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人生赢家他前女友》 穿书了? 任乔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觉十分荒谬, 然而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她, 事实正如她所怀疑的那样——她穿书了! 眼前的女人名叫唐娅, 是唐氏旗下嘉荷服饰的总经理, 而她所提到的男人周云青, 则是近年来大放异彩的展宏企业董事长。 唐娅口中的话, 也正如书里所写的那般狗血:“姐姐,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这里有一份当年你走失的案底记录,还有我们这些年追查的线索, 你本名并不叫任乔,而是我的亲生姐姐唐姝,任达夫妇捡到并收养了你。如果你不信的话, 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 我今天来找你, 爸交代了我两个任务,一是和你商量认祖归宗的事情, 二是向你介绍一个人, 他叫周云青, 你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那个身价数百亿的展宏董事长, 他有意和唐家联姻, 爸许诺——唐家女儿只要能成为周家太太, 就送她价值过亿的资产。 姐姐,我不想和周云青在一起,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嫁进周家吗?事成之后, 我把嘉荷送给你做陪嫁,现在就能签订契约。” 论起相貌,唐娅只算淡雅,尤其是坐在任乔对面时,有面容娇艳的任乔做对比,她的五官便更显寡淡。气场却十分强大,让人无法忽视。 唐娅穿着米色小西装,阔腿裤,搭配白色高跟鞋,不及肩的短发,乌黑光润,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利落。 倘若不是肌肤十分白皙的人,压不下这一身打扮,唐娅恰恰是。春申城鼎鼎有名的唐氏高贵出身,使她从小娇生惯养,自然养的白白嫩嫩。她家教极好,并不盛气凌人,只是气质有些雍容。 现在,由于谈话的内容太过重要,即便是面对自己血缘关系上的姐姐,她也难免露出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凌厉。 让任乔心乱的,并不是唐娅的气场,骤然发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只是在一本书里,谁能泰然自若?没有穿越之前,任乔还叫谢安然。 她前世所在的世界,和现在不太一样。虽然也有现代文明,有电脑有网络,飞机大炮满天飞,但在那个世界,天地灵气充足,人们能够通过修炼,引气入体,修炼灵力。 那是一个古武主宰的时代,飞檐走壁只是寻常,修炼到深处,甚至有传说中的移山倒海之力,能够破碎虚空,逍遥星际。 她的父亲是古武第一世家掌门,人称天刀谢铭,母亲以艺入道,法号妙音仙子,本该是幸福的家庭。可惜在母亲怀孕之时,有魔头出世,为害江湖,就连出动核弹,都无法伤到对方。 父亲作为天下第一高手,前往除魔,母亲擅长音杀功,辅助父亲拿下魔头。没想到魔头修炼的功法太过诡异,临死之前,居然给母亲下毒! 母亲修为高深,不至于因毒殒命。遗憾的是,当时尚在胎中的谢安然,因此先天带毒。出生后,父亲请神医为她医治,神医摇头叹息:“老朽回天无力,好好照顾她,应该能活到二十岁。”至于二十岁之后会怎么样,只看上苍什么时候召她回去了。 父亲不甘心,走访山川湖海,为谢安然寻来灵药,全部无济于事。因为怜惜谢安然,父母十分娇宠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一辈子娇气,连快走几步都不许,更别提修炼谢家那些神乎其神的功法了。 她的一生,就像是小鸟飞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明明知道那里景色极美,却只能匆匆而过,世界之于她不过浮光掠影。等毒发将死,她心里有太多遗憾。没想到她居然穿越了,成了十岁的任乔,任达和李秀丽的女儿。 感谢上苍的恩赐,这一世,她过得比前一世更为珍惜,结果居然是穿书了? 要她怎么相信,疼爱她的双亲,她的好友同窗,甚至于她自己,都只是书里一段文字描述呢? 他们有血有肉,她有五感六欲七情,冬天会冷,夏天会热,划伤会痛,这对于她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啊! “姐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关于我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唐娅清越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任乔的思绪。 任乔自嘲一笑,双目恢复清明,她纠结什么呢。就连庄周那样闻名于世的大哲学家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比起思考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无,眼前要面对的人才更为重要啊! 一笑之下,任乔的美艳几乎让人无法抗拒。先前的她,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在月色之下,朦朦胧胧,旁人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好看的,却说不出美到什么程度。 现在那朵荷花开放了,人们常说水中清荷,濯清涟而不妖,她却不一样,这朵荷花之色,粉到盛艳,美得摄人心魄。 她有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微微上挑,柳眉细长,如远山之黛。琼鼻秀挺,最美的是她那双唇,近菱形,嫣红似玫瑰。这样的女人,比传说中的狐狸精还要惑人,绝大多数男人看见她都会走不动路。 任乔的穿着打扮,却一点都不张扬。唐娅相信,如果任乔愿意,便是再华丽的衣裳她都能撑得起来。但任乔只是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热裤,扎着马尾,清清爽爽。先前还戴了一顶帽子,压低帽沿,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唐娅赞道:“姐姐真美!”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给任乔定做什么样的礼服,惊艳到周云青了。 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会被皮相所惑。到时候唐娅再也不必担心家里强迫她联姻,有姐姐真好啊。想到这里,唐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 笑意盈盈的唐娅,看起来温和无害。任乔却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唐娅是书里的女主,一个段位极高的心机girl,书里有不少人,在女主这样的笑容下,被女主卖了还替她数钱呢。 那是任乔穿越前看的一部小说,名叫《大展宏图》,讲述的是一个来自山村里的少年,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名牌大学,又一路奋斗,最后逆袭成商业大鳄的励志故事。 当时任乔身体不好,整天被拘在房间里,闲着没事就喜欢看书。这本书没完结前,她一直追更,反复把前面看了好多遍,为男主周云青受到的伤害而不忿,又为他取得的成就而欣喜…… 既是妈妈粉,又是女友粉。她甚至还为此向妙音仙子学习画画,画出一幅又一幅周云青的模样。 周云青的事业道路,虽然也遭遇过坎坷,但凭借他优秀的商业才能一路开挂,大体上算是顺遂。感情道路就比较倒霉了,《大展宏图》第一章便写男主的初恋女友和好兄弟勾结,双双背叛了他,卷走他创业赚来的所有钱款。 那笔钱之于后来的周云青,还比不过他随随便便戴的一块表;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却是他所有的希望。他刚刚考上大学,打算用暑假创业赚来的人生第一桶金交学费,剩下的钱好好谋划,争取在春申城闯出一番天地! 被初恋女友背叛后,他只能背着打了补丁的被褥,拿着父母给的所有钱买了一张站票,在火车上挤了30多个小时,到达春申城。 他身无分文,白手起家,受了很多白眼,遇到不少冷遇,这是从前在周家村——被视为全家人的希望,因为读书成绩好被全村人仰望的他,从没承受过的。 为了做出成绩,他忍了,从最底层的发传单做起,一次又一次卑躬屈膝、点头哈腰……他从没忘记过这份屈辱是拜谁所赐。他曾发誓要狠狠报复那对狗男女,当然前提是自己要先强大。 在变强的道路上,他遇到很多人,有些教会他成长,也有些捅了他一刀,但他早就承受过挚爱的伤害,紧闭心门。因他不曾交付感情,后来的伤害反而算不得什么。 当然,也有不少爱慕他的女人。随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投怀送抱的女人越来越多,而他始终不为所动。受过那样的情伤,他再也不信爱情了。 二十六岁那年,他的资产已经足以与商业巨擘平起平坐,他们对他态度友好。因为他们老了,而他还这么年轻。他们受长辈恩泽,他却是白手起家。他们都知道,他的前程不可估量,所以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 他对老顽固所说的联姻丝毫不感兴趣,商场如战场,战场无父子,更何况是翁婿?有一个和他一样强大的女人,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叫唐娅,美丽又有能力,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商场上,两人互相试探,你来我往之间,竟然有了一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之感。 没想到唐娅的姐姐却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居然妄图使用下三滥的方法勾引他,还给他的茶水里下药?仗着唐家千金的身份,就敢无法无天?更何况在他看来,唐姝根本算不上美,在见识过初恋女友那样的绝色之后,他对美人几乎免疫。 随手把唐姝丢给手下去查,居然查出唐姝就是他的初恋女友! 根据小弟查到的信息来看,唐姝把从周云青那里卷走的钱花光后,干脆出卖美色,傍大款为生。后来被唐家找到,原来她是唐家流落在外的长女,继而认祖归宗。 听说唐家有意和周云青联姻,唐姝眼红周云青的财产,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成为周太太。怕被他认出来,她特意飞去国外整容。 周云青想笑,多可笑啊,这个女人当初抛弃他是那么绝情。他以酒买醉,梦里哭着求她留下,她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如今居然不惜整容,也要勾引他!可他笑不出来,只觉得悲凉。 金钱,真是一面照妖镜,让他的人生无所遁形。 小霸王 在原书中, 周云青并没有处置唐姝, 他前半生都在憎恨的女人, 如今却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今时今日, 她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她不配被他当作敌人。 自然有想巴结他的人为他出气, 书里唐姝最终下场十分凄惨。她被发现死在一个小巷子里, 下身红肿出血,有被人强|奸的痕迹,根据提取出的精|液来看, 作案的人不止一个。除此之外,她身体还检测出长期吸毒,唐家不肯认她, 最后还是养大她的那对老夫妇帮她下葬。 当然, 周云青并不知道唐姝勾引他,是出于唐娅的授意。唐娅许诺唐姝太多好处, 让她胆子越来越大, 在那样对待周云青之后, 还敢现身勾引。 这些年下来, 唐娅和周云青惺惺相惜, 早已对他暗生情愫, 不再去管唐姝。最后结局是周云青和唐娅在一起了,全文到此完结。 书里对唐姝着墨并不多,就连她曾用名叫任乔都没有提及。唐姝的死法同样是一笔带过, 只是谢安然太喜欢周云青, 不愿意看到他沾上人命,又可怜唐姝的下场,特意打赏作者一大笔钱,留言问:“唐姝可以不死吗?她太可怜了。” 下面有很多人骂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贱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看不到啊?” “说不定她也做过亏心事,怕遭报应,才不敢看唐贱人的结局!” 眼看话题楼越盖越高,作者只好站出来澄清:“周云青的朋友只是在唐姝喝醉之后,找了地痞流氓羞辱她,她本人是吸毒过量而死的,没人杀她。” 谢安然出身武林世家,在她们那个时代,武林世家地位超然,各个都是庞然大物。她钱多到花不完,打赏的那笔,丰厚程度足以让作者心动。考虑到这个情节引发她的不满,作者干脆拿掉了轮|奸,只写了吸毒死亡。 读者撕得更厉害了,非要他加上原本的结局。好在那时候《大展宏图》已经接近完结,作者就由着他们闹了。 而现在,任乔知道自己穿成了唐姝,或许应该感谢当初一时心善,起码死前不用受侮辱了?并不对啊喂!她还没活够,才不想要像唐姝一样死的那么惨好吗! 唐娅很会选地方,约任乔在一家muji风格的咖啡馆里见面。原木色的桌椅,地板砖和墙面呈现浅色,小高台做穿插,内部则使用硬板凳。再加上各种棉麻质地的小型装饰品,整体风格舒适,给人以家的温馨舒适感。 唐娅原以为在这样的地方谈判,更容易卸下任乔的心防,然而任乔的反应并不对劲。突然听闻自己是大家族的长女,又有周云青这样的金龟婿等着去钓,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任乔当然高兴不起来,唐姝的结局太惨了!倘若她一穿越就知道,她是《大展宏图》里面的炮灰唐姝,占着个男主初恋女友的名头,却因为背叛男主成为他心里记恨的头号仇人,那她离他远远的就行了呗。 远离男主,远离剧情,然后用任乔健健康康的身体,肆意潇洒地活下去,岂不痛快? 即便第一时间无法知道,十年前知道也好啊!她就不会主动招惹周云青。 任乔前世身体不好,父母把她看得很严。神医说她的身体忌大喜大悲,父母连个朋友都不许她交,她只好把大量感情,都倾注到虚拟的小说世界里,全心全意地仰慕男神周云青。 任乔穿过来已经十岁了,原主发高烧死去。她借尸还魂,未免被原主爸妈发现,便借口脑子烧糊涂,佯装失忆。任家挺穷的,和前世谢家根本没法比,穷到什么地步呢? 任达是外地人士,以前闹饥荒逃难而来。他没有学历,也没有手艺,更别提房产和耕地了。好在他钻研出一种北面食物的做法,在小镇上借了三分之一店面,开始卖油条。 为了卖出去,他定价极低,勉强混个温饱。这个小镇上的人还算富裕,他这么穷,压根娶不到媳妇。任达攒了十几年的钱,人到四十,终于凑够彩礼钱,娶了李秀丽。 李秀丽家里更穷,住在山沟沟里,和大她二十岁的任达结婚,村子里把这个叫“卖女儿”。反正她家足有七个女儿,卖她一个,爸妈半点不心疼。她从前没有吃过饱饭,跟着任达见了油水,长胖了一圈。 然而,两人始终生不出孩子。任达快五十了,急着想找人为他养老,又恰好捡到任乔,报到公安机构,没人来领任乔,他干脆把她领回家养。本以为是个小乞丐,没想到洗干净之后,面容白白净净,五官娇美动人,居然是个小美人,还传出了油条西施的称号。 刚刚穿越过来的任乔,听人喊她油条西施,立马翻脸。这名字不伦不类,太欠揍了好吗! 她正享受着健康身体带来的便利,前世她身体太弱,无法修炼,谢家武学只能默记,如今终于可以修炼了!可惜这个世界灵气太稀薄,她一直没有成功引气入体,不过也比平常人身手利落。 任乔当即把那个野小子拖进玉米地,狠狠地揍了一顿,正好试验她最近修炼的古武。从那以后,江和镇的坏孩子,各个都怕她。因为她身手太好,还收了几个小弟。在她的约束下,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别的同学,收取保护费了。 江和镇很小,十里八村只有一所初中,任乔当时读初三。她对上学没什么兴趣,享受健康的感觉,用着这具身体作天作地。什么掏鸟窝啦,点炮仗啦,带着一群野小子到处闹腾。油条西施的绰号没人叫了,她成了这一带公认的小霸王。 某一天,江和镇初中的小霸王,带着手下去河里摸鱼。因为她不熟悉水性,闹了好多笑话,但她武力值高,没人敢笑出声。她不信自己学不会游泳,命令手下教她,恰好遇到上游的水库放水。 那一瞬间,巨大的水浪迎面打来,原本教她的小弟本能地游远,独留她一人面对骇人的大水。学来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她以为她要死了。可是她没有,有个人救了她,那人动作快得就像是一尾银鱼,抄起她飞快地游远。 救她的人,是一个十分沉默的少年,听到她道谢只是嗯了一声,拎起书包就要走。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洗得发白的长裤滴着水。和他木讷的性格不同的,是他那张脸,真好看啊。 任乔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用词汇去描述他的五官并不难。他的眼睛黑而亮,好似星辰。眉毛挺直,宛如一把利剑。他的相貌是凌冽的,双唇却薄而淡,唇形薄,色泽淡。 可他的好看,外貌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吸引她的,是他身上的气质,该怎么说呢? 三分孤傲,如同天山寒月,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世人。三分坚毅,你看他一眼就知道,此人心性极坚,他就站在那里,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惊涛骇浪,都无法让他退缩分毫。 剩下的四分,任乔琢磨不透,或许是柔软吧?神爱世人那般的慈爱。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对她出手相救?也或许是执着,他若想要做成一件事,就算全世界千万人阻挡,也决不会投降。 越是看不透,他才越吸引她,任乔宣布:“我要追他!” 听说江和镇初中的扛把子要追压寨夫人,手下的小弟非常卖力,很快便打听到他的名字,居然和任乔的男神周云青同名同姓! 那一瞬间,任乔甚至觉得这场穿越是上天对她的补偿,不仅让她有了健康的身体,还赔给她一个男神。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做小伏低,把小弟献上的追人计谋用了个遍,终于抱得美人归。 如果那时她知道,这个周云青就是《大展宏图》里的男主本人,她还是悲催的女配唐姝,还追什么压寨夫人啊? 再不济,七年前知道也好啊,她会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和周云青分手。想到七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任乔望天,好想哭啊宽面条泪。 爸妈失踪 任乔只能感慨, 剧情还真是强大!在她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 居然还是按照书里的内容发展, 她扮演了应有的角色。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意志?她来自古武世家, 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存在, 向来保有敬畏之心。 比如当年她和周云青那档子破事, 比如现在唐娅按照书里写的那般找到她, 向她提出这样的建议。这些都可以认为是世界意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剧情发展。 《大展宏图》书里, 唐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唐娅的请求,唐姝爱钱,爱到哪怕出卖身体也无所谓。她受够了从小和任达夫妇一起过穷苦日子, 一个人倘若长得美了, 就会受到周边人过多的吹捧——美人如玉,理应锦衣玉食。唐姝的欲|望, 在别人对她美丽的赞美中, 越发膨胀。 假如唐姝没有走失, 情况还会稍微好点, 毕竟唐家有的是钱, 可以填满她日益膨胀的欲|望。或许她还能被教育的相当出色, 和弟弟妹妹针对家产斗个天昏地暗。事实却是,她一没钱,二没脑子。 像她这种二十五岁才被找回来, 为了金钱不惜出卖色相的女人, 唐家人对她根本没有血缘之情。唐姝的亲生父亲唐天阳,无非看她皮相美,肖似第一任妻子,能卖个好价钱,才把她接回唐家。在唐姝为了接近周云青,整成网红锥子脸后,就懒得看她了。 如此冷血的一家人,只因不想得罪周云青,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唐姝被人设计去死。打心眼里来说,任乔并不想和唐家人为伍,唐家人看不起唐姝,任乔还看不上他们呢。 她担心的是,世界意志是否强大到无从反抗? 如果她远离男主,不像原书里的唐姝那样作死,能够求得现世安稳吗?还是说,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努力,命运只滑向既定的深渊? 任乔不知道,但她想要赌一把,看一看这所谓的剧情,到底能不能被改动! 在唐娅的眼中,任乔沉默了很久很久,或许她在考虑,唐娅不敢打断她。 任乔终于开口,却是拒绝:“唐女士,我很爱现在的父母,并不想做亲子鉴定。往事如烟,既然过去这么多年,就尘归尘、土归土吧。现在,我只是任乔。” 唐娅音色清越,不少人夸她生了一幅好嗓子。可任乔一开口,她就觉得那些人夸错了。真不愧是她的姐姐啊,父亲和水瑶所生。水瑶风华绝代,当年父亲不惜违背家里的意愿也要娶她,她的女儿同样不遑多让。 任乔的声音,甜香而软糯,仿佛是桂花酿的米酒。听她说话,好似看到江南细雨连绵,有一位美人踩着青石板而来,雨滴打落在她撑的油纸扇上。她微微抬眸,倾城容颜从伞下露出,瞬间让人忘了呼吸。 这酒是不醉人的,因为度数只有0.5%,可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此曼妙的嗓音,倘若她尾音上扬,笑着让人去死,恐怕都有人心甘情愿遂了她的意吧。 没见过她之前,男人嘲笑商纣王无能,任由妲己祸国殃民。见了她之后,恨不得化身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好在唐娅是个女人,任乔再是魅惑,也无法对她造成影响。她微微一笑:“姐姐,血浓于水,你这是打算不认我们吗?你不知道爸爸有多想你,当年你不慎走失,他为了找你,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些年来,他从没放弃过对你的寻找。 我们的爸爸叫唐天阳,你应该在电视新闻里见过他吧?他虽然不是首富,却也是国内富豪排行榜前十之一。他一向疼爱子女,偏偏子嗣不丰,算上你也只有两女一子。” 唐娅不动声色地向任乔抛出诱饵,先说唐天阳孩子不多,又说他疼爱孩子,可见每个孩子会分到多少财富!在唐娅看来,那是成长于贫寒之家的任乔,所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过,金钱到底不是万能的,能够打动书里的唐姝,让她不惜整容都要为唐娅卖命,却不能打动任乔。即便不谈悬在她头顶上的周云青那把大刀,她也有不想回到唐家的理由。 她很爱任达夫妇,一方面,任达夫妇虽然穷,对她却是真心疼爱。另一方面,她最初抱着愧疚心理和他们相处。 既然她在原主死后,借用人家的身体,就该好好报答原主的双亲。在她的努力下,任达夫妇搬进了精装修的公寓里,日子过得十分悠闲。三人共同生活十五年,在日常相处中渐渐有了感情。 任乔不打算和唐娅纠缠,那是浪费时间,她只是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然后离开:“唐女士,你不必用钱来诱惑我,世上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看着任乔的背影,唐娅微微勾起唇角,嘲讽一笑。这个姐姐,似乎没她想象中那么愚蠢嘛?看来以后的日子,会更加有趣了。她现在开始好奇,春申城那帮轻视任乔的人,会在任乔手里吃多大的亏了? 看戏什么的,永远不会嫌弃太热闹。 “姐姐,我很期待你回唐家呢。” 江城常年细雨霏微,最近已经连续一周没有见过阳光。雨丝斜斜地洒下,冲洗着古老而悠远的巷道,道路两旁的墙面泛起斑驳。任乔打伞走过,漆黑的大伞把她完全包裹,迎面走过的路人,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玲珑有致的身材,猜想她或许是一位美人。 高中毕业后,任乔没有继续读书。任乔前世的母亲妙音仙子,以艺修闻名于世。妙音仙子所修炼的功法,将灵力融入艺术作品中,绘制一幅百鸟朝凤图,能引得群鸟震颤,相继来朝;听她弹奏一曲音乐,好似经历六道轮回,一梦百年,引人悟道,突破修炼所遇到的瓶颈。 任乔和妙音仙子学过绘画,在国画方面造诣颇深,这些年便靠着卖画为生。买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改善任达夫妇的生活。他们不再经营油条摊,每天遛遛狗,买买菜之类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以前任达收养一个丫头片子,江和镇不少人嘲笑他:“男孩是宝,女孩是草,长大就跑,不会给你们养老的!” 后来任乔带着任达夫妇搬到城里,旁人就开始羡慕了。毕竟他们家儿子二十好几了,只会伸手要钱,以后给儿子娶媳妇,既要买房又要买车,谁不为此累死累活?再看看任家,等任乔招赘一个男人,任达夫妇只剩下享福了! 空闲时候,任达喜欢在小区的大榕树下看人下棋,有时亲自下场杀几局。李秀丽热衷于打麻将和跳广场舞,是远近闻名的广场舞一枝花。 除了跳舞积极,李秀丽厨艺也很好。老人家起床早,李秀丽每天五点起来捣鼓早饭。为了让任乔吃的舒服,她自己榨豆浆,包子是现蒸的,鲜肉馅或是青椒豆腐。任乔有时中午不回家,李秀丽就随便做点,晚饭又十分丰盛了。 往常情况下,任乔走到自家楼下,就会闻到食物的香味。有时是炸虾,有时是五花肉的甜香,也有时是炖羊汤的鲜味……只是闻闻,她就知道妈妈今晚做了什么。 可是今天,任乔没有闻到饭香味,她狐疑地抬头看一眼,厨房的灯亮着,难道妈妈做了新菜式?收起大伞,她快步走到二楼,转动钥匙,打开家门,却有一股浓烈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之前家里装修全凭任乔做主,她选了原木风,面积虽小,却非常温馨。此时此刻,原本浅色的墙壁上,泼满了红色的油漆,写着大大的“死”字。 客厅的电视被人砸烂了,屏幕碎了一地,线管裸|露在外,狼狈而凌乱,空调、热水器同样如此,家里的电器全部遭殃。 “爸、妈、大黄!”任乔惊慌地叫道,没人应声。她冲进房间,只见榻榻米翻了个,衣服被人咔嚓咔嚓地剪烂,胡乱扔在地上。她最喜欢的抱抱熊,头被割开,里面的棉絮向外翻着。 任乔双手颤抖,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她们家的门大开着,邻居担心地问:“怎么了?”见到任家的惨象,邻居吓了一跳,帮她参谋:“任家妹子,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警察过来,只是做了笔录,就要离开。任乔一把拽住他们的衣袖:“我爸妈和家里的狗都不见了。”爸妈电话没人接,等警察的这段时间,任乔问过小区的人,没人知道任达夫妇的去向。 警察说:“你家被人非法侵入,又造成了恶意损失,完全有理由怀疑有犯罪分子要对你父母不利,可以提供一下他们的详细信息吗?日常生活照和失踪时所穿服饰等。” “好的,我爸叫任达,今年七十三岁……” 记录过详细信息后,警察说:“我们会马上开始立案调查,一有任何消息,都会通知你。任女士,你这边也是,随时和警方保持联系,尽量提供更多线索。” 紧接着,任乔收到画廊的电话,店主上了年纪,声音沙哑:“任家丫头,有人和我打招呼,不许我再收你的画,对方来头不小,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风声 任乔冷笑, 她得罪了谁?她还能得罪谁!男主周云青此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就只有女主唐娅了。凭借唐娅的手段, 玩这一手, 简直是小儿科, 掳走任达夫妇, 再断了任乔的经济来源, 想逼任乔就范。 “方老,应该是唐家。” 画廊的店主姓方,云墨斋的主人, 画技精湛,德高望重,和他相熟的人尊称他为方老。听到任乔的回答, 他顿了一顿, 思忖过后,问道:“春申城那个唐家?”他极为欣赏任乔的画, 联系任乔并非因为威胁, 取消与任乔的合作, 而是提醒有人针对她。 任乔点头, 声音冷冽, 双目湛湛有神:“方老, 我怀疑唐家的人掳走我爸妈,还要请你那边帮忙找找他们了。” “我马上吩咐下面的人去查。”方老叹道:“只是唐家权势滔天,如果他们有心藏两个人, 我的手下未必找得到……”春申城唐氏, 那可是个庞然大物啊,即便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云墨斋,也不敢撄锋。 挂断电话,任乔瘫坐在地上,身处被砸的一片凌乱的家中,她有一种颓靡之美。暗夜笼罩大地,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任乔不曾开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黑暗将她淹没。 许久之后,她拿出唐娅留下的那张名片。得益于所修功法,即便是在暗中,她依然看得清名片,拨出上面的号码。 电话那边的女声一如既往的清越:“姐姐,你想通了?” 任乔道:“唐娅,我这人直来直往,别玩那些虚的。我爸妈呢?还有大黄,你把他们劫到哪儿了?” 唐娅咯咯一笑:“姐姐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是我,直脾气啊,我喜欢。伯父伯母,我好好招待着呢。喜欢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吗?你家墙上泼的字,可是我亲自设计的呀!” 她的语气,任乔这个暴脾气听了,当场就想骂人,恨不得问候唐娅祖宗十八代!可任达夫妇还在唐娅手里,任乔暂时不宜激怒她,“给个准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姐姐,我要的很简单,我们姐妹二十多年没见,我想带你回唐家,合家团圆,再帮你物色一个好丈夫,比如说商场新贵周云青。你大可以报警去找任达夫妇,如果你找得到,算我输。别忘了,我可是唐家千金,我想藏两个人,就有本事让警方一辈子都找不到。哦,既然人都找不到,是死是活就更是……” 任乔毫不怀疑她的话,在《大展宏图》中,这位女主层出不穷的手段,曾经引来大片骂声。不少读者质疑她的人品,不愿意让她当女主。等到后来女主爱上男主,把男主划为自己人,读者才发现,她对敌人有多狠辣,对男主就有多柔软。 读者全都服气了:“这种对全世界恶毒,连亲爸都能下得去手,却把男主视若神明的妹子,我居然觉得挺带感的?” 任乔并不理解这种三观,难道因为女主足够爱男主,她仗着唐家势大,做过的那些坏事,就不作数了吗?不过当时任乔太喜欢男神周云青,下意识忽略了女主,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让我见爸妈一面,你说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任乔原本不想参与剧情,现在任达夫妇在唐娅手里,在收拾唐娅之前,她必须确认他们的安全。 唐娅派车,把任乔接进酒店,她没有直接让任乔接触任达夫妇,只是和他们连接了视频。唐娅笑意嫣然:“任伯伯,你看,我没骗你吧,你们家乔乔是我的亲生姐姐呢,我只是代她孝顺你们。” 视频里,任达夫妇同样是在一家酒店,身边还跟着大黄。从他们身后的窗子向外看,有蓝天碧海,白鸥翱翔,任乔猜测应该是在海边。 两人气色不错,打理利落,衣服都换了。任达穿着宝蓝色杭稠唐装,李秀丽则是一身素色旗袍,还做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 李秀丽向任乔炫耀她新做的发型:“你妹妹人真好,好好和人家相处啊!你看我的头发,烫了微卷,可贵了,全是你妹妹掏的钱。” 任达没她那么雀跃,“乔乔,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爸活到这个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有什么享受不享受的?只希望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 没想到你是唐家的大小姐,这些年跟着我们吃苦了,都是爸没用,当年没替你找到家人。你要回唐家,爸不拦着你,爸只希望,你还能多回江城看看我们。不不不,江城的房子是你买的,我和你妈会搬回江和镇。”说着说着,他浑浊的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李秀丽拍一下他的脑袋:“干嘛,让女儿看了伤心呢!” 见此情景,任乔双眼通红,叫道:“爸!”她一手擒住唐娅的手腕,正要发力拿下唐娅,逼唐娅放了任达夫妇,左手忽而被攥住,唐娅在她手心写道:“看任达后面。” 原本照顾任达夫妇的护工,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手|枪,悄无声息地放在任达脑后。唐娅慢悠悠地写着:“早就知道姐姐你身手不凡,可你快得过枪吗?” 事不可为,唯有徐徐图之。 任乔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一把抱住唐娅,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笑嘻嘻地说:“爸,瞧你说的,我怪你干嘛?如果不是你捡到我,我说不定就被人贩子拐走,卖到哪儿了呢。不管我本来姓什么,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你们始终是我的爸妈! 爸、妈,你们说怪不怪?可能是血浓于水吧?我第一眼见到阿娅,就喜欢的不得了!下午我有事情,就让阿娅先照顾你们了。你们别回江城了,那个房子我已经卖了,我可是唐家大小姐,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等我给你们买大别墅!” 切断视频,唐娅抽出湿巾纸,擦拭任乔亲过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好姐姐,你演技真好,口水都蹭到我脸上了。” 没人应声,她望过去,只见任乔看她的眼神,森然冷厉,好似要吃人一般。唐娅顿觉毛骨悚然,再看过去,任乔表情淡淡的,仿佛先前一闪而过的狠厉是她看错了。 唐娅怒道:“你在生气?有什么好气的?我高高兴兴和你做交易,你不要钱,又不要金龟婿,害得我只能出手绑了任达夫妇。亲姐姐欸,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你就不能笑笑吗?咱爸还没死呢!” 任乔冷着一张脸,唐娅只好扔下一句硬梆梆的话:“姐姐,既然你要回唐家,就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吧,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软肋。任达夫妇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弱点,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管你是想找人求助也好,或是想要曝光我也罢,先给我记住一点,你爸妈在我手上,我一念能让他们生,一念能让他们死!” 至于说以后任乔嫁给周云青,反过来报复,唐娅可不怕。任乔这样的花瓶,给她再多资源,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唐娅轻易就能把她捏的死死的! 这一瞬间,任乔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太过单纯。正如唐娅所说,是她把弱点送到唐娅手里,假如她没有强调任达夫妇的重要性,没有借用任达夫妇拒绝唐娅,任达夫妇又怎么会被牵扯进来? 怪她没有意识到唐娅的可怕,明明从书里知道这是一个狠辣的女人,却因着隔着距离,没想到唐娅会出手对付她。既然唐娅非要出手,把任乔拉进剧情,那么她就来教教唐娅,后悔两个字该怎么写! 就算有既定剧情又怎么样?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总会留有一线生机,任乔就去博那一线生机,前世今生,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 根据小说《大展宏图》设定,故事中人物所处的星球名为水蓝星,文明发展程度与地球相似,生态环境和历史脉络同样如此。水蓝星大大小小的国家超过两百个,男主所在的国家名为诸夏国,与他们领土接壤的有战之国,一衣带水相邻的是落樱国,隔着一汪大洋相望的还有美帝国等等。 仅就诸夏国而言,除去南北对峙的老牌势力——房地产龙头老大明家、经营国家基础产业的蓝家、以文娱产业为主的凌家等,近年来还有多股新兴势力,来势汹汹,虽然目前还没有成长到前者的高度,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先前多足鼎立的格局。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非展宏企业莫属,以小微企业线上贷款发家的展宏,在互联网金融一行内站稳脚跟后,向外辐射,在相关行业中大展拳脚,渐渐涉足电商、影视、物流等方方面面,每个市场所占份额都称得上“不俗”二字,而它本身也因此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媒体不止一次撰文,强调展宏对旧有商业格局的冲击。然而,在商业大亨眼里,最近几年崛起的、给他们造成最大威胁的却是另一个神秘组织——风声。 下马威 没人知道风声的具体位置, 也没人知道风声背后的掌控者, 商业巨擘们只知道风声掌握着他们全部的秘密, 毕竟风声不止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每一位商业大鳄背后, 或多或少都有不为人知的商业秘辛, 稍有不慎, 便会万劫不复。因此,情报组织风声,就像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刃, 让他们恐惧,却又无可奈何。 沿着诸夏国南岸向海航行,到达公海的位置, 转而向下, 潜入海底深处,如果你乘坐的潜水艇能够承受足够大的压力, 如果你携带的探测设备能够发现足够多的线索。那么在极深之处, 你会感到困惑。为什么眼前明明是纯净的海水和斑斓的游鱼, 却无法穿行呢? 假如你记录了此地坐标, 打算向官方汇报这一奇景, 那么当你带着更加专业的探测团队, 一群人泱泱而来,就会发现先前所见的疑点全部消失了。 你们自由自在地在海底穿行,曾经遇到的阻碍, 仿佛是你的黄粱一梦。最后随行医生做出判断:“应该是下潜太深, 你的潜水艇内设备无法支撑,导致缺氧出现了幻觉。” 你们离开了,然而,在深海另一处,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透过外围海水的深蓝,包裹的核心是一座移动城堡,那正是先前你所遇到的阻碍。 恭喜你——自从建成以来,你是第一个有幸得见它的人,它因你而迁址。 如果世人得知它的存在,恐怕会震惊于城堡主人的大手笔!这座城堡也可以看成是一艘大型潜水艇,内部隔绝海水,充满氧气,透过海底光纤和外界相连,一台又一台超级计算机之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员来来往往,忙碌却没有丝毫声息。 这就是风声的基地,通过暗网,它监听着整个世界。即便是风声的核心成员,都不清楚此处管理者的真实身份。 他们只知道,那人叫银夜。自从他们进入风声以来,银夜就站在大厅之中。他穿着一袭华美的玄色长袍,袖口和衣领处绣有同色云龙纹,脸上戴着银质面具,侧面镌刻的花纹古老而繁复。 除了传达命令和接收信息之外,银夜从没做过别的事情。他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或是睡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通身上下,散发着诡异的波动。种种迹象,甚至不像是一个人类。 即便是资历最老的成员,也不敢靠近他。他们隐隐感到一种威胁,来源于人类求生的本能,贸然靠近银夜,后果一定十分惨痛,不是他们所能够承受的。 虽然这里各个都是名校毕业生,一向崇尚科学,但面对这样的银夜,常常忍不住怀疑,或许世上真的有超自然的存在? 银夜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宛如珠玉落盘:“那边怎么样了?” 他说得不清不楚,只有一个代指,手下却立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因那是自风声建立以来,就一直跟进的一份档案,也只有那份档案,才会被银夜用“那边”指代。 负责这份档案的组长,是天字第一号小组组长,立刻回禀:“原来任乔是春申城唐家流落在外的长女,唐娅绑架了任达夫妇,以此威胁任乔,任乔同意明天回唐家。” 表面上,组长的语调没有丝毫波动,心里却疑惑不解,为什么银夜会如此关心任乔这样一个普通人? 当初,他为了摆脱仇家的追杀,不得不和风声签订保密协议,舍弃身份进入这座深海城堡。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忘记第一次进入风声的那种震撼之感,那时他还担心,这里该不会是一个恐怖组织吧?凭借风声,银夜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倾覆一个小型国家。 可是银夜没有,他是那么漫不经心,哪怕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却对这个世界兴趣缺缺,金山银山、繁华云烟、如玉美人,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芸芸众生,在他眼中好似刍狗。他明明听得见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目光所长久凝视的却只有任乔一人。 手下甚至忍不住怀疑,任乔身上难道有什么大秘密?到底该是一个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才会引得银夜关注?起码她是唐家长女一事,还不值得。 清晨,江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内,唐娅伸了个懒腰,江城经济虽然不算发达,但空气质量确实不错,“姐姐,我们出发吧!” 她们乘坐的是唐娅的私人飞机,机型不算大,机舱内布置十分舒服,比江城的酒店更加奢侈。唐娅穿着宽松的睡袍,神情慵懒,随行的服务人员呈上早餐,共有八种小食,东西方样式兼备。唐娅随便吃了点,就回房间里休息了。 此时,飞机正处于高空上,隔着窗子,任乔看向下方重叠的云层,山河树木、高楼大厦,渺小得好似模型。至于人们,则是连看都看不到了。浩瀚的云海,蔚蓝的天空,自然如同一只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抚过任乔的心上。她心神放松,睡了过去。 任乔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叽叽喳喳的女声好似来自四面八方:“这是谁?怎么会睡在这里!” “应该是新来的女仆吧,居然敢偷懒?” “你看她身上多脏,哎呦臭死了。” 任乔睁开双眼,只见她正蜷缩在一个装满菜叶子的垃圾桶里,白色的衬衫被染的青一块、黑一块,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有被虫子叮咬的大包。 任乔小腿忽而一阵疼痛,有一条肥硕的青虫,正把她当作食物,吃得津津有味呢!任乔连忙爬出垃圾桶,甩开那条青虫。 有人塞给她一个扫把,吩咐道:“你身上太脏了,就在这里打扫卫生吧。” 任乔正要解释,迎面来了一个小男孩,面目精致,看他身量,不过十岁左右,却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穿着一套英伦范礼服,一本正经地打着领结。在他身后,还跟了一群女仆,以众星拱月的姿态簇拥着他。 “我要她给我当马骑!”小男孩指着任乔说。他像是发现了宝物,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 十几个女仆一窝蜂地扑上来,她们各个力大无穷。再加上任乔头痛欲裂,状态很差,最终被她们按在地上。嫌她身上脏,女仆拿来毯子蒙住她的身体,恭恭敬敬地请小男孩坐上去。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牛皮制的鞭子,往后一扬,打在任乔身上,神气十足地下令:“驾!” 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这么欺负人?毯子把任乔蒙的严严实实,她看不到人,却能听到声音,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绍世,别玩了,今天你大姐姐回家,快去迎接她。” 那些女仆见任乔不再反抗,已经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她暗中蓄力,把身上坐的小男孩掀翻在地。小男孩冷不丁地摔倒,眉目间染上凶戾,“你敢摔我,我打死你!”他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任乔。 任乔掀开毯子,伸手抓住这一鞭,反手抽向小男孩。她用的是巧劲,小男孩身上当即便是一条红痕,疼得他哇哇怪叫,好似杀猪一般嚎着。长鞭速度太快,携着嚇嚇风声,把先前围攻她的女仆全部抽翻在地。 任乔手腕一抖,鞭子便把她们卷成了一串,最里面正是那个小男孩。“小鬼,把我当马骑?活的不耐烦了吧你!” 谢家武学本是绝顶功法,可惜这个世界灵气实在太过稀薄,练了十来年,任乔还是没有引气入体。不然的话,纵使她状态不佳,十几个女仆岂能压得住她? “别打了!”一道清越的女声,迟疑地问:“姐姐?”任乔循声望去,只见场上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美貌妇人,另一个则是唐娅。 唐娅冲上来,不顾任乔满身脏污,牵着她的手:“真的是你!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乔冷哼一声,心念电转间,她已经明白,这是被唐娅摆了一道。恐怕她早上吃的东西里面,被唐娅加了安眠成分。不然的话,她一向警觉,怎么会睡的死气沉沉,连被人搬到垃圾篓都不知道?唐娅现在八成正等着看她的好戏呢!表面上还要装个好妹妹,虚伪做作,也不嫌累!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要问你啊,我不是睡在你的私人飞机上吗?我睡到一半突然出现在垃圾桶里,不如你来说说为什么?” 那位美貌妇人,此时面容冷若冰霜,斥道:“绍世,谁教你拿鞭子打人的?”一双美目扫过周围的女仆,眼里的厉芒吓得她们瑟瑟发抖,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任乔鞭法精湛,唐绍世吃了苦果,浑身上下疼得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妈,明明是她打我!”他还能叫痛,那些女仆即便被任乔抽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们实在太怕这位美貌妇人,可见她积威甚重。 久等她们不来,唐天阳找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太像 唐家目前居住的别墅, 曾经是租界, 整体呈现欧式风格, 典雅大方。大厅正中央有一道楼梯, 盘旋向上, 壁炉、吊灯, 无一处不是华美精致。 唐天阳身穿灰色休闲运动服, 坐在乳白色沙发上,面容俊美,气质儒雅, 手腕戴的那块表,是限量特别款,价格令人咋舌, 况且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 “说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语气寡淡,不怒自威。 他身边坐着妻子凌清, 正是先前呵斥唐绍世的那位美貌妇人, 凌姓代表了出身古老的世家。凌清穿着姜黄色曳地长裙, 高腰的设计完美地衬托出她的胸形, 她面容娇艳照人, 肌肤如同凝脂, 虽然年过四十,却比少女还要明丽。 在他们面前,站着三个人, 中间的是唐娅, 一身深色套装,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起码大了三岁,更加可信,是她一向青睐的成熟知性风。她开口便是认错:“爸,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姐姐。” 唐娅左边的那个女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十分狼狈,正是任乔。唐娅给她下药,又把她扔进垃圾桶,她反唇相讥:“照顾?你给我下药,我睡的昏昏沉沉,你没有趁机一刀捅死我,我都该对你说谢谢了!” 唐娅右面的小男孩,名叫唐绍世,唐天阳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岁,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并不认错:“我又不知道她是大姐姐,让下人陪我玩玩怎么了?她这副样子,谁能看出是大姐姐?爸,别说我认不出,你认得出吗?” 唐天阳没有回答他,扫了任乔一眼,吩咐道:“阿娅,带你姐姐去梳洗吧。” 第一次交锋,长女未免太过愚蠢,到底没有养在身边,荒废了二十多年。活到他这个年纪,又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 只是他一向乐于看到子女之间争斗——苗疆人养蛊,抓来上百条毒虫,放在同一个瓦罐里,让它们互相撕咬,最终存活下来的那条,便是蛊王! 唐娅带任乔来到房间,是她早就吩咐管家准备好的,粉色的墙壁,粉色的公主床,整个房间都粉粉嫩嫩,少女心十足。在任乔开口之前,唐娅率先笑道:“姐姐,你心事重,昨晚没休息好,我特意在早餐里添加了安眠药物。” “顺便再把我扔进垃圾堆?”任乔冷笑。 唐娅坐在床上,松软的床面塌下,她双腿自然地交叉,笔直而修长。即便是坐下,气场也十分强大。唐娅斜眼看着任乔:“让你陪弟弟玩玩嘛。” 任乔讥讽道:“真是好手段,第一天便让我和凌清交恶,只能站在你这一派。” “我可不敢这样轻视你,韩信能受胯|下之辱,焉知姐姐不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即便被唐绍世那个小屁孩按在地上当马骑,也不耽误你和凌清结盟呀。”唐娅起身,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姐姐何必那么麻烦?去受那份委屈?日后好好听我的话,在唐家我自然庇护你。否则的话,今天的事,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另一边,一楼最西面的房间里,凌清不顾唐绍世的伤势,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我往日白教你了!唐娅下套,你就往里面钻?” 她用力极大,唐绍世白生生的小脸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手掌印。被妈妈打了,他非但没哭,反而冷静地和她分析利弊:“母亲,我早就猜到唐娅打什么主意了,有人故意引我去那个方向,唐家近日并没有新招女仆,她也没有穿着工作服,贸然多出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今天又是唐姝回来的日子——那时我就知道她是唐姝! 送上门的机会,我怎么能白白放过?便趁机教训了她。一来可以给她一个下马威,二来也能让父亲厌弃她。”不再是人前表现出的嚣张跋扈,他的双眼泛出睿智的光芒。不过十岁,如此早慧,这份心机恐怕许多成年人拍马都不及! 凌清摇了摇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但你这点心思连我都瞒不过,何况是天阳?如果你以为,只凭这样就能让他厌弃唐姝,未免太低看自己的父亲……” “母亲,您是说?” “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 《字林》里说:“姝,好貌也。”唐姝毕竟是水瑶的女儿,哪怕只继承她十分之一的美貌,也当得起姝之一字。唐天阳接唐姝回来,为的是通过联姻,多一份助力。 当年唐天阳和水瑶的情|事,为整个诸夏国所津津乐道,传闻唐天阳为了娶她,不惜叛出家族,放弃身为唐家继承人的一切。凌清没有当面见过她,只听人说过八个字——倾城倾国,绝代风华。 当任乔梳洗干净,换上一套火红色长裙,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眼里只剩下惊艳!任乔的五官太过妖艳,正是这样的面孔,才能将红裙穿出流光璀璨之感。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世间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一处,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让人感叹造化钟灵秀。 对于自己的美,任乔本人却无知无觉,向众人一笑后落座。 大家的目光很快从任乔身上抽离,只有唐天阳还在怔愣中,神色透露出几分追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旁人还以为是眼花了。 凌清主动问:“姝姝和她妈妈像吗?”活人是比不过死人的,更何况是一个美得好似海妖一般的死人。任由唐天阳自行回忆,只会把她不断美化,倒不如挑开来说。 唐天阳回过神,摇头:“不太像。” 若论相貌,唐姝和水瑶还有五分相像。气质方面,相差却太远了。唐姝过于内敛,第一次见面,旁人或许会震慑于她的容貌,但她修炼谢家功法,善于收敛气息,表面看来相当普通。 等那种惊艳过去,再回味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因此,别人对她的评价大抵相似,她有一张美艳的面容,可也仅此而已,只是一个花瓶罢了。毕竟时人信奉——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仅凭与第一任妻子的这点相似,已经足够唐天阳关注任乔。午饭过后,唐天阳把她唤到书房,指着对面的真皮软椅说:“坐吧。”语气难得的和蔼。 任乔微微一笑,书里没写这些细节,她不知道唐姝是否叫唐天阳爸爸,反正她对着这张面瘫脸叫不出来。 唐天阳不介意称呼,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微微一皱:“阿娅太胡闹了,居然绑了任达夫妇。”只在片刻间,他已经做下决定:“你是我的女儿,我对子女一向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你回唐家的时间晚,就任由你受制于唐娅。” 任乔不解,唐天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帮她救出任达夫妇? 只能说,她并不了解唐天阳。唐天阳递给她一份资料:“这里有三十家公司,你可以选择其中一家经营,等你成长到足以与唐娅相抗衡的地步,自然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救出你想救的人。” 任乔心中冷然,果然是《大展宏图》里的老狐狸唐天阳!对他有任何期待,只是浪费感情而已。 唐天阳挥手赶她离开:“去吧,好好看看,可以实地考察一下,你有十天的时间做出选择。” 怀里抱着这摞资料,任乔只觉自己幼稚的可笑,居然还幻想唐天阳出手救她,凭什么呢?书里对唐天阳的描述,用五个字可以概括,无利不起早。除非她能证明她比唐娅更有用,否则自诩“公允”的唐天阳绝对不可能偏向她! 沿着书房出来,一路向前直走,就看到一片花园,正是百花争妍之时,粉蝶翩跹。花园一角,搭了一个木制的简易花架,上面长满紫藤萝,秀丽的花穗倒垂,香气淡雅。 紫色花架下,有一位身穿石绿色长袍的少年。他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茂密的紫藤枝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肤色苍白如纸,近乎透明,面容清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有光芒流转,好似琉璃。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条桌,桌上铺着宣纸。他手里握着狼毫,沾了沾颜料,挥笔绘下。他运笔有力,一气呵成,画是一幅好画,就连自诩水准不错的任乔,都画不出这份灵动飘逸,只可惜…… “你画画的时候都不看它吗?天空不该用朱砂,远山也不是妃色。”任乔的声音,仿佛令人沉醉的春风,柔柔软软地吹来。 少年神情呆愣,拿着笔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从任乔的角度,只见他侧颜极美,眼角微微下垂,鼻尖挺翘,唇形姣好,清纯而无害。 