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女医》 第一章伊始 严清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感觉全身酸软无力,额头太阳穴如针刺一般,胃中更是犹如烈火在焚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的酸味。她几欲作呕,直后悔昨夜一时贪杯喝高了,现下真是受罪。 她轻轻唤了声:“梦姐”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冒烟,这一声呼唤几近无声。她想起来倒杯水喝,轻动了下手指,感觉手比平常小了数倍一般,下手处更是摸到一片稻草,心下一阵慌乱。 正在此时,远处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喝骂声。起初声音较小,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她正当准备放弃再睡一会,声音却由远及近,愈加清晰。 她倾耳细听,只见一个细尖的嗓子道:“不过是磕破头,就要在床上躺三四天。装得那么昏迷不醒要死不活的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不就是不想干活想了个法子装病!” 这细尖嗓子女人轻“哼”一声,稍作停顿后又犹如唱戏般道:“知道的晓得是养伤,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养了什么娇小姐呢!还真当自己是小姐啊?可惜啊,小姐的心,丫头的命!” 歇了有一口气功夫,又听她道:“这谁家的孩子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就你三弟家的闺女金贵?摔了一跤要躺上两三天。” “闭嘴,哪来那么多话?”这时一个声音粗嘎的男音,似乎在竭力压低了嗓子。 “哼!凭什么不让说啊?你别以为你红猫绿眼睛的我就怕了你?”这女人的嗓音愈加尖锐刺耳,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严清此刻躺在床上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时间各般猜测,想入非非。 天色灰蒙的一个破落的小院里,站着一对身影,女子披散着头发,垫着脚尖,以单手叉腰,食指指着男人的脸,提高了音量冲他吼道:“在家冲老娘们呼鼻子瞪眼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到外面横去!窝囊废!” 男人喘着粗气,高举右手作势就要打她,眼见丈夫的手就要落下来,女子瞬间软下来,勾着背,低着头,带着哭腔委屈道:“我这天天为了谁?嗯?你道为了谁?” “她这不仅要我帮着干活,还想要从公中支钱到县城去请医生。谁知道是真看病还是假看病?博文这亲事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趁着微光偷偷观察丈夫脸色,见他脸色缓和下来,虽未作答,显也觉得她说的在理,慢慢的放开了身子抬起头看着他又说道:“这支钱去看病是想都别想,那钱是留着给我们博文说亲的。再说这一大家锅都揭不开了,哪还有闲钱给那邋遢鬼看病?” 这男人高举的手是怎么也没打下来,最后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才弯腰将地上的镰刀和背篓捡起来递给女人,但仍是语调生硬,暗含威胁道:“蠢婆娘!你再吵我拿针把你比嘴缝起来,还不快走!” 见丈夫放下了手,女人又气焰高涨起来,冲他骂道:“走走走,你就知道走,成天就知道对我吼!这博文的翻年就17了,亲事还没个着落,你不着急,天天追我下地干活倒急的很。我跟你说,要干你自己去干,老娘可不干了!” 她一手拍掉丈夫手中的镰刀,犹似不解气,又恨恨的踢了几脚背篓,才转身回了屋子。 这时小院的另一头,一扇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严利旺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院中站着的弟弟,笑着走上前叫了一句:“二弟,这么早下地?”不待他答话又道:“你等我会啊,我随你一道。” 严利福面露尴尬,这才对着孙念琴已关上的门,恨恨的骂道:“蠢婆娘,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骂完自觉舒了一口气,也不答话,扛着锄头往地里走去。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转身回来将地上的镰刀捡到背篓里规规矩矩的靠土墙放好。才又重新出发往地里走去。 孙念琴这一番争吵后回屋在床上翻来覆去是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不是味。翻身起来就拿了镰刀和背篓去敲隔壁张冬娥的门。 严清感觉整个房间都被震得噼啪乱响,嗖嗖灰尘如雨点般打在脸上。角落里立起来一道黑影,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她此刻才惊恐的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人,只因房间黑暗,她又在角落一张小床上,呼吸若无其声。是以自己一直没发现。 门外泛着灰白的光,原来外边天已快亮了,只是因为这个房间连扇窗都没有,是以她感觉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门一开,孙念琴也不管张冬娥红肿的眼睛就冲她道:“弟妹,你不能因为你家二丫病了就不下地干活啊。你看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都靠我跟她二叔干活来养活吧?” “我没……没有……不干活啊!”小妇人声音低低的答道。 孙念琴道:“那你这么晚了还睡着不起?干的是哪门子的活?” “我这不是二丫病了……我这正准备出门呢。”小妇人用手胡乱的将散乱的头发打了个髻。 孙念琴将镰刀和背篓一齐递给她道:“那正好!将今天的猪草也一起割了吧!” “她二婶,该我干的我从来都不敢少干一样。可这……”张冬娥只低着头回答,却迟迟不接孙念琴手中的镰刀和背篓。 见张冬娥不愿接手里的农具,孙念琴又道:“这什么这,这本来就是你家二丫的活。我这都帮她干了三四天了,你们也该知足了。不能什么都指望我们呀。再说你家三丫也不小了。” 张冬娥只低着头,既不接她手里的镰刀背篓,也不回话。孙念琴也不急,歪着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道:“这孩子他三叔还没起床啊?我家利福去地里都快两时辰了。” 张冬娥仍是声音低低的答道:“孩子她爹今赶早就去山上打猎了。” 听见张冬娥说严利禄又上山去打猎去了,孙念琴两眼都放着光。也不管她愿不愿接这活,将镰刀和背篓往门口一放就转身走了。 严清一边听着门口两妇人叙话,一面趁着微光仔细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只见黄泥砌的土墙上斑斑咧咧,茅草搭的房顶上茅草长一根短一截的垂落下来。 房间里除却身下躺着这张架子床,角落里还另有一张低矮的小平床,两床之间有一个未上漆的大柜子,只这么几样东西却将狭长的房间挤得密不透风。 她越看越是心惊,难道是遇到了犯罪分子? 还是醉梦人生的老板娘趁我喝醉酒睡着后把我卖给了什么荒僻乡村的穷傻子当媳妇?又拍脑袋暗骂自己道:“我这在瞎想什么?别人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梦姐吗?这与她打交道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居然怀疑起她来了?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手在眼睛一晃,再一回想刚才那两妇人的穿着,以及谈话,还有这穷得让人惊悚的房间。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在她头里盘旋,这个想法犹如一道惊雷。一时间是吓得她冷汗连连,恐惧异常。 第五章祸起一笑 一时间两人都未再说话,严清左一根青草右一根青草的挑,不知不觉间惯性使然,挑的全是草药。张冬娥直摇头道:“你那个哪是猪吃的……” 严清早觉得浑身难受,想去河边梳洗。便找理由道:“娘,那我们去河那边割草吧!这里的草又老又少,河边的肯定嫩。” 张冬娥见严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急忙敲警钟道:“清儿,那冥河可得闲不能去,那不吉利的。特别是那冥河口可去不得,你看像不像一个黑黝黝的大嘴巴,跟你说那吃人的。”说完身子犹自抖了两下。 “哎呀,知道,我可在乎我这条小命了。娘你就别担心了!我们就在那靠近河边的地方转转,不去冥河口还不好吗。”严清答完欢快的往河边的路跑去。 张冬娥叫了几声见她没搭理,没法只得随她去了。 这冥河名字不好听,水却是清澈见底。她用两手捧着喝了几口,只觉得满齿馨香,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回味无穷。想这地方虽然穷,也不是全是坏的。 再将脸手都在水里仔细清洗一番后,见手边没有牙刷只得用手指代替牙刷胡乱洗漱一番。想道这严家也没面镜子,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个什么人身上。 左顾右盼一番后,找到一个不流动的水洼当镜子用,她往水里看水里那一双幽深的大眼睛也直直的回望自己。虽然看不清楚皮肤,但看这瓜子脸带柳叶眉,想来是不差。见头发毛躁的四下飞舞,又将手打湿重新将头发等梳理整一遍。才站起来在河边割草。 日上中天,娘俩才一人背着背篓一人扛着锄头往家里行去。虽已是秋天,但正午的太阳还是尤为强烈,加之山路崎岖不平,一程路走来,严清只觉得额间似有粒粒汗珠冒出,胸中心跳如鼓。好在狭窄的山路终去,余路越走越是平坦。 在山路较为平坦之地,慢慢汇集了各支路劳作的村妇,这些村民大多听闻过严清那场摔破头的事故。此时见了严家母女,无不多看两眼。都争相讯问严清是什么时候醒的?这刚醒就下地帮家里干活?张冬娥笑逐颜开的一一作答。 后又有人问起严清是请了哪方神医?听见张冬娥道并未请医生,只是去山神庙门口扯草药回来熬给她吃就好了。大家一听不要钱请大夫,不花钱抓药就能把病治好,都激动的说起各自身上有哪里不舒服,隔天也要去山神庙门口扯草药回去煎水喝。 这村里大部分村民都很贫困,不受灾的时候虽然能吃饱饭,可也没有太多余钱,哪还有人舍得花钱看病?更何况遇到这两年天干受旱,更是有病也拖着,想着拖着、拖着就好了。 严清也不认识人,只跟在张冬娥身后听张氏作答,并默默记他们的称呼,分辨各自关系。如此这般耽搁,等母女俩回到严家,严家早已开席。 除去严清的妹妹严雾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等严清母女外,严家老太太老太爷,大房二房大人孩子全围在一个黑漆漆的四方桌前埋头苦吃。桌子坐不下的男女童,就站在桌子边端着碗。吃得鼻涕口水一大把。 严雾看着她娘背着猪草回来,急忙跑过来,叫了一声:“娘,”又朝着严清叫了一声:“姐姐!”想要帮她娘抬背篓。 张冬娥不要她帮忙,只低低问道:“吃了吗?”严雾直摇头。张冬娥道:“以后娘要是回来晚了,别等我,你自己先吃。” 见严清母女回来,端着大碗的严老太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颜清母女又低头吃起来。严家老大严利旺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半张饼,迅速将手上剩的半张饼塞入嘴里,胡乱咬两下就一口碗里的汤吞咽下去。对着严老爷子老太太道:“爹娘,我吃好了,去地里挑水。” 严老太爷嗯一声,示意知道了。严老太则道:“挑什么水,这大太阳的。还不快去歇着,等太阳落山了再说。” 严利旺点头道好,放下碗筷看了一眼徐桂枝后快步走了出去。严利福看了眼快步出去的大哥,埋头迅速将碗里剩下的汤犹如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也跟严家二老打完招呼快步跟了出去。 严清往桌上瞟了一眼,见除去两大空陶盆,另还有一个陶盆不知道是煮的汤还是什么糊糊,只余几张青菜和一点汤水。张冬娥一言不发的走至灶台前,揭开灶上的大锅看了一眼,锅底只余一层乌黑的锅巴。 她在水缸里舀了瓢水掺在锅里,用锅铲铲了几下。就着汤水盛了一碗递给颜清,又递一碗给严雾。 严清这几日来可算是粒米未进,又如此在山地里走了一上午。早已觉得口干舌燥,肚饿非常,胃也丝丝作痛。可看着面前这碗黑糊糊混着生水的东西,着实不知该如何下口。脑袋里忍不住回想以前吃过的美食,想我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如今只要有碗小面我就知足了。 却见张冬娥拿着空碗在水缸里舀水,连喝三碗。想该不是她就以水当午饭?反正我也吃不下,还不如让她吃好了。于是将碗推到她面前,叫她吃。 张冬娥以为是严清舍不得吃让给她吃,始终不肯接,母女俩连连推让。严雾端着碗站在灶台边不知该吃还是不吃。 孙念琴坐在长板凳上,见张冬娥同严清站在灶台前推让一碗锅巴水,“扑哧”一声笑起来。严清转头看去,只见除去孙氏毫不掩饰的笑出来外,其余人皆是像看滑稽戏一般作憋笑状。很是不满道:“让劳动一上午的人回家连口汤都没得喝,也好意思笑?” 严老太太听见孙女说这话,可由不得她。只见她将碗往桌上狠狠一放道:“就你们娘俩一上午,才割一背猪草也好意思说?就是养条狗都比你们勤快。” 张冬娥只觉得眼眶发热,热气上涌,几番想忍下,但看着跟着自己受委屈没饭吃的两个女儿,一贯胆小怕事的她,终是忍不住上前问道:“娘,这二丫还病着呢。你不给我留饭可以,怎么能连你自己孙女也不给饭吃?” 严老太太轻蔑的看了一眼张氏道:“丫头片子,养大了也是人家家的人。少吃一顿怕什么。” 第七章慌乱逃窜 此刻正在山上寻药的严利禄对家里发生这一出闹剧毫无知觉,他这在山上翻寻了几个时辰,是半根人参影也没瞧见。 这人参他到是听老一辈猎人说起过,只知道很值钱。可具体长什么样子是见了没有见过。今想着来山上挖人参回去卖了给女儿治病,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想法。 好在他也不算白跑一趟,在入龙首山腹地边界处射杀到一头野山羊,这扛着山羊就此回去又心有不甘。若继续往前走,可前面就是这龙首山的腹地了。这村里猎人上山打猎多是在云连山一带。一贯少来这龙首山,这龙首山是出了名的多悬崖峭壁,山中险恶异常。 这即便是偶有人来,也最多走到入腹地前的边界。但想着那些发生在龙首山的百年老参传奇,他想说不定人参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说不定今儿我也有好运气能碰上一株呢?我不走进去太远,就在靠边界的地方看看就好。 不知不觉间,严利禄已进入这龙首山的腹地。山中植被密集,藤蔓缠绕,昏暗无比,有的树藤更是长得比他大腿都粗,简直寸步难行。这深山处几乎上百年没人进出的痕迹,他一脚踏去,尽是枯枝腐叶,有时整个大腿都漫入泥污中。 严利禄虽是个大男人,但独自一人进入这一贯无人进出的龙首山腹地,心中仍是止不住的焦急害怕。更是不自觉的想起一些村里流传的关于猎人进山后被鬼魅迷惑得再也没回去的传奇故事。心中只觉后悔今儿自己太过冒失,赶紧往回走。 就在此时,他感觉肩上的羊被卡在了藤蔓中间却过不去。他不愿弃羊肉而不顾,又着急赶快走,只一味里使蛮力向前拉扯,只听咔嚓一声,他身上绑猎物的藤断成两半,他一下子中心不稳摔了下去,滚到斜坡底下,直摔得他骂爹喊娘。 此时他整个身子都没入到腐烂的枯叶中,感觉大腿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得他又是一阵咒骂。骂完他也不当回事,连撩起裤腿看一眼都没。骂骂咧咧的抓着斜坡边上的树枝往上爬起来,卷起树下枯叶一片。 这一番折腾,林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只得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手不停歇的重新割了树藤将猎物背在肩上,脚不停歇的循着来时作的标记往回赶。回到村里的时候,村庄里家家户户房顶都冒着浓烟,已在生火做饭。 但今儿严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此刻张冬娥正跪在严家二老前苦苦哀求,严雾也同母亲一齐跪在院子里,哭得犹如泪人一般。 原来因为中午那一场闹剧,严清摔坏了许多盆碗家什。严老太太、孙念琴等人皆都要将她卖到县城大户人家当丫鬟。 徐桂枝是乐得看她们处置严清,只在一旁打小算盘,盘算着卖了那丫头能得多少银子。一时间他又是想要盖个大房子,给他家大儿子志高娶媳妇儿用。又想着这要有了钱要将二儿子志远送去私塾念书。 张冬娥中午那一场反抗全凭一时之勇,冷静下来本就好生后悔,现下更听说要卖了女儿,吓得是边哭边叫女儿快给爷爷奶奶磕头认错。 严清看这三堂会审的样子,知她摔碗这事,定不能轻易了结。但她自来清高,她看不起的人连多看一眼都不肯。只因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无能为力的和这样一群人纠缠在一起。 她清高的本性却是不变的,岂肯随意跟这种人下跪?是以不但不低头认错,还高傲的昂起头道:“凭什么要卖了我?” 严清不肯下跪认错,孙冬琴自是求之不得。盼着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去严老太太耳边煽风点火道:“娘,你看这二丫是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敢跟你二老这样说话。” 又转身对着严清得意道:“就凭你摔坏了许多物什,这卖了你啊,是替你抵债!”说完白了一眼严清,声音上扬愉快的“哼”了一声。 严清道:“这自古以来都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要追究责任首先该追究你们一家子的腐败思想……还有你这恶妇以多欺少。真搞笑,先不自我反省,反倒来追究起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娘,你看看……你看看……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孙冬琴对着严老太太道。 严老太太喝斥道:“牙尖嘴利的死丫头片子,看我不把你绑了关起来。” 严清说得虽然慷慨激昂,振振有词!但顷刻间已想了许多,她还真有些怕他们使用野蛮暴力。毕竟看样子她这个娘是不上忙的,自己这幅身板还是个孩子的身子,若真来几个大汉合力来绑她,她不一定反抗得了。 严清迅速的想着解决办法,直后悔今天看到山上那么多草药没有挑几种制成粉,以备不时之需。现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仍是作势不减道:“要卖我岂是你们说卖就卖的?还没问问我爹同不同意呢?” 严老太太道:“不用问,这个家我说了算。” 严清道:“我们各是一家,我是他女儿,这自然是由我爹说了算。我岂能是你们说卖就卖的?” 严老太太喝斥道:“什么各是一家?死丫头片子!这没有分家你爹都要有我管着。何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一听这话,严清就笑了,道:“我爹说了,要和你们分家各过!这以后我和我爹的事自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这话一出,四下皆惊。听在这个封闭落后小村人的耳里,简直犹如惊雷。这四面村里最是讲究孝道,从来没有高堂尚在,儿子就自提分家的道理。 张冬娥是惊得止了哭腔,怔怔的张着嘴巴,眼露惊恐的看着女儿。 严老太太起初听孙女说各是一家之词,只当是儿子媳妇发发牢骚无心之言,又或者是小丫头片子随口瞎说。这一听说分家,一时间也慌了神,好半天才半信半疑道:“你这昏迷几天几夜什么时候听你爹说的?” 严清随口胡诌道:“当然就是最近,他呀!亲口跟女儿说的。” “哼!我就说她是偷懒装病,你们还不信。你看看,说漏嘴了吧!”孙念琴一听她说最近,当即得意的向丈夫炫耀道。 严老太太是断然不肯相信一向最是有孝道的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来。越想越觉得定是这丫头胡说,大声喝道:“反了!反了!你个乱嚼舌根的丫头片子!”朝站在一旁一直不做声的儿子道:“快,还不快点拿绳子来,给我把这乱嚼舌根的丫头给绑起来!” 孙念琴在一旁出主意道:“绑了关在后院猪圈里,也不怕她跑了。” 徐桂枝道:“这不好吧!”又半捂着嘴小声道:“要是臭烘烘的可卖不起好价钱。” 张冬娥原是止了哭声,现在又轮番在严家二老前跪下来苦苦哀求。更是暗自生气,这女儿现在不听自己话,跪地告罪求饶。原听她说昏迷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事,还有机缘学了很多东西,想来也没什么要紧,可这怎么性格也变了这么多。 严老太爷只吧唧、吧唧的抽着大烟枪,显然目空一切,仿佛看不见听不着。任由严老太太说了算。严老太太瘪嘴,连看一个不多看儿媳妇一眼。 严清眼见他们这说得煞有其事,料想凭这几人的性格及人品。说不定还真是做得出来这种猪狗不如的行径来,当即势拔腿就往外跑。 第九章闹分家 这话一出,四下皆惊。严家大大小小皆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贯自恃身份的严家老爷子被儿子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将手中烟枪又敲得砰砰砰响。大骂:“逆子!逆子!” 严利禄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父亲骂。 严家老太太一贯偏心另两兄弟皆因这老三没生男丁,又如何肯分家让他出去单过。只一味重复道:“这家不能分。” 孙冬琴也急急附和道:“他三叔,这家可不能分!”只是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他身上那头猎物说的。 严清满脸嘲笑鄙夷“这不是都说我们这早晚都是外人?这哪有和外人一道过日子的理?现在怎么你们又非要和外人一起过日子?” 严老太太道:“我可没说你爹是外人。” “那就是说我是外人了?那要将我一个人赶走?”严清这话虽是回的严老太太,但看的却是她爹。她虽然是和他接触不久,但以她的经验,对他性格为人倒也能猜上几分。眼下不逼着他将事情板上钉钉,他一旦缩回乌龟壳里自我麻痹,这分家又了无希望了。 严利禄那一番话的确是赌气的成分居多,这分家以前他可是连想都未曾想过。现被女儿逼着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答:“既然要将清儿赶走,就索性将儿子一道赶走算了。” 徐桂枝看着老三弟回来这架势二丫头是卖不成了,想到这大儿子房子泡汤了,二儿子送去读书也泡汤了,一时间有些奄奄的,好些时候没说话。眼见几句话就被这丫头说得要分家,才慌忙道:“三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谁说要将你们赶出去了。我第一个不同意,我们一家子一项是和和气气的,怎的为了几个碗伤了和气。” “就是!就是!我们几兄弟和和睦睦的住在一起多好。我们严家人多势众,在村里有谁敢欺负我们家的?”严利旺也附和道。 严清道:“只是分家而已,这分家以后大伯二伯跟我爹还是兄弟。大家还在一个村住着,严家一样的人多势众。这怕就怕没被外人欺负,倒先给家里人……”。 严老太太打断严清的话,喝斥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没家教的玩意!这分不分可不是由着你们说了算的。只要我老太婆活着一天,这分家你们想都别想!”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率先进屋去。 严清道:“这凡事都得论个理,你这完全是不讲道理。爹,明天我们就请村长来评评理。” 严利禄点了点头,道:“清儿说得在理。” “逆子!逆子!你连个根都没有,你这分家过后老了才晓得造孽!不分家以后你大哥二哥家那么多丁(男孩),当你亲爹一样侍奉还不好啊?”严老太爷一边说一边将烟枪敲得砰砰砰响。 严利旺猛点头附和,徐桂枝也拉着儿子作保证道:“爹说得对,三弟,以后我家志高跟志远就当你爹一样的孝顺!你别一时想不开!这分了家一家人就散了。” 孙念琴用手悄悄拧了一把丈夫的腰,严利福猛然“哎呀”一声也道“还有我家博文兄弟几个呢!他三伯你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你也知道他们几兄弟最是懂事!” 严清道:“我爹老了,我自然会孝顺我爹娘。” 严老爷子喝道:“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片子,也敢夸海口!”骂完“啪!啪!”往地上唾了几口痰。又指着儿子厉声骂道:“你这不孝今儿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上山去吃错药了吗?” “爹,我……”严利禄努力的睁大模糊的眼睛,喘气得更凶,这话还未说完,整个身子“哐当”一身直直摔了下去。 因天色较暗,大家又都在着急的讨论分家,是以谁也没注意到严利禄的异常。这突然晕倒大家都吃了一惊。 张冬娥虽早些时候就感觉丈夫有些不太对劲,但她并未作他想,只当丈夫是因为今日天未亮就出发去山上累的。此时见到丈夫骤然昏倒,一贯说话轻言细语的她也不仅语调尖锐的喊起来。“啊……孩子他爹,你这是怎么啦?呜呜呜……”是边喊边哭。 “爹……” “老三……” “三弟……”余声一片。 严老太太回屋后听到外面尖叫声,又慌慌张张跑出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又恨恨的盯着张冬娥与严清道:“都怪你们这对惹祸精。” 严清此时没空理她说什么,见严利禄忽然晕倒,也急步上前,替他做检查,探脉息、翻瞳孔。摸病人周身发热、更见眼睑下垂,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便对一旁哭泣的娘道:“娘,我怀疑爹爹是被毒蛇咬伤。我们得……” 不待严清说完张冬娥呜咽着打断道:“那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严老爷子大声喝斥道:“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 一听有毒蛇孙氏尖叫一声,拥着孩子飞快的往房间里跑去。 “这……怎么会被蛇咬伤呢?三弟也太不小心了。”严利旺像是在问严清,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别听她胡说,他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现在蛇早进了洞,哪来的毒蛇?”严老太太吼道。她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此刻严利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无生气。她想到曾经对这个三儿子也同他两个哥哥一样疼爱的,可这自从她取了媳妇后是几年不孕,后来是连生两胎都是女儿后就不知不觉越看越嫌。现在见他这样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桂枝欲哭的抹着眼睛道:“他三叔……这该如何是好,菩萨保佑,千万要保佑他三叔化险为夷平安才好。弟妹、二丫你们也别太过忧心,老三这么好的人,相信吉人自有天象。” 又转身对严老太太道:“娘,儿媳这怀着身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屋歇着了。”不等她答话,徐桂枝看一眼丈夫欲言又止的由两孩子陪同迅速进屋去。 第十二章山中奇景 第二日天还未亮,严清就将准备好的各色驱虫药粉带在身上,又带好工具偷偷的往山里行去。走了近个把时辰天才渐亮,这刚到山脚下,就见顾鹏飞穿一袭青袍长衫悠闲的等在那里。完全不似自己这般双颊冒汗,一身狼狈。 严清惊道:“你怎么来了?呃……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上山?” 顾鹏飞不好意思以手摸鼻尖,偏头微微一笑道:“愚兄也是猜的,见清妹昨日对着这山两眼放光。猜清妹可能会来这山,反正我准备今日上山。就想着在这山脚等等看,没想到……嘿嘿……” 严清拍拍顾鹏飞肩膀,貌似夸赞道:“小伙子挺聪明的嘛!只是单为了寻这番椒你也敢来龙首山冒险?也不怕被大猫(豹子)给叼去了?” 顾鹏飞见他小小个头,口中称呼居然当自己比作小孩子一般,口词之中更有看不起自己之嫌,当即正色道:“当妹妹的都不怕,哥哥岂有可怕之理?” 严清故作严肃,煞有其事道:“那可不,因那山中大猫(豹子)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了……” 顾鹏飞见严清又调戏于他,一时间是脸色涨得绯红,不知是羞是怕。也不等严清,率先往山上爬去。 严清见这孩子怎的恁不经逗,在后面追着喊道:“你等等……等等我啊!等会……我有东西给你!” 顾鹏飞仍是脚不停歇,直往前冲。直到听严清喊:“顾鹏飞你给我站住!你再不停下来我可以后不理你啦……”这才停下来,但仍是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一眼。 严清暗道这孩子脾气真倔,以前不是挺好说话的吗?今儿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想是这么想却再不说话逗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药袋递给他一个道:“这袋子里我装了避虫蛇的药,你带在身上,一会跟着我别乱跑。”怕他乱想又犯倔多言解释道:“听说这龙首山上毒虫蛇蚁最多,村里人得闲不会来这座山头。我爹就是在这山上打猎被蛇咬了现在还躺床上呢。” 顾鹏飞见手里的药袋不好意思的嫩脸一红,只觉得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心想她对我这么好,我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对她乱发脾气,当真是不应该。平复心情后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这龙首山起初一段路还算平缓,越往高处走越是陡峭难行。严清却并不使劲往上攀爬,而是往山深处走。这越入山中腹地,里面植被越发密集,她学着山里人的办法,一边行走一边作记号。 这起初严清只在山上见到一些寻常草药,但也并不感到失望。她曾站在远处窥其外貌,就深深的为这龙首山的气势着迷。现置身山中,虽然奇峰峻岭无数,行起路来险恶非常,却是此中又别有一番意境。 山中花复野果繁多,珍奇物种无数。若非时有担心猛兽袭击,她都要乐的流连忘返,想在山里多住几日了。 越是深入山中腹地,植被越发浓密。她渐渐发现越来越多的珍贵药材,虽是不多,但以然难得。 越入龙首山深处,山地也越是阴暗潮湿。更因这山腹一带常年无人深入,倒地腐烂的树木无数。有的还长了蘑菇,有的长了木耳。严清也都一一采摘来装在背篓里。更幸运的是她居然在一棵倒地的腐树干上发现一簇灵芝。顿时心花露放。 顾鹏飞见她对着一簇干蘑菇笑得欢,实在忍不住问道:“清妹为何瞧着一簇蘑菇傻笑”顾鹏飞本是在京都长大,按说也算是生在权贵之家。无奈他却是个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母亲又娇惯的很。这灵芝他却是没有见过,是以竟当这灵芝为一株普通的蘑菇。 对于曾在中医科学研究院工作的严清来说,这个灵芝也是非常普通之物。但现在是在灵芝被神化了的古代,一时间她是心情大好,轻轻拍着他的头道:“这你就不懂了,此蘑菇不是一般的蘑菇!” 顾鹏飞微微不好意思的问:“有何不同?难道非常美味?” 严清食指轻点他额头道:“小吃货!就知道吃,这是灵芝。” 顾鹏飞原酒不好意思,现又被她食指这么一轻触,直觉有千根头发丝挠着自己的耳廓一般发痒发麻。从面额一直烧到耳根,直到耳根都烧得滚烫,才不好意思低下头。 他见严清久久无语,好奇的抬起头来,见她正笑眼清纯的盯着那株灵芝,眼里竟不含半点杂质。想她一个小姑娘,怎的自己……却不好意思再往下想。 好在严清此刻正处于发现宝贝的兴奋状态,并未看他。而是在背篓里翻出小刀来,对准灵芝的根部一刀割下,再拿在手上细细清理根部的泥沙,才满意的从背篓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将灵芝轻轻的放进去。 顾鹏飞见她这一路下来是不停的将无数草藤树根往背篓里放。蘑菇木耳他还识得,但那树皮草根做何用?实在越看越不明白,忍不住问道:“清妹采挖的这树根难道也是你做菜食的独家调料?” 严清笑道:“那当然不是,这个是中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鹏飞虽然早知她不是个普通的村丫头,但还是微感吃惊道:“清妹识得这许多中药,难道也懂医理?” 严清谦虚道:“略懂一二。” 顾鹏飞听她口中虽只道略懂,但看她在这林间采药甚是精通,猜她定是谦虚。只觉得与她接触越久,她越像一个漩涡一样引人入迷。实不明白她一个乡间丫头,哪懂这么多? 这一路下来是严清采药,顾鹏飞看她采药,两人一直忙到中时才在山中一处瀑布下停步稍做休息,山涧的水甚是清澈,严清将背篓里的竹筒拿出来灌水。水是有了,可这中时的午饭却还没着落,严清也不急,在山中四处察看。 这山沟处倒是有许多石蟹,但想想又觉得这条件连个锅碗走没有吃螃蟹实在是暴殄天物。又独自在沿着水沟往下寻找,最后居然在水沟边发现了一片野生芋头。暗自记住方位,留下标记才挖一些来中午食用。 严清将洗净的芋头放在火中烧来吃,顾鹏飞平常吃惯了精食。突然跟着严清吃这等粗食也不觉得苦,还觉得甚是有趣。 两人吃完饭食却不再往前探寻,而是下山往回走。下山之后严清却不将采挖的草药带回去,而是将草药整理好后,装在一个大布袋中,交给顾鹏飞带回家。严清简单教导了一番他这灵芝的晾晒保管之法,再约定以竹筒互传口信。两人这才在山脚下分手。 顾鹏飞自知这灵芝乃价值连城之物,见她如此信任自己一时间内心喜悦难以自恃。是以也不在乎满身泥污,扛着这个模样甚丑的布袋有辱斯文欢快的往家赶。只盼着早些完成她交代的任务,不要让她对自己失望。 他这厢满面喜色,脚下生风的奔向顾家四合院,这前脚还未踏入院门,就见小厮安喜子手执扫帚假装扫地,口虽不言,却是将双眉双眼扭得东歪西斜。猜想定是爹爹这趟出门提早回来了,原想拔腿就溜,无奈始终是晚了一步,还未及缩回腿就被喝住了。 顾瑀昂背着手满面寒霜的站在书房门口,见儿子一身泥巴条的回来,简直比那庄稼汉还要污上几分,抚着下巴一柄小胡子状似欣慰道:“吾儿这是下田插秧还是种地去了?当真有家父之风啊!你当真也准备窝在这山沟里当个泥腿子?” 顾鹏飞知道父亲虽未明言骂自己,可他以自己暗讽,说明比真刀真枪的骂自己还要气得狠。是以只低头,不敢多言。 顾家先生自觉有负主家重托,背了包袱羞愧的来向顾瑀昂辞行。顾瑀昂并未作搭理,继续道:“吾儿过来,来跟爹爹说说,你从京都回来这么久都学会了些什么?” 顾鹏飞见因为自己贪玩而是害了先生,心生愧疚,几番想要替他求情,但数次张嘴都未敢发出声来。当然更别提往前走一步。 顾瑀昂见儿子窝窝囊囊的垂站在一角,犹如锯了嘴的葫芦。心中是越发火大,恨不得抡起大棍子抽他。 顾夫人眼见丈夫面部扭曲,连带手也抖了起来。急急面目含泪的上前娇道:“你这是在哪个狐狸精那儿吃了炮竹?心下不快?偏生要回来对我们娘俩发火?” 这顾瑀昂虽是脾气火爆,却最心疼老婆,听见老婆这番拈酸吃醋,当即声音软下来哄老婆道:“芝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狐狸精!你还不相信我吗?” 顾夫人不依道:“那你动不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定是我现在人老珠黄了,你瞧我不顺眼。要不为何说好了辞官陪我娘俩过清闲日子,你为何还三天两头往外跑?定是被哪个勾人的狐狸精勾去了心神?” 她这番话说的是楚楚动人,娇羞无限,哪有半分人老珠黄的样子,顾瑀昂虽早知夫人是替儿子解围,但火气已不自觉的少了几分。“我这不是骂那不肖子嘛!与你何干,芝芝……”说到后来声音竟不自己的低了下去。 “孩子还小嘛,再说他也就今儿出去了,平日里都在家用功呢!”顾夫人见丈夫火气渐消,赶紧替儿子说话。 顾瑀昂见夫人竟又替儿子说好话,每当他教训孩子都是如此,虽心中无奈,还是忍住骂道:“小什么小?他老子这么大的时候乡试都过了,他连一个小小院试都未过!真正是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顾夫人轻推一下丈夫手臂,娇声娇气道:“你呀!你当谁都如你一样有百龙之智?再说了,你不是自己都厌倦了那朝堂是非,何苦再让飞儿吃这个苦……” 顾瑀昂听妻子言那朝堂是非,仰着头望天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这其中道理啊……再说……”却是没再说下去。 顾夫人见丈夫又是仰天长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抓紧机会到儿子身后小声道:“还不快去跟你爹爹认错。” 顾鹏飞这才慌忙上前下跪道:“爹!孩儿知错!”说完这句话,见他娘对他使眼色又保证道:“以后孩儿定不会再贪玩,好好在家用功考取功名!不负爹爹厚望!” 顾瑀昂没理儿子,却是对妻子道:“你就知道惯着孩子吧!哎!慈母多败儿啊!”说完振振衣袖,飘然而去。 见丈夫离去,顾夫人这才眼带责怪的瞄一眼儿子道:“还不快去收拾干净?” 顾鹏飞深感大赦,想还是娘有办法,招呼喜安子打水。顾夫人又道:“还有,你藏了什么破烂在院子里,别以为我没瞧见啊!赶紧的收拾了,别污了院子。”说完不待儿子答话,小碎步的追着丈夫背影而去了。 严清这厢与顾鹏飞分别后先在山下割了些青草装在背篓里,才不紧不慢的往家赶,还未到村口,就见朱婶家的女儿朱繁花气喘呼呼的向自己跑来,边跑边喊:“小清……不好了……不好了……”这连连呼叫不好了,却是具体什么不好也没说明白。 朱繁花与严清同岁,同她娘朱婶一样热情、嗓门大、爱咋呼。朱家住的离严家不远,平常严家发生点什么事她就喜欢去瞅瞅。 严清见她惊抓抓的样子,倒不觉得奇。只当又是孙念琴骂自己那猪没有喂饱,猪从猪圈跑出去了严家老太太拿着竹篙要抽她这些屁事。这朱繁花说话甚是啰嗦,好不容易才将事情说清楚。 严清只觉得火冒三丈,怒火中烧。背着背篓风一般往家冲去,只见狭小破旧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孙念琴正满脸赔笑的送一个缺牙姑婆出门,显得相谈甚欢。 缺牙姑婆看见背着背篓的严清,像看猪肉架上的猪肉一般,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点点头。 孙念琴看见怒气冲冲的严清,显得一怔,复又眉毛上扬得意的冲她一笑。 第十四章私议分家 严清到路口看了一圈见她娘还没回来,想来还在地里干活不知道这门亲事。见妹妹正懂事的在房中陪她爹,严清从兜里摸了两个山间摘的野果递给她,叫她:“自己出去玩会儿,我和爹有话说。” 见妹妹出门后严清才道:“对于今天的事,不知道爹爹怎么看?”严清不相信这只隔着一堵墙他什么也没听见?还是这件事本身就得了他暗许的。 严利禄看着女儿道:“清儿……都是……当爹的对不起你!”这短短的一句话是声嘶哑结,暗带哭腔。 严清只觉得一颗心提得老高,稳稳心神才道:“那这么说,这亲事是得爹爹首肯了?” 严利禄直摆头:“清儿,说来怕你不信,我也是刘家姑婆今儿送聘礼来我才知道。”说完连连拍自己的腿,边拍边骂道:“我可真是糊涂啊!见天的躺在家里,居然没听到半点风声……可这都下了聘,还能怎么样?就……”说到这里自觉再也说不下去。 严清提得老高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她知他性格实诚,说没有断然是没有。严清安慰道:“这也怪不得爹爹,这事他们要刻意瞒着您,定然有的是办法不走漏风声。” 说完严清站起来偷偷往门外瞧了瞧,只见小院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房子周围并没有人才低低的问道:“爹爹那日讲愿意如我说的分家独过,不知道现下这话还当不当得真?” 严利禄听后久久不答,严清也不催促。她知以他爹这样老实重孝道的性格,要他再提分家定是十分不易。若非当日他见到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儿骤然醒来,那些平常最亲、最敬之人又要将她卖去当丫鬟,几番情绪齐聚胸膛,一时内心太过震动,他定不会说出分家这种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话来。 房间的光线越发暗下来,严清已经看不清她爹的表情,只看得见一个黑黑的身影,才听严利禄叹了口气缓缓道:“清儿,我现在这样一个废人,分家……只怕……” 严清听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脚,顿觉事情好办起来。“爹爹你只管放心,我定能医好你。只是现下缺一味药这山间地头采不到,还得去县城买……你万万不可灰心。再说这恢复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又道“你相信我,我们分了家后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严利禄断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腿还能好,垂头丧气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这年纪还小,如何经得起我们这残的残,小的小的拖累,你自己结婚嫁人。别管我们,我这跟他们合着过,他们总不会让我们一家饿死。” 严清道:“难道爹爹也觉得我应该嫁给一个瘸子当继室?” 严利禄声音打颤道:“你这亲事以你爷爷奶奶、大伯二伯他们的个性定……是不会同意退的。你这不愿也没办法啊!再说这退亲的姑娘可不好再说秦……清儿,这人要知道认命。” 严清道:“可我偏不认命,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我就和爹娘过一辈子不好吗?” 严利禄只当女儿不懂事,重重叹了口气直摆头。“清儿万万不可再说这等胡话,这哪有闺女不嫁人成家的?” 严清知道她这种思想观念在这个时代不会被认可,也不劝说解释。另提话头道:“这些天来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家的做派想来爹爹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一家人的过活全靠我在河边偷偷抓几条小鱼。这爹爹以后要跟他们过下去,妹妹的婚事指不定得走我的老路,你和娘也日日都吃不饱一餐饭。爹难道忍心?” 这些天来严家二老的作为,大哥二哥家对她们母女三的欺压、刻薄……严利禄其实早看在眼中,实是让他寒心。他这些天躺在床上时常听到哥嫂对他妻女的欺压,干了一天活回来甚至连糊糊都吃不上一口。他只恨自己伤了这腿,没法起来干活。 严清见他爹的思想已有所动摇,又接着道:“等有了钱女儿去县城买到缺的一味药材我定能将爹爹的腿治好。其实这些天我已经在山上挖了一些可以换钱的草药。我之所以现在没拿去卖钱,想来爹爹也能想到。我这卖的钱必然属于公中,以爷爷奶奶的偏心,肯不肯再将钱拿出来给爹爹治腿就很难说了。” 严利禄疑似自言自语的道:“当真?这腿还能好?” 严清保证道:“爹爹还不相信我吗?只要这有了药,一定会好的,爹爹是不是觉得最近腿上化脓已经好了许多?” 严利禄听女儿这么一说,想确是如此。随即又担忧道:“那你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严清两手一摊,无奈道:“暂时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严利禄也不指望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想出办法来,想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这清儿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虽说现在懂事了不少,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犹自叹气一番才又道:“这分家……只怕你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像那天一样,不会轻易同意啊!” 严清狡猾的一笑道:“那倒未必,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下他们对爹爹如此不冷不热,定然是认为爹爹这腿好不了。哪曾想爹爹这腿其实只是恢复的时间慢点而已,爹爹放心,以后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自会挣得一片天地。不用仰人鼻息,靠别人的施舍过活!” 严利禄生平第一做人信条就是要勤劳,听女儿如是说心下大是宽慰。“清儿,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啊!你要是个男丁,定能比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子有出息!”但想到女儿再聪明有志气始终还是女儿,忍不住又是一叹。 严清想这古人重男轻女的思想真是刻到骨髓深处去了。她爹虽然是很疼自己的女儿,平常也并不多么表现出来没生儿子的遗憾。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女儿始终不如儿子。 她劝慰道:“如果生为男子汉却没有广阔的心胸,顶不起一片天和女子又有什么分别?我虽然是女儿身,但一样能干男人不能干之事!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严利禄自从被蛇咬后躺在床上,日日皆是郁郁寡欢。听女儿一番话,自觉又看到一点生活的希望,心情大好。连连对女儿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我闺女!你能有这个志气实在是再好不过!得空叫你爷爷奶奶到我房中来一躺,由爹爹出面解决,你就放心好了。” 严清看着终于说服了她老爹,也觉得这么些日子的隐忍算计都是值得的。虽然还有一桩棘手的婚事等着自己解决,但想着很快就能分家,离开这些极品过日子,心情也觉得好了不少。 第十九章安抚母心 严清再三强调道:“我们可说好,这只是聘礼给你们,我的婚事可得我自己做主。” 场上一干人等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心想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丫头就是个傻的,这聘礼都收了,婚事还跑得掉! 严家老爷子见这一干事物都已经谈妥,最后拍板道:“严清丫头的聘礼由我们二老收着,这丫头以后的婚事与我们不相干,由她自己做主。这房屋家什老三一概不要。以后各家无论富贵贫穷,再不相干。明日老三一家单独立户,便将这让写成条文,各家自单独签一份切结书。” 一听明日就要搬出去,张冬娥急得呼啦一声站起来,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两手在空中上下颤抖数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严清上前捏着母亲的手道:“这明天签文书单独落户是可,只是我爹这腿脚不便,现下我们这一家又生无分文,连个住处也没有。可否请爷爷奶奶留我爹娘妹子多住上几天?我去舅舅家借来钱粮后立即安排搬家事宜。” 张冬娥握着女儿的手心下暂安,可她心里明白娘家也不富裕。如果有娘家当靠山,自己这些年何苦这般胆小怕事,万般忍耐?女儿当真是准备去找她舅舅借钱吗?却又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过问,只觉得自从女儿昏迷醒来后行事越发古怪,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严清见严老太太、孙念琴等一干人目光躲闪,似有不依。严老爷子又叼着烟枪一言不发,她又道:“我们这一家风餐露宿几日倒也并非不可,孙女只是怕爷爷这脸上无光……” 不待她说完,严老爷子就笑道:“自家儿子,在家多住几日又有何妨,那就明日先签立户切结书,搬家就等你们安排好!” 这场一波三折的分家,在严清自愿一家人什么也不要,净身出户的情况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等过了晌午,严老太爷请了里长写定文书,在里长的见证下,各家大小均在文书上签字落手印。自此严利禄一家四口分出来单独落户。 这日下午签订文书,分家落户后,张冬娥就忙忙碌碌的收拾起来。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可就是将一家人的衣物来来回回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还在悉悉索索的整理。 严利禄躺在床上,听着妻子在暗黑的房里摸来摸去整理东西。知她是心里不安睡不着,几番想要开口,终是无言,想想自己又何尝睡得着。 张冬娥这摸黑在房里翻来寻去,终觉得无可收拾,才躺在床上默默咽泪。迷迷瞪瞪,近天亮才睡过去。 “爹,娘,你们起了没?”严清在门外低声的问。 这两夫妻因为心中有事,哪能睡的稳。只不过是躺在床上眯了眯眼,一听女儿的声音立时醒来。张冬娥好一阵头晕,扶了扶床柱才起床开门,发现天已发白,看起来再过半把个时辰就将大亮。眼带埋怨、忧虑难表的将女儿拉到一旁道:“你这就走?” “嗯,早去早回,你们别担心,在家等我回来。”可说昨日这分家事宜一定,严清就犹如搬离了压在她心头的大石。昨夜上床即睡,一夜无梦,别提睡得多香甜。今日早早起床就雄心万丈仿佛要去干一番大事业,说起话来不自觉的嘴唇上扬,语调轻快。 “你这当真去你舅舅家?你是不是摔跤后这事也忘了?可知你舅舅他家可说比我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你舅娘……哎!”张冬娥吞吞吐吐,总算是问出了心中担忧已久的问题。 严清自然不知道她舅舅家到底怎么样?她说去舅舅家借钱不过是个托辞,原以为不用解释他们也能想到,没想到她娘老实得超出她想象。她居然以为自己真的要去舅舅家打秋风。 “还有这分家就分家,你连个房子也不要,以后我们一家可住哪?”张冬娥总算是得到机会与女儿提起这个忧虑了她一晚上的问题,声音不自觉的又带了哭腔。 听她母亲忧心房子的问题,严清安抚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娘,你放心!房子女儿早已经看好了,等我回来我们就可以搬家了!” “这房子岂是一两分钱就可以买得起的?要是房子这么好建,你大伯二伯家不早建了房子,何苦要与我们为难!”张冬犹自不相信女儿说的话,只絮絮叨叨的哭诉着。 实际上早在她上山采药之前,严清就已经跟朱繁花打听好了关于房子的事儿。 村里有户姓赵的人家,听说因为儿子在城里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前几年回家给父母修了一栋独门独院的土坯瓦片房。村里除去乡绅顾家是住青砖瓦房外,也就里长家住的是土坯瓦房。赵家的瓦房一修起来,不知道村里多少人眼红,是以要打探这个消息也不难。 赵家住上了瓦房后,就打算将原来地基上的旧房卖掉。只苦于这个村里都多是些贫苦人家,哪有人有闲钱买房子。更重要的是即使是谁有了闲钱啊,也不会去买他这房子。 古话有云:“开门见河,大凶!”赵家这房正好就建在冥泽湖畔,房屋的大门正对冥泽湖。冥泽湖原是由冥河分流而形成,不就是开门见河吗? 村中人更是将冥泽湖比喻为一面镜子,说赵家这房子天天被一面大镜子反射着才会每一辈人都出一个瞎子。这不更是应验了那句开门见河大凶的古话吗? 赵家另起炉灶重建新房一方面是挣了点小钱的关系,一方面可能更主要原因还真信了这个风水不好的问题。是以这旧房子价格是一降再降,仍是迟迟无法出手,一直空在那里。 严清早看诊过这赵家姑娘的眼睛,其实就是遗传的青光眼。哪有什么风水不好?只是她现在说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更何况她想买这房子自然更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第二十七章置房(下) 这一路走来严清只顾观景乱想,也不知行了多远,就见宋牙婆在一处青瓦宅院处停下。严清细观此宅院,只见青瓦白檐、漆红大门、院门高筑。踮起脚尖可隐隐看见远处一片黄然,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倒是门额红木牌匾上的“银叶园”三个大字,写的险劲、瘦硬、又姿态飘逸,很是不凡。 宋牙婆看严清一副猴急样,拉了她一把,示意不急。得意的从怀里摸出钥匙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才开门而入。院中回廊楼阁蜿蜒迂回、绘制精巧,但房屋内早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不说,有的家具更是东倒西歪,简直如闹过贼一般。 院中除去那一棵百年老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百果生机勃勃。池塘、花草皆已干枯、凋萎。看起来宅院已经无人打理多时。全然不像宋牙婆口中所说一般,周家倒灶才撤了仆人一般。不过严清也未作深究,粗粗看了一遍房屋,就一个劲的围着那棵上百年的银杏转悠。 宋牙婆见院中全不是自己吹捧的那般,初时还有几分尴尬不知如何开口。但细观她反应,倒有些惊奇。心想若别的人不是一个劲的瞧房屋家什,就是拼命打探房屋风水。哪像想她这个小姑娘一般,房屋好坏全然不关心,只盯着一棵树瞧。心想果然不是替自己买房子,就是不用心。暗暗瘪嘴,但转而又眉开眼笑,心想管她这许多,只要将这宅子卖出去就成。 严清实际上并不是不关心房子,只是一来她不信风水,二来她也不在乎房子里有些什么家具。反正她买房子来是想建一个实验室的,房子再好她也是要改建的。是以粗粗看一下,就一门心思的瞧那棵银杏去了。 当她瞧着那一树的白果,是越瞧越欣喜。早将圈套陷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就想将房子买下来,极力掩饰情绪,才不露声色道:“还算勉强,只是这房中还有许多家什,不知道这房子的主家……” 她原是想问看起来有不少损毁,哪知宋牙婆还不等她说完就开心的接嘴道:“所以我说姑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你一来就看到这么好的宅子,这房屋中的家什要是去街上买,少了几千两银子都买不下来。周家现在急着用钱,你买这房子,给个几百两就算半买半送的给你了!” 严清心想就你这东歪西倒的家具也要几百两?不过先将要紧的问清楚再说,不然怎么议价也是白搭。道:“不知这房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可有在官府备案?” 宋牙婆天天走街串巷的,心思自然是精得跟个猫一样,当即道:“姑娘放心,这房子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房契绝对没有问题。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宋婆子的话,趁现在衙门还没关门,你随我去那衙门走一样,问下那官爷,房契真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严清驻足道:“房契在你手上?”