边跑过,将许霁深的尾音撞碎在微凉的晚风里。 程愿安有些恍惚,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怔怔的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许霁深双手插兜,倚在车前,神色淡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平平无奇的天气。 他重复道:“我说,要不要和我结婚。” 少年们渐渐远去,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程愿安听见自己的心,在此刻砰砰的狂跳。 什么情况? 这是……求婚??? 小区楼下? 就这?? 等等……这是重点吗! 程愿安一脸莫名,半响,问:“许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许霁深淡定道:“我是认真的。” 压制下来的心率此刻又飞速回涨。 程愿安眼神飘忽的看了一眼许霁深, “许总,逢场作戏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我……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单恋是没有结果的。” 许霁深依然淡定:“程医生别误会,我对你,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程愿安立刻元神归位。 那我就放心了。 “我只是在给程医生提供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方案。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我们现在合作关系的一种续存。” “那也不用结婚吧……” “你刚刚也听到你母亲说的了,这段恋爱关系,迟早也要走到结婚那一步。程医生有你的压力,我这边……也有我的理由。所以,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讲,都是有利的。” 程愿安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今天是故意过来的?” 许霁深向来不隐藏自己的功利,大方承认:“是。” 婚姻大事,被他从口中讲出来,就像是一个商业项目一样,只计得失,不论意义。 程愿安看着他。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之间的接触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有时,她觉得这位总裁也并不算难以接近,但此刻,她却觉得,这人离她,实在太遥远了。 见她没有说话,许霁深又继续道:“当然,我这边会尽力保障程医生的权益。婚后你不必和我同住,除了家庭聚会,也不用陪我出席其他场合。安禾这边,我只会公布我的已婚身份,不会公开你的信息。同时作为回报,我会提供给你一笔可观的收入……” 听到这里,程愿安自嘲的笑了笑,“收入……” “是的,这笔收入由你自己支配,无需返还。” “这算什么?包养?”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愿安抬头直视他,“许总,你这么抢手,结婚这种事何必找我呢?你一开口,愿意和你结婚的女人都能绕江临好几圈了。还有那个周慕菀,她不是喜欢你吗?你找她岂不是一拍即合,你干嘛找我啊?” 许霁深倒是回答的很快,像是早就料到她会问似的。 “我家人喜欢你。而且,也很方便。” “……” 这算是夸奖吗? 呵……笑不出来。 “所以程医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用着急答复我。” 听起来倒是极为贴心。 “不用,我现在就答复你。” 程愿安拢起颊边被夜风吹起的碎发,声音干脆而果断。 “我拒绝。” 许霁深默了了半响,问:“为什么?” 程愿安答:“我不想结婚。” “那么你更应该考虑一下。”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被催婚期间,她曾想过很多次,不如随便找个人结婚算了。 但终究是理智打败了冲动。 婚姻在她眼里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该是这样随随便便说结就结的。 她抱臂往后退了一步,和许霁深拉开距离。 “许总,婚姻不是生意,也不是儿戏。我妈那边,我会尽快解决的,也请你以后不要为了这事再找我了。不早了,请回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垂眸盯着地面,神色冷淡。 许霁深无声凝视她半响,也无意纠缠,只点点头道:“好。替我谢谢你母亲。” 程愿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直接转身离开。 许霁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着那娇小背影渐渐融进墨蓝夜色中。 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 如果不是她,那就算了。 ※※※※※※※※※※※※※※※※※※※※ 程愿安:求婚???就这??? 许霁深:对不起老婆,我重来一遍。 作者:安排上了!(婚后) —————— 接档文《独占神明》/《他的小尾巴》预收已开求收藏,还有其他预收文可进专栏戳 ▼▼▼预收1《独占神明》文案▼▼▼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十五岁那年,夏梨初遇江岑。 春雨暗巷,身前的少年手握扳手,以一敌众。 宽阔的背将她拦在身后,雨水沿着他的背脊滑落。 他上扬的尾音伴着淅沥沥的雨声:“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少年乌发红唇,肤色冷白,一双黑眸如同暗夜深海,带着要将人拉入深渊的决绝。 他们说,这人是个疯子。 人群骂骂咧咧散去,江岑回头看着身后抓着他衣角的少女,皱着眉赶她:“小屁孩,还不滚回家?” 原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躲开,谁知小姑娘却从此喜欢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一声软糯唤他——阿岑哥哥。 从街头到娱乐圈,江岑到哪里,她的视线就到哪里。 直到江岑初获影帝当晚,那双清澈视线再也不见。 —— 几年后重逢,两人各坐酒桌两端,资方向江岑介绍:“这位是新人演员,夏梨。” 清澈的眸光投过来,江岑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没有人觉得奇怪。 毕竟,这位年轻影帝虽生着一副天使面孔,但那乖张脾气众人皆知,就连导演和资方都不敢轻易招惹。 而这位新人演员,则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类——“有背景”。 没人知道,夏梨离席途中被江岑拉到僻静角落,冷声质问:“消失三年,就是为了去做别人的宠物?” 夏梨红着眼看他,“可你也没找过我。” 江岑轻笑,“跑了的东西还找它做什么。” ——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本该是离别的拥抱却变成突如其来的吻,不由分说的封住了夏梨的唇。 烟草与松柏味道从口腔灌入,像是报复,又带着惩罚意味。 夏梨试图挣脱,却被江岑的一双大手环至身前,“离开他,我也可以养你。” 一双湿漉漉的眸凝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江老师,我不是任何人的宠物。” 找不到夏梨的那晚,江岑开着车在城里疯狂找了一整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次,不可以再弄丢了。 在终于看到她的那刻,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他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迟迟不肯松开。 从未示弱的男人埋在夏梨的颈窝,湿热颤抖的气息在她耳边:“那我做你的宠物,好不好?” 注:一句话简介引自于陈绮贞的歌曲《鱼》 本文又名《豢养偏执》 ◎这是个关于疯批与治愈的故事,应该算是……甜文 ◎女主没有被bao养,不会爱的卑微(作者自己接受不了)/男主个性偏执,占有欲强,非渣 ◎1v1 he/sc ▼▼▼预收2《他的小尾巴》文案▼▼▼ #你是我所有的放肆与克制# 顾忱在湖彬美术馆门口捡了一个卖画的小姑娘。 冬日的寒风中,小姑娘目光澄亮,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 司机有些不耐的挥手赶她,她却执念的站在车前,一脸倔强。 司机无奈的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片刻,后座车窗降下,一张清隽的面容探头浅声:“小孩,到这儿来。” 女孩小跑几步上前。 顾忱看了看她手中的画,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笑眼一弯,答非所问:“沈意眠。” 顾忱失笑,也不纠正,按着她开出的数目付了钱。 “谢谢先生。这是赠品,很甜的~”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到他手里,笑容比那草莓软糖还甜。 *** 几乎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的顾总身边有个会画画的小尾巴。 而这个世界上,敢称呼顾昀为“老顾”,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也只有沈意眠一个。 即使是熬了几个通宵,会议上脸色铁青的发了火,顾忱依然能连夜赶到小尾巴的身边,将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拥在怀里,耐心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眠眠别哭,有我在。” 不少人都暗自揣测,那丫头定是看上了顾总的钱。 只有顾忱知道,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只有沈意眠陪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认真道:“老顾,别怕,我可以画画挣钱养你。” 从那时他就认定,这辈子,沈意眠就是他的家。 软糯甜美小猫咪x禁欲清冷(老)男人 *男女相差十岁 *追-更:popo.asia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