这样的面容,配上这副无措的神情,像极了她前世钟爱的那只白狐,任乔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另外抽出一张宣纸,落笔画下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少年太过紧张,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全靠任乔手稳,才没有出岔子。快要完成的时候,只听唐娅唤道:“姐姐,你让我一顿好找!你教顾怀画画?他是个瞎子,学不来的。” “顾怀”两字,惊得任乔笔都掉了,笔锋划过那副画,斜斜的一道,破坏了所有意境。 “姐姐,你怎么了?” 易容术 任乔吃惊, 是因为顾怀, 《大展宏图》一书中最大的反派, 在故事发展前期, 作者对他的着墨, 甚至比唐姝还少。读者只知道, 他是凌清嫁入顾家时生的第一个儿子, 在凌清改嫁唐天阳后,被带进了唐家。 种种原因,使得顾怀身份十分尴尬, 即便对上唐姝,唐家仆人也能唤她一声大小姐,名正言顺。至于顾怀, 他并非唐家人, 凌清对他又是爱理不理,她们只能叫他怀少爷。 顾怀在唐家像个透明人, 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他。顾家同样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 如今顾家由叔父掌权。叔父并非出自嫡系, 对于顾怀没有叔侄之情, 只有防备。 如果仅仅是这样, 还不至于让顾怀的处境如此艰难。十年前,他的生父顾鸿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也是那场车祸, 害得顾怀双目失明, 双腿落下终身残疾。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大雨夜,顾鸿为什么会带着儿子出现在盘山公路上,继而酿成这场悲剧。 这样的顾怀,原本没什么存在感,到了故事后期,却黑化了。他借助外祖凌锋之手,在波云诡谲的商场立足,取得成就后,开始疯狂打击顾家和唐家。当时男主周云青已经和唐娅互生暧昧,出手帮助唐娅,因此被顾怀针对。 顾怀的商业头脑不亚于男主,是一位极为妖孽的存在,他频频布局,相继把顾家、唐家拉下马,就连展宏都遭遇了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最后还是靠着男主光环,周云青才险胜顾怀。顾怀的种种筹谋,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最终帮助周云青抱得美人归。 这就是反派啊,天资再是令人惊艳,手段再是万无一失,最后也只是给男主送装备、送妹子而已。 不过任乔对顾怀欣赏不来,因为书里描述的顾怀非常偏激。商场如战场,每收购一家公司,就如同攻城略地。有人选择善待公司旧部,比如光风霁月的周云青,公司被他收购后,非但不会裁员,员工的待遇反而比从前更好,整个公司蒸蒸日上。 即便是被人称为魔女的唐娅,虽然会雷厉风行地裁员,却不至于伤人性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吓,唐娅会尽量按照《劳动法》要求,给够抚恤金,双方好聚好散。 顾怀是怎么做的呢?顾氏善达、唐氏汇方,企业高管被他逼的相继跳楼,就连普通员工信用卡额度都直接清零,背负着车贷、房贷的他们,走投无路…… 顾怀的商业帝国是在千千万万人的血肉之上建立的,有人一头撞死在他面前,血溅当场。顾怀只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素色手帕,不疾不徐地擦拭着那人溅到他身上的血,淡淡地下令:“通知警方收尸。” 社会舆论、商业巨擘,就连政府都对顾怀施压,顾怀全不在意。别人质问他:“做得这么绝,睡觉不怕梦到恶鬼吗?” 那时顾怀是怎么说的?“恐怕是恶鬼怕我吧。” 这样的顾怀,所造成的恶果,比起前世的大魔头也不遑多让。任乔再看顾怀,只觉得他那身石绿色的锦缎长袍,忽而殷红如血。原本秀丽的紫藤萝花蕊,此时好似毒蛇吐信,狰狞无比。告别后,任乔匆匆离开。 唐娅捡起她落在桌上的文件,看到其中备选的公司,挑挑眉毛:“爸真是疼她,嘉荷给我的时候,还是个烂摊子呢。” 顾怀收拾桌上的画具,唐娅嗤笑一声:“真可惜你是个瞎子,看不到她。她呀,美得让我都自惭形秽呢。” “她叫什么名字?”顾怀开口,声音清澈、朗润,如同天山雪一般纯净。 “唐姝。”话音落下,唐娅拎着那份文件,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 顾怀的动作慢了下来,双手细细地抚摸着任乔的画,墨迹未干,沾染在他手上,颜料带着淡淡的味道,他鼻翼所萦绕的,却是任乔身上的馨香。明明是果香一般清甜,又如同醇年老酒似的醉人。 手边恍然还有先前被她握着的柔软触感,可她的脚步声早已远到无法捕捉。 在二楼第三间站定,唐娅叩门:“姐姐?” 门内,是任乔那间冒着粉色泡泡的房间,任乔开门,唐娅把文件递给她:“你忘在花园了。”唐娅绕着任乔的房间走了一圈,姿态傲慢,好似女王审视自己的领土。 推开衣帽间的门,数百件风格各异的衣服依次摆列,鞋帽配饰件件都是精品,来自时尚之都当季新品,有些甚至还没面世,是通过私人渠道购买而来。 这一切并不能让唐娅满意,她挑剔地说:“都是下人买的,到底不如量体定做的合身。姐姐,下午我带你去见somnus的设计师,衣服做好之后,安排你和周云青见面。”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指着唐天阳给的那份文件,神情似笑非笑:“爸想扶持你成长,我不介意。既然他这么疼你,想必也会乐于看到你和周云青交往。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好姐姐,你要记住,任达夫妇在我手上,没在爸那里,我心情不好的话,想让他们缺根胳膊、断条腿易如反掌。” “唐、娅!”担心爸妈的安危,任乔咬牙切齿地叫道。唐娅只是望着她,表情十分无辜。 见设计师是小事,但和周云青见面,那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一旦被周云青认出来,别说救任达夫妇了,连她自己小命都不保,想想书里的唐姝死的多惨?现在她可是刚出新手村,怎么可能越级挑战满级大boss? 尽管书里的唐姝人品不怎么样,可任乔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难道唐姝不知道美貌是自己最好的武器吗?唐姝当然知道,不过在成为周家夫人和保持美貌两者间,她做出了自认更优的选择——为此不惜在脸上动刀子,承受削骨割皮之痛。 现在,轮到任乔选择了。她比唐姝的优势在于,她脑中牢记大量谢家功法,其中有一些被苍华界的修士认为是旁门左道,但是对任乔却非常有用的,比如说易容术。 书里唐姝整容后,接近男主没有被发现,三年后才被查出。即便是任乔易容了,也没办法瞒周云青一辈子,不过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还需要解决一个重要问题,如何让唐家人接受易容后面容大变的任乔? 任乔说:“我想先飞一趟国外整容机构,做个微整。”这当然是骗唐娅的,到时候她只需要装作从医院里走一遭,偷偷做好易容便是。至于唐娅事后质疑她到底是微整还是大整,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唐娅双眸含笑:“准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出国要忙的事情不少,既要准备签证,又要和医生视频,订做礼服一事暂时搁置在一边。 深海城堡,风声组织内,天字一号组长向银夜汇报:“任乔要去国外整容。”组长把详细资料传给银夜,里面甚至有任乔和医生商量好的整容后模样,和她现在的相貌相比变化够大了。 组长狐疑地问:“要查查她这样做的原因吗?”任乔说着是微整,和医生商量后的模样却是大整,里面有古怪啊。 银夜轻声一笑:“她对自己还是那么狠。”他左手轻叩桌面,吩咐道:“不必查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整或不整,可由不得她,她不怕动刀子太疼,他还舍不得呢。 “你这样去操作,先给唐绍世送一款风声研发的新型变声器,然后再……”他的声音宛如玉石相击,清清冷冷,似有冷香传来。 听完银夜的安排,属下领命退下。 唐家别墅,任乔的房间里,任乔秀眉紧蹙,一字一句地查看唐天阳给的那份文件。她手边放着电脑,时不时地搜索对照,三十家公司良莠不齐,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根据她和唐娅签订的协议,必须等她成为周家太太,唐娅才会释放任达夫妇。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搞定周云青!七年前,周云青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她在他身上都能栽那么大的跟头。 今时今日,周云青叱咤商场,白道上的人见他先带上三分笑,就连混黑道的亡命之徒都尊称他一声“青爷”。关于他如何不近女色,《大展宏图》里描绘得足够详细了。那时任乔粉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网站其他小说男主左拥右抱、各种开后宫,在这群猪队友的对比之下,洁身自好的周云青格外招读者喜欢。 即便不提七年前的旧事,任乔只有一张脸,凭什么拿下周云青?好在她知道剧情,唐娅日后会对周云青动心,到时候自然不会再强迫任乔勾引周云青。 至于说先一步推动剧情,她如今即便有心,也无力。唐娅和周云青之间的战役,涉及资金动辄上亿,那种段位的商战,任乔根本掺合不进去。 方老那边还在努力,至今没有找到任达夫妇。最坏的打算,便是任乔按照唐娅的安排,约会周云青。但不必像原书里唐姝那样,作死地给周云青下春|药。只要熬过这段剧情,以后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任达夫妇自然安全。 以上只是plan a,任乔不可能把任达夫妇的安危,完全寄希望于唐娅身上,所以她需要实力,需要变得强大!如果能提前救出任达夫妇,那便天高任鸟飞!即便无法达成这个宏愿,这也不失为一个后手。 这个后手或许无法对唐娅造成直接威胁,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假如唐娅妄图毁约,任乔培植出的势力,便能给她狠狠一击!斗个鱼死网破!一旦任乔成长起来,这话不必放在明面上,蕙质兰心的唐娅便会自行衡量。 别人对你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实力。当你只是一棵小草,他们会毫不留情地践踏你,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苦痛,甚至把你的呐喊当作笑料。 你要试着去成长,由于个人资历有限,起点又低,哪怕拼尽全力,或许只是变成一株仙人掌,不足以成长为参天大树,放在偌大的自然之中,依旧微乎其微。 可你到底还是变强了,不信你看,那些人还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践踏你吗?踩你之前,他们起码会掂量一番,尖刺会不会扎破他们的皮肤。 这个道理,像菟丝花一样,只会依赖男人生存的唐姝不懂,任乔却是懂的——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捍卫自己! 七年未见 春申城临江, 当夜色的帷幕降临, 成百上千的灯光亮起, 光影倒映在水面中, 将整座城市点缀的如梦似幻。城市中部, 石库门老建筑中, 坐落着举世闻名的酒吧街。在这里, 古典与现代奇异地融合,砖雕青瓦之下,是城市的灯红酒绿。 夜莺酒吧内, 俊男靓女随着音乐在舞池摇摆,一片笙歌暖响。酒吧贵宾席里坐着三个男人,左面沙发上的是厉鸣。他上身穿着一件酒红色皮衣, 下身是黑色裤子, 搭配铆钉长靴,气质潇洒不羁。 仔细看去, 他乌黑的长发及肩, 松松地绾在脑后, 发质比女人还要柔顺。右耳戴着耳钉, 镶有一块晶蓝色宝石, 在灯光反射之下, 闪闪发亮。他五官深邃,双眸是妖异的紫色,好似一汪水晶, 鼻梁较之国人更为挺翘, 嘴角勾着一抹邪气的笑意。 此时,他一面摇着骰子,一面说荤话。这话换其他人来说是下流,不过得益于他俊朗的外形,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便是最古板的女人听到了,也会把那当作风流。 厉鸣对面坐着张明宇,一身裁剪得体的灰色条纹正装,戴一副金边眼镜,板着一张脸,对厉鸣爱理不理。厉鸣说上十句八句,他才回个简短的语气词。厉鸣也不介意,那张脸一直笑嘻嘻的。 他们两人中间那人,微微垂着头,五官隐于暗处,旁人看不清楚。只见那人穿着藏青色的纯色套装,面料柔软而顺滑,质感极好,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道羊毛支数很高,价格不菲。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厉鸣和张明宇对他非常恭敬,明显以他为首。 厉鸣骰子摇到一半,眼前舞动的人群忽然散开了,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音乐仍在继续,灯光摇曳,有一人踏歌而来,步伐完全吻合节拍。 只见她身姿曼妙,鱼尾裙随着她的舞动泛着粼粼波光。她面容妖媚,妆容大胆而新奇,一双烈焰红唇,双眸犹如春水荡漾。越过人群,直直地向着贵宾席而来。 到了三人面前,她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到正中间那人怀里。那个男人猛地起身,躲了过去,动作矫健。这个女人就没他那么敏捷了,不仅摔在沙发上,还带翻了桌上的酒,把周围人全都溅湿了。 她一声娇嗔:“讨厌!云青,你怎么不接着人家?”声如莺啼。 周云青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情冷如冰霜:“谁让你来的?” 这时他站起来,旁人便能看清他的面容,当真是俊美无俦,棱角分明好似刀削,五官精致如画。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清明如同日月昭昭,放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周云青语气再平静不过,却让人听出了其中的质问,厉鸣有些心虚:“老大,我告诉她的……我实在看不过去啊,这都多少年了?你始终不肯接受别人的示爱,为了一个嫌贫爱富、抛弃你的女人紧闭心门,真的值得吗?你沉浸在情伤里走不出来,人家说不定早就换了一打男人了!”说到最后,他的胆子壮大了几分,声音随之升高。 张明宇在旁边劝道:“厉鸣不忍心看你一直单着,总归是一份好心。阿云,给别人一个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论姿色,林婉容是比不上她,但除了这一点,哪里不比她强?” “下不为例!”周云青薄唇轻启,扔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他的衣服被酒溅湿,需要尽快找个地方更换。 看着周云青离去的背影,厉鸣抱着脑袋哀嚎:“早知道就不找你了,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老大叫来酒吧放松一下。他整天加班,本来想让他开心,现在全部搞砸了!” 林婉容斜倚在沙发上,裙子顺着大腿向内滑,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旁边路过的人,眼睛都看直了。她用手撑着头,发丝闲闲地垂下,乌黑的长发,白皙的手腕,交织在一起,姿态撩人地问:“她居然比我还要美?我可不信。” 厉鸣没有见过周云青的初恋,张明宇对她很熟悉,无奈一笑:“等你见了她,自然会明白我所言不虚。” 任乔此时正在一家咖啡馆里,她身前的桌子上,摊着一个本子,上面是自己做的笔记。今天她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实地勘察唐天阳提供的那些公司,累得脚都要断了。 目前来说,她中意的共有三家,一是服装公司,成立已有三年,方方面面都已经步入轨道。她接手后,只求守成的话,盈利稳步增长没有问题。但是,假如想更进一步…… 她既没有管理才能,又没有设计天赋,再加上服装产业太过成熟,市场份额早就被瓜分干净了。她扯着唐氏的大旗,跟着别人混口汤喝容易,想要更上一层楼,难啊! 第二家是互联网公司,目前主攻游戏方向,每个季度盈利都让人眼红。游戏是一个暴利行业,圈子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知道做游戏有多么赚钱,就会觉得其他行业都是歪门邪道了。” 任乔试玩了该公司历年来的游戏产品,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以前公司的定位是页游,画质还算精美,核心玩法和故事剧情却是抄袭别的游戏。表面看来,公司在赚钱;长久来说,没有培养起挑大梁的人才,后劲不足。 第三家是娱乐公司,连续几年都在赔钱,却是任乔最看好的一家。只因她熟知《大展宏图》的剧情,哪个演员会红,哪部戏会大卖,她了如指掌! 更何况,男主还曾收购过这家娱乐公司,找出了它亏损的根本缘由。如果任乔选择这家公司,简直像是拿着神级攻略下副本。 可惜的是,男主此时也有了收购这家公司的打算,日前已经成为股东之一。假如任乔担任董事长,势必要和男主打交道,她还没整容,直接和男主见面,那就是送人头好嘛! 再看看别的公司吧,任乔翻开资料,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趴在桌上打盹。服务员帮她续杯,咖啡的清香冲淡了几分困意。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起身之时,手机铃声响起,接通后,是唐娅的声音:“姐姐,我把东西忘在酒店了,你帮我取回来吧。” 唐娅掌握着任达夫妇的生杀大权,任乔只能替她跑腿。挂断电话,任乔抱着资料上车,照着唐娅给的地址吩咐司机。 珈蓝酒店最顶层,总统套房,任乔拿出大堂经理给的房卡,轻轻一刷,门就开了。眼前所见的一幕,让她大惊失色! “周、周、周云青!”由于太过紧张,任乔直接结巴了。 周云青先前应该在洗澡,刚从浴缸里站起来,身上湿哒哒的。七年未见,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就是周云青啊,在她还是谢安然的时候,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她用尽所有笔墨画出来的形象,都不如眼前的人让她惊艳。 在时光的打磨之下,他的面容褪去了少年的柔和,棱角愈发分明。颀长的身形,线条流畅好似天成,肌肉并不显得夸张,恰到好处地充满力量。水珠沿着他紧绷的腹肌,一路向下……不愧是男主,尺寸有点惊人啊! 他随手拿起一块浴巾,围在身上,遮住任乔的视线,凉凉地问:“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珈蓝酒店一向以服务著称,没想到员工如此缺乏专业素养。” 清冷的声音唤回任乔的思绪,意识到眼前站的人是谁,她差点夺门而出。好在意识先身体一步,等等,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周云青以为她是酒店员工? 任乔先是沮丧,分手七年再次重逢,她一眼认出人家,人家却认不出她。想来也是,都七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七年?七年过去,任乔的面容或多或少有了变化,原本的婴儿肥不见了,包子脸变尖,身形也开始抽条。别说相貌变了,即使不变,七年没见的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继而便是狂喜,既然男主认不出她,她就不用易容了,还要飞一趟国外假装整容,也是有够麻烦的。为了进一步确定,任乔试探性地说:“我叫唐姝,你觉不觉得我看起来有点面熟?” 周云青的语气淡得像是天上的云烟:“唐姝?能拿到珈蓝酒店总统套房的房卡,唐天阳是你父亲?我知道唐家想把女儿嫁给我,可你没长脑子吗?用面熟来搭讪,已经是上世纪的老土借口了!三秒之内,离开这里,再有下次,我会亲自找唐天阳聊聊。” 任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在走廊里比了一个耶!正开心呢,电话铃声催命一样地响起,任乔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娅。 “喂,你到底让我给你拿什么东西啊?我到了酒店,打开房门,里面却是周云青,你的东西在他那里吗?” 任乔说的话,唐娅一个字都听不懂,“我让你拿什么了?” 这下换成任乔疑惑了:“咦,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珈蓝酒店,还嘱咐大堂经理给我房卡……” 鬼才导演 三言两语之间, 唐娅已经转过弯来:“你见了周云青?周云青最讨厌女人耍手段接近他, 珈蓝酒店是唐家旗下, 他一定以为你仗着这一点拿到房卡。 我根本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更没有吩咐你去拿东西, 该死的, 是唐绍世!我原本还打算, 让你给周云青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现在全完了!” 事实正是如此,唐娅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让唐姝替她嫁进周家,唐绍世就先一步让周云青厌弃唐姝。 时间倒转三个小时前,唐家别墅, 唐绍世的手下, 一脸谄媚地献上一个黑色仪器:“少爷,您看看它。这是最新型变声器, 只要拿出足够的音频资料, 它就能解析、并模仿出需要的声音, 仿真度足有百分之九十!我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从风声买到。” 唐绍世精致的面容闪过一丝怀疑:“我听说过这种变声器, 风声出产的最新型号, 可风声太过神秘,有钱也买不到,凭你也能买的到?” 手下道:“当然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即便是风声, 也敬唐家三分。” 这话唐绍世爱听,他正琢磨怎么使用这个变声器,手下便传来消息,周云青入住唐家旗下珈蓝酒店。机会送上门了!唐绍世当即有了主意。 唐绍世请黑客,在任乔的手机上模拟出唐娅的来电显示,再用手下献上的变声器模仿唐娅说话,骗她去珈蓝酒店找周云青。 比起唐姝,他当然更希望唐娅嫁给周云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看唐娅还怎么和他争唐家的继承权?至于剩下的唐姝,他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收拾了! 任乔反唇相讥:“电话打进来,我这里显示的是你的手机号,对方用的又是你的声音,你把我当神仙啊?能够提前认出来他不是你?我拜托你,能不能先搞定唐绍世,再来施展你这些什么美人计?他今天给你添堵,明天再给你添堵,总不能他每次给你添堵,你都算在我头上吧?” 她故意把火全部引到唐绍世身上,唐绍世和唐娅斗起来,任乔心里开心着呢。至于唐娅要让任乔给周云青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被破坏,任乔才不介意呢!她又不是书里的唐姝,根本就没想真的勾搭周云青,只是爸妈被唐娅控制,不得不配合唐娅。 任乔巴不得让唐绍世再给力点,彻底搅了唐娅的局!看热闹不嫌戏大的心理,可不光唐娅有,任乔恨不得煽动凌清和唐绍世母子,让他们直接做掉唐娅。 唐娅不愧是唐家千金,经唐天阳亲手调|教而出,唐家最有力的继承者之一,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无妨,只是第一印象不好而已,我们还有机会。这个手机你不要用了,我给你换个安全系数更高的,以后会拦截这种电话。还有,你不必去微整了,接下来的方向和美色无关。” 挂断电话,任乔信步走着,转过弯后,视线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有个大型花园阳台。花香袭人,象牙白的立柱上,是玻璃制的透明色球形穹顶。从任乔的角度向上看,漫天星河尽收眼底,流光璀璨。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叹道:“珈蓝酒店的名字是你母亲取的,这里也是她设计的,命名为观星台。” 任乔循声望去,来人是唐天阳,他穿着黑色手工西装,神色隐隐有几分疲惫,应该刚从某个会议离开。任乔如实说道:“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唐天阳揉了揉太阳穴,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你们母女都没见过面,哪会有印象?当年是我太傻,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的眉目间,染上后悔之色,还有一丝无助。只有谈及第一任妻子的时候,这位商界老狐狸,才会卸下重重伪装,露出几分真情实感。 他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已经足够任乔明白话里的未尽之意:“所以你任由子女之间争斗,让他们提前就活在腥风血雨之中?如果你的目的如此,恭喜你,你成功了,唐邵世这样的人,也只有你才教的出来。放在别人家,十岁的孩子还在和爸妈撒娇要糖吃呢。” 唐天阳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捕食,弱者被捕食。与其让他们被人捕食,不如从一开始就训练他们成为捕食者。十天之期快要到了,那些公司你挑选的怎么样了?” 任乔檀口轻启:“我要星灿!”她的声音是柔软的,语气却极为坚定。既然男主已经认不出她,何不选择最快的方式变强? 唐天阳注视着她,眼里有奇异的光芒闪过:“你应该看过星灿的财报了?它已经连续亏损五个季度。”至于亏损原因,唐天阳自然心知肚明,他原本存着把星灿交给唐娅练手的念头,才没理会。 没想到大女儿居然会主动选择星灿,星灿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即便是唐娅来做,都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对于目前的唐姝而言,星灿是他所提供的三十家公司里,难度系数最高的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选了星灿,是龙是虫,很快就能见分晓! “明天我会让秘书带你过去,熟悉一下情况。” 星灿传媒成立于上个世纪,交到唐天阳手里之时,已有悠久的历史。它曾经出品过很多家喻户晓的影视作品,对于唐氏来说,是一块活字招牌,为唐氏树立了良好的企业形象。 然而,那是过去了。新世纪到来,数字化媒体冲击旧有格局,娱乐行业涌现出一批又一批新贵,先前星灿一家独霸的好景不复。凌氏旗下夏娱接连推出多部历史剧,奠定新王地位,万辉、橙天、颐和杀出重围,紧随其后,星灿被挤出第一梯队,连前十都排不上了。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星灿毕竟代表了大众的童年记忆,哪怕卖个情怀,他们也愿意为星灿的作品买单。但星灿越来越令人失望,交出的作品粗制滥造,完全无法维系从前的水准…… 最开始观众还骂上几句,久而久之,他们也就遗忘了星灿,连口水都懒得浪费。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星灿传媒打算斥巨资打造一部奇幻作品《问道》,力挽狂澜。可惜蓝图绘制太大,制作过程一拖再拖,放出消息都快两年了,连个预告片都没影呢。 外界不看好《问道》,星灿内部却因此忙得热火朝天,为了集中所有力量拍摄《问道》,星灿停止大多数合作,资金、人力全部流向它,足有三个导演围着它转,不分正副。 其中,郎立负责合成特效,伍文婧负责场景搭建,纪无为则是选角和绿幕拍摄。除了伍文婧原本就属于星灿传媒,纪无为和郎立都是花重金请来。放眼整个圈子,纪无为最为潇洒,无门无派,不归属于任何一家公司,行事全凭个人喜好,也最为刁钻,苛求完美主义。 星灿把选角交给他,拖了一年都没合适人选。由于他脾气古怪,上面不敢催,怕他撂挑子,他便继续慢慢悠悠地海选。这幅态度,引来不少媒体撰文八卦,甚至有人怀疑他是敌对势力派来拖垮星灿的。 纪无为对此置若罔闻,继续奔赴诸夏国各地选角。七月中旬,他到达江城。这座水乡城市有着潮湿的气候,终年阴云笼罩,细雨绵绵。纪无为的脸色也变得阴沉,动不动便大发脾气,助理不敢触他霉头,小心翼翼地问:“明天还试镜吗?” 年逾五旬的纪无为,保养得当,细白的面容不见丝毫皱纹。因他相貌俊秀,一张娃娃脸没少被圈里人调侃,他干脆留了胡子,染得发白,长长地垂下。加上他爱穿宽松的白色中山装,竟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试镜我们千里迢迢来干嘛?”一开口,他的表情便十分凶狠,先前那种神|韵消失殆尽了。 助理连忙退下,安排试镜事宜。次日,江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会议室之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这家酒店价格高昂,一向走高端路线,今天这样像菜市场一样热闹,还是头一遭。 服务人员不敢有丝毫不敬,只因这些人大多非富即贵。只见那些时尚靓丽的女郎,被三五人围在中间,有人为她们补妆,有人为她们端水,也有人为她们解闷。 “诗雯姐,这些对手都不足为惧,看来角色你势在必得啦!”最中间的位置,一个小助理面带笑意的恭维。 其他人随之附和:“那当然啦,诗雯姐一出马,谁与争锋?” “要我说啊,如果不是咱们诗雯姐档期调不开,纪导早就选好角色了,何必还大老远跑来江城?” 被她们恭维的人是孟诗雯,娱乐圈当红小花旦之一,之前一直在港城封闭拍摄,没赶得及来《问道》试镜。昨天港城那边刚一杀青,她就打听纪无为的位置,马不停蹄地飞来江城。 即便如今星灿在走下坡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它斥巨资打造的电影,在圈子人眼里,依旧是一块香饽饽,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只是她确实有些累了,正在闭目养神。 忽而,乱糟糟的周围安静下来。紧接着,孟诗雯听到一阵倒吸气声。她睁开眼,只见到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人,徐徐走来。那是一件华美的衣裳,由绸缎所制,质地精良,上面绣有一只带着金色的凤凰,正在引颈高歌。 那袭嫁衣好似绚烂的晚霞,然而晚霞再美,不及她眼眸的颜色。一双凤眸,眼波流转之间,仪态万千。凤冠霞帔衬得她原本瓷白的面容微醺,色如春晓之花。 恰逢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她长裙曳地,走进其中,眼尾上扬,抬眸问道:“见了本尊,还不跪下?”柔媚入骨的声音,偏偏携着万钧之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于她。 纪无为脸上的沉郁一扫而空,猛地站起,一拍桌子赞道:“好!好个夙夜魔君!” 唱反调 夙夜魔君, 本名素和, 《问道》之中最大的反派角色。她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 和男主谢修订有婚约。在两人成亲当天, 男主一夕之间看破红尘, 意欲遁入空门。他的不辞而别, 让素和沦为世人的笑柄。 素和到处找他, 向他讨个说法,他却一心求佛问道,对素和不理不睬。非但如此, 他还眼睁睁地看着素和被同门推下山崖。一怒之下,素和杀夫证道,堕入魔门。六百年过去, 当初纯净如一张白纸的素和, 改名夙夜,成为赫赫有名的魔君, 叱咤正邪两道。谢修转世, 拜入道门, 和小师妹司空雪情投意合, 兜兜转转之间, 上演了又一出爱恨情仇…… 今天试的这场戏, 便是夙夜魔君出场。在剧中,除去先前的回忆之外,夙夜的扮相一直是一袭火红嫁衣, 因着这套衣服上染有她至爱之人的血。她穿着这件衣服, 日日夜夜提醒自己,他是如何背弃他们之间的誓言——如果你所谓的道,必须抛弃妻子,背弃所爱,那我便斩了这道! 被纪无为夸奖,任乔摘下头上戴的凤冠,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说:“纪导你好,我叫唐姝,你不怪我插队吧?” 一笑之下,先前的凌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俏。纪无为神色有些痴了,呆呆地唤道:“瑶瑶!”任乔把手放在他的面前晃晃:“纪导?” 纪无为眸色恢复清明,自嘲一笑:“人老了,眼睛也花了,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一位故友。”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他赞美任乔的演技还要大,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句话如果换一个好色的导演来说,可能是要潜规则女演员。可那是纪无为啊,除了拍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的纪无为!简直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无为拍板定下任乔,一大帮人启程返回春申城。一下飞机,任乔就被一辆保姆车接走。车里,董俊洋拍着脑门哀叹:“我的大小姐,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老爷让我带你熟悉公司,你一声不响地混进《问道》剧组做什么?” 任乔勾唇一笑,她还不确定董俊洋是不是可信,当然不会向他解释,“我现在代理总经理一职,我想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家大小姐,如今可是董俊洋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惹她生气,连忙赔笑:“瞧您说的,我只是关心您罢了,那我们现在去公司看看?” “不去公司,送我去珈蓝酒店,不许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身份。” 董俊洋对此十分不解,他原以为大小姐是想过过演戏的瘾,既然这样,昭告身份,以势压人不是更爽吗?任乔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并不为他解惑。 七月,星灿传媒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原总经理左浩成引咎辞职,唐氏派来新的管理者,接替总经理一职,可惜对方太过神秘,不仅没在大众面前出现,就连星灿内部员工都没见过她;二是鬼才导演纪无为宣布《问道》选角完成。 各大媒体纷纷涌入星灿,打听选角一事,纪无为公开回应了她们的问题:“其他角色先前就已经陆续定下了,只差一个反派角色,在不久前的江城之行中,被我发现一块璞玉,我有信心,正式上映之后,她绝对会惊艳到你们!” 纪无为说话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很久没有见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推荐新人了,上一次他这样不惜溢美之词夸赞一位演员,还要追溯到三十年前国民女神水瑶。 一篇篇夸张的报道见报,大多是标题党:“鬼才导演大肆赞美,是新一代国民女神现世,还是另有内|幕?”关于任乔的信息,他们一无所知,写出的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让人啼笑皆非。 任乔看着手里那份,写她是纪无为私生女的报道,哭笑不得,只能感叹吃瓜群众的脑洞太大!她这次能够一举拿下这个角色,并非是多么有演戏天赋。 一来,她仗着东家的便利,提前看过《问道》全套剧本,对夙夜这个角色理解更加深入,而别人拿到的只是一个分镜;二来,她从道具组拿来夙夜的服装,准备的比旁人更为充分;三来,她前世是古武第一世家的千金,即便父母保护她,加上她先天带有奇毒,身体虚弱,无法修炼,她不曾闯荡江湖,但活在那个年代,对于魔君这种具有通天彻地之力的人物,理解更加深刻。毕竟她的父亲,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呢。 演戏不是她的目的,她另有若图。《大展宏图》一书中,夙夜这个角色一直悬而未决,拖延了太多时间。原书只说选角拖到太晚,对夙夜的扮演者着墨并不多,实在不知道纪无为是从哪里挖来夙夜扮演者,为了拉快进度条,尽快接手星灿传媒,她只好亲自上阵。 开拍前,星灿宴请剧组所有成员。因着总经理请了长假,星灿目前由副总伍文婧主持大局,她加入星灿已有十余年,虽然本职是导演,在商场上也颇有大将之风,直接在珈蓝酒店包下五十桌。 珈蓝酒店大堂,淡金色墙壁,饰以浮雕,正中央,喷泉随着和缓的音乐起起落落。围着水池,星灿员工依次而坐,有化妆师,也有摄影师、道具师等等,彼此之间,谈笑风生,举杯共饮。 距离他们不远处,一间包厢内,则坐着《问道》主要演员。正中间的主位坐的是伍文婧,约莫四十岁,皮肤稍显松弛,圆圆的脸庞,白皙而富态。她含笑举杯:“谢谢大家捧场,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在她的左手位是郎立,三十来岁,先前一直在美帝国,就职于好莱坞,参与过多部魔幻电影的后期特效制作。如今回国已有三年,自己经营一家工作室,专门承接电影特效合成。他长着鹰钩鼻,眼睛细而狭小,面相有几分阴险,说话咄咄逼人:“能不能合作还是两说,星灿势大压人,早就对外放出我们合作的新闻,至今我却一毛钱都没收到!” 他在这样的场合唱反调,伍文婧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右手边的纪无为后知后觉,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这么说来还真是这样,我也是干白工呢。” 三位大腕起了争执,包厢里的演员纷纷停下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房间里安静地针掉下来都能听到声音。未免太过扎眼,任乔随之放下了手中的吸管。 气氛僵持之间,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了,两人并肩走来。一个是活泼灵动的少女,穿着一身嫩绿色及膝裙,手腕和脚腕上分别戴有红线,系着银白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叮叮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少女问道:“怎么大家都不说话,这是不欢迎我吗?” 另一个是青年男人,相貌英俊,气质清雅矜贵。他身着烟灰色长风衣,搭配九分裤,平底鞋,露出洁白的脚踝。没有少女那般张扬,他冲众人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包厢,想要找个空位落座。 他们的到来,缓解了伍文婧的尴尬,她冲两人颔首而笑:“玲玲、奕然,你们来了。” 丁玲玲,男主周云青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年少时随着父亲调职,搬离周家村。虽然男主只把她当做妹妹,她却对男主情根深种,直到现在都对“云青哥哥”念念不忘。除此之外,她还是与孟诗雯齐名的娱乐圈当红小花旦,有“南丁北孟”一说。两人出道时间相仿,粉丝常常互掐。 此次丁玲玲受邀出演《问道》小师妹司空雪,正因如此,孟诗雯才会想要进入剧组,两人一正一邪的碰撞,本身就是一个噱头。当然,她也不想落后丁玲玲太多,如此大手笔的电影,假如她错过了,人气方面必然会落入下乘,没想到角色最终被任乔拿到。 秦奕然,成名比她们更久,已经相继获得金象奖、银鹭奖两块极有分量的影帝奖杯。此次出演《问道》男主谢修,有他在,票房便有了保证。他的粉丝千千万,是无数迷妹的梦中男神,其中也包括任乔。 见他在找位置,任乔连忙冲他招招手:“坐这里吧!” 伍文婧将郎立和纪无为请了出去,包厢里,先前那种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快了。丁玲玲问其中一位女演员:“这是怎么了?” 女演员还没回答,就有个小鲜肉快人快语:“星灿没有支付郎导和纪导报酬,他们正在讨要。” “哇哦,看样子《问道》不一定能开拍呢!”丁玲玲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小鲜肉踌躇道:“不会吧?星灿背后还有唐氏呢,又不缺钱。” 在圈子里混得都是会来事的人,没一会儿就聊开了。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只有秦奕然抱臂坐着,由于他一向不喜热闹,旁人不敢往他身边凑,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任乔双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奕然。她的目光太过灼热,秦奕然没办法装作无视,只好礼貌性地点点头:“新人啊。” 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不耐烦,不好意思继续纠缠,任乔却像捡到骨头的小狗一样,双眼放光,贴了上来:“暮苍大人,我是你的粉丝,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暮苍上神是秦奕然经典荧幕角色之一,粉丝称呼他为暮苍大人,亲昵而尊敬。 正主出现 周围有女声嗤笑道:“见过厚脸皮的,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说什么粉丝, 就是想和影帝攀关系、套近乎呗。” 任乔凶巴巴地看着她:“你这是污蔑!你可以攻击我, 但不能否认我对暮苍大人的喜欢。从他刚一出道, 我就关注他了, 他的每一部作品, 我都看了十来遍,民国戏《双生》、武侠剧《红线》……” 整整十分钟,任乔嘴巴没停, 一脸狗腿地把秦奕然演过的影视剧全部数了个遍,就连配音的动画片都没落下。说话时,她神采奕奕, 双眼就像能发出光来, 那副如数家珍的模样,惊得女演员目瞪口呆。 任乔神气地看她一眼:“暮苍大人代言的产品, 我都会回购支持。每次他新戏上映, 我会在贴吧、鹿区、微博写影评, 呼吁更多的人去看, 可惜他从没来过我在的城市宣传, 一直没机会近距离见他一面。” 女演员连连点头, 十分诚恳地道歉:“服气了,我的错,你继续!” 任乔傲娇一哼, 秦奕然被逗笑了。他本就俊美, 一笑之下,好似阳春三月,桃花漫山遍野的开放。他轻声道:“你是江城人吧?先前确实没有去过那里宣传,下次我会考虑。” “欸?”任乔神情愣愣的,“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城人?” 秦奕然摸摸鼻子:“能听出来口音,江城人说话时,尾音总是上扬。”他补充道:“我有一个助理,来自江城,你们口音很像。” 任乔开口试了一遍,雀跃地说:“好神奇,真的是啊!我以前都没发现呢。”见秦奕然笑了,她连忙从背包里取出笔,没有本子,只好拿出《问道》的台词本,请秦奕然为她签名。 她的台词本上做满了标注,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写着语气、神态、动作、心理,不仅有她自己的角色,还有别人的角色,秦奕然对此肃然起敬。他们拿到台词本时间很短,这么厚厚的一本,全部做了标注,她虽然是个新人,却比大多数老演员还要认真呢。 秦奕然郑重地签下名字,疏朗的字迹一如其人。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任乔简直想抱起台词本猛亲了。不行,实在是太激动了,好开心啊!任乔借口去洗手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个劲地直乐。 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冲出来,把她抱了个满怀,油腻的触感让她几欲作呕:“小美人,你是星灿的新人演员吗?跟了大爷我,保证你要什么角色有什么,想多红就多红!” 任乔先前太开心,没有留意,被他偷袭了。这会儿她回过神来,一个巧劲就把他推开,没等她的巴掌落在那人脸上,先有一个年轻男人,一脚将色狼踹翻在地。 “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地上的中年男人,疼得打滚,还不忘威胁道。 “如果你觉得只是打你还不够,我不介意找警察过来,好好说说你猥亵这位美女的事情。不想坐牢的话,就给我滚!”说话间,他转过身来,由于逆着光,身上好像有圣洁的光晕围绕。只见他体态修长,肤色苍白,五官有一种高逸之美。得益于通身凌冽的气质,他明明是男生女相,却并不显得阴柔。 认出他是谁,中年男人惊恐地叫道:“明渊!”原本嚣张的气焰一扫而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明渊关心地看向任乔:“你没事吧?” 任乔冲他一笑,在心里默默地比了个v,正主终于出现了呢! 珈蓝酒店,其中一间包厢里,三位大导演吵得不可开交。伍文婧没了人前的笑脸,上来便是一阵冷嘲热讽:“郎导如果对合作的事有异议,怎么不私下找星灿管理层,非要在人前摊开说?给别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你这样当众落星灿的面子,就不怕引来唐氏不满?” 郎立不甘示弱,一拍桌子,大声道:“别口口声声拿唐氏压人了,星灿近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唐氏也没注资,谁知道是不是打着卖掉星灿的主意?你说得倒是好听,找星灿管理层,你以为我没找吗?总经理左浩成只会推说没时间见我,财务那边又说他们没有权力调动资金,谁有那个闲工夫看你们表演踢皮球!” 纪无为后知后觉:“你们该不会打算停拍《问道》吧?我选角选了一年,如果就这么放弃多可惜,时间成本也是成本啊,这一年我去拍别的电影,说不定早就赚了几十个亿,拿奖拿到手软了。”几十亿当然是夸张的说法,足够表达他的不满。 被两位大导演威逼,伍文婧的态度依旧十分嚣张,一点不虚:“两位不想拍可以走人,星灿投资十亿的电影,还怕找不到导演吗?合约就在你们手里,两位付完违约金,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过我也请你们好好想想,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星灿真敢不付你们钱,你们大可以把星灿告上法庭,让星灿信用破产。我拜托你们用脑子想想吧,星灿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一下,郎立不再和她针锋相对,一来,他并不想承担违约金,二来,《问道》宣传噱头十足,无论制作还是卡司阵容,都十分强大,以后一定赚的盆满钵满。他既然挤了进来,没理由让快要煮熟的鸭子飞了。 见他们态度软化,伍文婧乘胜追击:“至于郎导说的,唐家对星灿不闻不问,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左浩成离职,就是为了给唐家大小姐让位置。魔女唐娅的大名,想必你应该听过,有她在,你觉得星灿会倒台吗?” 郎立最后一丝疑惑也被打消:“好,那我就等着资金到账了。” 纪无为对此非常满意:“只要还拍就行,不浪费我这一年的功夫。” 三人离开包厢,伍文婧脸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意。一同回去的路上,在拐角处,恰好遇到明渊帮任乔揉脚。先前任乔推开色狼的动作太大,不小心扭到左脚,伤势不重,明渊却不放心,让她坐在石台上,帮她活络筋骨。 纪无为关心地问:“小唐,这是怎么了?” 没等任乔开口,明渊率先解释道:“方才我和别人起争执,唐女士路过看到,好心帮忙,没想到害她崴到脚。”为了避免尴尬,他遮掩了任乔被色狼袭击的事情,任乔对他感激一笑。 纪无为哈哈笑道:“小唐真是古道热肠!”郎立也夸了几句,只有伍文婧面色不善。 回到包厢里,三位大腕面带笑意,演员见危机解除,各个说着俏皮话,气氛十分活跃。伍文婧作为星灿代表人,挨个敬酒,轮到任乔的时候,提点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 任乔举着酒杯,美艳的面容之上,神色无邪,偏着脑袋,声音柔美:“他说他叫明渊。”动作娇憨可爱,面容艳丽无双,清纯和魅惑两种迥然的美,在她身上奇异地交织。 伍文婧眸光闪烁,声音严厉:“明渊是橙天娱乐的总经理,和星灿有竞争关系,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任乔没听明白她的话:“你放心啦,我又不是星灿的员工,和他有什么竞争?更何况我们只是交个朋友,他又没有向我打探星灿的商业机密,我更不会和他说《问道》的拍摄内容。” 这话真是让人没办法放心,坐在她身边的秦奕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她慎言。见气氛不对,纪无为连忙站出来:“年轻人不懂事,伍导别和她一般见识。” 丁玲玲粲然一笑,替任乔辩护:“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啊,我也不是星灿的员工呢,是不是加入《问道》剧组,就要和夏娱所有人保持距离?那我今晚不敢让司机来接我了,他的薪水是夏娱在发。”一边说话,她一边冲任乔眨眨眼睛,十分俏皮。 “自然不是。”伍文婧尴尬地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喝得醉醺醺的,被朋友接走,也有人趴在马桶上,一个劲儿直吐。纪无为年纪大了,早早地告辞,郎立还在和几位年轻女演员,吹嘘自己的过去,伍文婧不见身影,丁玲玲同样不知所踪。 包厢之外的僻静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女声:“你碰她了,你怎么能碰她?是不是看她比我年轻漂亮,你变心了!” 青年把她按在墙上亲吻,女人一声嘤咛,谩骂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一吻作罢,男人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乖,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真心喜欢的只有你。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别闹,好吗?”声音温柔如同春江之水。 忽而,远处的花盆一阵晃动,青年警觉地问:“谁在那里?”一道黑影快速闪过,青年连忙追了上去。 珈蓝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砸门声急促好似暴雨:“云青哥哥,救命啊!”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的周云青,合上电脑,打开房门,丁玲玲一下子摔倒在他怀里。 她跑得香汗淋漓,一脸惊惶之色,兔子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依赖,看起来楚楚可怜。周云青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一把推开她:“怎么了?” 半个月 丁玲玲拍着上下起伏的胸脯, 犹有后怕:“云青哥哥, 你说的没错, 星灿水真的好深, 古怪太多了……” 周云青面色发冷, 眸若寒潭:“我早说了, 不让你掺和进来,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一向惜字如金,丁玲玲很久没听他说过长句了,这么好听的声音, 如果不是骂自己,那就更好了。丁玲玲扁扁嘴,委屈地说:“要不是人家知道有一条应急通道, 过来找你, 现在还有没有命都是两说呢。你不安慰人家就算了,还骂人家!” 见周云青没理她, 她也不气馁, 拽着他的袖子撒娇:“云青哥哥, 现在不是我想掺和, 我听到别人的秘密, 人家恐怕已经盯上我了。”她把先前看到的一幕, 对周云青和盘托出。 周云青神色终于有了波动,打电话叫来手下:“刑锋,这段时间你负责丁玲玲的安危。” 离开珈蓝酒店的时候, 丁玲玲身边跟了个人高马大的黑衣大汉, 她气得直跺脚。她是想找理由接近周云青,不是要找保镖好吗!明明小时候周云青对她还算温柔,怎么长大了这么油盐不进?不管,反正她是不会放弃的! 任乔回到唐家别墅已经是深夜,听到响动,唐娅打开门。她穿着一套素色丝质睡衣,打个哈欠,问道:“姐姐,你最近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回来。” “有什么事吗?”任乔避而不答。 唐娅挑眉看她:“姐姐,你别是翅膀硬了吧?或者你想尝尝炖狗肉?虽然那条黄色的大狗,看起来年纪太大了,肉质一定很柴,但我认识不少好厨子,用心料理一番,保证让你一饱口福。” “你别动大黄!”任乔一把拎起唐娅的衣领,把她举到空中。 双脚离地,唐娅并不害怕,威胁道:“你敢打我?你打我一下,我手下的人就打那对夫妇一百下!你已经破坏了周云青对你的第一印象,我打算给你走另一条路线。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哪有闲心和一条老狗过不去?要是你不配合的话,别说是狗,就算是人……” 任乔的双手松开,隐藏了恨意,把唐娅放到了地上。方老那边,一直没有传来任达夫妇的消息。任乔自己也找过私家侦探,一无所得。目前来看,想要确保任达夫妇的安全,她只能听从于唐娅。 “乖女孩!以后请你自觉一点,别总让我威胁你,我也不想浪费口水呢。”唐娅满意一笑,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唐娅安排任乔走的是端庄贤惠人|妻路线,她已经调查过了,周云青出身贫寒,幼时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这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唐娅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一方面,他自己没有受过精英教育,应该想要娶一个多才多艺的女人,有利于子孙后代的发展。另一方面,这样的家庭背景,他一定像诸夏国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喜欢柔顺的女人,信奉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 针对这些,唐娅为任乔制定了一系列培养计划。在艺术课程上学习琴棋书画,又报了家政课程学习烹饪缝纫等等。任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琴棋书画她仗着前世的老底,表现十分优异,至于烹饪什么的,啊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从切菜开始魔鬼训练啊! 好在,唐娅很快就要出国参加somuns的时尚大会,一去半个月,任乔才能喘上一口气。如果有选择的话,唐娅并不想在这个当口出国,任乔就像一头小毛驴,抽一鞭子动一动,她一走,任乔又要偷懒了。 可那是somuns啊!全球时尚标杆,下一季度流行的风尚标,所有时尚界人士削尖了脑袋往那里钻。只要唐娅还在嘉荷服饰一天,就不能错过somuns的盛会。 唐娅临走还要对着任乔耳提面命:“就算我不在国内,你的功课也不能落下,我已经吩咐了各科老师严格监督你,到时候我也会和她们视频,询问你的学习进度。” 任乔指着机场的电子屏幕,“你该登机了。” 看着唐娅聘聘婷婷的背影,任乔轻舒一口气,半个月吗?足够了啊。 《问道》正式开拍,按照上面的安排,为了调动演员的情绪,由易到难拍摄,最初的戏份大多是外景,之后才是绿幕拍摄。 靛蓝色的天际之下,大片大片的竹林随风摇摆,好似碧色海洋,波涛阵阵。竹节挺拔,竹叶青翠,竹海之中,有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少年,执剑而舞。只见他身法飘逸,手腕翻动之间,长剑挽出一个个剑花,快得只能看到银色的寒光。 在他上方的竹枝上,坐着一位少女。她二八年华,梳着一对垂挂髻,上身穿着鹅黄色襦衣,下配同色长裙,怀里抱着一堆瓜果,双腿荡来荡去,露出一双天青色的绣花鞋,上面绣着粉蝶翩跹。坐在如此纤细的竹枝上,少女身形却稳如泰山,足见她的轻身功夫何等高超! 她一面吐着荔枝壳,一面对少年指指点点:“这剑刺得太重了!” “方向不对!歪了歪了……” “你早上没吃饭啊?手腕使劲!” 荔枝壳向雪花一样落下,其中一片落在少年的发间,他狼狈地取下荔枝壳,少女捧腹大笑:“哈哈哈!” 少年羞恼,长剑出手,直愣愣地掷向少女,剑尖擦着少女的青丝而过,在她身后绕了个弯,重新回到少年手里,途中带动飞叶片片。他神色泠然:“司空雪,你不要欺人太甚!” 司空雪飞身而下,手中凭空出现一根火红软鞭,随手一扬,便是一阵噼啪声。红鞭在手,她挑衅一笑,襦裙随风而动:“小子,想打架啊?别以为你占了个师兄的名头,就能教训本小姐。我好心指出你长生剑法的不对,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敢对我出剑。