已暗自戒备。 宋牙婆甩着手帕哈哈笑道:“姑娘太高看我老婆子了!房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哪能在我手上啊?自是在周家少爷手上。只不知什么时候能将钱结清?”宋牙婆猜疑她是替主家来看房子,心想这么大一笔银子主家定会自己来交钱。不会放心将这么多钱交予给她,是以有此一问。 严清听她如是说倒放下心来暗暗点头,心想若说在她手上,倒不可信,她既然只是一个中间人,那随她去一趟衙门看看又怎么着?道:“待验明了房契真伪当然是如你所说一手交房契一手交钱!” 宋牙婆看她如此说来,显是深得主家器重,尽能独当一面。喜逐颜开道:“姑娘既作得了主,何不现下就同老婆子走一趟。周家老宅就在前面西和街上。赶车过去片刻就到!” 严清也不再犹豫,当下就和她一道租马车去了周家老宅。到了周家老宅宋牙婆上前在门卫处与守门的小厮一番窃耳,就见守门的小厮往宅内跑去。片刻就出来一位衣着繁复的公子爷。 只见他双眼角下垂、眉目紧皱似有极大的烦心事,见了她们也并不多言,只一甩长袍吩咐小厮套了车就往衙门行去。 严清本还有几个疑问想当面与他谈,哪知他居然一言不发,一甩长袍就走。只得坐上马车尾随而去。待她们到了衙门周家少爷已等在县衙门口,见了严清二人也不说话,看起来是早已同守门的小兵谈妥。二人一到就有小兵就带着他们一干人等到了山安县衙门内。 山安县的知县此时却是并不在衙内,给严清看房契的山安县的主薄。严清再三确认房契是真的后才和周家少爷议价,哪成想周家少爷却仍是看也懒得多看她一眼,甚是清高。只以眼神示意让宋牙婆与严清谈。 严清全然不在意他的傲慢无礼,只一味的与宋牙婆讨价还价。宋牙婆紧咬三千两白银不肯松口,严清虽知在山安县牡丹巷一栋这般大的宅子,三千两银子只赚不亏,但也挑了宅子好些毛病来压价。宋牙婆直道她精明过人,哪家主子得了她这般丫头简直是福气。 周家少爷不耐等在那看她们为了几十两银子磨磨蹭蹭大费口舌。最后直接以两千六百两银子的价格将整套宅子以及内里的家什一并卖给了她。严清当然是求之不得,周家少爷一收了钱,再不多瞧旁人一眼,当即抬脚便走。 严清全部在意别人的眼光,只独自沉浸在拥有这么一栋大宅子的喜悦中。想她早间来县城时还是穷得身无分文的乡下丫头,转眼就有了几千两银子傍身。不过吃顿饭的时间,她居然又风风火火在县城买了宅子,这一切都仿佛做梦一般。 从县衙出来,大街小巷已是灯笼齐明。严清想现在即便是买了马车赶回四面村也嫌太晚,何况她说好的出来借钱,转身就买了马车回去略显张扬。她也着实不愿走夜路,干脆当晚就收拾住进了银叶园。 【作者题外话】:每年双十一我什么都秒不到,所有今年干脆不去抢啦!专心更文! 第三十一章稚女迁家(二) 实际上严清并没拿房子的风水当回事,也不是想要跟赵婶讨价还价多争那一文两文钱。只是因为严家一项是穷得叮当响,更何况他们一家什么也没要的分出来估计早在村里传遍了。 她现在虽说是找了舅舅家借钱的由头买房,可要是花起钱来豪爽得更富豪一样,多少会惹人猜疑。更何况她现在还准备刻意装穷一段日子,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赵婶“嗤”一声骂道:“你别听那些屎马卵乱嚼舌根!她们那是嫉妒我家修了新房子。”说到自家的新房又得意的环视了一圈自家的房子。 “你要实在没那么多,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找里长帮你打张欠条就成。你娘是村里出了名的贤惠人,这点忙你婶子怎么样都是要帮的。” 赵婶的房子卖了几年都没卖出去难免心浮气躁。有了买家,也不管对方拿不拿得出现钱,想着先将房子卖出去再说。这房子要是再在她手上放几年就是一堆黄土,还卖什么钱啊? 严清早看透了她的心思,笑呵呵的拜谢道:“那就好!那就好!难怪我娘尝说赵婶是村里第一号热心肠的老好人。”赵婶听了她这话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严清见自己三两句话逗得她眉开眼笑,又道:“只不知道这房子周围的荒地是谁的,他们可愿意卖?我们这一家两手空空的分出来,我娘天天发愁,不知道以后怎么求生计。我想要是能租或是买来安安她的心就好了!” 赵婶见她问房子周围的荒地,满面笑意道:“这房子周围的荒地,还有那湖周边的荒地,全是我老赵家的。”一想到严家说租买,又心下为难,心想若租给严老三一家,只怕他们种了一年见地不好,种不出庄家第二年就不会再租了。可这丫头连那二两房钱都要赊账,要是还卖地给她家,她哪里来钱还?怎么算都是亏本生意。 严清也不说话,只四处看看,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她这倒不是装模作样,是她内心真的很嫌弃。她自小就有洁癖,可说在严家老宅里窝了个把月,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现在赵家这房子又是脏不溜丢的,她心中好生厌恶。只是想着这房子到了自己手里可以改头换面,心情才好点。 赵婶看她久久不语,只当是她是信了房子风水不好的传言,会不要自家这房子。道:“地你要是也想要,算你四两银子好了。看在你买我房子的份上,我就连带的给你便宜点好了!你年纪小不知道,听婶子跟你说,这村里一亩荒地可少了五两银子买不来。我这边边角角和起来可不止一亩。你要没有那么多现钱,还是老规矩。你打个欠条就可。” 实际上像这样不成片的荒地别说四两,是三两银子也难卖起。更何况冥泽湖周边的荒地,全是石头包,根本种不出庄家。所以她家才会让地一直荒在哪里,不过严清却是不在乎。她想买房子周边的地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房子周围都是人家的地盘,若不是现在她打定主意要装低调,她现在就想学着顾家把周围的地都买下来。 严清也不计较赵婶虚报价格,道:“那我们就按婶子您说的价格说定了啊!房子以及这周边的荒地一共是六两银子,我现在身上统共也才三两银子。我就付你三两银子,打一张三两银子的欠条可好?” “好呐!”赵婶满面欢喜的答道,她完全没想到她能拿出三两银子。一听她一下就能拿出三两银子,看来张冬娥娘家这几年发了。又在心里懊悔,心想丫头片子不懂事,这么好骗,要早知道应该再多说几两才对。 严清见一切该谈妥的都已谈妥,从包里掏出三两现银交给赵婶,再从包里翻出纸笔开始打借条。 赵婶原是想将她带到里长家让里长帮忙签写借条,让这个丫头按个手印就成。哪里想到她包里居然还带了纸笔,还会写字。见她将桌子上的灰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才趴着桌子像模像样的写起字来。惊得眼睛都差点瞪出来,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丫头会写字啊? 赵婶虽不会写字,但因有个在城里做生意的儿子,倒是会识字。一看字据没问题,开心的同她交换了房契地契。 严清将房屋地的事情谈妥后,来不及歇一口气,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严家老宅接她爹娘一家搬家。 严家小院内,看热闹的人散后。严老爷子一声令下,就将严利禄夫妻锁在了房内。其余一干人等如临大敌一般坐在堂屋内。严老爷子吧嗒、吧嗒吸着烟枪不说话。一贯最是爱出风头的孙念琴也低着头不敢多言。 严利旺夫妻相互交换了好一番眼神,严利旺才出言道:“爹!你看要不要……在家中安排几个人去将她抓回来?” 严老太爷熏着烟枪不作答,严利福看了眼他大哥道:“如若真如你弟妹所讲,昨日就见二丫跟那小子在一起,那指定早已走远了,外面地广人多,如何去寻?” 严老太太指着孙念琴的鼻子骂道:“都怪你!你既然昨日就发现了,为何迟迟不讲?偏生耽搁了一天一夜,如果早讲,哪会轮到现在?” 孙念琴哪里忍得住被婆婆指着脖子这般骂?擤了把鼻涕忿忿道:“她要与人私奔?哪是我的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不怪你怪谁?你倒是说说,二丫她跟谁私奔了?本村的还是邻村的?我们上门讨人去!我还不信治不了她!走,跟我上门要人去。”严老太太往前一蹭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往外扯。 孙念琴哪里敢去顾家?她是提都不敢提起。每次说起和二丫与人私奔她是说得满嘴泡沫别提多得劲,但每当人问起是和谁家的小子私奔她都是含糊带过。现在更是死死扒着墙壁,两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丈夫,死都不肯出门。 徐桂枝看弟妹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脚又退了两步。自觉已经离得够远了才道:“二弟妹不会不认识人吧?你要知道是谁就说出来吧!你看把我们大家急的!” 严利旺也出言附和道:“二弟妹,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赶紧的说出来,大家好商量个对策,不然总不能将三弟一家这样一直关着!” 严利福最是了解她媳妇,知她平常要是知道了什么八卦是巴不得说得全村人都听见,何以这次说到二丫与谁私奔却总是期期艾艾不肯多说,心中也满是疑惑。 众人见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都心中发急。严老太太更是使了大力气要将她往外拖,孙念琴不依,一时间堂屋乱成一团。 严老爷子拉下烟枪喝道:“都坐下。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严老太太平常虽是歪恶,可严老爷子当真怒喝起来,心中还是有几分惧怕。再不发泼,乖乖的坐回凳子上。孙念琴这才得救的从地上站起整理蓬乱的头发。 第三十四章冥河遇险(一) 严清提步到杂物间,在赵婶送来的旧农具中左挑右选挑了一把稍微好一点的锄头,背着背篓竹篮就往冥河口的荒山走去。 她早些天在冥河口捕鱼的时候,就发现山边长了不少的野生木薯。她完全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等野生植物,这木薯树根不但可以充饥,树叶也可以做染织等其他功效,可以说在这个吃不饱的山村,木薯真是一身都是宝。仅仅因为它们长在冥河口的荒山上,居然就没有村民挖来吃,她实在是相当的不解。 木薯虽然浑身都是宝,若不懂处理的人它也浑身都是毒。但对她一个搞中草药研究的人来说,木薯这点区区小毒,如何去除当然是小儿科的啦! 这一片地的木薯长势很好,加之无人挖掘。长得是又大又肥,完全不像经历过几年旱灾的样子,只不一会她就挖了满满一竹篮。她将木薯拨皮洗干净后浸泡在水中,心想这么多人,虽是有了木薯可填饱肚子但桌上一样菜都没有,着实不像。看看清澈见底的河流,心想干脆趁着天气还不太冷到河中抓两条鱼回去。 想着就提着背篓到河中,此时已近初冬,不仅河水变冷,连河里的鱼也不好抓起来。她提着背篓在河中网了好一阵却是连小鱼都没抓到一条,不自觉的竟越走越深。她以前虽也常在河边抓鱼,但那都是在河边水较浅的地方,当她发现水已经漫过她腰的时候,就觉得水似乎在使劲的往上涨一般,很不寻常。 她还未来得及迈步往岸上走,就感觉腰间似有一股力将她往一个地方扯。她赶紧的丢了背篓就往河边跑,只是任她再快也跑不过水中暗流漩涡。慌乱之中她还未来得急呼一声“救命”就随着背篓一起被卷入了进去。 过了初初的慌乱,她立即镇定的屏住呼吸,想从左右突围游出漩涡。无奈她水性虽好,可却是力气不行。往左右使了几次力均不见效,倒感觉自己被那股大力越拉越深,渐渐感觉人像是掉入了黑洞一般,不停的转着漩涡往下转。 她原以为自己立时会晕死过去,没想到虽是感觉头昏脑胀,却一直没有失去意识。若非转得太快,她都觉得自己还能睁开眼睛看一下将自己卷进去的漩涡长什么样子。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感觉自己像是从枪管射出去的子弹一般,“嘣”一声射了出去。直到此时她才再也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严清醒来发现眼前一片昏黑,身下粘稠湿软。自己仿似是躺在一个稀稀拉拉的泥沙坑里。她呼了口气,感觉浑身酸软差点连呼吸都费力。心想:“好险!好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严清果然是个好命的,竟能漩涡脱险……”若非她现在四肢酸软举不起手来,一定要捂着胸口好好的感叹一番。 她刚穿越来的时候常听人们说龙首山蛇虫猛兽无数,去不得。她上次瞒着爹娘偷偷的同顾鹏飞去山上采药,不知道是自己戴了防蛇虫的药,还怎么的居然连兔子都没遇到一只,从此后就对原就不大信的村中传言,又大大的打了一番折扣。 哪里想到冥河口当真邪门的很。她曾数次观冥河样貌,只见河里的河水清澈,未有大浪激流,哪里像会有险情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敢数次下河捕鱼。她和顾鹏飞数次在河中捕鱼、玩耍,一直都风平浪静,是以她早将村中传言当作耳旁风了。哪成想到这条看似普通的河流这般惊险,抓个鱼差点连小命都没了!难怪村民们都不敢来,到了谈河变色的程度。 看来也并非一切都是村里人的封建迷信,有的时候人们敬畏害怕也是有他的理由的。看来这番出去以后千万要当心。她胡思乱想了一通,感觉好些了才轻轻动了动手脚,发现虽是像跑了三天三夜一般酸痛,却仍是没有力气爬起来。心想再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再起来试试,一闭上眼睛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了醒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严清轻呼了一口气见胸中的闷痛已不在,又动了动手脚发现已能活动自如。才慢慢的坐起来摸了摸四周,心中虽是惧怕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她知道如果不试试的话只能是枯坐等死。 她先大着胆子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发现摸到一些树枝一样的东西。想着因自己经常来河边烤鱼身上都带来火石和火绒,不知道这番遇难弄丢了没有。又摸了摸身上发现火石火绒还在,忍不住一阵欣喜。 也算她的造化,因她一项爱洁火石火绒外都包了油布,此番落水才不至于将火绒浸湿。她就着火绒将身边的枯枝烂叶点燃,借着火光才看清自己似乎是摔在一个硕大的山洞中,又或是河底下。 在她躺的泥沙坑的周边除去枯枝烂叶还有不少礁石以及动物骨骸,只不知它们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样是被漩涡卷到了这里来。可能运气没有自己这般好是落到稀软的泥沙中,而是落在硬石之上,到底是不是如她猜测的一样却是不得而知的了。 严清点着火把将四周来来回回查看了一遍,见洞壁四周虽是有无数条分支小道,却完全看不出她是从哪儿掉入这洞中的。心中虽是好奇这洞与河的联系,但左右想不出头绪,她也不在上面好时间,而是仔细的寻找起路来,毕竟与好奇心比起来,还是小命要紧。 严清连走了三、四条分支小路都未走通,不是走着、走着太窄她身子通不过,就是到了悬洞壁尽头。更有甚者是因石洞蜿蜒向下,人又无法走过只能像坐滑滑梯一样往下滑,火把也是带不进去的。她不敢冒险往下滑,最后只得又回到大洞之中。 来回在洞中转了数遍,咬着手指想自己这般蛮干也不是办法。一边想一边拿着火把仔细的观察山洞,只见洞壁虽四面皆是怪石林立,可只有一面石壁上却不断有水浸出来。心想难道河就在隔壁不成?她靠在石壁上听,似隐隐有水滴声。 第三十五章冥河遇险(二) 严清心想:“循着有水的地方走总不会错,即便是真走不出去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给渴死了。”立即又绑了一枝大大的火把寻着水声而去。 这次果然能走通,只是这条道虽是越走越宽旷,可也越走越长,竟似源源江水没有尽头一般。走了大半个时辰没走出山洞不说,反倒沿途越来越多的分叉小道。起初严清还细细辨认哪些墙面滴水比较多,后来干脆一遇到岔路就通通往宽敞的洞口走。 如此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虽仍是没有走出洞去,途中景色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土色混为一体的山石泥墙。高高宽阔的洞中越来越多形态各异的石钟乳。有的状若瀑布,有的形如雪山……直将人看得眼花缭乱。火把灭了又燃,燃了又灭。不知更换了几次火把,最后竟是走到了一个可容纳上万人的大洞之中。 大洞中景致较比来时之路上的,可说是晦星之于朗月,荷露之于太阳。大洞中的石旗薄如蝉翼、透亮如玉。石钟乳更是从高达数百米之巨的顶端垂下来,仿若九天银河倾泻而出一般。色彩缤纷、姿态各异的水晶晶花,将洞中墙壁装扮的宛若富丽堂皇的宫廷内院。再观她脚下晶莹璀璨的石花,犹如踩在铺满钻石、水晶的绸缎上一般,简直让人不忍下脚。 任凭她早在花花世界活了足足三十个年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幕奇景,还是惊得张大了嘴。举高了火把,想将洞顶的景色看的清楚一些。突然脚底一滑连人带火把的滚了下去。只觉背部一凉,竟似掉在了水里。 严清慌忙爬起来,从新燃了火把低头查看。原来刚才她只顾着看美景,不小心踩滑了脚掉到暗河来了。她抚着胸口道:“好险,好在是掉在河边水不深,不然别又给什么鬼漩涡吸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待他稳定心神后才举着火把低头四下查看,这一看更是惊奇。只见这美轮美奂的山洞之下,居然有四条暗流,宽有二三十米,窄的也有数十米。河面平静无波,一时居然看不出是从何方而来又要流向何处。 洞中景致虽美,她却是再无心细赏。在这犹如迷宫的洞中兜兜转转,遍寻不得出路,也不知道这中间有的路被她反反复复的走了多少回,更不知这期间过去了多少个时辰,只觉得又累又饿。 严清心想:“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才划算,还是先寻了食来祭我这五脏庙再说。”只是洞中奇景虽多,却是连半个老鼠都没瞧见,哪有什么可吃?不过就算是有老鼠她也抓不住,抓住了也不敢吃! 找来寻去最后还是只得将眼光投入那让她此番吃尽苦头的暗河。经过刚才那番生死历险,又在这光线不好的洞中,她却是再不敢轻易下水,只举着火把站在岸边沿岸寻找,盼着能遇见两个不长眼的螃蟹王八。 一路寻下来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得她心灰意冷,心想反正找不到吃的又出不去,干脆看看景得了。于是又打着火把到处看。没想到无意间竟在一个发黄的溶洞中找到了河蚌,若非她觉得那溶洞中的石头很奇怪,伸手去不摸被河蚌夹住了手,也不会发现那不起眼的溶洞中有河蚌。那河蚌居然足足有圆凳大小。 有了吃食柴火更是不愁,河岸上四处都有枯枝,只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与流水的冲涮,岸边的树枝皆被冲刷得皮叶全无,只露出光滑圆润的枝干! 严清拾了树枝本想到上面去烤着吃,但看着那一地晶莹璀璨的石花。感觉被自己踩得满脚的泥已是玷污,怎好去烧得满地火灰,让白雪蒙尘,明玉惹埃。 就地找了一块洁净的大石,就生了篝火烤河蚌吃。河蚌肉质鲜美肥嫩、河水甘甜可口,还没将一个吃完,就感觉肚中饥饿已除再吃不下。所谓饱暖思睡意,大概说的就是她。一吃饱了肚子就感觉浑身疲惫发困,再不想动一步。 严清合衣躺在篝火边的石板上休息,眼睛虽是累得发涩发痛,却是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心中思绪不停,一会想到自己若真找不到路出去怎么办?难道真的会死在这地底之下?想自己不明不白的穿越到这个时代来,还没来得及过一番快意江湖的日子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 又想爹娘见我没回去一定很担心吧!这次他们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呢,哎!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为了退婚而决定要在面上过一段贫苦日子,应该直接在街上买了米粮买辆马车拉回来才是!更不应该怕他们吃惊而将我在城里买宅子的事情瞒着他们,还剩下的银两也不知道他们翻我包袱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若发现的话倒也够他们用一阵子! 她这般躺在石板上胡思乱想,越想越是睡不着。突然听到几声“咯咯”的轻笑,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欣喜,心想难道这里还住了人?只是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循着声音望去,原来并不是人,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貂。因为它毛发与洞中石钟乳的颜色太过接近而没发现。若不是它发出声响,她估计永远也发现不了它。 雪貂见了严清也不害怕,又“咯咯”叫了几声后“嗖”一声向她射来,严清感觉自己似乎才眨了下眼睛它就到了自己面前,速度快得堪比火箭。 雪貂歪着头瞪着两只粉红的大眼睛,萌萌的看着她,严清道:“貂儿啊!貂儿!要是我走不出去有你和这美景做伴倒也不算冤枉。我们以后天天以这河蚌肉为食在这洞中逍遥快活倒也不错?”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吃剩的河蚌肉扯下来喂它。 雪貂也不知是听懂了她说话,还是见她喂食,高兴的手舞足蹈来接严清手中的河蚌肉。严清见它吃得开心暂时也忘记了烦恼,只陪着雪豹一起玩耍喂食。顷刻间就将手上剩下的半个河蚌肉吃了干净。 第三十八章走出山洞 严清正了正身子细看,只见它们仍是停在一个大洞中,只是这个洞和别的洞又有区别。因为这个洞顶上居然有丝丝亮光透下来。可看清山石之上长满了青苔杂草。想来既然有植物生长,就离洞外不远了。 这一番走下来,少说也过了三四个时辰。严清只觉双脚都在打颤,也亏得雪貂居然难得的有耐心没有丢弃她。一直不紧不慢的在前面带路。严清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休息,雪貂也学着她的模样像模像样的坐在石头上。 严清爱抚的摸摸它柔顺的毛发道:“你真白!你有名字吗?我以后都叫你雪儿好不好!” 雪貂虽是不会说话,却是满脸欣喜。严清只当它听懂了自己的话,拉着雪貂的前足上下晃动道:“雪儿你好!以后跟着你清姐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说完暗骂自己傻,不好意思的捂嘴狂笑。 严清将早上吃剩的河蚌肉拿出来与雪儿分食,吃饱后才又接着赶路。只是接下来的路却是越走越险峻陡峭,好在她得了夜明珠后不用再打火把,只需专心扶着石头崖壁往上攀爬就是。 她爬得万分辛苦,雪儿却只是轻巧的往上一纵就越了过去。而且每次上去后它都一脸清高的站在高高在峭壁上的低头俯视严清,仿若九天之上的仙人怜悯软弱的凡人一般,惹得她又奇又恨。 但她虽是爬得累,还被一个动物瞧不起,可却是越爬越振奋。因为她感觉越往上爬光线越亮,只要有了亮光说明就有希望出去了。她鼓足了劲的往上爬,又爬了百十来米,到了山洞的尽头,只见前方有稀稀拉拉的光线透进来。 她走进了细看,原山洞被一层密密麻麻的藤蔓挡住,她探入洞口费力的将藤蔓往两边一扒,顿时从洞外射进来一大片火光。耳边却响起了轰隆轰隆的水声。严清惊疑的探头向外一望,只吓得心中怦怦乱跳。 自己竟是在几十米高的崖壁之间,而那漫天的火光原是被晚霞染红的半边天。低头望去,只见崖壁之下波涛汹涌,竟是一条大江,一个不慎摔下山崖非给那怒江给吞了不可。可气的是雪儿还一脸得瑟的看着她,一副你看我棒吧!我将你带出地下的山洞了哦!求求你表扬我的表情!直看得她哭笑不得。 雪儿“扑哧”一声串了出去,只见它在岩壁上左闪右跳,两三下就到了江中,沿着山壁顷刻就游到了岸上。 严清看着这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吞天波浪的怒江,雪儿就犹如在自己后花园散步一般简单,只觉得雪儿真是不简单。但她却迟迟不敢往下爬,单不说那一望无际的江面,落入江中她不敢肯定会不会被浪卷走了。单就这看得她眼花的悬崖,就吓得她够呛。 雪儿欢快的在岸上的杂树野草上串来跳去的玩耍了一阵。见严清迟迟不跟来玩得没了趣,又“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几步纵上了悬崖,坐在洞边呆呆的歪着头望着严清,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来。见她坐着迟迟不动身,只不耐烦的用前脚挠她的手。 严清见它浑身湿淋淋的睁着粉红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还时不时举着雪白的小爪子来挠一下自己。那萌样让人好生喜爱,伸手揉了揉雪儿的头道:“真厉害,我可是比不得你了!这悬崖这么高,可不像你那般轻巧一跳就可越了过去。”说着五指为梳的帮它梳理湿漉漉的毛发,望着滔滔江水想办法。 严清本不是那般胆小的性格,只是这番历险难免变得谨慎起来。她坐着思了片刻就知道越是这般耗时就越对自己不利。得趁着天未黑之前赶紧走才是,不然只是白在这里多吹一夜的冷风而已。等到明儿下面的江也不会变没,悬崖更不会变矮,反倒因为这里没有篝火可烧,更没美食可吃,增加了她生病的机会不说还减缓了她的体力。 她一想通了此节便立即行动起来。洞周边的油麻藤也不知长了几十上百年,又大又粗。严清费了老大的劲才扯下长长的三四根长长的油麻藤绑在一起,将它的一头牵入山洞之中固定在洞中的大石上,再将另一头缠在腰间。沿着崖壁上草木多的地方往下慢慢爬落。 她往崖壁上草木多的地方走,身上又绑有藤条,倒不至于一下子摔下去。只是却将她身上的衣衫裤袜在石头和荆棘上扯得东一块,西一条。手脚上也到处都磨破了皮。好在她身上绑得树藤够长,落入水中的时候有了东西稳住身子,她才不至于太过慌乱。 严清游上岸后,只见岸边皆是高高低低茂密的野林,全不是自己平如熟悉的景致。想来是因为它和雪儿在地底下行了不少路,早已远离了原来的冥河河岸。此处荒无人烟,她原想找人打听一番看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行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一处村落。 雪儿在林里欢快的奔来跳去,欢快至极,看起来对此地甚是熟悉。严清心想:“只可惜它不会开口说话,不然问问它倒是行得通。” 一人一貂在野林里穿行,野林里竟是蔓藤野果。严清这几日都是吃的河蚌肉,早就腻得慌,见到有新鲜的野果,哪里还忍得?欢快的摘了几个娇艳欲滴的野山楂,等不及去找水洗干净就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 入口就酸的眼睛都睁不开,“呸呸呸”一顿狂吐口水,心想真酸,赶紧从怀里掏了几块河蚌肉干吃了才勉强止住口中的酸水。再往前走,发现树藤上挂满了紫红的野香蕉,又欢喜的爬上树摘下来与雪儿一同分食。 雪儿尖着舌头轻尝了一口,学着严清“呸”野山楂一样的表情,一阵狂喷口水。只是它小小的脑袋,萌萌的眼神,再做出一副人的姿态。着实好笑,笑得严清也顾不得洁净,抱着肚子在地上狂笑。好一阵才止了笑抚摸着雪儿的脑袋道:“小吃货蛮机灵嘛!还学你主人我啊!让你刁嘴!饿你!”然后独自抱着野香蕉吃了个心满意足。 雪儿一脸傲娇的将脖子往右一歪,“嗖”一声蹿入了林中。严清指着早已没了貂影的荒林娇骂道:“切!小样,脾气还不小嘛!” 第三十九章昕风城(一) 雪儿蹿出去片刻嘴里就叼了一只兔子回来,将兔子放在严清脚下歪着头得瑟的看着她。严清道:“得了!饿不到你行了吧!你快吃吧!”雪儿却是八风不动,仍是歪着头看着她,见严清懂不起,又将头亲密的靠着她裤腿上,蹭来蹭去的撒娇。 严清心想这貂儿好生奇怪,它这是干嘛?难道是被我的美食给收买了,竟是要奴役我给它当煮饭婆子不成?道:“雪儿好厉害!快吃吧!”说着用手捡起地上的野兔喂它,雪儿一脸傲娇的将脸一转,它竟是不吃。 严清暗骂它嘴刁,竟开始奴役起你的主人来了。但也只得无奈的拿着兔子去找了山泉,将其肚子破开,去掉内脏洗净后,用稀泥将连带着兔毛的兔子裹了起来,埋到地上烧火烤,做了一只风味十足的叫化兔。 这只兔子不小,一时半会也烧不好,拿了干粮河蚌干来和雪儿一起吃。足足等了个把时辰严清才将地里的野兔挖出来,野兔外面的稀泥已经干的发裂,严清一掰开泥壳,内里野兔的香味就铺面而来。原本眯躺在火边的雪儿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垂涎三尺的盯着野兔怪叫。严清笑着点了一下它的额头,假意骂道:“贪吃鬼!”说着将大半兔子给了它,自己只留了一只小兔腿。 她适才吃了野香蕉与河蚌干,一只野兔腿还没有吃完就再也吃不下。雪儿却是慢条斯理的将一只大肥的兔子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待它吃饱喝足后却是连脚趾头都不肯再动一下,悠悠的眯着眼躺在严清脚边睡去。 此时山中已是黑影叠叠,眼看今儿是不适合赶路的了。严清心中微微有些歉疚,心想:“我们这番吃食实在太过耗时,我们俩虽是身在荒山,前途未卜。可过得实在是悠闲,比家中不知强多少倍。我上次一晚上没回去家里就闹得那番光景,现在这样迟迟不归,家中也不知闹成什么样?肯定又惹爹娘担心了!哎!实在是罪过啊!罪过啊!” 她添了几支干柴到火里之后,又望着暗黑的天边发了一阵呆。心中又想:“我又不识路,赶起路来本就慢。即便不耽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一片荒山,实在也无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所谓欲速则不达!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严清怎么会不明白?我要是黑夜里赶路,因不明方向而遇险岂不是追悔莫及?”这么一想心中又才觉得好受些。 她今日本就又惊又累,加之吃饱过后更是困意上头,这样自我埋怨又自我疏解的叹气了一番,也卷曲着身子靠着篝火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刚亮,严清就抱了雪儿赶路。这几日她虽是风餐露宿,但相比以前她却是觉得精气神越来越好,走起路来也快了许多。 她俩伴着朝阳在荒山中穿行了两三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一条宽阔的官道上。只见此路甚是宽广,足足比她在山安县周边看到的路面宽出一半,心中觉得好生奇怪。但过得片刻又想定是自己走的地方太少,才这般孤陋寡闻,说不定这是四面村周边比较富裕,路自然要修得宽一些。 严清正站在宽阔的官道上喃喃自语怀中的雪儿已睡饱醒来。从她怀中蹦出来,“咻”一声奔出去老远。严清再顾不得研究官道宽窄之谜拔腿追了出去,又赶了两三个时辰,才终于到了一座古城之下。 只见高高的古城墙之上,刻着几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昕风城”。这一看可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她记得曾听人说起那昕风城可属言灵国。她如何也想不到从冥河落水,上岸竟已不在安国境内,而到了昕水对面的言灵国了。 想来她昨日见的那怒江就是安国与言灵国的交界之地昕水了。她从前只在村民口中听过昕水,哪里知道昕水是一条这般宽广的怒江。是以昨儿她在崖上见到崖底的滔滔江水竟然没有生疑。 当下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只得先进城再做打算。不然那般宽广的江面她如何过得去?好在现在并非战乱时期,既已到了言灵国境内,即便没有通关文牒,凭她的机灵混入城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她怎么回安国。 言灵国的人喜爱山鸡树,称其为土凤凰,有条件的人家都喜欢在自家院大门口种上几棵。昕风城的人自也不例外,不仅在自家院子大门口上种。更是连街道两旁都种满了山鸡树。放眼望去,昕风城仿若置身一片火海之中。 严清走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古城当中,脚下踏着平整的青石板路上,耳中充斥着各色叫卖吆喝声,看着宽阔的街面上人群、马车奔流不息,两旁市肆热闹繁华,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心想:“昕风城不仅比山安县的街景美,连老百姓的日子也看起来比我们那的人都过得好上许多。难得出一趟国,既然都耽搁不是一两天了,回去也不急在那一时半会。先了解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再说。” 她这么一想,去了立即赶回家的重担,顿觉轻松不少。抱着雪儿在昕风城大街小巷闲逛,闻着街上各色美食的香味,惹得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怀中的雪儿早已不耐烦的拱来拱去,想要跳出去吃个饱。 严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破衣烂裳,想着原在山安县卖草药的银两都放在了家里,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啊!但想到身上的珍珠,又露齿一笑。拍拍雪儿的脑袋往最近的银金楼走去。 昕风城不仅商业发达,最出名的是他们的手工出色。传言但凡是言灵国之人,都有一双巧手。从前严清不信,但当她逛了银金楼之后就信了。只见他们铺中的抹额、耳珰、璎珞、手镯……应有尽有,虽都只是银饰,却是花样繁多,做工精致到连她这个来自几千年后的现代人,都忍不住连连咋舌。 第四十章昕风城(二) 银金楼的东西虽是精致,可严清心中直呼看得不过瘾。身边总有一对眼睛将你当贼一般的盯着,能过瘾吗?何况对方还额窄眉低,眼小鼻孔大。她真不明白这银金楼的东家怎么找这个个丑东西来看店。 她这厢在心里暗暗数落那伙计的长相,那眼小鼻孔大的伙计也在心里偷偷的数落她,心想穿得比那北德街的乞丐还要破,居然也敢上银金楼。他要不是碍于新上任的少东家注重声誉,说什么不可以衣取人,还要将银金楼的口碑传出去。早想将她赶出去了。 当他看见这个满身破衣的丫头,居然还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出言道:“客官可是要备嫁妆?我们银金楼卖的可都是卓大师及门徒的制品,单是手工费可就够你在隔壁店中买一套银饰了。” 他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但话里话外无非也就是喊她出门左拐,你买不起我们这店里东西的意思。像他这类以衣冠断人的势利眼,严清可是见多了,再说自己这一身打扮,也怪不得人家,是以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心想还想那卓大师不知是什么人,听起来很了得的样子。一脸天真的问道:“听你这话卓大师很了得的样子啊?只是贵宝阁名号将银排在金前?岂不是不如金银楼气派?还是你们只卖银饰?既然不卖金饰又何必多加一个金字?” 眼小鼻孔大的伙计的见自己话已说的这般明白,这姑娘还没眼色的待在店里不走,气得鼻子都歪了。再听她开口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小眼睛一斜,鼻孔朝天道:“卓大师都不知道,还敢上银金楼?也不怕告诉你,我们银金楼将银字排在金前啊!那是因为我们东家的姓银!银金楼自然是金饰银饰都要卖啊!但你在的一楼就只看得到银饰,金饰自然是在二楼。二楼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比不得一楼!”他口中有句话还没说出来,就你?怕你连银饰都买不起,难道还想看金饰不成? 严清也不管他的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又开口道:“那你们一楼的银饰也有卓大师的制品吗?” 眼小鼻孔大的伙计这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仅是穷,还傻啊!满脸嫌弃的抄着手道:“将卓大师的制品摆在一楼那哪成?一楼都是卓大师门下弟子练手的习作,你别看小看了他们啊,这虽只是他门下弟子的习作,可在整个昕风城已算是难得的精品了!” 严清不知是不是他吹嘘,不过看起来也确实不错。只是这卓大师徒弟做的就这么了得了,不知那卓大师本人做制品是如何一番景象。一时对他口中的卓大师是充满了好奇,但看他那副表情,决定再不讨他的嫌,赶紧的办正事。道:“不知你口中的银东家可在?” 她来银金楼自然不是为了买首饰,而是为了卖珍珠。她知在这个时代想要将她怀里的珍珠换成钱,只有两个地方可去,第一个自然是同她现在所站的银金楼一样的各类首饰铺。第二个就是当铺了!两者若让她选,她自然首选是首饰铺的,毕竟这里好歹也算是公平交易。 伙计听她要找东家,心想我也是看这时辰店里没有客人才陪你唠嗑了这一篮子的废话,你当东家也我这般得闲不成?道:“姑娘不知找东家的何事?东家的一般不见外客,再说了我们银东家可不是……” 严清知她肯定是又要说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心想你们怎么都是那老一套,当东家的是皇帝不成?谁有事没事想见他?掏出怀中珍珠道:“不找东家的也成,就不知你做不做的了这个主?”说着将手中珍珠拿到她面前左右晃动。 伙计原当她是个穷酸鬼,买不起东西进来过眼瘾。哪里想到她不声不响的掏出一个樱桃大小的黑珍珠来。惊得伙计眼珠子都差点蹦了出来,一改前态道:“这个小的……贵客请跟我来!”说着勾腰驼背的将她往楼梯踏步处引。 严清淡笑不语的抱着雪儿跟着她的脚步上了二楼。只见二楼装潢得比一楼更显富贵,果然如他所说黄澄澄的一片,与一楼相比首饰更显精致。伙计将她带到一个山羊胡的老者面前耳语了几句。 山羊胡子的老者神色怪异的将严清打量了一翻拱手道:“贵客手中的宝珠可是要卖?” 严清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点点头道:“正是。” 山羊胡子的老者见她答得干脆,转头对伙计交代了一番转头对严清道:“贵客请跟我来!”又匆匆将她带到了三楼。 严清心说你不跟我谈价格将我带来三楼做什么?哦,是了,定是二楼人来客往人多嘴杂谈价不方便,瞧我笨的。只见三楼虽没有二楼的富丽堂皇倒更显雅致,一改桌椅都是笨重的实木风格,而是改用了藤条桌椅。壁橱上还放了几盆菊花做盆景,给人一种静雅之感。 山羊胡老者将她引入藤椅上坐下后道:“贵客请稍后!”竟是不与他议价谈买卖,就匆匆掀开布帘走累了出去。 严清这下可给他们搞糊涂了,心说你不与我谈买卖又将我带到这来做什么?她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试探的唤了几声不见人答应,站起来掀开布帘一瞧。这一看可吃惊不小,只见这门帘后面居然是一处走廊,而这走廊竟是和后院的另一栋房子相通。 严清在山安县西面村见的房子都是直通通上下楼的格局,没想到这里能见出这样设计巧妙、别具心思的房子。她正这般四下打望,突然一个俏生生的丫头从走廊的另一头冒出来道:“姑娘请跟我来!” 严清心说你们可真够折腾的,到底是买不买啊?说句人话不好吗?半句话不说的这样走马观灯似的换人带着我到处跑,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她心里虽是嘀嘀咕咕,但到底还是随着俏丫头一道走了下去。 只见俏丫头带着她往走廊进了内院的宅子,进去脚步不停的往下走了三楼,然后进了一道大门,过了大门后又穿了几个回廊,丫头才在一水榭处停下。 【作者题外话】:谢谢亲们的支持!!(最近大家都反应更新太慢!抱歉让大家久等啦!蘑菇会努力的!)另:不好意思的求个推荐!收藏!好不好哇! 第四十一章昕风城(三) 严清抬头望去,只见水榭四周布有繁复的薄纱,隐隐约约能看见内里坐着一个人影。不待她仔细分辨,薄纱“刷”的一下拉开。明黄花梨圈椅上赫然坐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美人身穿石榴裙,肩披四合如意小云肩。头上左右各戴一支蝴蝶流苏布摇,额戴朱红宝石眉心坠,耳挂珠玉金耳珰、脖戴珠花嵌玉璎珞,手上更是金戒玉镯无数。 看来这般折腾都是为了见她,这个才是银金楼说了算的主。不过她这一身的头面,果然是开首饰铺的,全是上下简直是半点空余地儿都没留下啊!严清心想,指不定她十个脚趾头都带满了宝石戒指。 不过听说大家闺秀要裹足,五趾并作一团。要是真的并作一团,她是不是要在脚趾丫中嵌朵花进去?想到那翻搞笑的场景,竟一个不小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顿觉失理,即刻抱拳道:“看来银东家不仅珠宝玉器方面是行家,也颇懂得养生之道啊!小女子实在是佩服!佩服!” 银东家心想这姑娘年纪看起来甚轻,眼光到是毒辣。我接手店铺这些时日,即便是我自称是银金楼的东家都没人肯相信,更何况让人瞧着我两眼就猜的出来我的身份?不过也是,谁会想到银金楼的少东家会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闺阁小姐。 这姑娘的心思倒不比常人,不仅一眼就看出来我的身份,连在边上站站都知道我喝的是什么茶?有点意思。娇骄一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猜到我是银金楼的东家?这养生之道又作何一说? 严清心想他们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将我带到你面前,你不是东家谁是?难道你还要带着我走一圈?再说了你这一身行头,浑身上下挂得跟圣诞树一样,还用得着猜吗?道:“银东家用黄氏配茉莉花茶喝,不仅提升了茉莉花茶本身的香味,更是提升了黄氏的功效。两两相配,不仅补中益气、生津养血、更有美容养颜之功效。银东家可不算是养生的行家?”实际上严清对茶道可是一窍不通,她懂的只是黄氏的药效。 银东家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很是开怀,难得的起了交往之意道:“在下银芳华不知姑娘作何称呼?”又对着一个圆脸丫头道:“春之,照着我今日饮茶的方子,给这位姑娘也来一份。” 严清道:“小女子姓严单名一个清字。” 银芳华轻轻拿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道:“听说严姑娘有一天下奇珠出售?” 严清心想你可真狗磨叽的,总算是谈到正事了,面露微笑道:“正是!”说着将雪儿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珍珠递了过去。 银芳华自小奇珍异宝见识无数,见到这颗珍珠也忍不住在心中连连称奇。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工养殖珍珠,所有珍珠皆是天然野生。野生的珍珠本就难得,更何况这样独有的黑色。若单单只是颜色还好,毕竟她从小见识不凡,又因接手银金楼的生意天天和金银珠宝打交道,过手的宝石珍珠不计其数。可这样独有的黑色,再加之樱桃这么大还又形状圆润的可实属难见。 银芳华拿在手中已是惊喜至极,但强制镇定的面色不露,唤来店里鉴定宝珠玉石的老师傅观看。似有些难以启齿道:“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严姑娘这珍珠的来历……” 严清见她请来师傅鉴定,心想看来这个银芳华虽是小小年纪又是女子,做生意倒还挺稳妥。在古代女子能像她一样抛头露面做生意实属难得,是以听她这么问也不生气,反倒对她暗暗赞赏。但这珠子的真实来历可却是不能解释给她听。道:“我珠子的来路银掌柜你大可放心,我的珠子来得绝对光明正大!你若收就干脆的开个价,若不收我也好去下家!” 此时银掌柜与鉴定宝珠的师傅已经暗暗交涉了一番眼色,其实以银芳华从小就接触珠宝玉石的眼光自己就能断定珠子的真假,她这么做实在是多此一举。 见严清底气十足,心知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实则对付起来不容易。笑着解释道:“严姑娘别见怪,做我们这一行的。买卖什么物什,自是要打听清楚宝物来源,不然哪天官府找上门,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姑娘你说是不是?” 严清呵呵一笑道:“东家若是信我,我就是不露只言片语东家也是信的。若是不信,我即便是说破天东家也不会信我的话。那么我再说那么多又有何用?” 银芳华笑道:“严姑娘说得在理,是我失言了。只是姑娘的黑珍珠好是好,可惜却是独珠。价格可就大打折扣了啊!若是姑娘还有一颗的话,价格可翻数倍!” 严清心想,我有倒是还有,可我不舍得卖啊!若不是现在没有盘缠过江,也不会便宜了你。道:“银东家常年经手珠宝的想必知道,可遇不可求,得此一珠以是难得的机遇,何况两颗的话倒显不出它的独特性了。银东家再三推诿不肯出价,可是心不诚?若是如此的话,小女子就此告辞。”说着站了起来,抬脚便要走。 银芳华本观她年纪尚小,虽是穿得破烂,但见她不仅长相娇美,而且面色红润,肤质白嫩细腻,再加谈吐不凡,显不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儿。猜她多半是个外地哪个大富人家的小姐家里遇了难,急于用银子的。 但凡是经商的,哪个不是追求利益最大化?银芳华虽是闺中小姐,但既然争得父亲同意她打理店铺,自然也脱离不了商人本色。她原想要压价,但听严清的话与做势。就知自己这番想压价的心思早被她看了个通透。 银芳华也不再做无谓的嘴上功夫,娇笑道:“严姑娘的真是急性子,我不过是说话慢了一点而已。给你五千两黄金如何?我见姑娘的不是本地口音,给你贵通宝行的银票,姑娘的在哪都能取,如何?” 第四十二章昕风城(四) 严清知贵通宝行在山安县也有分号,给银票是再好不过。但五千两?会不会太少了一些?摸摸鼻子道:“五千两?再翻一倍差不多,另你还得再给我八百两散碎银子!” 银芳华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这般懂行。心想这丫头果然不简单,一万两黄金买一颗黑珍珠虽比她预计的价格要高。但这般珠圆玉润的黑珍珠,价格只怕转手就会翻一番。她怕是没找对门路,要找对了门路万万不会问到我名下来。道:“严姑娘性格豪爽,很对我胃口。得交姑娘这个朋友是我银芳华的福气,朋友之间何必计较那点零头,就按严姑娘说的办!”说着豪爽的将银票交道到她手上。 严清心想看来我卖亏了,多要了五千多两银票,她居然说是零头。心中一片哀嚎!但又想自己凭空得了这些珍珠,卖了这么好的价钱,应该开心才是。是以又喜滋滋乐呵呵的收了银票,抱着雪儿转头就走。银芳华见她半点不脱离带水,心中对她又是高看几分,在她身后悠悠道:“严姑娘气质不凡,若是穿上南华街衣品轩的衣服定是好看得紧!” 严清虽未回头道谢,心中却道这个银金楼的东家是个心思剔透的。竟看出我要买衣服,又不是当地人,卖我一个好。只可惜我最想知道的却是那过江之事的消息,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何况我们还是商人间的利益交换。无论她知道不知道,我向她打探都是不妥,想想无奈的摇摇头的出了银金楼。 待严清出了银金楼。春之才问:“小姐,她一个穷酸丫头你何必待她那么客气?” 银芳华拿着黑珍珠对着光翻来覆去的看,好半天才悠悠道:“你认为一个怀里揣着价值几万金宝珠的姑娘是个穷酸丫头吗?” 这可难到了春之,心说要单看她的衣服,她明明就是一个穷丫头。可她身上又有上万金的宝珠,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穷酸。还是一旁伺候的夏花了解银芳华,替春之解围道:“那姑娘原本是个穷酸丫头,但她把宝珠卖给了小姐,现在就不是了啊!这啊!得多亏了我们小姐!” 银芳华慢慢打开红木宝盒,将黑珍珠放进去后才道:“我早教你们不要以貌断人,你们这个毛病老是改不了。你们以后要是再改不了内宅带出来的坏毛病,不跟着我也罢!” 夏花挤眉弄眼的看着春之,上前跪坐着给银芳华整理衣服道:“小姐又吓人,我们知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了,要学小姐一目千里。” 银芳华娇笑的挠了一下她,道:“别以为你们两个自小跟着我就可以放肆啊!看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见她这样,两丫头都知道她并没正的生气,才俱都放下了心。 银芳华好一阵笑才停歇,将桌面上的木盒递给夏花道:“走吧!再不回去,又要给念叨了!”说着率先迈着小碎步出来水榭。 严清出了银金楼还不到两里,原本在她怀里乖巧温顺的雪儿就一下串了出去。严清“妈呀!”一声追了上去,心想小畜生,这么多人你跟我瞎跑,看我抓到你不狠狠抽你一顿屁股。抽得你屁股开花。心中虽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得奋力苦追。 当看到雪儿在一个烤鸭铺前抓着一只油糊糊的烤鸭上串下跳,店主气得破口大骂,拿着大勺到处追着它打的时候。严清头疼的抚着额,真恨不得掉头就走,装着不认识这个吃货。 雪儿看到严清一来,欢快的叼着烤鸭往严清肩上一跳。严清顿时感到两滴热呼呼的油顺着脖子滚了下去,气愤的扭头瞪了它一眼。雪儿完全不理她眼中的刀光剑影,兀自在她肩上吃得欢快。严清心中在奔腾,在咆哮,但还得一本正经的给店主赔不是。 店主原本看到雪貂是有主的,心中还一宽。但看眼前这个丫头,虽是生得花容月貌,白白净净。可穿的那一身烂衣,和那街上的乞丐有什么区别?懊恼中不仅起了将她抓去买到青楼抵债的腌渍心思。 严清见那满面堆肉的店主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自己,心中顿起来不详的预感。也不在乎吃亏,丢下一锭银子赶紧的领着雪儿往南华街衣品轩走去。 不得不说,银芳华虽自己打扮得像棵圣诞树,但推荐了铺子还真不错。在这个时代有钱人的衣服讲究买布回去家中绣娘做,或者请专门的裁缝定做。穷人讲究实惠扯布回去自己缝。卖成衣的还真是少,难得有一家铺子卖成衣不说,而且做工还不错。 她出来这些天,虽有常常洗脸擦身子,可还是落水时的那一身衣服。衣服早给磨得动一块,西一条的不成样子不说,更是脏污得不行。现在还被雪儿弄得一身的油,她这么爱洁的人哪里受得了?要不是脱了就要裸奔,她早将衣服裤子脱了扔掉了。 严清望着各色款式的女服,也犯起了女人的通病。直觉得这件也好,那种款式也不错。左右拿不定注意,最后直想每样都来一件。但想到刚才那店主看自己的眼神,决定还是买一套男装。 衣品轩的掌柜看到店里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原待叫伙计将她赶出去。但看她肩上站着一只白貂,毛色胜似白雪,真真是难得。心中顿时有了计量,心想她即便它买衣料付不起银子,但用她那只貂抵账的话自己是只赚不亏。于是满面笑容的迎上去道:“姑娘是定做还是买成衣?我们店里不仅料子齐全,款式也多。” 严清心中已有了决断,指着墙面上一款绸面白袍道:“这款有小的吗?我穿的?有的话找个地方给我换上。” 掌柜满见她指着一套男装,虽是一愣,但也不过一刹那,片刻就调整表情道:“有的,有的!姑娘要是穿着不合身还可以让店里裁缝帮你改改!姑娘楼上请!”说着将衣服取下来递了过去。 “没想到衣品轩开到昕安城,竟然是连阿猫阿狗都可进得?我看这衣品轩,也算是开到头了!”严清的手才将将伸到空中,就听一个软糯的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但她说出来的话可不像她的声音那般中听。 【作者题外话】:羞涩的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作害羞状)谢谢大家!!!爱你们哦!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七章暗巷黑袍黑公子(二) 田疏朗背着双手,两指夹着玉柄折扇转圈儿。幽幽的向前跨了一步,低着头意味深长的打量她。 严清直觉一道黑墙压顶,瞬时挡去了她面前的日月光辉。那道黑墙还有一双亮黑的双瞳,一张刀般锋利的长脸,正在距自己不到三寸的地方看着自己,面额还能微微感动他鼻尖呼吸吐出的热气。 这样暧昧混杂着强势的感觉让她心里很是怪异,正待退后一步,却见他慢悠悠的拉直了身子,一手背后,一手竖着食指伸到她的面前。她心说眼下时局紧张,肯定不会是一百两银子吧?试探的开口问道:“一千两银子?” 田疏朗轻摇手指道:“姑娘只猜对了一半。” 严清心说我明明看你比的一根手指哇,又试探的问道:“那么五百两?” 田疏朗仍是轻摇手指道:“我说的一半并不是让你将一千砍掉一半,是说你猜对了前面那一半,还剩后面黄金二字没猜到!” 她原以为她卖那颗黑珍珠就算敢开价的了,但与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这才算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靠!真真是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盯着他身上的黑袍道:“这双层暗纹黑锦丝穿在田公子身上,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跟公子真真是绝配啊!” 田疏朗哈哈大笑道:“姑娘即便是将田某夸上天也没用,我们御风号做事,可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好的一千两黄金,你少半个铜板都是不成的。”说完转身待走。 严清心道夸你个大头鬼,你个黑心肝的大尾巴狼!奸商!我这钱在包里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要进你的腰包。但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呢?哎!既然是钱,就是该拿来花的,小小的肉痛了一番,心中鼓足一口气道:“田公子哪里话,走!当然是要走的!不知公子的御风号什么时辰开船?我这就去?” 田疏朗一愣,本以为一千金将她吓得知难而返,不成想这小姑娘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说到一千金居然也面不改色。脚下流星步微微一顿,转头道:“不知姑娘听过一句话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诚心想走,就等三天后这个时辰吧!” 严清听说还要等三天,心中有些着急。但着急也没办法!只得等吧!道:“那不知田公子听过一句话没?有所期诺,纤毫必偿;有所期约,时刻不易。公子只道三日后这个时辰,不知我该在何处等公子?还有公子作何称呼?”她自知这时候问他关于船的地点他也不会说,只得与他约定个时间地点。 田疏朗轻摇扇柄道:“在下若是不愿带姑娘过江,姑娘便是知道了在下姓名。也无济于事。你说是也不是?严姑娘?”在叫道后面严姑娘三字时,已是语调拖长,很是玩味。 “田公子既然打算好了与我谈这一盘生意,连姓名也不肯告知,岂不是心意不诚?让我如何信你?”严清自然知他说得有理,可眼下她明显处于劣势。跟踪他吧,比不过人家腿长。比势力吧,自己身边除了有一只不嫌弃她的雪貂跟着外,连昕风城的土狗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眼下她除了问问他姓名,希望对方君子一诺,还能如何? 田疏朗嘴巴抽了抽道:“田疏朗,三日后千江客栈中江影月茶阁,到了时辰候着吧,田某自会来与姑娘相见!”话音刚落,黑衣已没入黑暗之中,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严清心道:“真怪,还有人取名叫田鼠狼的?该不是随随便便找了几个字来糊弄我吧!算了,三天就三天,我且住在那什么千江客栈去等上三天再说。”在心里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了一番,也没入了黑暗之中,往千江客栈走去。 昕风城最大的客栈得月楼上等厢房内,宇文雪一脸愤恨的坐在金边铜镜前。此时她脸上已经抹了药膏,裹了绢纱。