学了个御剑术了不起啊,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玄清宗真正的绝学!” 秋风瑟瑟,竹叶飞舞,黄衣少女和青衣少年对峙而立,风吹猎猎,明明是同门,竟有几分肃杀之意。 这是谢修拜入玄清宗之后的戏份,最初,司空雪和他的关系并不好。谢修没上山之前,玄清宗最得人宠爱的是小师妹司空雪。自从有了谢修,师父常常拿他和司空雪作对比,本意是想勉励司空雪勤加修炼,没想到引得司空雪处处为难谢修。谢修有少年人的敏感倔强,谁都不肯认输,两人相处方式好似仇雠。 “cut!小丁、小秦,演得不错。”纪无为叫道,先是点点头,又补充道:“小丁啊,你再古灵精怪点,尽量演出那种小师妹捉弄人取乐的感觉。这个度要好好把握,演得过了就是刁蛮任性,演得太收,又缺了那份灵动。” 丁玲玲笑着说好,又拍了两条,终于过了。时间已到正午,艳阳高照,纪无为吩咐开饭,下午接着拍。任乔还在揣摩剧本,助理给她送来了便当。 一荤一素,搭配喷香的白米饭,看得人食指大动。任乔刚要下筷子,便听到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众人簇拥的中间,一个年轻男人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和他一样,双手一左一右拎着东西。 “哇,今天又给我们加餐啊!谢谢明总。” “咱们这可是沾了某人的光,别忘了感谢人家!” “我看看,油爆大虾、清蒸鲈鱼,全是陈福记的招牌菜!” 剧组的人在分外卖,明渊走近任乔,怀里抱着一束玫瑰花,娇艳如火。他穿着灰色t恤,深色修身牛仔裤,搭配系带皮鞋,休闲而不失优雅。 “鲜花赠美女,我的公主,中午好。”把玫瑰花递给任乔,明渊笑道。 两抹红云飞上任乔的脸颊,她低头轻嗅花香,略带埋怨地说:“昨天说好不让你来探班,怎么今天又来了?”她本就是绝色姝容,如今娇中带羞,平添三分美色,明渊差点看呆了。 他听到自己用仅存的理智说道:“我是道谢,上次你在珈蓝酒店仗义出手,害得你崴到脚,我于心不安。” 任乔看看四周,没有旁人,无奈地笑笑:“这话你骗骗别人还行,那天的情况你知我知,明明是你帮了我才对!” 说话的时候,她的一缕碎发被风吹到了额前,明渊伸手,想要帮她放到耳后,她下意识地向后一退。明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也不恼,反而提出邀约:“今晚陪我吃饭,就当是对我的感谢?” “好。”任乔点点头,“有些话要和你说明白。” 橙天毕竟和星灿有竞争关系,为了避嫌,明渊没有逗留,很快便离开了。下午的拍摄场景,仍然是在竹林,不过出场人物换了,不再是丁玲玲,而是任乔。 天青云白,竹叶潇潇,秦奕然换了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襕衫,正在对着竹林作画。他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竹枝图。 在他的身边,有一位白衣女子,俯在案上抚琴。琴声泠泠淙淙,轻灵如同风吹流云。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见她青丝如瀑,白衣胜雪。 一曲奏毕,作画的男子问道:“素和,你看这幅画,题什么诗好?” 鱼儿上钩 叫作素和的白衣女子闻声抬头, 那一瞬间, 竹海琴音全部成了陪衬, 不及她万分之一绝美。她不施粉黛, 三千青丝自然垂在脑后, 清丽若天人, 凤眸之中流动的情意, 并不浓烈,却足够缠绵。 “谢修,我们尚未成亲, 你不该称呼我的闺名。”明明是不近人情的话,在她那甜糯的嗓音之中,柔和的好似情人呢喃。 “是在下孟浪了。”谢修低头作揖, 神色羞愧。 素和并未追究, 笑着起身,莲步轻移, 走到画前, 执笔题诗, 一手蝇头小楷, 字迹娟秀, 与画相得益彰。 这是谢修前世成亲之前的戏份, 由于《问道》在叙事手法方面的运用,直接从谢修转世后拜入玄清宗拍起,这一幕是出现在夙夜魔君的回忆之中。那时别人还叫她素和, 谢修也没有入道的痴念, 他们琴瑟和鸣,是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惜,一切美好都只是幻象…… 这一幕已经结束了,纪无为迟迟没有喊停。任乔和秦奕然对视一眼,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助理提醒道:“纪导?” 纪无为如梦初醒,抚掌赞道:“演得太好了!”他拍拍任乔的肩膀,“小唐啊,你真是天生的演员,如果不是我一手发掘你,我都不敢相信你这是第一次演戏。” 他调出刚才那一段,反复看着任乔抬眸的一瞬间,连说了三个好字:“你的眼睛里都是戏,被这样看着,任何男人都会以为,你对他情根深种。” 任乔被夸得不好意思,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只是把眼前的人想象成了周云青——在她还是谢安然的时候,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那种感情的倾注,至今想来,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爱他,就是她全部的事。 傍晚,收工的时候,任乔和秦奕然并肩走向剧组的大巴,明渊冲她招招手:“唐姝,我送你!”他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老爷车,早已停产,价格不菲。车身线条流畅,制作十分精良,不像超级跑车那么张扬,低调而奢华。 秦奕然附在任乔的耳边,低声提醒:“他是地产业大亨明广的私生子,你要小心。” 要小心什么,他没有明说,任乔也明白。富家少爷看上小演员,对方随时可以抽身,一旦动了感情,伤害的是自己。任乔感激一笑:“谢谢师兄,我有分寸。”如今任乔也签了星灿,和秦奕然同在一家娱乐公司,他对她又多有提点,常常帮她对戏,叫一声师兄理所应当。 秦奕然冲她点点头:“那就先再见了。” 任乔走向明渊的车,周围有不少起哄声,也有嘲讽:“长得漂亮就是好,进入娱乐圈才几天啊,就勾搭上了明总。” “要不你去和她取取经?看看能不能钓到凯子。” “瞎说什么呢,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琢磨我的演技。” 车里,副驾驶座上的任乔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见她神情低落,明渊问道:“怎么了?” 任乔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明渊侧过身子,他的靠近吓得任乔猛地向后一缩,浑身紧绷。明渊摇头笑笑,帮她系好安全带,坐回原位,“你不系安全带,被交警抓到,我要扣分的。” 他的耍宝逗得任乔噗嗤一笑,明渊发动车子:“这就对了,多笑笑嘛!” “你老是来找我,我真的笑不出来。”任乔看着窗外,“明总,我和你不一样,和你以前包养过的那些明星也不一样。你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你随随便便一顿饭钱,都够我们全家一年的花销。你就当我可笑吧,在我眼里,爱情是很神圣的,我做不出出卖身体换钱的事情。纪导发掘了我,我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只想演完《问道》,回江城买个房子,相亲结婚……” 明渊猛地一刹车:“谁和你说我包养女明星了?”他掰过来任乔的脸,指尖一片湿润,那是任乔的泪水,任乔居然哭了。 明渊见过不少人掉眼泪,却没一个比任乔哭得更美,无声无息,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绝美的凤眸,染上水汽,让人见而生怜。晶莹的泪水,滑过她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颊,好似珠玉。在那一瞬间,明渊甚至想到,难怪传说鲛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如果鲛人像任乔这么美,不是珍珠也胜似珍珠了。 此时斜阳已经落下,远处的天空还有余晖,云朵烧成了淡淡的金色,窗外是青翠的竹林。这一切明渊都看不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女人吸引了。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划过她如玉的脸庞,无声无息,他的心里好像也下起了雨。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十分惊慌,他居然在心疼一个女人?有什么事情已经失控了! 见车子停下,任乔顺势推开车门:“明总,找别人玩你的游戏吧,我玩不起。” 还没等明渊理清思绪,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追了出去,拽住任乔的手,挽留道:“这不是游戏,唐姝,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真心话一旦说出口,便越来越顺:“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唐突,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都不够了解彼此,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我,如果错过你,我会后悔一辈子!你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深邃的海洋底部,移动城堡内,天字一号组长对银夜实时汇报任乔的情况:“明渊第五次去《问道》剧组探班,送了任乔一束白色的百合花,任乔很喜欢。” “明渊邀请任乔共进晚餐,他们吃了法式料理,任乔夸了鹅肝,明渊特意把大厨叫来感谢,打赏的小费十分丰厚。” “明渊带任乔去兜风,夜里在山上看星星……” 银夜微微颔首:“以后明渊追求任乔的细节,不用和我说了。”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 次日,看着手里收到的信息,组长面露为难之色。银夜出声询问:“怎么了?” 组长回禀:“任乔趁着剧组休息的时间,亲手做了爱心便当,送到橙天大厦给明渊。”他刚才是在想,这条到底算不算明渊追求任乔?应该不算,毕竟是任乔的回应,那就需要汇报了吧? 明明是银夜主动发问,却在听到属下的回答后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开口,组长疑惑地叫道:“主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回应别人的追求。”银夜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组长一阵心悸。为什么他觉得银夜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更加危险了? 展宏会议室,大片落地窗打造出通透感,灰色和白色的搭配,给人以明亮的感觉,黑色真皮椅则显得十分干练。椭圆色长桌一端,主位坐的是董事长周云青,一身暗色正装,面色阴沉如水,整个人好似黑洞一般。 “星灿那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极冷,里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躁。 厉鸣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云青,暴躁这种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不稀奇,出现在张明宇身上也可以接受。可那是周云青啊!自从大学认识他以来,他一向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谁不赞他一句雅量?这是怎么了? “先前是明宇负责,你知道的,控股星灿的都是老油条,抬价没用,价格越高,他们越觉得其中有鬼。”压下心中的疑惑,厉鸣答道。 “张明宇人呢?一点小事,这么久还做不好?不必抬价,那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以展宏的名义对他们施压,再断他们的后路,我看他们卖不卖!” “断他们后路?”厉鸣没听明白,“老大,明宇被你派到国外参加somuns的时尚大会了。”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拦在厉鸣身前,轻轻放下一杯咖啡,“周总,今天的第三杯黑咖啡,按照您的习惯,没有放糖。不过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如果您让我冲第四杯,我可是要拒绝的。”声音温柔如水,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她是周云青的秘书蓝若,长了一张鹅蛋脸,不是时下流行的网红美女,却十分耐看。稍微有些婴儿肥,五官说不上多么令人惊艳,组合到一起看来非常舒服。她不动声色地提点厉鸣:“厉总,你听说过围魏救赵吗?” 厉鸣恍然大悟:“是了,这群老家伙,又不是只有星灿一家公司的股份,我对他们名下的其他公司出手,看他们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周云青没有碰那杯咖啡,“蓝秘书,需要我提醒你的职位吗?” 蓝若连忙道歉:“是我不好,周总,我是您的秘书,不是家庭医生,不该置喙您的身体状况,对不起!” “第一,张明宇暂时不必回国了,somuns那边结束,让他去美帝国跟进我们最新的项目。第二,在最短时间内拿到星灿的股份,我要入驻这一季度的股东大会。”周云青顶着那张万年冰山脸离开。 会议室,厉鸣抱着脑袋哀叹:“老大发什么神经啊,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很暴躁?太不对劲了!” 绿幕拍摄 蓝若安慰了厉鸣几句, 厉鸣又替蓝若打抱不平:“不是我说你啊, 放着好好的蓝家大小姐不当, 来这里给人端茶送水干嘛?看他刚才对你那副态度, ‘蓝秘书, 需要我提醒你的职位吗’, 简直了!”他模仿周云青的神态, 阴阳怪气地说。 蓝若被厉鸣逗笑了,“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嘛!”当然,这些东西她在蓝氏一样学得到, 更重要的是,她想离周云青近一些。她爱他,哪怕他只把她当做下属, 除了公事之外, 两人之间没有丝毫联系。那就更要待在他身边了呢,继续维系这点微弱的联系。 “好啦,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快去做事吧!”蓝若把厉鸣推出会议室。 橙天大厦, 任乔拎着便当想去找明渊, 前台拦住了她:“不好意思, 女士, 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见明总的。” 任乔穿着一件居家的宽松长裙,掩盖了玲珑有致的身材, 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 有几缕碎发调皮地垂下。这副打扮,收敛了她的美艳,旁人看到,只会觉得她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家庭主妇。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任乔漫不经心地说。 见她坚持,前台只好说:“好的吧,我打电话替你问问,免得你等太久。” 电话还没拨通,就看到明渊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穿着一套天蓝色格纹正装,颜色轻快明亮,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岁。任乔唤道:“明渊。” 明渊循声向她看来,第一眼几乎认不出那是唐姝。在他的印象里,唐姝是个绝色美人,应当搭配世间最璀璨的宝石,最华美的服饰,住在汉白玉搭建的屋子里。可她穿着和菜市场大妈同款的裙子,尽管在她身上少了臃肿,多了一份慵懒闲适,仍旧无法掩盖那件衣服的价格,绝对不会超过100块。 就在这一刻,明渊信了她的话——拍完这部戏,回江城买套房子,相亲、结婚、生子……她并不觉得比别人生的漂亮一些,就该拥有相对不平凡的人生,哪怕她已经被圈子里出了名的鬼才导演挖掘,哪怕她正在被身价过亿的男人追求。 任乔冲他笑笑,好似春风拂面:“老是麻烦你来剧组送吃的,投桃报李,尝尝我做的饭吧。” 明渊欣然应允:“一起吃?” 任乔做的全是家常菜,红烧茄子、糖醋排骨、清炒冬瓜,口味稀疏平常。明渊吃得干干净净,任乔托腮看他:“有没有让你回忆起母亲的味道?” “我从没见过她下厨。”他的母亲曾是圈子里红极一时的女星,一生都过得精致,从不碰油烟。十年前,不幸因为癌症去世。 任乔收拾碗筷,明渊从身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依稀能感受到她肌肤如玉的光滑。他双手规规矩矩地环在她小腹处,撒娇一般地说:“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他替她畅想未来:“《问道》好是好,可夙夜这个角色未免太阴毒了,明星出道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你以后很难转型走其他路线,戏路太窄了。不如来橙天,违约金我帮你付,为你量身打造一部电影,保证让你一炮而红。千万别再用包养的话让我难过,我爱你,想要娶你。为自己的妻子,规划更加平坦的演艺道路,有什么不对吗?” 明渊呼出的热气,就熏在任乔后背,她身体敏感,脸部开始发烧,看来美艳逼人,心里却平静如水。明渊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不然再这么郎情妾意地演下去,她都有点吃不消了! 掰开明渊的双手,任乔低声道:“你让我想想,纪导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明渊微微一笑,他早就知道,要拿下她不难。凭他这样的身世,潇洒俊朗,为她一掷千金,又温柔体贴,不管她要的是千金宝,还是有情郎,他全部满足。小城市出来的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问道》剧组,任乔这几天拍摄,完全不在状态。这次启用了不少新人,纪无为没少费心思调|教他们,但任乔的问题和他们都不一样。 任乔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悟性绝佳,演什么像什么。现在她碰到了障碍,她无法想象绿幕拍摄的场景。比如说这一场,他们要拍的是铸剑池的剧情。 荒天剑由上古大能留下,据说其中封印着,能够让人一路修炼到化神的功法。大能飞升之前,把荒天剑扔进了铸剑池。铸剑池,说是池,其实却是一整座山,以山为池炼剑,也只有上古大能才有这份魄力了。 名为铸剑池的山上,共插有上千万把剑,从高空向下眺望,仿佛一个圆池。每一把剑,都饮过修仙者的血,肃杀之气在此化为实质,浓郁的煞气包裹之下,方圆百里不见天日。 铸剑池每隔十个甲子便会开放一次,不管是什么修为,只要靠近泛着血红色的铸剑池,就会失去灵力,与凡人无异。在这里,人人都有机会,只要能通过剑的考验,就能成为它们的主人。 为了得到荒天剑,夙夜特意封印魔灵力,随谢修等人一起,进入铸剑池。由于谢修的友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破坏了上古大能留下来的剑阵,铸剑池对修为的封锁渐渐失效……为了争夺荒天剑,夙夜与谢修在此爆发一场大战,历代修仙者千万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在剧本的安排中,他们先在绿幕拍摄后面的大战,然后再在搭建的铸剑池场景中,拍摄之前的戏份,最后加上特效合成。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一条过,铸剑池造价高昂,哪能任由他们毁坏,再一次又一次地重建呢? 任乔怎么也无法想象铸剑池,纪无为只能不停地喊cut提醒:“注意你的身形,你这样走已经碰到剑了。” “不对不对,现在你是个凡人,周身的剑就是障碍物,你要回避它们啊。” “铸剑池冷热交替,气候极端,你要想象你在一个冰窖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拍摄进度被严重拉慢,好几天都没有完成这一幕。任乔一个劲儿地道歉,纪无为揉着川字眉:“实在不行,先进铸剑池场景拍摄吧,有实物做参考,你或许会有点感觉。” 助理提醒道:“纪导,这和星灿安排的不一样……”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我说进场景,就进场景!啧啧,据说是史上最精美的场景搭建,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完成,把《问道》里的仙山琼池完美复制到现实中。只看那个模拟视频,已经够我心动了,早就想先睹为快!” 因为纪无为突如其来的要求,星灿传媒只得召开高管会议,伍文婧并不同意:“目前还有不少场景正在施工,如果放人进去,施工必然会受到影响。因为唐姝一个人,就要拖慢整个工程的进度吗?” 一句话就把纪无为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个星灿!你们自己的场景搭建都没完成,对外却把《问道》迟迟不开拍,全部怪在我选角慢上面?让我替你们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难道我们还能管得着媒体吗?人家爱这么写,我有什么办法?” “伍文婧,你这话骗骗小孩子就算了,拿来搪塞我?没有你们的授意,媒体口径会完全一致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董俊洋忽而开口:“文靖姐,我记得你年初给我们看的汇报里,铸剑池已经完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铸剑池是第一批动工的工程,让他们看看又有何妨?” 伍文婧微微眯眼,看向他的方向,“董俊洋?” 董俊洋,星灿传媒金牌经纪人,经他之手带出来的艺人,各个大红大紫,秦奕然是其中混得最好的那一个,却不是唯一一个。可以说,董俊洋在星灿的号召力,就像古时候朝廷的丞相,在朝为官的臣子,超过七成都是他的门生。 令伍文婧不解的是,董俊洋怎么会突然替纪无为说话?董俊洋和她共同为星灿效力,两人平日里私交也不错,不管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站在她这边才对。 董俊洋的话在理,无从反驳,伍文婧只好作出让步:“那好吧,目前还不到铸剑池场景的拍摄安排,我不会为了唐姝一个人打乱整个拍摄计划。既然纪导和俊洋全都替她说话,我允许她提前进入铸剑池场景,观摩一番。 如果实地感受之后,她都无法完成绿幕拍摄,我可要怀疑纪导的专业素养了,你选的演员不中用,我不介意替你换掉!”她是一位强势的女导演,即便妥协,语气也是强硬的。 听到董俊洋带回的这个消息,任乔双眼带笑。另一边,伍文婧拨出一个电话,语气慌乱:“怎么办?纪无为和董俊洋联合向我施压,他们要进搭建的场景了!” 电话里,青年的声音传来,沉稳而有力量:“不要怕,我这边也到了收网的时候,暂时稳住他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推她一把 《问道》剧组, 纪无为招招手, 把任乔唤来, 交代了第二天一同前往铸剑池场景的事情。任乔笑的眉眼弯弯:“纪导, 谢谢你!”那副模样好似一个偷喝了酒的猫儿, 这段时间, 她装作无法完成绿幕拍摄, 为的就是这一天! 纪无为稍一晃神:“你从小就在江城吗?”在他眼里,此时的唐姝,实在太像水瑶了, 她又姓唐,会不会……? 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任乔只是含笑点头, 并不解释。 明渊照旧来剧组接任乔, 今天是一辆黑色商务车,有司机驾驶, 他和任乔一同坐在后排。刚一上车, 明渊就握着任乔的手笑, 由于嘴巴咧得太大, 英俊的面容竟有几分傻气。 任乔假装整理乱发, 不动声色地抽回左手,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明渊起先说没什么,被任乔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注视着,他又改了口:“刚才牵着你的手, 我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句古诗——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他的眸子里全部是任乔的倒影,温柔缱绻,情意绵绵。 任乔一阵恶寒,纪无为老是夸赞她有悟性,是天生的演员。真该让他看看明渊的表现,明渊演技太高超了好吗!甩她好几条街。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剧情,任乔差点以为他真的爱上自己了。 实在憋不出话,任乔只好做娇羞状,垂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从明渊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白玉一般的耳垂,染上粉色。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把玩:“亲爱的,剧本和导演都为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随时可以来橙天,所有资源都向你倾斜,保证你大红大紫。” 任乔的耳垂太过敏感,那一瞬间,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简直想抓起旁边的包,砸向明渊,大骂色狼。可惜她不能,布局这么久,她可不想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相反还要稳住明渊:“可以再等几天吗?纪导对我恩重如山……”她又一次退后,挣开了明渊。 明渊手上一空,接二连三被避开,他双眸有暗光闪过,口中却调侃:“你还是不习惯我的接触吗?慢慢会适应的。现在你反应就这么大,等到以后怎么受得了……” 话里的未尽之意,让前排开车的司机老脸一红。 任乔打起精神应付几句,终于到了她住的地方。这是星灿为演员安排的酒店,一进房间,任乔就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动作机械地冲洗双手,神情冷然。 酒店外,黑色商务车里,明渊的眸子里一片寒光。他已经等不下去了,既然唐姝始终不开窍,只能推她一把了! 次日清晨,纪无为和任乔一起,坐上星灿的车,前往铸剑池。星灿的员工,特意把车窗全部遮得严严实实,车里放着吵闹的音乐,她抱歉地说:“不是我们不相信两位,实在是场景所在地是星灿高级机密,我们担不起丁点闪失。” 纪无为一脸赞同:“星灿投资如此巨大,是该慎重一些。” 场景搭建在郊区,车程很远,当然也不排除司机担心他们预估场景所在地,故意带他们绕远路的可能。纪无为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早早睡着了。车子渐行渐偏,任乔的手机没了信号,百无聊赖之时,终于听到司机说:“到了。” 下车前,随行的工作人员,用黑色的眼罩蒙住任乔和纪无为的眼睛,笑着解释:“这是伍导演的安排,其他场景尚未完成,怕你们提前看到。” 纪无为对此表示理解:“我明白的,头未梳成不许看嘛。” 他们耳边,一时有流水淙淙,一时有鹤鸣阵阵,待到摘下眼罩,眼前所见场景,让纪无为无比震撼。 天际阴云滚滚,一座大山横亘在此,岩石裸|露在外,赤红色的山体好似被血染红,通体森然。最令人震惊的是山体上所插的剑,有的饮过赤血,有的泛着寒光,有的残破不堪……难以计数。正中央的山尖处,一把长剑泛着古朴气息,只看一眼,便好似身临蛮荒,正是荒天剑! 纪无为抚掌赞道:“星灿果然大手笔!真实场景比此前看到的合成视频,更加令人震撼!”他转身看向任乔,“小唐,感觉如何?” 任乔神色如常,名山奇景,前世她见过更多,不过是坐在自家父亲的飞辇里,远远扫过一眼,没有近距离接触。随便一个,都比铸剑池更加奇异瑰丽。 她一面点头,一面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工作人员再次为任乔戴上眼罩,引她去洗手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任乔摘下眼罩,利用手肘一击,便把工作人员敲晕了。从工作人员身上摸出钥匙,任乔把伍文婧搭建的场景逛了个遍。 除去铸剑池之外,其他地方一片荒凉,只是打了地基,建筑材料散落在地,杂乱无比。任乔拿出手机录像,还不忘喊上纪无为。 纪无为双目瞪得如同铜铃一般,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按照伍文婧所说,现在明明到了扫尾的阶段,为什么其他场景只是打了地基?” “先前我只是猜测,没想到她胆子真的大到欺上瞒下!唐家对她不薄,她就这么回报主家?”任乔道,“纪导,我需要您的帮助。我叫唐姝没骗您,在江城长大没骗您,不过我还有另一重身份,春申城唐家长女,幼时走失,刚回唐家。” 纪无为双眼迸发出光芒,神情激动,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你竟然是水瑶的女儿……”难怪她长的这么像水瑶!自她走失已近二十年,他们都以为水瑶的女儿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天佑之,天佑之啊!”纪无为高声道。 怕工作人员醒来后通风报信,任乔搜走她的手机,把她们两人五花大绑。紧接着,任乔又抢了司机的手机,武力镇压,威胁他开车赶往春申城。 车上,任乔随手打开微博打发时间。热搜第一条,居然和她有关! 那是一则爆料,娱乐圈新生演员唐姝,不顾知名导演知遇之恩,勾引橙天娱乐明总,意图出卖星灿《问道》剧本上位。这位女演员没有名气,但爆料里涉及的两人,导演纪无为、橙天娱乐明渊,都是娱乐圈大人物,自然引来大量吃瓜群众围观。 事情越闹越大,不少艺人站出来回复:“这么想来,明总确实经常来《问道》剧组,就是冲那位女演员来的。” 也有人说:“橙天取消了我的女主角合约,之前听说是要把角色留给明总小情人,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啊。” 这些人说的还算有理有据,起码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还有一些完全是在泼脏水:“你们以为,唐姝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凭什么能够获得《问道》里面夙夜的角色?纪导人老心不老啊!他潜规则唐姝,把唐姝带出江城那种小地方,唐姝见了大世面,当然看不上他这个老头子,干脆对明总下手咯。” 一时之间,任乔人人喊打。 纪无为看到气极了:“一派胡言!这些人都吃了什么?嘴巴这么不干净!”他马上吩咐手下的人公关,一方面删除泼脏水的言论,另一方面辟谣。 董俊洋的电话也在此时打了进来:“我的姑奶奶啊,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没有信号?网上连你的照片都爆出来了,赶快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吧!如果大众知道你是唐家大小姐,谣言不攻自破。” 唐家丝毫不弱于明家,两家又有姻亲关系,如此一来,明渊来剧组探望唐姝,就可以解释成亲戚来往,而不是包养小明星。即便真的是两人交往,也不存在唐姝被包养的可能性,毕竟那可是唐家千金! “不用辟谣,由着她们闹。”任乔不紧不慢地说:“能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吗?” 董俊洋夸张地叫道:“还不澄清?任由她们这样污蔑你?” 任乔语气淡淡的,警告道:“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你是姑奶奶,当然听你的!”董俊洋连忙说。 到了春申城,任乔一记手刀,把司机敲晕,和先前那个工作人员绑在一起,开车送纪无为回去,然后到一处公寓楼下,拨通了明渊的电话。 临江的豪华公寓里,明渊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合合,响声清脆。他听着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女声,一脸玩味。 “渊,怎么会这样?刚才星灿给我打电话,说要取消和我的合约,我想拍戏,我不要退出娱乐圈,呜呜呜……” 明渊语气温柔,安抚道:“娱乐圈又不是只有星灿一家公司,他们放弃你,是有眼无珠。你来橙天,以后红透半边天,有他们后悔的。” 任乔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只有你了,渊,我在你家楼下……” 明渊下楼,打开车门,只见任乔趴在方向盘上哭泣,秀发如同绸缎一般倾泻,掩映着姣好的曲线。看到明渊,她扑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湿漉漉的双眸,纯情而无辜,如同初生的小鹿。 温香软玉在怀,明渊眸子里有火光在烧,任乔身上的幽香钻入他的鼻翼,好似来自密林深处的妖精,撩人而魅惑。任乔软软地唤了一声:“渊……” 翻身仗 明渊再也忍不住, 将任乔打横抱起。她双臂勾着他的脖子, 随着他的走动, 一双玉足颤动, 好似蝶儿一般蹁跹。明渊大步流星, 很快便回到房里。 他把任乔摔到床上, kingsize的大床太软, 任乔几乎没有察觉到疼痛。他顺势压下,任乔一手拉着他的领带,一手推开他的胸膛:“不要嘛, 你先去洗澡啦。” 明渊在她额际印下一吻,起身前往浴室,等他出来, 要继续之前的事情, 刚一扑上来,任乔便在他的睡穴重重地点了一下。一阵晕眩感袭来, 明渊摔倒在床上。 任乔帮他摆好姿势, 拿出手机自拍。这张照片很快传到伍文婧的手机里, 只见明渊裸着上身安眠, 神情饕足, 任乔躺在他身边, 长发缠在他的身上,浅浅一笑,魅惑如海妖。 和图片一起传来的, 还有一句话:“老女人, 你凭什么和我争?” 伍文婧气炸了,她一眼就能认出拍摄背景,是明渊名下一套公寓主卧。他明明说了,和唐姝只是逢场作戏,接近唐姝只是为了骗唐姝离开《问道》剧组,进而影响拍摄进度。今早唐姝被爆丑闻,伍文婧以为再也不会看见唐姝了,为什么唐姝会出现在明渊的床上! 还发来这种照片,唐姝这个女人居然敢!睡她的男人,又这样挑衅她,真当有明渊护着,她不敢下手吗? 伍文婧再也无法忍受,开车前往明渊家中,她有明渊家里的门禁卡。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任乔唤醒明渊,人还靠在明渊怀里。伍文婧见到床上的这一幕,直接扑过来,神情狰狞。 “小贱人,敢勾引我男人,我抓花你的脸!” 任乔躲在明渊身后,明渊牢牢地护住她:“阿婧,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明渊,你问我闹什么?”她喊出明渊二字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生啖其肉,“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说公司周转不灵,我不惜背叛星灿,偷偷把《问道》拍摄资金转到你账上!你倒好,在这里和狐狸精鬼混!” 任乔轻颤一下:“渊,你和伍导……”她掩面而泣,跑了出去。 明渊一面安抚伍文婧的情绪,一面打电话吩咐手下:“留下唐姝!” 她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放她离开。 他派来追任乔的人,是他的保镖,各个都是业内的好手,膀大腰圆,实力十分彪悍。如果是普通人,绝对逃不过追捕,算得上万无一失。可惜了,这是任乔。 跑出公寓范围之后,任乔回身冲他们一笑,勾勾手指:“谁先来?” 训练有素的保镖没有废话,齐齐攻向任乔,然而他们眼前所见的只是一道残影,任乔的速度太快了!形如鬼魅,眨眼间就把他们放倒在地。 任乔拍拍手掌,看着昏睡在地几个大汉,摇头叹道:“如果我有灵力,隔空就能点穴,一息就能解决他们。” 紧接着,她搜出他们的手机,拿着他们的手指解锁,在通话记录里找到明渊,回复短信:“解决了。” 看到这条信息,明渊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抚伍文婧:“文婧,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是她故意拍照片陷害我。” 伍文婧眸光闪烁:“真的?”她把房间检查了一遍,屋子里味道清爽,并没有欢爱过后的淫|靡气息。床头柜的抽屉里,她放的安全套数量一个不少,垃圾篓也干干净净。 “那你怎么让她进来你家?还和她一起躺在床上?”伍文婧质疑道,怒气已经弱了几分。明渊没有说话,抱她上床,俯身解开她上衣衬衫的扣子,露出一片春光。他双唇如火,在她身上游走。 明渊攻势太过凶猛,伍文婧软成一滩水,嘤咛出声,再也顾不上诘问,饥渴难耐地扭动腰肢迎合,一室旖旎。 次日,星灿高层会议上,伍文婧力主与任乔解约:“唐姝传出这样的事情,星灿可不敢再用她了!”她是星灿副总,《问道》三大导演之一,如今又代行星灿总经理职权,按理说在星灿应该一言九鼎,和一个小小的艺人解约再简单不过。 然而,却遭到了反对:“我不同意!她是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演员,没人比她更适合夙夜魔君这个角色!和她解约,《问道》根本拍不下去!”说话的人是纪无为,语气强硬,音调高昂。 当众被人落了面子,伍文婧脸色阴沉:“纪导,别忘了星灿是谁做主,你不同意,那就只能退出了!难道你以为,没了你,我们就拍不出《问道》吗?” 会议室大门哗地一下被人打开,董俊洋推门而入:“再加上一个我呢?”他单手扶门,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弯下身子,九十度标准鞠躬:“请!”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上身穿着黑白相间的斜纹衬衫,下摆微微凸出,外罩淡粉色收腰小西装,下摆呈荷叶状,衬得细腰不盈一握,双胸挺拔。 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搭配粉色尖头细高跟鞋,鞋尖和鞋跟是黑色的,和粉色之间,以淡金色细条过度。她手上拎着个粉色的包包,黑色的带子,通身打扮庄重而不失艳丽,正是任乔。 伍文婧微微眯了眯眼:“董俊洋,又是你!今天可是星灿高层会议,你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自然是指任乔。 说话间,董俊洋已经帮任乔拉开了椅子,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下。那个位置,赫然是主位!就连伍文婧,都不敢落座。 任乔摘下墨镜,环视全场,一双凤眸明艳而锐利,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星灿新上任总经理唐姝,唐天阳是我父亲,各位应该没有异议吧?”声音不大,却足够传遍全场。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哗然!高管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谁能想到,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心机女,居然是唐天阳的女儿!” “瞎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凭借唐家千金的身份,她就是要星星要月亮,都有人去给她摘。她和橙天明总之间的事情,看来另有隐情。” “你们看纪导,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恐怕早就知道唐姝的身份了吧?怪不得他会找唐姝演戏。是我也会巴结啊,那可是星灿背后的大东家,春申城唐氏啊……” “吵什么!”伍文婧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放的咖啡都震了一震,洒了出来,“你说是总经理,就是了?” 董俊洋从公文包里取出任命书,放到她面前,口吻不容置疑:“这是董事会的任命书,你可以自己看!” 伍文婧连忙抢过来翻开,一目十行,上面的内容看的她几欲癫狂:“这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让她如何能够接受,本来一根小拇指就能碾碎的人,突然成为她的上司? 不管伍文婧信与不信,其他高层相继看过任命书,承认了任乔的身份。任乔勾唇一笑:“伍导,接下来,我可要跟你好好算算账了。”她给了董俊洋一个眼神,董俊洋会意,打开会议室的投影仪。 任乔起身,向众人微微一笑,站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大家请看,这是我在伍导搭建的场景之内,拍摄的内容。”画面中,建筑废料散了一地,看起来一片狼藉。 “伍导,能否请你为我们解释一下,从去年年初就投资十个亿的项目,为什么现在毫无进展?除去铸剑池场景之外,其他地方只是打了地基?” 伍文婧面色阴晴不定,没有开口,任乔摇头:“伍导,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看来我们今天的高层会议,要移步场景搭建地进行了。” 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伍文婧沉默:“对此我也很疑惑,我所有的章程都是按照公司要求进行,或许是下面的人在实施过程中,出了问题。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出来真相。”如果早知道唐姝的身份,她才不会让唐姝和纪无为一起去基地!可恶,明明和手下说了,看牢这两人,只许进入铸剑池,唐姝怎么会拍到其他场景? “是这样吗?”任乔俯身,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伍文婧,双目灼灼生华。伍文婧手心全是汗,却死撑着,不肯退缩半步,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会议上承认! “伍导保养的真不错,肌肤光滑,没有皱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四十来岁的人呢!我看你比年轻小姑娘漂亮多了,她们可没有你这份气韵,难怪啊。”任乔忽而一笑,话起了家常。 任乔的语气太过温柔,其他人都以为她不再死咬着伍文婧不放,毕竟她才刚刚上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处理。下一秒,任乔拍拍双手,董俊洋放起了另一段视频。她本来打算放伍文婧一马,既然伍文婧死不认账,也怪不得她了。 视频里,伍文婧质问明渊:“你说公司周转不灵,我不惜背叛星灿,偷偷把《问道》拍摄资金转到你账上!”明渊只用浴袍裹着下半身,把她抱在怀里。两人的关系,一看便知。 “下面的内容少儿不宜,就不播放了。”任乔调皮一笑,按下暂停键,“伍导,现在我还叫你一声伍导,股东大会之后,恐怕不能这么叫了。三天之内,把你们从星灿捞走的钱转回账上,我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否则的话,只能法庭见咯!” 伍文婧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脸上失去血色,苍白如纸。好个唐姝,扮猪吃虎!一方面装作演员,混进《问道》剧组搜集证据;另一方面假意迎合明渊,伺机拍下这段视频。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雷霆万击,不给她留下丝毫翻盘的余地。 不愧是唐天阳的女儿! 潜龙在渊 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心机女上位记#, 在任乔爆出唐天阳女儿的身份之后, 一夜之间转了风向。为了澄清事实, 任乔爆出星灿高层会议视频, 《问道》也随之推出一分钟预告片。 这个短片剪辑的节奏极快, 秦奕然扮演的谢修潇洒俊逸, 丁玲玲的司空雪傲娇活泼,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任乔呈现的夙夜魔君。 她和谢修成婚当天,被谢修抛弃,沦为整个江湖的笑柄。为了向谢修讨个说法, 为了挽回心中所爱,她跟随谢修进入道门,却被道门中人教训, 推下山崖。 全程, 谢修只是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不曾出手相救。坠崖时, 她留给谢修最后一眼:“我若不死, 下次见面, 你我就是敌人!” 下一个场景, 向来喜爱白衣的素和, 身穿一身猩红色嫁衣, 妆容妖艳,一剑刺进谢修的胸膛,血色溅满整个屏幕。 最后一个画面, 是她的双眸, 凌厉、带着睥睨众生般的傲然:“今日我杀夫证道,号为夙夜,世间再无素和此人!” 这两段视频,一前一后地出现在星灿官方微博上,热度持续发酵,短短时间内转发数量已经超过千万。 网友议论纷纷:“我的天哪,这位小姐姐好美!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之前到底是谁在故意带节奏?让我们误以为唐姝勾引明渊上位。人家是唐家长女好吗?春申城唐氏的地位谁人不知!” “我粉上《问道》了,怎么办?好喜欢这种女魔头啊!嗷嗷嗷,杀夫证道什么的,燃爆了好吗!对待渣男,就该这样。” 随着这两段视频一起上热搜的,还有伍文婧和明渊。知情人士爆料:“明渊的母亲和伍文婧关系匪浅,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伍文婧照顾,没想到……” “真有意思,替人家照顾儿子,照顾到床上去了?” “我倒觉得,感情的事不该这样评价,毕竟真爱和年纪无关。可是他们两个这样串通一气,诈骗星灿的财产,就让人不齿了!” 一间公寓里,伍文婧看着电脑屏幕,泪流满面。在娱乐圈浸淫多年,她熟知如何雇佣水军,用舆论打垮一个人。不同的是,在过去这是她的手段,如今她却成了被围攻的那一个。 她的头发凌乱,没有打理,一片干枯。眼泪把妆哭花了,原本美丽的五官,此时看来十分吓人。她低头看手机,打了无数电话,发了几百条微信语音,明渊只回复了四个字:“别再找我。” 伍文婧搞不明白,她和明渊之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还记得,好友第一次把明渊带到她面前的场景。那是十五年前,明渊当时只有十二岁。干干净净的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甜的好似水蜜桃。 好友去世,少年哭得无助,双肩颤抖,低声抽泣:“爸爸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呢?为什么不能接我回明家?” 那一天的阳光那样温暖,他却好似身处冰窟。伍文婧忍不住上前一步,把他环在怀里。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明广,想要获得明家掌权人的位置,必须有同样出身豪门的妻子的帮助。明广的妻子,怎么可能接受外面女人生的私生子进家门? 她笑着安慰少年:“这是你爸爸对你的考验,总有一天,你会名正言顺地回到明家!” 少年抬头,茫然而无辜:“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足够优秀。” 一晃十多年,最初那个哭鼻子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位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帅气多金,温润如玉。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堪。 明明那时,她哄他入睡,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会叫她妈妈,她也只是把他当做晚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乱了? 她亲手把一块璞玉,打造的光华万千。她所有喜欢的样子,他都有。少年成长为端方公子,她沦陷了。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转变,独占欲越来越旺盛,不许他在外留宿,不许他交往女性…… 明渊爱她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是明渊想要的,她愿意双手奉上,哪怕是她打拼了将近二十年的星灿,也在所不惜。 现在明渊放弃她了啊,因为她不再有价值吗? 伍文婧神情恍惚地走进浴室,浴缸里放满了水,她割开手腕,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液落在地上……好似钟表声,那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倒数。 她宁愿在他虚假的爱里死去,也无法接受余生没有他的时光。 次日,明家别墅,书房里,明广狠狠地把报纸摔在明渊脸上:“你干的好事!”报纸上,占据了一个版面的头条——知名导演伍文婧自杀,疑因爱情|事业双重失败。 明广年近五十,长着一张国字脸,身高将近一米九,早些年曾在军中历练,至今还保留着军中作风,坐姿端正,大马金刀。 他用力极大,明渊脸上火辣辣地疼着。明渊神情木讷,哪怕他已经见到伍文婧的遗体,仍然无法相信这个现实,为什么会死呢?她明明那么强大,独断专行,把他看的严严实实,在他身上闻到丁点女人的香水味,都要大闹一场。 现在,就这么死了? 明广揉着眉尖:“明渊,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吧?潜龙在渊,我把你看作一条真龙,希望有一天,你能飞龙在天!过去二十几年,你从没让我失望。就连这一次,你的计谋也十分缜密。” 明渊如今负责橙天娱乐,在娱乐行业,凌氏夏娱地位超然,堪称帝王。夏娱之下,橙天、颐和、万辉三家齐头并进,位列第二梯队。 明渊有野心,想让橙天更进一步,与夏娱争锋。他盯上星灿,并不算错。星灿在娱乐圈,是老牌王者,即便是夏娱,都不及星灿底蕴深厚。如果按照明渊先前的打算,联合伍文婧把星灿搞残,再借机低价收购星灿股份,强势合并星灿,橙天或许真能跻身一流。 让明广不满的,是明渊后续的处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败了又如何?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便是!明渊居然就这么放弃了伍文婧,让她心灰意冷,割腕自杀…… 姑且不论伍文婧和明渊的感情,只说她对明渊有养育之恩,明渊就不该在失败之后遗弃她。即便只把她看作棋子,这也不是一颗废子,她是知名导演,实力和人脉摆在那里,顺势收入橙天,仍是一员大将。 不管明广说什么,明渊只是沉默。明广十分心累,挥挥手道:“算了,过两天我做东,设宴邀请唐天阳。你也去,给他赔个礼、道个歉,这件事便过去了。” 唐家别墅,唐娅拎着行李箱从国外回来,一身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妆容光彩照人。她摘下太阳帽,一张口便是软刀子,对着任乔啧啧道:“姐姐,你真是好手段,就连我出马,都未必能逼死伍文婧。” 任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从窗子跳了出去,攀上花园里一颗古树,坐在枝丫上发呆,她从没想过要伍文婧去死。《大展宏图》一书中,并没有详细描述伍文婧的下场。 关于男主收服星灿,书里只写了他查出伍文婧和明渊的奸|情,知道伍文婧借《问道》搭建场景,把星灿所有资金转给明渊。男主借机爆出此事,打乱明渊节奏,自己出钱收购星灿股权,坐收渔翁之利。 一来,任乔没有男主的情报系统,只能亲自上阵收集证据;二来,她也没有男主的财力,不可能等明渊的节奏,趁机收购股份。 恰好明渊为了拖延时间,想要引诱任乔,让她离开《问道》剧组,以此暂停《问道》拍摄。明渊知道,纪无为耗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夙夜的合适人选。一旦任乔离开,凭借纪无为古怪的脾气,拍摄必定会搁置。 虎有伤人意,人亦有伏虎心。任乔顺水推舟,算计了明渊。没想到伍文婧这么决绝,事迹败露后,居然选择去死! 任乔前世被父母保护的太好,虽然生在打打杀杀的武修世界,从没沾过人命,她甚至看不得小说里唐姝的下场。而今,有人因她而死,虽然不是她直接出手,但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胜利的喜悦一扫而空,她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不开心吗?”有一道男声响起,清朗如同明月。任乔循声望去,只见顾怀坐在轮椅上,微微抬头,双眼似乎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谁能想到,那双如同琉璃的琥珀色眸子,竟是瞎的。顾怀身上,仍然是那件石绿色的袍子,长发垂下,气质安静而恬然。 任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怀微微一笑,脸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很甜,不同于果木清香。” “又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是一种感觉。”顾怀漫应:“人有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双目失明后,我其他四感格外敏锐。我能听到,你的心乱了。” “你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像是个神棍。”任乔跳下古树枝丫,身姿轻盈,落地后,她坐在顾怀身边,“或许你能帮我,谁让我们是同类呢。” “同类?”顾怀咀嚼着这个词汇,少顷,再次一笑。他笑时模样是极美的,好似春风吹过,落英缤纷。 我不后悔 风吹动古树, 绿意婆娑, 园子里花香细细。任乔和顾怀相对而坐, 两人面容姣好, 气质清俊, 宛如一对玉人。 “怎么说呢?因为我的出手, 有人自杀了。虽然我只是摆出了事实, 从没暗中耍手段,用舆论对她施压,逼她去死。我甚至给她留了台阶, 没有直接起诉,那样的话,她不止身败名裂, 还要坐牢。但雪崩的时候,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心里不太舒服。”任乔道。 “那你后悔吗?”顾怀问。 碧蓝色的天际之上, 金阳躲在了云层后方。任乔问自己, 后悔吗? 她当然不后悔!任达夫妇还在唐娅手里, 想要救出他们, 她必须变得强大。而星灿, 将是这条道路上的第一个起点,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云层飘过,太阳再次照耀大地, 那一瞬间, 灿烂的阳光普照,映得任乔双眼熠熠生辉。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后悔!” 顾怀便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烧点纸钱,告诉死的人下辈子识趣点,别再站在你的对立面了。” “不烧了。”任乔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摆摆手道:“烧也白烧,人界和轮回之间,相隔无尽距离,烧纸的那点凡烟,怎么可能跨越?” 顾怀莞尔:“你说话很有趣。”神鬼之道,在她口中,仿佛亲见一般真实。 任乔心情轻松,捏了捏他的脸:“小鬼,你更有趣。”顾怀皮肤太嫩,她轻轻一掐之下,居然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 “年轻就是好啊,皮肤水嫩嫩的。”任乔感叹,“顾怀,谢谢你开导我,有机会请你吃蛋糕,作为答谢。”她补充道:“我亲手做的哦!很有诚意的。” 她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独属于她的馨香也慢慢变淡了。顾怀揉了揉脸,那里还有她留下的触感。 她说,他们是同类。他并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同类,他只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她是唯一一道不同的声音。 那场车祸之后,他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待在黑暗的角落里,周遭那么多嘈杂的声音,却没有一道和他有关。有多久没有听人叫过顾怀这个名字了?有多久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 顾怀两个字,从她口中叫出来,真是好听啊,顾字在舌尖打转,出口是怀的平声。她说的漫不经心,他听来却心跳加速。 生平第一次,他因双目失明而无比遗憾。真想看看她的样子,记住他的世界里,这唯一的一道光芒。 可是他不能。 明广做东,设宴邀请唐天阳,地点选在一家有名的西式餐厅。餐厅装修风格华丽,宛如中世纪古堡,长长的桌子上,铺着整洁的桌布,摆放着银质餐具。 