看着镜中佳人脸上横七竖八的裹着道道绢纱,宇文雪两手捏成拳,将手上骨节捏的嘎嘎作响。 秋菊面色不安的站在一旁,只听门外响起两声轻轻的敲门声。秋菊得救的奔去开门。只听大门“吱呀”一开,青梅急急忙忙的奔了进来。宇文雪皱着眉头,一脸愤恨道:“怎的才回来?怎样?打探到什么了吗?” 青梅跪地磕头作答道:“不是奴婢刻意耽误了时辰,实在是那丫头太磨叽!不过好在奴婢现已将那丫头的情况都已打探清楚了!” 宇文雪轻轻松开手上拳头,轻轻抚上面庞,挑眉道:“那还不快讲?” 青梅道:“奴婢与末李盯了那丫头一下午,发现她从衣品轩出来后就作了男子装扮。说来也怪,那脏不溜丢的丫头,衣服一换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似一个偏偏贵公子。若不是她肩头那只畜生,奴婢只怕得跟丢。你不知她走起路来……” 还不待她说完,宇文雪抬脚就是一踢,险些踢在青梅脸上。一踢未中也懒得再踢,不耐烦道:“谁要听她换了衣服怎么模样!贱民就是贱民!” 青梅连连磕头告错,心想她那畜生毁了小姐的脸,小姐定是恨她入骨,我怎么的照实说了?我该将她贬低得不堪入目才是。跪直了身子道:“那贱丫头扮了男子后未作逗留,出门就去了千昕门打探过江之事!但似乎因为没有过关文书而无法上船。那贱丫头好不知羞,尾随一黑衣男子,依笑讨好,卖弄风骚。终于让那自称御风号的船家带她过江。还缠着与人约定三日之后在千江客栈会面,然后坐船过江。那丫头现已住在千江客栈之中。” 宇文雪疑问道:“哦?御风号?官家的人?没听说起过啊?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青梅低头答道:“奴婢不知,不过末李已经跟去打探了!我跟着那丫头到了千江客栈见她果真歇在那处之后,怕小姐等得急,便先回来了。想来末李顷刻就会有消息回来。” 一听事情办得还算勉强,宇文雪才面色稍缓。只是一听住的是千江客栈,心中兀自难平道:“没想到那穷丫头还住的起那种地方,哼,准是仗着她那畜生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好事!”青梅心道好险,还好没说千金之事。说了只怕又要被小姐踢上几脚。 千江客栈虽比不得他们住的得月楼,但在昕风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客栈。宇文雪忿忿不满一阵儿后,总是算记起地上跪着的青梅,声色减缓道:“起来吧!教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没再丢我的脸。赶紧的去继续盯着,有什么事情随时来向我汇报。” 青梅起身拱手低头作答道:“是!多谢小姐栽培,青梅一定誓死效忠小姐!”话毕唯唯诺诺的退出厢房,直奔千江客栈而去。 第四十九章御风号(上) 正在她这番抓狂的时候,昏暗的油灯中又是“噗嗤”一笑,严清松了双手抬起头望去,不是那一身黑的田鼠狼是谁?心道怎么每次见他都是在自己出糗的时候,最近这是怎么了,原来的从容淡定全没了,尽是毛毛躁,惹得次次都这般尴尬! 田疏朗背着手道:“姑娘这是想要将自己摇醉?总还算是有点先见之明!” 严清暗暗皱眉道:“若不是有的人不守时,我又怎的会失态?你又吐什么哑语,什么先见之明?” 田疏朗轻笑道:“可不是?严姑娘现在就将自己摇晕了,待会儿上船就不会晕船了!” 严清轻哼道:“哼!小鼻子小眼睛!就会小瞧人!你就知我会晕船?别将人看扁了!既然来了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田公子口中的亡魂渡是如何一个惊涛骇浪法!” 田疏朗道:“不急!不急!姑娘似乎还有一事忘了!”说着从背后伸出一只青筋分明的大手来。 严清心道,果然是奸商,片刻不离奸商本质!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就预备好的银票递过去道:“给!放心好了,本姑娘一向最讲信用!说好的船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了你的!” 田疏朗摇晃着手中的银票道:“严姑娘说话可是有些言不符实啊!说好的一千两黄金,现在生生少了一半,如何叫最讲信用?又或是严姑娘……不识得数?”脸上露着轻佻的漫笑。好好一句正正经经的话,非叫他说得气死人,还做出一副逛窑子般的景象。 严清满脑子都是抱着大桶呕吐的情景,面上还端得一本正经道:“我虽是最讲信用,可也要防着人家会不会半道上把我给抛下江去啊!江湖上有句话说得不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田疏朗大手一抖,潇洒的将银票收入袖袋中。衣袖一振,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霎时犹如一阵冷风,飘了老远。 严清真有些摸不着他这人的节奏,前一刻还带了几分痞气在漫笑,才一句话间又仿佛成了冷面阎王。心想该不是我说话不知轻重惹恼了他吧,他不会火气大了也不管收钱没收钱就丢下我不管吧?慌忙的抓起前几日特意缝制的兽皮双肩背包,将雪儿往里一塞,就追了出去。 只见千江客栈后门,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黑黢黢马车。田疏朗到了马车跟前也不出言招呼严清,大步一跨就进了车舆内。 严清心道:“真没礼貌,好歹本姑娘也付了你几百金,你这服务意识要放到现代,就该下岗去讨米吃。哼!”也不管他招呼不招呼自己上车,扶着车轸跳了上去,姿势虽是不如他一般优雅,但完全不影响她上车的速度。 田疏朗见她上车,仍是一副冷面阎王的表情,四平八稳的斜躺在柔丝软榻上。还不待她坐稳,马车就“哒哒哒”奔了出去。她身子一晃,险些摔个四仰八叉,好一会才靠着车壁坐稳。 田疏朗看她吃了亏,冷脸才稍稍转缓,露出一脸的幸灾乐祸的坏笑。道:“看来姑娘江湖上的话还听说过不少,不知有个故事姑娘听没听说过!” 严清问:“什么故事?” 田疏朗伸了伸腿,摆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慢悠悠道:“想来严姑娘是头回来昕风城,在下就给姑娘讲一个昕风城广为流传的故事。相传昕风城中有一户姓赵的人家,赵家有一位小姐,年方八岁就艳名远播。难得的是赵家姑娘不仅样貌好看,才华也相当的出色。每年都有公子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了听听她的事迹。待到赵家小姐及笄之日,赵家门站满了慕名而来求取之人。但赵家小姐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娶她的男子可以不是大富大贵的富家公子,也可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更是没有那英俊的样貌也可。但独独有一样不可缺,那就是定要辩才胜过她才可娶她为妻。你猜最后怎的?” 想来他也不是真的等她回答,只是为了增加故事精彩的随口一问。不待她回答,又接着道:“那艳名远播的赵家姑娘,更是生生将前来求取的公子爷们个个皆说得无地自容。有一次与出了名的平陵才子,辩上三天三夜都不认输,直将人才子羞得愤然离去!那赵家姑娘之后不思悔改,更是变本加厉的日日与人打嘴仗,直到年过三旬还没嫁出去!成了远近闻名的老姑娘。从此之后,言灵国上下就流传起了一句‘宁可娶哑女,也不娶利齿’的传言。哈哈哈……你说有意思不?” 严清心说你不就是在埋汰我嘴上功夫太厉害吗?还偏偏要编个故事来讲,你这故事可讲得没水平的很。轻笑道:“我等乡间女子才疏学浅,没有见识,公子这故事我可是没福听人说起。不过我虽是不才,小时候倒也听了个把有趣的故事。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一听?” 田疏朗翻翻眼皮道:“姑娘但说无妨,田某洗耳恭听就是!” 严清清了清喉咙道:“我的故事可比公子的故事简短多了。就在我小时候听说啊,天的那头有两个国家打仗。有两个兵在前线败了下来,一个逃跑了五十步,另一个逃跑了一百步,逃跑五十步的就讥笑逃跑了一百步的,说他不中用。其实我倒觉得两人都是逃跑,只是跑的远近不同罢了。田公子觉得呢?” 田疏朗暗暗恼怒的想,你可比那赵小姐的嘴可利多了,万年玄铁在你嘴上也是削铁如泥。不就是嘲笑爷五十步笑一百步吗?不明说还非得要拐一个大弯骂爷!你给爷等着!将脸转向一旁,再不肯多话。 严清也是一时斗气,说过之后又暗悔说话太不给他留面,自己眼下还得靠着他过江呢!可别惹他记恨才好。但田疏朗听了她的故事后就一言不发,满面寒霜的将脸撇向一边。弄得她要是道歉的话,倒好像迫不及待的去贴他的冷屁股一样。这事她可做不来,她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过江还要看人脸色,也是够憋屈的。一时心里也是愤愤难平,百般想法的趴在车窗上看窗外街景,听马蹄声打发时间。 【作者题外话】:大家的评论蘑菇都有好好看哦!谢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 第五十一章月下娇人 田疏朗这几年虽是学着经商,但田家是百年大族。即便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人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何时被一个小姑娘的利嘴斗得面子里子全无过?他钉她一颗钉子,她就立即回他一棒槌。明面上他是东家,她要靠着他过江。可在她面前,他竟是半点也讨不了便宜。当然,在他心里他收的那一笔巨款是并不算在这之列的。 他急步入了船舱,本是想如若他不发话,船上没人敢安排她夜宿,到时候不怕她不低头。没成想到了船舱,转着扇柄摆了好一番潇洒的姿态,却并没见她跟来。在船舱中转悠了几圈,终是坐不住,故作潇洒的背着手,悠悠度步到了船头。 到船头看到的正是这一番景象。只见她半点姑娘样都没有的翘着二郎腿斜躺在船头,将她那只宝贝的宠物雪貂放在小肚上,一手托着雪貂屁股,一手在雪貂顺滑的背上来回抚摸。嘴里还哼着一些怪里怪气的曲调,也不知她父母是何人,竟是养出一个这般奇怪的女儿。 看着江边夜景,听着佳人吟唱。他本是不忍打破这难得的片刻平静美好。只是……想到接下来的行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严姑娘很是怡然自得嘛!可惜船上没有乐师,不然倒可以请来给姑娘伴奏。” 她正哼曲到美妙高潮处,他的话语就像凌空来了一把电锯。瞬时将她口中音符锯得七零八落,断成两截。再要起头重唱,已没有了先前那番兴致。干脆放平了腿,坐直了身子道:“田公子这是在嘲笑本姑娘是戏子?” 田疏朗无奈一笑,似已预见她的反应一般。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她的正前方,倾身看着她的脸道:“严姑娘是舌头长刺了不成?若不然为何总是能曲解人的话意呢?田某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姑娘天籁之音也。” 严清见他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感到好生尴尬,“呼啦”一下从船板上站起来,道:“田公子这话是如何说起?恕我孤落寡闻,见识浅薄,没听过舌头长刺这样的夸奖。再说了,我听话向来是断字明意。若说我误会了谁的话意,那也定是那说话的人用词不当。我看他该回学堂好好学学如何用词说话才是,而不是来指责听话的人。” 田疏朗慢悠悠拉直了身子道:“我劝严姑娘还是不要在与田某做这些无谓的字面之争,随我到船舱处歇息才是。” 严清心道,怎么成了我在跟你斗气做这无谓的字面之争了?明明是你自己一副傲慢清高,活像我与你有深仇大恨一般,丢下我火急火燎的冲进船舱好不好?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怪上我来了? 她口中虽是没说出来,不过面上可全都表现出来了,只见她眉头轻皱,一张小而丰润的朱唇倔得老高。 田疏朗观她一副娇艳欲滴的小女儿姿态,心跳竟是漏拍了数下。心道前几日见她姿色还没有这般诱人,怎的才两三日不见,这眉眼口鼻,就仿似长开了一般?难道因为今日月色太过醉人?我也免不了受了它的魅惑?不对!不对!一定是本少爷近日太忙,太久没碰女人的缘故!才会看到这种刀片嘴的丫头片子浮想翩翩…… 严清观他久站不语,一脸的痴愣。鄙夷的“嗯哼”一声,傲气的将头一抬,望向空中明月。 田疏朗仿似被人窥破心事一般,尴尬的一抖衣袍道:“去不去由着你,不过可别怪本少爷没提醒你,船出束河口可就到了昕水,昕水上大波大浪,滚下船头喂大鱼可别怪我。” 他的话就像魔咒一样,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天翻地覆的颠簸。严清因在跟他斗气,正在抬头望天,哪里想到平稳的船会突然颠簸。顿时犹如旋转的地斗罗,而头顶天空已然旋转扭曲成夸张的‘星月夜’。张口“啊”字还没喊出口,就感觉嘴被狂风撕裂,灌入数道江风。 田疏朗一把将她扶稳靠在胸前。她慌忙想要将他推开,却感觉整个人犹如被铜墙铁臂罩住一般,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待他松开,船已平稳的行在滔滔怒江之上。放眼望去,浊浪滔天、江流滚滚漫无边际,让人望而生畏。 在反观田疏朗,他正一脸正直清高的背着手,看着船上苍头井然有序的收放绳索,俨然刚才那一切都是她是出自他的幻觉一般,从未发生过。 虽然她并不是不闻情事的少女,但曾作为一个万年女光棍的她,对于这种那女之间的亲密接触,她和那不闻情事的少女也差不多。兀自摸摸滚烫的面额,飞快的往船舱跑去。她一进得船舱,钨球就提着一盏小油灯迎了过来,安排她在一间洁净的小房里住下。 她看着房间一色的黑,心想该不是可恶的田鼠狼住的房间吧?但一想他对自己那副态度,又怎会好心的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住?猛一阵摇头,将脑袋里天方夜谭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再不多想倒塌而睡。 得月楼的上等厢房内,末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正一一汇报这几日宇文雪所交代之事。听了他的汇报,宇文雪面布绢纱的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很快又没入昏暗的油灯下。道:“总算不废我一番心血。这次事儿办得还算不错,没丢我的脸!” 末李跟着宇文雪办事虽是不久,但对她的脾气秉性还算微有了解。见此次她三番两次的半夜不眠的等在房中,只为了第一时间听到汇报。就知此事非同小可,定是半点马虎不得。 而她为人一贯的霸道刻薄,此刻竟能得到她的赞赏。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松懈,赶紧的磕头道:“都是小姐教导有方,奴才不敢居功。若是让奴才自己决断,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妙的法子来!” 宇文雪轻抚面庞,笑着从四方椅上站起来,想到总算是除了这多日以来的恶气。不仅忍不住放声大笑,笑毕道:“你新收的这批奴才本事都很不小,不过可将他们的嘴管严实了。不可走漏任何风声。等我办完这趟出来的大事,回了平都人人都有重赏。” 末李磕头道:“小姐放心,他们的嘴都严实的紧,有关小姐的一切,绝不会有半丝风声透出去。他们能为宇文家办事,已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拿还敢谈什么奖赏!” 宇文雪眉毛一横,娇颜之上自带三分娇媚,七分威严道:“记住了,你们是跟着宇文家的三小姐办事,不是给宇文家。” 第五十五章江上风波(二) 大雨犹如千刀万剑一般密密麻麻的从乌黑的天空中射洒下来,顷刻就将船上帆布、苍头……淋了个水湿流。一向风度翩翩的田大公子也犹如落水狗儿一般,浑身滴水的站在甲板上。 钨球“噔噔噔”的不知从何处跑来,边叫边跑的喊:“公子不好了!只怕……只怕我们的御风号是要沉了!” 严清一听沉船,顿时犹如被炸雷劈中一般,炸得头中脑花荡来荡去嗡嗡直响。也顾不得大雨就往甲板上奔了过去,正待抓着钨球问个清楚。 田疏朗却是不悦的瞥了她一眼道:“你跑出来做什么?这般大雨,还不快进去?别傻愣愣的矗在那。”落水狗的形象半点没折了他的气势,“嗒嗒嗒”的落水声反倒是像为他伴奏一般。 待他声势浩荡的训完严清后,再才转头对钨球道:“混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还不来搭把手?” 严清见他气场这般镇定,不知沉船之说到底是真是假。但想来沉船之事俱大,行船之人连吃鱼都有讲究,万万不可将此事拿来乱说,也不知他何来的自信,认为沉船之说只是玩笑。 正在此时,聂远祁也落汤鸡一般的踏雨而来,同样的不可置信道:“浑球,这种玩笑可乱开不得。” 严清再忍不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聂远祁鄙夷的瞧了她一眼道:“单不说我们的船造技艺高超,有八个水密隔舱,即便是有一两个船舱遭到破坏,也断不会沉船。更何况我们的船底选用了最上等的楠木做材,桐油浸缝、铆钉加固。如何会漏水?开船之前我亲自带人检查过,决保万无一失。怎么会有漏水这得屁事?” 御风号是经他一手打造,自开船之初至今,从没出过纰漏,他说起来难免有些愤慨。也正因为御风号从开船之初至今,一直都顺风顺水从未出过事,慢慢的他们警惕性也不如之前高,也才给人带来了可乘之机。 钨球同样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是垂头丧气又是焦躁道:“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你们看船的吃水是不是越来越深?” 聂远祁飞几个大步飞纵到船舷边,溅起一路水花。趴着船舷看了一眼,一个倒仰姿势优雅的翻过来道:“猪脑子!吃水深是因为在下大雨!真是小小毛孩没有见识!这点小雨算什么?想当年小爷在海上行船,比这大的风浪多了去了。”说完瞥了一眼田疏朗,似乎他的奴才没有见识,给他丢脸了一般。 严清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原该就此信他才是。但事关她的人生安全,她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凭着经验断事。是以一脸期盼的看着田疏朗,希望他能认真对待。 田疏朗不置一言的抖了抖满身是水的袖袍,到底同钨球一同往底舱走去。严清看了一眼滔天翻滚的大浪,也跟了下去。 还未走到底舱,就听钨球道:“公子爷,你看八个水密隔舱如今有两个在漏水,奴才并无虚言吧?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严清快步走去,只见他正抖抖簌簌指着那两处漏水的水密隔舱愤慨。 田疏朗眉头微皱,片刻后道:“不打紧!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看还是将船上重物丢掉一些。” “且慢!”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喝。 严清转头望去,正是落汤鸡聂远祁。只见他面目不善的盯着严清道:“御风号行船三年之久,从来没有出过此等纰漏!怎的朗弟一带生客来就出事?” “这位公子这话我可不爱听!难道你们自己的船质量不过关出了事,还要怪我不成?我上这趟船可是交了整整一千金。先不说钱的多少,就我自己也在这船上啊。难不成我还自己害自己不成?”严清观他那声势,那神态,竟像是在怀疑自己一般,免不得要回上一句。 聂远祁两撇吊梢眉扯到耳后道:“那可做不得准,说不得你做什么打算。御风号的质量别人不清楚,我可是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昨日行船前可是我亲自做的检查。昨夜可是只有姑娘一人在船舱之中。你要是做了什么手脚也不好说。” 严清朱唇一撇,嘲笑道:“笑话!难道我在船舱之中就是我为的不成?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这么做对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你这人说话真是一点逻辑也没有!” 正在二人炒的不可开交之际,低头查看水密隔舱的钨球“呃”一声,紧接着爆粗口道:“他奶奶的娘,到底是哪个狗杂种,竟将我们的水密隔舱的桐油浸缝用刀子割得半开?公子爷你快看!这明明就是人为的!”一脸的怒气汹汹。 田疏朗依言凑近细看。 聂远祁一抖袖袍,抖了她满脸的水珠子道:“你听到了吧?这船是被人用小刀将底下船缝割得半开的。真是蛇蝎心肠,用心险恶!” “既然是割得半开,肯定是自下而上,才会是慢慢浸水。而我一直都在船舱之中,如何偷偷潜入江底将船缝割的半开?”严清总算找了一个强有力的原因来为自己洗脱嫌疑。 聂远祁被说得一怔,片刻后强词道:“说不得是人开船之前就下了手脚。” “你们将船藏到那种荒芜隐蔽之地,我可是找不到,再说我昨日可是第一次去。你这人真是奇怪,你们船被人做了手脚,就我是外人就一定是我做的吗?你为何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成天一副吊丧样,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才被人报复的?你头上顶个脑袋难道就是为了显个高的吗?骂人家猪脑子!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猪脑子!” 在这种时候,不想办法解决问题渡过难关,却总是来抓着自己不放。严清真是被他纠缠得烦不胜烦,说话难免有些越来越不客气。 聂远祁怒目一瞪,吼道:“什么?你敢骂小爷猪脑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双手一伸就待要去掐她脖子。 第五十八章玉面郎君(一) 严清在心里默默的吟诵道:“不见浮云不见山,极目尽处皆氤氲。朦朦胧胧若隐现,眼见尽为方寸间。” 她觉得她都有些崇拜自己了。在她这样浑身是伤,小腹绞痛,内里暗涌,四肢皆被冻得像冰柱子,水鬼一样披头散发的挂在半截木头上之时。她还有心情为此刻的迷雾仙境做一首打油诗来自娱自乐!崇拜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她觉得应该说膜拜才是。 只可惜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的体力也流逝的越来越厉害。而在这样的大雾天,很少有人会冒险出航,没有人行船也就意味着她获救的机会越来越少。 她背包中的河蚌肉干已早被吃空,奇迹却是没有发生,她不仅开始嘲笑自己,爱想东想西。想来吃了那些河蚌肉干只是增加了身体的热量而已。所以才会感觉身子变暖,伤口不那么痛也许是水冻得失去了知觉,又或是心里原因。哪有那么多吃了就会突然有了武功之类的神奇东西。 正在她这般绝望之时,白茫茫的雾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清旷、空灵的箫声。那声音仿若从九天之中的云层中传来一般,虽是美妙难言,却又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之感。让她不敢断定,此曲是来自红尘世间,还是她濒临死亡之时听见的靡靡幻音。 正在她暗自猜疑之时,站在木头上的雪儿却是像火箭一般射了出去,跃入江中顷刻便不见了踪影。过了好一阵子,不见雪儿回来,却闻那箫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抬头探寻,只见仙雾袅绕中突然飞来一玉面郎君。只见他头戴白玉冠,身着月白长锦袍。一手执白玉箫,放于口间。一手御风,腾空而来。而那一柄白的透亮的玉箫,拿在他白暂纤长的手上,险些分不清哪里是玉,哪里是手。 凌空飞来,箫声不停。正在她看得目瞪口呆之时,那玉面郎君长臂一捞,单手环于她腋下,一把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就这样将她单手竖抱于怀中,凌空飞了出去。 严清头枕于他的胸前,痴痴的抬头望着那张玉雕的面庞。浓密幽长的睫毛,如玉帘一般垂在那双深邃的眼瞳之上。迎风飘去,几缕墨染的青丝时不时的拂过脸庞,就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九重仙君一般。若非那紧贴着自己的滚烫肌肤,堪堪将她扯回一丝清明,她真忍不住要唤他一声神仙哥哥。 那玉面郎君抱着他不过顷刻之间就飞到一轮硕大的宝船之上。还不待她将眼睛从那张美如冠玉的面孔上移开,就听船上响起一声糯柔的惊呼:“啊!她怎么……” 她心想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抬眼望去,只见甲板之上站着一位身着青襦裙的华服女郎。仿似觉得自己那句话甚是不妥,话未讲完,就急急抬手捂嘴挡住了惊呼声。衣袂如幕,挡去了大半张脸,使人看不清面目,只给她一种害怕又害羞的之感。 而她身后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丫头,她却是记得分明,正是那日衣品轩中遇的霸道丫鬟。此时仿若时光倒流,一个一脸清高,一个一脸愤然的看着自己。 严清心想她们怎么在这里?那日雪儿抓花了他们小姐的脸,不知好了没有?难道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华服女郎就是她们小姐?不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救自己的救命恩人与她是一个船的,她们该不是一伙的吧?又或是有什么特殊关系?在脑袋里迅速的思考着应对之法。 正在她想的心惊肉跳的时候,突听头上仙乐戛然而止,另一个流水溅玉的声音在头顶骤然响起:“看够了没?” 严清只道是她直愣愣的盯着那华服女子看,犯了他忌讳,一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心道人家好心救自己,千万不可惹人不快。拼力的想从他怀中出来站稳。 她原是想好好的摆个姿势给他道谢一番,不成想她着实是有些高估了她自己。那玉面郎君见她有动作,便手臂轻轻一松。 他刚收回手力劲儿,她就犹如一截冻硬的萝卜,“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好生尴尬暂且不表,单单就说那些原本冻得失去知觉的伤,经她这般一摔。委实差点将她本就奄奄一息的小命就此断送掉了。 她这番声势浩荡的一摔,倒将那救他的玉面郎君惊得一怔。但面色瞬间又转为清冷继而甚是不悦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袍。 严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冻得青紫的面上瞬时羞得红彤彤一片。也许别人可以将他那袭月白长袍上的朵朵牡丹红,看成是她身上斑驳的伤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袭白袍上渲染的朵朵牡丹红,有可能也来自其他。一时间是又羞又臊,只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纷乱的脑袋里一阵喧哗。 那玉面郎君脸色清冷,直到甲板的小厮飞快的奔回船楼拿了洁净的衣袍出来,他才面色稍有好转。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不置一言的衣袂一飘,转身离去。 雪儿见她摔在地上,一闪飞入她怀中,不停的在她怀里磨磨蹭蹭,撒娇打滚。直到再看见这得人疼的小家伙,她的理智才又转入正轨开始运行。她想要抬手抚摸一下雪儿,可是却抬了几次手都没能动,也不知是冻僵了还是这一摔给摔骨折了。 正在此时,前方响起了一声漫笑。她转动眼珠子望去,只见前方站着两个男子。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早就站在那里,只因为自己刚才被那张玉璧面孔勾了魂,才没有注意到他们。还是他们此番才不知从何处了无声息的走来? 此时发出笑声的正是站在左边的男子。那男子身量颇高,穿一身灰色长袍,面色黝黑,腰上挎着一柄长剑。长剑有别于他在昕风城中见到过的花俏样式,而是一柄线条流畅、设计简单的长剑。 那男子托着腮,笑道:“这只雪貂倒是甚通人性,见到主人遇难,竟知上船求助!难得呀!难得!只是这一副小娘们样的黏糊劲,不像雪貂。倒像闺阁小姐养的大白猫,你说是不是?冷刀。”话毕转头向右边看去,显是在问右边之人的意见。 第五十九章玉面郎君(二) 只见他右边站着那男子身高和他相差不几,身形却是比他魁梧得多,同样的也身着一袭灰色长袍。脸上有深深浅浅的刀疤,如果没那些刀疤,他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只可惜鼻梁上也有一道深长的刀疤。再加之他一脸的冷漠煞气,腰间又挎一柄勾月大刀,俨然一个黑面阎王,让人望而生畏。 他听了那男子的话并不答。反盯着那华服女子道:“宇文三小姐刚才看见这只雪貂与姑娘似乎都甚是惊讶。可是与这貂或是这姑娘相识?” 那女子娇弱道:“冷大人说笑了,妾往日皆在家中习文绣花。又怎么会认识这等奇物佳人?若非此番听闻栗州惨事,心忧天下百姓,又听闻那安国医术最是了得,才冒险出门一试。也不会涨那许多见识。妾会惊呼,实在是妾胆子比较小而已。”说完衣袂从面上撤去,小嘴轻憋,两眼低垂,仿佛受了惊吓,委屈得快落下泪来。 衣袂撤去,赫赫然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不正是那日被雪儿抓破脸的千金小姐吗?只见她满面娇柔。全然没有半分那日在衣品轩中的盛气凌人、霸道蛮横的模样。而那日她被雪儿抓得满脸是血的肌肤,此刻如陶瓷般白嫩光滑,丝毫未见任何损伤。 那日她虽是霸道蛮横了些,但自那日之后,严清数度想起她来,想到人家花一般的姑娘,恁生生被雪儿抓成了花脸猫,心中一直好生愧疚。此时见她一脸娇容,皮肤丝毫未损,总算是放了心。 但心中又大感不妙,自己如今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不知她要如何报复自己,正在她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那叫冷刀的男子道:“可我分明听见你的侍女在窃窃私语,说这畜生怎么在这里?难道宇文三小姐不是认得这只雪貂与其主人?” 宇文雪娇弱的扯着衣袂,怯生生道:“都是妾不好!是妾治下不严,扰了将军清静,还望将军恕罪。但妾真不认识……不知……”语调哀婉幽怨,似要哭出来一般,再说不下去。 她好半晌才转身指着两个丫头道:“秋菊、青梅你们刚才都在乱嚼些什?可是认识这雪貂和那位姑娘?还不快来同大人说清楚?” 两丫头齐刷刷跪在地上。 青梅率先开口辩解道:“回大人!奴婢只是一时眼花,将这畜生误认成是刘家小姐家中的大白猫了。想到刘家小姐远在千里之外,猫如何会在江上,才会惊呼。” “看来莲花仙子的爱宠已是风靡平都,京中闺秀均群起效仿之!果是不一般。”起初那漫笑的男子再度悠悠开口道。 严清不明白自那玉面郎君走后,为何就都当她是隐形人一般。他们对她一个身负重伤之人置之不理,反倒是兴趣盎然的讨论起了闺阁猫风。真是忍不得也想说上两句,可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犹如滚过火石一般。干涩疼痛,半点儿发不出声来。 一阵江风吹来,周身撕裂的伤口都如喧嚣呐喊。正在她这般痛得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又见那叫秋菊的丫头亦连连点头道:“对的,对的!奴婢也只是一时看花了眼,将她看成了小姐太太们手上的大白猫。才会一时言语失状,惊扰了大人。” 宇文雪见两男子都不置一言的看着自己,表情更是哀婉欲泣,兰花指细捻着绢纱轻轻按住眼角道:“大人还不相信吗?妾若真是认识这位姑娘,又如何会不与之相认呢?大人这般灼灼逼问,可是对妾有何不放心之处?” “宇文三小姐想多了,冷刀并无它意!只是觉得这几日落江的姑娘未免多了些。”那男子端了一把腰间的大刀,面色森冷道。 严清心想,他说是并无它意,可作何又要画蛇添足的多加那最后一句?什么这几日落江的姑娘多了些,难不成我还故意浸在江中喝冷水,搞得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等你们搭救?他看似是针对这宇文家的三小姐左右盘问,实则竟是对自己身份不放心。难怪当自己隐形人一般丢在地上不理。 宇文雪显也同她一样,听出了他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可理解的又与她大不相同,只心想难道昨儿她几人合力演的那一出沉船的戏码被他给看穿了。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惊恐,本就欲哭欲泣的小脸,犹如被火烧一般。再镇定不住捂着脸带着哭腔的往船舱奔去。 秋菊、青梅两丫头一看他们小姐进了船舱,也慌慌张张的跟了进去。 最初那漫笑的男子“唉”一声,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你这又是何必……”何必如何却是没说,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严清,转换话头道:“气走了那几个丫头。你可是准备亲自上阵,为这位姑娘换衣?” 严清一听他的话,差点感激涕零的流出泪来,心说总算是想起我了。换衣就不敢劳你大架了,可能不能不要把我丢在这甲板上吹冷风啊? 她本被江中河水冻得麻木了的伤口,上岸回温又再遇冷风一吹。顿觉又被成千上万的水虎鱼轮番撕咬了一遍,锥心刺骨的疼。连呼吸都甚感困难,说不得真的哪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去会阎王了。 可观那叫冷刀的男子,却是面色沉如水,冷如寒霜。半点没有要治病救人的样子,端了一把腰间大刀道:“冷某可不如肖大人懂得怜香惜玉!” 肖剑手握半拳放于唇间咳嗽片刻后道:“冷刀,你够了啊!就算我昨儿有些冒失,可你这未免也太记仇了些!再说了,这姑娘今儿可不算是我救的!” “只怕等你们俩再这般争论下去,这姑娘衣服也不用换了,直接裹一副草席下葬得了。”那个流水溅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救他的玉面郎君此刻已换了一袭银光闪闪的长袍,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云纹金丝边。腰别一柄白玉箫,翠绿的流苏玉穗,在腰间迎着风微微展媚。他不知是何时来到这甲板之上,正负手立于二人身后。 严清终于如愿以偿的,在那金银闪烁的光芒中昏死过去。 第六十五章堕为人仆(四) 严清看了看那福堪比大师级别的书法作品,内容竟是写的她的卖身契。委实可歌可泣、可悲可叹。头冒虚汗的努力了一番,拿出手来按了手印。将自己那份签了她卖身契的文书妥妥的收好,才大呼一口气躺好。 看着宣于珩潇洒如风的背影,严清默默的咽下一声叹息!她原还想提点要求,要点棉花之类的物品来解决一下她那内里暗涌的燃眉之急。但想到经她刚才那一摔,真是连抬手按个手印的费了老命一般,哪还有精力来缝制她继续的卫生制品?总不可能指派她的救命恩人,如今的主子,替她缝制一条吧!一阵瀑布汗后,心中一叹。只得尴尬的任由内里暗涌奔流不息,淹没这张床了。 宣于珩出了房间片刻,便见一眉目清秀的小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想到那碗药是她花了三年自由得来的,连带着看那小厮也有些愤愤然。 听墨见她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瞧,只道是在看自己手中的碗。心道殿下对这姑娘果是非比寻常,不仅特别来房间替她看诊,看完之后还特别绕步去厨房为她加了一味药。王爷府里连个老鼠都是公的,难得今儿殿下春心荡漾,我可得长眼色些,千万别开罪了这位母老鼠,呸!呸!不是母老鼠,这位姑娘。想到这,很是殷勤的端着药碗上前,欲拿勺子喂她。 她这许久没喝水不说,将才又与宣于珩谈判,废了那许多口舌,嗓子早就干的冒烟了。现在身子痛的厉害,没有人送水于她喝,她自己又不能下床去找水。此刻对方手里端的是药她也半点儿不嫌弃,只想赶紧的解解渴。于是示意让他将碗端近一些,她要自己喝。 药碗才将将凑近,她就发现一股辛辣的生姜味扑面而来。心道我的雇主果是实诚之人,当真是不做折本生意,可未免也太抠门了一些,她花了三年自由换来的救命之药,竟然是一碗生姜水。 悲愤之余也不管烫不烫,张口就欲一口将它喝个干净。但入口虽是不烫,却是苦得怕人。险些生生将一碗生姜水吐得满床皆是。心中直呼,庸医害死人啊!啧啧……庸医害死人。不懂让我自己来开药好不好?哪有人在生姜水中加黄连的? 而这黄连生姜水,她一喝就喝了三天,三天之中是再也没见一面宣于珩。躺在红木大床上,望着雕花木窗外的浓稠大雾,她心中一片哀嚎。每次听墨来给她送药的时候,她都要求要自己开药。 听墨总是一脸艳羡的讲,这是殿下亲自为你配的药哦!姑娘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喝到殿下亲手配的药,要是让平都那些千金小姐知道了,不知道多羡慕嫉妒你呢!啧啧!那口气,俨然一副就是乐正王殿下的洗脚水全平都闺秀也都盼着喝一般。 也正是因为听墨总是一副艳羡的表情,殿下前殿下短的,她方才知晓那美得惊人的男人,如今她的大boss,竟然是言灵国的七王爷。而自己现在躺的,居然是堂堂七王爷的卧榻。也不知他为何会让一个奴婢睡在他房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严清看来,生姜水最多也就去去寒气,可经过这几日躺着修养,她觉得她不仅是伤寒早好了,便是身上的伤口也都已全部愈合了,自然是再不需要喝这苦得人哭的生姜水了。于是当听墨再次一脸艳羡的端着黄连生姜水进来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喝了。 听墨一见她不肯喝药,那脸上活生生的写着六个大字——有福不懂得享。过了好大会才细声劝说道:“可是殿下吩咐了,为了姑娘的病情早日康复。每次都要小的看着姑娘喝完才可以。” “什么?”严清惊呼道。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她嗓子又恢复到了从前那般清澈动听之声儿,这一声惊呼,喊得听墨手一抖,大碗黄连生姜水洒落了大半。 听墨看了一眼满手药汁儿,心说这世界但凡是姑娘,就没一个受得住殿下殷勤的。你看这姑娘,一听说殿下对她在乎,就激动成这般模样!但为了她高兴,仍是将刚才讲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严清觉得这个什么王爷殿下,肯定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折磨自己。暗暗磨牙道:“你们殿下是说让我喝药是为了早日康复是不是?” 听墨摸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正是。” 严清道:“那你看我现在病已经好了是不是?所以就不需要喝药了是不是?” 听墨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但仍是开口回答:“不是。” 严清道:“怎么不是?我这伤都已经好了,应该不喝药才是啊!” 听墨道:“可殿下都还没说啊!” 严清总算是找到事情的根源了,想了想客气的恳求道:“那你们殿下呢?帮我找她好不好?我亲自与他说。” 这下听墨可为难了,先不说殿下的行踪一项不可随意向人透露,问题是自从那日船在这靠岸后,殿下就与冷、肖两位大人下船不知去了何处。他如何知道。看着严清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只好如实以答道:“自从船靠岸之后,小的就不知殿下他去了何处。姑娘还是先将今日的药喝了吧,一切等殿下回来再说。” 严清观他样子不像是作假,也不好再为难于他,但她又实在是不想喝。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道:“那你们殿下可还有跟你说别的?” 听墨不懂她这个别的所指何意,一脸迷茫的问:“姑娘指什么?” 严清道:“就是你们殿下除了吩咐你必须每日看着我将药喝完外,可还有其他不许做的?” 听墨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严清道:“那你去备了热水与换洗的衣袍来,我要洗澡。”就因为这一身的血污,她在床上躺着是一步也不敢挪动。她早就受不了自己这般脏了,起初是因为行动不便,只好苦苦忍着。后来又觉得尴尬说不出口。此番听说宣于珩不在船上,她心想正好趁此机会洗个澡,然后将被自己弄脏的床单洗洗。 听墨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脑袋,想在船上洗热水澡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船上要单独设锅灶给殿下做饭已然不易。若要单独热水洗澡的话,可得要花点心思。但想到那日殿下特意去厨房为这姑娘加药,想来不是一般的看重,更何况走前还特意吩咐我要看着她将每一餐的药都喝净才可,只怕殿下已然将她当成小心肝了。以殿下对她的看重,她以后即便是当不成王妃,一个侧妃怕也是跑不掉的,我可不能得罪。 他一想到此处,顷刻之间就下了要讨好这位姑娘的决定。于是二话不说的奔去了厨房,吩咐人烧水,又乐颠颠的找了冼尘帮忙,一道将水抬到王爷寝室。 第七十六章再见田疏朗(三) 雪儿再次闻到泥土与森林的气息。知道又到了岸上,欢快的从背包中蹿了出来。严清连呼好几声雪儿,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林中退回来。一脸委屈不甘的看着严清。 严清弯腰将她抱起来,顺着它背脊的毛轻轻抚摸安慰道:“贪吃的小家伙!别急!一会给你吃好的……” 直到此刻,田疏朗才总算是敢确认,此刻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姑娘,就是那日从御风号落水的利嘴丫头。只是,也不知为何她身量与容貌会有这么大的变化。难道之前是易容了? 虽已是确定了她就是自己这几日忘魂苦寻之人,可现在理智回归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狼狈邋遢的模样,再看看她身边,那玉树临风的公子爷。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方才没有相认,不然岂不是让那丫头以为我田疏朗就是这般怂蛋? 因着这一番心里,他不但不前去相认,还直直的往将士中隐。直恨不得变成隐形人才好。万不可让她认出自己。破坏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就在这时,亡魂渡的路口来了一路车队。远远看去似乎有七八辆马车,拉车的马匹皆是跑得又快又轻巧。一路跑来,扬起一地灰尘。随风飘来,亡魂渡上黄漫漫的一片灰。 宇文雪嫌弃的用丝绢捂着鼻子道:“这就是到了安国吗?怎么到处都是灰扑扑的。” 秋菊一脸不知的摇了摇头,青梅亦是如此。她也不是要她二人回答,不过是想引起宣于珩注意罢了,见他一脸冷清的看着远处跑得风尘仆仆的马车,心中一阵失望。 肖剑见冷刀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飞奔而来的马车,抱着胳膊上前道:“这是冷兄安排的车马?” 冷刀叹了口气道:“只怕不是!我们此番突然改变停船地点。原本安排接应的马车不一定能赶上。即便是接到信笺,赶来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个地方。”说完又看了一眼周遭的荒地。 肖剑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道:“那这是?” 冷刀将手抚在大刀上,摇了摇头。并没回答。 肖剑默默观望了一会道:“我上前去看看!” 冷刀仍是看着前方道:“不急,看似乎是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稍等片刻便可知晓。” 肖剑听他如是说,也按捺着性子等在原地。果不然稍过片刻,那一对马车就奔到了亡魂渡。车队越是近,来人便越是看得清楚。为首那辆马车跑得最快,待漫天的尘土静下来,方看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粗腰宽臂的大汉。 待看清那人面貌,冷刀暗暗戒备的向肖剑摆了摆头,意思并不是他安排的人。肖剑抱着胳膊道:“那怎么办?只不知是敌是友!” 宣于珩凝眉看了一眼来人及车队道:“我看倒是不像,那车是空车。再说如果是有人对我不利,暂时还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肖剑点点头,表示认同道:“那说不得是揽货的马夫,要不先去问问,他们租不租借车马?先到城里去了再说?” 冷刀抚刀无语,宣于珩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们这说话之际,那汉子身后的马车已全部都沿路停了下来。那粗腰宽臂的汉子正大步流星的往人群中走来,边走边暗暗打量。 肖剑亦快步上前,那汉子迎面走来,却是脚下不停,直直的朝人群中走去。肖剑原已准备好了姿势上前问话,可看他急匆匆的往人群里去,显是有事。不仅停了动作,眼光跟随着他的脚步望去。 只见他这一路是边走边四处张望,见到王爷小姐也视作平常,谁也不理。最后竟是恭恭敬敬的停在那衣衫褴褛的汉子跟前。 田疏朗早看出那车队领头的便是自己商行中的老马,每次走货他都会提前安排好船来接应。见他直直的向自己走来,显是已认出了自己。还不待他开口制止,老马就颤抖着手上前道:“少爷!你这是……” 田疏朗抬手制止道:“说来话长,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老马适时的止了声,领命称是。 此刻他们这一番动静,早已引起了人群中的骚动。 田疏朗本是无意现在与严清相认,但如此看来是有些避不过了。只得大大方方的将老马引到冷刀面前道:“多谢恩公相救,这是在下家中老仆。见在下离家多人未回,带了家中下人来寻。恩人若是要进城,正好跟在下一同走吧!我们正好有空车。” 冷刀虽然是觉得这样最好,可对方身份未明,还得看宣于珩的意思。是以客套的回了一礼,转头去看宣于珩。 田疏朗早在甲板上看到严清跳过去抓着宣于珩之时便已注意到他。观他外貌俊朗、仪表不凡,早已想到他是此一行人的头儿。但救他之人又不是他,何况看他与严清关系亲密,是以并不想与之交谈,而是客套的与冷刀道:“恩公有所不知,此地甚是荒芜,附近方圆百里无什人烟,恩公若想今日回城的话,就请恩公与恩公的友人一道同在下坐车进城吧!” 他说这话倒是实话,此地之所以能成被他们选为走私的靠岸之地,一方面是因为此航线对于不了解水情的人来说甚是惊险,一般不会有人走。官府若不是得了现报,也不会轻易耗费物力财力来抓走私。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亡魂渡天时地利人和的地理为止了。此地不仅离山安城官道较远,又有大山做掩护,将船靠在此处也是最为稳妥。 可说他们此时若不坐他们的马车走的话,他们一行人要么只能在船上过夜,要是出去寻马车的话,只怕半夜也不定寻的回来。 严清抱着雪儿在一旁早听了他们的谈话,也早听出了那是田疏朗的声儿,但想到刚才他不愿相认,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是以并没上前相认,可却在一旁干着急。眼睛频频的扫向宣于珩,指望他能快点拿个注意跟着田疏朗的马车走才好。 第七十七章再见田疏朗(四) 就在严清等得快要忍不住上前催促的时候,宣于珩总算是点头了。虽是点了头,可连她也看的出来,那是一脸的不满意。 先不说坐田疏朗的马车,没有冷刀原先安排的妥当。更重要的是他喜欢骑马,在平都连寒冬腊月也不改旧习。但想到此刻属于特殊情况,他也不好太过讲究,只好勉为其难了。 最后由着田疏朗在前面带路,冷刀陪着宣于珩在前面。而严清自然而然的,和宇文雪主仆几个姑娘合乘一辆车,余下的按主仆依次分开,各坐几个马车缓缓往城里行去。 严清一上马车,就见宇文雪主仆面目不善的盯着自己瞧,也不知是不是怕了自己手中的雪貂,再不敢放肆。但那双眼睛却是半点不简单,如果要是她们的眼光是机关枪的话,严清相信,此刻她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严清厌倦了与几人大眼瞪小眼,心道她们怕了我手中的雪貂不敢动手,我何必与她们耗费心力?是以转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马车外。此时虽还未黑透,但外边景色已然模糊不清,她盯了片刻也觉得了无生趣,但若转过头去必然又是与那几个面目不善的女子干瞪眼,所以虽然是没什么景可看,却依然是将头转至窗外。 一路上竟听那丫头切切私语的说什么没有教养,将窗户开的那般大,招蜂引蝶之类的话语。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全当没听见。如此走了个把时辰,车马才入了城门。车马一入城,便看见城中灯火辉煌,越走越是繁华,此时再看窗外景色,很多她已然相识。看来马车正是往西和街去。 严清只觉得一颗心都扑了出去,激动的望着窗外,深吸着空气中淡淡的果子酒儿香气。 宇文雪轻声道:“这时节快过冬了吧!这安国气候竟是与我言灵国大大的不同,这个时节居然还有果子。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居然这般香?” 车中宇文雪主仆早就闻到了这空中的果酒香气,但他们从来没来过安国,女儿家又不饮酒,还道是果子香。 严清与她们几人不合,心中虽是知道,却也是不会回答她的。 宇文雪问了一句后见无人应答她的话,心中感到暗暗失望,看来那丫头也没出过远门,对这外界风土人情是半点儿也不了解。她有心想伸出头去看看,但有先前那一番趴在车窗户上往外观望不是好女儿家的言谈,只好悻悻作罢。 严清看着车马在西和街跑了一阵,直直的停在了一栋灯火辉煌的楼下。她寻着火红的灯笼照着的大字看去。红红的灯笼照着几个暗沉沉的大字‘听雨苑’。她虽然统共只来过一次山安县,但这‘听雨苑’她却是知道的。 原因无他,一方面因为‘听雨苑’在山安县实在名声太过响亮,但凡来过山安城的,没有几个没听过它响当当的名号的。另一方面说来也巧,上次她卖药的医坊就在这附近,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自然是有些印象。 马车一停稳,宇文雪就由两丫头搀扶着下了马车。 严清也快步跳了下去,现在她身量长高了不少,上下马车这等事儿简直就是小儿科。她将将跳下马车,就见田疏朗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黑袍站在地上,与冷刀拱手客套。 她觉得他们这组合当真是怪异,明明冷刀一副阎王面,冷森森的不善言辞,却偏偏喊他去搞交际。而那个一脸油头像的肖剑明明嘴皮子老利索了,却放着不用,这用人。她在心中啧啧有声的叹气,也抬步走了过去。 田疏朗看着严清抱着雪貂款款而来,停了与冷刀的客套转头道:“没想严姑娘也在这里!” 他这一转头,可将青梅吓得不轻。面色不定的暗暗用眼角去瞟宇文雪。宇文雪不明所以的瞪了她一眼。 她们这些小动作严清并未注意,她只是暗暗奇怪,这家伙刚才明明认出了自己,还那般激动。后来为什么又假装和自己不认识,现在又来认自己。被他闹得好生糊涂,但仍学着他的模样拱手客气道:“我倒是真没想到。” 田疏朗在经历那一番变故,才知他早已对严清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但起初他只当是自己厌恶她与自己针尖相对,心里才会有那种怪异之感。 他不顾伤痛的快马加鞭回到城里,安排好他们一行人的住宿,其也只是想换一身干净衣服与她相见而已。但想到此前看她与那公子关系暧昧不明,此刻暗暗压下心中的窃喜与心动,装得风轻云淡的道:“没想到如何?” 严清那些银票化为了浆糊,认为皆是他那黑船之过。此刻人多虽是不打算将他走私的事情说破,但因着他的船害自己损失不小,不说要他陪,起码得把自己交给他过船的钱还来才是。 别的话她也不多说,只是伸出手道:“没想到世界那么小,田公子也在这里。田公子是不是有件东西忘了还了?” 田疏朗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就这样与她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对话,就已然如吃了蜜糖一般。有些失神道:“忘了还什么?” 严清只当他故意装傻,奸商本质毕露想要赖账,声量约高道:“我们可是说好了,这过江……” 还不待她说完,田疏朗已知这姑娘要与自己说啥,定然是说那过江的一千金。心道这丫头当真是半点风情也不懂,这番九死一生,经历万千磨难再度相见,她不先问问我如何获救。偏偏只记得那一千金,真是煞风景。 还不待她说完就打断她道:“那些小事慢慢再说,田某已命人前来为清儿姑娘量体裁衣,算是给姑娘赔罪。”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体胖的中年妇女,就待前来引路。 严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中甚是熨帖,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只是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眼色了?早早的看出自己穿这不合身的衣服穿得甚是恼火,想到要送衣服给我赔礼?不过他怎么突然不对我甩冷脸了?还叫什么清儿姑娘?好肉麻,真不习惯! 第九十章身份真假(六) 严清看着她开头话是说的好听,说不收礼,可后面明明已经是在明目张胆的开口找自己要了。心中对她这种假模假式的样子很是厌烦,但是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们。 估计没有好处她什么话也不会告诉自己,想着自己今儿回来买了不少东西,那里面原本就有些是给老宅的人备的礼物。于是转身到马车里抱了一匹布出来。 孙念琴看她从马车里抱了布匹出来,两眼都发了直。快步上前伸手就接过她手中的布匹夹在腋下,伸手便抓着她手腕道:“二丫站了这许久想也累了,快!别累着了!跟你二伯母到房里去坐坐。你爹和你娘一会就回来了。来!”欲将她往自己房中扯。 徐桂枝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好处被人捷足先登,哪里肯干?不过那区区一匹布自然看不在她眼里,心想那么大的马车,里面不知还有多少好东西。你得了布匹还想将人往屋里扯,好处都给了占了,想的美。也伸手抓住了严清的另一只手道:“快来大伯母房里坐,我年前在山上采的野茶翻了沙没舍得吃。你来尝尝味道,品品鲜!”也欲将她往自己房中间扯。 二人一个想将她往左边扯,一个又将她往右边扯。严清感觉双手像被稻草紧紧的捆住一般,被人拉的东倒西西晃。生气的吼了几句你们快放开我之类的话均无人听,孙、徐二人仍是自顾自的自说自话,只一味的想拉着她往自己房里走。 起初她还顾念着徐桂枝是孕妇,怕自己用力过猛了会将她扯摔倒。只敢言语劝说二人放手,不敢用力针扎。可是那徐桂枝拉起她来,又哪里像是孕妇的样子?那一双手拽的她死死的,完全不将她看成活人,仿佛是在拉扯稻草人一般。 严清感觉双手皮都被她二人拽掉了一半,疼的钻心。慌乱的要挣脱二人,可她那点力气又如何挣脱的了?孙、徐二人扯到后来,已是忘了要讨好她的初衷,均一心只想赢过对方。严清感觉二人再不松手,自己这双手就要断了。费力的扭头去看宣于珩与听墨。 宣于珩原本已认定自己误会了严清。可这下马车一看,看着矮矮的茅草屋和那些没有见识的村妇,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误会了她的想法。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生出严清这样的姑娘来? 只是如果她真的是探子,他相信蠢猪都会先将她的假身份安排好了再送去他身边。断然不会由着她这样在自己面前闹,她闹一出认亲的戏码,又是为何?