落座后,明广率先开口:“渊儿,还不道歉?” 明渊坐在他的下手位,身穿藏青色礼服,举止翩翩,为唐天阳斟酒,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摇晃,香气馥郁。“姑父,这次是我做的不对,让您见笑了。” 明广的妹妹明雪,是唐天阳第二任妻子,唐娅的母亲。虽然明雪在生下唐娅后过世,但有唐娅的存在,明家和唐家的姻亲关系十分牢靠,明渊是明广的儿子,叫唐天阳一声姑父。 唐天阳接过那杯酒,浅抿一口,继而洒脱一笑:“好酒!明广,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最爱赤霞珠。” 看来这件事情过去了,明广松了一口气。本来星灿资产不过十亿,在他们看来只是小打小闹,根本伤不到他和唐天阳之间的关系。只是这次明渊做得不够漂亮,又涉及到唐家二十年前走失的长女唐姝,明广才想探探他的口风。 第二杯酒,明渊敬任乔:“这次是我输了。” 他输在太自信,自以为魅力无边,拿下一个小城市来的女人轻而易举,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最可笑的是,他们交手的过程中,他居然还动心了!明渊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事成之后,把唐姝圈养起来,让她成为他的金丝雀,庇护她,给她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任乔穿着天青色的套装,并不接那杯酒,神情似笑非笑:“我赢你的方式不光彩,不过你对我用的手段也不光彩。如果我没有唐家女儿的身份,只是纪导从江城挖掘的女演员,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被你这样用舆论逼迫,打上为钱出卖《问道》剧本、出卖色相的心机女标签,恐怕现在自杀的人,不是伍导,而是我了。” 餐桌上,别人都在客客气气地说着场面话,只有任乔一开口,便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尤其是这样当众提起死去的伍文婧。就像是孔雀开屏了,大家赞美它美丽的羽毛,任乔却要说孔雀羽毛背后的屁股。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唐娅连忙替明渊解围:“我姐是个直脾气,你们别介意。表哥,你快坐下吧,尝尝这家牛排,专程从落樱国空运来的神户牛肉,口感很不错。” 明广赞道:“姝儿快言快语,果真虎父无犬女!” 唐天阳顺势说:“其实我原本打算把星灿丢给阿娅,让她和小渊过过招。没想到阿姝主动挑了星灿,手段、实力都让我大吃一惊。二十年来,她没有长在我身边,是唐家对她的亏待,我打算举办一场慈善晚宴,把阿姝介绍给大家。” 明广点头附和:“是该这样,比较郑重,外人才不会低看了姝儿,慈善晚会我一定会去捧场。”两人相视一笑,宾主尽欢。 回去的路上,唐娅和任乔坐一辆车。唐娅修着指甲,笑道:“姐姐,别以为星灿总经理有什么了不起。星灿资产不过十亿,你可以回去查查嘉荷的市值,你在我眼里,只是一只小蚂蚁罢了。蚍蜉焉能撼树?我半个月不在,让你走贤妻路线,引起周云青的注意。你倒好,做的那些爱心便当,全部给了我表哥?” 任乔抱臂,冷冷地说:“爱慕周云青的女人,能绕春申城一圈。如果送便当有用的话,展宏商厦早就被便当淹没了。” 唐娅叹气:“说的也是,这点小伎俩,哪能入得了周云青的眼?偏偏我那个傻表哥,因此就把你当成真爱,被你耍的团团转。我舅舅也算是个人物,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听她话里的意思,任乔抬眸:“唐家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连明家都盯上了?” 唐娅摇摇手指:“别用盯,这个字眼太难听,我只是想帮帮舅舅。房地产业在走下坡路,明家需要另谋出路。我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表哥太不争气啊!你看周云青,一个山村里走出来的穷小子,才七年就有如今的成就。和他一比,我的表哥资源更好,平台更大,取得的成果却差远了。” 原来这个时候,唐娅已经非常欣赏周云青?任乔干脆推她一把:“那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周云青?何必费尽周折,要我嫁给他?” 唐娅双手放在膝上,大长腿偏向一侧,姿态优美,转过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神情缥缈:“我不接受政治婚姻,这是我的底线。” 唐家对外宣称,唐娅的母亲明雪,是死于难产。唐娅却从忠仆那里知道,明雪是自杀,死于产后抑郁。明雪的真实死因,明家当然知道,但为了明家的面子,他们默认了唐家的说法,毕竟难产听起来总比自杀要好。 明雪是一个太过纯粹的人,她没有水瑶的绝美,也没有凌清的心机。嫁给唐天阳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政治婚姻意味着什么。她以为他们会像世间其他夫妻那样,琴瑟和鸣,柴米油盐便是一辈子。 可唐天阳的心里,只有水瑶,即便是水瑶死后,仍是如此。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水瑶,对于其他女人只剩冷漠,哪怕是他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来的娇妻明雪。 明雪最大的悲剧在于,她爱上了唐天阳。然而唐天阳对她,就连行房,都只是例行公事,从没留下过夜。这种态度,凌清能够接受,明雪无法理解。 为什么两个人做着那么亲密的事情,心却隔得那么远呢? 她曾经一度以为,生下孩子会好一点。事实却是,并没有。唐天阳对她依旧不冷不热,她不主动,他们之间甚至都不会说话,哪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餐。 求而不得,爱而无回应,明雪最终死于产后抑郁。 所以唐娅绝对不会接受政治婚姻,这是她对自己人生的负责,更是她对唐天阳的抗争。唐天阳啊,如果不爱,为什么要娶她的母亲?如果不是唐天阳,她的母亲又怎么会抑郁而终? 她会向唐天阳证明,即便拒绝商场联姻,她也有能力收服唐家。当年,是他错了!是他的软弱,让明雪成为这场婚姻的牺牲品。 唐娅的话并没有引起任乔的认同,好嘛,你自己不接受政治婚姻,就把别人往火坑里推?任乔嗤笑一声,没有搭话。 沿着春申城一路向东,海中岛屿,有一片仙山。传闻这是菩萨居处,后山有紫色竹林。如今这里有一座宝刹,不少富贵人家来此求佛。 其中一间禅室,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盘腿而坐,虔诚礼佛,从她的五官能看出,年轻时是一位美人。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只见唐天阳和凌清相携而来。 唐天阳开门见山:“妈,阿姝找回来了。我打算办一场晚宴,正式向亲朋好友介绍她的身份,希望你能出席。” 这位年迈的女人,正是唐天阳的母亲——严芸珍。 唐天阳的话,让严芸珍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他:“你这个不肖子!我不会承认那个贱人生下的小贱种,如果还把我当成你妈,让她给我滚远点!” 她话音落下,唐天阳面色变了几变。凌清劝道:“我单独和妈聊聊吧。”唐天阳点头,先行离开。 凌清进了禅室,关上门,目光扫了一圈,摇头道:“看来吃斋念佛,也没能让你静下心。” 严芸珍表情忌惮:“凌清,你已经把我逼来这里,还要耍什么花招!” 清泉山人 九月, 金桂飘香之际, 春申城迎来一场盛会。唐天阳在珈蓝酒店设宴, 广邀全国各路豪门, 举办慈善晚宴。得到内|幕的人, 知道他是要把长女介绍给权贵圈子。即便不知道内|幕, 仅凭春申城唐氏, 五个大字的金字招牌,足够媒体一窝蜂地涌来了。 傍晚六点,橙色的暖阳辞别西山, 天际开始擦黑,转为靛蓝。晚霞散去的方向,一片绚烂, 带着微微的紫色。人间, 盛会的帷幕已然掀开。华灯初上,珈蓝酒店大门, 华贵而大气, 红色的地毯铺开, 尽头处, 一辆又一辆豪车云集。香车宝马, 灯红酒绿, 美女如云。 服务人员礼貌地打开车门,俊男靓女相携走出,各个都是商业巨擘, 手臂里挽着当红女星, 有说有笑,模样亲昵。很少有人在红毯滞留,女星固然想在大众面前刷存在感,但也不愿意给大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 明渊经过的时候,记者全部围了上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响,提问如同连珠炮:“伍文婧导演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和伍文婧是恋人吗?听说她对你有养育之恩。” “传闻你意图侵吞星灿十亿,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明渊冷着一张脸,好似万年冰块,步伐匆匆。他并不想出席这次活动,明广却要求他必须来现场,看的是唐天阳的面子。圈子里就是这样,你给别人面子,人家才会给你面子。如果这次落了唐天阳的面子,和唐家交恶,便是白白浪费了两家的姻亲关系。 一辆蓝色超跑停下,唐娅走出,身穿白色a字裙礼服,搭配亮钻,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这和她以往着装干练、精明,甚至有时为了回避年纪小,故意往老气打扮不同,她脖子上的项链,出自somuns,价值连城。白裙之上,缀有同一材质的宝钻,仅这一身礼服,便要上千万。 如此打扮,因着她气场强大,并不显浮夸,只是衬得整个人贵不可言。今天选这套打扮,是因为她不想沦为唐姝的陪衬。唐姝太美了,她想压过唐姝,只能在服饰上费些心思。 唐娅快步走向明渊,挽住他的手,对媒体笑意盈盈:“给我个面子,今天就别为难我表哥了。” 这是唐家举办的宴会,唐娅是主人之一,她开了口,媒体不好拒绝,转而开始夸赞唐娅:“唐女士,您身上穿的是somuns的新款吗?” “看来嘉荷和somuns的合作,谈成了?” “据我所知,这套礼服上的碎钻,是由同一颗钻石切割而成,彼此独立而统一。” 唐娅颔首:“这一季度的股东大会之后,嘉荷将会正式宣布和somuns的合作,细节方面,只能请各位耐心等等了。” 她和明渊一同离开,留给他们一道娉娉婷婷的背影。记者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重磅消息:“不愧是魔女唐娅啊!” “整个水蓝星,二百多个国家,没一家公司能够拿下和somuns的合作,没想到让我们诸夏国开了先河!” “看着吧,时尚行业将会因此迎来一场地震!又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 和唐娅一比,唐姝拿下星灿的事情,也不算什么了,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较量。如此一来,今天的主角倒像是唐娅,而非唐姝。 刚刚走出会议室的唐天阳,接到消息后,哈哈一笑:“化被动为主动,变客场为主场,阿娅这一手玩的不错。”他想了想,拨出一个电话:“阿姝,爸陪你一起走红毯!” 不管唐娅风头多盛,今天的主角始终是唐姝。既然唐娅抢了风头,他不介意帮唐姝掠阵。 当唐天阳和任乔相携而来,媒体只恨自己少长了一对手,怎么都拍不够。唐天阳即便年纪大了,仍然是一枚帅大叔,银灰色正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完全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腹便便。 比他更吸引人的,是任乔。不同于唐娅的珠光宝气,任乔只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她秀发高高地盘起,露出姣好的天鹅颈,银质项链下,是优美的锁骨。收腰连衣裙,裙摆过膝,光洁的小腿,笔直而修长。 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清凉款式,黑色的细线包裹着一双玉足。脚趾上,涂着红色指甲油,更显肤色白皙。她的五官是极美的,继承自昔日国民女神水瑶,哪怕不施粉黛,也能艳压全场。 肌肤晶莹如玉,容貌倾国倾城,莹莹而艳艳。 等任乔离开,媒体才回过神,刚才只顾着拍照,居然忘记提问了!只怪任乔太美,夺人心魄。如此美貌,幸好生在唐家,否则不知会引来多少有心人的觊觎! 哎不对,似乎是刚刚找回来的?离开唐家的这些年,这位大小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记者对视一眼,有料可挖啊! 这场慈善晚宴全程直播,被任乔容貌所摄的不仅仅是记者,屏幕前的观众同样神魂颠倒。 “这么美的小姐姐,不打赏她,我要这火箭炮有何用?” “刚才我还觉得唐娅美炸了,但是和唐姝一比,她简直像个暴发户好吗!” “你们有没有发现,唐天阳太宠唐姝了吧?嘉荷交给唐娅的时候,市值才几千万,都没上市,星灿可是十亿市值啊。” “楼上加1,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唐天阳陪哪位子女出席活动,现在居然和唐姝一起走红毯!” “如果你们知道唐天阳和水瑶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指路天涯神贴——《八一八国民女神和她那个真爱男友》。” 会场内,淡金色墙壁,饰以浮雕,顶部吊灯华光璀璨。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会场中央,众人围着唐娅寒暄。忽而,一阵惊呼声响起,众人呼啦一下散开了,全部走向门口。在那里,唐天阳和任乔并肩而立。 唐天阳此举,在传达一个信息,他很看重大女儿。落在这些商场老狐狸眼里,少不得要重新估量一下唐姝的价值。他们原以为,走失二十年才被找回,唐姝一定不得唐天阳宠爱。事实看来,并非如此啊。 被冷落的唐娅,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唐天阳居然亲自为唐姝撑腰,她这次该不会引狼入室了吧?费尽心机诱拐唐姝回唐家,却害得自己折戟?不,只要唐姝按照原计划嫁给周云青,唐家家业还是她的! 拍卖开始之前,唐天阳上台致辞:“此次拍卖会所得,将会悉数捐出,有公证人员作证。以此来感谢上苍,让我找回遗失在外的大女儿。”随着唐天阳的话,会场变暗,唯一一束灯光打在任乔身上。全场瞩目,她含笑而立,眉眼生花,落落大方。 唐天阳下台之后,主持人宣布,拍卖正式开始。此次拍卖,由唐氏旗下的映光拍卖行主办,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拍卖行,件件精品。 第一件便是成套的小叶紫檀家具,把会场气氛推到高|潮。接下来,同样没有凡品,成交价格全在百万之上。不得不让人感慨,春申城唐氏当真大手笔,这些钱都是要捐给慈善事业的! 主持人面带笑意:“接下来这幅画,出自当代画家之手,名为《幽篁居》,画家清泉山人的大名,无须我多加介绍。她虽然活在当世,修复古画却是个好手。她所画的画,无论是笔法,还是用色,都极为复古,好似出自古代大画家之手,有国画界活化石之称。画源来自云墨斋,众所周知,清泉山人的画只从云墨斋流出。” 贵宾席上,任乔听的头都大了,方老怎么会拍卖这幅画?清泉山人是任乔的别名,《幽篁居》是她穿来水蓝星没多久之时,绘制而成。画风最像前世母亲妙音仙子,这不是问题,主要问题是,画里的主角是周云青啊! 那个时候她还是周云青的小迷妹,幻想过无数周云青的模样,明月高照,深林之中,他独坐幽篁,弹琴复长啸……为了表达对男神的爱意,她还特意在上面题了一首酸诗,把周云青的名字嵌了进去。 她能怎么办呢!当时她受前世影响,只会画这个啊。为了赚钱,改善任达夫妇的生活,提笔就画了出来。现在她的绘画技艺打磨了十多年,脱离了对妙音仙子的单纯模仿,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擅长花鸟虫鱼、山水风景。 主持人侃侃而谈:“清泉山人的画,大多以风景入画。《幽篁居》是目前流传在外,唯一一幅以人物为主的画。除此以外,它还是清泉山人的处女作,它的价值,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有数。起拍三千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万。” 任乔心里只想呵呵!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根本不想让这幅画流传在外好吗!任乔给方老发信息:“怎么会拍卖这幅?十几年前的旧画,居然还没发霉!” 方老乐呵呵的,回了一个咧嘴傻笑的表情:“任家丫头,好消息啊,我和水蓝星最神秘的情报组织风声,牵上线了。只要能让他们出手,找到你爸妈易如反掌,不过他们要价太高,云墨斋出不起价钱。还好我留着《幽篁居》,当时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位大画家,加上处女作、唯一一幅人物画的噱头,绝对能卖出天价!” “五千万。”清冷的声音,自任乔身后传出。任乔回头,只见周云青举牌。他和任乔对视,双眼好似古井无波。 周云青怎么会买这幅画? 蛇蝎毒妇 海底古堡, 情报组织风声内部, 身穿一袭玄色长袍, 面带银质面具的男子, 通身气度宛如天神, 正是银夜。 他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在他面前,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里,明渊将任乔打横抱起, 快步走向公寓大楼。任乔长发如丝绸般垂落,一双凤眸含情,媚眼如丝。 风声的气氛, 极度压抑。银夜循环播放这段视频, 已经好几天了。他们都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可是没人敢指出来。对于他们来说, 对银夜的恐惧, 甚至超过求生的本能。在这里, 银夜就是他们的神。 终于, 银夜挥挥手, 那段视频散了。 远在美帝国的张明宇,消息比较滞后,这才看到前一段时间大热的夙夜魔君。他盯着画面里那张脸, 脑海中有一根弦断了——任乔! 这分明就是任乔, 她的脸再过一百年他也认得出,何况如今只是短短七年未见。江和镇的任乔为何摇身一变,成为春申城唐氏长女唐姝? 张明宇不知是喜是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厉鸣。慈善晚会现场,厉鸣看着手机里传来的信息,惊呼道:“不是吧!” “怎么了?”蓝若关心地问。 厉鸣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老大那个前女友吗?七年前,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抛弃他,让他再也不相信爱情。那个女人,就是唐姝!” 任乔恰好在此时举牌:“五千一百万。”她想追回这幅画,说是可笑的尊严也好,说是矫情也罢。反正她无法容忍分手之后,这幅倾诉她对周云青爱意的画,落在周云青手里! 周云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加价:“七千万。”音色清冷如同雪地之上的一轮幽月。 今天他穿着一套方方正正的浅灰格纹正装,这衣服穿在别人身上,难免有几分学究气。和他却相得益彰,搭配无框眼镜,使他看来沉稳而儒雅,涵养十足。 厉鸣一拍大腿:“老大,叫的好!就是这样,狠狠地羞辱她!” 任乔闻言,再次转身,瞥了厉鸣一眼,厉鸣回瞪她:“看什么看,你这个蛇蝎毒妇!” 展宏今天一共来了三个人,除去周云青之外,一身湖蓝色长裙的美女,应该是蓝若。那么这个跟在周云青身边,戴耳钉的小弟,就是厉鸣了吧?在原书里,他们两个是周云青的忠实拥护者。 也是他们出手,诱骗唐姝染上毒瘾,逼得唐姝去死! 任乔瞳孔骤然一缩,厉鸣开始针对她,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区区一个厉鸣,她还不放在眼里。他们能用毒品对付原主,任乔却不怕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她怕的是,周云青的态度…… 见到任乔和厉鸣搭上话,唐娅十分开心,用胳膊轻轻撞了任乔一下:“姐姐,有你的啊,故意和周云青抢拍卖品,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吗?这招不错,钱不够的话,我给你垫着!” 任乔再次举牌:“七千一百万。”星灿传媒百废待兴,她并不如周云青那么财大气粗,每次加价都是最低筹码。 “两亿。”周云青看都没看任乔一眼,径直说道。 这一下,唐娅怂了,拽住任乔的胳膊,劝道:“可以了,姐姐,别再加价了。清泉山人以前的画,从没拍出上千万的价格。这一幅画,看在处女作和唯一一幅人物画的噱头上,底价三千万,已经是天价了。他居然叫到两亿,想必是清泉山人的忠实粉丝,由他去吧。你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不是要和他交恶啊!” 即便唐娅不劝,任乔也不会再追加。她可没有两亿,和周云青斗。星灿市值才十亿,《问道》拍摄搁浅,正是用钱的时候。再说那是星灿的钱,她只是总经理,哪有权力滥用? 《幽篁居》能拍出两亿,远远在映光拍卖行的意料之外。直播间同样炸了,有专业人士解说道:“新世纪以来,拍出上亿价格的画作,极少出自当代人之手。这很容易理解,毕竟古时画家已经作古,每一幅画都是绝版,价格只会越来越高。当代画家就不同了,譬如《幽篁居》现在是清泉山人流传在外的唯一一幅人物画,没人能够保证,她以后不会再画人物画,到时候《幽篁居》难免会贬值。 今天《幽篁居》能够拍出如此高价,应该有两方面原因。一来,展宏董事长周云青,必然是清泉山人的骨灰级粉丝,千金难买他喜欢。二来,映光拍卖行此次拍卖所得,将会尽数捐给慈善事业,即便叫出再高的钱,也是行善。周云青出身贫寒,一向对慈善事业上心,还签过死后裸捐的协议。” 周云青的人气值唰唰唰地猛涨,网友疯狂刷着弹幕:“不愧是我家男神!两亿啊,太有魄力了。” “既能支持喜欢的画家,又能帮助慈善事业,一举双得,男神威武!” “我也很喜欢清泉山人,男神真有品味。今晚直播间的收益也会捐出去,打赏一波走起!” 任乔扫了一眼直播间,看着满屏幕的“男神”,冷冷一笑。这些小姑娘,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被周云青表现出来美好的一面所惑,只看到了食人花的美丽,却不知道在它是在无数尸骨之上长成。它的每一分美,背后都是肮脏。 拍卖进入中场,暂停休息。任乔是今天的主角,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她,谈笑风生。忽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窜来,速度极快,正是厉鸣。 “让让,麻烦让让!”他口中喊着。只见他身穿一件红色皮衣,脚下的代步失控,轮子转的飞快,他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红酒杯,正冲着任乔的方向而来。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倘若任乔躲避不及,便要被红酒淋湿。一眼就能看出,厉鸣有意绕过周围的人,故意扑向任乔。 一旁,原本正在和唐天阳闲聊的厉军,厉鸣的父亲,大声喝道:“不肖子,你闹什么?” 厉鸣身子摇摇晃晃:“爸,我也不想啊!这个代步失控了!” 说话间,他直愣愣地撞向任乔。任乔双眸闪过一片厉芒,一个利落地转身,左脚回旋踢,厉鸣手中的托盘随之高高飞起。她的力道极大,盘子却很稳,没有一滴红酒洒落。 此时,正中央只剩厉鸣一人。任乔再次出手,左手的高脚杯飞出,撞在托盘上,在清脆的叮声里,托盘翻了个,红酒如同落雨一般,浇在厉鸣身上。玻璃杯碎了一地,砰砰作响,撞击声连绵不绝。 周围一片叫好声,没想到任乔的身手这么利落! 厉鸣的代步已经停下,他单脚踩在代步上,淋成了落汤鸡,十分狼狈,指着任乔撂下狠话:“你有种,我们走着瞧!” 那边,厉鸣直接离开慈善晚宴。这边,厉军一个劲儿地给唐天阳道歉。虽然他儿子和周云青交好,但也不能得罪唐天阳这尊大佛啊。 唐天阳笑道:“无妨,年轻人嘛。”反正大女儿又没吃亏,她回唐家的第一天,他就见识过她的身手了。单枪匹马,能把十几个女仆捆在鞭子上,寻常人请的保镖,都没几个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知道大女儿是跟谁学的,果然高手在民间啊。大女儿身后,或许有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远方,周云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张明宇没告诉你们,她身手很厉害吗?当初,她可是被称为江和镇初中扛把子啊。” 他气质清冷,自从认识他以来,蓝若从没见他笑过。她常常会在脑海里幻想,倘若周云青笑了,会是何等模样?春临人间,万年冰川融化,那副奇景该是怎样动人? 如今终于见到他的笑容,比她想象之中更美。虽然只是浅浅的勾唇一笑,却比雨后彩虹更加绚烂。好似圆月之下,花开正好,在月色和花色之外,他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蓝若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是为别的女人而笑。他不该恨唐姝吗?就像他方才所做的那样,狠狠地落唐姝的面子,为什么要为她绽放笑容? 蓝若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我以为,你是恨她的,难道你不想报复她吗?” 周云青脸上的笑意敛去了,闲闲地说:“蓝秘书,公私有别。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我怎样报复任乔,不需要你们插手。” 下半场拍卖很快开始,任乔百无聊赖。映光拍卖行的东西,旁人觉得稀奇,任乔前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此不以为意。昏昏欲睡之时,忽然有一股清灵之气,溢满全场,令她心旷神怡。 台上,主持人介绍道:“今天的压轴之物是一块原石,不知道什么材质。目前只发现,待在它周围的人能够提神醒目。据专家称,它甚至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一亿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万。” 他们无法检测出材质,任乔一眼就能看出——极品灵石!她一直以为,水蓝星灵气稀薄,是低等星球,不可能有极品灵石。没想到,居然让她遇到了!修炼了十五年,她的基础十分夯实,只是苦于没有灵气,一直无法引气入体。 此时,会场灵气充裕,片刻间,始终困扰任乔的壁垒,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到练气一层!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让她得到这块灵石,起码能够修炼到练气五层。 可是她没钱…… 不行,拼了!为了修炼,任乔喊道:“一亿一千万!” 这块石头虽然看着稀奇,但也没什么实际功效,延年益寿一说更是玄之又玄,底价就要一个亿,开不出绿岂不是赔了?所以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再加上今天的慈善拍卖是特意为任乔举办,他们也乐于卖她个面子,不出手加价。 然而,周云青无情举牌:“十亿。” 那一瞬间,任乔简直想把周云青抓起来暴打一顿。她在心里骂道:“你又没有功法、不会修炼,极品灵石对你来说,就是一块大石头而已啊!花十亿买一块大石头,你到底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周云青接二连三地从任乔手里截胡,已经有明眼人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不对劲了。 唐天阳看了看周云青一眼,若有所思。换成别人,如此针对唐姝,他少不得要替唐姝找回场子,毕竟这场慈善晚宴,大女儿是绝对的主角。可对方是周云青,他想要联姻的对象。 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唐天阳心生古怪,厉鸣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唐姝,事出必然有因,可据他所知,唐姝并不认识厉鸣,或许和周云青有关?听说周云青来自江和镇下的一个小村子,距离唐姝这些年居住的江城并不远,他和唐姝会不会…… 有鬼啊! 穷人任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极品灵石被周云青买下。盛放原石的特制保险箱合上, 满室的灵气也随之散去。 任乔怒气冲冲地看了周云青一眼, 愤愤离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再找其他的极品灵石便是。她就不信了, 难不成整个水蓝星, 只有这一块灵石吗? 主持人宣布慈善拍卖圆满结束, 接下来是唐家家宴,无关人士相继退场。一位身穿紫色旗袍的妇人,在众人的搀扶下, 缓缓踱来。只见她的旗袍上绣着金色瑞凤,手上带着祖母绿的镯子,在众人的簇拥中尊贵十足。 唐天阳喜出望外, 迎上来叫道:“妈!” 其他人恭恭敬敬地见礼:“老太太。” 来人正是先前在寺庙清修的严芸珍, 唐天阳的母亲。凌清微笑,转身对唐天阳说:“我说妈会来的吧, 你还不信。” 唐天阳对此不得不服, 他亲自出马, 都无法说服严芸珍, 还是凌清有办法啊。 唐绍世嘴甜, 笑嘻嘻地讨好:“奶奶, 您神色真好!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女下凡了呢。” 唐娅也不甘落后,“奶奶,我抄了一卷佛经为您祈福, 没带在身上, 明天让人给您送过去。” 严芸珍连连点头,夸道:“都是好孩子。”坐下一会儿,她起身去洗手间。 卫生间,电压忽然不稳,灯光明明灭灭,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严芸珍刚刚打开水龙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一张绝美的面容。那个女人穿着一袭黑裙,面色苍白如纸,双唇殷红如血。 严芸珍只觉一阵风,阴嗖嗖地吹过,吓得她魂飞魄散,惊声叫道:“鬼啊!” 扑通一声,任乔只见身边倒下一个老太太,昏了过去。她连忙将老人家扶起,拨了急救电话,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凌清找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旁边有人解释:“一位老太太晕倒了。” “妈?”认清严芸珍后,凌清连忙叫人帮忙,“快,把她抬起来,让家庭医生过来!” 一群人走远,洗手间再次安静下来。任乔继续洗手,照了照镜子,心里纳闷极了。就算刚才电压不稳,可她长的有那么吓人吗?居然被误认成了鬼! 因为严芸珍忽然晕倒,这场家宴就此终止。不过她来出席已经足够了,作为唐家目前最有权威的长辈之一,她出现在这里,便是承认唐姝的身份,其他唐氏旁支自然没有异议。 vip病房里,一袭姜黄色曳地长裙的凌清,低头削着苹果,指如削葱,动作娴熟,果皮一层层地褪开,露出其中水润的白色果肉。 床上,严芸珍睁开双眼,情绪还在先前的惊悸之中,胡乱扑棱着双臂,大喊大叫:“鬼!鬼啊!” “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的气度?”凌清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敢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啊?” 凌清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又水又甜,口舌生津。闻着气味,听着声音,严芸珍情不自禁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她刚醒来,嘴里正渴,很想喝水。 唐天阳走进来,见到眼前的场景,愣了片刻。凌清来照顾病人,怎么自己吃上了? 凌清淡淡一笑:“我给妈削苹果,妈非要让我吃。” 严芸珍连忙附和:“小清在这里陪床太辛苦了,我不喜欢吃苹果,就让她吃了。” 见到严芸珍醒来,唐天阳道:“我去叫医生。” 儿子离开后,严芸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当年她张扬跋扈,春申城权贵圈人人敬她三分,没想到老来在病房里,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连口热水都喝不到。最可笑的是,她还要主动为凌清打掩护。 凌清抬手,苹果核在空中滑起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垃圾篓里。她耸耸肩:“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能怪谁?自作孽不可活咯!” 严芸珍这些年被凌清逼的交出唐家大权,强行躲进寺庙清修,但脑子还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明白过来:“她不是鬼,是唐姝!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和贱人长得真像!”她咬牙切齿地说。 如此狰狞的表情,出现在一个老太太的脸上,让她原本满是褶皱的皮肤,更加瘆人。即便戴着佛珠,也没有半点佛气,反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凌清伸了一个懒腰,洗干净双手,坐回椅子上,翻出一本时尚杂志,头都没抬:“别一口一个贱人了,积点口德吧。” 严芸珍果然不再咒骂,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看得出来,她十分忌惮凌清。 唐家别墅,一间粉嫩嫩的卧室里,任乔穿着真丝质豆沙色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她嘴里咬着一支荧光笔,时不时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在她身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艺人资料。 任乔正在规划星灿日后的发展路线,目前情况是,明渊和伍文婧非法侵吞的十亿,已经回到账上。当初总经理左浩成,或许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但他不敢正面对抗明渊,又害怕承担责任,才会引咎辞职。 《问道》当然应该继续拍摄,在原书里,这部玄幻巨制最终大获成功,票房直追百亿,成为现象级作品,星灿传媒借此强势回归娱乐圈一流梯队。当务之急是资金,一方面场景尚未搭建完成,另一方面长时间拖着不开工,人力成本也消耗不起。 原书中,展宏企业接手星灿传媒,追加十亿投资,缓解燃眉之急。任乔可不是周云青,没有展宏为她撑腰。她是这么打算的,先制作几部小成本电影,以小博大。那些电影拍摄周期短,来钱快,可以慢慢供养《问道》。 她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还要得益于她熟知剧情。书里,有一位才华横溢的新人导演,横空出世,他的创意天马行空,拍出来的小成本电影,叫好又叫座。只要能把他挖过来,岂不是…… 任乔正在美滋滋的幻想,哗地一下,唐娅推门进来,随手捡起一张纸,扫了几眼,挑了挑眉毛:“姐姐,你真是敬业,这么晚还在分析艺人啊。这个小鲜肉蛮火的,好像是夏娱的人。怎么,你打算从老虎嘴里夺食?” “唐、娅!我明明锁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唐娅像是察觉不到任乔的怒气,笑着说:“我的虹膜可以开你的门,但你的开不了我的,谁让我和管家关系好呢。姐姐,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正事。如果你追周云青,有打理星灿一半的努力,任达夫妇现在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任乔由着她浪,没有回怼,反正拍卖《幽篁居》的两亿已经到账,等通过风声找到爸妈之后,再和她算总账! 燕京城,云墨斋,方老接到一通电话,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是他的孙女方然:“爷爷,我听说你到处找人询问风声的联系方式,发生什么了?” 方然在国外读书,方老不想麻烦她,推说:“没什么,你好好读书,别管这些事情。” 方然笑意嫣然,诱哄道:“爷爷,我朋友在风声哦,或许我能帮上忙。”这当然是假的,只是想诈方老的话。 方老果然中招:“不必麻烦啦,经过别人介绍,我已经联系到风声的人了,昨天刚去他们公司交钱,位置确实很神秘,大隐隐于市啊。” “也就是说,不是风声的人来找你,是有人介绍你去找他们?”方然的声音严肃起来,“爷爷,你被骗了!风声对外的准则一向是——只有风声主动联系别人,没人能找到风声所在。从来没人去过风声,你得到的地址恐怕是假的!” “不可能!这可是两亿的大项目,他们十分慎重,特意带我参观了情报处,怎么会有假?”方老声音上扬,因为太过激动,握紧了拳头,手背上有青筋爆出。 “爷爷,这样一来,你去的风声必然是假的了。真正的风声,是一个隐藏于暗处的庞然大物,两亿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可能让你参观他们的核心……” 方老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这可是任家丫头最后的希望啊,该不会被自己搞砸了吧? 方然叹一口气:“两亿不是一个小数目,云墨斋根本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难道你卖了任乔那幅画?”她登录搜索网站,输入《幽篁居》,检索到唐家慈善拍卖的信息,让她大吃一惊。 “爷爷,到底怎么回事?任乔怎么会变成唐姝?想清楚再回答我,你瞒得了我一时,瞒不了我一世。倘若真的要找风声,离不了我的帮助。你知道,我在道上还有点面子,你不说,我只好自己打听了。” 大名鼎鼎的千面狐狸,在道上何止是有点面子!如果不是孙女的名号,云墨斋也无法在画廊林立的诸夏国杀出一条血路。方老眸中的迟疑退去:“好,我说!” 千面狐狸 燕京城, 国际机场, 方老和司机等在大厅,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中走出。那是一个韶华年纪的女人, 拖着淡蓝色拉杆箱, 穿着白色连体裤装, 上身开v领, 露出脖颈间戴的项链,坠有一个紫色珠状宝石,衬得肌肤白如玉瓷。 她及肩长发, 发根处微卷,向内翻着。窄眼皮,鼻子小巧, 唇角微微上扬, 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十分大气。一米七的个子, 身材瘦削, 骨骼纤细, 脚踝处有一朵蔷薇花纹身, 热烈绽放。 见到方老, 这位女郎挥挥手叫道:“爷爷!”正是方然。司机接过方然手里的行李, 方然抱住方老,给了他一个脸颊吻。 许久未见的孙女回来,让方老脸上的愁容褪去几分, 笑着说:“吴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今天你有口福了!” 方然摇摇头:“先去风声。”她所说的风声,自然是方老前天去过的那家。 方老点头:“也好。” 当日,那些人引方老见面,表面上是在一家旧书店,实则有暗室,转开最后排的书架,墙会打开,里面才是风声所在。他们甚至邀请方老参观核心机密,地下深处,成排的超级计算机,令人震撼。 然而,再次来到这家旧书店,已经关门了,不管方老怎么拍,都没人应声,他的心沉了下来。 方然解下项链,轻轻一转,露出里面的针状物,把它放到锁眼里,过了片刻,便打开了。里面比方老第一次来还要破败,方老转动书架,墙面纹丝不动。 “实心的。”方然靠在墙面上,以手敲击,侧耳倾听。她嗅到了混凝土的味道,伸出手,哗地一下撕开表面贴的墙纸,看着痕迹未干的墙面:“爷爷,这堵墙是新砌的,去旁边看看。” 墙面背后是一家咖啡馆,正在装修,里面全是建筑废料,尘土飞扬,轰隆轰隆的机器声,一片喧嚣。方然叫住一位装修工人,礼貌地问:“你好,请问这里的主人呢?” “俺也不知道,人家是在网上下单的。” 问明白是哪个网站之后,方然走了进去,扫视一圈,弯腰捡起一块建筑废料,拿在手里仔细观察。那位装修工人以为方然要下单装修,热络地跟上来:“这是一块碎掉的电子屏,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好家伙,地上全是电子屏碎片。” 方然什么都明白了,对他粲然一笑:“谢谢你。” 回到车上,方然把碎片递给方老:“爷爷,对方是一个非常有组织的行骗机构,得手以后马上离开。你通过那堵墙进来的地方,就是这家咖啡馆,他们使用大量电子屏,利用科技手段制造出假象,让你误以为看到了核心机密。不然你想想,那么多超级计算机,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全部搬走?” 亲眼所见,方老对方然的话信了十成十,脸色灰败:“任家丫头唯一的希望啊,就这么被我搞砸了。” 方然眨眨眼:“爷爷放心,有我在,起码追得回钱。” 旧书店的老板回来了,大声嚷嚷:“遭贼了!谁把我家铺子打开了?” 方然款款走来,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你好,我是方然。隔壁咖啡馆的主人,骗了我爷爷两个亿。我已经报警了,我爷爷是从你店里进入那家咖啡馆的,我怀疑你和他们是同谋。” 一听到两亿,书店老板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哪里还顾得上追究开门的事?他颤声说:“别告我,我和他们没关系!大概半个月前,对面咖啡馆不知道搞什么,关了门不营业,整天乒乒乓乓的,像是在装修。我嫌他们太吵,找他们理论,他们就给我转了十万块钱,还为我家人都买了机票,让我们出国玩,昨天才回来。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把咖啡馆和书店打通了,我是老实人,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书店,街坊都能为我作证。” “如果你不泄露我来找过你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不起诉你。不过机票要给我看一下,还有他们给你十万块的转账记录。” 老板连忙翻出方然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你看吧。” 回到方家,方然打了一个电话:“小五,我这里有一个装修网站的下单记录,还有网上买的机票,以及银行的转账流水,出自同一个机构,你能帮我查出来他们的信息吗?” 小五吊儿郎当的:“哇,狐狸,电话是从燕京城打来的,你回国了?” “嗯?”方然语气危险,“你叫我什么?” “然姐!我错了嘛,以后再也不叫你狐狸了。你发过来吧,这么多信息,就算对方有意隐藏,也足够我查出来了,不然我这黑客岂不是白当了?” 他们所在是一个松散的黑道联盟,名为无极。创建已有多年,据说无极之名取自《老子》,“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 这个联盟无组织、无纪律,注册人员众多,各个都是能人异士。成员之间关系有好有坏,还有的彼此互为仇雠,曾有网友奚落道:“无极如果开线下年会,分分钟变成血案现场。” 但无极的存在,确实提供了很多方便。在这个平台上,大家可以互通有无。比如别人可以找千面狐狸订制面具,方然也能寻求黑客高手帮忙。 清晨,燕京城四环,一座写字楼的十八层,穿着职业装的白领步伐匆匆,十分忙碌。秘书正在帮领导泡咖啡,项目组组长大骂组员效率低下,前台美女微微一笑,迎来两位面试者:“总监在等你们,1801室。” 总监办公室,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穿着黑色正装,梳着大背头,嘴里叼着一根粗得夸张的雪茄,挑剔地扫了一眼简历,不耐烦地扔到一边:“我不管什么学历、经历,我只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来面试的是一男一女,男人率先开口:“这是我姐,她叫小夏,我叫小冬。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操作电脑特别厉害。” “你嘴皮子一张一碰,说自己厉害,就是厉害了?”总监问道。 小冬一拍胸脯,“我给你试验一下!” 总监把他们两个带出去,随手指了指一个工位,“就在那儿吧。” 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女员工起身,小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同时打开手机免提,按照总监的要求拨出一个号码:“您好,先生,恭喜您获得五万元大奖!获奖链接已经发送到您的手机上……” 他一连打了十个电话,有人大骂:“骗子滚!”也有人啪地一声挂断,打到最后一个,那人抱着只是个链接,随便点点无所谓的心态,点了一下。叮咚一声,女员工的手机立即提示,收到三千块转账。 小冬愤愤地说:“这人真穷,银|行卡里居然只有三千!” 总监看得眼睛都直了:“人才啊!这是什么黑科技,他点一下链接你就能扣他卡里的钱?你太厉害了!” 被夸得不好意思,小冬挠挠头,羞涩地说:“就是我自己编的一个代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扣,首先他要用手机开通过支付才行。” 总监拍板决定:“留下你了!”他拍拍手掌,所有员工停下听他训话:“你们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养你们有什么用?看看人家小冬,一出手就是一笔单子,好好跟他学学,提升业务水平。代码敲得好,知识就是力量!” “是,总监!”员工齐声答道。 总监又问小夏:“你有什么本事?” “您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见识我的本事吗?”小夏一开口,总监骨头都酥了。只见她撕开上衣衬衫,里面是紧身t恤,胸前一对玉兔一跳一跳的,就像是从衬衫里弹出来一样。 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向总监,跨坐在他身上,动作火辣。总监被撩的浑身是火,喘着粗气,干咳一声:“你很不错,来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聊聊。”他猴急地拽着她走进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员工纷纷低头,佯装听不到。半个小时后,总监走出来,脸上带着发泄后的饕足,招招手:“小冬,你进来帮我看看电脑。” 小冬关上门,只见房里有两个总监,一个赤身裸体躺在地上,睡得比猪还死,脸上被踢了几个脚印。另一个穿着黑色正装,开口却是清亮的女声:“小五,干活!”正是方然。 之前,通过方然提供的信息,小五查到这家公司的位置,居然是一家专门行骗捞钱的公司。方然果断出手,通过黑道上认识的人介绍,用面试者的身份混进来。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承受后果! 一进房间,方然就把总监迷晕,用最快的速度制作这张面具,先前她已经得到他的照片,做足了准备。不过还是要见到他本人,摸过他的脸之后,才能微调到最佳状态。 方然负责开锁,小五打开电脑,插了一个u盘,解锁并拷贝相关信息。在保险箱里,方然找到一台掌上电脑,递过来:“小五,你看这个。” 破解密码,进入之后,小五嘿嘿一笑:“这个老家伙!原来他还藏了一台从没联过网的电脑,怪不得之前怎么也拿不到他们完整的账务记录。” 一切都处理好后,伪装成总监模样的方然带着小五,大摇大摆地离开,走之前还特意叮嘱秘书:“小夏太累了,在里面睡觉,你们谁也别打扰她,等我回来。” 他们等来的是警察,方然匿名举报了这家公司,附有他们全部的行骗记录。警方来到这家公司,人证物证聚在,把他们抓了一个现行! 昏迷的总监被员工拍醒,浑身都疼,哎呦哎呦地叫着。听说员工亲眼见到他离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拍脑门:“应该是易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的如此逼真,骗过和我日日相处的你们,出手的只能是那位大佬——千面狐狸!可我到底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 道上足够有分量的人,才知道千面狐狸的真实身份是云默斋的方然。像他这种小骗子,只是听说过千面狐狸的大名罢了。 警察把手铐戴到他的手上:“到监狱里慢慢后悔吧。” 警方动作很快,方老被骗走的两亿追回了。方然笑嘻嘻地说:“爷爷,你的钱到账啦!” 即便追回这笔钱,方老依旧满面愁容,纠正道:“不是我的钱,是任家丫头的钱。风声是假的,她爸妈的事该怎么办啊?都怪唐娅,想让任家丫头做她的牵线傀儡。” 方然摸摸下巴,魔女唐娅吗?有点意思!也不知道这位一直把画寄卖在云墨斋的清泉山人,是不是魔女的对手呢? 长浜 金秋九月, 星灿传媒即将迎来每季度一次的股东大会, 对于任乔来说意义重大。她要在这次股东大会上, 说服各位股东, 支持她拍摄小成本电影的决定。当然, 在那之前, 她需要先一步找到那位天才导演赵锦年, 并且和他谈好合作。 原书中,这位导演是在半年后横空出世,并没有交代他的来历背景。关于他的信息, 任乔只知道他的名字、年纪,以及他有一位重病缠身的母亲。这些消息,她都提供给了私家侦探社。 私家侦探请警方的朋友帮忙, 查出春申城共有五个叫赵锦年的人, 排除年纪不合适的,还剩三位。根据记载在警方的住址, 找到了两个, 一个是木讷的程序员, 还有一个是文质彬彬的大学老师。至于第三个, 早已搬离身份证上的住址, 身份证能够查到的最后一次使用记录, 是在长浜的一家网吧登录。 任乔先后见了前面两个人,感觉性格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原书里,赵锦年桀骜不驯, 明明是新人, 却敢对老导演下战书,每一次都是背水一战,被全网嘲讽,偏偏每一次都逆转胜利。 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任乔花费重金请这两个人写剧本。程序员直接放弃了:“我只会敲代码。”那位大学老师倒是交出一份短作品,不过没什么灵性,更加糟糕的是,任乔放在网上查重,发现他居然是抄袭的。 没办法,任乔只好继续请侦探社调查第三个人,哪知侦探社的人死活不肯去:“不去、不去,给再多的钱都不去。大小姐,那可是长浜啊!外人去了那里,还不得掉层皮?” 任乔不解:“长浜怎么了?” “长浜是春申城出了名的贫民窟,那是被诸夏国官方有意遗忘的地方,混迹着各式下九流人物。不少穷凶极恶之辈,在外面犯了事混不下去,便会隐姓埋名躲在那里。听我一句劝,别找了!他的身份证出现在那里,要么他是个大奸大恶之人,要么他早就死了。” 换了几家侦探社,结果都一样,不管花多少钱,他们都不肯去。实在没办法,任乔只好亲自上阵,这个时候,她很庆幸自己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修炼古武功法。她做了最充足的准备,没有带大额钞票,随身装着最新型防狼喷雾,还有麻醉剂,一把小巧的匕|首等等…… 侦探替她带路,把她领到附近,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座繁华的国际大都市,居然还有如此不堪的一面。位置毗邻春申城人流如织的旅游景点,七拐八拐地走上十几分钟,便会看到掩盖在高楼大厦之后的贫民区。 低矮的居民房错落而拥挤,几幢楼公用同一个水龙头,挤挤搡搡,公共卫生间散发着恶臭味,黄色的液体沿着墙角流出。每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衣服打着补丁,上面落满了黑色的污泥。 就在任乔眼前,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趴在地上和恶狗抢食。那是一个饿的浑身干瘦的女孩,身量矮小,头发是枯黄的茅草色,嘴唇干裂,指甲盖里满是黑泥。 小女孩没有恶狗力气大,眼看就要被它咬中,任乔捡起一块石头,屈指一弹,恶狗便昏了过去。小女孩一把抢过地上半个发馊的馒头,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她吃得太快,馒头又干又硬,一不小心噎着了,任乔连忙把随身带的矿泉水递给她。 变故就在那一瞬间! 小女孩猛地扑向任乔,动作迅疾,从她的风衣口袋里掏出钱包就跑。若是寻常人,一定反应不过来,任由她偷走钱包跑远,但这是任乔,身手好到专业保镖都自愧不如。 电光火石间,任乔猛地抓住小女孩的手腕:“你干什么?”她左手接触到的地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十分膈手,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仿佛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 任乔心生不忍,就在她怔愣的几秒钟里,小女孩已经推开她跑远了。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和周围人见怪不怪的眼神,任乔总算明白外面的人为什么那么害怕长浜了。 由于任乔露了这一手,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她一路顺利地找到网吧。穿过厚厚的皮帘,黑幽幽的房间里,散发着潮湿的臭味,一排又一排电脑屏幕泛着蓝光。 电脑前面,坐着邋遢的男男女女,双眼发黑,面色青黄,胡子没刮,头发没洗,坐姿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手里不停点动的鼠标,都让人以为误入丧尸群了! 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走到四顾的任乔身前问:“上网?三块一小时,二十包天。”通常情况下,春申城网咖大厅都要八元每小时,包厢更是从十二到十五不等,这家网吧的价格在外面的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可这里是长浜,那么一切都通顺了。 “我来找人,你认识一个叫赵锦年的人吗?根据私家侦探给的消息,他的身份证最后一次使用记录,是在这里登录。” 低矮男人仰起头看向任乔,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和牙缝上的青菜叶,臭气熏天:“你来这里找人?这可是三和网吧!找不到的,身份证早在来三合的第一天,就不是自己的了。” “为什么这么说?”任乔问。 “为了钱呗,还能为什么?你看东边坐的那个胖子,来的第一天就被人抢了行李,只好抵押身份证换钱,继续上网。西面那个小伙子,连衣服都被扒了,只剩下一条内裤。” “抵押身份证能换钱?” “一看你就不懂,身份证的用处多了去了,最简单的是用来注册空壳公司捞钱。还是那个胖子,别看他穷的叮当响,他的身份证可是三家公司的老总呢!”任乔问一句,大黄牙便答一句。 “那你知道赵锦年吗?我还有他的其他信息……” 大黄牙打断她:“这里每天人流量上千,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事情多着呢,哪有空帮你找人?一边去,别浪费我时间。” “钱不是问题。”任乔直接把一摞百元大钞拍在网吧的前台上,足有上万元。 大黄牙收了钱,满意一笑,把双手背在身后,在前面带路:“跟我来吧。” 任乔跟着他走向深处,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任乔也随之加快步伐。路过一个拐角处,她的脖间忽然感到尖锐的疼痛!回头一看,是一个麻醉|枪,麻醉针早已射|进她的体内。她一阵晕眩:“你们……”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大黄牙拍拍手:“啧啧啧,这可是个极品货色,带过去吧。” 拿着针管的红发小青年,一脸色眯眯地问:“老大,能让我先尝尝鲜吗?看她这身材、这脸蛋,有够骚的!” “你配吗?”大黄牙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她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个处,再加上这利落的身手,绝对能卖个好价钱,搅了我的生意,当心你的小命!” “是、是、是……”小青年动作麻利地把任乔装上车子运走了。 任乔醒来,只觉头痛欲裂,眼前是刺眼的灯光,耳边人声如同山呼海啸。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处圆形角斗场,高台上坐满了人,各个都带着面具,青面獠牙,十分吓人,看不出谁是谁。 而她正在一间铁笼里,铁笼所处的位置,分明是圆形角斗场中央的赛台!就在她的面前,这个不算大的铁笼里,一只通体棕黄、遍布黑色横纹的老虎,嗷地一声冲了过来,也不知饿了多久,尖利的牙齿泛着寒光。 铁笼的门是锁着的! 这是一处面积并不算大的角斗场,没有天光,看样子应当是在地下,正中间开着一盏明亮的大灯。里面的味道十分难闻,夹杂着女人的香水味、男人身上的恶臭味,还有一种遍布在整个长浜的腐臭。 