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 他原本是不愿插手,只作壁上观看她到底要闹什么。可看着她整个人被扯得东歪西倒,扭过头来一脸欲哭的看着自己瞧,竟然是条件反射的骂了一句:“放肆。”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已是一个纵步就上前,站在严清身后轻轻抓着她的肩膀,内力一震就将那两妇女的手震开,一把将她带入自己怀中,一个转圈有回了原地。 他被自己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住了,他原本站在原地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将那妇女弹开,不知为何自己要亲自上前。就像他今早不知为何会带她去买衣服一样,还有坚持为她付钱一样。 同样被惊住的,还有孙念琴。原本以她一贯泼辣的性格,被这样摔倒在地。第一件事便是在地上滚来滚去耍泼才是,可是宣于珩那句“放肆”说的极具威严。可说即便是宣于珩不出手,只吼那一声她也会吓得将手松开。 何况宣于珩还上前用内力将她震开,她感到手上一阵麻痛,吓得浑身骨头都软了。此刻是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是真的再不敢放肆半句。 徐桂枝虽然没被震摔在地上,可三魂七魄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居然失去了一贯为人的圆润,呆傻的立在当场。 朱婶原本有心去说两句,这么一来也是不敢上前了。那些原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前来看热闹的村民,被宣于珩的气势也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呼一下。 徐桂枝在原地站着立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国神来。讨好的看着他二人道:“姑娘要是嫌弃房子里不敞亮,就在院子坐也好。我这就去端板凳出来姑娘与这位贵公子坐。” 见宣于珩一脸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严清也在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赔小心的“嘿嘿……嘿嘿……”干笑两声,挺着大肚子往房间里走去。片刻后又一脸吃力的端着一根横条板凳往外走,只是挺着个大肚子,板凳前拿不了,从侧边端着。左手横过肚子扭在右边,看着吃力得很。 “大伯母别忙了!我们不坐。你身子重,还是回屋好好歇着吧!既然我爹娘不在的话我们这就走了,等下次再来!”严清虽是被她们刚才那番作为气的够呛,可是为难孕妇还是终究不忍心。上前便欲接过她手中的板凳。 宣于珩拧着眉头不悦的环了一把她的腰,便将她带回了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帕扯成长条,细细的将她双手被扯得落皮红肿的地方慢慢包扎好后,才骂了她一句:“该!” 严清愣愣的看着他的低垂的眼眸,感觉自己要溺死在他突入其来的温柔中了,心中也骂一句“该死!色诱老子!”又没有骨气的沉溺了进去。 围观的人原本被宣于珩的气势给惊住了,此刻看他二人一高一矮的面对面站着。那情态居然像是在当众调情,都忍不住吹口哨起哄。 严清听到村民们杂闹喧哗的声音,才红着脸转过身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甩手就走还是赶紧的上马车。但她抬眼便看见了站在小院门口的朱婶,脑袋又立刻转回正常,收起了女子的忸怩快步跑到跟前道:“朱婶?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严清啊!” 她原本与宣于珩是背对着院子,村民们站在院门口,虽是看到里面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站了一对衣着不凡的男女。但还没看到他们面目,但她这一转过来,还脚步轻盈的像仙子一样往人群中走来。喧哗的村民立时便噤了声。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各位亲,快过年了有点忙!更新晚了!但大家放心,我不会弃坑的哦!我正在努力,希望能在过年的时候给大家加更! 第九十一章身份真假(七) 待她走近了人们看见他的脸,听到她说的话,更是惊得心都差点蹦出来。这些村民大多都是一辈子在山里种地的,最远也就去过山安县。村中的女子还没嫁人就要下地干活,哪一个不是晒得黄黄黑黑的。 再加之这几年闹旱灾,更是营养不良的很,头发都干的像那秋天枯黄的稻草。哪里像面前这姑娘一样,头发黑如黛,眼睛亮如辰。那肌肤更是白如雪,嫩得都要流出水来。这仙女一般的姑娘她居然说她自己就是严清?严老三家那木讷讷,傻呆呆的二丫?全都连连摇头。 “姑娘你说啥呢?你不要哄哥哥肚儿不痛哦!那严老三一家呆包,哪里生得出来你这样水灵的姑娘来!姑娘你要是想认亲找不到门,来找我陈二狗,我保证把你当亲妹子一样疼。”二狗子一贯是张口就来,看了美人儿,是冒着即刻被宣于珩五马分尸的危险也要先过下嘴瘾。 严清不理他,仍旧是对着朱婶道:“朱婶,你不认识我了啊?那日是你与繁花一同来帮我们搬的家啊!你忘了啊?” 朱婶半信半疑的打量着严清的脸。确实是隐约可以看的出与从前二丫的模样有几分相像。说实话,二丫在村里从前就算得上一等一漂亮、水灵的丫头了。只是那丫头长期吃不好穿不暖,脸嘴虽然是长的周正,可哪里像这个姑娘这样水灵啊?想半晌还是摇头不信。 严清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难以取信于人,转了转眼珠子又道:“那日你们搬家后我还让我娘留你们吃饭了呢!朱婶还记得吗?” “不过家里没菜,我说着去买点菜回来的,可是没想到了街上遇上点事事,后来就没来得及赶回来。这好不容易才回来,可回来发现我爹娘不见了!朱婶你可知道我爹娘后来去了哪里?我今儿去冥泽湖的小院怎么发现那里像没人住的样子?” 朱婶仍是兀自不信她就是二丫,但想到她要打探严老三夫妇的去处倒是可以跟她说,反正也不是秘密,放下手中的提篮道:“你找他们啊?你去那里当然找不到他们啊,他们早就不住那个院子里了。让我算算,大概是半个月之前就搬走了吧!不对!不对!起码二十天了!也不对,让我算算。”说着开始板着手指望着天空算起来。 严清本来是觉得她这个人挺热心的,不像村里的其他人,喜欢落井下石。所有才将希望放在她身上。没想到她半天不说人去了哪,倒是在那算数,一时心中好生着急,打断她的数数道:“得了!朱婶你不用算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了。你可知道他们现在住哪里?” 二狗子看了半晌宣于珩的表现,见他虽是不苟言笑,但刚才他那般对这姑娘油嘴儿,他也没出手教训自己。胆子便愈加大起来,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后,嬉皮笑脸道:“姑娘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来问哥哥呀!跟你说朱大壮的婆娘是出了名的叨叨逼,你要问她,她得从严家八倍祖宗说起,只怕你听她说上三天三夜还没等上一个响屁!” 朱婶唾了他一口唾沫星子,指着他鼻子骂道:“呸!臭不要脸!你才是叨叨逼,看你那一副赖皮狗邋遢样。也癞蛤蟆看到天鹅肉流口水,脸都丢到奶奶家去了!” “二狗子,今儿啃到硬石板了哈!牙棒子咬缺没有?哈哈……” “朱大娘这块硬石板你踢不动哈!” “他这是鬼迷了心窍哦!”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着二狗子,话语中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怕宣于珩,不敢跟着他一起调笑严清。关于严清的话也是半句不敢说,只有朱婶骂二狗子的时候,他们又恢复了欺软怕硬的本性。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中。 严清不理他们的调笑,压下心头的不耐与厌烦道:“朱婶可知后来我爹娘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搬家?” 朱婶骂了一回二狗子,心中爽快了,渐渐也放得开了一些。回话道:“说起来那日我们给严老三一家搬家之后,一直在房里帮他们收拾,忙到天黑就发现开始不对劲起来!那张氏一会儿跑出,一会儿跑进,一副屁股上钉了丁的模样。里里外外走了几好几趟,眼看都天黑了她一声不响又急匆匆往外跑出去,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严清听她说到这里,已猜到那日状况。想来定是她娘见自己没回家,里里外外的找自己。有些着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催促道:“那后来呢?” 二狗子又插嘴道:“姑娘都跟你说了,那朱大壮婆娘是个叨叨逼,你偏不信。你看我说她要从祖宗十八代开始讲起吧!你还是来问哥哥我,我保证三两句话给你抖清楚了。” 那日严老三搬家,除了卖房子给他的赵家夫妇,就只有胖婶一家在场。为什么严老三一家搬家后没过多久,就像发了横财一样,村里人都是很好奇。 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他两口儿也问不出个名堂来。所以今儿第一次听朱婶说起那日搬家的情形,都是掏空了耳屎在听。可偏生二狗子又来打岔,围观的群众心里都老不高兴了,同严清一样催促道:“她朱婶,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朱婶笑了笑道:“后来啊!后来我们看天黑了,主人家也没叫吃饭。就都回家了呗!” 围观的村民原以为会有一个大消息给爆出来,没想到却是这般轻轻松松一句话。人群中立时发出一些“等了半天结果是个哑屁,都散了吧!”“他朱大壮他婆娘就会卖关子!”不满的声音。 围观的村民觉得听的不过瘾,严清却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看房子像是人好好收拾了搬走的样子,猜测到她爹娘应当不会出事。她最大的可能是她爹娘发现了她留下的银两搬了家。 那个二狗子虽然讨厌,可话还是没说的错。这朱婶当真是很啰嗦!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第九十七章重逢(四) 孙念琴轻蔑一笑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就凭你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又当着众人的面黏黏糊糊。就可以看出来了,还需要什么取证?” “二丫你也无需强制抵赖,你若不是与人私奔又如何会离家这么许久?不过好在那刘家的婚事总算是退了,你既然已经跟新的姑爷一道回门,就不要说过去那些污糟事儿了,那赶紧的拿着回门礼进去吧!不要惹得村里乡邻看笑话了!” 徐桂枝还是最看重利益,原本她还拿不准要不要认这丫头。怕影响她女儿的婚事。可老太太既然先开口承认了,索性认下来好了。想到她此前与那公子那般亲热,心中暗骂自己这有了身子后真是脑子越转越慢了。 看她二人举止亲热,明显是关系不洁。自己作何还担心认了她会毁了女儿的亲事?那顾家可是一般人家?会要一个失贞的女子过门?我应该早早认了她得了好处才是。她刚才拿的那匹布虽然算不上什么名贵的料子,可那么大的一辆马车,里面不知装了多少好东西。 她的话可算是将严老太太冲动上脑的热血给拉了回来,心道果然还是大媳妇聪慧。现在二丫与刘家的婚事既然已退,再婚配各家都算不得什么。最多是名声不好听,可是看她这个样子当是嫁了个好人家,不知带了多少好东西回来。 我怎可将泼天的财富往外面推,想到此处自觉心中气儿都烟消云散了。两眼只溜溜的盯着那倒地的马车转。换了个笑脸道:“对!还是她大伯母说的有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将你与那刘家的婚事退了,你找别人婚嫁自是没有问题。那是姑爷?还不带过来我瞧瞧!” 严清原本都已经架好机关枪,准备仍手榴弹了。没想到敌人突然举了白旗投降,突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直沉默不语,满脸严肃的严老爷子道:“都出了这种事,还不回屋去关起门来说?在家门口丢人现眼,老三别让你闺女丢了老严家的门风。”说完咬着烟枪往小院走去。 而刚从牛车上下来原本被严清容貌给震住了的那几个小子,此刻也都渐渐反应过来。开始收拾着牛车上采买回来的东西往屋子里搬。村民们眼看着一场热闹要散了,也都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散了,连在地上打滚的二狗子都佝偻着背往家里走。 张冬娥原就满眼是泪,此刻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严老三瘸着腿慢慢走到严清跟前,亦是红着眼睛只流泪不说话。 严清被他们说的内心很是怄火,原本不想凭白被他们欺侮了去。可看着她爹的瘸腿,想到都因为自己这番意外,才耽搁了他的病情。也不再多言。忍着心酸好半晌才终于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问题。“爹娘,你们怎么不在湖边的小院住了?又搬回来了?” 还不待严老三夫妻回答,严老太太就道:“搬回来怎么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多好?偏要住到那风声不好的地方去?” 严清不悦道:“我又没问你?我劝你年纪大了,还是回屋歇着吧!” 她如何肯?她本就等着严清送回门理,现在东西都没搬进去。她自然是要在门外守着了。不仅她是这么想,孙徐两人亦是如此作想。几人都时不时用眼睛去瞟一眼那马车。若不是宣于珩气势不凡,早一拥而上了。 严清看了她几人的眼色,又如何不懂她们的心思。只装不懂的转头与听墨道:“你去看看,马车是不是坏了。先处理处理!帮我跟公子爷说一声,我一会就来。” 她虽然名义上只是宣于珩的丫鬟,但王府自来没有女人,又见宣于珩待她非比寻常。听墨早已没将她当丫鬟看待了,现在听了她的话,自然是乐呵呵的去了。 严清见听墨走了,再才转头对爹娘道:“爹娘,我们回屋说!” 张冬娥一边用袖口擦眼泪一边道:“看我糊涂的,好!好!”严老三亦连连点头。 严老太太三人见她没有将东西送进屋去,都老大不高兴。可想到她进屋去了,严老三夫妇有与他们住一个院子里,心中又都放了心。 严清自从发现自己的身量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她就作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她回到四面村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亲成功,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以后她即便是摆脱了宣于珩奴婢的命运,也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畅游。 此番虽然听了许多废话,花费了许多时光。但她终于认亲成功,成功的拿回了她的身份。想到以后她无论是想过边境,又或是想经商。因为有了合法的身份,都将变得简单许多。万分愉快的她,已是顾不上宣于珩,高高兴兴的拉着张冬娥的手一同进了院里。严老三在后面赶着牛车也一同进了院里。 “爹娘要是真想回来住也不是不可,只是怎么不建一个好点的屋子?”严清今日回来听他们吵架的言语分析,她爹娘应当是发现了她留下的银两才是啊,她记得她留下的银子虽然不是很多。可是要想盖一栋木质的四合小院瓦房当是绰绰有余才是。怎么建一个如此粗糙漏风的土墙屋?她想来想清,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冬娥揉揉鼻子,勉强止了哭道:“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要修那么好做啥?有了钱像现在这样买辆牛车多好,牛能耕田又能拉车,多划算?”说到牛车,她总算是笑了笑。 严清知她节省,也不好多说。在房中走了一圈,心中宽慰道,总算是比以前宽敞。也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了,现在好歹多了一扇小木窗。只是在房中转了转,发现除去床椅、木柜,却是连灶台都没有,有些吃惊道:“爹娘你们现在又与大伯二伯合成一家了?” 张冬娥摇摇头,逐将她不在期间发生的事情,逐一说了一遍。 第一百零九章医者仁心(三) 她这话说的甚是有气势,俨然一个大贵人在指示手下丫鬟一般。只可惜她此刻头发凌乱,满脸汗污,还满身的泥巴灰,佝腰驼背的捂着肚子。那模样当真说又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严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这一家子,一个二个的,当真是搞笑,弄得好像她欠了他们的一样。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的指挥她,她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原本还想着无论怎么着,这件事的起因也是因她而起。她想给她们一点教训,现在已经达到教训的目的,就放过他们好了。可眼下,她还真是有点不想管这烂摊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严清收了笑转身就走。她不理身后孙念琴的嚎叫,径直到堂屋与小院各处都找了一遍,发现到处都没有见人。想到午饭前她娘说的要去她舅舅家接妹妹的话也不知去了没有,一边想一边往马车走去。 她将将走到马车跟前,严秀丽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双手一横拦住她的去路,气鼓鼓的道:“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说好借马车给我们带我娘去城里看大夫的吗?” 严清斜目轻轻瞥了她一眼道:“我还没问你呢,我爹娘呢?你不是说我爹娘都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吗?那我为什么整个小院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们?” 严秀丽依旧气鼓鼓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帮你看管他们的?他们那么大两个大人,还怕丢了不成。我不管,你总之不能走,你不是答应要借马车给我带我娘去看大夫的吗?” 严清微微一笑道:“要去城里看大夫还不简单?我爹娘不是买了牛车吗?你们坐牛车去也是一样啊!” 严秀丽嘴巴鼓了鼓道:“他们……他们……” 严清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他们怎么?我跟你说,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转身就走!我可没答应过谁要借马车给她。即便是我答应了,发现有人骗我。我反悔你又奈我何?” 严秀丽虽然跟着她娘,学的圆滑世故。但与严清比起来,终究还是嫩了一点。更何况马车不管是不是属于严清,但是使用权在她手上。要找她才说的起话。 严秀丽咧咧嗦嗦了半晌终于道:“听说他们赶着牛车出去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回来他们就已经不在家里,我也是听嫂子说起的……” 这正符合严清的猜测,看来他们果然是去她舅舅家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逃过一劫。他们没有收到牵连,她总算是放了心。 严秀丽看她还准备往车上去,立时委屈又愤恨道:“我都老老实实跟你说了,你还要赶马车走,你不是人……” 严清无奈的笑笑道:“你不是说要给你娘看大夫的吗?你拦着大夫拿药箱,又出言侮辱大夫,你这是不想给你娘看病了?” 严秀丽“你……你……”指着她你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夫就说的她自己。如此想起来前段时日是有传她会医术,她爹被毒蛇咬了那一条命还是她给救回来的呢。 只是传言终究是不可信,你看他爹,现在还不是成了瘸子。一个瘸子能做什么?她娘可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能交给她这种瞎猫靠蒙呢?是以她坚决反对道:“不行!我们不要你看,你得带我们去县城找大夫。” 严清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不看就不看,正好我喜洁,也受不了那里面臭烘烘的。我现在就驾车回去了啊,至于马车嘛,你随便找谁借,就是找我们公子爷也成。就是别找我。”说着挥开她的手,就跳上了马车。 严秀丽没有想到她当真铁石心肠,说走就走。又是指着马车你……你……你的你了半天才一甩手道:“等着!我同意让你给她们看了!我跟你说,我娘和肚子里的小弟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给她们赔命。你可得给我仔细点,认认真真的看。看不会你别逞强,不然有你老子娘好看的。” 她这话说的颠三倒四,不成章节。但大致意思严清还是懂的,无非就是她娘但凡有半点不是就赖上她了。全是她医术不精之故,不仅要给她赔命,她爹娘也要跟着遭殃。这哪里是看病啊?又是指使又是威胁的。她当她们是什么啊?她难不成还想求着上门给她们看病不成?严清好笑的摆摆脑袋道:“听墨,走吧!” 严秀丽原本以为她被自己这番话给吓住了才半晌没有讲话,心道自己这样警告她,她断然不敢对她娘敷衍了事。到时候如果没看好,全因为她要显摆医术给耽误了事,连带着去街上看大夫的诊金都省了,应该由她一力承担。全然没有想到她居然一身不吭的就吩咐她那小厮驾车走一时是又气又急。 眼看着那小厮手中马鞭一扬,一鞭子挥下去马车就要冲出小院。一时全然没有办法,只得站在院中大呼:“大哥,快来将这丫头抓住!她要跑了!” 原来刚才严志高在湖边小院拉了裤子,又羞又臊的直接奔回了屋子,此刻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来。严秀丽病急乱投医,早忘了他现在拉肚子拉得风都吹的倒,还以为他是他印象中那个孔武有力的大哥。 她这一声虽是没喊得严志高飞奔上前拦住马车,倒是喊得听墨手中的马鞭一顿。马车并没有飞驰出去。按理说他应该听严清的,立刻扬着马鞭飞奔出去。可他跟在宣于珩早就习惯了审时度势,在他看来,这严姑娘的家庭关系老复杂了。这姑娘自己也是脱离带水,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深恐一个不好,惹得姑娘不高兴。毕竟她目前与王爷的关系着是曼妙的很。 他这一停,倒正好等来了弓着背搂着肚子,从湖边小院赶回来的严利旺。 严秀丽看到她爹一回来,立刻奔上前去哭诉告状,简直把她讲的十恶不赦。严利旺捂着肚子走到马车跟前,陪着小心道:“二丫,你看我和你爸爸都是亲兄弟,你就……” 第一百一十章医者仁心(四) 严清知道他们一贯的伎俩,无非又是扯亲情,讲道义。那些话她连被都背的下来,耳朵都听起了茧。是以还不待他话说完她就率先开口道:“大伯父也不要为难我,这马车也不是我的,我用一下还说的过去,但要借给你们我实在是做不了主。” 她这话也不算是说的假话,虽然眼下在她看来宣于珩确是很好说话。只是要他将马车借给这样一些人,只怕却是不容易。她若是不经他同意就借给这些人,以他们眼皮子浅的习惯,只怕她到时候实在是不好交代。单不说别的原因,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她就坚决不能自作主张将马车借出去。 严利旺确实也在今日中午开饭之前听老三夫妻两解释过,都说这二丫是因为想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才自卖为奴当了人家的丫鬟,那贵气的公子哥根本不是她相好的,而是她的主子。而他们之所以能买的起牛车与良田,盖的起新房。全是因为二丫自买为奴的那笔银子。 自然,这说辞他是半点也不信的。谁不知道卖一个丫头顶多也就上十两银子,就算他二丫长的周正些,卖的贵一些,还不是一个丫头?顶上天了上十两银子打发了她。可自从二丫失踪之后,老三夫妻手里哪里像只有几两、几十两银子的架势? 单不说那买地盖房的事,单单就是刘家那退亲也赔了几十两银子吧。想起都一阵心痛,白花花的银钱就这么给了那耍赖皮的刘拐子。 不仅他不相信,灶房里其他人也同他一样,半点都是不相信的。 最初是老二媳妇嘟着嘴埋怨道:“哎呦!三弟三弟妹!你就别拿那些哄娃娃肚皮不痛的话来敷衍我们大家了。这卖一个丫头能卖到多少钱?你看二丫穿金戴银的,哪里像个丫鬟。我看你们呀!是怕二丫现在富贵了,我们大家都去把着她,享了她的福。” 她这一开了头,余下的也就跟着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最后是越说话越难听,原本老三媳妇自来都是个闷葫芦,被人踩了一脚还要还人家一个笑脸的人。这看着女儿出息了,竟然也涨了脾气,不仅敢红了脸说哥嫂,还敢甩手走人。她这一走,老三自然也撂挑子走人。 想他们夫妻俩不仅有一个泼天富贵的女儿,自己身旁有傍身的银两。底下还只有一个丫头。又没有什么负担。现在虽说是又伙在一起吃大灶,可他们想要打个牙祭,那是多方便的事? 哪里像他们,不仅身无所长,还底下等着结婚用钱的孩子一大群。要说这老三夫妻也太自私了,他们手头那么多钱,爹娘说将家再合拢来一起过,他二人不肯。 爹娘说让他们把钱拿出来帮他们保管,他们还是不肯。这连合在一起吃饭,也还是爹娘下了死命令才肯的。他那些侄子侄女都正是用钱的时候,拿出来一点大家一起用又怎么了?侄子以后有出息了,他们脸上不也有光吗? 想到他夫妻二人这般小气,他心里也很不高兴。是以他夫妻二人要走他也没有挽留,更没有问他们去了哪里。反倒还想走了正好大家可以多吃两口。反正他们俩夫妻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可让他偏偏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发气一走的可是正好躲过了这一劫。他们自己走了还好,偏偏还将牛棚里的牛车也赶走了。他这拉肚子拉的腰都伸不直,还得满坡跑去给他媳妇借马车。 更重要的是这二丫跟她爹娘一个德行。半点不顾念亲情,她原本应该主动将马车送上门来的,还要他一个当伯父的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而且那口中推辞之言是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结果就是一句话,借马车不行。 他是越想越气,心说你给我等着,风水轮流转,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有你好看的。他心中虽是气的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这个败坏严家名声,不知廉耻的荡妇浸猪笼。可嘴上却是谦恭道:“那二丫,要不你下车去看看?我记得当初你爹被蛇咬了,你说的头头是道的。要不今日就死马当做活马医,进去给你大伯娘看看吧!” 严清原本并不是铁了心肠不与他们医治。只不过听到严秀丽将了那一大堆暗含威胁的话,心里气不过才调头就走,想戳戳他们锐气。让他们知道自己帮他们是因为她好心,而不是像他们认为的那样理所当然。 此刻看到严利旺瘪的一脸青紫,还弓着背搂着肚子在这里说好话。哪里忍的住再摆谱,拿着银针就下了马车。 严利旺与严秀丽一道将她引到门口,都停了脚。房子太小,里面又满满当当的摆了东西。他们要是都进去的话,只怕连转身都难。 严利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对严秀丽道:“你跟进去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将你嫂子换出来。我,我去耽搁一下。”说着捂着肚子撅着屁股往屋后的菜地走去。 严清一进那黑漆漆的屋,就被一股酸臭的霉味与粪便交融的味道熏得直欲作呕。用袖口挡着口鼻深吸一口气再才摸索着往内走。还没走两步,就差点与一个黑影撞上。 她还未来得及扶着胸口压压惊,就听严秀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嫂嫂怎么不点灯?你这样怎么照顾得好我娘?” 严清心想看来那个黑影就是严志高新娶进门的媳妇了,也真够难为她的,要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伺候婆婆。想起她就忍不住摆脑袋。正在此时,她前方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娘说要节省一些,我这就将灯点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一会儿房间就燃气了一簇火苗,火苗在空中串了两下将房间照得光亮起来。 直到此时严清方才看见她面前的这位女子,只见她穿着一套和那火苗一样红的衣服,头发一溜的梳到脑后挽了一个螺髻。看到严清后,似乎有些吃惊,但紧接着又冲她友善的笑笑。严清微微皱眉,亦回她一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医者仁心(六) 严清原本不想再在这呆下去,但是作为一个医者,她忍下心中的不耐烦,对着院中孙念琴等人道:“借车需得经过我家公子同意才行,所以伯父伯母们,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若是各位信得过我的话,我倒可以开几贴药给大家试试。” 孙念琴刚从茅房出来,还没绑好裤系带就道:“谁知道你按的什么心?会不会开药毒死我们?” 邱莲道:“婶娘误会妹妹了,妹妹刚才还用针灸给我婆婆治病了呢!现在我婆婆看起来好多了。”她想要讨好严清,是想也没想就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倒好像她真的已经回房去看了一般。 孙念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只怕是你们邱家的女儿穷怕了,看到他妹妹穿得富贵,就想讨好贴上去吧!”说着嫌弃的往地上唾了口唾沫。但紧接着肚子痛又让她没了刚才的精气神,弓着腰搂着肚子在那弓成半圆。 邱莲委屈的看了看严志高,然后呜咽着底下了头,严志高粗声粗气道:“婶娘凭什么这么说我媳妇?我看是你自己想贴上去讨好才是。” 他这话可是桶了马蜂窝了,孙念琴几个儿子齐声喊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竟然为了个婆娘顶撞长辈,你不是平常都教我们要懂礼仪吗?你的礼仪哪里去了?” 他们这一闹,顿时像世界大战爆发了一般,严家小院中响起了各色炮弹声。有从茅厕中传出来的骂声,灶房中传出哭闹声,屋后方传来的吼叫声。以及小院中个人的争执声。她怀疑若不是因为现在各人都闹肚子,定是要从舌枪炮弹转为舞枪弄棒。 严清觉得又见识了一回大世面,只是这上千只鸭子吵的她耳朵都要炸了,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我就走了!”说着便要上那马车。 原本激战正酣的严志高突然出了战场道:“二丫妹子留步!” 他这一喊,原本骂成一团的严家小院总算是静了下来。 “嗯?”严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严志高道:“二丫妹子刚才给我娘怎么扎的针,也如是给我扎上几针如何?哥哥我不怕痛。” 他提这要求,严清倒是没有想到。不过既然她已经开口要给他们医治,自然不是空口说假话。当然应承道:“自然没有问题。” 严志高将衣袖网上一卷,露出黝黑的胳膊道:“那妹妹动手吧!”说着就横到了她面前。 严清道:“不是扎这里,治疗急性腹泻得扎天枢、中脘、足三里与阳陵泉穴这几处。” “那是哪里?”严志高显然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奋勇一回,却暴露错了地方。而于严清口中的穴道,他是完全不懂。他一个大男儿,居然比不上曾经那个木讷的黄毛丫头,一时有些愤懑,又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 严清道:“天枢、中脘都在腹部,你脱了上衣就成,而足三里、下巨虚穴与阳陵泉穴在小腿上,你把裤腿挽起来就成。”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她开口就让一个男子脱衣露肉,凡是在场的人无不啧啧出声。孙念琴更是鄙夷的嘀咕道:“果然是一个与人私奔的荡妇,没脸没皮,不知羞臊,竟然当众让哥子脱衣服” 连严志高也有些尴尬的惊在当场。他一个成年男子,原本不怕脱衣露肉。可他最近才刚刚结婚,初尝闺中情事。看到漂亮姑娘难免浮想翩翩,可现在这姑娘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宽衣解带。叫他如何不多想? 听墨更是跳下马车就欲唤她走,心中直呼,我的姑奶奶也!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无法无天。这事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只怕连我都要跟着和掉脑袋。哪个男人忍受的了这种事?更何况他还是堂堂一王爷? 听墨是早就将她当作王爷的女人看,当然,即便是现在王爷让他干一些丫鬟的事。在他看来,这严清成为王爷的女人也是迟早之事。现在王爷之所以让她做这做那,只是因为他这是在玩情调。要不然以他这些年的观察,王爷从来不要女人伺候的习惯,怎么到了她就改了旧习? 严清却是全然不将这种在别人眼中的惊世之举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至多不过是对着猪肉扎针而已。是以微微一笑道:“要不我还是开一贴药给哥哥,哥哥按着方子去抓药?顺道也可问问医坊的伙计,看我开的这药是不是诊闹肚子的?” 严志高想着现在没有牛车,又借不到马车。去县城抓药要花钱不说,还得走哪许远的路。他还得等那许久折磨,想来想去还扎针来的实惠。不仅不用花钱,最多就受点皮肉之苦而已。是以看到严清笑盈盈的问他,他还是鼓了鼓气道:“妹妹说要在腹部扎针?那就扎好了”说着解开了上衣,露出同样黝黑的胸脯。 听墨心中直哀嚎,得!这就慢了一步!就衣服都掀开了。如何是好?直急得抓耳挠腮。急乱之中灵机一动就挡在了严清面前。 严清看着听墨一脸便秘的模样,简直像也吃了巴豆一般,笑道:“你这是干嘛?你也闹肚子了?要我给你先来上几针?” 听墨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是服了她。心中所想破口而出道:“我的姑奶奶也!你别闹了成不成?你这样要是让少爷知道了,我都要跟着你挨罚!” 严清奇道:“我治病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你都连着挨罚?”从听墨旁边绕开,就准备这样为严志高施针。 这么迟钝的姑娘,听墨还真是头一回瞧见。心道难怪王爷那日在船上要发火,这不就是榆木疙瘩吗? 这样一副如花的模样配着一个这样迟钝的脑袋,真正是白白糟蹋了。可他不能说因为你这样王爷知道了要喝醋!只能曲线救国道:“你看,我们出来这许久了。也不知少爷刚才气冲冲去了哪?我们还是赶紧的回去瞧瞧?说不得他有什么吩咐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石屋之赌约(二) 宣于珩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见了怪物一般。好一会儿才道:“噢!这么说来清清画的这个是建造房屋的图纸?” 严清一拍桌子,大呼一声bingo!道:“正是!殿下果然不是常人,一点就通,来来来,你看这里。我准备在这个房间建一个抽水马桶,这里建一个风车,刚好将水引进来。这样我们不用出去挑水,房间里就有水用了啊!” 说完也不管宣于懂不懂,自言自语道:“还有!我得去找点太阳能发热的材质,实验一下,说不得还能用上热水。不用烧水也洗的上热水澡。”她想到可以通过努力,让生活便捷起来。也一扫成为丫头的晦气,说的眉飞色舞。 宣于珩本来有些怀疑她是受人指使,故意引他来这里。有什么企图,观察附近地形的时候曾有多番猜测。但现在看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却是并不像作假。而且她这些主意当真是妙不可言,竟也忍不住隐隐也为她喝彩。只是她画的这个图纸,真是牛马不像,忒丢人了。提笔就拿了一张白纸,重画了一张。 按着她的思路,将不合理之处稍稍作了修改。片刻便画了一副简单明了的房屋设计图。严清拿着图纸,不仅在心中连连赞叹,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图可比她自创的高明多了! 待她拿着图纸好好的感叹了一番,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说他是同意她在这里见宅子的建议了? 她虽然原本也是打了小算盘,说服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在这见宅子,以后他一走了不需要,自己再想办法将宅子买过来。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她简直有一种打游戏开了外挂的感觉。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痴问道:“这么说,殿下是同意我的建议了?同意在这里建一栋宅子?” 宣于珩原本是觉得她的想法很有创意,一时来了灵感,拿起笔和纸刷刷刷就画了一幅宅子的设计图。还没有想到她说的要在此处修宅子的建议。 他原本心中笃定,认为那密道宝库的图纸只有他一人研究通透,绝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宝库密道的真正位置。为了不引人猜疑,还故意借用了栗州灾事的幌子,秘密来安国附近勘察可没成想刚刚出发就意外连连。 先是发现有人在秘密跟踪他们,后又是在河道中遇见故意沉船的宇文小姐。现在严清又带着他来了这里。 他虽然看那副残缺不全的古画,凭着他聪明过人的脑袋,与多年研究。暗暗猜测出了宝库密道的大概位置。但是凭着他那张残缺的古画,他即便能找到宝库密道的真正所在,也要耗费一番周折才是。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偶然在水上救起的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竟然直接将他带到了宝库密道的罩门所在。 要寻到宝库密道的大概位置已然不易,可要一下子就找到这宝库密道的罩门所在,那更是难上加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原本经过这几日与严清的接触与观察,已排除她是探子的可能。才又再度警觉起来。 而且现在他不明白的是,这姑娘带他到这里来,是因为研究不同通宝库密道的入口具体位置,还是有别的打算。想到还不明敌人底细,那他何不静观其变?她想要见宅子,他就依了她又如何?他到要看看她到底玩的什么花样,又打的何种注意。 宣于珩在片刻之间,便做了决定。爽然道:“那清清打算将宅子建在何处?” 严清见这个表现,只觉真是越来越有戏唱。高兴的抓起桌上的图纸道:“来!我这就带殿下去看。”拉着他的手就出了门。 她本来就没有太重的男女大防的观念,亦没有多深刻的等级认识。此刻又正说到激动高兴之处,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就拉着宣于珩出了门。直到出了院子,下小坡,她矮宣于珩高,走起来不太趁手,她才渐渐有些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松手。 心中哀嚎道:“糟糕!又犯错了。不是才发誓说不肖想他的吗?现在这样拉着他的手,他指不定又怀疑自己是借故勾引他。”不仅郁结的揉了两把头发,偷偷用眼睛去瞟宣于珩的脸色。 此时天色已渐暗,逆着光,她只瞧到一个轮廓锐利的斜影。半点没看出所以然来。 宣于珩见他突然松了手,暗暗窥视自己。抖抖衣袍道:“你准备就把宅子建在这儿?”语气中仿佛隐隐有不认同之意。 严清快速的收敛心思,拿出最好的职业人姿态道:“当然不是!不过离这儿也不远,殿下请随我来!”说着仿佛是房产推销员一样,姿势优雅的在前面给他引路。 严清看重的地方与小院不过隔着一块荒地,过了荒地严清就指着那片满是石头包的荒地道:“到了!就是这里!” 这片荒地比严清他们住的湖边小院,离冥泽湖更近。严清看重这块地,主要是因为这里离湖更近,不仅用水方便,不用拆旧房。而且这附近满地都是石头,也正好可以就地取材。 但宣于珩却不是这么认为,他同意被严清牵着鼻子走,主要是因为想看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以他曾多次在朝堂监督工部的经验来看,此处一看就不适合用作建房的地基。是以想也没想就摇头道:“不合适!只怕清清这房子建起来本王还没住进去,柱子就要被虫蛀空了。如何可住人?” 这个时代,贫民建房子主要是土坯。而有钱的老爷官爷建房子,也不过是建木房子。宣于珩虽然是堂堂一国王爷,见过能工巧匠无数。但是建的宫殿楼阁,最多不过也就是石料与木料结合。他是想也没想过,像严清那样的设想,要建一栋全是石墙的房子。 严清一听他反对的理由,顿时胸有成竹道:“殿下大不必担心,房子离水面太近会生潮,木料会被虫蛀。我要自有妙招!” 第一百一十八章情药(二) 原来末李一直以为宇文雪用来过关的文书,她却并不是用来她自己过关用。她是早早打算好了兵分两路,由她遇险,造成一种孤身在外,惹人怜惜的模样去宣于珩身边。而末李一行人则帮她达成目的之后就假死遁走。然后利用她早就谋划来的刘大人文书,伪装成官商过关。到安国寻神医。这样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她千算万算,自认为自己算无遗漏,智慧过人。但她却犯了一个大忌,让宣于珩一行人一眼就看穿了她。 她因为想着要勾引宣于珩,让他背自己所迷惑。所以舍不得带出来的众多衣群都落了水中。所以早早就将衣裙都收拾妥当。当看到宣于珩他们的宝船靠近之时。末李将船舱弄沉,所有人都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即便是她,也演得惟妙惟肖。让人看起来当真像突然遭遇险情的模样。但是慌乱之中她的行李,却是被那两个丫头一丝不乱的带上了宝船。 若真是突然遭遇险情,两个丫头首先第一件事当是去保护小姐。而不是先将她的行李保护好。带上宝船去。 可惜宇文雪却是半点不知自认为计划得妥妥的英雄救美时间,为何会被人看穿。此刻还一脸得意道:“这点计谋,只不过是我随便玩玩而已。也值得你们这样沾沾自喜。” 青梅低头道:“是!是!” 宇文雪得意了片刻,又情绪低落起来。想到这一行来所有的不顺,都得归功于那该死的丫头。沉吟道:“你可有将告诉他。他办那桩沉船之事办砸了?” 青梅道:“有!有!他刚才还闹着前来请罪。只是我想着小姐与王爷同住在一个客栈。怕他们不小心与王爷的人撞着。所以拦住了他,先回来请示。” 宇文雪正冷哼,就见秋菊端了糕点与热汤进来。瞥目道:“可有打探清楚?殿下可回来了?” 秋菊兀自摇头。看到宇文雪面色不愉,端着糕点与热汤就跪地道:“没!没回来!” 宇文雪怒然起身,一脚踢飞了秋菊手中的糕点与热汤。雪蛤银耳汤黏黏糊糊的洒得满地都是,梅花糕亦滚得桌子椅底下全是。 秋菊、青梅二人是吓得连连磕头讨饶。宇文雪看也不看二人一眼道:“这么说他还等在客栈之中?” 青梅知她定是在说末李之事,急急回道:“是!他住在无名客栈人字三号房之中,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甘愿受罚。” 宇文雪将手中的琉璃瓶递给秋菊道:“你替我去一趟吧!一会儿见了末李,你将这个药参入茶水中给他喝。你就说是我的吩咐!如果他喝了还有命在,我既往不咎。如果他两脚一蹬,死翘翘了。那么我明日会亲自替他收尸。” 秋菊战战兢兢的接过手中的琉璃瓶,心中不忍,但又不敢替他求情。想说两句他的好话,可话还没出口又听宇文雪道:“你一定要亲自将药倒在茶水中给他喝。如果让我知道你心软,没按我交代的办的话!哼!你知道后果吧?” 秋菊那句好话到了喉咙口又瘪了回去,低着头紧紧的拽着琉璃瓶。一狠心奔了出去。她虽然跟着宇文雪见惯了打打杀杀。可是要让她亲手结束一条人活生生的性命。她还是不敢的。 可是想到小姐的手段,末李只因为办事不力,小姐就要赐毒酒。可她要是不按着小姐的意思办的话?岂不是……她是越想越怕,咬牙往前走。 此时街面上的灯笼已尽数灭了去,除去打更的更夫是再难有行人。她抖抖擞擞的点燃了火折子,寻着标记往桂香街的无名客栈走去。此刻四处漆黑一片,让想着她此番是去送人上路,心中害怕。一路是走得跌跌撞撞,东歪西绕,走到无名客栈已是吓得手脚酸软,全身冒汗。 秋菊捏紧了手中的琉璃瓶,在门口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去叩门。 末李一贯知道宇文雪霸道,不留情。听闻他这次办事出了这样打的纰漏,心想只怕凶多吉少。但想着好歹现在她还用的上自己,惩罚他应当也是到时候回了平都算总账。见青梅一去不回,并未有人来传话,心中更是笃定。 原已更衣躺在床上睡觉,此刻突然听见叩门声。只道是他派出去打探神医下落的人马回来了,外衣也未披一件就起身去开门。一拉开门却见秋菊站立不安的候在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片晌。末李率先反应过来道:“是小姐派你来的吧?她有什么交代?” 秋菊紧张的捏了捏手中的琉璃瓶道:“还是进去再说吧!” 末李小眼弯了弯道:“是!还是姑娘想的周道。里面请!”说着彬彬有礼的将她迎了进去。末李搬了个凳子让秋菊坐,搓着手笑道:“姑娘可是要交代什么事让小的去办?” 秋菊看他一脸谦和的微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然大难临头。横了横心将手中琉璃瓶往他面前一送道:“小姐说了,让你喝了这咬。如果你喝了还有命在,她就既往不咎。如果……如果你,你要是死了。她明天亲自来给你收尸。”说着便哇一声哭了出来。 末李原本以为等到天黑,都没等来消息,便是好消息。但他是想也没想到会等来这种结果。他迅速的在脑中思量着要不要逃,可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他能逃,可是他老子娘该怎么办?以宇文雪的性格,她要是知道自己逃了,绝不会放过他们。 想来想去,他不能给他们带来灾难。猛力的从秋菊手中拽过琉璃瓶,一扒瓶塞仰头就倒了进去。 秋菊原本正哭的伤心,突然之间见末李从自己手中抢过琉璃瓶,将毒酒一股脑的喝了下去。将她吓得一愣,止了哭泣。愣愣的盯着末李瞧。 末李全凭着一股猛劲才喝了那药,他怕自己再一犹豫,便没有勇气再喝。可一喝了他才想起他连遗言都没来得急说一句。看着秋菊满脸是泪的盯着自己瞧。心道我末李死得也不是那么悲惨,最起码死的时候还有姑娘为我而哭。 第一百一十九章情药(三) 他伸手抹掉秋菊满脸的泪珠道:“姑娘别哭了。末李贱命一条,死的时候还有这样可人的姑娘为末李流泪。末李死也值了,只是姑娘,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儿?” 秋菊只道他马上就要死了,自然是连连点头。 听墨道:“我要死了,你可不可帮我给小姐带话。看在我忠心耿耿坊分上,求小姐放过我爹娘,若是可以帮我照顾……”他感觉嗓子发干,整个人像被烈火焚烧一样。又热又痛,他只道是药性发作,立时就要死了,心中一片惶然悲觉,再说不下去。 秋菊原本止了的眼泪,一听到他像安排遗言一样交代身后事,想到末李虽然跟着小姐不久,可谁说不是尽心尽力的为了她谋事呢?可最终也只是这样一个下场。继而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干枯的泪珠又滑了下来。 末李原本就觉得喉咙干渴冒烟,看到那一串串泪珠,便像是干渴的裂土遇见了甘露。想也没想便一把捧起她的脸吸吮起来。。 秋菊原本正低头哭得起劲,突然间被末李生吞活剥的架势吓得一愣。连惊叫、逃跑都忘了。只见末李像是饿极了的豹狼一般,先是在她脸上胡乱吸吮,继而转战到口中,仿似在吸一口泉。恨不得将那泉水一口饮尽一般。 她害怕极了,只道是药效发作,末李马上就要去阎王殿中报到了。他这样抓着自己不放,只怕是要拉着自己一道同他下地狱。一时间吓得心跳如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末李只觉这点水还远远不够,好像她身上有足够的水源,还等着他探索追寻一般。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子本能的用力将她往桌上一压,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就在她身上找寻起来。直到摸到一汪清泉,身体里的燥热才微有缓解。可他却不能就此停下来,只觉想要更多。埋头啃了下去。 秋菊浑浑噩噩之间,突然感到一阵清凉。清凉让她灵台得有一丝清明,她慢慢体会出事态的不对劲来。心想他要是吃了毒药,不该是七窍流血而死吗?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怎么…… 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小姐会问她那些话。想明白这前后的关联,心中只觉得一酸。说不得是羞是臊,亦或是怨是怒。还不待她想明白小姐为何要如此,末李俨如豹狼的攻势又密密麻麻的向她袭来。至此,多少疑问与羞涩都化作了茫茫夜色中的无限春情。 严清虽然即刻就想去落实建屋事宜,可是直到第二日清晨。雪儿仍未回来,她只好暂时放下建屋事宜,去寻找雪儿。 如今严清走在村里,不用她问,自有人热情的前来搭话。与初初分家之时,各自看看热闹,都怕穷跳蚤爬到他们身上去了的状况,又大不相同。村民们一听说在寻找一只雪貂,便纷纷来告知她们所知道的消息。 严清听说村民们最后一次看见雪貂,是在离冥河不远的山地见到,便马不停蹄的往那山地奔去。 严清的事迹,经过昨日一天,可说是传得方圆百里人尽皆知。曾和她有过一纸婚约的刘拐子,自然也听说了这等奇闻异事。他原本与严家闹退亲,凭空多得了几十两银子。再没将严家这档子事儿放在心上,但听说那严老三的闺女如今出落得美如天仙。他自来好色,哪里肯放过?今日起了个大早,买卖也不做带了人,骑着马前来村里观望。 刘拐子到了村里,听说严老三家失踪的闺女现在是回来了,可那闺女又丢了一只雪貂。正去山地里找寻去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不过一只畜生而已,这乡下土包子,竟然也学那有钱人家的小姐养宠物。一夹马腿,便往山地跑去。 他远远的就见一位身着彩蝶花衣的姑娘在地里“雪儿,雪儿”的呼唤。远处看不清面庞,但就单单这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心痒难耐。心中一阵沸腾,拉紧了缰绳放缓马速,慢慢的骑着马过去。 严清手作话筒状,对着山地里呼唤雪儿。她知道雪儿一贯懂她的话,如果它在这附近的话,听见她的叫喊,一定会跑来的。她对着山地里呼喊了几声,便听见身后有马蹄声。 在这个村子里,有马车的人少之又少。村民们来山地里,基本都是靠走路。再说山地的路小,不像村里去县城的官道,根本不可能有人驾车过来。心想难道是宣于珩?便停了呼喊转头看去。 只见一匹毛糙的棕毛大马上,歪斜斜的坐着一个窄额塌鼻的老汉。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粗手粗脚的大汉,看起来似是从后面跟着马一路跑来。虽然是走路,看起来却是不喘,像是干惯了粗活的庄稼汉。心中不禁奇怪,村里什么时候多了几个生人? 那老汉看见她转过身来,大嘴一裂露出一排参差不齐,黄黑相间的大牙,唾液顺子胡子流到了胸前的对襟上。然后“呼啦”摸了一把下巴的花白胡子,将胡子上的口水抹在马身上笑道:“娘子,别找那畜生了,跟相公一道儿回家吧。” 来人正是来村里看热闹的刘拐子,他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想看一下这个差点过门成了她媳妇的丫头,现在变得如何一个美若天仙之样,没成想这一看三魂七魄都被勾了去。顿时后悔自己当初听了那瞎老道的鬼话来退婚,心想就这样乖桑桑的姑娘,怎么会是灾心克夫?便立即想将她弄回家去。 严清听过许多刘拐子的消息,可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是以只当是过路的流民,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刘拐子夹马跟上去道:“当相公的跟你说话呢,娘子怎的不回话?” 严清道:“我并不认识你,还请你说话注意你的说辞。” 刘拐子道:“不认识不要紧,今儿晚上盖了红盖头,进了鸳鸯帐你就知道了。” 严清骂道:“滚!臭流氓,不要脸!”再不愿与他多说一句,加快了脚步往村里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山中险情(二)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底蔓延,除非这里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不然动物见了她不会是这种反常的表现。经过冥河落水那件事,她对村民们口中的传言已不再是单纯的不信。凭她的判断,她当时心急乱跑,不知不觉误入山中禁地。一想到村民们自来视冥河和山中禁地如鬼神,她就又怕又急。 正在慌乱之中,突听一声淫笑。她抬头望去,淫笑之人正是刘拐子。 原来刘拐子主仆三人发现到了林中禁地,便打算往回走。可因为他们来时只顾着追赶严清,并没留记号。原本是往回走,可兜兜转转居然越走越远。这样一来,正和误以为几人已经回去了的严清遇上。 严清看见刘拐子一瘸一拐的向她扑来,不仅在心中暗骂一声“他妈的!倒霉!”扭头便往后跑。 “一提、二桶,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将她盯紧了,你二人今儿要是帮我将她捉住了。回去我给你二人再升一功,还各奖你二人十两银子。”刘拐子满脸淫笑的吩咐道。 一来现在严清腿脚都受了伤,跑起来再不如早上速度那般快。二来他们此时的位置,离严清比早上要近许多,二人一前一后,迅速挡住了严清的去路。 严清看到无路可退,只得停下来看着二人道:“你们辛辛苦苦跟着他翻山越岭,入这山中禁地冒险,他就给你们区区十两银子。也太小气了,你们二人今日放了我。回去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 再说了,你们要是帮着他抓了我,这是逼良为娼,助长歪风邪气。我要是去报官,他是主谋,你们二人就是帮凶,全都要跟着掉脑袋。” 刘拐子一手支在树干上喘着气笑道:“你们别听这丫头胡说,她是老子未过门的小娘子,她告个卵蛋!她家穷得卵子打板凳,还一百两。她要是拿的出一百两我当初也不会花几两银子,买了几个猪头就与她老子娘定了婚书。” 一提、二桶异口同声道:“老爷你放心,她就是给我们兄弟二人一千两银子我们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当初若不是老爷,我兄弟二人早已是一堆白骨了。哪还有好命花银子。” 刘拐子缕着胡子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就知道你兄弟二人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真不愧了老子当年冒死将你兄弟二人救出来。你们二人好好给我拦着,我要亲自来抓我的小娘子,老子今夜就要给她**洞房。”说着一阵淫笑,往严清扑去。 所谓乐极生悲,刘拐子就是这个成语的现例。他眼看严清无处可逃,心中一得意。走起路来难免不够谨慎。一个不小心踩滑了脚,摔在一块斜尖的石头之上,摔得身上鲜血直流。还因为地势不平往下坡处滚了两圈。 一提与二桶伸长了脖子,齐齐关切的问道:“老爷!你怎么了?要不要紧?”脚下却半步也不让,将严清圈在两颗大树之间,防止她跑了。 刘拐子骂骂咧咧的从下坡爬上来,痛的两片嘴唇都差点翻到了喉咙管。他将这一摔之恨都记在了严清头上,恨恨道:“你别以为老子摔了一跤就拿你没法子了,老子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说着扯了一把裤子,抖了两下他那腰间的物什。 严清看见那玩意恶心的朝自己点了两下脑袋,恶心得都快吐了。只恨前后左右的路都被一提、二桶给挡住,被迫看了那丑玩意。她眼见已是没有办法再逃脱,心中激愤的捏紧了拳头,只等刘拐子扑过去趁他不被给他一拳,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老色皮。 刘拐子一瘸一拐,一脸淫笑的往严清扑去。可刚刚走了几步,突然满脸惊恐的顿住。严清以为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转头去看,只见后面空空什么也没有。满心疑惑的又转过头来。 她隐隐看见刘拐子身旁似乎有几根血丝,她细看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见。正疑心是不是她看错了,却见刘拐子居然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同严清一样不解的,还有一提与二桶。两人齐齐高呼“老爷!你怎么了?”有心想上前去看,可没有听到他吩咐,又不敢擅离岗位,怕严清跑了。 严清眼看二人心中都很是关心刘拐子,趁机劝道:“你们两个快去看看吧!你们老爷这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你们去看看他脚底下,是不是有蛇。” 他二人虽然嘴上不停的问着“老爷怎么了,老爷要我们过来帮忙吗?”之类的话,可是脚下步子却是一步也不离开,牢牢的守着严清。 严清再次劝道:“你们快去看看吧,说不定他真的是被蛇咬了。人要是被牛头蛇咬了的话,蛇毒立刻就会麻痹他全身神经。 一被咬就说不出话来的,说不定你们老爷现在很想叫你过去呢。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啊!刚好我懂医术,你们二人快点去看看他是不是被蛇咬了,如果说是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忙。”什么牛头蛇之说全是她的瞎说,她现在只想说点稀奇古怪的东西骗的他们二人过去了,她好跑。 一提、二桶二人显然也不是傻子,听了她的皆是半信半疑。二人看着刘拐子不停的手舞足蹈,就是不说话。倒真的和她说的什么牛头蛇蛇毒有点像,两人四目眼神交换了半晌,一提突然上前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将严清按在一棵大树上。 严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知道呼叫无用。只得轻言细语的跟他讲放了她的好处,回去要如何如何报答他们。可无论她如何说,一提皆是无动于衷。 二桶迅速在一旁的树上扯了几根树藤,拿过来将严清按在树上,来来回回的绑了数道。直到觉得她如何也挣脱不开,二人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一根棍子一边打着地上的枯叶,一边往刘拐子出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山中险情(八) 宣于珩从出生便是前呼后拥,佣人无数。虽然早些年为了练武,借着宫中失火的幌子去神山谷中住过几年,后又去过军中历练过一阵。可他皇子的身份在那里,谁敢让他亲自动手。即便是神山谷的谷主脾气秉性古怪之极,但如何解决衣食住行等问题依旧无需他来想办法。所以此刻天突然下大雨,严清说肚子饿。这些事情一时之间他居然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严清见他矗立雨中久久不动,只当他是舍不得那柄玉箫。逐劝道:“殿下还是先同我去躲雨吧,我早上去寻水源的时候,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块大石底下甚是宽敞。不如我们可以先到那去躲躲雨,至于殿下的玉箫,反正山间也没有别人,想来也不会丢。等雨停了再来看如何?”说着不仅打了两个寒颤。 宣于珩见她误会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道:“也好!” 二人一个断了腿,一个大病未愈,走起来甚是缓慢。雨越下越大,顷刻便将二人淋了个透湿。山中天气本比山下要寒上几分,经这大雨一淋,两人赶到岩石底下之时,都被冻得一片青紫。 严清直后悔早先没有先见之明,捡点干柴在这岩石底下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宣于珩见这岩石底下果然如严清所说,不仅甚是宽敞,而且还很高。他不仅在岩石底下左右走动,来来回回的打量。他见再这除去这岩石下表明的宽敞之地外,往内走还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在洞口往内里打量了一番道:“要不我们先到里面躲躲,里面挡风,应当会好一点。” 严清亦起身杵着棍子到洞口,朝着洞内看了看,只见近处还可以看见一地的黄土与碎石渣子。可再往里看,便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黑漆漆一片。犹豫道:“里面也没有亮光,进去遇见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她想说那山上连那等诡异的蜘蛛都有,这洞中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宣于珩道:“你说的倒也挺有道理,只是你我二人若是一直站在洞口吹冷风,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严清想到他早先还在低烧,现在淋雨了再一吹冷风,只怕又要大病一场。咬着手指想了想,从地上捡了两颗石子往洞中扔去。只是她本就力气小,现在还杵着棍子双腿站立不稳,连丢两颗石子都失了准头。 宣于珩一见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逐也在地上捡了一块长尖的石头往洞中飞去。片刻便听见洞里传出石块破碎的声音。 他虽然因为中毒之后使不出内力,但好歹手法还在。飞起石头来,比严清自是不知道强了多少。为了保险起见,他之后又往洞中仍了几块石头,见洞中没有跑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才试探着慢慢往洞里去。 在外面看着洞里一片漆黑,待在洞中带了片刻适应了洞中的光线,便隐约可辨路。严清见宣于珩进去之后,鼓了鼓勇气才杵着棍子跟了进去。两人没打火把也不敢太往内里走,只往洞内走了二三来米,见内里吹不到外面的山风之时便停了下来。 二人在洞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外面雨势半点不见减小。严清只觉得越来越饿,最后更是饿得肚子咕噜咕噜乱叫。她正觉甚是尴尬,宣于珩突然站起来往外走,严清惊道:“外面那般大雨,你出去做什么?” 宣于珩道:“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先去一旁捡点干树枝晾一晾,一会便可用了。” 严清经他一说,便也杵着棍子站起来道:“我也去。” 宣于珩道:“你还是留在洞中等我好了,你这腿……”去了也是拖后腿的话顿在口中未表。 他虽没明说,可严清又岂会不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如今确实也是,连走路都慢得紧,何况去干体力活?是以又慢慢坐了下去,只是她一个人呆在洞中总是疑神疑鬼,感觉时间过得甚是缓慢。 宣于珩出去个把时辰,便提了两只野鸡回来。严清看见野鸡直咽口水,趁着下雨之后石洼中有积水。用尖锐的石块,将野鸡肚子凿开,勉强处理了一番,又将衣服好好的整理了一遍,便在洞口架起火烤起来。宣于珩捡回来的树枝都被雨水淋过,虽是能点燃,可烟非常之大,直熏得两人双眼冒泪花。 突然之间,只听洞中响起了一阵蛇吐舌的嘶鸣之声。两人都是一惊,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甚是庆幸刚才因为洞中太黑,两人没往洞深处走。庆幸之余又是深深的担忧,心想若蛇能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得是多大的蛇啊? 只是既然已将蛇惊醒,想来现在灭火已是来不及。宣于珩将火堆里加入更多的柴火之后,才退出了洞口。严清舍不得那只没烤好的两只野鸡,走前将两只鸡一同带了出来。二人站在岩石底下望着外面倾盆大雨,都说不出的惆怅与怅然。 严清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只怕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了,说不得蛇一会就会被熏出来。” 宣于珩只恨他中毒之后失了内力,不然他岂会怕了区区一条大虫?犹豫半晌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不知可不可行。” 严清心中本是十分害怕,但想到无论面对的什么,都有他同她一起面对。又生出了无限勇气,道:“什么办法?你先说来听听。”此时洞中之蛇嘶鸣越来越厉害,她说话之声险些被蛇鸣覆盖。 宣于珩道:“我现在虽然失了内力,但武功招式还在。不若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拿了兵器来,也许倒可一搏。” 严清听他说拿兵器,不问也懂,他说的定是那柄玉箫。直摇头道:“算了,我们还是一同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们又不是要与它抢山洞住,何必与它硬拼?说不定前面也有山洞可躲雨。”说着推着他往外逃,自己也杵着棍子往外走,深恐晚了半刻就来不及。 宣于珩弯腰蹲下,将她按在背上道:“就听你的!若如此我还逃不过此劫,那也只能说我命当如此。”说着便跋足奔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带乡下人进城 严老三夫妻那日没吃饭就去张家接严雾,后在张家宵夜了再回家。对于当日他们走后,严家发生的那一番乱事起初是一概不知。直到后来邱连前来拜谢严清,孙念琴耍泼,要他们带严清来给他们瞧病,他二人方才知晓了那一场拉肚子的祸事。 他二人被孙念琴闹得没法,严利禄又瞧不过去严老太太与严老爷子受苦。当即到湖边小院找严清。只是二人去了湖边小院却扑了个空,他们只得回家套了牛车将二老带去城里瞧病。 孙念琴非要闹着去,但被严老太太以“都是一样的病症,何必话费那许多银钱去送给大夫?我二人瞧了给你抓点药回来不是一回事吗?你要去就自己出钱,公家的支出得留着做大事用。你儿子明年还办酒席不?”之类的理由给堵回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严老太太自是舍不得多花钱给她买药的。严老三夫妻恼恨她说严清的坏话,也不愿多事。所以孙念琴这肚子闹得,是再也没了心思寻严清的晦气。 严清回来之后难得清静,心中甚是开怀。再加之见了好久不见的妹子,一时高兴,便决定带他们一道去城里玩上一天。 严雾长到四岁之大,还一次也没去过城里。最远也就是去一趟外婆家,听得无限向往。连严清带去的糕点也吃不下。一心只想着快点和姐姐一通去城里见识一番。 严老三夫妻又如何看不出她小孩子心性?夫妻二人匆匆吃了几口糕点,便出门赶着牛车,一家人去了山安县。 严清那日给父母买的东西最后全用在了湖边小院,今日带着一家子在街上,将家里所需吃穿用度一并买齐。这样一来实是耗时不少,眼看着已到了正午,严清想着她爹娘一生过的清苦,说什么也要将几人带到酒楼去下一顿馆子。几人原是不同意,严清再三劝说最后更是说有要事相商严利禄和张冬娥才勉强同她进了酒楼。 几人刚走到酒楼门口,便听身后面一声娇喝道:“死丫头,给我站住!” 严老三夫妻皆是愕然,有些胆怯的东张西望。严清不理,仿若未闻的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臭丫头,我家小姐喊你站住呢!你没听见啊?你是耳朵聋了吗?”另一个锐利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手被人拽住了。 张冬娥发出“啊!”一声惊呼,惊恐的看着那个凶巴巴的女郎拉着自己女儿。严雾怯生生的往后躲,严利禄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垂头丧气道:“清儿,我都说了,我们还是走吧!这……这别好端端的惹事,我们以前上街一趟也是回去吃晌午的!饿一顿把又不碍事!” “不行!”严清生硬反对到。心中好生郁结,她这好端端的,到底是惹了谁碍了谁了?出门吃顿饭也要被狗咬。她有些气怒的一甩手,挣扎开了那个拉着自己袖子不让走的狗爪子。恨恨的怒视二人一眼。 发出那声娇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雪。而上前来拉着她的衣袖,怒吼的便是总跟在她身旁那叫青梅的丫头。 青梅昂头挺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在扫视了一眼严清身旁的爹娘,傲慢道:“我家小姐叫你呢!你没听见啊?” 严清不怒反笑道:“哦?是吗?这没名没姓的,我怎么知道是叫我?” 青梅道:“你是不就是丫头吗?不是叫你是叫谁?” 严清嘲讽道:“那你不是也是丫头吗?” 青梅被她呛住,竖着食指指着她你,你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宇文雪看她身上没有雪貂,只有身旁跟着一群不甚体面的乡下人。甚有底气的白了她一眼道:“行了!别贫嘴,我来问你,这些日子你都跟着殿……跟着公子爷去了哪里啊?” “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去问他啊?来问我做什么?”看来是还不死心,想要换个法子出击啊。 “你不是他丫鬟吗?不问你问谁?”宇文雪怒道。 严清淡淡道:“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他的丫鬟,不是你的丫鬟!你说我该告诉你吗?”说完不再理她,转身牵着严老三夫妻欲往酒楼里走。 宇文雪瞪了一眼青梅,青梅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再次拉住严清的袖子,打量的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严老三夫妻道:“看这身旁的应该是你的父母吧?”又指着严雾道:“这个小小的点儿是你的妹子?想来你爹娘过的也不宽裕,你又何必嘴硬?你以后只要将公子爷的行踪告诉我们,这银子就是你的了!不仅这锭银子是你的,以后小姐能给你的好处还多的是。” 严老三夫妻听说只回她一句话,这大一锭银子就是她们的了。一时都有些吃惊,一会儿抬头去看青梅,一会儿又去看严清。 严清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银子道:“这银子还是留着你自己花吧,只怕我没这个福气!” 青梅还欲再说,严清抬手阻止她道:“你最好知趣的快快离去,不要再与我多做纠缠。不然的话,今天的事我很难保证会不会传到公子爷耳中。” 青梅气结,半晌没说出话来。得宇文雪示意,不甘不愿的松了她的袖子。严清再不理她,挽着父母一道进了酒楼。 青梅看着她的背影道:“小姐,你看把她能的!她身边今儿没有带那个畜生,可要奴婢帮你出手修理她?连带着那几个老家伙一起修理了?” 宇文雪胸中起伏不定的鼓动了几下,一甩手道:“走吧,人多眼杂,不要惹事。你先去跟着那个丫头,看看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落脚哪里……” 青梅犹豫道:“这如何是好?我若不在身边保护小姐,小姐要是遇见待人怎么办?” 宇文雪道:“你赶紧的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成,别的事你无需多管。我一会让秋菊送我回去就成,你无需担心。” 青梅一听说秋菊,脸色便变得怪怪的起来。再不敢多说,低着脑袋拜别了她,偷偷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霸汉(一) 宋牙婆见她起身才反应过来,慌忙止了胡思乱想道:“有的!有的!看贵客需要什么样的匠人?” 严清想了想道:“石匠,木匠吧!你尽量帮我挑手艺好的,人聪明一点的就成。” 宋牙婆点头哈腰的称是道:“那不知贵人要在哪里修建宅所?我这匠人找来之后,又带到何处去见贵人?”原本给大户人家送丫头小厮,她是轻车熟路。可是活了大半辈子,她还头一次遇到娇小姐亲自到牙坊里来寻匠人的。这种事儿她自要多问上几句。 严清心想她说的也对,这么多工人她都要一一过目挑选能用的,总不可能聚在她一个小小牙坊里面试吧。也不可能面试挑人就去乡下,那路程可不近。客栈人多嘴杂更是不行,想的她连连摇头。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宋牙婆,她突然灵机一动道:“你要是寻好了人,就到银叶园找我吧!” “啊!”宋牙婆一惊。 严清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牙婆收了惊,连连摆手的笑道:“没什么问题,老婆子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按说银叶园也算的上邻里街坊,可从没听说有这么一位漂亮小姐,所以惊扰了贵人,贵人别见怪啊!”说完又奴颜悦色的讨好道:“贵人是新近迁来的?” “是啊!”严清想想自己自从将林家母子安排在院子里住以后,还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呢。这么说起来也算是新迁来的吧。 宋牙婆听说是新迁来的,才稍稍放心道:“那就好!就好!” 严清不明白她就好什么,也没多想。安排好了寻找匠人之事,便告辞了宋牙婆,准备先回银叶园看看。 她买那宅子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回家安排一番,过几日就回城里处理的。可没想到出了意外连连,她现在耽搁了这许久,也不知道那宅子在林家母子的打理下怎么样了。 严清慢悠悠的走在牡丹巷的青石板街道上,对自己当初果断的在这样一个风雅古韵之地,置办了一处宅子很是满意。所谓狡兔三窟,她已经打定主意了,等她以后有钱了要在全国各地广置房产。这样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她的窝。 她这般悠悠散步到银叶园门口之时,却被门口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只见当初那块写了银叶园三个飘逸大字的红木牌匾,才不过个多月未见,居然就像被狗啃了一般,东瘸了一个角,西又被咬断了一块。歪歪斜斜的挂在门上方。 而那高筑的院墙,像被人驱邪了一般,上面大粪狗血糊得满墙皆是。连曾经那漆红的大门也像是刚刚经历了战乱一般,满是乱刀砍过的痕迹。 她心中慕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心想难道她的宅子出事了?压下满心的惊疑,抬手拉着门环叩门。乒乒乓乓的叩门声久久不绝,可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正在她准备退去之时,久未见响动的门才从内里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 严清看着那双怯生生的眼睛,不正是她那日就的小子,林静吗?严清看到房子并未异主,才抚了抚胸口道:“小男子汉,还不给姐姐开门?” 林静盯着她看了又看,摇摇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严清看到门缝中那双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睛,这才想起她的容貌身量都与之前有差异。难怪这小家伙不认识她,不过没有关系,她早预料到今日必将面对这样的场面。严清道:“这么快不认识我了?我喊你与你娘采收的白果怎么样了?” 林静仍是谨慎的盯着她上下打量,并不开门。 严清:“你都有按照我教你的办法将白果晾干吗?白果不能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只能放在廊下阴干。阴干之后装在房间的大瓦缸里,等我来了教你怎么做。”她说这几句话正是那日她匆忙之间吩咐他的话。 林静听了果然有反应,但仍是不开门,只将门的缝隙拉得大了些,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的盯着她打转。 严清看他谨慎不怒反喜,拿出他与他娘的卖身契给他看道:“小男子汉当真不记得我了啊?那可还记得这个?”她心知自己容貌变化太大,若要与林家母子相认,不可能空口白话说的人相信自己,所以今早出门之前便已带好了他二人的卖身契。 林静看她拿出了那日他与他娘亲自按手印的卖身契,再不怀疑,拉开门闩扑了过来。先是抱着她的腰一阵嚎哭,片晌又变成了忍抽噎。哭中夹着着“姐姐为什么样子变了?变得小静都快不认识了。” 严清笑道:“姐姐那日不过画了一个装而已,这才是姐姐本来的样子。”骗他确是比与他爹娘解释来的轻松得多。 林静仍是抱着他不松手,哽咽道:“姐姐骗人,说好的过几日就来,为什么你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来?你是去了哪里啊?怎么才来啊!”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严清不知当先回答哪一个,不过看来她不在这一段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严清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正准备慢慢给他解惑。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几声骂骂咧咧的吼叫之声。 她怀中的林静一听到声响就兀自抖了起来,要拉着她往里面躲。 严清转身望去,只见两个壮汉刺溜溜的露着胸膛大膀子,上面龙飞凤舞的画着什么图腾。这大冷天的还赤身**,靠纹身威吓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两大汉看她背影已是垂涎不已,待严清转头,看清她面容后,都是被她的容貌惊得一愣,紧接着同时发出一阵猥琐的淫笑。 为首的黄皮歪嘴汉子,搓着双掌道:“早知道你姐姐是这样一个美人,你早跟爷爷说,我保证不为难你……”说着又是一阵猥琐的大笑,猪蹄便往严清身上蹭。 严清往右一闪,堪堪躲过那双猪蹄,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壮汉一击不中,面上有些挂不住,但片刻又流里流气道:“小娘们还挺活泼啊?正是爷爷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霸汉(二) 他身后那龅牙壮汉虽然也满嘴唾液,可却是不急着过嘴瘾。得意洋洋的挺起了胸脯,用拇指反指着自己的胸膛道:“我两兄弟乃青虎帮的豹三狮四,那胸膛纹着豹子头的,便是我三哥豹三。而我胸前纹的是狮子头,在帮中排行老四,所以我便叫狮四。” 两兄弟一提起他们的纹身,都是头一摆一摆,屁股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很是为他们这一身的纹身骄傲,不然也不会这大冷天光着胳膊满大街耍威风了。 严清听他指点,仔仔细细的将他们胸前那龇牙咧嘴的纹身细细打量了一番,勉强能从豹三胸腔的纹身上看出来一个狗头来。至于那让狮四颇为得意的狮头嘛,她只勉强的看得出胸膛有些黑墨乱飞,有可能是黑毛狮子。忍着愤懑拱手道:“哦!原来是豹爷、狮爷啊!久仰!久仰!” 林静看她对二人客气,悄悄用手拉了一下严清的衣袖。严清倾下身子听他悄声道:“姐姐!他们是坏人!你走后没几天他们就天天来银叶园闹事。” 严清斜眼看二人面目不善,竖起食指“嘘”声道:“别出声,我自有主张。”站直了身子道:“豹爷、狮爷今日光临寒舍,可是有何要事?”实际上她此刻心跳如鼓,眼睛不着声色的乱瞄,在头脑里迅速的想着如何打发了这两个泼皮。 豹三“呼啦”抹了一把哈利子道:“还是这小娘们懂事,豹爷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这宅子的主人欠了我们青虎帮当家的上万两的银子,小美人是要肉身抵债呢?还是……”说着满目猥琐的又要往前凑。 严清再次退后一步道:“只怕两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怎么不记得欠了你们当家的上万两银子这事?” 狮四怒吼道:“怎么!你这娘们是说我兄弟二人在说谎。”粗蛮的就要伸手去扯她胸口的衣服。 严清被他这突然的爆吼吓了一跳,慌乱的往后一退,将将闪进院内。心中大骂自己大意,前些日子才遇到了刘拐子那老色皮,闹出那一场生死劫难,今日上街居然没带一点防身的东西。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无限怀念雪儿。想若是有雪儿在身边,不仅可以陪她解闷,遇到这种泼皮的时候,只需雪儿露露它的爪子,不多废话一句就可将这两个泼皮轻松解决了,哪像她这样,在这儿慢慢的磨嘴皮子,搞什么拖延计。 她现在一没有药粉护身,二没有雪儿涨势。三没有宣于珩这样能文能武的大树在一旁,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流氓混混,严清心中大呼倒霉,慌乱中瞥到墙角有一根棍子,背着手慢慢的往后,身子靠墙反手握着墙角的棍子。心中稍稍安定道:“狮爷误会!绝对是误会!小女子只是听说你兄弟二人是前来要账,不记得有这一回事多问一声而已。狮爷息怒,不知狮爷前来要账,可是有欠条之类的票据?” 豹三看到她躲到墙角,心痒难忍再度欺身上前道:“小美人儿,你往哪里躲?你将你豹爷伺候好了,还怕还不上那万两银子的账?倒时候爷帮你还了就是。来,跟爷香一个……”说着就将一张歪嘴凑了上去。 严清看着那黄皮歪嘴,直欲作呕。猛然抓着身后的木棒往前一挥。 豹三原本没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放在眼里,她这样突然出击,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木棍虽然没有把他打伤,却是将他逼退几步。 严清稳稳心神,故作镇定道:“豹爷既然是来要账,就拿出证据来。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们官府见。” 豹三眯着眼歪着嘴道:“哟!小娘们脾气不小啊!不过这样正合爷爷胃口,我就是喜欢这样的烈火美人。”说着便欲扯掉她手中的棒子再度欺身上前。 林静怒瞪着他,张开双手横在严清面前挡着道:“你们这些坏人。不准欺负我姐姐!” 狮四阻止道:“算了,三哥,先说正事要紧。” 严清适时的开口道:“我也劝豹爷行事之前还是想清楚的好,你们若是有根有据的要债还好说。若是想趁着要债的幌子,起点别是什么心思。只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豹三原本是看她长相娇美,精虫上脑顿时失了理智,一心只想要占点桃色便宜。此时听到严清的威吓,再细细打量她穿着。果然不像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姑娘只怕还大有来头。不敢太过放肆,勉勉收了心思道:“你们这宅子的主人欠了我们当家的上万两银子,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话严清已是听他第二次说,看起来不像是零时想的由头。可是她却不记得什么时候欠过谁这么大一笔银子,沉思片刻道:“口说无凭,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你说欠了你当家的银子,总有个凭证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豹三抱着胳膊抖抖腿,裂着嘴在裤裆处一阵猥琐的乱掏。掏出来一张绢布丢给严清道:“姑娘自己看看吧,看我可有框你。” 严清抖了抖那泛黄的绢布,伴随着一阵恶心的尿骚味,她忍着恶心将绢布拿得远远的,倒确是看到上面有一行字。大意就是周文欠了青虎帮一万两银子,如果周文还不起银两,就将银叶园交给他们抵债。 这借据签的,正是她买这宅子前不久。无论这借据真假,她能看出来的就是,这银叶园不太清静。看来她是被人给坑了,这银叶园明明纠缠不清,居然还卖给她。 现在回想她买房后第二日去牙坊见宋牙婆的情形,已可见其中有猫腻。只可惜当时她虽然觉得她话里话外有些奇怪,但是因想到反正有房契在手中,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更何况当时她因忧心刘家那门亲事,所以并未深思,只想着如何解决了那门婚事再说。 严清就气得跺脚,道:“这借据上明明写的欠账的是周家少爷,你们应当去找那周家少爷要账才是。找我,是不是找错地了?” 第一百四十章银园遇道士(一) 严清不想再谈今日这些糟心事,起身在园里来回寻了一圈,皆没发现林母的踪影。又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林静,不免担忧道:“也不知那几个混蛋还会不会再来园里滋事,不行,这伤势我得先去医坊抓药。” 田疏朗见她对自己的询问关心仿若未闻,心中甚是不悦。“哗啦”的将折扇一展,悠悠道:“你还敢出去?就你这样,只怕这宅子,你以后住的也不安灵!” 严清又如何不知?从今日闹事之后的种种迹象,便可看出一二来。想来这宅子闹的也不是一两回了,邻里邻居估计早就习以为常了。而青虎帮的人定是山安县出了名的恶霸,普通人家谁敢去惹他们啊? 正在暗自忧心,只怕以后连在街上行走也不太平之时,躺在床上的林静突然哼唧了一声,严清弓身去看,就见小毛孩睫毛扑闪扑闪的醒了过来。严清看见他醒来,暂时抛去烦心事不理,担忧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特别是脑袋?”她真担心将他一下子给摔傻了。 林静哽咽道:“都是小静不好,不能保护姐姐,还尽给姐姐惹麻烦了。” 这小孩,就是得人痛。严清摸摸他的头道:“这怎么能怪小静呢?是那些坏人坏,和小静无关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很好吗?小静已经很勇敢了。”见他不再自责之后,又道:“你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里?” 林静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强的咬着下唇道:“我娘找你去了。” 严清扶额道:“她去哪里找我了?”心想我要是照镜子,只怕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她又如何找的到?更何况她连我乡下住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找? 林静道:“姐姐走后,我和娘依着你的吩咐,将那树上的果子的收了晾干。又依着你的安排,将院子从新整理了一番。这样忙完已过去上十日,我和娘等了你许久也没有见你回来。你留下的银两因为改装房屋,余下已然不多。 娘说这果子就这么放着也是放着,说不定还会坏。坏了了可惜,就拿了一些到市场换点家用。可才去了两场,就有坏人天天来宅子前闹事。最近几日来的越发频繁了,我娘怕再无法打发那些坏人,便想着去姐姐说的乡下寻你!可这一去了好几日,她也没回来……姐姐不会怪娘自作主张吧?我和娘真的……” 严清安抚他道:“怎么会怪你们呢?是我不好,说了过几日就来。不过有事给耽误了。你娘这样做很对,要是我在也会让她这样做的。” 林静见她并没责怪之意,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有些好奇的转头去打量一旁的田疏朗。 严清想了想他之前的话又道:“那之前他们天天来闹事的时候,你们是如何赶走他们的呢?” 林静道:“起初是娘求情,说让他们宽限几日。东家的不在家,实在是也不敢自作主张……后来他们实在是闹得凶了,我们就将门关起来,死活也不打开。那些人开始闹了一阵就走了。娘后来找来了方叔帮忙,那些流氓也不敢太放肆。” 就这样豹三狮四就能放过他们?严清今日也不是未与他们周旋过,可谓是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不是还是被掳走了吗? 她不仅将近段时间的事来来回回的想了一遍,先是被刘拐子一行人追赶,现又遇见豹三、狮四这样的恶霸。真的是因为古代治安太差吗?还是就她倒霉?总是一件倒霉事儿接着一件倒霉事的遇见? 林静见她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像做错了事一般,有些委屈的紧巴巴盯着她瞧,怯怯的不敢开口说话。田疏朗用扇柄推了一下严清的肩膀道:“被人勾了魂?” 严清哎呦一声,护着肩膀瞪了一眼田疏朗,才对林静笑笑道:“方叔是谁?”她不过是在想,她最近之所以这般多灾多难。是不是问题都出在她自己身上?记得以前看古装电视剧,总是看那些女子喜欢女扮男装,她是不是也该学学? 林静一听她问起方叔,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道:“方叔啊!她就是我们江那头的老乡啊!他可了不得,他不仅会捉妖抓鬼,还会算命批字……”说着便欲起床比划两下。 严清阻了他的动作道:“行了,知道他厉害,你好好休息吧!”心想不就是个神棍嘛,啧啧……什么捉妖抓鬼,她反正是不信。 林静道:“姐姐放心,小静没事,小静身体健壮得很!小静以后还要学了武功来保护姐姐呢!” 这个志向不错,只是等他学好了,也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严清叹了口气道:“小男子汉,练武功的事等以后再说吧!今日先与我一同去乡下住几日吧。” 林静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等我娘回来!” 严清为难道:“可是也不知你娘何时回来啊,你一个人在家里,如果那几个恶霸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说话间,突听门外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林静欢喜的从床上下来,脚上鞋子也未来得急穿戴整齐便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边跑嘴里边喊道:“娘!你回来了?” 严清疑惑的跟了出去。 “小娃子,你……你……又没看清人就乱喊。”一个满脸胡须,头发花白的老道手拿一个就葫芦,嗝了个酒嗝,结结巴巴道。 话音刚完,人已摇摇晃晃的飘到了严清跟前。 林静见来人并不是他娘,失望的“哎”一声,道:“方叔,是你啊!” 他完话之后,低头半晌未语。直听方老道打了一个酒嗝,大笑一声。他才抬起头来,上前去拉着严清的手道:“方叔,这个就是我娘常和你谈起的活菩萨。当初就是姐姐救了我,我们就是在给她守宅子。”又转头对严清道:“姐姐,这个就是老到宅子来帮忙的方叔!” 严清恭恭敬敬的弯腰作揖道:“我不在期间,多谢方叔对小弟与老宅的照料。”心中不免猜疑的想,他来帮忙?难道装神弄鬼将那些恶棍吓跑? 方老道顺着下巴凌乱的胡须,啧啧有声道:“奇特啊!奇特!命格奇特!贵!” 第一百四十七章建房风波(一) 她不仅敢来,且还不是一个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所谓的匠人。只是她现在对这个宋牙婆说话办事,很是怀疑,就不知这个匠人是不是也如卖这房子一样,半点靠不住。 宋牙婆见了严清,欢喜的上前讨好道:“姑娘可要说话算话,我宋婆子今儿可是依着姑娘的吩咐将人带来了。按我们牙坊的规矩,介绍匠人这种稀少的人才,得每介绍一人,收取二两银子。姑娘可是现在就按着人头点一点数?把钱结清了?我可是跑了不少路,托了不少关系,才给姑娘凑到这许多人来,姑娘也是遇见了我,要是到了别家,只怕三两个都难找到呢!” 严清意味深长的一笑,看了看那群高矮不一、衣裳褴褛的男人道:“好说!不知婆婆可还记得我当时说的条件?” 宋牙婆甩着手帕笑道:“如何不记得?姑娘说要看了这些匠人的本事才给介绍费!姑娘你放心,我宋美花走街串巷多年,别的什么不会。论看人,我可是最在行。”说着将身后一男子往前推道:“你看,我找的小伙多壮实!保证是给姑娘干活的好帮手!” 严清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口中那壮实的小伙,笑道:“婆婆还记得就好。不过干不干得来我说的活,也不是凭空说了算的。我今日准备了一个挑选人的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就算合格。合格的匠人我自会按照当初约定的法子给你结算银钱,那不合格的我就没法不负责了。” 听说还有考核,合格的才招工。人群中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讨论声。 宋牙婆面色难看道:“姑娘,你这个可叫我难做。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当初……” 严清打断她道:“婆婆天天走街串巷,想来这些日子,银叶园发生过些什么。婆婆应当没有所耳闻吧?”话毕,她看了一眼宋牙婆继续道:“我相信婆婆当初帮着卖这宅子之时,应当也是有所了解的……这实在是让我对婆婆的为人,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啊。现在这房子之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宋牙婆就冷笑一声道:“姑娘这话可说笑了,我可没帮着穿针引线卖这宅子。姑娘不知是在哪儿上当受骗,这账可不能算在老婆子我身上。再说了,即便这宅子当初真是我老婆子帮着说项成的事,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眼睛不雪亮,也怪不到别人。” 严清气急反笑,道:“婆婆说得是,所以我要好好的感谢婆婆呢!给我上了这样生动的一堂课,所以我现在挑选工人,才有了经验,不然的话……”余话不说,但余意已是很清楚了。 宋牙婆语结,一甩手帕道:“那姑娘你说吧,你那劳什子考核要如何考?我老婆子还与县令夫人有约,只怕不好多耽搁啊。” 严清虽然自己不会建房子,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吧!她早想到了,要如何剔除这期间那些滥竽充数之人。淡定的笑了笑,对宋牙婆带来的工人喊话:“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请你们处理一批石料和打造一些家具。我要求也不高,如果谁之中,谁能将毛石做成平整的条石就站到这棵树的右边。至于木匠嘛,当然是得会做家具喽。木匠就站在这颗树的左边吧。如果什么也不会的,就站在原地不动即可。” 她话一说完,人群中的人历时开始移动起来。宋牙婆原本以为她当真有多大本事,没想到也只是会喊两句号子。脸色立即又好看起来,上面隐隐带了几分得意。 严清看了看,五六十人中,大部分都站到了右边,只有十来人站到了左边。原地上只有一个瘦瘦矮矮的男子,抬腿了几次,最后又都放了下来。既没去左边,也没去右边。 严清走到先那廋矮的男子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瘦的男子微微抬头看了严清一眼,又急急忙忙低下头道:“聂耿” 严清沉吟道:“聂耿这名字好,你是木匠的手艺还不到火候?” 聂耿低着头,将脑袋轻轻摇了摇。 宋牙婆早已不高兴的暗暗恨了他几眼,只可惜他低着头,半点也没瞧见。 严清道:“那你是石匠?” 聂耿依旧将脑袋摇了摇。 严清笑道:“那你不是宋婆婆找来的匠人?” 聂耿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是!”又急急忙忙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但不是匠人。” 宋牙婆慌忙走到他当前道:“你这人,明明什么都不会怎么也混了进来?快走走了,别跑错了地。”说着欲将他往院外推。 严清拦下她道:“这在我的园子,人既然来了,恐怕应当由我说了算吧?” 宋牙婆尴尬的住了手,讪讪道:“这个人肯定是我今儿忙糊涂给搞错了,既然搞错了,你就让他走吧,省得耽误事。” 严清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笑,继续问聂耿道:“你既然不是匠人为何也跟来?是像宋婆婆说的这样?不清楚我这里只需招工匠人走错了地?” 宋牙婆眼似火光的盯着他,聂耿满脸便秘纠结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严清道:“是我家中小妹生了重病,没钱看大夫。听说到这来做工就有钱拿,所以骗了婆婆。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我这就走……”说着便往院外冲。 严清道:“等等,你除了不会做石匠,木匠之外。可会点别的?” 聂耿惊喜的停住了脚,但又垂头丧气道:“小的不才,不会做什么。”停了片刻又试探的道:“不过我以前,做梦都想学那侠士行走江湖。所以学过三两年功夫,只可惜学艺不精,只会些粗浅的拳脚。” 严清早见他腰间挂着一奇怪的物什,一直不知为何物。此时才恍然所悟,想来那黑绳缠着两块扁扁的竹子绑着的当是他的兵器。于是道:“可方便给我瞧瞧?” 聂耿从腰间两块扁竹之间,抽出一把生锈的铁刀道:“小的本是用弯刀,只是小的家里穷,买不起像样的兵器,所以只有一把自制的短刀。献丑了!”说着拿着刀在地上比划了几下。 严清不懂武功也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只会些粗浅的拳脚。想了想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聂耿收了锈刀道:“十六。” 严清不知道十六岁要是继续练练,不知道成为高手的可能性有多少。不过但凡高手,想要收为己用,都是比较困难的。更何况高手少之又少,他虽然功夫不好,但好在人还算诚实。是以道:“你如果愿意,你可以留下来。我这里正好缺一个护卫。” 聂耿不敢置信道:“真的?真的可以吗?”继而又吞吞吐吐道:“那……那我可以先支点月钱,先去给我妹子瞧病吗?” 严清道:“你妹子生了何病?你若信得过我,等我忙了此间事,可以先去瞧瞧。正巧,我也算得上半个大夫。” 聂耿不敢相信,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会是诊病。更何况她现在是主家,居然要亲自上前去替他妹妹诊病。但他现在已被逼得没了办法,家中能当的东西都到当铺当了。如果不是他身上这把锈刀卖不了钱的话,他只怕也早已当了。是以他虽是不太相信,但却是停了下来。 严清问完了聂耿才对树下的木匠与石匠道:“有些话我得先跟大家说明,那就是在我家干活,结算工钱和别家不太一样。我家是没有月钱的。” 她此话一出,人们立时议论起来。纷纷道:“没有月钱那还说请什么工人?你这不是存心愚弄人吗?难道我们都跟你白干?” 严清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道:“我不是让大家替我白干,只不过我家的石匠与木匠,都是以计件来算工钱的。也就是说,石匠以他每个月开采出的条石数量来结算,他开采的越多,工钱越多,开采的越少,自然工钱也就越少。若是有人没有开采出来,那就什么也没有。木工的工钱亦是如此来算。如果接受得了的就可以留下来跟我干,如果接受不了的。那么现在就可以走。” 这样一来,也无需她再出什么题来分断,谁有真本事,谁是冒牌货。只有真本事的人才有钱拿,那些滥竽充数的人,自然什么也不会得到。如果没有好处,谁又会平白无故的留在她这? 果然,她话一出口,树下人头涌动,片刻便有人拱手:“告辞!”,大步的往大门处走去。有的人更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往大门处走。 宋牙婆垫着脚尖,“喂!喂!喂!”的喊了数声,最后颓然的立在园中,看着将才还闹哄哄的园子,片刻便冷清下来。树下原本站了五六十个人,如今也走得只剩下八人。 她原本想趁此机会轻轻松松的大赚一笔,可是没成想大赚不成,倒有可能白忙活一场。但严清并未违反规则,她甚至都没有开口说不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是她带来的人自己不愿留下来,她有何话说。 第一百五十章山路难行 二人先将马蹄,与车轮之下的粘土清理干净,将马车调转马头,退后到没有粘土的地方再才转回身来往布袋中装粘土。 这一番功夫,雨已是越下越大,挖出来的干土瞬间即被淋湿。要想装到干土在袋子里,甚是不易。两人好一阵忙活,弄得浑身是泥,脏污不堪,也不过才装了半袋子泥。正在此时,突听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严清正奇怪有人不要命了吗?竟在这满是弯道的山路中纵马快跑,就见对面山头的拐角处冒出一群纵马之人。跑在最前面的那匹棕色大马之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直直的向自己冲撞过来。她身后紧跟着两三人,也是骑着棕色大马。几人皆身子前倾的趴在马背之上奋力追赶,同时口中大喊着“站住!” 严清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嗖”一声站起来,丢了自己手中的泥土就往后躲。 聂耿感激她亲自前来为家中小妹看病,挺身挡在她身前,心想即便是自己被撞死也要先护住她的命。但眼看那匹狂奔的马离自己越来越近,慌乱之中,他脚尖用力,将地上那半袋子泥土用力往对面踢去。随着他脚上之力,布袋敞开,半袋子泥土在空中四处乱撒。 迎面而来之人,不但马骑得又快又急,更是不看路的没命往前冲。马匹跃那大坑之时已是危险至极,再加之聂耿踢出去漫天的泥土,惊了马匹,迷了人眼。瞬间连人带马一同翻到沟下去了。几个连番摔,人马都不见了踪影。 她身后追来那几人不想会有此变故,急匆匆勒紧马绳。斜着身子看一下山沟底下,又看看严清二人道:“对面那两个小子,是谁派你们来这挖路的?”因为严清今日出门,刻意换了不起眼的男装,又因方才蹲在地上挖土,弄得浑身是泥,对方一时之间也没认出来她是姑娘。 严清被这突然之间的变故吓傻了眼,直到听了对方喊话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额间的雨水,抬头望去,只见那喊话之人,竟是聂远祁。 聂耿抱拳作揖道:“大爷对不住!这路并不是我们挖的啊!我们只是在这装点泥,哪里……哪里会想到有人突然从对面骑马过来。” 聂远祁两撇吊梢眉都快扯到耳后了,甚是不耐烦的道:“当真?这大的雨你装泥去做什么?站你后面的那小子怎么不说话?可是心虚?” 从那日在御风号之上,严清对他就没甚好印象,是以他们交谈之时并不搭话。突然之间听了他这话,心中好生气闷。心想这人总是这样,以自己的臆测断事,上次还非说是自己凿沉了他们的船。恨恨的踢了一脚地上的泥,转身就走。 聂远祁身旁的青衣小厮见她不但不答话,还转身就走,怒道:“你这小子怎的这般傲慢无礼?我家少爷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他见严清不理,一蹬马准备追过去,但见那大坑宽之处竟有几丈之距,犹豫了半晌终究不敢让马纵过去,只恨恨的喊道:“嘿!那小子哪里逃?还不将话说清楚!” 严清转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我逃了?再说了,你问我,我就得回答你吗?珩!” 她虽然穿了男装,作了男子打扮。但这声色却是半点没变,完完全全的女声。聂远祁一行人突听她发话,见竟是女子声音,都是一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相互对眼色,显然认为一个女子,下着大雨突然出现在这路上更是可疑。 青衣小厮道:“少爷!想不到那泥球居然是个娘们!你说那丫头说的幕后指使之人,是不是与这有关系?他们该不会就是来与那丫头接头的吧?” 聂远祁喊话道:“你一个姑娘,下这大雨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山里玩什么泥巴?你见了本少爷就想跑,是不是做贼心虚?老实交代清楚,你与那落崖的女子什么关系?” 严清暗翻白眼道:“神经病!搞不清你们在说什么!”转身就跳上马车,唤聂耿驾车快走。 青衣小厮喊道:“快!他们要逃了!” 聂远祁凝目看了一眼严清乘坐的马车,吩咐道:“下去找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脚下借力于马鞍上,纵力一跳便跃过那数丈宽的大坑,往严清的马车追去。 聂耿道:“东家!怎么办!” 严清拉开车帘往后看,只见他弃马追来,虽像是在施展轻功,但每次起飞只跃得了几米,又需落地从新发用力飞跃。显然轻功并不太高明,不能离地面太久。便吩咐道:“别管他,他爱追就让她追好了!你将马车赶得快一点!” 聂耿满脸雨水道:“是,东家!可是这里尽是山路,只怕快不起来!万一被他捉住怎么办?” 严清道:“怕什么!反正那路又不是我们挖的!至于什么接头不接头的,与我们更是没有关系!” 聂耿想想也是,逐专心赶车。 聂远祁追在马车之后,踏得满身稀泥,可总与马车相差几步之遥。有时候他累了慢下来,马车像是在等他一般,也慢下来。可他一快起来,马车也快起来。这样时快时慢,直追了一座山头还没追上马车。 聂耿已由最初的慌乱,变得镇定起来。气定神闲的驾着马车往家里赶,严清见聂远祁跟着在后面追了一下午,起初乐的看他出丑。但时间一久,看他浑身都被雨水淋得透湿,跑得一身稀泥甚是狼狈。那日在船上受的冤气与刚才的不满慢慢也都消了,便有些不忍起来。 又走了一路,眼看天色也暗起来,逐问聂耿道:“要是你们打起来,你有没有把握打赢他?” 聂耿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起初没有把握,不过现在有点把握了。” “噢?那是为何?可是现在看出他的武功路数来了?”严清不解道。 聂耿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因为他跑了这许久,消耗了体力,而我却是一直坐在车上,所以我们现在打起来,他在力气上要吃亏些。” 【作者题外话】:谢谢一路陪我走来的朋友!非常感谢你们的留言与关注。每次觉得自己写的太差,没有信心的时候,看了你们的留言都给了我无限的动力!因为自身的关系,时间不太多。我一直更新的比较慢,非常感谢你们的包容!我会尽力多更的!谢谢大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阳错阴差 严清好笑的直鼓掌,待笑停才又问道:“那现在离你家还有多远?你可敢停下来与他比一比?” 聂耿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何不敢!我只怕我要是打输了,保护不了东家!” 严清早领教过聂远祁的蛮不讲理与粗暴,倒还真不敢冒险。只是就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又拉开车帘,将头伸出窗外喊道:“你不要追了,那山路并不是我挖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将那山路挖成那样子的。” 聂远祁喘气道:“那我问你,那落下悬崖的姑娘与你们什么关系?”他脚下不停,继续追赶着。 严清道:“我连她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总之你不用追,追上了了你也是白费力气。” 聂远祁自是不信,仍是狂追不止。严清见与他根本说不通,也懒得与他再说。逐将头缩合车内,继续翻看宣于珩留下的那本民风小册子。 马车又在山路上行了十几里路,聂耿道:“东家的,小的家再走几步就到了!那人还跟着……” 严清又拉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聂远祁居然还跟着。她无语的摆头道:“不怕!到了你就放慢马速,停下来就是!” 聂远祁越追到后来,便越觉得力竭。所以速度也越来越慢下来,正觉得要再也追不上之际,突见马车在一栋矮小的茅草屋之处停了下来。他心中慢慢升起一丝疑惑来,拼尽全力,奋力追了上去。 严清拿好银针等看诊所需的用具,刚下了马车,便见聂远祁喘着粗气冲到自己面前。聂耿一下子从车辕之上跳下来,挡在严清面前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她一个姑娘!” 聂远祁喘了两口粗气道:“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的心狠起来,比蛇蝎还毒。你不要以为姑娘家的就都是什么好人!” 严清无奈的笑笑道:“难道是那位落崖的姑娘,伤了这位聂大少爷的心?所以才对我们这些做姑娘的,有这么大的误会与成见。” 这一路来,她早用毛巾将脸上身上的泥土擦拭干净。此时一张白嫩的脸,站在雨中一笑,清雨落在脸上,便犹如夏日的荷花蕾上,沾了雨露一般,清新脱俗,暗含甜香。 聂远祁难得的痴愣了片晌,道:“你这姑娘,出口便……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姓聂的?还说你与那丫头没关系,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为什么凿沉御风号?你们都是谁的人?”说着便欲伸手抓住严清的手腕,被聂耿横手拦住。 原来他今日追的便是青梅。那日聂远祁回来之后,听闻拙燕抓到了与凿沉御风号有关之人。便即刻将她提来审问。聂远祁审问她,自是不像田疏朗一样只是恐吓威吓。他一上来便准备了刑具,青梅一句话不对,便大型伺候。 青梅熬不过重型相逼,但又是死都不愿说出宇文雪的姓名来。便假意说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每次有什么吩咐,那幕后之人都是留了暗记,让她凭着暗记走到指定的地点。 而且那幕后之人做事相当谨慎,每次约定的地点都不一致,只有凭着暗记去寻。不仅如此,还每次都蒙着面,她并不能见到她的面目。他们若是不信,跟着她追着暗记去一看便知。 她说的自然是假话,但那暗记却是真。此暗记乃是她与末李等人内部联络的记号。聂远祁起初并不全信她的话,但看那暗记确有箭头,像在指引人方向。便押着她一直跟着暗标走,他们这样一路向着西北,不知不觉便出了山安县。越走越远,最后竟然走到了百花县。 实际上这暗记,只是末李派出去的人,打探到了神医的下落,给同伴留的路标而已。青梅能带着聂远祁一路跟着暗记走,便也不足为奇了。 青梅这一路上都假装熬不过重型,奄奄一息的样子,让聂远祁放松警惕。每当聂远祁问起话来之时,都装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偏生她每次的回答,又都前后连得上话,并不显得前后矛盾。渐渐的,聂远祁便也越来越是相信她所说的话。 大家看她一副弱女子模样,又时常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大家便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终于这日,青梅趁着下雨,大家不注意之际,偷了马逃出来。因着安国地形她并不熟悉,逃出来之后没一会儿便被聂远祁等人发现。青梅只为了从他手中逃脱,没命的瞎奔,便有了后来山路上的那一幕。 