铁笼外,和任乔相聚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身穿黑色及地长袍,同样戴着青面獠牙面具,声音在嘶吼中带着沙哑:“女士们、先生们,让我向你们隆重介绍今天登场的选手——阿修罗!” 佛经之中,非人共有八部,阿修罗一族,以男性极为丑陋,而女性极为美丽著称。阿修罗和帝释天恶战的地方,常常尸横遍野,被人们称作修罗场。 在他说话的时候,凶猛的老虎已经扑向任乔。它身形硕大,动作却十分迅捷,只在眨眼间,任乔便做出应对,就地翻了个滚,几乎是堪堪擦着老虎的利爪,躲过这一击。最惊险的一瞬,她的喉咙距离尖爪尚且不超过0.5公分! 地下竞技场鲜少见到任乔这般绝世姝色,再加上如此令人惊艳的身手,现场呼声越来越高,声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阿修罗、阿修罗!”几乎要把地面震裂。 一击未中,老虎有些恼怒,开始发威,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血腥味的恶臭扑面而来。任乔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存放匕|首的小腿处,什么都没有,他们把她所有的武器都搜走了! 老虎再次逼近,它实在是太饿了,眼前这个人类散发出食物的香味,杀了她,它就有的吃!它再次扑来,力道更大,速度更快。 任乔一跃而起,双手抓住铁笼顶部的栏杆一荡,看准位置跳下,再次落下的时候,人已经骑到老虎背上。她以手臂成肘,在老虎的天灵盖重重一敲,老虎眼前冒金星,晃了几晃,轰然倒地。 这一切说来极长,发生时却很快,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现场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黑袍解说声音激动:“阿修罗出击了,天哪,猛虎倒下了!用时13秒,她打破了记录,成为有史以来最快击败猛虎的选手!” 人群中,有人高声谩骂:“我靠,就给我看这个?是不是暗箱操作?以往哪个新人下场不是一身血!这只老虎被注射安眠药了吧?我投了五十万,它居然输给一个新人!” 旁边的人接过他的话茬:“难怪阿修罗赔率那么高,原来你们全部投老虎了。我看她长得美,随手花一万支持一下,没想到居然赢了……哟呵,到账了,十三万!今天赚大发了。” 群情激奋,黑袍解说的对讲机里传来上面的安排,他清清嗓子,“各位,为了证明角斗的公平,临时进行一场加赛。阿修罗对战夜叉,盘口已开,请在十分钟内完成下注。” 一时之间,人人低头操作手机,夹杂着阵阵议论声:“当然要买夜叉,先来一百万!夜叉的实力在地下竞技场排得上前三,如果不是年纪还小,绝对早就是第一了!阿修罗能在夜叉手里坚持十分钟,算我输。哼哼,夜叉出了名的冷酷、不近人情,可不会陪他们打假赛!” “阿修罗的赔率已经到25.80了,你输一次不够,还想输第二次?刚才赚的十三万,我全部用来押阿修罗!在地下竞技场玩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谁有她这份轻灵的身法呢,这可是一匹黑马,夜叉未必是她的对手。” 正中央的赛台上,工作人员开始清理战场。任乔斜倚在栏杆上,脸色发白,看来已经脱力了。刚刚和猛虎进行过殊死搏斗,她有这样的表现很正常。见此情景,工作人员没有防备,直接打开铁笼门,正打算把老虎拖走,忽然看到一道残影闪过,人已经被打晕。 任乔的动作快如鬼魅,打晕清场人员后,趁着铁笼大门大开,瞬息间便飞掠到黑袍解说身边,用手擒住他的喉咙,逼问道:“你的主人是谁?居然敢做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情!”场上这一变故,吓得场下观众四散而逃。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阿修罗的实力,如果阿修罗拿他们开刀,还不够给人家送菜的。 尽管命门被人拿住,黑袍解说依旧十分镇定:“大家不必惊慌,看看你们身后。” 围绕着整个圆形角斗场,在高处摆放着数十架狙击|枪,黑幽幽的枪口正对着赛台!先前隐于暗处,此时才暴露出来。这样的位置,从高处向低处扫射,在场每一个人都躲不过去子弹。他们吓得颤颤巍巍,坐回原位。 黑袍解说自信一笑:“阿修罗,你的动作再快,还能快的过枪吗?想活命的话,就放开我!” 一把好的手|枪,子弹速度在每秒400米上下,这种狙击|枪比起400只快不慢,远超音速。假如任乔能将妙音仙子的飞叶步法,修炼到一定境界,躲过扫射的子弹并不难,可惜她连练气一层都没有…… 但任乔并没有如他所说,放开对他的禁锢,反而给了他一击,把他打晕了。她把他单脚踩在地上,向四周喊道:“我是唐姝,春申城唐氏的唐天阳是我爸,我看今天谁敢动我!” 有那么一瞬间,现场一片死寂,不仅仅是出于对身后枪口的畏惧,更是因为“春申城唐氏”五个响当当的大字!这家地下竞技场,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连唐天阳的女儿都敢掳?看来他们以前说的,来这里参加角斗的选手完全出于自愿,根本就是骗人的! 地下竞技场的主人,对唐天阳三个字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回应。人群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站了起来,声音柔美:“竞技场的主人,我知道你在现场,虽然我不清楚你具体的身份,但我听说你是无极的某位成员。我也明白你们的规矩,选手只要被人买了,就能下赛台。” 她摘下脸上戴的面具,“我是千面狐狸,有无极的信物为证,愿意出两亿买下阿修罗。” 正是方然,原本是来找个乐子。她所在的位置,距离赛台太远,看不清楚参加角斗选手的脸,直到听到阿修罗喊话,才发现台上的人居然是任乔!任乔和方老交情莫逆,她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乔出事。 “晚了,夜叉已经上场了。”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好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在整个角斗场回荡,显得阴气森森。 角斗场 赛场的另一角, 一个青黑色的身影, 缓缓地爬了上来。离得近了, 才发现青黑是他的肤色, 他没有穿衣服, 浑身裸|露在外, 遍布狰狞的疤痕, 好似皲裂的火山岩。 他身高不到一米四,一头乱发如同钢锥一般立着,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样,十分吓人。如果在外面遇到他, 准以为见了鬼, 被吓个半死。 此人正是夜叉,夜叉同样是非神八部之一, 以敏捷和丑陋著称。 方然急了:“任乔, 快认输!这里的规矩, 一旦双方上场, 必须要结束角斗, 才能交易。云墨斋的方老是我爷爷, 我不会害你的!” 任乔听不到方然的声音,似乎也忘记了被数十架狙击|枪围绕,当夜叉出现的那一刻, 她整个人都被他吸引了。夜叉的周身, 煞气浓郁犹如实质,旁人或许无法察觉,但任乔精通望气之术,一眼就能看出,这种煞气是灵力外泄的一种表现! 水蓝星的灵气有多么稀薄,任乔早就亲身领略过了,她日夜修炼,耗费整整十五年,尚未引气入体。眼前的人,却能在没有功法的前提下,自行修炼出灵力,只有一种可能,传说中的先天道体! 在任乔还是谢安然的时候,曾听父亲天刀谢铭说过先天道体,此等资质太过逆天,即便数遍无尽寰宇,每隔亿万年也未必会出现一位。一旦出现,必然是镇压一整个时代的传奇人物。谁能想到,竟会诞生在这样一个小千世界里呢? 任乔尚在怔愣,夜叉已经向她攻来。在任乔眼里,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全是破绽,可有灵力加身的他,速度太快了!任乔明明知道,该如何去躲避他的攻击,却因为速度跟不上,频频中招。 夜叉的攻击动作十分原始,最常用的一招是扑向任乔,咬她的咽喉,还有撞、撕、踢等。他的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不像人类,反而类似野兽,杀气腾腾。 在某个瞬间,任乔恍惚以为她面对的是一匹孤狼,有着锥子似的目光,长尾平翘,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军刀。 这样的角斗,夜叉已经进行过不下上千次,只要能在赛台上击败对手,就能获得鲜嫩的黄羊肉,他似乎已经闻到黄羊肉的膻味里混合的血腥气了,那对他而言是绝世美味。 任乔只觉,他那双好似幽灵一般绿莹莹的眼睛里,射出凶傲的虎狼之威。 “任乔,快认输啊!”方然心下着急,喊得声嘶力竭。 认输?为什么要认输?她的父亲是天刀谢铭,母亲是妙音仙子,前世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她身边,哪怕是做一个低等侍卫,只求能够得到她只言片语的指点。只因古武第一世家珍藏的所有功法典籍,她都烂熟于心,即便自身不曾修炼,眼界比起当世大能也毫不逊色。 先天道体是了不起,但那也要先成长起来再说啊,现在他不过堪堪突破练气一层,也就比平常人速度快些、力气大些、反应灵敏些而已,任乔会怕他? 战!战!战! 深海古堡,风声之中,一身玄色长袍,戴银制面具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半空中的视频投影。 圆形角斗场中,任乔和夜叉杀的正猛,夜叉的打法勇猛凶悍,如狼似虎,它那一身伤疤,在这样的攻势下,显得丑陋而威严。 任乔总能提前一步,预判夜叉的攻势,她本该躲过每一击,可她的速度比起夜叉太慢了。即便夜叉浑身都是破绽,在他以攻代守的局势下,任乔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这是他在无数战斗中,总结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方法,对他来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长守不攻,总归处于劣势,有几次闪躲不及,任乔身上被抓出深深的血痕,焰火般的红色血液喷泉,射向空中。她浴血而战,血色如同胭脂,让她本就姝艳的面容,增添了史前原始女人一般的野蛮、英武。 面具遮挡着银夜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呢喃声:“美得像是艺术。”带着近乎虔诚的膜拜。不知道他夸的是任乔的身手,还是容貌。他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虔诚,属下只在宗教绘画里信徒眼中见过。 天字一号小组的组长,知道银夜一向关注任乔,担心地问:“需要出手救下任女士吗?” “救?”银夜偏过头看他,质疑的口气中满满都是嘲讽,“她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救了?她连我都不需要呢。”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赛台上,夜叉锐气正盛,任乔越战越酣,夜叉的攻势一波强过一波,任乔没有丝毫退缩。 忽然,夜叉猛地扑了过来,尖锐的牙齿直直地冲着任乔的咽喉,这次速度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一旦扑中任乔,那样的利齿足以刺破她的动脉,生死一瞬,任乔的潜能被最大程度激发,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里—— 她能感到每一缕风吹的方向,听到每一声细微的呼吸,看到每一道微弱的光芒,她隐隐有一种自身已经融入万物的错觉。夜叉的动作在她眼中看来,一下子慢了数百倍,周围的空气仿佛幻化成无数丝线,捆缚着他的动作。 入微之境! 任乔居然在还没有引灵入体之前,先一步到达了!这份悟性天资,百年难得一遇。如果让谢铭知道,准要大宴宾客,昭告天下,屠海龙、饮凤血,为任乔庆祝。只是任乔并非主动掌握,这种境界来得快,去得更快,只一瞬已经抽走任乔身上所有的力气。任乔不知道下一次,她还能不能顺利进入这种境界,但足够她解决夜叉了。 在此之前,夜叉一直凭借速度的优势,重创任乔。此时此刻,他的优势骤然消失殆尽,一个错身间便被任乔击中大穴,像先前那只猛虎一样,昏睡过去,倒在台上。噗通一声后,还跟着另一声,任乔同样晕倒了,因为脱力。 这还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吗?眼前所见的场景,让观众热血沸腾,他们分享着任乔的胜利,所带来的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早已忘记被数十架狙击|枪包围的恐惧,站起身来,举起双臂高呼:“阿修罗、阿修罗!”声如海浪,浪浪不息。 甚至有人冲昏了头,抢着购买任乔,叫出比两亿更高的价钱。如果只是美色,她不会被抬到这种高价;如果只是英武,同样不至于。可当两者兼备的时候,她那种独一无二的、宛如神祇般的美丽,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方然冷声说:“她可是唐家大小姐,我看你们谁敢把她当做货物买回去!” 好似一盆混着冰渣的水,当头浇下,观众被先前那场大战引燃的、正在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冻僵了。他们坐回原地,神情呆滞,全场寂静无声。 在场的各个都是二世祖,家里有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可春申城唐氏,是他们谁都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对上唐家,他们引以为傲的家世,就像蛋壳撞上巨石一般,不堪一击。 暗处,那道喑哑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千面狐狸,阿修罗是你的了。”方然上台,抱起任乔,飞快地离开长浜。 深海古堡,银夜注视着任乔的面容,她就像是睡着了,合上双眸的时候,整个人是那么的清纯无害,如同初生的小鹿,与方才血色中的凌厉模样判若两人,让人怜惜,忍不住地想要把她圈在怀里呵护…… 但那是她最不需要的爱。 银夜敛起眼里的贪恋,挥了挥手,半空中的画面化为无数银色光点,转眼间便相继黯淡,消失不见了。他的声音随之变得冷冽:“长浜这种蛆虫遍布的地方,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属下迟疑:“长浜背后站着无极的人,以风声目前的实力,直接对上无极,恐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落得两败俱伤。”主人忽然要灭长浜,只为了替任乔出这口恶气,似乎有些不值? “诸夏国不少高层领导,早就看长浜不顺眼了,只是这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社会不稳,才迟迟按兵不动,你这样去做……”他一口气罗列了五十多个人名,每个人对应不同的策略,全程语速平稳,不曾停顿,逻辑清晰,好似计算机主脑。 最后,银夜补充:“妥善安置长浜里的普通人,他们只是穷得走投无路,才会跟无极的恶徒混在一起,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以后会走上正途的。” 按照他的安排,风声同样要付出代价,但比起直接和无极正面对上,损失要小很多。不过那也是相对而言,到底是风声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作,即便赢了也是一番伤筋动骨,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组长的心里微微发烫,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涌动。最初,他甚至还猜测过,风声是一个恐怖组织,但是这些年下来,在银夜的命令下,风声暗中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尽管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帮助他们的是风声。 不止是那些人,就连他自己,如果不是受风声庇佑,也早就成为仇人的枪下冤魂。他帮助那些弱者,是因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同样受恶势力压迫的自己的影子。没办法啊,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法律到不了的阴暗角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惩恶扬善,就要比恶人更狠,拳头更硬。 这一刻,他很庆幸加入风声,能够继续之前的科研事业,也能完成鲜衣怒马的少年梦,或许有一天还能手刃仇人,让沉冤得以昭雪! 任乔睁开眼,人已经躺在医院,她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涩痛,那是每一条经脉干涸的后果。没有引灵入体之前,强行进入入微之境,对她的身体来说,负荷太大了,根本无法承受。 原本低着头玩手机的方然,抬头看向任乔:“你真厉害!连夜叉都能打败,他可是地下竞技场排名前三的狠角色,有没有兴趣加入无极?我为你引荐。”眼中的神采,熠熠生辉。 电视里播报着新闻:“本台消息,警方日前破获一处犯罪分子聚集地,位于春申城长浜,除去通缉多年仍未归案的犯罪分子外,还有越狱的逃犯……” “糟了!”任乔大叫道。警方拿下长浜当然是好事,只是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没找到赵锦年呢!长浜一散,她以后再想找他,就更是难如登天了。她拔下点滴,当即便要下床,想去长浜,但她的身体严重脱力,双腿一软,又要倒下,还是方然托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方然数落道:“医生说你起码要躺在床上输三天营养液,才可以吃流食,不然的话,落下病根子,以后有你受的,你想永远都躺在床上吗?” 不想看任乔折腾自己的身体,方然话说的很重。一方面,爷爷三令五申,要她照顾好任乔;另一方面,她也佩服任乔的实力,想要邀请任乔加入无极,以后并肩作战。 这种无力的感觉,唤醒了任乔上一世的恐惧,病痛的恶魔再次攫住她的喉咙,让她险些喘不上气来。一生一世困守在病床上吗?她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她乖乖地躺好,向方然道歉:“是我不好,你都说了让我认输,我还要逞能。” 她肯配合,方然也不再发火:“还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嘛,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绝对不拦你!话说,真的不考虑一下加入无极吗?你可是击败了夜叉的人啊! 夜叉从小被草原狼群养大,只有狼性,没有人性,两年前被角斗场找到。你看他身上的伤疤,还有那种肤色,据说角斗场用尽所有能用的药物,全面刺激他的身体潜能,每天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把他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那副样子谁看了都害怕。” “原来是狼孩,怪不得攻击方式那么像狼。”任乔恍然大悟。 方然坦白地说:“你就加入无极嘛,由我引荐你,能得到好大一笔无极币呢,换来的东西,我们可以平分呀。反正加入无极,又没什么坏处,还能获得不少消息渠道。论起综合实力,无极不比风声弱,或许能帮你找到爸妈。” “无极到底是什么?既然非法经营地下竞技场,恐怕不是合法组织吧?” 方然连忙摆手:“不是啦,那只是无极的个别人,我们绝大多数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为了整个无极的发展,对于个别害群之马,无极也会联手清除掉。你可以把无极理解成是一个论坛,在这个论坛里,大家互通有无,守望相助。不过无极准入资格要求极高,像你这样的就可以,没本事的人根本进不来。” 任乔想了想,说:“我可以答应你的邀请,你说的无极币我不要,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方然拍拍胸脯:“别说一件,十件都没问题!” “是这样的,我去长浜是要找一个叫赵锦年的人……”任乔详细地向方然描述了赵锦年的信息,还联系了私家侦探,让他们把所有得到的消息,全部转发给方然。 “小事一桩,有我千面狐狸出马,分分钟搞定。”方然风风火火地离开,正好遇到来探病的方老,匆匆忙忙地说:“爷爷好,爷爷再见!” 看着孙女风一样的背影,方老长有细褶的脸上,笑得慈祥:“多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样。” 方老专程从燕京城飞来,任乔心下感激:“方老,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嘴上道谢实在太轻,她低估了长浜的可怕程度,赢得了明枪,却没躲过暗箭。如果不是恰好遇到方老的孙女,这次她恐怕凶多吉少。方老被骗的事,方然已经和她说过了,找回来的两亿最后也是用来救她。 “什么也不用说。”方老帮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温和:“傻孩子,虽然唐家势大,但你从来不是孤军奋战。不管是我,还是然然,都站在你这一边。” 任家丫头这一次,纯粹是飞来横祸。她原本过的不争不抢,与世隔绝,却被唐娅欺负上门。他只恨自己势弱,斗不过唐家,不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为任乔主持公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灾祸中,任乔没有倒下,她展现出足够的韧性,强迫自己成长,远比别人以为的坚强,她已经做的足够好。如果能熬得过这一关,有了这份阅历和心境,她在绘画上将会走得更远。 他并非一味鼓吹“苦难”的价值,但知人论世,苦难对于真正的艺术家而言,往往是一块磨刀石,让最初的璞玉变得光华万千。比起从未起过波澜、一汪死水的湖面,总是经历过疾风骤雨、潮涨汐落、巨浪翻天后依旧澄净的碧海,更加壮美! 听到方老的话,一向坚强的任乔,眼角有些湿润,把脸埋在被子里,挡住发红的眼眶,不让方老看到她的失态。有方老在,她心神十分放松,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入秋后,天空格外清明,蓝汪汪的好似一块水晶。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蓬松的白云。长浜一扫往日的死寂,在警方和展宏企业的帮助下,人们来来往往穿梭,收拾搬家的东西,忙碌中充满人间烟火气。 警方行动后,展宏第一个发声,愿意买下这块地皮,并帮助住户完成拆迁。这其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长浜紧邻最繁华的旅游商业区,在这里改建要受政府严格监管,不管是楼层高度,还是水利设施,或是日后用途,都有苛刻的标准。 对于展宏的决策,大家也不奇怪,毕竟人人都知道,展宏企业董事长周云青,一向热衷于慈善事业。大概是看这些人流离失所,动了恻隐之心吧。 方然和小五,在长浜一路问过去,寻找赵锦年,不管开出怎样的重金,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小五有些急了:“一个人不知道,一百个人还是不知道?” 方然耸耸肩:“沦落到这里的人,各个都有苦衷,谁都有不能说的过去。他们替别人保守秘密,别人也会替他们保守秘密,不然的话,谁也别想安稳了。” “然姐,那我们怎么办?” “广撒网没用,我们得找一个目标,深入挖掘,看我的!” 方然选中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个女人个子比方然还高,穿着一双细高跟,长腿细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高领毛衣遮住了她的下巴,大波浪卷掩住了脸型,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大红唇。 方然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笑着搭讪:“姐们,你个子这么高,还穿高跟鞋啊?” 那女人声线低沉,说话口吻凉凉的:“我穿高跟鞋是因为我喜欢,和个子高低有什么关系。” 方然一米七,前男友一米七三,最讨厌她穿高跟鞋,每次约会总要特别叮嘱她:“不许穿高跟鞋!”虽然方然很快便和他分手,但想起这件事还是心中不爽,今天总算遇到一个知己,就高跟鞋的款式和对方聊得火热。 一聊就是大半天,越聊越是投机。方然悄悄地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打开随身带的包,露出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姐们,你知道赵锦年吗?他是我走失的弟弟,我找他很久了,警方说他的身份证在长浜的网吧登录过。” 高个子女人眼皮子抖了抖:“如果是别人,你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说,但是赵锦年,年前就搬走了,告诉你也无妨。听说是要回老家,给他母亲养病,好像叫九龙门。” 有个重病的母亲这一条,方然还没说,先让她给对上了。对于这条信息的真实性,方然一下子信了八成,直接把手提包递给她:“难得遇上像你这么合我眼缘的,送你了。” 告别高个子女人,方然问小五:“九龙门这个地方,你听说过吗?” 小五摇头:“没有,或许是某种当地人的叫法,哪个地方的别名什么的,还要查一查。” 方然便安排:“你去查九龙门,我走一趟公安局,再把这些人的信息过一遍。” 小五纳闷了:“然姐,都知道他去九龙门了,你何必再多此一举?” 方然拍了拍他的脑门:“傻小子,什么时候都要做两手准备。万一这里有两个叫赵锦年的人呢?万一他们都有重病的母亲呢?既然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受教了,然姐果然老江湖!” 想从警方那里查看资料,小五有小五的门道,方然也有方然的方法。她用的借口,仍旧是任乔找人时那一套。任乔找的那位私家侦探,早些年在警局工作,后来女儿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治病,才辞职出来做私家侦探。 局里的人大多受过他的恩惠,再加上知道他女儿的病,能帮的时候尽量帮一把。他带着方然来找旧下属:“还是之前那件事,她弟弟失踪了,身份证在长浜网吧登录过。最近长浜核实了一遍户籍信息,你看能不能帮她再找找?” 这事简单,户籍室那边吩咐一下就行,即便方然没和侦探一起,只是自己过来,警方也会帮她查,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过方然还想亲自看看信息,公安人员便有些犹疑,侦探劝道:“她也是找弟弟找的心急,理解一下吧。再说我带过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做了各种保证,签过保密协议之后,方然才被允许进入户籍室。负责登记人口信息的警察,是个年轻活泼的小女生,办公室里的人亲昵地叫她小王,大学毕业没多久,很健谈:“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你不泄露其他人的个人信息,只是和我一起找一遍,没什么大问题。” “瞧你说的,我只是看一遍,哪能记得住别人的信息啊,更别提泄露了。” 听了她的话,小王更加放心:“我之前在核对女性信息,既然你来了,就先从男性看起吧,争取在天黑前看完。” 方然坐在小王身后,看了整整一个下午,双眼干涩,都没有找到赵锦年的信息。因她怀疑赵锦年未必会用真名,所以没有直接搜索名字,而是全部看了一遍。这时她已经确定高个子女人说的那个,应该就是任乔要找的人了。向小王道谢后,她起身离开,走到外面才想起手机没拿,又折回去。 小王在收拾东西,正打算出去吃饭,电脑屏幕进入锁屏界面,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方然捕捉到电脑屏幕一闪而过的画面:“王警官,刚才那是谁?” 扯平咯 小王滑动鼠标, 屏幕再次亮起:“是刘艳。”她笑着说, “我本来想继续核对女性信息, 但是肚子太饿了, 打算先去吃点东西, 回来再看。” 电脑屏幕里, 分明就是方然今天见过的高个子女人, 只不过在警方的要求下,她洗去一脸浓妆,拨开挡在脸前的长发, 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五官有些英气。 方然再次拿出赵锦年的身份证做对比,小王讶异地说:“和你弟弟长得还挺像的。” 方然气得咬牙切齿:“是啊, 真像!”她被称为千面狐狸, 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著称,对人的五官、脸型十分敏锐, 只一眼便看出, 这个刘艳就是她们要找的赵锦年!即便是双胞胎, 脸型都不会一模一样。 难怪她找了一个下午, 都找不到。她猜测过赵锦年或许会改名字, 却没想到他居然瞒过警方, 改了性别!这种事,也只会出现在长浜这次人口核查中,毕竟这里的人, 出于种种原因, 曾经被拐卖、或是来路不明,不少人的户籍是第一次登记造册。 大名鼎鼎的千面狐狸,居然被人这样耍了,面对面都没认出要找的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怕是要被人给笑死,这口恶气她可咽不下去!从来都是她耍别人,哪有别人耍她的份? 她压下怒气,对小王说:“王警官,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说完拿起手机,快步离开。 展宏为长浜的居民,安排的暂时住处是一家招待所。这座建筑有些年头了,外表看起来老旧,不过胜在里面干净卫生。比起之前居住的臭烘烘的长浜,简直像是天堂。 孩子兴奋地睡不着觉,怀里抱着白天发的面包:“妈妈,我们真的不用再回去了吗?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吃饱的感觉真好!”童言童语,奶声奶气。 年纪轻轻,却肤色暗淡的女人,温柔地揉着他的肚皮:“我们的户籍问题解决了,展宏也会帮妈妈安排工作,到时候就算是做个清洁工人,也会让小光每顿都吃到饱饱的。答应妈妈,以后不要再吃的这么撑了,不好消化,肚子要痛的。” 也有人已经在温暖的大床上沉沉睡去,享受近十年来没有过的安宁。一间又一间的灯熄灭了,夜半时分,两道黑影偷偷摸摸地离开,个子高的那个搀扶着个子矮的,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低咳。 拐角处,方然拦住他们,挑挑眉毛:“这么晚了,打算去哪儿啊?该叫你刘艳,还是赵锦年?” 赵锦年带着母亲,扭头就跑,另一个方向,等着他们的是小五。 “耍我耍的挺开心啊?这是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连警方都瞒过了!”方然狠狠一扯,就拽下了赵锦年那一头长发,居然是假发。赵锦年也不含糊,抓过她的胳膊,一个过肩摔便把她撂倒在地。 “靠,还敢打我!小五!”方然怒道。小五拍拍手掌,从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涌出十来个黑衣大汉,把赵锦年和他的母亲团团围住。 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妇人,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求求你们了,放过年年吧。能给你们的,我们都已经给了,他爸吊死在牢里,一句话也没有泄露出去。老赵家,就年年这一根独苗……” 赵锦年摘下墨镜,厉声道:“妈!求他们干什么?这些年我们东躲西藏,在长浜过着地下老鼠一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动我妈!” 眼前这一幕,让方然和小五都有些懵逼,他们原以为只是找人,没想到这还牵扯进一桩恩怨了?小五把方然拉到一边:“你朋友下手这么狠的,把人家孤儿寡母逼到这个份上?” 方然也不确定:“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不管了,先把人带过去再说。”这时候,她倒能明白赵锦年为什么故意骗她了,谁也不会明知对方是仇家,还主动送上门。 因为赵锦年太不老实,一有机会就反抗,他们几乎是把他捆到医院的。砰地一声,黑衣大汉把他扔进了任乔在的vip病房。 任乔刚刚应付完唐娅,心神疲惫,面色苍白如纸。从赵锦年的角度,只见一个美得像是神话里的人,靠坐在床上,长发如瀑,素衣倦容。他冷冷地开口:“你是杜家什么人?” 方然递给任乔药片和水,没好气地说:“哪门子的杜家,这是唐天阳的女儿唐姝。” “春申城唐氏?”赵锦年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病中的任乔双唇没有丝毫血色,她的美丽也失去了美艳自带的攻击性,变得柔软:“赵锦年,我想邀请你加入星灿传媒。不管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势、豪车、美女……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也会让你满意。你愿意吗?” 赵锦年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他凭什么加入星灿?心里波澜四起,他极力表现得平静:“我和杜家有些恩怨……” 任乔吞下药片,漫应道:“无妨,我保你。”她说的云淡风轻,落在赵锦年耳中,却重若千金。 周一星灿晨会,休养结束的任乔,以总经理的身份出席,把赵锦年介绍给星灿高层。 旁人看到赵锦年,第一感觉便是桀骜不驯,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做旧牛仔衬衣,丹宁裤装,搭配斩风羽银饰——一种来自印第安的银饰,斩风羽是老鹰飞行时最重要的羽毛,有着鹰击天空的凌厉与傲然。 熟知这种银饰的人会知道,银器与人体接触后逐渐氧化,不同的氧化程度会成为独一无二的标志,这一过程被称作养银。不过落在外行人眼中,泛着黑色的银饰显得脏脏的,再配上他那一头小脏辫,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 听完任乔的计划,董俊洋摘下眼镜,撕开一张一次性眼镜擦纸,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也就是说,唐氏根本没打算追加投资,来完成《问道》的拍摄。你想让这个连一条音乐mv都没拍过的新人,直接操刀电影?把整个星灿的未来,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他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新人导演……” “真是胡闹啊。”董俊洋直接打断她的话,“不用向我解释了,你是总经理,你说了算。”他推开椅子,起身离席。 赵锦年放下摆弄的手机,懒洋洋地问:“娱乐圈哪位导演最有名?” 收到任乔点头示意后,有人回答:“当然是纪导,第一部作品便获得金象奖最佳导演,截止到目前为止,在国际上收获的奖项分量和数量,在国内排行第一。” 赵锦年打开网页搜索,看到纪无为获得金象奖的年纪,“比我现在还小一岁呢,如果我拍的第一部电影,拿不到金象奖,不用你们催,我自己滚蛋!”他长着娃娃脸,五官十分柔和,坏坏一笑的时候,又带了几分雅痞的味道。 这段话被原封不动地,搬上了星灿公司内部的员工论坛,标题就叫《天上为什么有牛在飞,还不是因为你太能吹!》,主楼直接开骂:“这人是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敢拿自己和纪导比,脸大如盆,坐等他被啪啪打脸!” 一楼劝道:“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来吃个瓜。我看他只是个追梦少年,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楼下辩解:“这不叫梦想,叫幻想,董哥都被他气走了!我看新来的总经理不行,她根本不懂怎么管理一家娱乐公司,演员都不能说捧谁就捧谁,更何况是导演?” 调侃了几十楼,还有人给赵锦年写了一首打油诗。正在餐厅等着上菜的任乔,看得捧腹大笑。 “笑什么呢?”方然探过头来,直接念出声,“一首《凉凉地》送给赵锦年……” 赵锦年坐在她们俩对面,切牛排的手很稳,没有因为听到方然的话而停顿。他双手修长,切牛排的动作优美,刀叉和瓷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身打扮,这幅举止,很难让人相信,一周前他还身处贫民窟。牛排被切成整齐的小块后,他放到任乔面前,开始切下一盘,是给方然的。 方然猜测,在沦落进长浜前,赵锦年或许出身不错。她用手肘捅了捅他:“人家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啊?” “她们说的也有道理,我以前确实没拍过电影。之所以放大话,是为了逼自己一把。如果我没办法取得纪导的成就,说明我在这一行没天赋,就该早点滚蛋,何必死赖着浪费任总的钱?”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连这件事都做不到,凭什么和杜家斗?这些年,他被杜家的追捕,逼得扮女人,连长浜的日子都熬了过来。如今终于有了复仇的希望,他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变得强大!只要能报仇,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肯,现在不过是拍电影而已,他不信自己啃不下来。 任乔披了马甲上去发言:“如果他做到了呢?” 楼主直接回怼:“他要是做得到,我就围着星灿大厦裸|奔一圈,边跑边给他道歉!” 任乔愉快地收藏了这个帖子,等着以后来挖坟。看到这条回复,赵锦年一时有些怔然:“任总,你就那么相信我?”如此相信他,以至于不惜孤身一人,来长浜找人,还差点落到地下竞技场头目的手里。 他的心里,在报仇之外,似乎又多了别的东西,那是对任乔无条件信任的感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任乔笑笑:“不用这么生分,叫我的名字就好。”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任乔有司机来接,方然自己开车,赵锦年去打车。黑色的天空中,飘起细密的雨丝,赵锦年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辆红色的超跑停在他面前。前窗落下,车里是方然。 方然把散开的头发向后撩,语调慵懒:“送你一程?”精致的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别有一番韵味。美色当前,赵锦年却不为所惑。 见赵锦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娇嗔道:“这么大的雨,你要淋到什么时候?快上来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就当是谢谢你刚才替我切牛排了。”上扬的尾音,像小猫一样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不答应她还要缠下去,赵锦年只好拉开车门:“我住在……” “我知道,星灿员工宿舍嘛。” 车子越开越偏,赵锦年几次开口,都被方然堵了回去。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加油站,她忽然说:“我去加油,你先下车,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赵锦年早就料到方然是耍他了,所以才迟迟不肯上车。果然被他料中,他摇头感叹,这女人还真记仇。 在凄风冷雨中,赵锦年打电话叫车,连续三个司机都扯着嗓子喊:“太远了,不接单!”最后还是他加了钱,又费了一番口舌,好说歹说,才有人愿意来。饶是这样,也等了大半个小时,今天他穿的薄,冷风冻得他直打喷嚏。 远处,看到赵锦年上车,方然熄灭手里的烟,切了一声,发动汽车引擎离开。他耍她一次,她也耍他一次,扯平咯。 杜家,属下把最新到手的资料,呈给杜衡。杜衡是杜家的主人,五十来岁,身形瘦小,长着一个鹰钩鼻,只看面目,给人一种奸相。论起权势,杜家比不上唐家、明家这种庞然大物,但也在二流梯队里,和厉家旗鼓相当。 杜衡把手放在大腿上,轻轻敲着,很有规律:“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他们母子,居然躲进长浜了。锦年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挺皮,没想到现在这么有魄力。堂堂赵家少爷,缩在那种鬼地方,有几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意味,不是池中物啊。” 属下比了个用手抹脖子动作:“要不要做掉他?” 杜衡摇摇头:“不急,现在有唐姝护着他,她可是水瑶的女儿,在唐天阳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你觉得我们动得了唐姝吗?” “万一他起势,找我们报仇……” 杜衡哈哈一笑:“哪有那么多万一,凌清、唐娅,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就凭一个走失二十年才找回来的唐姝,能在她们手里过几招?我们只要等就好,猎人需要耐心啊。等唐姝这座靠山倒下了,我们再出手。”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正是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塞十分严重,车子开得比乌龟还慢。任乔趴在窗子旁边向外看,人行道上,四五个成年人手里拿着棍棒,对着一个少年一顿猛打。 被他们围着的少年,绿莹莹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寒光,是夜叉!任乔叫道:“停车!”司机为难:“大小姐,这里不能停车。”任乔只好打开车门跳出,轻松越过栅栏,大声喝道:“你们在干嘛?” 见她人长得美,穿的衣服又高档,其中一个男人解释道:“这小子邪性得很,每天都来我们店里偷东西吃,可算抓到他一次。你别看我们现在打他,他昨天把我弟弟抓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此时的夜叉,周身没了那层煞气,想必是灵力耗尽。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水蓝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恢复。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校服,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颜色,一头乱发好似杂草,手指甲很长,又黄又脏。双手被粗长的麻绳捆着,右脚上还挂着一个大型铁夹,汩汩地流着血。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锐利如初。 说话间,那男人又踹了夜叉一脚,疼得他浑身痉挛,却咬紧牙关,不肯让疼痛的呻|吟逸出。任乔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猛地疼了一下。这可是先天道体啊,如果在她之前的世界,一定受万人敬仰,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如今却沦落至此。亲眼见到明珠蒙尘,总难免想要替它擦去表面沾染的灰尘,让它再现原本的流光璀璨。 她掏出钱包:“医药费我赔,别打了。” 那些男人挨个踹了夜叉一脚,拿钱走人,还不忘劝道:“直接扭了他送到警察局,千万别解开绳子,这小子滑溜得很,我们为了抓他没少费力气!” 他们用的是猎人诱捕猎物的方式捕捉,在食物里掺了大量安眠药,又放了捕狼用的铁夹子。此时药效渐渐发作,夜叉终于撑不住,意识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任乔把他抱上车,对司机说:“不回唐家,去酒店。”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秋夜,连绵的雨帘中,那是一个太过温暖的怀抱。夜叉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也能给他这种温暖。药效让他困的睁不开眼,他整个人都被来自她的甜香包裹,她的气息从他的鼻翼而始,直击灵魂深处。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都记得那个怀抱、那种馨甜。 自从加入《问道》剧组,任乔就常常住在酒店,这里的布置十分舒适。她为夜叉把了脉,脉象紊乱,但是生机却比寻常人更足。帮夜叉取下铁夹,包扎过伤口后,任乔睡着了。 等她醒来,房间像是被人洗劫了,所有东西翻得一团乱,食物的包装袋胡乱扔在地上,里面吃的干干净净。这是个套间,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夜叉蹲在沙发上,撕开方便面的塑料桶,咔嚓咔嚓地干吃面块。 他吃相很凶,仿佛十几年没吃过东西,双手抓着往嘴里塞,没嚼几口就咽下去,也不怕割伤喉咙。落在地上的那些碎末,他同样不肯放过,趴下去风卷残云,舔得一丁点不剩。 “脏,别吃了!”任乔上前制止,反而被他扑倒在地。他把任乔当做抢食的人,压在她身上,冲她龇牙咧嘴,呜呜怪叫,非常凶狠。任乔连忙扔出去一桶泡面,他才追着泡面离开。 任乔揉了揉眉心,拨通方然的电话,昨晚她一时心软,捡了个这么大的麻烦回来,必须赶快送出去啊,她事情那么多,爸妈还没找到,哪有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然然,你知道哪里有特殊儿童福利院吗?价钱不是问题,最好是工作人员一对一或者多对一照顾的,他力气比较大,有伤人倾向……” 说话间,房间里传来一阵长嗥声,好似圆月夜,野狼对月而歌。方然说:“这种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等等,是夜叉!天哪,你居然要把夜叉送进福利院,他还不把福利院给掀了!哎不对,夜叉怎么会在你那里?” 没有人应答,手机掉在地上,任乔呆呆地看着客厅。那里原本挂着一幅画,画里的男人白衣胜雪,手持一把圆月弯刀,刀影如舞。正是她前世的父亲,天刀谢铭,古武第一高手,一人一刀打出了名震江湖的古武第一世家! 世人都说清泉山人不喜画人,实则不然,任乔虽然擅长描绘山水,但却最爱画人。不过她只画故人,画是为了缅怀,当然不会拿去卖,外人也就不得而知。 这幅画,画的是一套刀法的起手式,夜叉居然一眼看懂了,非但如此,他还推演出后面两式,手里没刀,空手比划,一气呵成。 这一幕让任乔震惊不已,不愧是先天道体!如果她把三十六式全部画下来,是不是他只看一遍,就能练成? 前世,父亲有两个遗憾,一是谢安然先天带毒,二是无法觅得一位佳徒。只因他所修炼的天刀,对于天资悟性要求极高,达不到要求的人,即便苦修几十年,也无法入门,只是蹉跎人生。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闯入,任乔心里一阵滚烫。此时的夜叉,在她眼里,好似一块旷世珍宝。 无极世界 电话里, 因为担忧, 方然的声音越来越大, 任乔捡起手机:“然然, 我想收养夜叉, 名字就叫谢承铭, 你看怎么样?” 姓谢, 随她前世,是对过去的一种纪念。名为承铭,则是希望他能继承父亲天刀谢铭的威名, 把天刀发扬光大。 她要代谢铭,收夜叉为徒! 很快任乔就发现,收养谢承铭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之一, 仅次于追求周云青。 只是出门买了一趟日用品的时间, 酒店房间就快变成一片废墟了!灰色沙发被抓烂,里面的棉花落得满地都是, 铁门上是利齿咬出的痕迹, 玻璃更是遍布爪痕, 这是人类的手吗?那可是钢化玻璃! 一百多平的房间, 唯一幸存的只有墙上挂的那副画了。还好谢承铭没对这幅画下手, 不然的话, 出离愤怒的任乔,恐怕要狠狠收拾他一顿。 一见到任乔回来,谢承铭直接扑上来, 翕动着鼻子, 把她嗅了一个遍,没有食物的味道,他瞪大双眼,冲她嗷嗷怪叫。如今灵力耗尽的他,并不是任乔的对手,轻易就被任乔掀翻在地。打不过任乔,他气得把倒在地上的沙发,又掀了一圈。 “叮咚”,门铃响起,是方然的声音:“任乔,在吗?” “门没关,自己进来吧。”正在收拾东西的任乔应道。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注意脚下!” 已经迟了,方然一脚踩上一坨黄色黏状物。她穿着深蓝色背带牛仔裤,搭配白色t恤,上身是一件黑色短裤皮衣外套,拉高了腰线,更显身材高挑。 这位时尚女郎,不顾形象地尖叫:“这是什么?狗屎?任乔,你房间里怎么会有狗屎!” 方然扔下手里拎着的塑料袋,直接冲进洗手间。房间里当然没有狗屎,那是谢承铭的“杰作”。他用嘴叼着地上的塑料袋,到一处空旷地带,扒开就是一顿猛吃。 他的吃相任乔早就见识过了,扔掉鞋子、连脚都洗了十来遍的方然,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和任乔蹲在地上,一左一右地看着大吃特吃的谢承铭,叹息道:“这孩子在角斗场受了不少虐待吧?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了?” “他早上刚刚吃过啊,房间里的面包、泡面、香肠……他全都吃光了,那可是一个星期的量。”说到这里,任乔一拍脑门,“不好!看他的肚子。” 谢承铭浑身干瘦如柴,唯有肚皮圆滚滚的撑开了,就像是吹得鼓囊囊的气球,已经变成透明色。再这么吃下去,非把自己肚皮撑破不可。 任乔和方然对视一眼,同时行动。任乔从背后袭击谢承铭,抓住他的双臂,把他禁锢住。方然拎起塑料袋扔出去,锁死了门。 食物被抢,谢承铭发狂了,扭头就咬任乔,对她又抓又踢!两人距离太近,任乔不想松开他,只能受着。等方然找到绳子,两人一起捆了他,累得瘫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气。 短暂的休息过后,方然帮任乔擦药,看着血痕担心:“就跟被狗咬了似的,瞧他那疯样,你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啊?”逗得任乔哈哈大笑。 方然继续说:“我查过了,警方围剿长浜的时候,夜叉趁乱逃了出来,他的破坏力给角斗场造成很大困扰,为警方行动提供了方便。之后他便不知所踪,没想到让你给捡着了。 福利院是绝对不能送的,他哪里像个人?非把福利院搅个天翻地覆不可。我觉得应该把他放回草原,他本来就是在草原长大的。听说角斗场抓他那会儿,他一个人领着一群狼,和他们斗了好久,说是草原之王也不为过。” 任乔纠正道:“现在他叫谢承铭了。” “哇,我的大乔,你认真的?真心要收养他?你看看这房间,都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任乔挑眉一笑:“你的大乔?”眉眼生花,美而不自知。 方然眨巴眨巴眼,捂着小心脏:“我的小乔?不管,反正就是我的乔!我都想好了,你加入无极之后,你、我、小五,咱们三个组个三剑客,你身手好,我会易容,小五是黑客,一定所向披靡!” “再加上谢承铭怎么样?他身手不比我差,我曾受人大恩,得到一套刀法,我天资不够,修炼不了。谢承铭是我遇到最适合的人,我想把刀法传授给他,不让刀法失传,也算是对恩人的报答。”这样说倒也没错,父母把她带到世上,养育她、宠爱她一生,是她前世最大的恩人。 方然摸着下巴思考:“四个人的话,不能叫三剑客咯,该叫什么好呢?诶不对,就他这样,无极绝对不会收的!” “那就要看我的改造有没有用了。” 任乔第一个训练的是开饭,只有当她说:“开饭了!”,谢承铭才能吃东西,不然的话,就要被捆起来,流着哈喇子,眼睁睁地看着任乔在旁边大快朵颐。谢承铭学习能力很快,只教了两遍就记住了。 第二个训练的是直立行走,谢承铭完全把双手当前肢用,走路双手趴在地上,手脚并用。任乔牵着他的手,强行让他站着,然后向前走。他对身体控制极佳,维持两脚行走的平衡不难,只是习惯了爬着,在任乔看不到的地方,总要把双手放在地上。任乔一转过头来,他又马上立起来,竟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 第三个训练的是不能随地大小便,这一点最难,气味代表了谢承铭的领地意识。任乔教的心累,谢承铭学的更累,两人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大战。这些天来,他被任乔养的太好了,生平十二年从没如此好过,头发不再干枯,变得乌黑发亮,灵力也恢复了些许。 靠着这点灵力,他压倒了任乔,咬向任乔的喉咙。磨得尖利的牙齿,刺破任乔白皙的肌肤,熟悉的鲜血香甜传来,只要再一用力,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喷出汩汩的红色鲜血,然后尸体渐渐变凉…… 谢承铭的心忽然慌乱,他停下动作,原本的撕咬换成舔舐。他受伤以后,都会这样舔舐伤口,慢慢就会好转。他不想让她死亡,他害怕失去她,这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恐惧,让他所有的凶猛,都变成温柔。 颈间传来温热感,任乔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的手已经放在谢承铭的大穴上了,还好没有点下去,多给了他一秒钟的机会。 谢承铭趴在她身上,毛茸茸的脑袋胡乱蹭着,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单音,好似在认错。任乔坐起来,他就像是挂在任乔身上一样。任乔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揉了揉他的脑袋:“阿承乖。” 那种触觉很奇妙,谢承铭只觉得从头皮开始,他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晒得浑身发烫,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他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想要待在她的身边,这个第一个为他挺身而出的、浑身散发着青果香甜的、能够打败他的人,让他产生了依恋。 经此一役,谢承铭一路溃败,任由任乔攻城略地。任乔帮他剪了那一头乱发、又长又黄的手指甲和脚趾甲,洗去了一身黑泥。没了头发的遮挡,他脸上坑坑洼洼、流着浓疮的疤痕,显得更加吓人了。 任乔请医生替他看过,医生说:“他似乎长期接触某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物质,具体结果还要等检查出来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啊,照顾孩子也太不用心了!”语气十分痛心。 见医生指责任乔,谢承铭冲着医生一通叫,凶得人家愣愣的。 任乔再不出手,他都要咬医生了,任乔只好抱起他:“阿承乖,别闹。”向医生道谢后,赶往和方然约定的地点,她要在今天注册,加入无极。 谢承铭刚刚凶完医生,见了方然,又是一顿凶。他由狼养大,狼性未退,和狼一样记吃记打也记仇,方然上次和任乔一起绑他,他还记得呢。 方然不怕他这副架势,冲他做了个鬼脸,“大乔,你怎么不给你家恶狗栓条链子?” 任乔哭笑不得:“他是人,不是狗。” “是人就自己走路啊,哪有十二岁还让抱的?” 任乔把谢承铭放在地上,谢承铭巴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黑黑的眼珠里,满是乞求,仿佛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任乔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了,替他辩解:“他很轻的,抱着一点都不沉。” 方然气得在心里比中指:“他可是夜叉啊!连拳王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装什么可怜?是不是谁会演,你就抱谁啊?好,看我的!” 方然换了一副表情,楚楚可怜地看着任乔,她的五官大气,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此时此刻,眸子里染上一层水濛濛的雾气,低声哀求:“乔,人家也要抱抱嘛~” “呕”,小五捂着嘴,干呕了一口:“然姐,求你放过我吧,我可是吃过早饭的!我现在对你这张脸有阴影了,赶快进营养舱,别再折磨我了。” 一句话让方然的表情崩了,追着他一通乱揍。任乔问:“营养舱是什么?”小五躲在任乔身后,借任乔躲避方然,解释道:“无极的据点不在现实中,而是搭建在一处虚拟世界,需要通过特殊的营养舱连接精神世界,才能进入。” 任乔对此啧啧称奇,水蓝星在古武方面虽然比不上她前世所在的星球,但是科技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过像这种尖端科技,应该只有少部分人掌握,之前她就从没听说过。 