严清直到此时方知,他是在追查破坏御风号之人。但想到他上次误会自己之事,全凭臆测断事的性格,不仅对那坠崖姑娘的身份,深深的产生了怀疑。心想:“那姑娘该不是被冤屈的吧?一个姑娘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聂耿对于御风号之事半点不知,只是恼恨他挡着严清,不让她进屋去给他妹子看病。不耐烦的挥手道:“什么遇风遇雨的?赶紧的走开,莫想找了那诸多理由来纠缠我家姑娘!” 聂远祁道:“你家姑娘是友几分姿色,可我聂远祁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就她这样的货色,我还聂某还不放在眼中,你莫要以己之心度人。” 聂耿慌张的看了一眼严清脸色,抖着手,指着他鼻子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严清知道是追查御风号的嫌疑人,本有意与他解释清楚,可他这一出口就将她气得够呛!冷这脸,一言不发,绕过二人就往屋檐下走。 聂远祁脚下轻移,单手一横,挡在她身前道:“姑娘别慌着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聂某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姑娘,更不记得先前自报过姓名,姑娘是如何知道聂某姓名的?还请先与聂某讲清楚。” 聂耿因动作慢了他一步,深感丢脸,想也没想就呛声道:“我家姑娘知道你姓聂也没什么稀奇,姓聂又不是多么了不起,不得了的事?小人便姓聂,我家姑娘口误说错了,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你快点走!”说着横腰插在了二人之间。 第一百五十五章田鼠肉引(四) 宣于珩道:“这东西于我,实在是毫无用处。老神仙还是收下罢!” 老头呵呵一笑,伸手欲接。可手伸在半空又突然顿住道:“那让我来猜猜,几位既然不是为魔鬼蛤而来,那就是为了老朽了?可是有何疑难杂症想要问诊老朽?” 宣于珩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正是为了疫病求诊老神仙。还望老神医,跟在下走一趟,以解万千百姓之苦。” 老头扯着胡须摇头晃脑道:“你们也是从江那头过来的?这可难办了!” 宣于珩眼神微斜,看了一眼冷刀与肖剑。只见二人微不可闻的摇摇头,才道:“噢?这么说来,是有江那头的人一早来拜访过老神仙?” 老头冷冷的打量了几人一番道:“怎么?你们与那几个臭小子不是一伙的?不过是不是一伙的都没关系,说了只要是江那头来的人,不救就是不救。死个舅子都不救!我这人最是说话算话,你拿这宝贝讨好我也是无用!” 宣于珩道:“老神仙知道我所求为何?” 老头道:“你们江那头闹瘟疫,还真以为封几个村子就将消息封住了?岂不知早传得沸沸扬扬了,糟老头我虽是常年在山中走动,但于这种大事,也不会半点不知。所以啊!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提着东西赶紧走人吧!” 宣于珩道:“听老神仙的意思,是只因我们是江那头来的人,所求老神仙才不允,不知道可是我们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老神仙?老神仙只管说,在下虽是护短之人,但也不是不辨是非之辈。” 老头沧桑的背手望天,叹气道:“与你们有何相干?哎!陈年旧事,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宣于珩再次将手中的魔鬼蛤递上道:“既然老神仙不愿提及,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这东西还望老神仙收下,至于愿不愿为答应我的请求,全凭老神仙个人心意。在下绝不会强求!” 老头道:“男娃娃有点意思,可对我糟老头子胃口了!比你带的那群打下手的可是让人舒气多了。只是老朽三十年前在人坟前立下重誓,绝不再过江去为言灵国的一猫一狗,看诊用药半次。这眼看着半截身子骨都要进了棺材了,临到末了才自破誓言!不妥!不妥!大大的不妥啊!” 严清立即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一点八卦的味道来。上前道:“老爷爷身子骨看起来健朗得很,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看大家忙活一晚上也都累了,何不随我一同到前面去歇一歇?正好我朋友在前面不远处,有两间茅屋,可供大家歇歇脚。且这眼看就天明了,我正好煮点东西给大家垫垫肚子。” 老头呵呵笑抖着胡子道:“奶娃娃心肠倒是好!” 严清趁机上前扶住他的手道:“可不是!我呀!不仅心肠好,还厨艺好。老爷爷今儿遇见了我,不一饱口福,我都替你亏得慌!” 老头道:“奶娃子不怕羞,自个儿给自个儿戴高帽!你一门心思的帮着那男娃子,可是想做人媳妇儿?” 严清被他说破心思,红脸道:“哪……哪有?不理你了啦!”说着松了手,一个人到前面领路。 说是前面不远,但昨日夜里马儿发了狂,带着她其实已走出不少路。她说得信誓旦旦,但聂耿家的茅草屋具体在何处,她是全凭感觉在走。好在昨日刚下过雨,马儿发了狂,在地上留下的车轮印不小,跟着印子走也不算是难事。 严清小心翼翼的循着车轮印子走,突听跟在身后的老头“咦”了一声。严清疑惑的转头瞧他,只见他正扯着胡子盯着悬崖之下的一个大水塘。她心想虽然那水塘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独特,但终究不过还是一个普通的水塘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头扯着胡子看了一阵,突然欣喜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说着便往攀着悬崖,往水塘走去。 严清想跟去一瞧究竟,但看着那陡峭的悬崖,无奈的叹了口气。 宣于珩一个眼神示意,冷刀等人也如壁虎一样,轻快的跟了过去。严清看他同自己一样站着不动,鼓起勇气道:“你那天晚上连夜赶路,就是要来求这个老爷爷去帮你救灾民吗?” 宣于珩双目凝视前方,淡淡道:“你有朋友在这这深山里?你朋友呢?” 严清摊手往四周看了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昨日睡前还好好的,到夜里马突然就受了惊,我被马拉着到处跑,还没有见到他。”说完依旧执着先前的问题道:“那你要是将这什么魔鬼蛤给他了,他还是不去怎么办?” 宣于珩道:“这事我自有主张,无需你操心!” 严清失望“哦”了一声,却突然想到那日她在昕风城寻船渡江之时,听见饭馆中人们说的话,以及联想到她救得几名自称是来自言灵国,什么瘟疫村的村民。心中不禁大胆的猜想,那让他们愁眉不展的瘟疫,该不就是疟疾吧? 正在她胡乱猜想之际,崖下的水塘边响起了一阵惊叫声。宣于珩道:“我们也去瞧瞧!”说着单手揽着严清,从悬崖顶上飞纵下去。 严清被水塘之中的场景惊呆了,只见老头与冷刀几人都弄得浑身水湿,你追我赶的在水塘里围堵一个尖嘴长毛,亦是浑身湿透的大老鼠,那水老鼠少说也有上百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老鼠长得像小猪仔一般大小,吓得直往后躲。若不是古代没有什么生化工厂,核工程……她一定要以为这老鼠是被环境污染的变异产物。 老头又掏出他那个黑漆漆的布袋子,像一只青蛙一样一跳一跳的水中,追在水老鼠身后。边跑边指挥冷刀几人道:“别用兵器,抓活的!不行老朽自己来!” 严清看他那袋子还没有老鼠大,而他又没有那老鼠跑得快。加之老鼠在水中又滑溜得很,若不是冷刀几人总是帮忙往水里射暗器,围堵老鼠,估计它早跑没影了。不禁也替他着急的喊道:“老爷爷,你拿着袋子跟在老鼠身后,能抓的住老鼠吗?更何况这个老鼠还这么大,何不让他们将这老鼠杀了算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上古迷阵(三) “真的?”听见能找到水,严清惊喜不已。实际上她早觉口渴不已,偏偏二人都是没有习惯带水囊的人。听闻他们误闯了上古迷阵的噩耗,心知能从这里走出去的希望渺茫之后,她即便是口渴,也一直忍着饥渴不好说出来,此刻听见有水喝了,自然是激动得恨不能跳起来欢呼。 宣于珩挑眉道:“我怎么觉得,听见能找到水的消息,比你听见能走出去的消息还要高兴?” 严清呵呵一笑道:“人生中缺一不可的三大事嘛!能解决了一件大事,自然是要高兴、高兴的。” 宣于珩道:“那你倒是说说,人生有哪三件大事啊?” 严清道:“我认为吃饭算一件大事,喝水算另一件大事,还有一件大事嘛,私以为自然就是睡觉喽!” 宣于珩嗤之以鼻的喷道:“歪理!无稽之谈!照你这般说来,人岂不是活得跟猪一样?只知道吃喝拉撒睡,还敢称为人生三件大事?” 严清见贯了他冷清的模样,实在是很少见到他情绪如此之激动。心中不免暗笑道:“好哇!原来不是天生的冷性子啊!原来是个闷骚的少年,看来要多撩拨才行啊!靠!姐差点被你的面具给骗了,今儿算是找到你的罩门了,看我不破了你的铁布衫。” 她一面想,一面笑得荡漾的轻哼道:“怎的?不服?那你说说,人活一辈子的大事该是些什么?” 宣于珩道:“将国家治理得国富民强自然是第一件大事。第二件大事自然是造福子民。第三件大事……第三件我还没想到。总之不是你说的谬论。” 严清摇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们大人物的宏伟目标。那要是普通人呢?普通人活着的大事是什么?即便不说普通人,我说这三件大事,在你们这些皇帝,王爷身上还是成立的。” 宣于珩很不卖她面子的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嗯”一声。明显很是不服,但自觉她问的普通人活着的人生大事是什么,他倒是确实没有想过,不仅默默的沉思起来。 严清道:“你说人活着不喝水能行吗?肯定不行啊!那不吃饭行吗?可能一两天不吃应该没问题,但是三五天不吃,就饿得有点够呛,要是十来天不吃,估计就一命呜呼了。至于睡觉嘛,不睡更是不行的。 人要是不睡觉的话,大脑会因为没有通过睡眠,来修复神经系统,让整个人崩盘的!所以,我觉得这三件大事,应该不分先后,都算为人生一等一的大事!”说完得瑟的看着他,满脸的,你看,我说得有道理吧?快点,快来膜拜我吧,我不只是傻白天哦,人家有时候也是知性美女哦! 宣于珩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一眼便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心里虽然并不认同她说的人生三件大事,是吃喝拉撒睡这些拉屎放屁的小事。但仍然包容的扶着她的头道:“对!你说的句句都是人生真理!简直堪比我朝的慧光大师。那么师太,你是不是先去解决人生第一件大事啊?”说着将她的头摆正转向野鹿,推着她向野鹿走去。 他二人说了这一番话,野鹿早已断气。双目圆瞪,四肢僵硬的倒在绿茵茵的草地之上。到了野鹿面前,宣于珩双手环抱于胸,对着严清挑眉“嗯”了一声。 严清被他“嗯”得有些毛骨悚然,心中默哀道:“他该不会这般没有君子风度吧?难不成他嗯的意思是要我来处理这么大一个野鹿?”讪笑道:“殿下,这……这嗯的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不懂!” 宣于珩看着她一副清丽的绝色容貌,再配上那副自认为伪装得很好的小表情,突然便起了捉弄她的意思。将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正和你想得一样,清儿你就别装不懂。就是让你把鹿搬着,我们共同去完成这人生的第一件大事,和第二件大事。然后再完成人生的……你最期待的……第三件大事!” 严清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与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直袭她的触觉与嗅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暧昧的气息包围着。心跳砰然,脸色绯红道:“你……你……”半晌说不出话来,悄悄将头往左边斜了斜,与他稍稍拉远一些距离。 宣于珩身下不动,硕长着身子,将脸又往前凑近了几分,道:“清儿不是说人生最要紧的便是吃喝睡吗?为何不答?难道为夫说错了?” 严清慌张的后退一步,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就是还没成亲的男女在一起叫……叫谈朋友。谈朋友的时候,男朋友是不能让女朋友搬东西的。这样……这样也太没绅士风度了,殿下好歹也是堂堂一国之王爷,怎好让乡野之名比下去呢?” “噢?”宣于珩拉直了身子,挑了挑眉道:“为夫还不知,清儿的家乡居然还有这等雅趣的风俗。那等出去之后,为夫一定要前去好好观摩一番。”说着衣袖一甩,已经转身离去,边走还边道:“清儿快跟上啊!别太慢,要跟丢了,为夫可找不到你!” “喂!喂!喂……”严清连唤几声,见他头也不回的只顾往前走。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真丢下一头野鹿,一个人走了?亏她今日在老鼠洞之外还觉得中了五百万一般的欣喜,还在不敢相信美梦成真。靠,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古代男人,古代男人之中又最特别是古代王爷。 一边腹诽,一边嫌弃的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血淋林的野鹿。用手大约的丈量了一下,心中又骂了一句:“我靠,这野鹿加上四肢大长腿,比老子都长。就这样血淋淋的,又大又肥,让我怎么般啊?简直是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宣于珩,你简直不是人。老子要休了你。”骂完之后气鼓鼓的扯着一条野鹿腿,跟了上去。 宣于珩故意作弄她之后,起初几步走得挺快,一会而便返回了偷偷观察她的反应,见她对着地上的野鹿又是瞪眼,又是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这丫头不知道心中又在如何埋汰自己。倒也觉得有趣。 他出生便身为皇子,住在皇宫之中。一言一行都有专门的宫廷嬷嬷教化,从小便学着大人一般,一板一眼的说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都要在心中经过反复掂量之后,才可说出来。说的既不能是废话,又不能太压过兄弟们的彩头。声调,语气,音量都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类,可说他连笑都不能正在抒怀忘形,要笑得有皇子风范。 即便是他在宫中遇害,借着养伤的名头在外呆了几年,可他那时时刻记着他娘的话。要练好功夫,要练世界上最强的功夫,时刻谨记,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不然到时候回来皇城,只怕还是连命都保不住。他连梦中都记着练功夫,又何时轻松过半刻? 只有与严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正在的放松下来。无需做作,无需丈量说这句话是不是愚蠢透顶?这个表情是不是配不上他的身份。 她虽然偶尔看起来挺聪明,实则她毫无心机。只有与她在一起之时,他仿佛才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个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的人。而不是一个脸上的表情,都不敢显露,要时刻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空有王爷头衔的人偶。 所以,和她在一起,即便只是说一些毫无营养的话,一起嬉笑玩闹。他也觉得有意思极了,快乐之余,又有些害怕的想,这简直是他人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到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之中,她还能保持这份天真吗?他又是不是真的顾得上她?永远将她保护好? 严清初时叫苦连天,但拖着野鹿走了一段路,没有看见宣于珩的影子,突然便慌乱起来。突然开始有些不太确定,是他先一个人走了,没等她。还是在这所谓的上古迷阵之中,他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慌乱的四下张望,唤了几声“殿下……殿下……”见无人回应,再唤“宣于珩,你在哪里?”之时,已经是声带哭腔。 宣于珩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不知不觉躲在大树之后,想了许多。这一沉思,不知不觉便耽误了时间,直到他从自己的沉思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严清已双目含泪。他快速的从大树之后翻转到她跟前,搂着她道:“怎么哭了?傻瓜,为夫与你躲猫猫呢!” 严清靠在他身上,拍打着他的背道:“讨厌,你是小孩子吗?还玩躲猫猫?你小时候没有玩够哦?” 宣于珩放纵她拍打着自己,沉默了许久才黯然道:“为夫小时候,便从来没有玩过躲猫猫。甚至连躲猫猫是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严清高高举起的手,突然轻轻放了下去,改拍打为安抚道:“对不起哦!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我还打了你,都是我不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上古迷阵(六) 宣于珩一直在默默思考,这迷阵之中为何会摆弄一处这样的奇景。突然之间听见她的惊叫声,慌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说着将她的手抓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查看,唯恐有错过一丝一毫的反常。 严清见他如痴紧张自己,只觉心中甜如喝蜜。轻笑道:“无事!” 宣于珩仍是不信,仔细的看着她的脸道:“那你尖叫什么?” 严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水是热的!原来这里是一处温泉,难怪越往这面走,越感觉热。” 宣于珩松了手道:“没事就好,那……那我们先做你说的人生第一件大事。”说着用手在湖中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之后道:“这水喝起来是还是甜的。”接着又埋头喝了数口,直至再没有渴意,才停下来整理面容。 严清捧着湖水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想:“这味道甜得太浓了,不知道是不是含了太多矿物质的缘故。还有这湖周围的花真红,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我居然从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水中浓郁的甘甜之味,是不是喝这花有关?” 又想:“哎,他的伤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别看他说得轻松,只怕也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故意说得轻松。他要是重伤不治,我独自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即便是他伤好了,我们还不一定能走得出这个林子。终究是要是一死的,我何必想那许多?” 当下便学着他的样子,埋头一连喝了个爽快。解渴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现在再回想适才那种渴得想死的感觉,只觉得此刻实在是太满足,太愉快了。她伸展伸展了手足,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混上上下都黏糊糊的,还有这一身的臭汗。此刻有温泉在一旁,却不能畅快的到水中一浴,实在是遗憾。 宣于珩抬起头看着她,微笑道:“我这便去将鹿搬过来,然后再拾点柴火,趁着天黑之前将火生起来。你要是觉得身子不爽快,就在湖中沐浴好了。我会晚一点过来。” 严清不响他竟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心中又是一甜。但死不承认道:“这里就这一个湖,你让我在里面沐浴,难不成让我们一会喝我自己的洗澡水不成?我还是同你一起去搬鹿肉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宣于珩道:“我早便在思考此处的景色为何如此之独特,想来想去,我想只有一种想法能说得通。” 还不等严清问是何种想法,只听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看这四周都没有树,只有这似花一般的奇花,我想这里当是阵眼才是。你有所不知,此种迷阵之中的阵眼,不仅不会移动,而且相当于整个阵法的磨心,不仅自己稳稳当当,还带动着整个阵法。所以你放心,这里不仅不会移动,还安全得很。所以你且安歇在这个地方等我就是,而且我也找得到这里的办法。” 严清于什么阵眼,磨心完全不懂。只是坚决道:“不要,我也要一起去。”像小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角,无论他如何说也不肯松手。 宣于珩无奈的揉揉她脑袋,叹了口气道:“那就允许你跟着吧!小赖皮!”说着牵起跟她的手,往鹿肉的地方走去。 两人同将野鹿搬到湖边,又去捡了柴火。在花海周围收拾出一块平地来烤鹿肉。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但那湖却仍能看清,一片火红。因此,虽是天色暗了下来,但靠近湖的地方,却看得很是清楚。 严清觉得这样的景色,实在是太过诡异与特别,看着那美丽的红湖道:“要在这样美的湖中处理这鹿肉的血污,实在是有点太糟蹋了。” 宣于珩亦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面红湖道:“我也是如此想,要不我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盛水的东西。” 严清肚子适时的发出两声抗议的吼叫,心想这一路来都没有看到半点有人居住过的样子,而且数也都是水杉。还不能随便破坏林中的植被,能有什么东西盛水?她很是怀疑他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会说这样一句不符合逻辑的话。摇头道:“不急,我们先割两只腿来烤,你吃了先疗伤,别的明日再说也不迟。” 宣于珩摸了摸肚子,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亦不无道理,当下卸下腰间的玉箫,对准鹿肉刷刷几下,便割下来两只鹿腿递给严清。 严清就此将鹿腿放在火上来回烤了几下,便将鹿肉之上的毛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将刚才捡柴火之时采摘的香料覆在鹿腿之上来回翻转烤起来。并未精细处理的野鹿腿,因为加了新鲜的香料来烤,依然香飘四溢,美不可挡。 二人美滋滋的吃了一顿之后,宣于珩就地打坐调息内伤。严清靠在火堆旁边,和衣而睡。她今日劳累奔波了一天,本以为落枕便会进入梦乡,可是因为宣于珩伤势未愈,她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入眠,但又唯恐翻来覆去影响宣于珩运功疗伤。只好躺在地上假寐。 时至半夜,她突然听到“噗通”一声落水之声。她睁开眼睛,只见宣于珩已不在了原地。想来那落水之声,正是他跳入水中发出的声响。她心想:“他倒是懂得享受,先跳进那水中洗澡去了。可怜我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躺在地上假寐。”心中很是有点愤愤不平自己这女子身份,做什么事都比不上他们男人方便。 她只当宣于珩是趁着自己睡着之时,到湖中沐浴更衣。虽是心中郁结自己不能再水中欢快的洗个干净,但想到他既然能够下水洗澡,应当是伤当真好得差不多了才是。可她足足躺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上岸来,心中才越来越感到不安。 想到那湖天黑之后,还能映着红光。那红色并不是周围的花所致,其中定有不凡的缘故。越想越觉得不妥,便再也躺不住。此时她已经顾不上男女之别,更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急急忙忙的往湖里奔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雪境怪事(一) 严清看着远处的雪山,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该不是说,我们起初捡来点不燃的树枝其实是这白雪所幻化的吧?” 宣于珩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严清疲累的揉了揉额间的太阳穴,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有些沮丧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对于这些完全不在她认知范围之类的事物,她觉得她还是听宣于珩的好一点。 宣于珩转身道:“走吧。”说着略带疑虑的向前走去。 严清见他不往前走,反而又往回走。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听他的,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原来往西走的方向是错的?”她的好奇心一贯比较重,遇到这种想不通的事情,又关系着她的切身利益的,她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弄清楚。 听了她的话,宣于珩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前方道:“先回去看看再说吧,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我猜测的这样。没有回去看一眼,总是有些不放心。” 她们昨天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现在又要走回去。严清心中哀嚎不已,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抱怨。宣于珩同她一样没睡觉,还受了伤,还要时不时的兼顾照顾她的责任。他都没说苦,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苦? 她相信以宣于珩的性格,但凡是有一点把握,就不会用这等回去再确认一遍的笨办法来干。现在他既然打算这么做,只能说明这个什么上古迷阵真的复杂到超乎想象,只怕内里还有许多他们不知的危险。 想来他说对于阵法他其实并不太懂,当是实话,并非虚言。只因他一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很强大,所以起初她居然误会了他,以为他对阵法也是相当精通的。这样说来,当初他能将她从梦精那里将她的魂魄抢回来,也真是算她运气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真的成了一条忘记过去的鱼,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宣于珩挑了挑眉,看着她道:“你很冷?” 严清摇头道:“啊?没”心想难道我刚才打的那个寒颤被他看见了?他不是一直在看前面吗? 宣于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那你为什么一边发抖,还一双眼睛赤溜溜的盯着我上身瞧?” 严清心想真丢脸,发抖的样子居然被他看见了,誓死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宣于珩端详着她的脸道:“噢?真没有?没有的话,那就快跟上吧,小心一点,不要总是想入非非。”说着又从新抬脚,往前走去。 严清抖着手,指着他的背影“你……你……你……”了半晌,才气吁吁的跟了上去。待她走近了之后,宣于珩才道:“你什么?” 严清本想指责他一通,但想想他似乎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自己要是说什么,倒愈加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憋屈过,一甩手,气鼓鼓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便气冲冲的往前走去。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憋屈,突然这样大的脾气,她倒是并没有想过。 她虽然是在发脾气,气冲冲的使劲儿往前冲,但与会功夫的宣于珩比起来,仿佛就是吃了饭后懒洋洋的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是以宣于珩总是与她保持着与她并排而走的步调。 严清见他仿佛并没有发现自己在生气一般,只觉得更加生气。一时间她也不觉得困了,将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只想着要暴走,将他远远的甩在身后。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宣于珩永久的不紧不慢放,与她并行在雪地上。 二人自顾自的在雪地上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宣于珩突然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二人的脚下。严清虽然明知他这样的表现,定是又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事。可是因为刚刚才与他生了一场大闷气,心中虽然好奇得不得了,但心中鼓着一口气,就是不开口问他怎么了,仍旧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昂首阔步的往前走。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一段,见宣于珩没有跟上来。心中渐渐开始怕了起来,毕竟这里比不得在别处,这是在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迷阵之中。她心中一害怕,脚上的步子也渐渐慢了起来,好几次偷偷回头看看他。见他人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才略感心安。 严清感觉起码过了一个世界那么长,宣于珩才慢慢跟了上来。但奇怪的是,宣于珩再次跟上来之后,便一直走在她身后。无论她怎么放慢脚步,他总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有好几次她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她假意走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宣于珩也总是适时的停了下来。当她再走之时,他又继续跟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 严清觉得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当她又一次怀疑的转头打量他之时,宣于珩冷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别看我!好好看着路走,仔细一些。” 严清摸了摸鼻头道:“你知道我在看你哦?” 宣于珩白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瞎子。” 严清道:“呃……那……那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说?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还总是保持着这么恰当的距离?我还以为后面突然又变了一个人呢,话说你真的还是宣于珩本人吗?”不要怪她想得太多,实在是因为她在阵中经历过了太多神奇的事儿,怪不得她要怀疑他的真实性。 宣于珩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道:“又在瞎想些什么?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想入非非,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严清惊愕的瞪直了双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又在胡思乱想?” 宣于珩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你别乱想就是。”说完之后顿了顿道:“走路仔细一些。” 严清对于他刚才在途中突然停下来之事,本来就好奇的不得了,现在又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激动的抓着他的手道:“你是不是刚才发现了什么?” 宣于珩淡淡道:“并没有什么,快走罢!” 第一百七十七章三重幻境否 严清欢喜的抓着宣于珩的手摇晃着道:“真的吗?我们真的已经从那古怪的迷阵之中走出来了吗?”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别想从那迷阵之中走出来,没想到会如此意外的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是高兴得恨不能跳起来。 她激动的抓着宣于珩的手摇晃了一阵子,突然又想起在迷阵之中经历过的梦境,瞪圆了眼睛,捂着嘴惊诧道:“这……这不会也是梦吧?”她立即用右手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顿时痛得她“哎呀!妈呀!”咿咿哇哇一阵乱叫乱跳。 宣于珩见到她又跳又闹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样一个不懂掩饰,没有心机的孩子,如果以后跟着自己去了皇城,该如何是好?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摆摆头后,将这个恼人的问题抛在脑后,开始仔细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严清虽然用了疼痛感来区分了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但依然不放心。又去摇晃着宣于珩的手臂道:“可是……可是我们并没有走过什么出口啊?我们是真的从迷阵出来了吗?你确定是真的出来了吗?” 她心中的疑问实在是太多,还不待宣于珩回答,又急急忙忙提问道:“还有,还有,刚才在森林里的时候,为什么我想的事情一多,就会出现很多像大树、蔓藤之类的东西?一想的事情少,那些东西就像变魔术一样,又突然之间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于珩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小手,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么多问题,我到底先回到你哪一个呢?” 严清不好意思的松掉他的手臂,理了理头上散落下来的碎发道:“当然是先回答我们现在是不是真的从那个什么上古迷阵出来了没有啊?”她最怕的还是空欢喜一场。 宣于珩道:“我刚刚吹动箫中玉魂,发现这景色并不是变换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想我们应当是真的从迷阵中出来了吧!如果还在迷阵之中,断然不会有这样杂乱无章的布置。” 他说着一连指了几处山石树木道:“你看,那树与那山,全然没有半点阵法的气息,还有底下那些大石,全都是杂乱无章,并无半点人为的样子。也可由此断定,我们确确实实已经出了那上古迷阵之中。” 严清目光随着他的指引一一看去,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处的树倒确实不像在迷阵之中见到的那样,大小高矮,连品种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而这里的树的确看起来像天生天养的,与迷阵之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因为她一眼便发现那树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品种不一的胡乱长在山地的各个地方,确实是没有半点规律可循。 确定了真的不在迷阵之中,严清才轻嘘了一口气。但明明看起来是绝境,为何突然就出了迷阵之中,她却是怎么也想不出其中奥妙来,继续提问道:“我记得明明是发生了地震,我掉到了裂谷之下啊?怎么就突然出了迷阵呢?难道那什么上古迷阵的出口是在裂谷之下?”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她记得二人落地的时候,似乎是发生在她恣意幻想她与宣于珩在现代的美好生活的时候。这一切,她实在是想不通。作为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她自然是要想法设法的弄清楚。而她对于那迷阵完全无解,眼下自然而然的抱希望于宣于珩,向他频频提问。 宣于珩疑问道:“地震?” 这个时代还没有地震一词,所以他对于严清口中的地震很是不解,率先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严清听他问起,才想到他可能并不知道地震是什么。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地震就是大地震动的简意,我嫌麻烦……嘿嘿……说的时候就简化了一点点。” 宣于珩轻轻在她额上弹了一记道:“这才叫简化一点点?你这样简化词语,别人能听懂吗?难道,这又是你家乡的说法?” 严清摸了摸额头道:“不是,不是……这是我自己发明出来的。嘿嘿,简单嘛。”她发现宣于珩还真喜欢动不动就弹她额头,不过好在他力道控制得不错,并不痛,只是有点痒痒的感觉。还有点甜甜的…… 她见宣于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赶紧的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岔开话题道:“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在雪境的时候,你一直提醒我,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啊?好像我想很多问题的时候,林中就会发生变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宣于珩道:“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 “啊?”严清失望的尖叫道。她原本以为问他一定能解惑,没想到连他都不知道,那估计就这个世上就没人知道了。 宣于珩看她满脸失望的样子,笑了笑道:“不过我猜,我们最后走入的是三重幻境。” “什么三重幻境?”严清不解道。 宣于珩道:“我记得我曾听人说过,上古时期有一种极厉害的阵法,叫三重幻境。这三重幻境顾名思义,便是幻境之中包含着幻境,这种幻境一共有三层,每走深入一层难度便增加一重,所以叫三重幻境。听说三重幻境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根据人的想法来变幻的。所以极难琢磨,根本没有破解之法,所以走入三重幻境的人,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严清听到基本没人走出过幻境之时,又是“啊”的尖叫一声。宣于珩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过,这种阵法早已失传。和我说起这幻境的高人,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所以我们走的也不一定就真的是三重幻境,你也别太担心。” 严清怯怯的看着四周道:“真的吗?”她可真怕这一切也是她们的思维幻化出来的,要是一切都是假的,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者题外话】:谢谢一路陪我走到这里的亲们,我知道自己实在是更新得太慢了,我更新得这么慢,还有人陪着我,真的很感激。实际上每天我都想多写一点的,但是因为家里有一对还没满周岁的双胞胎宝宝,以及周末还要一个四岁多的宝宝要照顾,有时候实在是忙不太过来。特别是双胞胎同时生病的时候,所以前段时间,双胞胎生病的时候我都断更了,非常抱歉。我会尽量补回来的,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一百七十九章毒人(二) 只见那癫狂疯笑的怪人,越跑越快,最后仿似一枚刚刚发射的火箭一样,向她与宣于珩直直的冲撞而来。严清惊得愣在当场,竟然忘了跑。千钧一发之际,宣于珩轻轻的拉了她一把,二人瞬时躲到一棵斜斜的大树之后。这才免受波及。 严清靠着树干,抚着胸口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道:“好险。”果然做人好奇心不能太过,今天倒好,为了看一个疯子,差点丢了性命。只是她这样倒还正常,她也知道自己,一贯是好奇心重,受了惊吓反应倒还会慢半拍。怎么今日宣于珩似乎也没了魂一样?她记得他一贯是反应敏捷,机警过人的。她想到此,不免担忧的转头去看宣于珩。 宣于珩此时,正皱着眉头,一脸沉思的看着前方。严清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方才站的那位置,地上的杂木青草,瞬间萎黄枯萎。更让人吃惊的却是,地上还有几个一尺来深的大脚印。显然那脚印便是方才那疯癫的怪人留下的。 那怪人的身量看起来并十分高大笨重,如何会踩出一个这般深的脚印?看着那怪人已经疯疯癫癫的冲跑出去了老远,她才道:“这人好奇怪,像野兽一样,还有这个脚,怎么像熊掌印一样?”那怪人虽已跑得老远了,但她声音依旧是又小又轻,深恐一不小心惊动了他。 宣于珩轻轻“嗯”了一声后道:“这人看起来像是失了心智,眼睛似乎也有问题。而且以他所到之地,百草枯萎的情形来看,像是中了毒。” 严清正想说“是什么毒这般厉害?连走过的地方草木也会枯萎,难不成是……”就听林中传出一阵厮杀之声。她寻声望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方向,正是方才那怪人跑过来的那面。 林中树枝一阵狂魔乱舞,片刻之后,青青郁郁的树林之中飞奔出来三个手拿大刀的大汉。 首先引起严清注意的,是他们手中的三把大刀。怎么说呢,那三把大刀看起来甚是奇怪。握在手上的柄成圆圈状,刀身像镰刀一样,弯弯的,上面布满了长长的齿痕。但宽度却比镰刀要宽上两三倍。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器,有心想问一问宣于珩,这种刀叫什么来着。但想到双方敌我未明,未免惹祸上身,还是将好奇心暂缓,谨慎的往大树后缩了缩身子。 三个拿刀的大汉身后跟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三人一边跑,一边反身用刀与黑衣人手中的剑过招。三人仿佛有急事一般,打得又快又急,似乎急欲挣脱黑衣人的痴缠。每与黑衣人过上几招,每打得黑衣稍有退步,便又急急忙忙的运功往前跑。 那群黑衣人的武功看起来似乎比那大刀的三人要略低,只不过他们却胜在人多,并且,似乎跑得也不慢。拿刀那三个大汉,总是刚挣脱了黑衣人的痴缠,才稍微跑上几步,那群黑衣人又一窝蜂的痴缠了上去。 那群蒙面的黑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想真刀真枪的赢过对方,只一心想痴缠住那拿刀的三人。 其中一名拿刀的汉子,显然看透了他们的企图。一边快速的与他们过招,一边大骂道:“他奶奶个球,你他娘的有本事便露出真面目来与我几兄弟好好的过上几招,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我圣刀门人,不屑与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交手。” 与他对打的黑衣人手上长剑快速的舞动着,口中一阵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弄了几把圣刀门的破刀,就敢浑称圣刀门人。你们要是不藏头露尾,又何必伪装成圣刀门的人?” 起初喊话的大汉不屑的“哼”一声,道:“鼠辈眼拙,妄自猜测,可笑!可笑!”手上动作欲越来越快,刀剑相遇,瞬时激起一阵刺眼的火花。 几人越大越烈,其中一黑衣人不甘寂寞的插嘴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圣刀门归隐已久,又如何会沾惹这朝堂之事?你们耍这套不伦不类的刀法,更是显得你们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拿刀的大汉怒道:“你说谁是贼?谁欲盖弥彰?你以为你们脸上罩了个黑皮套子,我就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是人了吗?你不就是宣于……”他宣于谁还没说出口,黑衣人手上的剑突地快了几度,双方“哗哗哗”的一阵猛斗乱砍,林中火花乱溅,树叶与碎布齐飞。 严清听到他说宣于二字,只道是在说宣于珩。心想若那群黑衣人是他的手下,眼看手下办事这般脓包,他不知是什么心情?又会不会出手?不免好奇的扭头去看他。只见他脸上青丝隐现,是她从没见过的戾气与威严。是那种久居高位的人,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度风韵。 她心中莫名的一跳,竟觉得有些怕他。她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逃不过。他们二人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悬殊。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面对,她爱上的人并非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何德何能?居然敢主动爱上一个王爷。还妄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 宣于珩仿似发现了她的反常一样,像是哄婴儿一样,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严清方觉好受一些,收起心中各种情绪。指着打斗的那群人,又指了指宣于珩,意是方才那人口中没说完的人,是他吗? 宣于珩抓起她的手掌,在她手心轻轻写了一个“争”字。严清不明其意,正想再问,却听林中响起了一阵狂笑之声。严清再度朝那群打斗的人看去。不知何时,地上居然已躺了许多尸体。现只余下一名拿刀的汉子,与两名黑衣人在斗。 双方激斗了一阵,拿刀的汉子突然口吐黑血,发狂道:“阴险小人,你也就敢使阴毒的手段。若论单打独斗,真刀真枪,我几兄弟未必就会输过你们。可你们却用毒,男儿大丈夫,也好意思……”骂完又悲切的道:“要是让这样阴毒不正的人上位,真是家国不幸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旧闻新知 “发什么愣?本小姐问你话呢?莫不是……”宇文雪拖长了音,瞪着眼恨恨的看着她道:“你有什么异心?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中。而你的家人,也是要世世辈辈都在我宇文家讨生活的。” 秋菊险些又要下跪,她不过是回话稍微慢了一些,她家小姐便又发作了。她就知道,但凡是与王爷沾边的事情,她的脾气就越发的大了。 她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忍着极度的不适道:“小姐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以为,虽然现在我们没有王爷的消息,明面上看起来王爷视乎也并没派人看着客栈,但为了安全起见。 奴婢还是自作主张,并未让桑吉到客栈来禀报。毕竟小姐怎么样说也是相爷之女,又是独在异国他乡,殿下……殿下他若是顾全大局的话,便当不会丢下小姐不管的。 所以……所以才未敢让他前来禀报小姐。毕竟,若是殿下的人发现小姐私藏了这么一股势力,对小姐总归是不利的。而且小姐以前不也是要极力藏着与他们的关系的吗?” 宇文雪仿似不认识她一般打量着她,脸上轻蔑一笑,悠悠道:“什么时候我的好阿菊,也懂了这许多?连审时度势,分析大局都懂了?我以前竟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如今看来,倒是我目光短浅了,如今连一个奴才都比不上了?” 秋菊额上冷汗吱吱的冒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妄自猜测的……其实……其实奴婢也是不懂的……” 她自己哪里会去想王爷到底有没有安排人保护小姐这种问题,还不是无意之中听末李说起,后行事便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份小心。前几次皆是她去与打探消息的探子接触,回来之后再将消息转述于宇文雪,并未见她有任何质疑,是以这次,她便也以往日的经验行事,她哪里会料到宇文雪今日会突然发难。 宇文雪又是轻蔑的一笑,道:“哼!你不懂?我看你倒是懂得很!说起来话来头头是道,像是不懂的样子?行了,起来吧!我可担不起你叩拜。” 秋菊磕头告饶道:“奴婢不懂……奴婢哪里懂这些。奴婢不过是听末大哥多说了几句,这才时时记在心中。若要奴婢自己想,奴婢便是想破了脑袋,奴婢也是想不出的。”她本不欲将末李扯进来,但时下她已顾不得这许多了,只好道了实情。 宇文雪脸上隐隐有一股嫌恶的表情,但一瞬间又消散不见。不冷不热的道:“他倒是什么都肯跟你讲,看起来待你还算不错。” 秋菊脸上渐渐有了一些血色,略有些羞怯的轻轻“唔”了一声,显然,她并没有听出宇文雪口中的嘲讽之意,倒对末李待她好这句话深表赞同。 宇文雪见秋菊完完全全一副小女儿姿态,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一阵气闷。她原本是想着用那药让宣于珩对自己钟情的,没成想自己没能成事,最后却便宜了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傻婢女。 秋菊见宇文雪半晌没有说话,偷偷去看她脸色。见她脸上散发出一种似是可惜,又似懊悔的表情。她不明白她如何会是这等表情,但无论如何,看她这样子,想是火气去了不少。便试探着问道:“那小姐可还要见桑吉?若小姐想要见的话,奴婢立马去安排。”膝盖下刺骨的寒气直蹿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宇文雪道:“罢了!罢了!你且将他汇报你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转述于我,再做打算吧。” 秋菊想了想,还是打算将桑吉带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报于她。毕竟瞒着这些消息,对她并无好处,但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故意瞒着消息未讲,只怕自己的日子会越加难过。既已打定了注意要讲,索性便全都告诉她知道,至于她听了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处罚于自己,这些都不是她此刻该想的。 秋菊道:“据桑吉讲,那贱丫头是四面村中,一农户名严利禄的闺女。村里人都称他为严老三。听说严老三的闺女不知何故,在村子里失踪了一个多月。可再回来的时候,不仅模样大变,还带了一个俊俏的汉子,和她一起坐车回来。 根据桑吉的分析,村民们口中那个俊俏的汉子,便是王爷。听说王爷不仅陪着那丫头回来家,还在她家的茅草屋中住了几日。而且严家还传出了话来,说同那丫头一起住在湖边那栋茅草屋里的男人,便是他们家的姑爷。”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宇文雪的心性。她知道宇文雪现在讨厌严清,自己将严清说得越是不堪,将她的名字唤得越难听,宇文雪便越高兴。她一高兴,自己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宇文雪长大了嘴巴,吃惊道:“他的消息准确?”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宣于珩去住茅草屋的情景。因为想到堂堂一个王爷,去睡茅草屋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秋菊话中别的信息,反倒没引起她的注意。 秋菊道:“听桑吉说,他为了确认到那茅草屋住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王爷。还特意去村民们口中的那个院子瞧了瞧。只见园中收拾得甚是干净整洁,虽是茅草屋,可内里也特意装扮过。根据种种迹象来看,当初陪着那丫头去四面村的,就是王爷。” 过了初时的震惊,宇文雪渐渐回过神来,这一切看是不可思议,但当初她不是亲眼看见宣于珩提着满手的山货与那贱丫头一道在街上嬉笑玩闹吗?如果当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堂堂言灵国一王爷,居然会陪着一个贱婢在街上玩耍采买山货? 既然他会陪着那贱丫头在街上买山货,那么他陪着那贱丫头去住茅草屋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宣于珩的踪迹,宇文雪面色好了不少。她不自觉的便伸出了一份期待,有些急切道:“然后呢?那可有打探出来殿下在哪里?可还是住在村子里的茅草屋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暴雷 严清看他说起他的师傅来,哀伤中透着怀念,怀念中又透了几分苦涩。只觉人生在世,都各有各的不如意。有的人,只看他外表,不知活得多么光鲜亮丽,但谁又知道,他内里经历过多少苦难?一时之间感慨万分,怔怔无言。 宣于珩这些经历从来未对人说起过。他谨言慎行的生活过惯了,性格一项是比较冷的。今日突然对严清说起,还有些不习惯。说完之后也未管严清的反应,自顾自的看着远方的雨雾顿了顿,才回转身来指着那棵大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严清想抬头看看头顶的树叶,但她发现她一抬头,便有雨滴落在她脸上,便凑近树干去看。只见树干之上,有许多乳白色的汁液从树干上冒出来,吃了一惊。顾不得大雨,哗啦一下,将身上的雨具扔得老远。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树便是箭毒木。因为树皮与树干撕裂时,流出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导致死亡。所以才被人称为“见血封喉”。他竟然不加处理,就用它来挡雨……她想起来便一阵后怕。 宣于珩的眉头跳了跳,他显是没有料到严清如此举动。 严清暗暗压了压胸口,心想还好自己身上没有伤口。若不然,她正想给他解释,自己为何会扔掉他做的雨具。突然,天空之中响起了几个惊雷,直吓得她手一抖。随着雷声的响起,天空中的火烧云迅速褪去,换上了灰暗的乌云。 林中的雾气越来越大,伴随着惊雷,暴雨“唰唰唰”的落下,“噼噼啪啪”的打在树叶上。山中四面八方的洪水滚滚而来,瞬间将严清扔在地上的雨具冲刷着,翻滚着,向河里奔涌而去。 山上冲下来的水越来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几乎是顷刻之间,水便没到了严清的半腰之处。若不是她提前抓着一旁的树藤,她此刻早已随着洪水涌入了江中。 宣于珩皱着眉,看着突然之间满山的水道:“我们得到高处去。” 严清简直是欲哭无泪。这水涨的未免也太快了吧?怎么会突然之间,水便涨到这么深?她此刻已顾不得细思,忍着头顶的暴雨与脚下的洪水简短的道了个“好”字,便攀着树藤往山中高处走。 “痴儿啊!痴儿!山中急雨,暴雷护送,是在走龙哇!你们不赶紧的避开,还往山上去,触犯了神灵,哪里还有活路?” 宣于珩一手拉着严清,严清一手抓着树藤,正艰难的欲从泥流之中挣脱出来往山中高处行去。突然之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将他二人吓了一跳。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深山之中还有人,特别是在这样的大雨之中。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竹斗笠,身上背着一个宽大的棕毛蓑衣的老者,正杵着一个竹拐杖站在离他们两丈远的树上。 严清心想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她方才怎么没有发现? 宣于珩此时与她想的也差不多。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按说以他的武功,有人离他这么近,他不会毫无知觉才是。 如果他半点只觉也没有,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暴雷与大雨掩盖了他的呼吸,让他没能及时发现。另一种情况是此人也是武者,功夫只怕还比他高。具体是那种情况,他第一次有些拿不定注意,只得慎重道:“多谢老丈仗义相助,不知何为走龙?” 宣于珩正问出了严清的心声,与这位老者的神秘比起来,她更好奇他说的话。 老者扯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道:“连走龙也不知?每当九曜合一,山显奇景之时。真龙便会呼风唤雨,从洞中而出,顺着山洪随江而去。这便是走龙了。你们两个娃娃,什么都不懂,也敢到银鳞山来?” “原来这里是银鳞山!”宣于珩沉吟道。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世界之上居然还真有银鳞山。 当初他无意之间看到一本杂记小册子,见书上记有银鳞山。将银鳞山讲得甚是神乎其神,但自始至终都说不清山在何处。他便只将它当作一个神话故事来看,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他无意之中撞进了银鳞山中。 严清虽然早听说过各种关于龙的传说,但作为一个受过科学教育的人来说,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忍不住问道:“真的有龙?” 老头鄙夷的看了严清一眼,道:“真龙走了之后,山中洞穴有亮鳞,那还能有假?龙鳞至宝,不知天下有多少人窥探。到处寻这银鳞山,只为那一片半片的龙鳞。只是早百年前先祖便将银鳞山隐了起来,你二人既然连走龙都不知,又是如何到的此处?” 说话的功夫,水已经漫到了严清的肩部。宣于珩拉了她一把,将她提在一棵树丫之上,虽是解了被水淹之苦。可大树在洪水的冲刷之下,甚是不稳,摇摇晃晃,时刻有着连人带树一起冲进河中的危险。 反观那说话的老者,拿着拐杖在大树之上,却是站得甚是稳妥。暴雷大雨,山洪大风一波接一波的来,他却是连晃也不晃一下,比宣于珩看起来还要飘逸几分。 严清心中对于真龙之说虽很是怀疑,但对于这位立在暴雨之中,仿若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老者,又佩服了几分。恭敬道:“多谢老爷爷解惑,我们是无意之中误入了上古迷阵,从雪山幻境之中摔落下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到了这里,还烦请爷爷告知,我们该如何出去。” 严清三言两语,将误入迷阵,落到这山上的经历说了清楚。老头听了她的话连半点吃惊也没有,显是早已猜到了一般,扯着胡子连连点头道:“当是如此!就凭你二人这点斤两,想来也找不到窍门到这山中来。只是能进得了那上古迷阵,还能有命活着出来,也算你二人有点本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袋中天 宣于珩默默的打量这老头的一言一行。看他听到上古迷阵之时淡定的表现,显是对上古迷阵知之不少,心中对这老头的身份愈加好奇。只是此时情况危急,不好细问,只得压下心中疑问。拱手长揖道:“多谢老丈!今日若非老丈仗义执言,我二人不明就里往山顶上去,只怕此时已遭遇不测。老丈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老者傲气的扯了扯胸前的胡须,并不与他答话,自顾自的闭着眼睛单手掐算起来。 严清并听不明白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面对越下越大的暴雨,以及不时劈在她身旁的惊雷闪电,只觉心急如焚。 而老者仿佛置身天外一般,对于惊雷闪电,严清的尖叫之声充耳不闻。单手快速的翻转,嘴里的念语越念越快,这样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才叹了口气道:“走吧!”说完再不管严清二人,转身离去。 严清对于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一项是不大相信的。但今日面对这老者,她却不敢大意。不知为何,她潜意识的,对他有种敬畏之感。 老者走得甚快,在滚滚洪流、高低起伏的树梢之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瞬间就只剩一个宽大的背影。 宣于珩自认功夫不凡,但要做到他这般,在洪流与树梢之上行走,如履平地却也是不容易。对于老者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猜疑。 山上数道洪流滚滚而下,洪流之中夹杂着山石、泥浆、断树枯枝…… 严清与宣于珩周围的大树,又被山洪连根拔起,冲倒了不少。他二人所站的大树也是岌岌可危。方才还只漫到严清脚踝的地方,现已然漫过了她的膝盖。 宣于珩要想一个人追上老者的脚步并不难,但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下,他想要追上老者的同时,还要护着一个全无功夫的弱女子,却是并不容易。 宣于珩在丢下严清先追上老者,待寻到出路了再来接她。还是拖着她一起走,即便最后找不到出路,两个人一起死,的想法上来回转换,犹豫不决。 正在他难以抉择之时,天空之中又响起一个惊雷。“咔嚓”一声,惊雷刚刚砸到他二人站的大树站上。惊雷瞬间将他二人所站的大树劈断成了几截。千钧一发之时,宣于珩牵着严清堪堪躲过暴雷。混乱之中,他勉强站到了另一棵大树之上。 严清吓得连抚胸尖叫都忘了,三魂七魄都丢了干净。与宣于珩牵着的手分开之后,瞬时便被洪流冲了老远。慌乱之中张口欲喊,一口浑浊的泥浆水灌入喉中,顿时咳得天翻地覆,再顾不得回身去找宣于珩呼救。 严清愣愣的冒着大雨,与洪流之中的乱石与断枝来回碰撞,途中几次险些撞得晕死过去。暴雷闪电一波接着一波的劈来,硬币般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她的头上,身上。 她不知这样在洪流之中飘了多久,直到头上大雨恍然不见,又站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之上,她脑中才恢复了几分清明。 对于前一刻还在满是泥浆的洪流之中飘荡,为何一晃眼就到了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之上,她完全摸不着头脑。若非她现在穿着一身泥巴条的碎衣服,头上还时不时落下来几滴泥浆,她定然以为又是经历了一场幻境而已。 “你叫严清?” 听见老者的声音,严清才猛然发现。这里不只有她一个人,方才那个神神叨叨的老者居然也在这里。 他既然都在这里,那么宣于珩呢?她记得她落水之时,他好像站到了对面一棵树梢之上。他现在是不是也到了这里? 她急忙四下环顾,找寻。发现这周围除了她,便只剩下这个老者之后,失望、伤感、委屈、无助、孤独……齐齐袭来。一项坚强的她,突然满眼泪水。眼泪将她满是黄泥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澈的鸿沟。 老者依旧是头戴竹斗笠,身上穿着一套宽大的棕毛蓑衣,听闻严清哭泣,扯着胡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严清正哭得伤心,被他的叹气惊醒。才想起来心中千千万万的疑问。她此时顾不得先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也顾不得去问他自己如何到了这里?她急于知道宣于珩现在去了何处,又如何了。有些失礼的慌乱道:“我的同伴呢?方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子现在去了哪里?” 老者扯着胡须道:“自是去了他该去的去处!” 严清心道,他该去的出去是何处?又道:“那这里是哪里?” 老者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自是到了姑娘该到的地方。”他话一出口,又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乱了!乱了!全都乱套了!” 严清看他大有癫狂之势,神志不清之态,也再不好细问,只疑惑的四处打量,想从周遭景色看出一点门路来。 老者摇头晃脑,神神叨叨念叨了一阵子,突然伸手按住严清的脑门,严清只觉一阵晕眩,心想难不成我的小命要交代到他手里?可笑我还当他好人,居然对他全无防备。在她全身乏力,险些要晕倒之际,老者飞速的松开手道:“原来如此!原来旧魂已去,新魂……哎!”他说着叹了口气。 严清虚晃了几下,才勉力站稳。听了他的话,想当然的认为,他已然看出自己的来龙去脉,瞬时惊出一声冷汗。稳定心神,暗暗戒备,看他要如何处置自己。 老者面相却平缓起来,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口袋递给她道:“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是缘分一场。这袋中天今日便赠给你,哎!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吧!好自为之。”他说完之后,甚是悲怜的拍了拍手严清的双手。 严清心儿颤了颤,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她就要大难临头了一般。正欲问上一问,老者却是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严清道:“这里是哪?我该往哪里走?”她话音刚落,地上便起了大风。狂风过后,她已然置身在一片冰天雪地之间。严清四下环顾,发现她此时,正站在那日发现冷刀留下暗标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章两个世界 若非当日宣于珩开启石壁,引出了上古迷阵。当时的动静太大,太让人震惊,于她,实在是印象太过深刻的话。此刻这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还真分不清这里便是那日他们进入上古迷阵之时的入口。因为此地的山石皆是完整,全然看不出有开启过的痕迹。 她记得那日宣于珩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整个山崖几乎都裂成两半,裂缝之间有一片苍翠的树林,他们就是随着那片树林往里走的。但此刻看起来,石壁完好,那片森林像完全不存在过一样。 “难道当日我们进入了林中之后,入口就封闭了?这石壁便合拢如初了?”严清看着山崖,自言自语道。 她伸手在石壁之上按了按,手到之处,硬硬的,冰冰的,甚是坚硬,连半点裂缝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她不死心的在石壁之上一阵乱抓乱扒,将石壁之上的白雪扒掉。想看看白雪之下,石壁的样子。 冰冷的白雪将她的双手冻得通红,直痛到失去知觉,她仍然没在石壁上找到奇怪的符号。仿佛那些符号凭空消失了一般,也或许从来没有出现过。 严清愣愣的看着被自己扒出来的山壁,光秃秃的山壁之上,乱七八糟的布列着一些粗糙的大石,这情景和当日见到的情景完全不同。 严清有些怀疑的四下打量,发现四周的山形确实是发现冷刀留下暗标的地方,后来又被宣于珩开启了上古迷阵的那片石壁。可为什么全都不一样了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痕迹都不见了?宣于珩现在到底去了哪里?那个神神秘秘的老者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中打转。她不死心的攀着岩壁,来来回回的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幕降临,她浑身冻得险些失去知觉,她仍是没有找到那些神秘的符号以及当日那些可以揭开的青苔皮。 若非她手腕之上,还挂着一个黑漆漆的袋子,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她在做梦。她简直要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她又累又饿的蹲靠在山壁之上,眼看天色渐黑,她头中仍然乱作一团,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也理不出半点头绪来。只好安慰自己,先不要想太多,从这荒山之中出去了再说。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况,若是再在这冰天雪地呆上一夜,不被冻死,也得大病一场不可。 她抓着地上的白雪吃了几口,冰凉的白雪,从喉咙之处一直滑到肚中,冰得她直打摆子。冰雪下肚,虽没能缓解多少饥饿之感,但白雪却是冰得她精神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诸多疑问都抛掉,再不多想,沿着当日来时的路往回走。 宣于珩有些茫然的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他记得严清落水之后,只几个洪浪便不见了踪迹。他眼看救她已然来不及,而老者的背影也越来越远,当下决定放弃下水寻找严清的想法,毅然追着老者走的背影追去。 只是无论他脚下如何使力,如何的加快速度。他都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丝老者的背影,始终无法追上老者。 他这般跟着老者的背影不知追了多久,突然头顶上的雨越下越小,暴雷闪电也消失无形。几乎是他察觉头上雨点彻底消失的一瞬间,他四周的景致突然便变幻成了当下这般冰天雪地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完成了一切。他完全没看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甚至连他身下的脚步,还保持着他在树梢之上奔跑的样子。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脚下。 他明明记得脚下是漫天的洪水的,洪水已经快漫过树梢了的啊?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难道又是幻境?他使劲的用力在地上踩了几下,除了扬起一地的飞雪之外,地上纹丝不动。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箫,横在嘴前才吹出几个音节,两只大鵟便像火箭一样,从天空之中向他飞射而来。他松了口气,有些庆幸又有几分惆怅的收起玉箫。看来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里并不是幻境。 不知那个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想到她最后落水的样子,他心中闷闷的,只觉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若是当时的情景再来一次的话。他相信,他最后还是会选择去追老者,而不是随她一同跳入水中。 她在水中还能活命吗?是不是也能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出来?想到自己最后出来的情景,他有隐隐伸出了几分希望来,希望她…… 他微微皱着眉头,伸长了手。大鵟得了他的允许,欢喜的扑着翅膀,停在他的手臂上,将嘴中的蜡球吐到他手心上。两只大鵟各吐了一枚蜡球之后,在他身旁欢喜的打着翅膀扑腾了几下,便斜飞到空中,等他指示。 宣于珩快速的捏碎蜡球,急切的拿出蜡球中的字条,快速的看起来。虽然用大鵟送信,一般人难以拿到信。但以防万一,信中的内容还是用了暗语。信中的字并不多,只寥寥数字,但宣于珩越看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五指合拢,瞬时将手中字条捏成粉末,随手将手中的粉末杨在空中。他开口唤了一句“听墨,备笔墨纸砚。”他话一出口,才想起来,此番他并没将听墨带在身边。此刻身边没有笔墨,不便传消息回去。 他看着天空飞旋着的大鵟,拿出玉箫对着空中,吹了几个响亮的单音。大鵟听了玉箫发出的单音之后,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迅速朝着北面飞去。大鵟飞走之后,过了半柱香时间,大鵟便带着冷刀等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殿下!你……这些日子是去了哪里?我们这些日子到处找你,四处都找遍了,可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可急死我们了!”率先开口的是冷刀,今日他一改从前的冷言冷面,甚是激动,远远的便朝宣于珩扑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忆当日(三) 冷刀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才二人消失的地方,木木的揉了揉眼,再看了一眼方才二人消失的地方。发现那荒地确确实实是完好无损之后,才戒备的走了过去。 他试探性的伸出脚尖,在方才二人消失的地方踢了踢。发现并不是如他想的一般,是有陷进之后,再才试探着踩了上去。 他本是做好了也从地面之上掉下去,下了必死的决心的。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那处掉下去。绿草之下的地面坚硬如初,完全不像方才才掉下去人的样子。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不知道是谁,率先惊恐的呼叫了起来。堂堂七尺男儿,上战场杀人的不怕,却在这荒山之中,被吓破了胆,说起来也是丢人。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随着惊叫声一起,方才还坚硬结实的地面,居然瞬间分崩瓦解,地面上的人皆齐齐落了下去。 冷刀做好了被宣于珩训斥的准备,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宣于珩。没想到宣于珩听了不仅没有训斥他,还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也掉了下去?和那两个病人一起?” 冷刀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认为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宣于珩看来,仿佛只是在听他说早上吃了什么早餐,中午准备吃什么饭菜一样,理所当然,反应平平。 他虽然一直知道这个王爷不一般,但没想到比他想的还要厉害。这个厉害不只是说他的功夫,他的学识。难得的是这一份心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性。 冷刀心中汗颜,垂目道:“应当也一起落下去了吧!我们从地面上掉下去之后,便晕了过去。”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吓晕了过去。即便是冷刀这样少年老成的汉子,说起来也有几分忸怩。顿了顿,好一番天人混战之后,才鼓足气接着道:“等再醒来的时候,大家一时并没注意。”其实岂止是没注意,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就连他,也完全将那两个病患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晕倒?晕倒之后,你们醒来在哪里?”宣于珩淡淡的问道。凭着他在上古迷阵之中的经验,显然,他并不认为,他们会在山洞之类的地方醒来。 果然,只听冷刀道:“我们醒来之后,便发现大家都躺在湿淋淋的沼泽地里。天上乌云滚滚,仿佛得罪了神灵,要下雷惩罚世人一般。沼泽地里的大风像闹妖怪一样,掀起一层层的草根烂泥。 大家刚刚才受了惊吓,醒来又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当时俱都都吓破了胆。从地里面爬起来,挡着眼睛,不明方向的乱窜。说来也怪,就是大家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居然还正的走出了沼泽地。我清点了一下人头,发现十八位兵士,一个也不少。 大家虽是受了惊吓,但都没受伤。我逐一问了大家事情的起末,多数人都是懵懵懂懂。说是在地上走着走着,突然就感觉在往下坠落。等醒来的时候,就和我们一样,发现落在沼泽地中了。 这一番清点与问话,大家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直到这时,我们才想起抬的那两个病人以及老神医。大家急忙分头回去找,可奇怪的是,无论大家怎么找,却再也找不到那片沼泽地。” 冷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宣于珩的脸色,接着道:“所以……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病人是不是同我们一起从地面上落了下去。”说完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抱拳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宣于珩摆了摆手道:“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虽然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冷刀他们怎么会走到了上古迷阵之中,但显然,那上古迷阵的高深与奥妙,即便是他,进去了也如人家手上的玩偶一般,任人戏耍。又何苦是冷刀这样的武夫呢? 冷刀有些错愕的看着宣于珩,虽然大家都传乐正王殿下的脾性是一等一的仁善。但他却是知道,王爷办事最是严厉,讲究奖罚分明。此番自己行事出了这般大的差错,他为何还如此好说话?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又听宣于珩道:“这事就这样罢!我们再来说说其他的。” 冷刀赶紧的收敛心思道:“四面村确实可疑,单不说那样一个偏僻的穷山村,如何会引来朝中大臣盘踞于此,就是安国的几大势力,似乎也是围绕着四面村在角逐。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那里是不是就是殿下要找的密道宝库,但想来八九不离十。” 宣于珩若有所思的啜了一口茶,道:“在村里住的那个乡绅,身份确定了?会不会是我言灵之人?” 冷刀道:“应当不是,据说并没有发现他暗地里与我们国内的人联系。负责去查顾鹏飞父子身份的是阿召,现在正等在外面。殿下要不要召见?” 宣于珩摇摇头道:“没有别的事就暂时不了,时间紧迫。你先多安排一点人去盯着那边就是,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和他接触过的商人也都要细细的查一查,我总觉得不放心。” 冷刀拱手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殿下说的回国,那是……”当真明日就要回去?冷刀直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宣于珩嗯了一声道:“想来你们在外也听了消息,近期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是越发的激烈了。” 冷刀道:“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少过,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并未求到神医,我们就回去,只怕会落人话柄。回国之事,干系重大,还望殿下等等再说。 据说那老神医还有一位医术非凡的弟子姓薛,正在这山安城中坐诊。只是那薛神医虽然不像他师傅那样古怪,但也是个逍遥的。十天有八天不再,不过肖剑已经带人去寻了,想来这一两天就会有消息回来。 殿下要不再等等,到时候带一个神医的弟子回去,也好过两手空空的回去落人话柄的好。” 宣于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医人不医国啊!又有何用?” 冷刀愕然,这是多愁善感上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脱困 田疏朗身着一袭纯黑长袍,长身竖立在严清面前。纯黑的长袍在银月白雪的衬托之下,显得越发的突出。 严清愣了愣神,显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天冷夜深,这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还没从震惊当中醒过来,就见他脸上颜色轮番变换,最后说话之时,居然隐隐有怒意。虽然心知他一贯是喜怒无常,但这未免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 严清咬了咬唇,调节了面上震惊的面容,脸上带了一丝讨好的讪笑道:“嘿嘿,真巧!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你!” 田疏朗目光如电,来来回回的将她那身狼狈样瞧了个底朝天,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嗯,是挺巧的!”说着左右瞧了瞧“怎么?严姑娘这是又遭了贼?” 严清心知他定是早已识破了自己在昕风城对他撒的谎言,才会这般奚落自己。对于自己不得已撒谎骗他,心中隐隐内疚。毕竟他也不算坏人,虽然收了她高价银两,还害她落水,但是仔细说来,他也是受害者。毕竟沉船损失最多的,是他这个船主。 关键是她上赶着求着他,要坐他的船回来的。这么说起来,他还比较无辜一些。想通了这一层道理,严清越是觉得自己从前太不懂事,对他似乎略有偏颇。一时间竟觉有些底气不足,有些尴尬的底下了头,好半晌没说话。 田疏朗见她微微低着头,像是小女儿家伤心要哭的样子,顿时懊恼的捏碎了拳头。 他怎么又跟她杠上了?他不是早都想好了吗?等再见到她的时候,要好好跟她说话,改变自己在她心中的负面印象。怎么今日又不自觉的…… 可今日这事谁能想到呢?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娘子,居然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之中。而且是一个人大半夜的呆在冰天雪地山路上,这实在是…… 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再次相遇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她还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吗?怎么每次遇见她,她都那么特别!可说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他的认知界限。 任谁受了这般大的惊吓,都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来吧!更何况他只是说话冲了一些。 田疏朗快速的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声音软和下来:“想来清儿姑娘定是遇见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大难,既然不方便讲田某不问就是。”话刚说完他就差点咬了舌头。 一个姑娘家遇见难以启齿的大难,那岂不是暗指她失贞……田疏朗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暗暗观察严清脸色,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严清倒还真没想那么多,在她想来上古迷阵确实是个大难。而且她一贯怕麻烦,若要跟他说起上古迷阵,势必要细细给他解释。这样一说下来,只怕一两个时辰还不一定说得清,关键是就怕她说得口干舌燥,他还不一定相信。 听见他不欲再问自己为何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荒山之中。这实在是再好不过,暗暗松了口气,对田疏朗感激的笑了笑。 她松了一口气,田疏朗又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见她笑得真诚,并无难堪与气恼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喜道:“那不知清儿姑娘这是要去何处?正巧我今儿也没什么事,要不,我顺路载你一程。” “啊?”严清有些愕然。他怎么……怎么突然又变得温文尔雅,热心肠起来?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愣愣道:“那田公子这是……”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山路上跑什么鬼?他怎么就知道顺路?这话明显就是前后矛盾嘛。 田疏朗微微有些尴尬。想他在商场上混得如鱼得水,说是见佛说佛话,见鬼说鬼话也不为过。怎么偏偏就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吃瘪?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好了。 为了缓解尴尬,找回场子。他机智的抽出腰间的折扇,风流倜傥的摇了摇折扇,甚是随便的说道:“自然是观雪赏景。” 他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小厮和马夫俱是一抖。小厮心想少爷也太无耻了,为了讨姑娘欢心简直是毫无下线。靠!我真是看错他了,还以为他不辞劳苦,连夜奔波是为了聂少爷,原来…… 而马夫心里则想,妈呀!这女鬼道行太高了,只一个眼神就与少爷通了灵,两人居然像老熟人一般斗起嘴来。还好当时老子警醒,没有与她对视。不然的话,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只是她才三言两语就将少爷迷得失了心智,迷得少爷连正事都忘了,牵着少爷的鼻子走,这可如何是好?心中一阵暴乱。 作为当事人的田疏朗,完全不知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三人心中引起了这般大的误解。依旧面含春风道:“清儿姑娘有所不知,这行夜里赏雪别有一番风趣。” 严清暗暗的收起那副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讪笑道:“是吗?呵呵!那有劳田公子了,我想先回山安。” 田疏朗立即吩咐道:“阿虎,去将马车赶过来,我们回山安。”又对他身后的小厮吩咐道:“锈球,去车上将我那套雪狐披风拿过来,给严姑娘用。” 阿虎与绣球都震惊的看着田疏朗。 田疏朗催促道:“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阿虎和锈球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慌忙朝马车跑去。 严清身上穿着过膝的雪狐披风坐在炭火旁,虽然内里的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不甚舒服,但她还是一靠着软榻就睡了过去。一放松下来,她才发现,实在是太累太困了,以至于她看见小铜桌上的糕点都没力气吃,便合眼睡了过去。 田疏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还没组织好语言,便被她的睡颜给堵了回去。看着那张满是泥污的小脸,以及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他的心像被人用针扎了一样,麻麻的,有一些痛,又有一些痒。 锈球心中亦有千言万语,但看着他家少爷一脸柔情,仿佛整个人都要化为一滩春水的样儿,他不敢说啊! 第二百零四章回园 听墨最近也挺愁的。王爷回国都了,却没带上他。让他留下来找王府里比母老鼠还珍贵的严姑娘。可派出去寻山的人把山翻了个底朝天,更是一个人毛都没找着。他呢!这些天也没敢闲着,天天四面村,山安县的来回打转,硬是没理出个头绪来。 眼看着又过了三日,又到了给王爷飞鸽传书,汇报情况的时候了,可他能说什么?听墨抓狂的跺脚。难不成又写那老三样?王爷看了不会飞回来扒他的皮吧? 这些日子,他依旧是乡下街上来来回回的跑,还是没能守到严姑娘老老实实的自个儿回来。而派出去寻找严姑娘的人还在山上,人依旧是没找着。 严姑娘的爹娘也都还好,完全不知道自家姑娘丢了,一家老小挤在一个屁大的小院里,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怄气。看到他老客气了,想来他们指不定以为自家姑娘,跟着他家王爷在哪里过着好日子呢!可谁知道他家王爷吧人给弄丢了,还让他留下来找人,这都是什么事嘛…… 听墨正愁肠百结的抖着毛笔,迟迟不知该如何落笔。客栈的伙计一头探进来,声音激动道:“客官,外头来了个姑娘。说是要找原来住在这院子里的贵客!” 难道严姑娘真的像王爷说的,自己从山中走出来了?现在是来找王爷?听墨激动的将手上毛笔一丢,风一阵的跑了出去。 伙计满脸期待的看着听墨,愕然的看着他瞬间跑得不见了人影。心中直骂晦气,他本以为主人家能留下这大的院子给下人住,看起来这小厮肯定是给大户人家当差的。大户人家出来的,打赏应该会不少。没想到这小厮是个铁公鸡,居然一毛不拔。伙计只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严清自从醒来之后,心中便忧着宣于珩。在田府好吃好住的又歇了两天,便再也坐不住。也顾不得身体还虚弱就出了门,心想一定要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她这些天没跟外面联系,也不知宣于珩到底怎么样了。想来想去,只有去客栈方便些。便喊了马车直奔听雨苑而去。 在听雨苑的小花厅内,严清听着宣于珩早已经从山中出来,启程回国去了的消息,脸色很不好。 听墨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适时的住了嘴,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劝道:“殿下……还是很担心姑娘安危的。这不……殿下派出去山上寻找姑娘的人马,到现在都还没撤回来呢!” 他不知道她和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走之前王爷也没给他细说。只好干瘪瘪的说了这么一句自认为还算安慰的话。 严清说不上是伤心难过还是失望,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到很孤独。像突然之间孤身一人,置身在荒芜的大地之上一样。 听墨抓了抓脑袋,又道:“再说了,殿下又不是不回来了,我都还在这里呢!殿下这次实在是有事,要急着回去。他忙完就来接姑娘。”他心里委屈啊!心想要不是为了姑奶奶您,殿下能将我留下来吗?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 严清像赶蚊子一样双手在面前挥了挥,想将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赶走。道:“殿下找到神医了?带着神医一起走的?” 听墨两个眼珠子上上下下的来回转了几圈,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又掂量了一下严清的分量,以及她这句话所包含的更深一层的意思。道:“没吧!小的也不是太清楚,这些大事殿下怎么会和小的说起。” 严清揉了揉额头,她晕头了。这是在封建社会,等级观念最重,他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主子们的事。再说了,就是知道也不见得告诉她一个外人。对,她其实只是一个外人。一个没融入他的世界,这个时代的外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严清便再也没有了欲望,盘问听墨关于宣于珩回国之事。兴致缺缺的回了银叶园。 银叶园中一如往常,打理的井井有条,即不显得过分清冷,也不显得太过热闹。方老道一如既往的疯疯癫癫,喝得醉熏熏的,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林静仍旧对他满是崇拜,将他当成偶像崇拜。见了严清亲热的拉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唤着。 林母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园中,想是林静早已跟她解释过严清的事,她见了严清并未半点吃惊的样子,仿佛严清本来就是这副容貌一般。严清觉得林母倒是个不凡的,以后是个能当重用的。 最让她意外的,莫过于是雪儿。雪儿居然生了两个和它一样通体雪白的小雪貂。严清摸着雪儿柔滑的皮毛道:“小家伙原来是怀了宝宝哇!我说你之前怎么又懒又能吃。”又揉了揉雪儿的头道:“都是我不好,我太粗心了,与你在一起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还好这次出去没有带着你,不然……” 一想到她与宣于珩在上古迷阵中的奇遇,严清情绪又低落下来。方老道不知何时拿着个酒葫芦站在她身后,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摇头晃脑道:“嗯……灾中有福,福中有祸。好!大好!” 严清听得迷迷糊糊,想了想,转头看着他道:“方叔的意思是?” 方老道呵呵一笑,摇头晃脑道:“天机!天机不可泄也!”说着摇摇晃晃的往院外走去。 严清无语扶额,既然不可说你还说。说得事是而非,这不是存心让人多想吗? 方老道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又突然道了一句:“女娃子有慧根啊!有慧根!不过可惜啊!可惜……” 严清莫名其妙,虽然总觉得他神神叨叨,不太可信。但还是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方老道摇摇晃晃,口齿不清道:“可惜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严清自言自语道。她忘了什么事吗? 因这次意外,可说将她原来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原本定好的工人,因为她的突然失踪,也不知最后怎么样了。难不成老道是说这事?她想问问,老道早已摇摇晃晃的出了银叶园。 严清无奈的摇摇头,心想算了。他醉得连走路都走不稳,问他能知道什么。还是等林母闲下来问问林母吧。 第二百零八章隐血蛛 古籍的前半部分可说是一本动植物图鉴,里面讲解的多是她闻所未闻的动植物。书写的非常详细,里面不仅有各种动植物的生长习性。甚至对于某些比较特殊的动植物,在不同时期的不同形态,都有图像记录,并且这些动植物毒性以及药性都有详细的加以说明。 书的后半部分算是一本纯粹的医书,书中针灸的手法,配合治疗所用的点穴之法,以及那些神奇的制药手法,可谓千奇百怪,奇妙至极,全是严清闻所未闻的。 严清几乎是在打开书的那一瞬间,便被书中的内容给吸引了。顿时忘了方才还和林母谈论去看石料的事,抱着古籍如痴如醉的坐在美人榻上看了起来。 因为她原本就懂医,又对制药,药理都深有研究。书中的内容虽是深奥难懂,但却是难不到她,她越看越是激动,特别是看到书中讲到隐血蛛时,激动的一下子从榻上跳了下来。 原来当日瞬间便将刘拐子等人吃得一干二净的蜘蛛,有一个甚是特别的名字。这名字便叫隐血蛛。这种蜘蛛的毒性,可算是天下第一。比魔鬼蛤还要烈上几分,一旦中毒几乎无解。古籍中讲,若中毒之后还想活命,除非是吃了三百年以上的圣蚌,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救回一条小命。 严清有些庆幸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还好当日她想着喂宣于珩吃自己的血。想来这才无意中救了他一命吧!不然的话……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中过隐血蛛毒的人倒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这人如果中毒之后还能够活下来,从此之后便百毒不侵了。这也是为什么宣于珩当日什么武装也没,便可徒手捉拿魔鬼蛤,而没有中毒的原因。 在介绍隐血蛛的文章下面,作者又用了一行小字写道,中了隐血蛛毒的,几乎不从来没有人得救过,因为隐血蛛的毒发作起来又猛烈又迅速。如果是直接被隐血蛛所咬伤,几乎瞬间便会分崩瓦解,尸骨无存,根本不会给你求救用药的时间。 只有隐血蛛所布的蜘蛛网毒性稍微弱一些,但即便如此,若只是沾上,也不超三日,便会全身乌黑,最后化为浓血水而亡。别说圣蚌本来就少,三百年以上的圣蚌更是少之又少。要在三日之内找到三百年以上的圣蚌救命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文章最后说,中了隐血蛛的毒无解。 说来也巧,那日宣于珩所中的毒,正是玉箫碰撞隐血蛛所布的蜘蛛网上带的毒。而严清刚好又是吃了两只三百年以上的圣蚌肉,血里早已融合了圣蚌的药性。这两厢一综合,倒是刚好救了宣于珩一命。 看完这篇介绍隐血蛛的文章,严清才恍然大悟,总算是想通了当日明明看着宣于珩命悬一线,即刻便要一命呜呼。为什么喂他喝了自己手腕的血之后,就奇迹般的好了。她当时就隐隐有所猜测,这一切和她曾吃的那神奇的河蚌有关,原来果真如此。 古籍上说,隐血蛛虽然可怖,但因为隐雪蛛生存的环境,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它们都有着强烈的归宿感。一般隐血蛛都会呆在它们出生的地方,织网收网,直到老死它们都不会离开,倒并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书中说道,若是这本古籍面世,便是说明这世上出现了那等故意为之,于世不容之人。那么拿到这本古籍的人,要做的第一件要事,便是将那些人找出来,诛杀干净。 严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继续往下看。只见书上细致的描述了有的人为了采毒。想出了以毒喂毒的办法,来捉拿隐血蛛。所谓以为毒喂毒便是养一批毒人,然后将毒人送到隐血蛛的面前,让它们吃。 在隐血蛛吃了毒人,从隐形变成血红的那一瞬间,迅速将其抓入早先就准备好的容器之内,然后拿回去炼化,制成一种特制的粉末。这种粉末只要一丁点,便可将一个大活人瞬间滑成一滩血水。 以毒喂毒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实质上却是阴狠毒辣至极。因为这毒人非常难养,要想有什么毒药能够暂时的麻痹隐血蛛,必定不是一两种药可成的。而是上百上千种药混合在一起。 而要一个人天天吃上百种千种药而不死,只怕一千个人当中,也难养出来一两个来。而为了到达毒人的最佳效果,往往光是吃药还不够,还要泡药浴。这样一来,上万人当中,只怕也难养出一两个来。 而这成千上万人中,好不容易养成的毒人,在养成之后便为了麻痹隐血蛛,送到山中给隐血蛛吃。这不是阴狠毒辣至极是什么? 严清几乎是浑身冰冷的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古籍。她想,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日她和宣于珩躲在树后面,看到毒十三手中洒的粉末是什么了!想来那个瞬间让尸体化为血水的,便是之外古籍中记载的采毒吧! 当日她们见到毒十三的场景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的安排?如果是有人刻意的安排,那难道早就有人准备将这本古籍给她?如果这么说来,她得到这本古籍并不是神秘老人随意为之,而是早有计划。 实际上自从醒来过后,她一直在想她和宣于珩在上古迷阵中的经历。她一直猜想,只怕当日她和宣于珩出了冰雪幻境之后,并没有走出上古迷阵。而后经历的一切,只怕都是幻境。她真正走出幻境,只怕是在暴雨落水之后。 如果出了冰雪幻境并不是真的出了上古迷阵,之后经历的一切也都是幻境的话,那么毒十三等人之事是不是也是幻境呢?但她明明记得宣于珩说过,说可以肯定已经出了幻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实际上她也以为,毒十三那件事并不像作假,非常的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严清头痛的晃了晃脑袋,疲惫的闭着双眼。她得理一理,这实在是太乱了。这样的一本古籍为何会独独落到她的手上?还要执行那样一个命令,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会挑中了她?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她想不通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看诊(一) 田家下人众说不一,一下子便将不起眼的蒲草山吵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后来不知是谁,仗着胆子大,亲自去蒲草山走了一趟,回来便开始神志不清,尽说胡话。渐渐的,关于蒲草山的事便成了禁忌,附近几个州县的人,说起蒲草沟,都是一脸的神秘兼畏惧。 不管外面这些人怎么吵,怎么闹。睡在田府的拙燕这些天却依旧是没有半点起色。远远近近的大夫,前前后后来了不下一百人,但没一个大夫解得了拙燕身上中的毒。自从有几个胆大的大夫,亲自用银针试了一试,一碰见拙燕身体里排出的淤血,便也跟着中毒了之后。去田府治病,便成了众大夫又向往又害怕的地方。 田家这一场重金求诊,闹得是沸沸扬扬,十里八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严清这些天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专研古籍上,对于田家的热闹是半点不知。 自从那日严清打定主意,不再胡思乱想,先将古籍看完再说之后,。便给林母出了几个主意,全权委托她去木章角店,将角店整改整改。而让林母忧心不已的石匠,在乡下开的那个石材毛料店,严清让林母先放一放。等天气好了,她去看了再说。 严清吩咐林母,除了关于木章角店的事,自己实在拿不准主意的,可以来找她商量出主意之外,别的事一概别来打扰她,她要在家看看书,好好休息几日。 林母对于做生意原本就很是精通,人也聪明,胆子又大。严清给她出了几个主意之后,立刻便根据实际考量了一番,选出两个比较优的方案去执行。将小小木章子店,打理的有声有声。自然不会不知事的去扰了严清的清净。 严清日日窝在家中看书,有时候看到痴迷处,连吃饭睡觉也忘了。林母看着严清这般如痴如狂的看书,心中担忧不已。好在日夜担忧了几天,只见严清虽然早睡晚起,一睁眼就盯着那本她根本看不到字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但面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好,慢慢便也放下心来了。 严清这些日子翻看古籍,越是看到后面,越是心惊。这次,让她心惊的不是书里的内容,而是她自身的变化。她虽原本也是个懂药知医理的,但她所懂的药理知识,放在这本古籍面前,实在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单不说书上复杂繁复的制药手法,就古籍中所记载的奇珍异兽,也不是她一时半会能够咬烂嚼碎的。她原本只是单纯的被古籍的神秘所吸引,只想着先过过眼瘾,并没想着一时半会儿,就能将古籍读通透。可神奇的是,古籍中许多地方她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全部看懂,但她却能一字不落的记住。 因为一看古籍,就有这种神奇的本领,严清看起书来,简直是事半功倍,只区区半个月,便将这本厚厚的古籍通看了一遍。严清看完古籍之后,简直觉得神清气爽,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现在,她对她来到的这个未知世界,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因为这一点了解她比以前可算有底气多了。严清当即唤了林母过来,把她的打算告诉林母,她要开一家医坊。 林母惊疑不定的看着严清,斟酌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姑娘这个打算是好,开了医坊姑娘的地位也就不一般了。将来不管是嫁人,还是……总之,地位都比现在要高,要好。只是这医坊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姑娘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要想撑起一家医坊,可不是容易的事。” “婶子是怕我没真本事?有人来找麻烦?这个婶子放心就是!我虽然不敢说包治百病,但疑难杂症还是会解一些的。我其实早有开间医坊的打算,只是这些日子,事多,给耽误了。”严清笑道。她自从看了古籍之后,谈吐间是越来越有自信。 林母自从听严清说要开医坊,就脸色不太好。她想来想去,犹豫再三道:“姑娘说要专心看书,吩咐轻易不让打扰。这些天,外间发生的事,我便也没跟姑娘禀报。这些日子,城里可发生了不少大事。我看姑娘开医坊的打算要不还是缓一缓,先避过这风口浪尖了再说。” “噢?这些日子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严清看着林母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奇道。林母在她印象中算是这个时代非常独立特行的一位女性了,不仅敢想还敢做,是什么事情将她吓得这个样子?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林母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城里各大商行都张贴了千金求诊的榜单……”她话还说完,严清就一脸惊喜的打断她道:“什么?千金求诊?诊金这么高,那一定是非常难诊的病了哦?” 林母叹气的摇头道:“岂止是非常难诊?一个不好,只怕连命也给搭进去了。” 严清这就不解了,心想胆敢开出千金求诊的榜单来,肯定不是一般的病。这没什么奇怪的,她一早便想到了。但林母今日的态度实在是非常反常,奇道:“难不成是恶霸?治不好就要将看诊的大夫给杀了?” 林母原本一脸严肃,被严清的话逗的一笑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哪有治不好就杀大夫的道理?” 林母脸上的笑微微一现,又瞬间化为无形。哀哀的叹了口气道:“之所以说一不好,只怕便命也搭进去了,是因为那家公子爷啊,中了毒。这毒啊!像瘟疫一样,会传染。已经有好几个去给那家公子看病的大夫都被传染了,那些大夫回家,又将家人给传染了。现在啊!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府衙的官兵,强行将死了的人抬去烧了,也不知能不能去了这祸患。” 想来林母是想起了当时在言灵国发瘟疫的场景,说完话之后歇了好半晌,也没能化掉满脸的哀痛与担忧。忧心忡忡的接着道:“那死了的人好处理,难处理的是活着的人。听说府衙派了人要去封医坊,可那家公子爷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城里一大半大夫都去看过,封哪家医坊是好?更何况还有不少外地的大夫,来给那公子看过诊。一时半会儿,也封不过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看诊(二) 林母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别怪婶子多事,婶子真是拿姑娘当亲闺女一样的看,才跟姑娘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现在开医坊真不是好时机,现在街上闹得人心惶惶的,这老百姓啊!不是得了要死人的大病,轻易可不敢上医坊瞧去。都怕哪家的大夫先前贪图那一千金,去给那中毒的公子看过病,被传染了。深怕原本只是一场小病,结果去了一趟医坊啊,回头倒丢了小命。 就是那病重得不行了,不看大夫立马就要死了的,家人也轻易不敢请大夫。那家里人也怕万一为了看个病,一家老小都被传染了可如何是好? 