小五是方然特意请来护法的人,打闹过之后,他帮忙开启营养舱,叮嘱道:“第一次进入可能会有晕眩感,有任何不适,只要想着离开,就能自动弹出。由于人类的精神力强度有限,在里面逗留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三个小时。” 银色的营养舱合拢,任乔闭上双眼,少顷,意识进入一间纯白色的房间里,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轻灵感。 房门被人打开了,是方然,和现实世界的方然又有些不同,只见她肤色近乎透明,两耳尖尖,身后还长着一对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她用头上的触角碰了碰任乔,这段意念直接出现在任乔脑中:“大乔,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眼前的任乔,穿着一身白色曳地长裙,宽袖窄衣,上身右衽,下身是一件留仙裙,褶皱自然,走动时如同水波流动。她梳着飞仙髻,面容清丽无双,好似九天之上的仙人。在她的周身,有祥云朵朵,梵香阵阵。 任乔想着镜子,手里便出现一面镶着宝石的雕花铜镜。见到这幅面容,她微微怔然,这是谢安然,前世的母亲最爱为她梳这样的发髻。片刻后,她已经变成唐姝的模样,清丽不再,而是绝世姝艳。 方然激动地再次用触角碰任乔:“我的乔,你怎么变都美!怎么办,和你一比,我一点都不想要这对蝴蝶翅膀了,丑死了!” 任乔出声问:“然然,你为什么要用触角说话?” 半空中,一个圆圆的团子出现,对着任乔咿咿呀呀地说:“欢迎来到无极世界,因为主人你的精神力很强大,可以模拟出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千面狐狸精神力弱小,必须依靠无极系统提供的触角才能表达。”声音奶声奶气,软萌可爱。 方然耷拉着脑袋,触角碰了碰任乔:“精神力强大,才能随便更换模样,我这对蝴蝶翅膀,还是花无极币买的。” 任乔偏着头问:“然然想要什么?” 方然现在心情暗黑:“毒蜘蛛!” 任乔把手放到她的身上,片刻间,方然身上便多出了一层妖异的纹路,色泽如黑似紫,好似画上妆容,诡异而魅惑。方然卸下蝴蝶翅膀,抱着任乔一顿亲:“爱死你了!” 与此同时,任乔也换回谢安然的模样。团团提醒:“主人,在无极世界精神力干涸,会影响到现实里身体的状态,请您不要滥用精神力。如果想要换装,可以选择系统商城提供的皮肤,物美价廉哦。” 换来的是方然的一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们只会惦记我的无极币!” 被嫌弃的团团,仍旧不要脸的蹭上来,萌萌地说:“欢迎主人进入无极世界,请注册用户名,通过考核后,开启无极之旅吧!团团的等级和主人的实力相关,将是你永久的助手,不管是交易无极币,或是发布任务等等操作,都能助你一臂之力。” 任乔输入“清泉山人”的id,房门打开了。就在她的门口,蹲坐着一只身形巨大的狼,它的脖子、前胸、腹部有大片的灰白毛,色泽如同白金一般耀眼。它不屑地看了方然一眼,站起身子,动作优雅地走在任乔另一侧。 那是谢承铭,任乔明明一番大变,他却一眼就能认出她,甚至觉得这幅样子,更加贴近他所认识的她。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白狼王?这个新人够厉害啊,一进来就有这么拉风的皮肤,充了不少无极币吧?啧啧啧,有钱就是好,省了多少年的奋斗啊!” 方然平时怼谢承铭,在外人面前却很护短:“新人用得起皮肤,要么是精神力强大,要么是钱多。精神力强大你们羡慕不来,有钱你们更是只能眼红咯。” 一道银色残影窜过,周围的人全部化为光点不见了。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我讨厌人类。”是谢承铭。现实中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无极世界用意念交流,精神力模拟发声。 他身边跟着的墨绿色团子,蹭蹭蹭地上涨经验值,颜色变了又变,最终稳定到白金色。团子欲哭无泪:“主人,虽然我想升级,但你直接秒杀这么多人,也太拉仇恨值了吧?” “他们会怎么样?”任乔问。 方然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几天不能登录而已。让他们嘴贱,别管他们了。快点,我们还要去城中心参加考核呢。” 考核地点是在一处宝塔中,共有十八层,高大巍峨,直插云霄,塔身围绕着淡金色光芒。檐角挂着铃铛,无风而动,叮铃作响,清脆而悠远。 门口坐着一位白胡子老爷爷,穿着一身道袍,方然催促:“白胡子,她们的申请资料,我早就交过了,赶快开始考核吧!” 老爷爷抚着胡须:“急什么?你这次可带来两个厉害人物,能捞到不少提成啊。”表情揶揄。 “我又没瞒着提成的事,你挑拨离间没用,快快快,开始!” 任乔和谢承铭同时进入宝塔第一层,却是分开考核,里面自成空间,白茫茫的一片,有一道苍老而和蔼的声音,问道:“孩子,你都会些什么?” 很久没有听到“孩子”这种叫法了,任乔笑笑:“画画。”方然早就和她透露过考核方式,随便什么技能,只要得到宝塔的认可就算通过,通过第一层便能正式成为无极的一员。 团团紧张地抗议:“主人,你干嘛选画画?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身手很好……” 虚空中,出现一套黄花梨木桌椅,上面放着文房四宝。铺好纸后,任乔提笔,画的是一尾鱼,一笔而成,没有丝毫停顿。等她放下画笔,整个空间好像化为一汪湖水,波光粼粼之中,有一条青色的小鱼游来游去,摆动着尾部,活泼可爱。 团团看呆了:“这是什么操作?”它的数据库里收录了将近一千种考核技能,从没见过主人这样的!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你超额完成考核,是否开启下一层?”任乔摇头,这里可以用精神力模拟灵力,她只是小试牛刀。既然试练塔的逻辑,认可妙音仙子的艺修之道,也就是说,无极背后很有可能是一位修士,修为不会太低。在不确定对方的目的之前,她不想暴露太多。 那人说:“奖励已经发放到你的宠物精灵里,请查看。” 团团自发报数:“十万无极币!发达了!” 无极币和水蓝币兑换的汇率极高,理论上来讲,一个无极币能够兑换一万水蓝币,但无极币有市无价,拿出一百万水蓝币,通常情况下连五十个无极币都买不到。因为流通在黑市上的奇珍异宝,续命良药、重型军火等等,大多只接受无极币的购买方式。坊间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没有买不到的宝贝,只有出不起的无极币。 任乔离开试炼塔,谢承铭还在继续,代表他的光点一路高升,已经攀爬到第八层。白胡子吓得直接扯断了胡须:“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破八层!无极以前的记录,和他一比就是个笑话。” 由于他表现得太过出彩,反而没人注意任乔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能完成第一层考核,这样的成绩,放在以前绝对让人惊艳,毕竟记录上最快的人是半个小时啊。 第九层以后,谢承铭闯关的速度明显慢了。方然不想傻等,带着任乔四处逛。在任务大厅的面板上,任乔看到寻找任达夫妇这条任务信息,发布人是千面狐狸,悬红五千无极币。 方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触角抵着任乔:“无极里的人太精明,他们猜到和春申城唐氏有关,觉得五千太少,一直没人接。我想加悬红,但无极币太难获得,用钱去买的话,云墨斋又没什么流动资金……” “然然。”任乔只是叫道,她想说谢谢,但谢谢已经说过太多。最终,她只是轻轻抱了抱方然,把所有无极币转到她的账上。 有了这些钱,方然发布的任务悬红变成十万,还加了备注:“任达夫妇在唐娅手上。”她对任乔解释:“之前不敢提唐娅,怕他们一碰到春申城唐氏,就打退堂鼓。现在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直接亮出唐娅,反而方便他们找人。” 忽然,一阵尖锐的警报音响起:“嘀嘀嘀,遭遇突发情况,请所有玩家紧急退出!”下一秒,所有人被强制弹出无极世界。 方然头痛欲裂,从营养舱坐起,气得大骂:“搞什么啊?他们是不是偷懒没维护?我们每年交那么大一笔无极币,作为维护费用,都白交了是吧!” 任乔也跟着起身,反应没有方然那么强烈,只有些许眩晕感。最糟糕的是谢承铭,躺在营养舱里一睡不醒。 任乔十分担心,方然安慰她:“没事啦,这里面的营养液足够他待上十天半个月了。我精神力那么弱都出来了,他精神力强大,不会有事的啦。” 小五的手机震动响个不停,看完讯息后,他说:“无极世界忽然关闭,是因为能量源被破坏了,原本能维系数十年的能量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干涸了。” 任乔正在帮谢承铭把脉,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就连之前紊乱的脉象,都在逐渐被梳理通顺。联想到小五的话,她忽然意识到,无极世界消失的能量源去了哪里。 是被谢承铭吸收了,真不愧是先天道体啊!换成普通人,早就被这股庞大的能量源撑爆了,而他则是身体自动进入沉睡状态,慢慢消化这股能量。 这下方然开始担忧:“无极世界居然真的出了问题,要不要找人帮谢承铭看看?我认识几个精神方面的专家。” 任乔连连摆手:“不用了。”万一动作太大,引得无极背后的修士找来怎么办?人家能量源被吞了,估计正在气头上呢! 谢承铭沉睡的这段时间,任乔非常忙碌,再有两天便是星灿本季度股东大会,这将是任乔第一次以总经理身份出席股东大会。 在会上,她要说服各大股东接受她的提议,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星灿来说,都意义重大。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因为资金不足,放弃《问道》的拍摄! 唐娅失态 这是一场硬仗, 对任乔来说的重要程度, 并不亚于击溃明渊那一次。她根基太浅, 每一步都是险棋, 还必须全部赢得漂漂亮亮。她这边忙得昏天黑地, 凌清悠悠哉哉地喊她回唐家吃饭。 唐家别墅, 凌清身着一件墨绿色拖地长裙, 款式修身,衬出身材的曲线美。后面是露背款式,性感十足。因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又兼备优雅。 她摆弄着眼前的插花,是一个倾斜的三角形,最底层的木色深重有力, 中间的草色清新自然, 上方错落的花色艳丽而不炫目,层次感分明, 看来赏心悦目。 “后天要去周家赴宴, 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她用的是通知的语气, 而不是商量, “你们生在唐家, 享受着唐家的家世为你们带来的荣誉和便利, 通过联谊巩固家族的地位,是你们应尽的义务。” 周云青从没邀请过女人去他家赴宴,这代表着周唐两家联姻的可能性, 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唐娅的脸色变了几变, 试探性地开口:“嘉荷和somuns新一季的合作,正在紧张的筹备,我忙得抽不出时间。” 凌清修剪着手里的雏菊,花色淡雅而烂漫:“我只是传达你爸的意思,你现在和我说忙,还不如后天直接用生病的借口不去呢。周云青人有多傲你也知道,为了促成这次宴会,你爸付出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如果你觉得,你和somuns谈下的合作,能够平息你爸的怒火,大可以不来。” 说完话,凌清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挥挥手就让她们离开了。唐天阳把这件事交给凌清来做,原本是想着她们都是女人,聊起婚姻大事会更有共同语言,比他和女儿谈得容易一些。他绝对不会想到,凌清会直接扯下婚姻这块遮羞布,把背后的利益交换赤|裸裸地摆出来——可这就是凌清。 唐娅的房间在任乔对面,任乔刚一回到那间冒着粉色泡泡的卧室,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砰砰磅磅的重物掉落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和玻璃制品清脆的碎裂声,持续了很久。 声音停息后,任乔锁好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眼前的唐娅,精致的妆容开始花掉,随便扎着一个高马尾,衣裙上还能看到玻璃碎片划破的痕迹。 她一手抓着头皮,另一只手指着任乔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久了,和周云青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任乔冷冷地看她撒泼:“凌清给你压力,你就来找我发泄怒火,把我当你的垃圾桶?” 没料到任乔会反唇相讥,唐娅极力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再次引爆,她高高扬起手掌,就要打在任乔脸上。冷不丁冲出一道银白色的影子,把她撞翻在地。 那是一个面容美得像妖精一样的男孩,肌肤晶莹好似白玉,流动光辉。他美得妖孽,气质却冷然,眉目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桀骜。他右手成爪,攻来的那一瞬间,唐娅恍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主宰着自然的神灵,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阿承,住手!”任乔急忙喊道。虽然外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周身围绕着浓郁的煞气,任乔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谢承铭。她能看出来,他的实力又精进了。这一爪落下,恐怕能把唐娅的心脏直接掏出来。 谢承铭喉咙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一脚把唐娅踹出门,像树懒那样挂在任乔身上,脑袋在她柔软的胸前来回蹭着。 即便他没有用力,唐娅还是被踢到墙边,咳出一口血。五脏六腑疼得好似移位,她简直要发疯了:“任乔,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要你爸妈的命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她气得连姐姐都不叫了,她打心眼里不认可任乔是唐家的女儿,喊的并非唐姝,而是任乔。 任乔揉了揉谢承铭的脑袋,“阿承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看见你要打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唐娅,你总是拿爸妈威胁我,但你也该知道,我想要你的命有多简单。你应该庆幸把我爸妈照顾的好好的,否则……” 她一步、一步走向唐娅,高跟鞋踩过大理石面,一袭黑衣,衬得她表情妖异:“我爸妈少一根毫毛,你就做好拿命来抵的准备吧!” 任乔抱着谢承铭离开,少年身形纤细,蜷在她的怀里,像是一只猫儿。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娅,唐娅浑身犯寒,刚刚受伤的部位,针扎一样的疼着。 任乔的门关上了,空荡荡的走道里,唐娅抱着双膝,盯着彩绘天花板发呆。唐家是欧式建筑,天花板上是神创世的宗教画。唐娅自问,神爱世人吗?或许她是被神所抛弃的。 她快要被逼疯了! 唐家别墅这座精美的建筑,此时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只要一想到母亲的结局,她就想远远地逃开,然而从小受到的来自父亲的铁血教育,又让她无法容忍自己这种懦弱的想法。 其实她注意到周云青的时间,比很多商场老狐狸要更早。他有太多方面吸引着她,他有惊人的商业天资,平日里不苟言笑,不近女色,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隐约觉得,他是她会爱上的那个人。 正因为这样,她才绝对不能接近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政治婚姻。和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没有爱的前提下同床共枕、朝夕相处,那是在步母亲的后尘! 如果她的联姻对象是表哥那样的蠢材多好啊,那么她就能冷情冷性,把婚姻当做事业去经营,只看利益。显然,这不可能,唐天阳只会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周云青是这一代人里,最优秀的那一个。他费尽心机培养出的女儿,当然要给他最大的帮助。 不,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对象是谁,她绝对不能接受政治联姻!这是她曾经给自己的誓言,也是支撑她走到这一步的动力。她要向唐天阳证明,错的人是他——明雪的死,他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唐娅眼里的迷惘逐渐散开,清亮如初,扶着墙边慢慢站起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看伤,清了清嗓子,对着任乔的方向说:“姐姐,我们何必闹到这个份上?用你爸妈来换我的命,对你来说并不值得。我们合则两利,只要你能拿下周云青,我就放了你爸妈。” “你别再作妖就好。”任乔的回应淡淡的,她在拖延时间,没有找到爸妈之前,只能先稳住唐娅。 先前躲在一旁围观的唐绍世,从唐娅身边走过,模样粉雕玉琢,说出的风凉话却像刀子那么扎人:“好姐姐,我还真希望你就这么一蹶不振。” “只有废物,才会把自己取胜的希望,建立在等着敌人犯错的基础上。”唐娅身形踉跄,手上还有咳出的血迹,声音却很稳,吐字清晰,反讽唐绍世。 另一边,任乔检查着谢承铭的身体:“你居然筑基了?从练气一层,直接一步筑基?”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谢承铭身体的变化了。先前在角斗场,为了逼出他身体的潜能,他每日都要被迫浸泡在毒素中,才会浑身青黑;筑基以后,重塑肉身,排出那些杂质,肤色自然变得晶莹透明。 让任乔震惊的是,供无极世界运转的,到底是多么庞大的能量源?才能让一个先天道体一步筑基! 手机铃声响起,传来方然焦急的声音:“大乔,你家小狼狗不见了!我刚才出去买吃的,回来就发现营养舱空了。” “别担心,他在我这里。” 这下方然不急了,换成纳闷:“我记得你在唐家别墅啊,他又没去过,怎么找过去的?狗鼻子啊!中间差着十几公里呢,闻着你的味就去了?” 她说话总能把任乔逗笑,筑基后,谢承铭的各方面能力得到进一步提升,原本就厉害的嗅觉,如今更是令人吃惊。想到这里,任乔还有点小嫉妒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修炼了十五年,连练气一层都没有呢…… 星灿股东大会那天,天气并不算好,一早上就灰蒙蒙的,阴云低低地压着大厦。任乔来得很早,等在会议室里。她穿着一袭v领无袖连衣裙,印花拼接款式,盘起发髻,露出优美的天鹅颈,搭配黑色高跟鞋和金色手包,自信而大气。 椭圆形的会议桌,任乔坐在一边,低着头看资料默记。虽然她早就背了几十遍,烂熟于心,不管多么刁钻的问题,都确保能够答出。可时间离得越近,她就越是紧张,只能通过机械的默记,来缓解情绪。 第二个进来的人是周云青,一身银灰色套装,六粒双排扣戗驳领,羊毛和马海毛混纺的材质,搭配一双牛津鞋,成熟而稳重。见到任乔后,他礼貌地向她问好,说了一声早。 任乔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虽然早就知道这次股东大会避不开周云青,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她尴尬地点点头,把资料翻到下一页。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周云青正好在她对面落座,任乔总觉得他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很不舒服。正好门外有人叫她,她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室门口,厉鸣和她擦肩而过,吹了个口哨:“恶毒女人,没脸和我老大待在一个房间了吧!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这个厉鸣,任乔不理他,他还越蹦达越来劲了。任乔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当年的事,周云青想找我算账,尽管来。可你这个外人,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叽叽歪歪个什么劲?”说完,随手把厉鸣扔到一边,离开了。 周云青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意。 厉鸣色厉内荏,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我今晚就去健身房,每天一百次杠铃卧推,非要把胸肌练出来不可!下次给你好看。”上次他想泼任乔红酒,就被制裁了,这次又是!可恶,妖女不就是仗着身手好吗? “随时恭候。”任乔没有回头,挥挥手走远。其实这样也好,厉鸣把对她的不满发泄到明面上,总比书里那样,表面和任乔交好,实则是为了骗她染上毒瘾,容易应付多了。她不怕明刀明枪,最怕暗箭伤人。 叫任乔出来的人是赵锦年,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双眼发黑,明显睡眠不足。他递给任乔一摞打印好的文件:“我把星灿所有剧本看了一遍,都没什么新意。这是我写的剧本,电子版已经发给你了,你随便看看吧。” 这些天,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董俊洋的不满,员工的嘲笑,他都不怕,他怕的是任乔因为支持他,失去在股东大会上的主导权,所以赶在股东大会之前,拿出了这份作品。 说着话,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任乔一把扶住他:“你几天没睡了?”他的脉象太糟糕,“你得去医院!”马上就是股东大会,她这边走不开,只好打电话向方然求救。方然来得很快,接过赵锦年,火速赶往医院。 九点整,星灿每季度一次的股东大会,准时开始。 惨败 任乔开门见山, 详细介绍自己的计划, 有了赵锦年早上送来的剧本, 她的计划比起当初向董俊洋阐述的时候, 更加有说服力, 有了坚实的基础, 不再是空中楼阁。 他的剧本被打印出来, 分发到各位股东手中。只是看了个开头,股东便纷纷点头,确实十分出彩,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灵性的作品了! 有人率先发言:“我承认这是一部好作品,但你确定仅凭它,就能养得起《问道》吗?” 紧跟着, 又有人提问, 如同连珠炮一般:“新作品投入和产生的周期,你能够把握好吗?万一中间断档, 新作品收不回钱, 我们维系《问道》这个大摊子, 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股东的诘问, 任乔游刃有余, 一一作答, 换来他们满意的笑容。仍旧有反对的声音:“投资行业有一句话,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问道》这十亿资金, 我们完全可以分别拍摄多部影视作品。我还是建议停掉《问道》, 之前是被伍导和橙天有意利用,现在我们不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如稳扎稳打。” 任乔微微一笑,自信十足:“但也有一句话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上溯半个世纪,星灿一直是娱乐行业的龙头老大;近十年来,我们却在走下坡路。像你说的那样,星灿已经做了十年,结果呢?表面上看来无功无过,可在别人急速前进的情况下,星灿止步不前,就意味着退步! 如今夏娱称霸,橙天、颐和、万辉争锋,星灿已经退出第一梯队了,甚至连前十都算不上,还想再退到哪里?娱乐圈行业的蛋糕就这么大,别人分的越多,留给星灿的份额就越小。再这么拖下去,只是慢性自杀而已。是把自己曾经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还是打出血性,用《问道》背水一战,重现昔日辉煌,选择权在我们自己手上!” 说话的时候,任乔故意压低声音,淡化她声线的柔媚,显得有些低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手中拿着鼠标,随着她的话,投影仪的ppt页面,快速切换着。 一时是星灿过去的辉煌景象,一时又是如今的市场份额占比图,一些曾经控股星灿数十年,把青春热血全部洒在这里的老人,心有戚戚焉。再加上她抑扬顿挫的声音,极具煽动性的言论,他们纷纷为她鼓掌。心里沉寂已久的热血被她唤醒,几乎都要站起来呼喊“重现辉煌”了! 先他们一步站起来的人是董俊洋,他没有穿正装,衣服色彩明亮,设计独特,很有时尚感,又不会显得过分超前。正如他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恰到好处的舒服,很少展现出攻击性,这一次却不一样。 “你说的很对,是时候重现星灿昔日的辉煌了。让我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位新加入的大股东——周云青,目前控股20%,将会在未来的半年之内,陆续为星灿注资十亿,帮助星灿度过眼前难关,完成《问道》拍摄,并且有余力展开其他综艺、影视节目。 我看这个新剧本就很不错,不过三百万投资太少,不如直接三千万。既然剧本这么好,那么我们在其他方面,诸如场景搭建、服饰等等,也该做到极致,才不辜负这个好剧本。” 他直接接盘任乔的话,任乔前面两个小时的努力,全部成为他的踏脚石!为他做了嫁衣裳。偏偏还挑不出他的错处,他也是为了星灿好,他肯定了任乔的努力,并且还愿意为赵锦年的剧本加大投资,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果然,厉鸣开口了:“展宏愿意注资十亿,是看重星灿过去的成绩,也是对未来发展空间的肯定。可十亿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也不放心做撒手掌柜,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重新推选总经理!” 来了,这才是关键,如果把这场股东大会比作逼宫,现在到了要任乔下台的时候。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打得任乔措手不及。她预想到今天会受到刁难,却没想到董俊洋直接倒戈! 这一幕,和她们当时逼迫伍文婧何其相似?那时伍文婧也以为,董俊洋是站在她这边的。其实一开始,任乔并非完全信任董俊洋,可董俊洋就是有这种本事,温水煮青蛙地渗透,让她以为他是自己人,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手捅她一刀。 唐天阳今天并没有来现场,他是星灿最大的股东,控股30%,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表决,支持任乔。 周云青控股20%,董俊洋控股10%,他们选择的新任总经理是厉鸣。另外一位控股25%的股东,向来不曾出席,如同过去几十年一样,他选择弃权,不参与此次表决。 任乔和厉鸣获得的支持暂时持平,可接下来局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其他股东几乎全部投给厉鸣,只有秦奕然一个人选择任乔。他只控股3%,对于大局无关紧要。 厉鸣以接近任乔双倍的支持率,风光上位。他得意洋洋,冲着任乔耀武扬威:“虽然你卸任了总经理的职位,但还是星灿的一份子呀,签约艺人呢。《问道》的拍摄马上就会重启,到时候我会去现场检查,要是遇到你在拍什么水下的戏啊,或是淋雨之类的,我为了效果更好,让导演多拍几遍,你可要小心生病哟。没有这种戏也不怕,随时可以加嘛!” 周云青只是冲任乔淡淡地点点头,拿起公文包离开,表情和最开始进来时问好,没有丝毫不同。 任乔十分挫败,他大概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了,她在他眼里提前就是个死人,面对死人需要什么情绪波动呢?任乔甚至觉得,周云青都不是为了对付她特意出手,只是他恰好想要收购星灿,她这颗小石子挡了他的路,那就一脚踢开好了。 毕竟是那么孤傲的人,原书里再遇到唐姝之后,周云青的心理活动,不就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值得他出手吗?如今,任乔果然不配做他的对手,连一合之将都不是……或许任乔该庆幸他是这种心态,不然的话,她所面对的就不止是事业上的失败了。 这个结果,丝毫没有影响到唐天阳,视频会议关闭前,他嘱咐任乔:“这是小事,别放在心上。好好准备明天去周家赴宴的事,那才是重头戏,别辜负爸爸对你的期望。” 会议散场,秦奕然追着董俊洋质问:“俊洋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展宏狼子野心,总经理只是第一步,他们会慢慢蚕食星灿的股份,迟早有一天,星灿要改姓周!你这是背叛!” “背叛?”董俊洋的表情,仿佛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商场上永远没有背叛一说,商人唯一的主人只有利益,谁会背叛利益呢?”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奕然,你还看不明白吗?周唐两家要联姻,星灿姓周还是姓唐根本不重要,今天周云青如此轻易就能拿下星灿,难道不是唐天阳的默许?唐天阳根本不想和周云青斗,再过几天,说不定星灿就是他送给周家的嫁妆了。” 董俊洋最后一句话,是对任乔说的:“大小姐,你没有混商场的本事,还是准备嫁人吧。不管是大小姐,还是贵夫人的身份,你想过演戏的瘾,随时可以来星灿。这次的事,你别怪我,星灿有七成艺人是我带出来的,我对他们有责任,不能看着他们陪你一起走上险路。” 在今天之前,任乔一度以为,她已经规避了剧情。然而,一下子又回到原点。《大展宏图》一书里,展宏收购星灿之后,出任总经理的人正是厉鸣。她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被抹杀了,开始自我怀疑,她到现在还活着,并不是因为她做的有多好,只是还没到剧情触发的时间? 秦奕然开车送任乔回家,路上安慰她:“你是我见过最努力、也最有天分的演员,所以我愿意把票投给你,我相信一个会演戏的人,能管理好一群演员,她比别人更明白演员的诉求。今天俊洋哥说话太偏激了,不能因为你生在唐家,你是女人,你的事业就应该成为婚姻的附属品。”他以为任乔是在为无法自主选择婚姻,而感到挫败。 他是真正的君子,端方如玉,当初任乔在微博上被骂,只有他主动站出来替她说话。后来知道她是唐家大小姐,他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发生变化,不像其他人那么谄媚,依旧恬淡如水。 任乔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神情恹恹的,在戏里扮演素和时,那双凤眸顾盼生辉,此时却没了神采。秦奕然不忍心看到这双美眸黯淡,猛地一刹车,调转车头:“不行,越想越气,俊洋哥怎么能这样?我们去找他,他现在一定在医院陪妹妹,我们一起说服他,让他重新支持你。” “有什么用啊,你没听他说吗?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利益啊。” “你听他的鬼话,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他根本不是那种人!当初他妹妹出车祸变成植物人,医生说救醒的几率微乎其微,家里人嫌弃妹妹是个累赘,要拔掉妹妹的氧气罐。他为了保护妹妹,差点和家里闹到决裂,最后用自己攒的出国念书的钱,帮妹妹维持医疗费用,放弃学业、孤身一人进入娱乐圈打拼……” “等等,你说他妹妹是植物人,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对吗?”任乔的心越跳越快,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一闪而逝,她努力地想要抓住:“快,带我去医院!” 这一仗还没有结束,或许她有办法杀一个回马枪! 有机会了 四壁惨白的病房里, 一个女孩静静地躺在床上, 好似睡美人一般, 无法唤醒。护士帮她擦过身子后, 董俊洋翻开一本童话书, 温柔地读着。他始终相信她能听到, 就像相信她会醒来。 “俊洋哥。”秦奕然敲门进来。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任乔时, 董俊洋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对秦奕然点点头:“到外面去说吧。” 任乔绕过他, 直接奔向病床,探床上少女的脉象,平稳有力, 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她猜测是少女的真灵游离在识海外, 才会造成长久的沉睡。只要引导真灵回归识海,自然就会醒来。 “董俊洋, 如果我唤醒你妹妹, 你能在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上, 重新支持我吗?我明白, 星灿谁做主在你看来根本不重要, 只要公司的发展蒸蒸日上就好。 对我来说, 却是天壤之别,你也知道,我刚回到唐家, 但你恐怕不知道, 唐娅绑架了我的养父母,连警察都找不到他们在哪里。我必须变得强大,有和唐娅斡旋的能力,救出自己的爸妈!” 原本想要指责她的董俊洋,此时声音都在颤抖:“你能救醒小菀?” 任乔斟酌着措辞,双眼直视董俊洋,没有丝毫闪躲,传达自己的诚恳:“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科学层面暂时无法解释的能量。你应该知道无极?我是无极的一员。十天,只要给我十天的时间,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妹妹!” 董俊洋确实听说过无极,虽然只是一个松散联盟,在道上却很有分量,里面有不少能人异士。远超现在科技水平的力量……他能否相信任乔的话? “可是《问道》的拍摄马上就要重新启动,我只是一个副总,根本无法推迟。你让我给你时间,我又该问谁去要时间?” 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任乔连忙说:“这个我自己来搞定,你只要在临时股东会上,支持我就好。” 董俊洋叹一口气:“十天不够,根据公司规定,临时召开股东大会,必须提前十五天通知各位股东。”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任乔满脑子都是喜悦,激动地从原地跳起,抱着秦奕然转了一个圈:“耶!有机会了!” 秦奕然先是吃惊,没想到任乔力气这么大,轻轻松松就能举起他。意识到他被任乔抱在怀里举高高,他英俊的面容一片通红:“快放我下来。”这幅秀色可餐的模样,冲淡了他身上那种清雅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变得软萌可欺,让人看了就恨不得蹂躏一番。 任乔放下他道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师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我不会得到这个机会。” 董俊洋泼她冷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瞎激动什么?” 任乔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向着斜上方一挥:“这就去办!” 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管是素和,还是夙夜魔君,都是从未有过的,看得秦奕然一呆。她已经跑出去了,秦奕然情不自禁地迈开步子,想要追上她的身影,却被董俊洋叫住。 “奕然,我以前和你说过,你要是不想红了,你就谈恋爱。你和其他人谈恋爱,被狗仔队抓到,最多只是不红。唐姝又不一样,追求她的代价是你付不起的。别忘了她的身份,唐天阳一句话,就能让你一无所有。” “俊洋哥,你说什么呢……”秦奕然脸上的酡红飞速地褪去,“我只是觉得,像她这么有天分的演员,嫁人息影什么的太可惜了,没有其他意思。” 董俊洋警告道:“没有最好,如果你有,我不介意帮你扼杀掉!” 正是中午,艳阳高照,成排的大雁在空中飞过,清风送来飘洒的银杏叶,铺在地上,一路金黄。任乔踩着叶子,脚步轻快,在细碎的咔吱声中,和方然打电话,语气雀跃:“然然,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方然在医院陪床,照看赵锦年,都快无聊死了,接到任乔的电话,立马满血复活:“当然,搞事啊,越大越好!” 她捂住手机,对赵锦年说:“我帮你找个护工,你已经醒了,接下来可以应付了吧?”赵锦年点头后,她溜的比兔子还快。 赵锦年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方然这个人,你和她不熟悉的时候,很容易被她高冷的表情骗到,觉得她不好相处。一旦熟了,就会发现她其实十分跳脱,在好朋友面前还有几分人来疯的味道,像个大小孩。他想,她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才能让她始终保持着这份童心吧。 方然这边安排好以后,任乔驱车前往纪无为家中,登门拜访。纪无为住的地方冷冷清清,他正在剪片,房间里黑漆漆的。见到任乔来,他很开心,笑着问她:“喝点什么?” “都可以。” 纪无为打开冰箱,本来想拿饮料,然而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半个吃剩的披萨。他的表情有些尴尬,稍显局促地说:“最近太忙,没顾上这些,我帮你烧点热水吧。” 厨房的灶台那边干干净净,买来的大米袋子没有拆封,成桶的食用油也是,这根本就不是最近太忙,而是从来没有做过饭啊!任乔建议:“纪叔叔,不如我们出去买点菜,我给您露一手?” 这一声纪叔叔,叫的纪无为心都软了,什么都由着她。两人开车前往周围的大型超市,任乔按照在剧组里见的纪无为的口味,拿了西蓝花、胡萝卜、土豆等食材。 她做饭很快,简单的素菜,被她翻出来一桌花样。胡萝卜雕花,土豆有清炒土豆丝和油焖土豆两种,西蓝花色泽青翠,香味扑鼻,全部清清爽爽,一点也不油腻。这还要得益于唐娅的魔鬼训练,硬菜她一时还拿不出手,家常小菜已经有模有样了。 “土豆丝炒的真好,不油也不面,刚好是我最喜欢吃的口感!胡萝卜又脆又甜,这是怎么做的?我在外面吃,总感觉他们的胡萝卜软软的。” “先过热水焯一遍,锁住里面的水分就好。” 纪无为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他摘下眼镜,一面用手擦拭泪水,一面大口大口地吃菜。 “纪叔叔,您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如果你妈能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欣慰。还记得你小时候,因为你奶奶拦着,她见你一面很难,每次都要兴奋大半天,和我描述你多么可爱,她不爱叫你唐姝,喜欢叫你的小名乐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我们家乐乐长大了……” 他的眼泪越来越汹涌,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一位年过半百的知名导演,此时却哭得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情绪是会传染的,任乔也有些哽咽:“纪叔叔,你不考虑一下结婚吗?有个人一起过日子,总比孤零零的要好。我妈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空守着,只是磋磨自己。” “我做不到,你如果了解你母亲,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有的人浅薄不堪,有的人世俗难耐,也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你母亲,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如同彩虹般绚烂。只要见过她,就会觉得其他人都是过眼云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从纪无为家中离开的时候,任乔已经得到他的保证,会为她争取十五天时间。只要《问道》不开拍,展宏注入星灿的资金不动,任乔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天色已晚,夜幕漆黑如墨。想到纪无为痛苦的模样,任乔有些憎恶自己。她故意把话题引到水瑶身上,那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她用着人家女儿的身体,还要再拿这些换取纪无为的支持。 这是唐娅教她的第一课,利用别人的软肋,世人都知道纪无为的软肋是水瑶。她想她这次用的很好,否则纪无为也不会连原因都不问,就满口答应——哪怕这是赌上了他作为导演的名誉,和有可能赔偿的巨额违约金。 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用第二次了……她不想成为唐娅那样的人,她也成为不了。她的心太软,看到自己亲手造成别人的痛苦,这种滋味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受。唐娅或许享受那种感觉吧,大概心硬如铁也是一种个人能力。 任乔失落地回到酒店,一打开门,谢承铭就扑在她身上。他体表温度很高,把头放在她的下巴上,来回蹭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个小火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寒。 “阿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修炼?”任乔单手抱起他,揉着他的脑袋,走向套间的厨房,为他做奶粥。 小米粥打底,混了牛奶、肉类碎末,煮的黄橙橙、香喷喷,分成两份,一个装在大盆子里,另一个是小碗,一人一份开吃。 谢承铭哧溜哧溜地喝着,舌头好似长着眼睛,精确地挑出所有肉末,剩下一盆小米粥,然后不满地看向任乔。他的头发和他的眼睛一样,都像钢锥,一个怎么揉都不顺,另一个动不动就飕飕地射来。 这幅凶狠的表情能吓到别人,任乔没怕过他:“你是个人,吃东西要注意营养均衡,不能只吃肉。你不想当人,也行呀,听说狼都是住在狼洞里的,我给你刨个洞,今晚你别上床睡了。” 谢承铭学习语言的进度很慢,这样的长句他听来十分吃力。任乔便给他做动作表示,先指指床,又摇摇头,用双手比了个叉。他最爱抱着任乔,白天搭在她身上,晚上也会偷偷溜到她的床上。 一听说不许他上床,谢承铭比什么都急,端起大盆子,一下子喝干了。他吞咽的动作太猛,一不小心被呛到,任乔帮他拍打背部顺气,笑得花枝乱颤。 房间里没有开灯,谢承铭和狼习性很像,厌恶强光。任乔修炼古武,夜视能力很好,他不喜欢开灯,便由着他。月华如水,透过酒店的落地窗,照在任乔的脸上,好似为她打上一层光晕,美得如梦似幻。 她的笑容,就像是在月色下绽放的昙花,刹那光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满月都要美。谢承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喝再多的肉粥都无法填满。要怎么做才能满足这种渴望,他不知道,他的心只告诉他,和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他愿意守护在她身边,慢慢去寻找那个答案。 第二天,是去周家赴宴的日子,一大早上凌清就派人来接任乔。礼服是她提前请知名设计师,为她们量身定做好的,要忙活的事情还有很多,先做个浑身spa,保持肌肤最良好的状态,再是化妆、做发型…… 几十个人围着任乔和唐娅打转,凌清则是战场上的大将,有条不紊地调度她们。最后大功告成,任乔却提出:“我要换一双鞋,鞋跟再高五公分,相同款式的再拿一双平跟。” 造型师面面相觑,高跟鞋并非越高越好,如果真是那样,还穿什么高跟鞋啊,直接踩个高跷得了。任乔脚上这双鞋,是他们根据今天的礼服款式、任乔的身高腿型、整体比例,选出的最适合她的鞋跟高度。为什么突然要换,还多拿一双平底鞋? 相亲 看到这一幕, 唐娅十分唾弃那天晚上在任乔面前失态的自己。星灿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区区十亿她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已经能够证明任乔是个蠢人。或许有些小聪明, 只是全部都用在外貌上了, 上次说要隆胸, 这次又要加高鞋跟。 马上就要出发, 凌清不想再起波澜,直接说:“随她吧。”在唐娅、唐姝之间,她其实更加偏向于让唐娅和周云青联姻。这种想法和唐绍世如出一辙, 唐娅嫁给周云青以后,唐天阳会给她一大笔钱陪嫁,那也说明她将失去对唐家继承权的争夺。 造型师按照任乔的要求, 送来两双鞋, 正面款式一模一样,只是一双是细高跟, 另一双是平底鞋。任乔冲她们道谢后, 上了唐家的车。 周云青平时住在距离公司很近的酒店里, 只因他加起班来不分白天黑夜, 这样能够节省路上的时间。曾有展宏员工爆料, 亲眼见到周云青加班到清晨7点, 去展宏大厦对面酒店里洗个澡,8点钟继续回来工作。 员工这条爆料微博还上了热搜,下面评论一水的是:“比你有天分、比你成就高的人, 还比你努力一万倍, 所以活该人家有钱啊!” 事实上,周云青在春申城有多处房产,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三年前买下的一座别墅。出自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之手,依山傍水而建,价值数亿元,被称为世上最昂贵的别墅之一。 从外部看,位于山顶的别墅,呈现极简几何方体造型,周围是湛蓝的水面,澄净的天空,水天一色,在奢美中又有着融于自然的平静与柔和。 别墅内部,则采取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引景入室。转角处,是格栅式的直线构造,光线在这里成为了一种魔术,变幻、交织,美轮美奂。 仆人带路,唐天阳夫妇走在前面,唐娅和任乔落后几步。周云青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西面的天空烧成一匹绚烂的织锦,倒映在水中,半江碧色,半江火色。俊美无俦的周云青,在两种颜色的分界处——清蓝那面高贵矜雅,如同古希腊神祇;血红那面妖异诡谲,好似恶魔撒旦临世。 唐娅觉得自己眼花了,同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兼具如此迥然的气质?真是一个有魔力的人,好似朦胧雾气包裹的海中仙山,吸引着别人靠近,一探究竟。有一种早就滋生过的念头,在她心中野草似的疯长,如果这个男人爱上她呢? 不仅仅是出于利益结合的政治联姻,假如他们之间有爱,那么是否不会再有母亲的悲剧?他会爱上她吗?当然,她可是魔女唐娅!只要她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 至于凌清和唐绍世打的全盘,未免太小看她了!她们以为她嫁进周家,就会失去对唐家的继承权,那是在通过唐天阳获得唐家的前提下。如果她真能联合周云青,凭她的身份和实力,反过来拿下唐家、明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到时候,唐天阳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且看看她这位好继母会不会跪在地上求她! 至于任乔那边的威胁,也不必停下,做两手准备。如果在她和任乔那个花瓶之间,周云青选择了任乔,他也不值得她的喜欢。更何况,她还不确定mr.right非他莫属呢,他要是有哪里让她不满意,还是把他打包扔给任乔算了。 唐天阳看见周云青,和他打招呼:“周老弟,我来叨扰你了。”他年纪都够当周云青的爸爸,叫出周老弟三个字,也不嫌臊得慌。这也没办法,周云青太过冷傲,他如果像其他老狐狸那样端着,哪有这次赴宴机会? 周云青冲他点点头,对比他那张快要笑出褶子的老脸,面无表情的周云青显得更加冷淡。在自己家里,他穿得很简单,紫色的衬衫,松松地解开上面两粒扣子,依稀能够看到硬朗的胸膛。一条笔直的黑色长裤,宽腰窄臀,双腿修长。他慢慢走下楼梯,吩咐下人:“开宴吧。”大厅空旷,更显他音色清清冷冷。 他这幅打扮,倒衬得唐娅和任乔用力过猛。唐娅穿的是高定星空裙,深蓝色的长裙上,星光璀璨,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典雅而灵动。随便转动一下裙摆,便是光芒流动,仿佛把整个银河都穿在身上。 任乔没有唐娅那么夸张,但也是一件礼服。粉色的拖地长裙,无袖深v设计,身材性感而迷人。荷叶边,加上腰间的粉色蝴蝶结丝带,为她增添了一丝少女感,中和了面容的美艳。 凌清有点郁闷,这种感觉就像是相亲的时候,你打扮一整天,美得像个小仙女,结果对方穿着t恤大裤衩,趿着一双十字拖鞋就来了。也不知道该气对方不重视,还是气自己准备的太认真。 唐天阳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上前和周云青攀谈,聊的自然都是商场上的事,唐娅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或一针见血,或风趣幽默……只要忽略周云青那张万年冰山脸,三人也算相谈甚欢。凌清总算能够松一口气,只要唐娅肯主动,拿下周云青不是问题,衣着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任乔借机去洗手间,到没人的地方,脱下脚上的细高跟,扔到袋子里,一手拎着装着两双鞋的带子,另一手拖起长裙,飞快地跑了起来。 洗手间里,赫然等着另一个任乔!只从面容看,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像一对双胞胎,但是身高不同,穿着周家下人工作服的任乔,明显要比粉色长裙那个,高上大半头。正是提前一步混进周家的方然,之前易容成仆人模样,刚刚在洗手间里换成任乔的样子。 “快!快!快!”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方然掏出一张细薄如纸的面具,在任乔脸上一阵摆弄,不一会儿,任乔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短头发、方脸庞、塌鼻子、粗眉毛…… “大乔,听我说,你要找的原石就在周云青的卧室里。卧室在二楼,别走错。这座别墅守卫森严,想要带走原石基本没可能。你用的这张脸的名字叫王小月,负责厨房那边的工作,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暂时和打扫卫生的人换了班。管家会去开门,你直接带着打扫工具进他的卧室就好。”她的语速飞快,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都不带喘气的。 任乔也有话说:“我不知道引灵入体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如果周云青要回卧室,而我还没出来,你一定要帮我拖住他!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叫到一边,和他聊聊七年前的事。” 一面说着话,任乔一面把方然推出去。两人分道扬镳,走得远了,方然才想到,不对啊,她根本不知道七年前的事好不好! 想要帮助董俊洋的妹妹醒来,任乔需要分两步走:第一、找到冰蓝花;第二、用灵力引导她的真灵回归识海。冰蓝花又被称为冥界之花,直接作用于真灵,能够引起真灵的回应,帮助任乔找到董小菀真灵藏匿处。第二步同样很关键,任乔要用灵力进入她的大脑,指引真灵回归,二者缺一不可。 冰蓝花的所在,根据任乔提供的习性等信息,小五已经找到了。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任乔没有灵力。她有想过让谢承铭来操作,但谢承铭灵力带煞,真要进入董小菀的识海,怕不是直接要送人家小姑娘去见阎王! 她想到那块被周云青拍下的极品灵石,有了它,她就能引灵入体。反正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一块大石头,任乔吸收里面的灵气,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变化。 任乔请方然帮忙,提前混进周云青家里。方然给了王小月十万块钱,让她这几天不要上班,方然暂时顶替她的职位。等到赴宴那天,方然再和任乔交换,任乔特意准备两双鞋,就是因为方然比任乔高,怕被别人识破。 时间紧迫,任乔争分夺秒,按照方然说的方法,进入周云青的卧室。不同于整座别墅给人的明亮感,他的卧室主打灰色调。性冷淡的设计风格,大片灰色的运用,使得整间房间给人的感觉,沉闷而压抑。 如果不是正中央摆放的那块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原石,在这样的房间里,任乔一分钟都待不下去!该怎么形容她看到灵石的那种感觉呢?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徒步的旅人,炙热的太阳和无尽的黄沙,蒸发尽她身体的每一滴水分,她的每一个细胞、直到灵魂都在叫嚣着:“水!”终于让她遇到一片绿洲。 任乔扑了上去,比看到食物的谢承铭还要凶狠,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灵气。半空中,丝丝缕缕的灵气,沿着她的皮肤,浸入她的经脉…… 另一边,晚宴过后,唐娅主动提出要为大家弹奏一曲。有她拖延时间,方然当然乐意。一曲又一曲,时间过得很快,十点了,唐天阳向周云青告辞。 这次说是赴宴,实质上就是相亲。他很满意唐娅今天的表现,对于他们这样的男人来说,唐娅无疑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至于大女儿唐姝,毕竟不是养在身边,没有在豪门长大,商业眼光和艺术才能等方面,都远远比不上唐娅。倒也没事,好好培养一番,她仍旧是他的一个助力。 方然跟着他们走到门外,快要上车的时候,忽然说道:“糟了,我忘记拿手机了。”她一个人折回去,蹬蹬蹬地跑上楼,只见周云青的手已经放在卧室的门把上,下一秒就要推开! 她急忙拦住他:“周云青,七年前的事,你想要聊聊吗?” 梅姨 月色如纱, 笼罩着这座山水间的别墅。方然强行把周云青带到阳台上, 考验她演技的时刻到了!她双眼水汽朦胧, 模仿任乔的声音, 期期艾艾地说:“云青, 七年前, 我是有苦衷的……” 她曾经学过口技, 模仿别人的声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足以以假乱真。说完这句话, 她就把脸转向一边,双手捂着眼睛,佯装哭泣。反正就是一个字——拖!至于什么苦衷、什么故事, 她哪里知道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 周云青发出一声轻笑:“任乔还要多久?”方然回过头,顾不上假哭, 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是千面狐狸方然?你们何必这么麻烦, 又是易容, 又是替身……任乔如果想要那块极品灵石, 直接找我就好。” 世人都知道, 周云青花费十亿天价,买下一块原石。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块原石本来就是青爷低价转让出去的。低价卖出, 再高价买入, 如果不是映光拍卖行上次是慈善拍卖,有捐赠的理由在,那些知道转让内情的人,准以为周云青疯了。 只有周云青自己才知道,这块极品灵石,原本就是为了任乔准备的。 一向聪明伶俐的方然,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商,她脑子里像是打了无数的结,怎么也捋不顺这件事。任乔和周云青,到底是有什么关系?任乔让她拿七年前的事拖住他,他又说出这种话。 已经被识破了,再装下去也没意思,方然卸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不愧是青爷,这都能被你看穿,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我自问没什么纰漏,就连身高问题都考虑到了。” “你们太不一样了,眼神、气质、气息……每一个都挺难模仿的。”周云青偏着头,手肘放在木制栅栏上,撑着下巴,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星光,“你们骗过别人容易,想骗我太难了。” 方然不服,追着周云青问:“眼神这种东西,也太缥缈了吧?至于说气息,任乔不用香水,我注意到了,今天特意没有擦香水。气质又是个什么鬼?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周云青自嘲一笑,他是怎么发现的?他当然能发现啊。年少时遇到任乔这般惊艳了时光的人,谁能轻易忘记?就连张明宇都能凭借一张模糊的照片认出任乔,他又怎么会认不出? 他曾经和任乔朝夕相处五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她的模样。大概在这世上,也只有任乔才会相信,他认不出她的这种鬼话吧。 任乔一直以为,他们初遇是那次水库放水,他救了她。其实不是,更早的时候,他就认识她了。 镇上有一座老旧的寺庙,被改成老年人活动中心。他有时要去那里接爷爷,就会看到任乔一家人。她的爸爸帮老人打扰卫生,妈妈挨个给他们发着糖糕:“阿伯,这个高油量高糖分,吃一个解解馋就好。” 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任乔了,皮肤白的像雪,穿着白t恤和薄荷绿的裙子,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像个小精灵一样,老人家都喜欢她。 周云青总是远远地看着,她的声音很好听,甜甜糯糯,咬着一根棒棒糖:“刘爷爷,不能走这一步,我的马跳过去将军,你就输了,你再想想。” “王奶奶,我们都打了四圈麻将了,别玩了,起来走走。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超美的!” 爷爷和周云青说起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任家丫头来了以后,老年中心一下子就变成春天。她不在啊,闷得慌。” 他越来越喜欢看到她,她总是那么鲜活,那么有趣,不像他,他是一个不会快乐的人。遇到她之前,他的世界是枯燥的黑白两色,而她,如同彩虹一般绚烂,让他震撼,让他痴迷。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她,好似向日葵追逐阳光。 他们还说过话呢,他发现她会坐在庙门上发呆。总是夕阳将沉时,夜色渐渐淹没天际,成群的乌鸦飞过,她仰头看着它们,白皙的天鹅颈曲线优美,视线又越过它们飞去的方向,到更加遥远的高空。 暮色四合,残破的旧庙,砖瓦斑驳。少女坐在庙门之上,黑发丽容,遥望墨蓝天际的黑鸦,神秘一如古老流传的谶语。 他常常困惑,她到底在看什么。九天之上,难道有仙宫吗?这时的她,神情是缈远的,和陪伴老人时判若两人。世间芸芸众生,而她茕茕独立,与此间格格不入。 他和她搭话:“那么高,你顺着旁边的乌龟爬上去的吗?”古庙前,有一只石刻的神龟,背上驮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用楷体刻着碑文。 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仍旧看着天,声音懒洋洋的:“小鬼头,这可不是乌龟,它是神兽赑屃,传说中背负着圣人的功绩,这块上面刻的是从前捐款建造寺庙的人名。” 周云青抿了抿嘴唇,爷爷说过,任家丫头今年十三岁,明明比他还要小一岁,凭什么叫他小鬼头? 院子里,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唤她:“乔乔,回家吃饭了。” 他便看到她直接纵身跃下,将近三米的高度,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完全违背了地心引力,像是电视里的侠客一样,自由烂漫。让人恍惚觉得,世界无法束缚她,她游离在规则之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他了解的她,其他人对她的印象,就更是五花八门了:江和镇初中扛把子,学校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因为不交作业整天被罚站,考试总是倒数,跑的总是最快,掏鸟蛋总是最多…… 她漂亮,她生动,她热烈,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到了现在,你还在帮她拖延时间啊。”周云青从回忆中抽离,吩咐道:“管家,送客。” 方然被四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架着,赶了出去。她心里担心任乔,绕着这座别墅走来走去,不肯离开。 别墅卧室里,耗时将近四个小时,任乔终于完成引灵入体,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周身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舒畅,有一股温润的力量在她体内游走,润物细无声地温养她着的灵脉和体魄。方然为她戴的面具,早已脱落,露出倾城绝色的容颜。 她的力气变得更大了,身姿也更加灵敏,弹跳高度提升。这些都只是量变,最关键的是,她可以修炼功法和秘技了!她脑海里贮存的功法典籍浩如烟海,只要给她时间,就能引起质变。 不过,她这会儿身上黏黏腻腻的,那是完成引灵入体后,身体里排出的杂质和毒素。就这么出去和方然交换,她没办法向唐天阳他们解释这一身污泥。 好在周云青的卧室有卫生间,任乔飞快地冲洗一遍。之前的衣服已经脏了,没办法再穿,她从周云青的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刚系到第一个扣子,就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 周云青进来了! 卧室没有遮挡物,任乔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从周云青的角度,只见美人肌肤晶莹如玉,细腰长腿,身姿曼妙而诱人。用来伪装的短发头套已经摘下,她的长发滴着水,锁骨优美,胸前玉峰高耸,在温热的水汽氤氲下,泛着淡粉色,好似一对甜美的水蜜桃。细腰盈盈,不堪一握,和挺翘的臀部,组成一道完美的身材曲线。 “啊!!!”任乔尖叫,一面飞快地系上纽扣,一面骂道:“还看?色狼,闭眼!”周云青身高一米八五,任乔只有一米六三,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非常宽松,衣服下摆半遮住大腿根部,裸|露在外的长腿,腿型笔直而优美。半遮半露,更加惹人遐想。 “你上次在酒店看我的时候,也没闭眼啊。现在做贼都这么嚣张的吗?潜入别人家里偷东西,还要骂主人是色狼?”周云青好整以暇,拍拍手叫道:“保安!” 这座别墅的安保信息,任乔早就从小五那里了解过。周云青请的保安可不是明渊手下那些酒囊饭袋,作为黑道上人人敬仰的青爷,无极的不少成员,都在为他效力。其中任乔知道的,就有刑锋、猎鹰、暗影等人。 如果任乔掌握一到两门秘技,并不怕他们,可她现在只是刚刚引灵入体,还不想和他们正面对上。真想把这块极品灵石抱走啊,无奈实力不够,她可惜地看了一眼原石,跳窗逃跑了。任乔并不怕周云青报警,反正卧室里什么东西也没丢,到时候她只要说不小心走错房间就好。 管家带着保安赶来,毕恭毕敬地问:“周先生,有什么吩咐?” 周云青并没有向任乔以为的那样,派人追击她,而是说:“告诉唐家的人,让他们先走,别等唐姝了。还有,别墅里有一位贵客,她想做什么,随她去,不必拦。” 如果让唐天阳他们等到任乔,恐怕任乔要费不少脑细胞来解释她现在的样子——刚刚洗过澡,又穿着他的衣服。他倒是不介意他们看了以后,产生什么误会,但任乔又要气得炸毛了。想到这里,周云青勾唇一笑,温暖如同千阳灿烂。 任乔从周云青的卧室窗子跳下,一楼构建精巧,她沿着长廊向前走,走道尽头是另一间房间。高饱和度的色彩,家具以桦木为主,弯曲而美妙的流线感,看起来十分温暖。 有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坐在里面缝制衣裳,缝纫机发出规律的机械音。她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豆绿色衣服,上面绣着一朵绽放的荷花。从她柔和的轮廓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美人。她抬头,对任乔粲然一笑:“乔乔,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任乔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讷讷地叫道:“梅姨。” 钟玉梅是周云青的母亲,待任乔极好。任乔和周云青交往的那段时间,她把任乔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甚至可以说是任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李秀丽之外的,第二位妈妈。 钟玉梅打开衣柜,里面放的全是年轻女孩的衣服,她拿出一件杏黄色的裙子,递给任乔:“你穿男人的衣服做什么?试试这件,特意给你做的。这件不行,还有别的,我做了太多,柜子放不下,都在另一间房里呢。” 任乔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任由钟玉梅帮她换衣服,泪水啪嗒啪嗒地打湿那件手工裁剪出的连衣裙。钟玉梅自言自语:“不对啊,明明是照着你的尺寸做的,怎么有点小了?”转而又是一笑:“乔乔发育的更好了,要重新帮你量量。” 钟玉梅回身去找软尺,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她的神色骤然大变,手里的软尺掉在地上,双手胡乱抓着原本扎好的头发,慌慌张张,大喊大叫,声音尖细:“他来了,他来了……” 她用的力气很大,生生地在自己身上抓出血痕,披散着头发,像个女疯子。任乔抱住她,叫道:“梅姨,别怕,我在这里。”任乔抓着钟玉梅的手,阻止她继续自残,却阻止不了她大喊大叫。 静谧的深夜里,别墅里传出女声刺耳的尖叫,管家知道,这是夫人又发病了,连忙叫上家庭医生,一同赶来,为钟玉梅注射过镇定药物后,她睡了过去。 任乔的情绪有些崩溃,抓着管家问:“梅姨的病治不好吗?周云青现在这么有钱,外面都说他富可敌国,比小型国家的君王还要富有。不能给梅姨找更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吗?” 钟玉梅一直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发病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是一个温和而美丽的女人。但谁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失控。 任乔至今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钟玉梅发病时的场景,当时她手里拿着纳鞋底用的粗针,狠狠地扎着周云青的手臂。他也不躲,任由她扎得鲜血淋漓。 钟玉梅的病严重到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以至于她都没意识到,她和任乔已经整整七年未见了。正是这样,任乔才会想哭,七天、七月、七年……梅姨一直在等她。而她呢,因为周云青,她关上了那扇心门,自作主张地以为她们早就不必再联系了。 家庭医生惭愧地说:“在精神科方面,水蓝星找不到比我导师更加优秀的医生了。我的导师是钟夫人的主治医师,医院那边离不开他,周先生便花重金请我照料钟夫人。很抱歉,我们目前还没有治愈她的方法,希望家属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也会继续寻找可行性的治疗方式。” 离开别墅后,任乔有些失魂落魄。再次遇到发病的梅姨,冲淡了引灵入体的喜悦。方然一把抱住她:“可算等到你了!还顺利吗?周云青有没有怎么样你?” 任乔摇摇头,没有说话,方然的车就停在附近。路上,她好奇地问:“大乔,你和周云青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不知道他说的有多玄乎,什么能从眼神、气质、气息认出你。他那语气,就差没说,你化成灰,他都认得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他说的这样,那我千面狐狸还要不要混了?” “我也不知道,上次在酒店,他也没认出我啊。”任乔越来越困惑周云青的态度了。 “跟我说说嘛,七年前的事!” 那是任乔最不愿意提起的伤疤:“没什么好说的,谁还没在年轻的时候,爱过个把人渣?” 任乔不想讲,方然主动岔开话题:“接下来该怎么做?冰蓝花的位置可真够棘手的!想要摘到它并不容易。” 车子渐行渐远,山顶的别墅淹没在无边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冰蓝花 一架小型直升机正在飞往广袤的草原腹地, 负责驾驶的机长是个年轻男人, 技术娴熟。机舱内, 坐着两女一男, 全部身穿迷彩服。 直升机降落后, 四人走出机舱, 手放在一起, 围成一个圈,齐声道:“加油!” 其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说:“黑曼巴蛇队第一次组队任务,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她窄眼皮,双眼间距大,鼻梁挺翘, 五官组合在一起十分大气, 有一种高级感,正是方然。 机长是小五, 苦着一张脸, 做了个丧的表情:“然姐, 我们真的要叫这个名字吗?想到蛇就觉得害怕, 冰冰凉凉的软体动物……” “小孩子懂什么?黑曼巴蛇可是蛇中的帝王, 有非洲死神之称, 出手时一击必中。我们的四人小分队,也要做无极的帝王!再说队长都没意见,你瞎bb什么?” 她说的队长是任乔, 任乔揉了揉蜷在她怀里的谢承铭, 把他放在地上,对打嘴炮的二人叮嘱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小五开始安置无线通讯设备,方然负责临时基地的警戒,任乔和谢承铭用地毯搜索的方式,寻找冰蓝花。 深秋的草原,草尖上已有白霜。任乔拿出望远镜查看,耳朵里戴的通讯器,传来小五的声音:“队长,根据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你所在位置45度方向有狼群,建议避开。” 望远镜里,那些青色的狼影,似乎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狂奔。在那里,谢承铭被一群大狼簇拥着,蹲坐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阵长嗥,清亮而悠远,向着草原山谷四处漫散,如箫如簧。 越来越多的野狼汇聚于此,狼群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大如花豹的头狼围坐在最前面,之后是整齐划一的狼群。谢承铭时不时地嗥叫,头狼相继颔首,纪律森严,就像是一场军事会议。 等它们散开后,谢承铭叼了一根草干,慢悠悠地在原野间踱步,好似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土。山野间,间或传来几声狼嗥,似乎是在沟通信息。 “白狼王!”方然惊呼,“早就听说角斗场当初抓他费了一番功夫,因为群狼都听他指挥,今天可算亲眼见识到了!他是在命令狼帮我们找冰蓝花吗?” 小五嘻嘻一笑:“这是好事呀,这里有山谷、有原野,地势复杂,野生动物众多。无人机飞得太低,遇上黄羊群直接被踩烂了;飞得太高,又无法精准地探测出冰蓝花。如果狼群肯帮我们,那就叫如有神助啦!” 任乔莞尔,在通讯器里说:“阿承,谢谢你。” 甘甜、柔美的女声,夹杂着电子音,在谢承铭的耳朵里响起,他很想冲到她面前,让她抱抱他,摸摸他的耳朵。想到要按计划行事,他扁了扁嘴,继续照着这个方向搜索。不乖的话,是没有奖励的。 第一天结束,一无所获。黑曼巴蛇队的成员们并不气馁,在他们的计划中,最少需要四天,才能完成初步的地毯式搜索。晚上睡在带来的帐篷里,草原昼夜温差大,冷风呼呼地吹,他们虽然带了御寒用品,到底低估了草原的秋夜,冻得瑟瑟发抖。 谢承铭拽了拽任乔的袖子,引她和他一起走。皓月高悬,月华如水,谢承铭带着任乔一路疾行,来到一处狼洞。黑幽幽的洞口,散发着狼臊气。 任乔修炼的功法,能够控制自己的五感,她关闭嗅觉,随着谢承铭进了狼洞。初时入口狭窄,只能爬行,越往里面走,越是宽敞,等到最后已经能够让人直立了。 长洞隔绝了冷风,石台上铺着一层层羊皮,雪白色的茸毛,温暖而柔软。任乔笑问:“这是你的家?” 谢承铭点点头,又摇摇头。每只狼都有不止一个狼洞,狼很少住在狼洞里,只有当它们的配偶生产时,为了让母狼和狼崽安全舒适,才会居住在狼洞中。狼的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任乔逛了一圈,“这倒是个御寒的好地方,把然然和小五也叫过来,能睡个好觉。”这下谢承铭不开心了,嗷嗷地抗议。 方然看过之后,果断拒绝:“这里太臭了,在冻死和被熏死之间,我选择冻死。”小五看法难得的和她一致。 方然脸上嫌弃的表情,让谢承铭恨不得咬她一口,任乔抱住他,撸他的毛:“乖,别闹。”谢承铭钻到任乔怀里,冲着方然龇牙。 有任乔在,方然可不怕他,回敬一个鬼脸,吐着舌头:“略略略略略……” 最后方然和小五还是睡在帐篷里,不过腾出了任乔的被子,两人一人加一条,总算没那么冷了。漆黑而深邃的洞穴中,任乔和谢承铭相拥而眠。任乔睡熟了,谢承铭却睁开双眼,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鼻尖,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搜索一直进行到第三天,深夜时分,狼嗥声此起彼伏。谢承铭叫醒任乔,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跑去。任乔没有使用灵力,水蓝星灵气太过稀薄,她的灵力一旦用尽,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速度比他慢了许多。 谢承铭对月长啸,一匹青色的巨狼奔来,不情不愿地在任乔面前,蹲下了身子。谢承铭指指它,又对任乔做了个快跑的动作。 “你想让我骑着它?” 骑狼可不像骑马,马背稳,又有成套的马鞍、缰绳。狼随风窜,速度极快,加上青狼有意刁难,它可不愿意当人类的坐骑,又不想违背白狼王的命令,便故意大幅度跃动,比过山车还要颠簸。 如果是旁人,早就被它甩下去了,任乔对身体平衡的控制,已到极致,始终坐的稳稳当当。时间久了,青狼不再浪费力气和任乔折腾,专心追赶谢承铭。黑夜中,他们快得如同两道流光。 转过一座山,来到两山相夹的平谷地带,眼前所见的场景,让任乔惊叹。这是一处尚未被人类发掘的处女地,明明已是深秋时节,这里的草还绿得青艳艳的。近处,成群的黄羊正在打盹。远处,是一片湖泊,洁白的天鹅在湖里游来游去。 在那个不算大的湖心,有一株水晶色泽的花朵,幽幽绽放。月牙从云层里探出头,柔和的光芒照在那朵花上,它吐出蓝蕊,一丝一丝,渐渐将花心完全包裹。 冰蓝花! 任乔施展身法,飞入湖泊当中,想要摘下这朵梦寐以求的花儿。就在她即将靠近冰蓝花的时候,头皮忽然一阵发麻,一种死亡的危机感笼罩——只见水里猛地跃出一道黑影,只有婴儿手臂大小,小口张开,牙齿闪着妖异的紫芒,那是剧毒的象征。 任乔的速度不及它快,根本躲避不及,电光火石之间,谢承铭扑过来,替她挡住这一击。他捏死那条黑不溜秋的水蛇,对方也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诡异的紫色纹路,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他眼前发晕,一头栽在水里。 任乔飞快地摘下冰蓝花,装入玉盒中,扛起谢承铭,奔回岸上。谢承铭的脉象太乱了,必须要赶快帮他逼出毒素,还好他已有筑基修为,能和毒素抗衡。如果被咬的人是任乔,现在可能快要挂了。 不知道这片看似祥和的美景之下,还掩藏着怎样的危机,任乔不敢多待,扛起谢承铭奔向狼洞。她没有再吝啬灵力,速度飙升到极致,路上不停叫他:“阿承,醒醒!”如果他睡死过去,毒素就会在拉锯战里占据上风。 谢承铭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身上忽冷忽热,有几次意识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又被一道温柔的女声唤回。 任乔时不时地为他把脉,确定毒素蔓延程度。到了狼洞,她把石台上的羊皮推开,平放谢承铭,扶他坐起,面对面坐下,双掌抵着他:“抱元守一,按照我引导的方向,运行你的灵力。” 洞内白雾蒸腾,一夜过去,任乔精疲力尽。谢承铭体内的毒素去了七七八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先前任乔为了灵力运行更流畅,脱下外面穿的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 背心已经湿透了,贴在任乔身上,什么也遮不住,双峰高耸。谢承铭的双眼,好似撞入一片桃林之中,桃花开得烂漫,春|色无边。一股火气在他体内流窜,燥热,比先前中毒的感觉还要难受。他下身肿肿的,扑在任乔身上一通乱蹭。 任乔任他扑倒,把手插进他的头发揉了揉:“你醒啦,剩下的毒素不足为惧,你慢慢逼出来吧。”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一弹一弹的。她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第一时间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伸手去推,坚硬如铁、火热滚烫,她一下子清醒了,推开谢承铭,生气地叫道:“阿承!” 谢承铭嗷地叫了一声,委屈地看着她,那双绿眸湿漉漉的,不明白她为什么推开自己。 任乔烦躁地抓了抓头,她意识到有什么失控了,又像是被人背叛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复杂的感觉。她收拾东西离开狼洞,谢承铭跟在她身后,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她推开,更别提像往日那样抱了,只能落后半步跟着。 他们来到直升机旁,方然正在喝粥,见到一大一小这么别扭,咦了一声:“你们母子反目了?” 谢承铭盛了一碗粥,讨好地递给任乔。任乔不接,对方然说:“冰蓝花已经找到了,我们今天就回去。”顿了一顿,她又说:“我仔细想了想,你上次说的很有道理,比起人类社会,谢承铭更适合这里。” 方然点头附和:“他哪里像人?活脱脱一匹狼!” 任乔便说:“把他留在这里怎么样?他是白狼王,本来就属于草原。” 梦境 任乔对谢承铭招招手:“我有东西忘在狼洞了, 你帮我拿回来。”谢承铭把脑袋放在她手心蹭了蹭, 一溜烟似的窜出去。他满心欢喜, 以为任乔已经原谅了自己, 虽然他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回狼洞, 没有找到任乔要的东西, 却听到飞机引擎启动的声音。原本停靠在平地上的直升机, 开始垂直起飞了! 谢承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冲着直升机的方向狂奔而来。直升机开始起飞,十米、三十米、五十米……随着旋翼转动加快, 距离地面越来越高。 飞机在空中飞行,谢承铭在地面上发了疯一样地追赶着。地上的藤蔓刮破他的皮肤,脚底板上满是鲜血, 他察觉不到痛苦, 只想快点,再快点! “大乔, 你看他!他在追我们, 你真的和他说好了吗?留在草原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方然大声喊道。 任乔眉目中有不忍之色, 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不去看他。 “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我一开始就错了, 不该随随便便插手他的人生,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任乔把清晨在狼洞中的那一幕,说给方然听。方然翻了个白眼, 直接喊停小五:“就近降落, 接回我们黑曼巴蛇队的成员!” 引擎轰鸣声里,方然数落任乔:“大乔,我家养的泰迪日天日地日空气,每天一逮到机会就射我一腿。动物和我们不一样,这在它们眼里,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人类附加的礼法框架,就和喝水吃饭差不多。我保证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觉得他做的不对,可以教嘛,直接遗弃也太残忍了吧?” 直升机降落,谢承铭巴巴地等在旁边,受伤地看了一眼任乔,又不敢过来。小五自告奋勇:“我来教他。” 他揽着谢承铭的肩膀:“小狼,我要对你早上的行为,提出强烈的谴责。在人类社会,你这样对待一位女士,是在耍流氓!” 谢承铭听不懂小五的话,小五又是画图,又是用手机搜索初中生生理课资料,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给他讲明白。 末了,小五坏坏一笑:“我第一次遗精是十三岁,你今年才十二吧?有够厉害的!” 谢承铭的一张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跟在小五身后上了直升机。他十分局促,看看任乔,又看看机窗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任乔叹一口气,探了探他的脉象,余毒尚未逼净,在他方才的狂奔中,又有了扩散的迹象。她拿出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微微低着头,眼睫毛轻轻颤动:“既然你跟过来,以后别把自己当狼了。要做人,就要学人的规矩。我帮你找个学校,以后你白天上课,晚上修炼。” 谢承铭下意识地用头去蹭她,被她挡住:“从今晚开始自己睡,再爬我的床,就回你的狼洞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谢承铭不是她的宠物,他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他会长大,他有自己的欲望。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抱阿猫阿狗的动作,抱着他了。 直升机再次启动,谢承铭在一旁清理余毒,方然看着任乔哈哈大笑。任乔无辜地问:“笑什么?” “越想越觉得好笑,大乔,我不知道该说你纯情,还是说你傻。你真的是二十五岁吗?居然因为这种事情就要扔下阿承。” 任乔尴尬地摸摸鼻子,方然对她抛了个眉眼,单手勾起她的下巴:“宝贝,看来你这方面经验很缺乏哦,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吗,要不要我帮你补补课?” “队长,稳住!千万别被她魅惑到,她是出了名的吃完就溜,交往过的对象数都数不清,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她回心转意,她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小五好心提醒。 方然赏他一记眼刀,一字一顿地骂道:“好、好、开、你、的、飞、机!” 他俩一唱一和,一通插科打诨,任乔总算揭过这一页,心里不再纠结,还主动去找谢承铭道歉:“阿承,谢谢你昨天救我一命,今早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地抛下你。” 谢承铭自愈能力极佳,身上划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粉色的肉芽。他克制着想要扑进任乔怀里的冲动,冲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笑容,努力学习着人类的表达方式。 直升机飞过壮丽山河,任乔昨晚彻夜未睡,如今找到冰蓝花,心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她的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方然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她渐渐睡熟了。 方然说任乔没有谈过恋爱,她其实是谈过的……任乔做了一个梦,梦里天空很蓝,空气清新,田埂上芦苇潇潇,荻花瑟瑟。穿过层层芦苇向远处看,江水辽阔,一望无际。 有个人,沉默地走在她身旁。梦里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穿着白衬衫,蓝色校服裤子,面部棱角柔和,一双眸子亮的像是黑曜石。 任乔牵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小青,昨天我看到学校的石榴长得又大又圆,一定特别甜。教导主任白天看得太严,我们今晚偷偷溜进去摘石榴吧!” 他回过头,蹙着眉峰,纠正道:“不要叫我小青。” 任乔踮起脚尖,吧唧一口,在他脸上盖了个戳,偷香之后,快跑几步,冲他做鬼脸:“就叫你小青,怎么啦?有本事来抓我啊,老皱眉头干嘛?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天际染上橙红,夕阳西下,地平线上两道剪影一前一后地奔跑。他抓到她,把她揽在怀里,她仰头看他,水盈盈的眸子,贝齿轻咬红唇。 他双臂箍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双眸深沉似海,充满浓郁的占有欲。她胸前的那对浑圆被他硬邦邦的前胸挤到变形,她听着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哇哇大叫:“完了完了,梅姨说了,被你抱就会有宝宝,人家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别吵,闭眼。”他俯身吻下,双唇贴着她的,细密而绵长的一吻,让她大脑发晕,双腿发软,好似一汪水,瘫在他的怀里。她的眼睛却始终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怎么也看不够。 看着看着,画面忽然变了。天空阴云密布,周遭是城市耸立的大厦,钢筋铁泥一般的森林,黑色而冰冷,路上空荡荡的,人烟稀少。 任乔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李,艰难地向前走。行李太重,压弯了她的腰,她走的很慢、很慢。 在任乔的前方,大楼之间,诡异的出现一株合欢树,热烈地盛放,淡粉色的花朵,在风中飘飘洒洒,如同初雪,美得梦幻而绚烂。 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眉目精致如画,双眸清澈似水,扬唇笑道:“乔乔,你要搬家,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多累啊。”他快步向任乔走来,接过她背上的行囊。 任乔一下子轻松了,扑在他怀里,委屈地大哭:“我没有家了,唐娅把我家毁了……” 梦醒的时候,任乔眼角还有两行清泪。她把脸埋在双膝间,眼泪无声无息地浸湿了衣服。 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是周云青,她的初恋。前一个场景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后一个场景却是虚构出来的。她并不怕梦见从前的周云青,就当作是回味往事好了,毕竟他曾经是她两世最美的梦,她所有如诗的少女情怀。 可梦的后半段,真让她害怕啊。她宁愿梦里的自己,从头到尾一个人拖着厚重的行李,在那条压抑的路上走到黑,也不愿意看到他对她伸出手。 那代表着什么?她扪心自问:“任乔啊任乔,在分开七年之后,你居然还对他有所期待,还想着依赖他吗?七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他并不是她所寻找的天堂,美好只是短暂的幻象,真正的永恒是无底深渊。 方然把任乔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 任乔摇摇头,她所有的眼泪,只是对自己懦弱的憎恶。擦干净泪水后,她问道:“无极世界恢复了吗?” 方然知道,任乔这么问,是在担心她的父母。自从上次无极世界关闭,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无极一天不开,她们发布的任务也不会被人领取。 小五插话:“恐怕还要再等等,开启无极需要的能量源太过庞大,一时半会找不到,我猜无极的大佬正在到处搜寻。” 直升机降落后,四人直奔医院而去。任乔打坐运功,把精气神恢复到最佳状态,掏出了冰蓝花。 花儿刚一离开玉盒,浓郁的花香便溢满整个房间。任乔单手放在董小菀的眉心,细如丝发的灵力,进入她的识海…… 两个蠢货 绽放的冰蓝花渐渐枯萎, 任乔灵力耗尽, 董小菀终于睁开双眼, 看到这个阔别十年的世界, 只觉十分陌生。她的视线扫过病房, 最后落在董俊洋身上, 糯糯地叫道:“哥哥。”她身体虽然十八岁了, 心智还停留在八岁那年。 董俊洋激动地红了眼眶,一把抱住她:“小菀!” 黑曼巴蛇队的成员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两个。时间已经是傍晚, 小五和方然各自回家,任乔带着谢承铭乘坐出租车,前往唐家别墅。 见到任乔回来, 管家问道:“大小姐, 要帮您准备晚餐吗?其他人已经吃过了。”他穿着英伦服饰,衬衫烫的整整齐齐, 鞠躬姿势是标准的九十度弯腰。头发染得发黑, 脸上的皱纹却熨不平, 能够看出上了年纪。 “随便做点吧。”任乔指了指谢承铭, “朋友家的小孩, 你带他玩会儿。看好他, 别让他捣乱。”只凭管家,当然看不住已有筑基期修为的谢承铭,最后这句话, 是任乔特意给谢承铭的警告。如果是之前, 任乔会把他放在自己房间,现在却开始注意男女大防了。 任乔直奔唐天阳的书房,敲门进去,唐天阳正在处理公务,抬头看她一眼:“坐吧。”声音温和。 签完手边的文件,唐天阳笑着说:“是为星灿的事情来的吧?我收到临时股东大会的通知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言下之意便是,他手里30%的投票权,会支持任乔。 “谢谢。”任乔松了一口气,来之前她准备了长篇大论,想要说服唐天阳再给她一个机会,毕竟她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没想到都不必开口,目的就能达成。 唐天阳呷了一口红茶,是正山小种,汤色明亮,入口醇厚,“父女之间说谢谢,未免太过生分,你走失多年才回来,我一直很想补偿你。” 他有没有把任乔当做女儿,任乔不知道,反正她从没当他是父亲。她对他点点头,关上门就走。 书房里,唐天阳双手捧着瓷杯,这杯红茶,初时有松烟涩味,轻抿后甜醇回甘,清饮时最暖胃。茶能由苦回甘,人呢?他和大女儿之间,缺失的那道长达二十年的裂痕,恐怕永远也补不上了。 一楼的大厅里,没有谢承铭,任乔正要开口询问,管家先一步说:“您的朋友在楼上,请随我来。” 任乔很少往这个方向走,长廊那头住的是唐绍世。她来唐家第一天,就和他交恶,后来又被他摆了一道,成为他和唐娅斗法的工具。她对他一向没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来往。 欧式别墅,被唐绍世改建的极具现代风格,超大的电子屏横亘在房间中央,榻榻米上坐着两个少年,一人对着一台电脑,音箱里传出激烈的游戏音。唐绍世稍显尖细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他没闪,来中路抓!” 任乔叫道:“阿承?” 谢承铭立马从原地弹起,扔下鼠标和键盘,乖巧地站在她的身后。唐绍世不满:“搞什么?不能打完这一局嘛!人头都在你身上,你走了团战怎么办?” “我们先去吃饭了。”任乔得意地冲他笑笑,带着谢承铭离开。 唐绍世一脚踹翻电脑主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伴,就这么跑了!他太过早熟,把同龄人都当成弱智,懒得搭理。他是唐家少爷,周围有不少马屁精,但也是没脑子的,只会哄着他。 刚才他在客厅,看到谢承铭玩魔方,那是他随手扔到沙发上的。谢承铭手速很快,修长的手指在颜色斑斓的魔方上翻飞,眨眼功夫就对好了。 唐绍世对谢承铭的第一印象是,高智商,很聪明。然后他看到了谢承铭的眼神,其他人来到唐家,眼里总是带着敬意,仿佛唐家的一草一木都高高在上。谢承铭不是,他懒懒的,好似一头吃得饕足的猎豹,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除非再次看到自己的猎物。 他邀请谢承铭玩游戏,只教了一遍,谢承铭就玩的比他还好。要知道,他可是这个区的王者啊,三个月打到rank榜第一,被称为上帝之手。怎么会有人只玩了一局,就能在补刀、走位、gank、全局意识等等方面,全部超越他呢?不服都不行。 唐绍世还想着打完这一局,和谢承铭solo呢!结果他看到了什么?这个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睥睨天下似的傲然的人,在任乔面前,居然变成了一只无比乖巧的小狗。她只是招了招手,他就巴巴地摇着尾巴上去讨好! 任乔和谢承铭在餐厅吃饭,唐绍世也跟了过来。厨师煮的是肉酱意大利面,谢承铭习惯直接用手抓着吃,拿叉子的动作十分生疏,太过笨拙,有几次都扎在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迹。 “我喂你吧。”任乔认命地说。因为谢承铭用不惯餐具,她平常都是煮肉粥给他吃,今天忘记提醒管家了。 谢承铭张开嘴巴,任乔挑起意面,一边卷,一边说:“阿承,你看,用叉子把面卷起来,然后送到嘴里。手上的动作要稳,力气不要太大,叉子很轻的。”谢承铭笑意盈盈地点头。 唐绍世啪地一下拍在餐桌上:“看不下去了,两个蠢货!”任乔能赢明渊,他还以为她有长进呢,结果还是傻乎乎的。三岁小孩都会用钢叉吃饭,谢承铭那么聪明,一看就是装的啊!偏偏她还信。谢承铭就更是宛如智障了,怎么会看上任乔这种笨女人? 任乔奇怪地看他一眼,“又发什么神经?” 年迈的管家笑着解释:“小少爷正在中二期,很傲娇,他生气是为了掩饰失去玩伴的落寞。”他在唐家工作已有三十多年,亲眼看着他们长大,虽然是仆人,却有长辈的宽容。 任乔对此大写的服气,对唐绍世这种熊孩子,管家都这么有爱,是真的敬业啊!她都想为他的专业素养点赞了好吗! 趁着管家在这里,任乔干脆把话说开:“以后能不能别再让唐娅开我的门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冲,老管家还是笑眯眯的:“我可做不了主,这还是老太爷在世时定的规矩。只要房间的物联网系统,检测到主人还没入眠,唐家其他人都能打开房门。他老人家常说,宅子太大,人心反而远了。” “你是说我也能打开她的门?”任乔喂谢承铭的手,停在半空中,“可她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和管家关系好,所以才……” “她从小就这样,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的,最爱虚张声势,这能给她安全感。”管家的语气,像是在数落一个任性的孩子,话说的难听,口吻却不重。仿佛在他眼里,偌大的唐家,没有一个坏人。 任乔来了兴致:“那唐天阳呢?”她想知道,这位老管家怎么评价老狐狸。 管家第一次皱了眉头:“大小姐,你不该这样叫老爷,他是你父亲。”说到这里,他手上戴的机械表准点报时,他对任乔抱歉地笑笑,“我该去帮老爷铺床了,别人铺的床,他总是睡不踏实。” 走到拐角处,他忽然回过身提醒任乔:“其实您最该关心的是怀少爷,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怀少爷每天都会在花园里等您。深秋太凉,他的身体熬不住的。” 任乔一开始没在意这句话,即便是等,也是白天啊。她把谢承铭安置在客房后,回房间睡觉,拉窗帘的时候,依稀看到槐树下那道石青色的身影,这都九点了! 她从窗子跳下,身姿比从前更加轻灵,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顾怀却是猛地回头,笑道:“你来啦。”弯月如钩,他的笑意,如同空谷幽兰,淡雅而芬芳。 任乔把手放在顾怀眼前晃了晃,琥珀色的眸子,美丽却没有神采。她推着他的轮椅,往房间的方向走:“你总是这么神,我差点以为你能看到我呢。” “你身上很香,香味比之前又浓了几分。” 以前和周云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她很好闻,最初还以为她是用了香水。后来才知道,没有一种香水,比得上她天然的体香,朦朦胧胧,像是宿雨,像是朝烟,像是密林深处传来的精灵歌声。 那时任乔怎么说来着?她闻了闻腋下,不确定地说:“该不会是狐臭吧?”换来的是周云青的嫌弃,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八个字:“焚琴煮鹤,不解风情。” 任乔自嘲一笑,她最近越来越容易陷进回忆里了。为什么频频回望呢?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恶魔。 “我一直在等你的蛋糕。”顾怀轻声说,少年的薄荷音在夜色中响起,清润一如此间明月。 上次说好要做蛋糕,感谢顾怀,任乔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最近太忙,我都给忘了!明天就做,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我只会做巧克力和抹茶味的蛋糕。”还是在唐娅的突击训练下学会的。 “都喜欢。”顾怀的声音里,有一丝掩藏很深、不易被人察觉的雀跃。他又问:“我能和你学画画吗?”他想有个和她见面的理由,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等待。他有些厌倦这种等待了,每一次汽车引擎响起,都会让他有所期待,最后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其实我也是半吊子,油画、素描什么的一窍不通,只能描几笔国画。”美术界评论家听到她的话准要吐血,如果清泉山人的水平是只能描几笔,那他们简直就是小学生了。 “那刚刚好,西洋画我反而学不了。我爸爸在国画方面有些造诣,我以前跟他打过基础。”他说的以前,是眼睛还没瞎的时候。不然的话,纵使他其他四感再强,也很难独立完成绘画。 别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任乔推着顾怀,徐徐走进光晕里。背光处,凌清手里拿着一条珊瑚绒毛毯,仿佛站成了一道雕塑。 管家经过,劝道:“夫人,第一步或许很难,但只要迈出去,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凌清随手把毯子扔在一边,“这条毯子不用收了,阿狸在园子里乱跑,夜里凉我怕它冷,放着给它用吧。” 阿狸是她养的橘色狸花猫,胖胖的,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酣眠,梦里扑蝶扑的正欢。如果它醒着,准要笑话主人,亲手把它放到小窝里睡觉,怎么转眼又去花园找它了? 转校生 任乔烤蛋糕, 谢承铭在旁边帮忙。有他在, 都不用打蛋机了, 只见他拿着打蛋器, 手腕转的飞快, 不一会儿就打出蛋沫。 “让你和我修炼古武, 真是淹没你的才华, 或许该送你去新东方?以后就是一代食神了!”任乔开他的玩笑。 他露出昨天晚上对着镜子练的,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关于如何去讨任乔欢心这件事,他已经驾轻就熟, 只要表现出柔软无害的一面就好。 果然,任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阿承真棒!” 第一批烤出来的是抹茶蛋糕,巴掌大小, 一共五个。任乔端到紫藤萝花架下, 顾怀深深嗅了一口,赞道:“闻起来很香!” 从旁边窜出一道人影, 抓起杯子蛋糕就往嘴里塞, “呼呼, 好烫!”边吃边挑刺, “这太难吃了吧, 口感太糙, 奶油味太重。味道好诡异啊,你确定放的是抹茶,不是芥末?” 正是唐绍世, 嘴上说着难吃, 可吃完第一个,还要再拿第二个。谢承铭高高举起盛放蛋糕的盘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绍世比他更凶:“我吃个蛋糕怎么了,这可是我姐做的!你管得着吗?”说话间,唐绍世又拿走一个蛋糕,盘子里只剩下三个了。 任乔还没有小气到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计较一口吃的,她没有拦唐绍世,而是拿起一个尝了尝:“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行啊。”松软的蛋糕,带着奶油的香甜,和着抹茶的清新,在口齿间绽放,如同圆舞曲一般,丝滑而烂漫。 谢承铭抓起一个蛋糕,却撕不开下面的纸,烫得他把手放在耳朵上,跳来跳去的像个小猴子。唐绍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在演!这下任乔又该说那句“我来喂你”了。 却听到砰的一声,顾怀不小心撞到石台。他的手在台子上摸索,想要去拿蛋糕,碰倒了石台上的杯子。 “小心,我帮你拿!”顾怀是个盲人,这次做蛋糕又是为了感谢他,任乔当然以他为先。她剥开纸杯,放到他的掌心,甜糯的声音温柔如水:“有点烫,慢慢吃。” 唐绍世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什么?那可是顾怀啊,他这位同母异父的哥哥,虽然是个瞎子,却一向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残疾人看。以前还曾经因为新来的女仆喂他饭吃,大发雷霆。现在居然利用眼盲,和谢承铭争宠? 任乔去取第二炉蛋糕,她刚一转过身,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谢承铭死死地盯着顾怀,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顾怀看不到他的眼神,也能感受到他的妒火中烧,唇角轻扬,淡淡一笑:“承让了。” 那天上午,唐绍世整整吃了五个杯子蛋糕。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厌烦甜腻腻的东西,管家为了给他补充糖分,费尽心思,还特意从国外请来烘焙大师,都没能满足他刁钻的味蕾。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就连唐绍世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可能抢来的东西格外好吃?尤其是从谢承铭嘴里抢的!哼,让你昨天抛弃我! 每次他抬出亲生弟弟四个字,看到谢承铭吃瘪的样子,都好爽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属于家人这个范畴的人,做出的食物。 以前奶奶住在唐家,只会带他出去交际,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孙子多么聪明。妈妈每天给他安排数不尽的课程,她是一位严师,他只有表现得足够优秀,才不会挨骂。至于唐娅,从他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把他当做竞争对手,样样和他比个高下。 她们似乎都忘记了,他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 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必须提前十五天通知。即便任乔已经搞定董俊洋,也要按照公司规定继续等待,时间还差两天。至于唐娅那边,任乔随便找了个理由拖住她,只说:“我有多努力,你也看到了。上次相亲宴结束后,我特意单独回去找周云青,在他的别墅里待了很久。我相信他已经对我有了好感,假以时日,肯定能拿下他。” 唐娅回想起那天晚上,心里甚至还有些嫉妒。任乔当时说忘记拿手机,她就知道任乔又在耍小把戏,想和周云青单独相处。她原本以为,周云青会把任乔赶出来,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管家,让她们先走,不必等任乔。唐娅心里对于周云青的看重,也淡了几分。果然啊,男人都一样,对于送上门的美色,来者不拒。 等待股东大会的期间,方然联系好学校,是一所初中,任乔亲自送谢承铭过去,从初一开始读起。不在乎他能学多少知识,只想让他正常地融入人类社会。 临岩中学所有学生,今天都有意无意地路过初一三班,交头接耳:“看到了吗?我没骗你吧,她真的好美啊!” “不光姐姐美,弟弟也好看欸。牛奶色的皮肤,黑发绿瞳,妖孽的五官。和他一比,之前校草直接被秒成渣渣好吗?” “作为花痴联盟的会长,我正式宣布,这位转校生,成为新一任校草!” 教室里,任乔最后一遍叮嘱谢承铭:“不许乱用灵力,不许和同学起争执,好好听老师的话。还有不要乱跑,放学等我来接你。” 谢承铭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秋日午后阳光慵懒,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颜色冰白,近乎透明,没有人类的红润。他整个人的神采,似乎都随着她的离开,被抽离干净了。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围过来:“你好,我叫孙冲,你以前在哪里上学啊?” “这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要尝尝吗?” “我是学习委员,课程方面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我。” 然后他们才发现,这位美得像是妖精的新同学,居然是个哑巴。从始至终,他只是淡淡地听着,没有丝毫回应。飘忽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师办公室,为谢承铭办理入学手续的班主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她那么眼熟,就是前一段时间微博上很火的那个《问道》的反派嘛!” “你是说夙夜魔君?天哪,我都没认出来,她本人看起来很温和,一点也没有夙夜魔君的凌厉,演技真好。” 有一位小迷妹懊恼地趴在办公桌上,粉拳锤着桌面:“刚才我没在,如果是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她。真不该去洗手间,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好想和她要个签名啊……” 三班班主任安慰她:“说不定她还会来开家长会呢。” 这些天,任乔住在唐家,白天教顾怀画画,晚上和谢承铭一起修炼。她的心态十分放松,不再像上次股东大会前那样,如临大敌。那次她是摸黑过河,现在她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周云青,这次换我打你一个措手不及了! 临时股东大会如期进行,任乔最后一个到场,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裙摆蓬松绽放,呈纱状曳地,上面缀有红蓝刺绣花朵。她妆容简单,乌黑的秀发绾在脑后,眉峰高挑,好似化身暗黑女王,气场十足。她开口,只有一句话:“我要踢厉鸣出局!” 厉鸣冷笑,嘲讽道:“丑女人,拜托动动你的猪脑子,谁会踢我出去?只有我当总经理,展宏才会注资,难道会有人拒绝送上门的十个亿?” 任乔举起纤细的手指,“第一,在公共场合请注意你的言辞,直呼一位女士‘丑女人’,只会让人怀疑你的家教。第二,你上街随便找十个人来问,看看到底是我丑,还是你瞎。第三,你这个总经理,星灿不要,展宏的十亿,我们同样不要。废话少说,开始投票吧!” 诚然,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钱,其他股东绝大多数站在厉鸣那边。然而,唐天阳控股30%,董俊洋10%,在票选中任乔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毕竟星灿那位控股25%的神秘人,票选时一向选择弃权。 看到投票结果,厉鸣气得破口大骂:“董俊洋,你脑子被驴踢了?康庄大道摆在你面前,你不走,非要和她去冒险?等她那什么狗屁剧本扑了,就算你跪下来求我,展宏也不会再出资的!”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们能策反董俊洋,任乔也能把董俊洋拉回去。只是不知道,在资金缺乏的情况下,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说服唯利是图的董俊洋? 董俊洋甜甜一笑,说话软刀子扎人,“看看你乱吠的样子,真像一条疯狗。还好没让你当上总经理,不然星灿才是要玩完呢。我选唐大小姐,是因为她比你更有领导魅力,你不服气也没办法。” 今天的周云青,穿着慵懒的休闲西装,这种配色放在别人身上,稍显花哨,他却驾驭的恰到好处,在平日的沉稳之外,多了一丝时尚俏皮。他合上文件夹,带头鼓掌:“做的很漂亮,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期待星灿之后的表现。”在这场博弈中,他虽是败者,仍旧十分从容,风度翩翩,给了对手应有的尊重和认同。 任乔神色复杂,周云青素来吝啬于言辞,她和他交往五年,从没听他夸过她一句。如今在商场上各自为营,一次交锋竟能获得他的赞美,让她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觉人生比戏剧还要荒诞。周云青这种态度,应该不会再向她出手。只要提防厉鸣和蓝若的阴招,救出爸妈之后,她便可以从这个舞台全身而退。 周云青拿起公文包,对厉鸣说:“走吧。”站起来后,只见他身形笔挺,一双大长腿不输国际超模。 一身水蓝色职业装的蓝若,落在最后,冲任乔微微一笑:“恭喜唐总,即便贵公司不接受展宏的注资,我们仍旧是20%股权持有者,祝愿星灿在你的带领下再创辉煌,我们也好跟着拿分红。”像是在说,他们没输。 走出会议室,厉鸣愤愤不平:“气死我了,这个丑女人又开始蹦跶了!不就是40%的股权吗,她得意什么?我这就去找星灿那位神秘股东,买下他手里的25%,看她还拽什么拽!” “能买下来的话,你早就拿下了。”周云青语气平平:“张明宇明天回国,公司之后的重心会放在能源方面。星灿的事,不必再插手。” 厉鸣确实无法搞定那位神秘股东,在这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努力,“说起来,这个股东真的很奇怪,他用的是国际账户,手上只握有星灿的股份,没有投资任何一家别的公司。他是原始股,不转让也不收购,这么多年从不拿分红,每年获得的收益直接再投进星灿。不管我怎么抬价,他都不肯松口。” 蓝若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这位神秘股东是谁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周云青颔首:“和老狐狸一比,我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一双大长腿的周云青,走路很快,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厉鸣跟在后面追问:“哎哎,等等我……老大,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神秘股东到底是谁啊!” 庆功宴 这一战, 任乔大获全胜。方然笑靥如花, 提议道:“我们晚上开个庆功宴吧?” 董俊洋说:“新天地那边有家夜莺酒吧, 在保护客户隐私方面做的很好, 狗仔队进不去, 可以玩到嗨!” 秦奕然点头:“我随时奉陪。” 赵锦年松了松衣领:“我就不去了, 再改改剧本。”任乔把星灿的未来赌在他的身上, 剧本不容有失。 方然勾勾嘴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他,纤纤细指勾起他脖子上戴的斩风羽银饰, 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轻轻一舔,魅惑写在眼角:“小哥哥, 你这样很扫大家的兴哦。和我们去嘛, 就当是答谢我上次送你去医院了。” 赵锦年便答:“好。”她如同妖冶的花朵盛放,暗香袭人;他垂目低眉, 比寺庙里的圣僧还要清心寡欲。 小五给赵锦年加油打气:“少侠,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在然姐手里撑过三个回合, 你千万要把持住啊, 不能输!” 他说话太俏皮, 逗得任乔哈哈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请客。” 傍晚五点,任乔开车去接谢承铭, 临岩中学门口停了一排私家轿车, 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校门处,身穿红白格相间校服、面容朝气的少女,簇拥着一位少年走来。 