现在呀,城里有实力的医坊早已经悄悄迁走了好些家,改头换面去别的地开一个医坊,比呆在这里等死不是更好?那些小的医店,不起眼的,为了避祸,也关门了不少。谁知道官府会不会有一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城里的医坊给通通封了呢? 官府一旦狠起来,那是根本不拿人当人看。” 林母说起官府的狠辣,慢慢便陷入了回忆中。想他们一家人,变卖了全部家当,老的老,小的小。还拖着几个重病的,九死一生的逃了出来,从言灵国辗转,好不容易来到了山安县。已然只剩下他们母子,她身无分文,还拖着奄奄一息的林静。当日若非姑娘仗义相救,现在她娘俩,只怕坟头草都长了半人高了吧! 林母想到她们母子,全凭姑娘当日搭救,才有了今天,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姑娘去冒这险。她得想办法劝住姑娘。 林母忧心忡忡的说了许多,严清却全然没将之放在心上。她迅速的将林母话中没有的地方撇弃,将于病情有关的拿出来分析了一通。 从林母的话来看,并不是所有去看病的大夫都中毒的,只有几位大夫中毒,为什么单单只有那几位大夫中毒呢?一定是那几位大夫做了什么,引起了中毒。 中毒还会传染?严清似若清水的笑了笑。只怕是那几个笨大夫不知道怎么解毒,碰到了毒源,才也给中毒了吧!只是到底是什么毒这么烈呢?连看病的大夫,碰到病人也会一并引起中毒呢?严清闭着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古籍中所讲的各种毒物。 如果毒性大到连看诊的大夫也会被传染,怕只有隐血蛛与魔鬼蛤了。以隐血蛛的霸道,只怕现在那位公子早化了灰了,哪里还能在床上躺十几天,等着大夫上门看诊。 如果是中了魔鬼蛤的毒,倒有可能将大夫也给传染了。只是具体症状还得先去看看再说,就这样凭空猜测却不好说。具体怎么治,最好是先去看一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对于她来说,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若是医好了那位中毒的公子,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诊金,这名气也一炮打响了,她以后医坊开业,也不用花精力来为自己造势。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严清怎么肯轻易放弃?当即便向林母打听起千金求诊的人家来。林母原本看严清好半晌没说话,以为被自己给劝住了。这心才刚刚放下了,就又提了起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与严清。 严清再三保证,发了重话,更直言不讳道,如果林母不告诉她,她转个背到大街上随便一打听便可知得清清楚楚。 林母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的事,哪里瞒得住?林母不情不愿的告诉她了严清,千金求诊的人家,便是街头田家。 严清听说是田家,反倒一愣。一再的问了两三遍,确定不是她听错了,确实是街上田府千金求诊,才收起了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也太巧了些吧!严清自言自语道。但不管怎么样,她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的。 当日严清便在家里准备看诊所需的用具,考虑到魔鬼蛤的毒确实是非常的厉害。严清亲自跑了一趟医坊,寻齐了九九八十一种药材,像老神医一样,将八十一种药材都缝在衣服上,做了一件防毒医之后,才提着药箱往田府去。 林母一定要跟着她一同去田府看诊。严清好说歹说,劝说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又是不得已说了重话,林母材不情不愿的呆在家里。 春花秋月这些天瘦得几乎脱了形。田疏朗一同回来的护院,最后一个也已经醒了,但他们的少爷田疏朗却是半点要转醒的痕迹也没有。自从给拙燕看病的大夫回去毒发之后,现在他们府里哪还请的动大夫啊?城里的大夫一听田府就怕,哪里还愿意来田府给人看病。 偏偏老马等几个老人认为,为了不被有心之人利用,她家少爷躺在床上昏睡的消息,半点不能让外人知道。府里人心惶惶,床上又躺着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春花秋月真是一下子愁老了好几岁。 严清看着两个锥子脸的春花秋月,差点尖呼出声。离上次相见,这两个丫头简直像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一样,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真是风都吹的倒。 春花秋月看到严清一样的吃惊不已,想当日严清走之时,还是一脸的病相。瘦得下巴尖尖的,脸色半点血色也没有。这不过半个多月不见,那个躺在床上,靠着人参水吊命的姑娘,居然出落得这般美丽。不仅脸色莹白红润,还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菡萏的香气。真是清新迷人,让人靠近便为之心旷神怡。 当听说严清是上门来看诊的,两丫头就更吃惊了。这个娇得跟花一样的姑娘,还会医术吗? 她们从来不知道,还有姑娘家会医术的?哪里有大夫肯收女子作徒的?两人一来不信严清会医术,二来,也不敢轻易做主,让严清靠近拙燕。 虽然少爷没醒,但这位严姑娘,是当初她们少爷再三强调,要好好照顾之人。想来在他们少爷中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如果她靠近拙燕,出事了点什么事,她们可如何跟少爷交代。 第二百二十三章香臭丫头 严清写了封信让秋月给林母送去,以防林母担心。想到四面村的严父严母,严清提起笔又放下。算了,还是等这一趟忙完了亲自回去看他们吧。他们现在不知道她的消息也好,省得他们担心。 第二天,严清便用银针唤醒了田疏朗。严清简单将府里的情况给田疏朗讲了一遍,便算是将事情交给他了。她只负责医好拙燕,别的事情,她不打算管,她也没能力管。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帮忙,她也要帮的心甘情愿,非常不喜欢这样被人胁迫的感觉。 田疏朗一醒来便忙得脚不沾地,竟没得一点儿空闲时间,来问一问心中的疑惑。严清这个丫头片子,是什么时候成为大夫的?拙燕的毒到底怎么样了,她又是怎么知道这种奇怪的毒的?还有,上次他也是在百花县的山路上遇见的她吧!她和那片林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太忙了,居然没有一点儿空闲。他既要忙着将聚集在田府大门的人赶走,又到了年底,各个门店庄子都到了查年账给来年做安排的时候了。 田家族长又一次给田疏朗写了信来。信里及其严厉的训斥他忘本忘义,不配为田家子孙。让他一定要三思而行,这可是关系着灭族的大事。而老马那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马早已陆陆续续的回来。只等着他去拿主意,做判断。 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对于严清,充满了疑问,却没空抽出时间来理一理的,还有言灵国的宣于珩。 宣于珩带着冷刀等一行人刚在码头靠岸,就迎来了一波暗杀。这次派出来的死士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宣于珩并不看在眼里。但用毒却是神乎其技,及其恶毒凶狠。若不是他早有见识,只怕当场便交代了。 看着活生生的宇文雪,尖叫着化为一摊血水,连冷刀这样面冷心冷的汉子,都忍不住毛骨悚然,更别说那些兵士。从安国带回去的人瞬间便乱了阵形。宣于珩隔空打了几掌,慌乱的带着冷刀与两个兵士逃了出去,是从没有过的狼狈。 几人在路上又遇见了几波暗杀,这些暗杀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像随便找的流氓混混,有的却是像培养了十几年死士,但好在再也没有遇见用毒高手。 宣于珩这一路上躲躲藏藏,除了还能偶尔收到大鵟的消息外,几乎所有消息都断了。四人绕来绕去,好不容易回到国都,刚理出一点头绪,又接连着发生了几次兵变。宣于珩忙得再也没空理安国严清的事情。 严清听了秋月的禀报,烦闷的将手里的茶杯推倒,叉着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转圈。田疏朗也真是的!居然真的就这样将一大摊子事交给她,就回言灵国去了。还用一千金的诊金威胁她,可恶。严清一脚踢翻了凳子,这个奸商,果然不能跟他做生意。 秋月又是着急,又是好笑的看着严清发脾气。 严清发了好一通脾气才道:“去!给我找一套合身的男装来,我要出门。” 秋月无语的看着严清,就这前凸后翘的身材,脸蛋儿嫩得像鸡蛋白一样的肌肤,葱头一样水嫩的指头,居然要扮男装,这不是搞笑吗?秋月正憋着笑,眼看着严清一脸的不爽,急忙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道:“姑娘是要出去?姑娘出去不用换男装的,我有办法,带姑娘出去,保证不会被发现。” 严清烦躁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连后门都被堵上了,府里出去个人就围上来一通乱喊。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藏在恭桶里面推出去?” 一说起她就火,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她将田疏朗唤醒本来是想事情他处理好了,自己就好好给拙燕治病就好了。他倒好,一窝蜂的将人赶走之后,不管不顾将一个乱摊子丢给她便跑了。她是他什么人啊?凭什么给他管这些破事!说起就火,严清叉着腰又踢了一脚桌腿。 秋月讪讪道:“不是!我是说他们又不认识姑娘,姑娘要是穿了男装,那……那什么更显眼,说不得倒将姑娘认出来了。我的意思是让姑娘穿戴成丫鬟的装扮,然后同我们一道混出去。” 秋月咬着嘴唇,有些无辜的看着严清。她原本还真是想过将人藏在恭桶中偷偷送出去来着,但她只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说出来。 “丫鬟装扮?”严清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搞个丫鬟装扮还真可以!她虽然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但拙燕的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不用她每天守在府里。田疏朗将天府这一堆事儿丢给她,她不处理吧,一分钱都得不到。处理吧,她也只有将这些还没死的人毒给解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出了女扮男装偷偷混出去,去贵通宝行取回提炼药物的机器,制作解毒药丸的办法。她不想被人发现,她就是那个卖珍珠的小姑娘,所以,治病救人可以。但她去贵通宝行的事却不能让人发现。 也许,她取物的时候就扮成丫鬟的模样,再多请点人也装扮成丫鬟去混淆视听,这样即便是有人找到她这里来,她也能让人找不到她。 秋月紧张的看着严清,她笑得实在是太诡异。严清一把拉过秋月,对着她耳语道:“这几天你就叫上府里的丫鬟,穿着一样的衣服,将身上弄上一点臭味,然后扑很厚的香粉。到街上多走走。特别是贵通行附近,最好是可以进去办事。 不拘什么理由,不拘事情的大小,只要合理就行,多吩咐几个下人,多去几趟,每天都去。 同时再帮我挑几个可靠的人,打扮成丫鬟的样子,给我用。对了,我今天的吩咐,不要让人知道,谁也不能讲。记住了吧?” 秋月虽然连连点头,但却是一脸的莫名。严清站直了身子,挑眉看着她道:“别问为什么,记着你们少爷的话!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听我的吩咐,多做事,少说话!” 秋月乖乖的走了,心想只怕也是和出府有关。当下便安排了下去,当天便亲自带着几个丫头去街上办事。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去贵通宝行附近转悠,但依然找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去贵通宝行办。 第二天,秋月依旧如此,带着一群丫鬟去街上办事。一连三天,天天出去的时候,都要被门口的病人家属闹上一通,但秋月甚有决心,严清吩咐的事,办得一丝不苟。 严清将几个丫头耳提面命的交代了一番,让她们先混出府去,然后再去各个府上查一查,丫鬟们的穿着服饰。都是谁家的,有什么区别。打听出来了,一一回来向她汇报。 秋月跑了三天之后下起了一场小雪,虽然下了雪,但严清并没喊停。秋月依旧带着人去街上办事,还特别去了贵通宝行。 秋月每天有事没事的都找点而事,去贵通宝行跑上一趟。又这样连着跑了三四天,严清想来这样天天进进出出,都是些小事。一笔小钱,托个小物件,取个小物件。就跟闹着玩样,应该贵通宝行的伙计,一看到他们府上的丫鬟就烦了。才带着几个秋月准备的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几天下大雪,堵在门口的人也冷得不得了,没有平常那般闹腾。严清溜出去也方便许多。 严清带着一群丫鬟,到了田家一个僻静的仓库里,全换上了丫头装扮。虽然全都是丫头的装扮,但之间又有些不同。有的是发式有一点微小的差别,又的是服装。虽然只是一些小小的差别,但这些细小的差别如果不注意会当成都是一个府上的丫鬟,但是注意看了有能看出来,这些丫鬟啊。来自不同的府。 出来之后要如何行事,这些天严清已经耳提面命的交代过。这些人虽然都是秋月找给她的,但通过这些天的观测与费心调教,严清就得勉强还算可靠,信得过。 严清今日出门原本就在脸上涂了蜡黄的药汁,换了丫头装扮。现在又刻意的在脸上点了几颗痘。看起来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美得耀眼了。严清再闻了闻自己,这浑身的臭味,臭味之中还夹着香粉的味道,怪异之极,能有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严清对于这样恶心的自己满意极了,高薪的带着几个,和她一样身上充满了臭味,却刻意用很厚很浓的香粉掩盖的丫鬟,一同出了废旧仓库。 一行人出了废旧仓库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分开,看着像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办事,但实际上却都一溜的去了贵通宝行。 贵通宝行的伙计,一闻到那股让人想吐的香味,就知道那几个麻烦的丫鬟又来了。脸拉得老长,连看也不想看一眼柜下站着的人。严清压着喉咙道:“伙计,取物。” 伙计不耐烦的瞥了严清一眼,带看到一个满脸蜡黄,还四处长着痘痘的丫鬟心里就一阵恶心。厌烦的将头瞥像一边道:“凭据拿来看看!” 严清犹豫了犹豫,将手中的吊坠递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制迷药 自从言灵国闹瘟疫起,周边关口就管制得越来越严格,过江通关俨然是一件难上加难之事。不过这难,也是对于没权没势的平民来说,对于像宣于珩这样又权的,田疏朗这样有钱有门道的,显然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银芳华既然能从昕风城过江来到山安城,看来,她也是个不简单的。只是这样用个和自己当日相像的人去诱骗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上当。还有,即便是她上当,被九凤引着回了昕风城,会不会还留下人手盯着山安城呢? 严清犯起愁来。虽说因为田疏朗的关系,她手下现在有了几个可用之人,让九凤假扮她当日的模样过江去昕风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昕风城那边没有帮手,九凤到了那边要如何不被抓住呢? 只怕以九凤这样毫无身手的小鬟,还没出山安地界,便被对方的人手给抓住了。要如何才能保证九凤的人生安全呢?严清咬着手指,在房里转圈。看着一地的铁器,突然眼睛一亮。吩咐清荷道:“去外面找两个人进来帮忙。” 清荷应声而去,严清想了想又喊道:“等等!还有,你去追上清瑶她们,嗯……”严清单手捏着下巴,咬着下唇想了想道:“让她们警醒一些,我吩咐的事最好先等上一等再行事。就说我有东西要交给他们,但得等上几天。让秋月这些天注意一些,等我将东西交给她了再行事。” 清荷不解的看着严清,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问,飞快的出了园子。 严清同几个小鬟当天就装好了提炼药材的机器,但严清并没有马上着手制作驱毒的药丸。机器组装好之后,严清用机器研制的第一批药丸,不是救人的药,反倒是迷药。 古籍上记载了多种制药古法,但那些制药古法不仅繁琐,而且甚是耗时。以她当下的情况来看,用古籍上的制药手法,实在是事倍功半。 她粗粗算了算,以她从来没有用过古籍的制药手法,边看边学。按着古籍中的制药手法来,一颗驱毒丸,只怕她来来回回揣摩上个月才勉强治得出一颗来。 她仔细的翻看了古籍,发现很多制药的古法,其实也主要是提炼药的精纯度。只不过古时没有先进的机器,都是最古老的办法,一遍一遍梳理下来。继耗时,又耗费药材。也正是因此,严清才铤而走险,想着把她在昕风城打造的铁器取出来用。 只是世事多变,没想到她拿到铁器的第一件事不是制作驱毒的药,反倒是要制毒药。 严清自嘲的苦笑了几声,收敛了心思,专心的研究起制药来。她拿着几十种药材来回试验了三遍,终于制出了一种携带方便,又可以瞬间迷晕几十上百人的迷药。看着圆圆的药丸,严清满意的舒了口气。 严清将圆润小巧的药丸放在手中颠来倒去,呼了清荷进来道:“去田府一趟,将药丸交给秋月,就说……”她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道:“算了,你去也说不清楚,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清荷好奇的看着严清手中转来转去的圆球,实在是忍不住问道:“这个便是姑娘制出来可以解毒的药丸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圆球,真的就可以让拙公子恢复武功吗?还可以解了府门前那些人的毒?” 严清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笑道:“这可不是治病的药,这啊!可是毒药。” 清荷“呀”一声,惊讶的看着严清,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严清颠了两下手中的药丸,满意极了,将药丸贴身收好后道:“行了,换衣服吧!我们一起去府上。到时候你就知道这药丸的用处了。” 清荷“哦”了一声,飞快的回屋换了一套丫鬟的套装出来。清荷出来的时候,严清正在慢慢的描眉。清荷看着严清笨拙的将原本弯弯的柳叶眉画得又粗又黑,心中有些酸涩与艳羡。真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奇怪的癖好。 生为女子,谁不想生得美貌的?可她们新跟这主子,偏偏与众不同,总是一出门就将脸手,这些暴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都涂得蜡黄蜡黄的。可无奈她自身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将脸手都涂得蜡黄,穿着一套又旧又丑的丫鬟服。可还是遮不住她这美艳无双,风华绝代气质。 清荷看着眉毛画得又粗又浓,不但不显得难看,还别有一番英气的严清,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严清的碳块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严清对着模糊的铜镜皱了皱眉,道:“你有什么办法?”她发现她实在是越长越妖异了,简直一天一个样,上次将脸涂黄,还勉强可以遮住这一脸绝色。可这才几天没照镜子,她发现不仅头发黑亮了不少,脸上的皮肤又嫩滑了许多,鼻子也高挺不少。现在想只靠涂涂药水,遮住这让人过目难忘的姿容,是越来越难了。偏偏她现在要扮丫鬟,不能像大家族的闺阁小姐一样,以面纱遮面。 清荷从严清手中接过碳块,在她脸上画了几笔,又扭伤扭伤了一番,走远几步看了看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严清吃惊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清荷只几下子,自己似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试探道:“你会易容?” 清荷腼腆的微微笑了笑道:“会一点点粗浅的手法,不精。只……”严清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打断她的话道:“走吧!已经很好了,下次出门,都由你来帮我梳洗。”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绕着城里的巷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二人才在田府附近的巷子下了马车,手腕上挂着一个采买的针线的小竹篮,拉着手一同往田府里去。进田府相比于出来,要容易许多。在大门口搭了草棚的人也只是虚虚看一眼,见是两个丫头,便又将手插在袖笼里,勾着背,往草棚里去了。 严清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等进了侧门才靠近清荷耳边悄声道:“有没有什么人在附近监视?” 第二百二十九章 2 安排 严清不禁有些动容,看着拙燕的眼光多了几分怜悯与温热。在她看来,拙燕虽然功夫高,但到底年龄不大,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有谁比她还清楚,她给他开的那些药。为了能将毒性压制住,为了见效快,她都是开的何等的猛药。 拙燕虽然因为从小练武,身子骨健朗,可日日泡在那等猛烈的药浴,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那样拨皮剔骨一样的痛,他不禁挺过来了。在听说适当的活动一下,有利于恢复的时候,他就咬牙下床锻炼。 他做得真的很好。就是铜塑铁人也有几分动容吧!更何况严清,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平凡人。起初她到田府来治病,的确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但现在,她开始有那么一点欣赏,这个倔强的小朋友了。 拙燕回房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清荷已经叫了秋月与九凤过来。严清也不避讳,将当前面临的问题,如今府外已经被人监视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从怀里掏出药丸递给九凤道:“如果发现有危险,就将这个药丸抛出去。”说完又从袖袋里拿出一枚绿色的丸子递过去道:“这是解药,你先吃。” 九凤有些胆怯的看着手中的药丸,一双眼睛写满了问号。严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说她是自愿,但听了严清今日说的话,看着严清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用想也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人都怕死,何况她一个小女孩。 这样想来,连严清都觉得自己残忍。明明是她自己的麻烦,但她居然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去替她承担。有那么一瞬间,严清想要打断这个计划,重新做安排。但一想到府门口监视的人,想到她完全不了解对手的背景,而且自己同样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又狠了狠心道:“你放心,绿色的是解药。吃了以后遇到这种药粉都不会中毒。” 九凤咬了咬唇,小声道:“这药丢出去,沾上的人会死吗?” 严清道:“不会,只是一些麻醉的药粉而已。碰上的人两三个时辰动不得,等时间到了,药性散了,他们自然就又能动了。让你带着那些药丸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并不一定能用到。你也不用太忧心。” 九凤想是不信那药丸有这般大的威力,反复的将药丸拿在手中看。 严清道:“你先把解药吃了,让清荷给你梳妆,今天就走。你只要按着我装扮的样子,将人引往言灵国,然后再甩掉就成了。” 九凤放心了,严清却放不下心来。听清荷的意思,守在门口那几个功夫都不差,也不知道有人混进府里来没有。她让一丫头打扮成她在昕风城的样子真的能蒙混过关,混淆视听吗?不等她想个明白,清荷已经将九凤打扮好。虽然清荷没有见过严清以前的样子,但只是听严清的口述,九凤打扮出来的样子,居然与当初的她有七八分像。 严清很满意,当场派了小厮架着马车送九凤出城。 拙燕有一种错觉。若是闭上眼睛,不看她的样子。仿佛她根本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反倒是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上几分。但睁开眼睛一看,对方又的的确确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着严清总有一股很怪异的感觉。更怪的是,这个小女孩居然还能医治他从蒲草山惹回来的毒。而且上次探她口风,似乎蒲草山她也去过。她跟聂少爷的失踪有关系吗?跟那座神神秘秘的山又有什么联系? 一时间,各种猜疑与困惑接踵而至。 严清站在门口,直到看不到九凤几人的影子之后,才回来挨着小几坐下。对拙燕使了个眼色,伸出手去。拙燕一看严清动作,不用她多说,很有默契的将手伸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遇见麻烦了?还是……” 还是仇家?到底想到自己跟她关系只不过是医者和病患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后面的话没问出口。想想又忍不住加一句:“你就这么放心我?”按说安排这些事,当选个私密的地方才是,怎么会当着自己的面谈。她这是有什么深意吗? 严清一时间倒没想这么多。皱着眉头换着手,来回诊了三次脉,越诊越觉心惊。怎么会诊脉的时候,隐隐的,能看到他的各个器官的影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和她这段时间,每天睡觉前都按着古籍上的心法,打坐一个时辰有关吗? 拙燕看她来回换了三次手,也忍不住皱眉。这是?医不好了?不再去想严清的事,开口问道:“严大夫这样为难,可是在下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严清看他惊慌的样子,才想着自己方才只顾着惊奇,忘了掩饰脸色了。自己这般来回的换手,看在病人眼里,指不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忙收回手安抚道:“无事,我只是没想到你身体恢复得这么快,原本以为最快也要半年才能考虑恢复功力的事。没想到才半个多月就可以了,实在是意外得很。” 拙燕吃了一惊,脸上光芒一闪。道:“可是当真?真的能恢复内功?”他原以为上次严清告诉他,努力恢复半年之后如果恢复得好,可以给他开恢复功力的药是安慰他的话。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还这么快。 严清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听说原本你的鼻子很特别,但这次中毒之后,便失去了嗅觉,这个我估计暂时没有办法治。” 能恢复内力已经很好了,拙燕哪还会去在乎鼻子的事。也不管严清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当即道:“等恢复了功力,我保护你。” 严清一怔,她让秋月与九凤到墨香居来议事,确实是打了一点小算盘,但拙燕如此坦然直白,她倒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不急,我先回去制药,等过几天再给你送药过来。” 拙燕欢喜的在墙上抽出剑,在院子里耍起剑来。严清是第一次看他用剑,只看得眼花缭乱。她也看不懂,只是想来他在没有内里的情况下,就能将剑耍得这个样子,如果要是有内里的话,一般人必然是奈何不了他的。 这样一想,心里无端轻快了许多。 第二百三十七章秘境再现(二) 拙燕看着严清面上一会儿尽是悲苦,一会儿又满是迷茫,只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认为她果然和这小仙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看她这样子,只怕不单单是出山磨练这么简单。毕竟据宗主的消息,这小仙山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修士出山了,这突然出山,还是派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严清胡思乱想了很多,过了好一阵才想起身边问话的拙燕。看他一副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的表情也没心思细究。闷闷的问“你知道怎么出去?” “什么?你不是这山上出去的人吗?怎么出去你不知道?”拙燕大惊,拍掌道。他这一激动扯动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顿时疼得眼睛眉毛都皱成了一堆。 严清被他面上的表情惊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今他们三都是病号。她不包扎倒不要紧,反正她体质特殊,伤口明天自然会好。只是今天会受点苦,痛上一痛。但拙燕与清瑶可不同,如今身处沙漠这样炎热的天气中,一个不好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口指不定就会感染发炎。到时候就危险了。 此时严清再顾不上能不能出去的问题,先从身上翻了药出来去给他们二人包扎伤口。 拙燕本就是大病初愈,又失了内力。虽然武功招式仍在,但一来蝴蝶飞得又快又猛,二来他又极力的保护严清,方才那一番战斗着实受伤不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百处,深可见骨,浅的也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纵横交错的伤口血污与黄沙混在一起,看起来甚是恐怖。 清瑶稍微比拙燕好上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背上有一道伤口颇深,直从肩骨处拉到后腰上。但她却吭都不吭一声,严清暗暗佩服她的忍耐力,受了如此重的伤还一脸的风轻云淡。看来田疏朗当初也算是挺大方的,将这么好的人送给她用。 严清一阵忙碌,飞快的从袋子里拿出一株草药递给二人道:“先将这个含在嘴里,嚼碎了吞下去!” 清瑶一脸呆萌的看着严清,她一直没弄懂严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草药都是哪里来的,又放在哪里的。她也没见他身上有什么袋子放得下那么多药草啊! 严清已经从袋子里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针线,准备将二人身上的长伤口缝起来,看到清瑶呆呆的站着没动,扶了一把她的手,将草药塞进她嘴里道:“虽然没洗,但先凑合着吃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水要省着一点用。” 看着清瑶将草药吞下去,才示意拙燕背过身去。先打开水袋将背上的伤口冲洗干净之后,再才用针线缝合,缝合好了之后,再动心念从袋子里另拿出几株草药来,用嘴嚼碎了之后敷在伤口上。 将清瑶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再依次处理拙燕身上的伤口。这些草药都是方才上山的途中采的,药效很是不一般。虽然环境恶劣,但并不影响严清治疗。 “你就是这么治病救人?”拙燕看着严清手上的针和线道。“很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治病的。” “你说用针线缝合伤口?”严清一边收针,一边问。 “嗯!像缝麻袋一样。这线就在身上也没关系?”拙燕点点头。 还第一听人形容自己是麻袋的,严清没忍住扑哧一笑。笑过后又觉得这种情况笑实在是很不对,正了脸色道:“这针和线都是事先消毒过的,所以才可以用来缝合伤口。还有这线也不是一直留在身上的,等过两天好差不多了我就将你们身上的线抽掉,这样长得快些。” “哦!”拙燕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严清满脸闪着汗珠,并不准备给自己上药,指了指她身上的伤口道:“你自己不治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 严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浑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很痛!但她现在已经了解自己这副身子。受伤的疼痛比一般人要痛成千上万倍,但同时的,手伤之后也好得非常之快。像她如今这样的伤,只要睡一觉起来便可恢复如初了,完全没必要浪费药材。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总之我不用” 清瑶没见过严清伤口恢复的神奇模样,有些担心的望着她,正欲相劝。严清抬手制止道:“别担心,我保证比你们好得快。” 三人这一阵忙活,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拙燕处理伤口时已经脱了对襟棉袄,现在也没再穿上去,直接将衣服一裹放在包袱里。 清瑶方才脱衣服都是迫于严清的威严才不好不从,哪里好意思着中衣在男子面前行走。居然又不怕死的将棉服穿了回去,只是看她一张小脸热得通红,看得出来是在不好意思脱衣服,但也看的出来极力忍耐。 严清自顾自的减了衣衫,还顺手在衣服上扯了一块布下来围着头和脸,做了一个防风面具。 她转头看了一阵清瑶,实在是受不了了道:“别害羞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你穿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将衣服都脱了,你这是想让伤口都长蛆?” 清瑶看了一眼拙燕,又看了一眼严清,脸刹时红成一片,但看着四周茫茫沙漠,半处遮挡物也没有,只好慢吞吞的站到严清身后,又将棉袄脱下来,也学着拙燕的样子将棉袄裹成一团放在包袱中。 拙燕看着严清一身的月白色中衣,站在沙堆上抖了抖衣袖,一派从容淡定,半点不见闺阁女子的扭捏。像模像样的挥了挥衣袖道:“严姑娘果然是世外高人!” 严清叹气,他这是抬举她呢?还是讽刺她?什么叫世外高人?有她这样,整天像无头苍蝇一样,总是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无解的世外高人吗? “我们,现在接下来怎么办?”清瑶虽是第一次看见沙漠,但从小走南闯北,见过的听过的都不少。现在新鲜感渐渐消退,开始担忧才米油盐的实际问题。 第二百三十八章秘境再现(三) 天气很热,即便是轻减了不少衣服,只稍稍片刻,严清又热得大汗淋漓。清瑶的问话,着实是问出了她的心声。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他们当前面临的首要问题。 严清忍着心中的燥热,仔仔细细的将四周又来来回回的再看了一遍。她们站在沙堆之间,周围除了黄沙什么也没有。沙漠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生命的痕迹。这里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完全没有半点幻境之象。 头顶上的天空蓝得发亮,仿佛像一袭柔韧的锦缎。 严清被蓝得发亮的天空吸引,长久的注视着那一片天空。忽然之间她生出一种错觉,这片看起来连绵无尽,永无尽头的沙漠,她并不是第一次来。 似乎曾经的某个瞬间,她也像现在一样立身在沙漠里,自以为被困在里面永远也走不出去。 严清痛苦的揉了揉脑袋,一幅又一幅的景象,像电影片段一样,闪现在她的脑海中。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那片无边无连尽的沙漠,那蓝得发亮的天空,仿佛在一个轻盈的肥皂泡当中,在空中飘荡飞舞。 一个背上背着冰剑的小女孩,用手轻轻的戳了一下那个泡泡。那装着沙漠与蓝天的泡泡顷刻之间便化为泡影。 拙燕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严清的举动。原本还心中存了几分猜测,但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像。她虽然不拘小节,完全不像普通的闺阁女子。用医手段诡异,但却也是实打实的施针用药,并不像是用的仙术。也许真的是他想错了,她当真只是一个医术非法的小丫头而已。 只是她在山上采药露的那一手确实是诡异非常。从那时候来看,只怕她怎么也和小仙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传闻小仙山的女子都生的七窍玲珑心,智识非常。但这小大夫,从她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觉得她有点呆呆傻傻,哪里像是从山上下来的修行之人? 拙燕看着两眼放空的严清。她此时正歪着头,食指对着天,像是在戳什么东西一样,一下一下的对着天空点着手指。不仅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哪里像是会仙术之人?自己也真是魔怔了,自从中毒被她救回来之后,总是猜想机缘是不是出在与聂远祁相关的人身上。 老祖既然说跟着聂远祁,肯定便只是聂远祁。而且聂远祁在这蒲草山失踪,蒲草山又确实诡异。只怕机缘当真在聂远祁身上,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找到聂远祁才行。答案只怕还在聂家。 可小仙山已失去踪迹上百年,聂家真的有答案吗?何况自己现在失去内力,犹如废人一般,如何完成老祖的交代?弄清当年之事。 拙燕哭笑的摇摇头,暂时的将心中混乱的想法撇到一边。试探的在严清眼前晃了晃手指道:“大夫!姑娘……你别不是看天看出了一条路来?” 清瑶委屈的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你也不看这都是为了谁,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敢对她家姑娘不尊。”的鄙视与愤恨之意。瞪完拙燕,看严清明显的没有反应,才小心的拉了拉严清的袖口,小声道:“姑娘!姑娘!” 严清猛的一下回过神来,放下酸痛的手臂,紧接着又揉了揉太阳穴。太混乱了!她现在脑中一片混乱。 方才她看着天空,脑中出现的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是被什么魇着了出现的幻觉?还是她真的来过这里吗?又或者一切都是她想出来的? 怎么会有那么逆天的画面!天!他们现在真的是站在一个泡泡中吗?真的用手指一戳,这个泡泡就会破吗? 她刚才一定像疯子一样,一定是失态了。严清看着一脸担忧的清瑶,和看二傻子一样的拙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想解释两句。没想到这一动,喉咙像着了火一样,干得发疼。 她刚才到底对着天空看了多久啊!严清小心的掏出水囊喝了一口,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在不敢盯着一处看得太久。 太阳刺目的挂在头顶上,边上拙燕、清瑶的影子都缩成短短的一截。从影子推断,现在似乎正是正午。可从他们入山的时间来看,现在怎么说也不该是正午。从时间上来说,是不合理的。 这里是不是幻境?一切都只是幻觉?他们此刻是不是还在山上?如果是幻境的话,要怎么样才能走出去呢? 严清心里没有底,艰难的咽了一口水,滋润干得冒烟的喉咙。道:“是我将你们带进来的,按理我应当将你们带出去。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走入了上古迷阵之中,还是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了,她自己也分不清上古迷阵与幻境这二者之间有何差别。 这是拙燕第二次听严清说起上古迷阵,他记得她曾说过,这个上古迷阵是在蒲草山中误闯的迷阵,阵中的世界与外面完全不一样,一进去就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听起来与小仙山很像,难不成他们已经入了小仙山。 找到了小仙山的入口,是不是事情更容易弄得清楚一些?拙燕带着三分惊四分喜还有几分茫然的打量着四周道:“上古迷阵?这就是上古迷阵了?”这里是小仙山吗?怎么与老祖口传的不太一样? 拙燕的反应让严清很意外,她怎么看着他那样子不只像吃惊,怎么似乎还有点欢喜一样。想着他总说什么小仙山、小仙山。难道这上古迷阵与他口中的小仙山是一回事?心中猜疑却是没问,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入了上古迷阵之中,我也只去过里面一次。” 拙燕道:“你仔细说说,你是怎的入的上古迷阵,又怎的出来……说不定这是我们此次从沙漠出去的关键。” 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去的?进去的时候严清还算是清清楚楚,但出去的事当真是一头雾水。只挑比较清楚的说:“我上次进去的时候是在一座山头下,从一个……”她想了想,宣于珩当时踩的那个山壁,应该是八卦阵吧!接着道:“八卦阵进去的,进去后是一片齐整的大森林,树都大得很,森林过后就到了一片花海。后面我就说不清了,实在是分不清真实与幻觉。” 第二百三十九章拙家秘辛(一) 严清三言两语将上次进迷阵之行说了出来,感觉大吁一口气。又一次掏出水囊小小的喝了一口,滋润喉咙。 拙燕却越听越激动。从严轻口中听来的上古迷阵,与老祖口中所言的小仙山入口几乎一模一样。至于严清说后来她分不清真实与幻觉,他更觉理所当然。想她区区凡人,去了仙家们修行的地方,当然是分不清的。 如此看来,她与小仙山当真有几分机缘。道:“那处有八卦阵入口的山头现在何处?” 严清对于他此时不是想如何出去,而是追问八卦阵的入口,感觉大失所望。摊手道:“上次从八卦阵误闯了上古迷阵,也是在这山中。只是这次进山看到的景象与上次所见大不相同。你问我设有八卦阵的山头现在何处,我也不知。” 清瑶只听得一头雾水,看着严清嘴唇干得不行,不停的用舌头舔嘴唇,却越舔越干。小心的拿出水囊递上去。 严清摆手道:“不用,我水囊里还有水,你自己留着。我也不知这里是真实的沙漠,还是只是幻境。更不知何时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清瑶摇头,示意自己不渴,又指了指严清的嘴唇道:“姑娘看起来缺水缺得比我们都厉害,一定是伤口没有包扎的原因。” 听清瑶这么一提,严清看了看二人脸上的气色。确实看起来还好,特别是嘴唇,看起来湿漉漉的。哪里像自己,热得这般满头大汗,不用看也知道嘴唇已经干得脱了皮。她还喝了好几次水润喉,可观他们二人,连一次水也未见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要说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二人都因为治伤,吃擦了山中采的草药。只自己仗着身上的上隔夜就会恢复,没有用药,难道问题的关键出在药上?严清想到此,立即从鱼尾圆袋中取了两株草药也放在口中嚼了嚼。 果然,这山中采的草药吃在口中别有一股清凉的滋味,有点像薄荷与蓖麻混合的味道。两株不同品种的药草,居然都有同一种凉幽幽的滋味。 严清嚼了药草之后,感觉连身上的灼热感都消退许多。而且嘴唇喉咙之处,就像从心底浇出一股清泉滋润过一般。想来拙燕与清瑶正是阴差阳错的吃了这山里草药,才未让身上的水分迅速流失。 拙燕不知何时从八卦阵中回过神来,一怔不怔的看着严清手中的药草。 严清看着他询问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的药草道:“我方才发现,我在上山途中采的药草,在这沙漠中吃过后特别的滋润。好在这种药草我采集了不少,我们虽然在沙漠中,但是只要不缺水,想来要找到出去的路并不难。” 清瑶惊奇道:“难怪姑娘的嘴唇特别干,原来都是草药的缘故啊?只是姑娘这草药放在哪里的?一路上只看见姑娘采,也没看见姑娘存药的地方。怎么每次姑娘用药都拿得出来?” 她对严清像神仙一样采药取药的过程实在是太惊奇了,原本是不敢开口寻问主子之事。但不知是这位主子看起来太过于和善,还是他们二人一问一答的场面给了他勇气,忍不住开口问出了上山以来一直盘旋在她心中的疑问。 待清瑶一问完,拙燕就一脸期待的看着严清,显然也是期待严清的回答。但这个鱼尾圆袋实在是太过神奇,可以化成无形挂在手腕上这样的事情真的好随便拿出去说吗? 这是她身上的隐秘。就像拥有生蚌仙珠,无字古籍一般,只怕轻易与人道出,会惹来杀身之祸。虽然她并不怀疑拙燕与清瑶的人格品质,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只简单道:“这只是一种特殊的存药之法,这个具体等我们出去再说,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才是正经。” 经严清一提,清瑶果然收回好奇心,开始苦恼如何走出沙漠这件事。毕竟走出沙漠,事关生死。 拙燕却若有所思的了严清一眼。严清虽然说得不明不白,但世界上能存下那许多药材于无形,又收放自如的,只怕不是一般的东西。这东西,只怕也和老祖口中的小仙山脱不了关系。 拙燕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知道小仙山时的震惊。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之前,历来住在触云崖洞中不出的老祖突然出洞了,还在族中老祠召集了一大批人交代。老祖最后召集的便是拙燕,现在想起来,拙燕还能感到当时听了老祖话内心的颤动。 听老祖说来,拙家千百年来,是小仙山与俗事唯一还有着一丝牵连的家族。几千年前拙家,也是颇有势力的修仙家族。后来拙家发生了几次灾难,几番起落,慢慢的也就没落了。渐渐的从颇有声望的修仙家族跌了下来,慢慢又被移除了小仙山的结界。 好在拙家一直以来,修行的苗子都还算不错。每几十年仙山会派一名从未经历过凡尘俗世的仙人出山磨砺,而这些仙人都由拙家人接待。顺带的那名仙人也会对拙家子孙的功夫指点一二,看看拙家这一代人中,有没有出色的苗子,又的话挑出来带进山中。 听闻断断续续拙家祖上也被挑出过好几位带入仙山中继续修行。因为这一点,一直以来拙家也过得像隐士一般的生活,隐居在偏僻的荒山之中,轻易不出山。 说起来拙家也真是多灾多难。拙家从小仙山中迁居到凡尘俗世之中,避世隐居。虽与小仙山仍有千丝万缕的隐秘联系,但清楚其中来龙去脉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人。大部分人虽知道拙家的祖先是得道成仙之人,晓得一些半句得道成仙的顺口溜与传说。但过的仍然是农耕土种的普通村民生活。 可拙家有“圣蚌仙珠,吃了能长生不老,起死回生,更甚至得道成仙。”的传言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拙家人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外面的传言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慢慢的,总有人寻宝一样的找到拙家隐居大深山中来,拙家人世代的隐居生活开始被打乱。 第二百四十五章诡异的两座山头 初雪消融,江边垂柳新发出的嫩芽,三三两两在约微有点春寒的江风中,迎风摇曳。冷刀看着立在船头的身影,几次抬脚,又收了回去。回头看见刚从船舱出来的肖剑,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肖剑正欲上前与他打招呼,看到冷刀刀片一样飞射过来的目光,愣是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冷刀整整身形,扶着腰间的大刀,昂首阔步的进了船舱。肖剑才收起惊愕的表情,眉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无辜的摇摇头,背着手吹着口哨,慢慢的走到船头。 宣于珩着一身月色长袍,负手立于船头。发梢微润,显然在船头已不是站了一两个时辰。看着船头的宣于珩,肖剑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略显纨绔的口哨声越吹越低,慢慢的消失在了空中。 他算是明白,为何冷冰块今日瞪他瞪得特别狠。恨不得把他冻起来了。看殿下这般模样,只怕,远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 原本谁都不看好在朝堂上毫无建树的乐正王,却想不到他只用两个月时间,大刀阔斧的扫平了内乱,稳定了大局。原本都猜测他会乘此机会,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顺势牢牢的掌控大权。但万万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召集人马匆匆赶往安国。 前日留在安国的探子,突然传回消息。说山安城周遭突然发生百年难遇的地动,地动中死了很多人,毁了很多房子,这在他们眼中,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天灾人祸的哪年不发生,这些年年岁不好,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哪年不死人。 但奇就奇在,传回去的消息说地动之后,山安城突然多出了两座山来。据闻这是消失几百年了的仙山。肖剑虽然不相信神神鬼鬼,但地动之后突然多出来两座山,连周遭河流都改了向,这就诡异了。 实在是常理不能解释。 这不是最怪的,怪就怪在殿下看了探子传回来的图之后,居然拿着他从不离身的古画来来回回的比对了大半个时辰。比对完之后居然召了他与冷刀二人,来询问对山安城地动的看法。 宣于珩一贯寡言少语,独断独行。此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犹犹豫豫,甚难决断的样子。肖剑一时忘形,难免废话多了那么两句。冷刀居然以为是他用言语魅惑殿下,甩下万里江山不顾,来山安城看稀奇。 殿下是多冷静多睿智的人?哪里是他肖剑的言语可以左右的? 只怕殿下自从收到探子的消息,便打定了主意,准备再走一趟山安城。他之所以表现出犹犹豫豫,甚难决断的样子,只怕是因为他当时内心太过激荡,才有此一举。 只在船头站了一瞬,肖剑瞬时便想了许多。他甚至还想到,殿下之所以火急火燎的要跑这一趟,是不是和上次过江面时捞起来的那个姑娘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呢?但要是单单只为了一个姑娘,他却是万分不信的。 想来想去,只怕和殿下这些年秘密寻找的古画有着莫大的关系。肖剑心思千回百转。突然间船身一震,船上一片喧哗。肖剑猛然回神,发现船拐了个弯,想来是弯拐得太急,船身有些不稳。又或是船下碰到了树桩之类的东西,好在船行得慢,虽是震了一下,但没什么大影响。 “呃……,这儿撒子时候多出来一座山头呢?”老苍头疑心自己看错了,嘟嚷了几声,抬手搓了一把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瞬时嘴巴张得老大,激动的推嚷着旁边的苍头。 “哎呀!莫不是我眼花?”此时船上响起了类似此起彼伏的惊疑声。更甚至有人惊呼见了鬼,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番距山安城地动才不过数日,彼时又交通不便,是以山安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出去像宣于珩这样原本派有探子在此地探查消息的,其他并无人知道山安城地动,凭空多处两座山头之事。 饶是宣于珩与冷刀几人对山安城地动之后凭空多出两座山头之事心里早有准备,当真真切切见到,仍忍不住一阵惊叹。 这两座山头与四周的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此时正值初春,河道两旁的树枝青草也不过是发出一点点嫩芽。放眼望去,仍是满目枯败。但那两座山头却仿佛正值盛夏,远远看去,满眼皆是层层叠叠的绿。 船越是往那两座山头靠近,鼻尖的芬香更是浓郁。 原本昕江是一条宽敞开阔的大河,可自从多出两座山头之后,昕江突然便多出了数十道弯拐。这一变动,让原来的昕江变得面目全非。而宣于珩们一行人乘坐的大船,只适合在原来的河道中航行,而面对现在这样弯弯绕绕,又窄河水又激的河道,根本无法航行。 一行人顿时傻了眼,完全没有料到仅仅一个山安城地动,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动。肖剑甚至大胆的揣测,三国以河道大力发展商业,同时又变相的运用河道防御的情况,以后只怕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毕竟昕江这一变,相当于好好的一条大路,从中折断了一般。 还不等肖剑细数未来各国因为这简简单单一条河流的改变,会发生多大变化,宣于珩就宣布就近靠岸,一行人从简,翻山头过去。 虽然翻山而行这个决定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草率,一点都不像宣于珩的行事作风。但是看看对面那两座浓郁的山头,冷刀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其实对于山安城的地动,会莫名其妙的凭空冒出两座山头,他刚看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事情,但冷静一思考,他又开始怀疑,毕竟殿下的探子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明白?他们绝不可能说谎。 是以此时亲眼看见这两座山头,他竟难得的没有以国家大义,殿下应保重贵体等托词加以劝阻,而是心里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激动,想亲自前去看看,这两座山头到底有些什么古怪。 原本山安县是属安国地界,但这两座新冒出的山头,却正好在安国与言灵国的交界之处。也就是说这两座山头现在到底属于哪国,还真没有定论,至于以后到底属于哪国,那只怕就看谁的势力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