她们正是最好的年纪,不必化妆,美得清新自然,声如莺啼:“谢同学,周末有什么安排呀?” “一起去秋游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适合bbq!” “烧烤有什么意思,来我家吧,我家有游泳池……” 谢承铭上身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领口和袖口是天蓝色,下身是一条运动裤。他的身形刚刚开始发育,一米四多一点,走在女孩子当中个头并不显眼。只是肤色过于苍白,容貌过于妖孽,看起来比少女还要明丽动人。 他书包闲闲地挂在左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她们的纠缠,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回应,只是眼睛转来转去,在门口停的私家车里搜寻。 终于,他发现了任乔,和昨天一样,开着那辆蓝色轿车。他冲任乔挥挥手,大步跑来,在拐角的地方,随手把一个袋子扔进垃圾箱。 任乔取笑他:“我们家阿承很讨女孩子喜欢哦。” 谢承铭羞涩地笑笑,坐到副驾驶位上。等红灯的时候,任乔一个急刹车,谢承铭包里的书本散落在车里,还有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画着爱心。 “情书!”任乔惊呼。 谢承铭运指一弹,粉色信纸写的情书,就飞到路边的垃圾箱里了。一手拈花指法,用的十分流畅,任乔自问没有这种水准,两人的灵力毕竟差着一个量级。 任乔好奇地问:“所以说,刚才你扔进垃圾箱的那一大袋,都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 年轻真好啊。 任乔想起她初中追周云青的事情,那时候她也像她们一样勇敢。她用了很多方式来追周云青,有些是她手下的小弟献策,也有她自己想出来的。 她为他写过情书,折过千纸鹤,在校运会颁奖台上当着全校的面唱歌表白。但周云青从来没有回应,追他的女生很多,他的课桌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喜欢周云青的人太多了,成为他女朋友的可能性,大概还不足千分之一。而任乔作为周云青成百上千爱慕者的分母,在她看来,他对她大概是没印象的。那时她也会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生能入得了他的眼,成为众多迷妹里,唯一一个得到他垂青的分子。 有个小弟,给任乔出了一个损招:“老大,你把他的车胎扎破,然后送他回家,不就有机会了?” 任乔做了一番微弱的心理斗争,放弃道德尺度,偷偷地把周云青后车胎的气放了。那是一个周五,时间已经很晚,即便再去修车,也找不到修车摊了。 任乔等在车棚,周云青来取车,她就冒出来说:“你车胎没气了,我载你吧?” 周云青轻声一笑:“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你扎我轮胎了。”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蓝色的校服裤子,身形挺拔,面容俊美,气质清冽,带着一种难言的少年之气,稍显稚拙,十分可爱。 任乔就这样和男神搭上话,死皮赖脸地要送他回家:“那你就让我将功补过嘛,送你回家吧!” 他于是说:“好。”他身后是漫天晚霞,绚烂如烧的霞光,在他一笑之下,没了色彩,似乎是羞于与他争艳。 他们就这样开始。 车里,谢承铭托腮看任乔,眨着大眼睛,不说话。当然只会是别人写给他,而不是他写给别人。谢承铭从骨子里看不起人类,不肯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字,哪会写字啊。 路口变成绿灯了,排在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笛,任乔只好放弃追问,专心开车。把谢承铭送回唐家别墅,任乔摸摸他的头:“阿承乖,我晚点回来。” 谢承铭于是坐在客厅写作业,他长得漂亮,又很乖巧,唐家上下全都喜欢他。唐绍世仰着下巴从他身边走过,骄傲的像是一只公鸡,看到他在解微积分,进度比自己还快,翻了个白眼。谢承铭摆明了是个高智商天才,任乔却把他送到初中,和普通人一起上学,简直是浪费生命,太愚蠢了! “你还在这儿看高数呢,我姐都出去花天酒地了!”见谢承铭没听懂,他把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碰来碰去:“她去酒吧了,和别的男人打啵,就是兽类交|配时才做的事,酒吧是人类用来寻找交|配对象的地方。”他已经查清谢承铭的底细,知道谢承铭是狼孩,故意用“交|配”这样的词汇。 谢承铭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唐绍世坏坏一笑,拽住他:“别急,我带你去找她。”上次任乔把谢承铭从他身边拉走,他可记着仇呢,这次还给任乔。 原本在画画的顾怀,抬头问:“我可以去吗?” “随便你啊,想来就来呗。”唐绍世说。反正他是去砸任乔的场子,人越多越好。路上他不停地在谢承铭耳边煽风点火,可劲儿地说着任乔的坏话,什么和其他男人又搂又抱啦,抛弃谢承铭啦…… 顾怀明知道唐绍世在挑拨离间,也不点破,只是含笑听着。任乔太宠谢承铭,谢承铭闹一闹才好呢,或许还能反衬出自己的温柔体贴。 春申江畔,久经岁月洗礼的石库门建筑群里,坐落着春申城闻名世界的新天地酒吧街。其中一间名为夜莺,门口等满了人。任乔一行人来到这里,侍者礼貌地说:“今晚是lady's night,女士酒水全免,男士要门票才能进去。” 方然打了个响指,“那我们就先进去了。”挽起任乔的手臂,对几位同行的男士发了一个飞吻,翩翩离去。她今晚特意穿上夜店战袍,一件缀有亮钻的紧身小短裙,酥胸半露,乳|沟若隐若现,雪白的长腿一览无余,十分惹火。 和她一比,任乔显得保守多了。她身穿黑色抹胸长裙,荷叶袖半臂设计,露出香肩和皓腕。长裙下身开叉,走动间依稀可以看到白滑细长的美腿。 从来到这里开始,赵锦年神色就有些沉闷,听到侍者的话,他苦涩一笑。董俊洋取出钱包买票,小五关心地问:“锦年哥,你怎么了?” 赵锦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进这里还要买票。”在成为夜莺酒吧之前,这座小洋楼曾经是赵家的产业之一。只是几年时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夜莺酒吧里,灯光摇曳,华歌曼舞,空气中散发着女士香水和酒香混杂的迷迭芬芳,令人沉醉。 落座后,方然叫来侍者:“先来一瓶威士忌,要九六年的帝摩。” 侍者把目光转向任乔,任乔笑着说:“一杯马天尼就好。” “好的,请稍等。”侍者刚刚离开,舞池那边便传来一阵骚动。任乔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红色皮衣的厉鸣,把酒倒在赵锦年头上,笑嘻嘻地骂道:“赵三,你现在给那个丑女人当狗,她给了你什么甜头?” 周围一阵哄笑,说话下流:“我在长浜的角斗场见过她,那身手,啧啧啧,买下要两个亿呢,床上功夫一定厉害极了!三儿是不是睡过了?和我们哥几个说说,让大家也解解馋。” 赵锦年一拳打在厉鸣嘴角:“把嘴巴放干净点!”他们羞辱他也就算了,可他决不允许他们侮辱任乔!她对他有大恩。 如果说先前还有朋友间开玩笑的意思,这一拳下去,气氛登时变得剑拔弩张。厉鸣牵头,一群公子哥,把秦奕然、董俊洋、小五和赵锦年一起围在中央,眼看便要演变成一场乱斗。 方然气极了,正要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粉色lolita服饰的少女,从那群公子哥身后走出来,狠狠地踩了厉鸣一脚,讥讽道:“厉鸣,你有什么资格嘲笑锦年哥哥,当初他家里出事,你为他站出来了?” 她转向四周,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你站出来了?还是你站出来了?”粉裙上点缀的碎花看来清雅柔和,她的表情却非常嚣张,“你们都没有啊!平常就把兄弟情义挂在嘴边,遇到事情一个比一个躲得远,生怕沾上杜家。 你们在长浜地下角斗场下注的时候,锦年哥哥就在上面的贫民窟里艰难求生,你们想过他吗?唐姐姐把他捞了出来,从杜家手里保下他,他替唐姐姐卖命,有什么问题?不然呢,指望你们?” 一席话把所有人说得鸦雀无声。 方然掏出纸巾,递给赵锦年,帮他擦着衣服上的水迹。赵锦年对那位仗义执言的少女说:“玲玲,谢谢你。”正是丁玲玲。 丁玲玲嫣然一笑,眉眼弯弯:“嗨呀,谢什么呢,以前我家刚搬来春申城,锦年哥哥帮过我很多啊。” 她蹦蹦跳跳地走向任乔,语调欢快极了:“唐姐姐,听说你打败了云青哥哥,太厉害了!我好喜欢你啊,可以让我加入星灿吗?” 任乔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是什么节奏。厉鸣更是直接开吼:“丁玲玲,你敢叛变?你不是喜欢老大吗?为什么要加入妖女那一派!” 丁玲玲切了一声,理都不理他,拉着任乔的手臂撒娇:“求你了,唐姐姐。” 董俊洋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圈子里有南丁北孟的说法,丁玲玲和孟诗雯并称为两小花旦,微博粉丝足足五千万。星灿也就奕然咖位比她高,我们没有一姐,如果她来……”那是一个美好到只是想想,就要笑出声的假设。 秦奕然搭腔:“在《问道》剧组,和她合作很愉快。” 小五也插一脚:“我是铃铛,如果玲玲女神能加入星灿就好了!”丁玲玲的粉丝被称为铃铛。 任乔仍在犹疑:“你之前的合约?” “已经到期解约啦!” “那我们要签的合约?” “按星灿的规矩来。” “待遇方面?星灿目前处境有些艰难……” “跟着唐姐姐,喝西北风我都愿意!” 任乔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晕乎乎的,再一次确认:“为什么突然想要加入星灿?” 丁玲玲落座,单手撑着下巴,眼睛里一片神往的色彩:“以前我觉得云青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到昨天为止,还没人能从他手里赢下一棋半子。可你比他更厉害呀,你今天整整赢他一局欸!展宏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星灿离开的样子,真是太惨了!”嘴上说着同情,那张芙蓉面上,笑意却如同圆月满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在厉鸣愤怒的咆哮中,任乔只觉恍恍惚惚,似乎听到玩游戏时的电子音:“叮,恭喜玩家刷掉boss周云青,掉落装备丁玲玲,请按空格键拾取。” 夜莺酒吧门外,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下,从中走下唐绍世和谢承铭。唐家仆人帮顾怀把轮椅搬下车,他点头道谢,双手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唐绍世的表情,像是来捉奸的:“就是这里!跟我来,和我那位水性杨花的姐姐,好好算一算账!” 车祸真相 夜莺酒吧, 方然和丁玲玲正在拼酒。一开始两人还客客气气地摇骰子, 喝着喝着, 直接正面刚, 其他人根本跟不上她们的节奏。 两位女士都是酒场高手, 平日罕逢敌手, 今天难得相遇, 英雄惜英雄,各个拿出看家本领,喝出了决战紫金巅的酣畅淋漓。 小五在旁边为丁玲玲呐喊助威:“女神加油!” 方然一拍桌子:“你这个叛徒, 有异性没人性,这可是我们黑曼巴蛇队的尊严之战,你居然支持对面?上朕的伏特加!” 赵锦年拉着董俊洋商量剧本, 董俊洋心知剧本已经写的足够好, 只是他压力太大,便一个劲儿地劝酒:“李白斗酒诗百篇, 你也喝, 绝对文思如泉涌。”想要借用酒精, 帮他解压。 任乔拉不住方然, 也劝不了丁玲玲, 只好坐在一边看着。秦奕然站在她身前, 对她伸出手,用绅士礼节邀请她:“shall we dance?” 作为一个学渣,任乔的外语停留在“hello”、“good bye”的水平, 愣愣地看着秦奕然, 不明白他说了什么。秦奕然笑笑,一双桃花眼里温情似水,直接牵起她的手,走到舞池中央。 今晚跳的是摇摆舞,自娱性很强,不必循规蹈矩,只要掌握常用的组合动作,便能自由发挥。几个拍子过去,任乔便能跟得上秦奕然的节奏。 秦奕然穿着一件箱型的白灰色微廓形西装,素色外套,内搭的颜色亮眼。如果身穿商务正装来酒吧,便显得过分沉闷,他这一身打扮却是恰到好处,清雅而不失随性。 两人节奏感很好,一个清俊,一个姝艳,随着音乐摇摆,动作赏心悦目,酒吧里的人视线焦点渐渐放在他们身上。有人认出了秦奕然,拿出手机拍照:“快看,影帝!” 同行的人对她说:“拍还可以,发出去可不行,会被列为夜莺酒吧黑名单的。你千万别拖累我,我还想来这里泡妹子呢。”夜莺酒吧,不论男女,出了名的质量高。 门口,唐绍世指着舞池,大声喊道:“我没说错吧?她就是在这里勾搭男人!”这次任乔被抓个正着,谢承铭还不闹翻天?有好戏看了。 见到他们三个,任乔皱了皱眉头,神情不悦:“你们还没成年,来酒吧干嘛?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 此时的谢承铭,哪里还有一路的怒容?他乖巧地站在任乔身后,指了指唐绍世。那张秀美的面容上,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这副盛世白莲花的婊样,看得唐绍世几欲抓狂,靠,居然被套路了! 谢承铭怎么那么会演?怪不得他肯配合,原来他根本就没想找任乔大闹一场。任乔不许他出门,他又想见任乔,便假意迎合唐绍世,借机来酒吧。现在他是被唐绍世带出来的,当然该唐绍世背锅。 任乔拨出一个电话,管家慈祥的声音响起:“你好,唐氏公馆,请问找哪位?” “唐绍世在夜莺酒吧,快接他回去,这不是未成年人该来的地方。” “大小姐,您做得很好。少爷不乖,您是当姐姐的,就该管管他。”他贴心地提醒,“喝酒要适量,贪杯会伤肝的,我吩咐厨房帮您温着解酒汤,玩够了记得回家。” 任乔想,管家大概是唯一一个,把唐氏别墅看作“家”的人了。 这种小事都不必管家出马,只是吩咐一声,跟来的司机和保镖就相继叛变,抓着唐绍世上车。他挥舞着手臂,嘴里骂骂咧咧:“我才是唐氏未来的接班人好吗?敢这样对我,以后有你们好看的!” 保镖心里也很无奈啊,唐家的钱真难赚,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现在唐家做主的是唐天阳,发工资的人是他最信任的管家,他们不敢不听管家的命令。 谢承铭打量了一眼秦奕然,身高上的差距,让他十分挫败。在学校这些天,他已经知道,人类女性喜欢高大的男人,身高会给她们安全感。他比任乔还矮呢,难怪任乔不喜欢他。 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小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朋友乖,回家写作业吧。等你长大了,小五哥哥再带你来酒吧玩。” 任乔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承,别和唐绍世走那么近,他是个坏孩子,把你也带坏了怎么办?” 只要他不惹她生气,她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像是春风吹过,轻抚被寒冬冰冻的大地。谢承铭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小心翼翼地藏好眸子里的贪恋,转身离开。 顾怀轻笑,向着任乔的方向问:“不必连我也赶吧?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查身份证。”酒吧里味道明明那么杂乱,他仍旧能够准确地捕捉任乔的位置。 想到他孤零零地坐在紫藤萝花架下的场景,任乔点了点头。这里虽然吵闹,到底比唐家有人味。 车里,唐绍世吹了个口哨:“哟,咱们的大影帝被赶回来了!巴巴地跑来看人家一眼,再灰溜溜地被赶走,有意思吗?” 不想听他阴阳怪气,谢承铭推开车门,便要下车。从夜莺酒吧到唐家别墅的距离,他只用跑也花不了多久。 唐绍世一把拉住他:“生什么气呀,你陪我打游戏,我教你怎么追她!不是我吹,小爷我在学校每天收到的礼物,都是成山堆的。” 谢承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他也有很多啊,根本没用好不好。 唐绍世语如连珠炮:“女人嘛,不就是喜欢男人温柔、有钱、帅气?你对我姐已经温柔到没边了,钱我们唐家又不缺,说到帅气,你长得也够小白脸的,就是这身高……”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说到谢承铭心坎里,他坐回原位,耐心地听着。 一肚子坏水的唐绍世,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继续不遗余力地蛊惑他,暗暗谋划给任乔找麻烦的一百零八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把戏,已经偏离他和唐娅斗法,争夺唐氏继承者的初衷。 其实争唐家有什么意思?那只是爸妈从小灌输给他的思想。他按照他们教的去做,不过是想要一句来自大人的夸奖,可惜从没得到过。就算不是唐家继承人,他这辈子也有花不完的钱,比起那个位置,他想要的是更加有趣的人生。 比如说,和谢承铭做朋友,把这次被阴的份,再阴回去! 拼酒大战的结局,是丁玲玲落败,她趴在桌子上,摆着手说:“不喝了,不喝了,没想到我酒场一霸也有落败的一天,我服气了,你才是爸爸。” 方然还没喝尽兴,摇了摇丁玲玲,见她不动,又去找任乔。她其实不比丁玲玲清醒多少,勾着任乔的脖颈,便吻了下去,把口中的伏特加渡给任乔。 任乔没有防备她的突袭,烈酒入喉,转眼便上头,任乔有些晕晕的,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了。小五用手捂着眼睛,夸张地大喊大叫:“然姐强吻队长啦,谁来救救队长?” 秦奕然连忙把她们两个拉开,任乔不胜酒力,脸色酡红,半醉半醒地靠在沙发上,面如桃花。方然递给秦奕然一杯酒:“敢和我抢女人,问过我手里的酒杯了吗?来喝啊!”活脱脱一个女土匪。 她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敬了一圈,把大家都喝趴下了。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推着顾怀的轮椅向外走。顾怀的手心,紧紧地攥着一张纸片,上面有一行盲文:“想知道车祸的真相,就和我来。” 到达一间僻静的包厢后,顾怀问:“你是谁?关于车祸,你到底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那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十二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一切,父亲、光明、顾家……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女人的啜泣声,凄厉的哭声,带着如临深渊般的绝望。终于,她开口,讲了一段往事:“我曾经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二十岁那年,遇到顾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们两情相悦,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我被抓到一处山庄里。有个女人对我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顾鸿了。顾鸿应该是她的丈夫,他们门当户对,她能帮助顾家的事业,而我什么都不是,我不配和顾鸿在一起。 我被关在那里,一天又一天,怎么也逃不出去。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要去死。然而,自杀被救回,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了孩子,我不再寻死。我以为她会害我的孩子,可她没有,反而好好地养着我。 那段时间过得格外平静,平静到让我忘记她有多么恶毒。我怀胎十月,拼尽性命生下孩子后,她把我儿子抢走了。我疯了,又哭又喊,用头撞厚厚的铁墙,想要去找儿子…… 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之际,我就在想,人们常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人上人——和顾鸿恋爱前,我甚至不知道他顾氏继承人的身份,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和他结婚生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世间苦难却不肯放过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每天在墙上画正字,数着日子,拖着这条烂命,是因为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起码再看儿子一眼。终于被我等到了,顾鸿找来了!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我才知道,医生说那个女人受孕很困难,所以她抱走我儿子,当做自己生的。他说要救我,他说要把儿子带来给我看,他说我们一家三口一起逃亡…… 我等啊等,盼啊盼,最后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冷酷地对我宣告,顾鸿死了。她说顾鸿是我害死的,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为顾鸿的死赎罪。那段时间她来得很勤,一见到我就是一顿毒打、谩骂,后来她来的越来越少,听看守的人说,她嫁给别人了。原来她根本不是非顾鸿不可啊,却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 黑暗中,顾怀伸出双手摸索,那女人身形枯瘦,伤痕累累,“那个女人名叫凌清,对吗?”他只觉得,所有的困惑都有了解答。难怪凌清从来没有疼过他,人家都说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原来凌清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妈啊。 房间里,枯瘦女人忽然咳出一口鲜血,越咳越多。黏腻的血液,染在顾怀手上。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很像你爸爸,我得了肺癌,晚期,已经没救了。看守我的人,也是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才肯放我出来,让我见你一面。如果你一直在唐家,我也进不去,还好你今天出来了。 冥冥之中,命运在指引,让我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儿子最后一面,我心满意足了。怀儿,你要记得,凌清势大,不要让人知道,我来找过你,更不要让她发现,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不必为我们报仇,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提防她。” 话音落下,她打开一个小瓶,倒在嘴里,生机快速地流逝,说话变得断断续续:“我不想再受肺癌的折磨……看守我的人,会带我的尸体回去,咳咳……氯化物中毒,凌清不会怀疑的,我……”她的手滑落在地,身体渐渐僵硬、冰凉。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怀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叫出来,她就服毒自杀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在他有了妈妈之后,又要她死在自己面前,就像当年亲眼看着爸爸死在车祸里。 顾怀摔在地上,轮椅翻了,他不顾疼痛,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挪向她,把她的尸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龙凤镯 顾怀整整十二年没有流过眼泪, 他一度以为, 他的悲伤随着那场车祸被冰冻, 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原来不是, 只是这些年没有值得他落泪的事情。 他哭得凄厉而无助, 一墙之隔, 是酒吧的笙歌暖响, 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进来,抢过那个女人的尸体, 一言不发地离开,甚至不肯给顾怀更多和她告别的时间。 怀里空了,顾怀的神情变的呆滞, 他愣愣地坐在那里, 许久之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世界, 真是让人困惑啊。如她所说, 他们从没想过要做人上人, 可苦难一样没有放过他们。既然是这样, 那就成为人上人吧——把那些人全部踩在脚下, 用仇人的鲜血, 祭奠失去的一切! 酒吧侍者路过,看到包厢里一片狼藉,连忙上前收拾, 将轮椅扶起, 帮助顾怀重新坐好。然后按照他所指示的那样,送他回到vip座位。 众人烂醉如泥,董俊洋算是唯一一个还保有神智的人,吩咐侍者:“帮我们找几个代驾。” 顾怀说:“唐家的车等在外面,姐姐就不用代驾了,和我一起回去就好。” 酒吧侍者送他们上车,黑色的商务车里,顾怀和任乔坐在后座。夜晚道路不再拥堵,车开的很快,经过一排排路灯,光芒和黑暗交织,照得顾怀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手轻轻描画着任乔的面容,温温软软的触感,细腻如玉,细长的凤眸,小巧的樱唇,姣好的下巴…… 果然极美。 他想着她上次说过的话,似乎有些明白,她说的是哪种同类了。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会走上这条路吗? 任乔抓住这只作乱的手,“阿承,别闹了。” 顾怀微微一怔,任由两人的手交叠。任乔的头挨着他的大腿,把他当做枕头,睡着了。 谢承铭就等在唐家大门口,一听到汽车引擎声,立马冲出来。司机打开车门,谢承铭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冲着顾怀低吼一声示威,抱起任乔,飞快地蹿走,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狼崽。 顾怀不在意地笑笑,司机帮他搬下轮椅。此时已是凌晨,唐家没睡的人,却不止谢承铭一个。大厅,凌清坐在钢琴旁,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并不按下,脸上带着追忆的色彩。 见到顾怀,她眉宇间的担忧散开,起身回房。却听到顾怀说:“今年外公大寿,我能去吗?” 凌清面带讥诮的笑意:“你去做什么,一个瞎子,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凌家的笑话吗?” 怕她还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管家连忙拦住:“怀少爷,您当然能去,您想准备什么寿礼?可以吩咐我。明天我会请设计师过来,为您量体裁衣,做一套礼服。” 倘若是从前,在凌清这样的语气下,顾怀准要自责。他会想,为什么他偏偏是个瞎子?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因为他瘸,因为他瞎,所以凌清才不爱他。可现在,他只是冲管家点点头,便推着轮椅离开了。 凌清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懊恼一闪而过,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无声地合上。管家叹一口气:“夫人,夜深露重,早点休息吧。” 任乔的房间,谢承铭先是把她放在床上,打算抱着她睡觉。反正她都醉了,明天他在她醒来之前离开,她不知道他又爬了床,自然也不会生他的气。结果刚一躺到床上,他就抽了抽鼻尖。 什么味道?任乔身上,除了她天生的体香,混杂着酒气、香水味,还有鸡血,怎么会有鸡血味?他嗅觉灵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血液的种类,这就是鸡血没错。明明之前去酒吧找她,还没有这种味道啊。他鼻尖靠近她,把她嗅了一个遍,最后发现鸡血味集中在她的左手和脸上。 这番动作,惊醒了任乔。任乔头痛欲裂,抬了抬眼皮子,语气带着烦躁:“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怕被赶走,谢承铭再也不敢乱动,蜷在她怀里,合上眼睛。 夜莺酒吧,唐家的车离开后,董俊洋找了两个代驾,一个开着他的车,送秦奕然和丁玲玲;另一个开着方然的车,送赵锦年和小五。 赵锦年下车,方然也跟着下车,拽着他,死活不让他走:“再喝啊!” 代驾实在分不开方然,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小五摆摆手:“没事,你把车开到我家,明天我再来接她。”就让然姐这个醉鬼,纠缠锦年哥好了。上次然姐喝醉,把他家折腾的那副鬼样子,他还记得呢。 “喝就喝,谁怕谁?”赵锦年也是酩酊大醉,从怀里摸出房卡,刷了三次才进门。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方然还拽着他的左臂,一低头便看到她似醉非醉,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赵锦年只觉得房间里,似乎越来越热,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方然将他抵在墙上,倾身吻了上来,热辣如火。或许是酒喝得太醉,或许是她太过撩人,赵锦年意乱情迷,双手环抱她,加深了这个吻…… 一夜旖旎。 清晨,赵锦年醒来,还有宿醉的头痛。金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飘窗旁边,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指间夹着一根女士烟,吸烟的动作十分优雅。从赵锦年的角度,只见她裸|露在外的后背,如玉般光滑洁白。 她回过身,淡淡地说:“你醒了,我先走了。” 关门的声音中,赵锦年苦涩地笑笑,脑海中依稀还有昨夜靡乱的那一幕幕,她在他的身下盛放,歌声妖娆。天一亮,便只剩漠然了。假如换个地方遇到她,他或许都会怀疑,昨夜只是他的一场绮梦。 客厅,赵锦年的母亲陈静,笑着和方然打招呼:“我煮了粥,你吃油条,还是包子?” 昨晚她一直没睡,在等儿子回来,听到开门声,本来想让儿子喝一碗醒酒汤,就看到赵锦年抱着方然深吻,一路走向卧室。她心里责怪儿子孟浪,赵家家风好,有德有礼,风清气正,儿子怎么能在婚前就……对人家姑娘太不负责了! 方然第一次见陈静,是在长浜,当时她瘦得只剩一副皮包骨,眼窝深陷,看不出本来模样。现在养了一段时间,又在春申城最好的医院看病,她的面色渐渐红润,才发现是一位美人。 把赵锦年吃干抹净、打算溜的方然,表情一时十分尴尬。她对待热情的长辈,总是学不会拒绝,任由陈静拉着她坐下。 赵锦年走出房间,便看到妈妈和方然,一左一右地坐在桌边吃饭,有说有笑。这个场景太过温馨,恍惚让他以为,时光倒流到赵家出事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这么多年来,除去赵家老宅,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他还在发愣,陈静冲他招招手:“快去洗手,你怎么比姑娘家起床还晚?” 陈静帮方然剥好鸡蛋,笑盈盈地问:“你们交往多久啦?” 赵锦年无奈地叫道:“妈!” “好好好,我不问了。”陈静数落赵锦年,“你可不能三心两意,既然和然然在一起,就要好好对人家。”她掏出一对玉镯,一只戴在赵锦年手上,另一只戴在方然手上,“这是老赵家世代传下来的镯子,当初在长浜那么难,我也没有把它抵押出去,就是想着亲手交给儿媳妇。” 方然纤细的皓腕白如霜雪,与那只莹翠的碧玉镯相得益彰。方然却觉得玉镯重如千斤,正想褪下镯子还给陈静,便听到陈静的手机响了。 陈静接起电话:“好的,我这就过来。”挂断通话,她抱歉地笑笑:“昨天和隔壁小区的刘奶奶约好,今天上午陪她去花鸟市场。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她拎起包,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方然说:“今天太仓促,没怎么准备,下次你来,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方然想取下镯子,那只玉镯却锁的紧紧的,怎么也摘不下来。赵锦年好心提醒:“我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它好像叫姻缘锁,我只知道它挺难取下来的,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然打断:“等你什么?我才不会对你负责呢!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大家都是成年人,酒后乱性而已,你要是怕尴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那副气鼓鼓的样子,逗得赵锦年莞尔一笑:“我是说,等我查查该怎么取下来,再告诉你方法,你想哪去了?” 方然懊恼地扁了扁嘴,她才不要承认是自己想多了,刚才她还以为赵锦年要说等他功成名就,就来娶她呢。呸呸呸,现实又不是拍电影!哪有那么多睡一觉,就爱到无法自拔的狗血剧情。 “叮咚”,门铃声响,小五来接方然,见到她那副吃人的样子,询问地看向赵锦年。赵锦年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方然让小五开车,自己折腾那只镯子。小五好奇地扫了一眼,哇哇大叫:“然姐,你订婚了?” “什么鬼!” 方然的表情太凶,小五怕挨打,缩着脑袋说:“龙凤镯,姻缘锁啊,我以前在无极藏经阁的一本书里,看到过对它的描述。只有心意相通的恋人才能戴上,其中一方死亡时,龙凤镯自然脱落。” 放在光下仔细查看,玉镯里果然雕有一只凤凰,双眼灵动,羽翼飞舞,栩栩如生。方然大叫:“谁他妈的和他心意相通了?这个死镯子的作用,戴的时候不灵,想取下来它倒灵了!” “不是啊,我觉得你对锦年哥挺不一样的,在长浜他摆了你一道,换成其他人,你绝对要手撕,报复到人家恨不得没出生过,但你还肯送他去医院。还有昨天,他不来酒吧就不来呗,我们几个人照样玩。你缠着他,非要他来。以前真没见过,你对其他人容忍度这么高。 而且你从不在别人家里过夜,虽然无极的人diss你水性杨花,但我整天和你在一起,知道你泡那些男人只是玩玩,除非是正式确立情侣关系,不然你不会和他们发生什么的。你是没见到昨晚,你像个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抱着锦年哥,我跟代驾两个人都拉不开你。 还有、还有……” 小五巴拉巴拉一通的结果就是,他被方然扔下了车,在深秋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站在路旁不停地招手叫着:“taxi!” 星灿分配给员工的宿舍,公寓楼里,赵锦年上网搜索姻缘锁,什么都没查到。想要摘下来这对玉镯,恐怕还要问他妈方法,到时候他妈准会逼问他:“为什么要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 真是让人头大啊,明明是姑娘对他始乱终弃,昨晚还是他第一次呢…… 试镜 星灿传媒大厦, 这天格外热闹, 公司总算在《问道》之外, 又有新作品了, 是一部古装电影, 片名叫《御前第一红人》, 预计投资三百万。 这是一部小成本电影, 编剧和导演是同一个人,名叫赵锦年,在整个娱乐圈名不见经传, 在星灿内部则是被员工群嘲的对象。因为他曾经吹下牛皮,第一部电影就要拿到金象奖。 来试镜的人看起来很多,排着一条长龙, 其实都是新人。这也在预料之中, 毕竟成本小,片酬就少, 导演又没什么名气, 自然吸引不了大腕。 负责试镜的人共有三个, 一是星灿总经理任乔, 这是她担任总经理以来, 拍板定下的第一部电影, 当然盯得紧。二是导演赵锦年,他比任乔还要紧张,手里拿着笔和本子, 刷刷地记着每个演员的表现。 第三个人, 相对来说就随意一些,是金牌经纪人董俊洋。他手下带的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演员,很久没有参与过新人的试镜了。无奈任乔和赵锦年,都是第一次负责试镜,怕他们出岔子,他只能过来压场。 一上午下来,没有一个艺人让他们满意。任乔皱着眉头,演戏有那么难吗?为什么参加试镜的新人,表现都这么辣眼睛!他们选的分镜已经够简单了,是一场微服私访的戏份,只要演出少年天子的那种好奇和傲慢就行。 但艺人是怎么呈现的?有的艺人一上来,直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成o型。喂喂,是要表现出人物的好奇,不是瞪眼比赛啊! 有的艺人看到台词本里的傲慢,便仰着脖子,鼻孔朝天。到底对角色有什么误解,这是一位皇帝,处于古代权力巅峰的人,他的傲慢是尊贵身份自带的,不是装逼的乡村暴发户啊! 临近十二点,方然和小五来送午饭,任乔愁眉苦脸:“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为了让她吃饭,方然拼了,极尽溢美之词:“这可是陈福记的烤鸭饭,我排了一上午才买到,亲眼看着师傅在炉子上烤出来的。烤之前先腌制,鸭腹里塞满调料,用一整夜的时间入味。大师傅亲自给鸭子做推拿,保证它每一块肉的口感都恰当好处,既不过分紧致,也不显得松软。他一边在果炭炉子上转动烤鸭,一边为它刷上一层层蜂蜜,烤的滋滋作响,空气中散发着混合着蜂蜜甜香的鸭肉焦香味……” 她这么一说,人人听得食指大动,围着桌子开吃。方然坐在任乔对面,任乔指了指她右手戴的玉镯:“挺特别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方然把毛衣袖子向下放,遮住龙凤镯,打着哈哈:“就是普通的镯子。” 小五狐疑地看她一眼,如果想摘下来镯子,应该请任乔帮忙才对啊。方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悄声说:“大乔已经够忙了,我们就别给她添乱了。” 吃完以后,方然收拾饭盒,赵锦年在旁边帮忙,“昨天我查了查姻缘锁。” 方然如临大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心意相通之类的鬼话。 好在他只说:“什么也没查到,我找机会问一下我妈吧。”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龙凤镯的用途,方然松了一口气,手上收拾着饭盒,嘴上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对镯子而已,你先忙试镜的事情吧。” 下午,方然和小五留在这里陪他们。之前负责念台词、和艺人对戏的人是董俊洋,念的久了,他嗓子干哑,干脆把事情丢给小五。 小五有些紧张:“我以前从没和人对过戏,不知道行不行。” 董俊洋怂恿他:“很简单的,照着念就行,你随便试试。” 小五拿起分镜剧本,看了一遍,先演太监:“皇……” 又演皇上:“嗯?你叫朕,咳咳,我什么?” 小太监连忙改口:“黄三爷!”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街边做糖人的小贩,眼睛里满是惊奇:“技巧太娴熟了,一吹就是一幅糖画,这个关公做的真是栩栩如生。” 忽然,路上行人慌慌张张地向旁边躲避,小贩收起摊子,提醒皇上:“小少爷,快让让,望京一霸要来了。” 小太监惊呼:“皇上,有马!”连刚刚强调的化名都顾不上了。不远处,一个身穿锦袍的贵族公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呼啸而来。 皇上淡淡地说:“笑话,凭什么要让?区区一个大理寺卿之子,竟敢闹市纵马,还要朕给他让路?” 分镜到此结束,小五放下剧本,房间里十分安静。他纳闷地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周围一阵倒吸气声,赵锦年率先开口,眼里冒着绿光:“小五,你有没有兴趣拍戏?”他演的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是赵锦年心目中的那位少年天子,皇帝本帝了。 董俊洋蛊惑他:“我做你的经纪人,保证你大红大紫。”如果能再捧出一个秦奕然,星灿何愁无法回到娱乐圈一流梯队? 小五挠挠头,“可我只喜欢敲代码……” 一群人围着小五做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敲门声响起,进来的人是丁玲玲。她穿着一件深蓝色打底衫,外搭浅蓝色bf风牛仔外套,下身是不规则裙摆的牛仔裙,尽显青春靓丽。 小美女从车库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焦急地问:“怎么外面排队的只有男艺人,没有女艺人,我是不是来晚了,女主角的试镜已经结束了?” 她抓着头发,崩溃地说:“我明明订了闹钟,都怪我昨天喝了太多酒,根本起不来,直接睡到现在。我刚和夏娱解约,不然的话,经纪人一定会叫醒我。” 酒友方然提醒她:“今天是男主角试镜,明天才是女主角。” 董俊洋和任乔对视一眼,齐声问道:“你要试镜女主角?” 丁玲玲整理着因为奔跑散开的头发,“我不能试镜吗?我现在只有《问道》的拍摄合约,《问道》又在等待场景搭建,暂时搁置,我手边没有其他合约。反正我要加入星灿嘛,如果试镜通过的话,正好直接拍星灿的本子。” “你不用试镜了!”这是任乔的话。 被拒绝试镜以后,丁玲玲垂头丧气:“给人家一个机会嘛,起码让我看看分镜剧本啊。今天时间不对,我可以明天再来。” 董俊洋笑着说:“明天哪里还有试镜啊?” 丁玲玲一脸不解,刚才不是说明天是女主角试镜吗?怎么又没了。 任乔对她招招手:“玲玲,这部电影投资小,暂时给不到你《问道》那种片酬,干脆按照电影上映后的票房分成算片酬怎么样?”她知道这部戏会大火,这样的分成方式,绝对不会亏待丁玲玲。 “唐姐姐,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女主角了?”丁玲玲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问。 “当然啊!你的演技,我们都看在眼里,在年轻一派的演员里绝对数一数二。你又那么红,有你在,这部电影总算有宣传的噱头了。” 丁玲玲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状,一帮人围着她讨论签约的事情。被冷落的小五,弱弱地问:“我还能演男主吗?” 任乔问:“欸?”刚才大家费尽口舌,都说不动他,怎么忽然又答应了? 众人一脸懵逼,只有方然了然一笑:“他啊,可是丁玲玲骨灰级粉丝呢,你们去他家一次就知道了,房间里全是丁玲玲的全息投影。嗯,前几天刚做了一个机器人,用的就是丁玲玲的样子,还有……” 小五一张俊脸红彤彤的,威胁道:“然姐,是不是要我和大家说说镯子的事?” “啊哈哈哈哈。”方然第一次在小五面前认怂,尬笑着终止话题。 丁玲玲主动帮他们解围:“谢谢你的喜欢,能够和铃铛演对手戏,我也很期待呢。” 被女神这么温柔地对待,小五害羞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第一次演戏,还请多多指教。” 选角定下,电影开拍的发布会也可以开始准备了。他们商量着在什么地方举办,邀请哪些媒体,等等细节的敲定,一直持续到深夜。 任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地下车库,忽然一拍脑门:“糟了,阿承!”今天太忙,她居然忘记去接谢承铭了。她一路飞车,直奔临岩中学而去。 临岩中学门口,谢承铭斜倚在墙上,看着天边的月色。今晚月亮旁边有光晕,明天或许有雨。这是他在草原时,狼教给他的,它们总是用月亮来判断天气。 他等了任乔六个小时,刚放学那会儿,班里还有不少女生,说要留下来陪他。后来又有老师经过,想送他回家。再后来就没人了,空荡荡的街道,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飘起一道白色的汽车尾气,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从这里到唐家别墅有十五公里,对他来说很近,即便不用灵力,奔跑也只要几分钟。更近的是和星灿大厦的距离,只有八公里。可他哪里都没去,他知道任乔总会来的。 六个小时的等待,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长,在他看来,却不值一提。只因为他等的人是任乔,别说是六个小时,哪怕是六天、六月、六年,甚至更久,他都甘之如饴。 只要长路尽头,有她出现,对他而言,便是值得的。如果没有她,生命再是漫长,周遭的声音再是热闹,又有什么意义呢? 开车赶来的任乔,只见到昏暗的路灯下,拎着背包的少年,斜靠在墙上。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扇形阴影,一对瑞凤眼,菱形嘴唇,年纪虽小,面容却妖孽,气质冷然。在他周身,似乎自成一个世界,与旁人泾渭分明。 “阿承!”停好车后,任乔冲他招招手。他展颜一笑,那种冷然于是全部褪尽,乖巧得好似邻家小弟弟。 任乔自我检讨:“等了很久吧?都怪我。有没有吃东西,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这个时间还有很多夜市大排档……” 谢承铭只是含笑望着她,全都随她安排。 唐家别墅,书房,唐天阳正要关闭电脑。忽然收到一条提醒,有新的邮件进来,他随手点开,那是一段视频。看完后,他的神色变了。 早在慈善拍卖会上,他就怀疑大女儿和周云青之间有什么,所以安排手下去查,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在他已经确定要把唐娅嫁给周云青的时候,居然收到这种结果。 他揉了揉眉心,拨出一个电话:“《浮生》展览的门票,再准备一张,一共要三张。一张送到展宏商厦周云青那边,一张送到嘉荷服饰唐娅手里,最后一张给星灿传媒的唐姝。” 他原以为唐娅更合适嫁进周家,但他毕竟不是周云青。到底和唐家哪位千金联姻,还是让周云青自己选吧。 开拍 为了防止忙起来, 再出现忘记接谢承铭的乌龙事件。任乔特意在临岩中学附近, 租了一套公寓, 一百八十平的大户型, 四室两厅, 有两个阳台。任乔住在主卧, 谢承铭住她对面的房间。 听说任乔租了公寓, 方然就吵着要和她合租。任乔刚一点头,她就把东西全部搬了进来,跑步机、摇摇椅、游戏舱……原本空旷的房间, 被塞得满满当当。 小五取笑她:“春申城房价那么贵,你买都买了,又闲着不住, 岂不是很亏吗?” 方然赏他一个暴栗, “你是不是傻?我干嘛要闲置,租出去不就好了。我那套两室一厅, 租给别人住, 每个月租金收益是五千块。大乔这边, 我租个单间, 房租只要两千五, 净赚两千五好吗!” 小五服气, 抱拳说:“社会社会,还是然姐厉害。” 《御前第一红人》开机的发布会,几乎没有引起波澜。到场的媒体, 只是随便写了一些通讯稿, 点击也平平,毕竟新导演新演员,都没什么曝光,唯一的亮点就是丁玲玲了。 丁玲玲粉丝后援会论坛,铃铛聚集地,有粉丝担忧地问:“玲玲之前拍的都是电视剧,转拍电影后,接的全是星灿传媒的剧本。《问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这部《御前》投资这么少,万一扑了……” “我就怕兔子diss玲玲,转战大荧幕第一部作品就扑什么的,把玲玲打成票房毒药。她们嘴巴有多毒,咱们已经领略过了。” 因为孟诗雯喜欢小兔子,所以她的粉丝被人称为兔子。作为娱乐圈当红的两小花旦,南丁北孟粉丝互掐的现象非常严重。 版主出来维护:“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给玲玲支持!一切按照章程来吧,拍摄的时候多去探班,上映前提前锁场,上映后豆瓣、微博好评刷起来。现在统计11月5日去影视城探班的人数,请点击下方链接报名。” 正式开拍前,剧组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杀猪祭祀,博个好彩头。第一天拍摄,纪无为就来到现场,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点头,面带赞许之色。 一开始,赵锦年还有些紧张。最近,他一方面反复观摩经典电影的拍摄镜头,自己一个分镜、一个分镜的拉片;另一方面也在网上报了一个导演培训课程,购买各种导演书籍,疯狂吸收相关知识。演员的站位、光影的运用、剪辑的节奏……他连做梦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等到开机,他完全投入进去以后,很快便进入忘我状态。他神情专注,调度全场,力求每一个镜头,都呈现出他最想要的结果。因着他本身就是编剧,在表达方面不会偏离原著,反而通过镜头,弥补了他文字的干巴巴,增强了表现力。 晚上,任乔邀请纪导到她家里吃饭,感谢他今天前来掠阵。餐桌上,任乔问:“纪叔叔,你觉得赵锦年怎么样?” 纪无为哈哈一笑:“不错,很有才华,祖师爷赏脸,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我看啊,他只有一个问题,太过追求完美,一个镜头要拍几十遍,一直拍到满意为止。这本身不是坏事,不过再这样下去,预算绝对要超支。” 方然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周末,任乔照旧回唐家别墅一趟,主要是教顾怀画画。顾怀基础打得很扎实,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分不清国画颜料的颜色。任乔在顾怀的颜料板上,用盲文标记色彩,供他区分,然后就是死记硬背了。 任乔说:“酡颜近似橙色,就是晚霞的颜色。” 顾怀便想,美人既醉,朱颜酡些,那天任乔在酒吧喝得醉意朦胧,玉面微醺,大概就是这番美景吧。 任乔不光教他用色,还会和他讲颜料的制作。这应该就是美术界总说任乔画风复古的原因,算是她的秘籍之一。 “现代化工颜料,虽然便捷,但是不管怎么调色,都有一种洋气,和国画不搭。我画画只用自然颜料,市面上没有的,那就自己调。” 她以花青为例讲解,“当时我找遍市面上的颜料,虽然只用肉眼看不出那种细微的差别,但是画在纸上,要么偏灰,要么偏红,都不纯正。我干脆自己种蓼蓝,十一月播种,要等到次年的端午节,才能长成……” 瑟瑟的秋风中,她的声音温暖如春。悬铃木的落叶随风而舞,好似黄色的蝴蝶翩跹。一身石绿色长袍的少年,认真地听着,双眸亮如琥珀,嘴角笑意恬淡。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引人妒忌。谢承铭看不下去了,抱着作业过来,扯了扯任乔的袖子,指着数学习题册,一脸苦恼。 “你想让我教你?” 谢承铭点点头,任乔便让顾怀先画画,接过他手里的《数学培优》。她先看一遍题目,然后拿起草稿纸,在旁边演算。 他们在这里扎堆,唐绍世也跟着凑过来,伸着脖子张望。看到初中数学题目,一脸不屑:“切,鸡兔同笼问题,全国小学生都学过,傻瓜都会做。答案很明显嘛,一眼就能看出来 ,十六只鸡,十四只兔子咯。” 习题册后面写着标准答案,一对照便发现唐绍世说的没错。任乔连忙捂住自己的草稿纸,她刚才列了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算了好久,结果答案还解错了。 看到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唐绍世秒懂:“你算错了?” 据说傻子都会做,却没解出来的任乔:tat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亲子鉴定文件,唐绍世都要怀疑,任乔和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爸爸了。当初唐天阳在常青藤商学院,可是满绩点学神啊。难道是国民女神水瑶的智商太低,任乔的基因随她妈妈?不应该啊,听说国民女神智商颜值都在线,任乔这种负值智商,只能是基因突变吧? 顾怀轻声安慰她:“这是两种思维模式,有的人擅长抽象思维,有的人擅长形象思维。” 任乔双眼blingbling的,连连点头附和:“数学是抽象思维吧?太让人头大了,高中学立体几何,简直是我的噩梦。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什么是正四面体……” 她声音里的雀跃,让顾怀微微一笑:“你画画很好,形象思维注重生动、具体。” 唐绍世一盆冷水泼下来:“可我画画也很好啊,不光画画好,我文笔还好呢。每次随便写写的作文,都会被老师印成范文,发给全校同学学习。” 他掰着指头细数自己得过的奖:“奥数全市第一、初禾杯作文比赛特等奖、全国青少年绘画大赛第一……还有很多,我都记不清了。总之,抽象思维和形象思维,并不是对立存在的,它们之间可以相互转换,我觉得应该带我姐去医院看看脑子!” 这话难听的,就差没有当面说任乔是脑残了。任乔似笑非笑,双手交叉,活动手指,骨节咔啪作响:“我还觉得你骨头不太好呢,不如帮你松松?” 早就领略过任乔身手的唐绍世,嗖地一下跑远:“冷静、冷静,君子动口不动手!” 诸夏国top1高校,位于春申城,名为辅仁学院。当年由一代老教育家题名,校名出自《论语·颜渊》——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辅仁学院是一座百年老校,建筑风格古香古色,保留着历史的余韵。校园绿化做的很好,道路两旁栽种着参天古树,正是银杏落叶翩飞的时节,美得如梦似幻。 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坪上,秋风送爽,一片欢声笑语。有人带着耳机跑步,挥汗如雨。面目青涩的大男生,骑着自行车,后座载着白裙女孩,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学校的东面,建有一座现代化大楼,巧妙地嵌入古典校园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为这座百年学府增添了科技气息。一楼大礼堂,正在举行一场意义重大的学术研讨会。 一切还要从一个月前的那场实验说起,辅仁学院的一位女教授,偶然合成一种新型材料,发展前景巨大。如果能够投入运用,便会大大改善水蓝星的能源结构。 这次成功,说是偶然,其实也是必然。整个实验室,站在前人的理论高度上,坚定地选择合成方向,两千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一次次飞往国外寻求新思路…… 如果用现在的视角往回看,他们研究方向无疑是对的,迟早会成功,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但谁也没有开天眼,在当时他们并不知道,投入如此巨大的时间、金钱成本,是否会有回报。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放弃了,就连当初一手组建这个实验室的教授,都转投别的研究方向。却有一个人,不惜放弃国外常青藤高校,专业排名全世界top1的高薪教席,执意回国任教,并接手这个实验室,带领众人排除万难,最终合成新型材料! 她就是今天这场学术研讨会的主角——程傲君。今年二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学术界还太过年轻,她的成就却让人无法小觑。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质地精良,内搭露胃装,帅气而不失性感,在台上侃侃而谈,对于各种问题应答如流,自信而强大,神采飞扬。 参与这场研讨会的,不仅有来自水蓝星各地的科学家,还有商业人士。他们关注的重点是,这项堪称跨世纪的科学成就,将会如何影响商业格局。 这也是程傲君最不感兴趣的问题,接连十多个商业巨擘发问后,她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果断开怼:“当初实验室维持不下去,我到处找人投资,最讨厌听到的问题就是,这项研究能赚多少钱?科技是为了便捷全人类的生活,而不是为某个商业集团牟取利益。”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三点钟还有课,先走了。如果有关于学术方面的探讨,随时欢迎发送邮件和我交流。至于商业机构,你们死心吧,我是不会转让专利权的。”姿态高傲,好似女王。 会议到此结束,下方展宏集团座位上,厉鸣左顾右盼:“这个女人还真是难搞,看来今天谁都没戏咯。咦,老大去哪里了?难道他一开始就料到,这次学术研讨会谈不拢,所以干脆早点回公司?” 张明宇拍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老大不在这里,恰好说明这次合作我们有机会,你信不信?” 能源项目 辅仁学院, 第八节课的铃声响了, 程傲君来到3108教室。她的课程, 最受学生喜欢, 一向都是人满为患, 要提前占座位。今天也是, 教室内外挤满了人, 有的人来得晚,干脆站在窗边听讲。 见到程傲君,学生小声议论:“今天好像有研讨会吧?程老师居然按时来了!” “我昨晚路过礼堂, 看了一眼座位席,上面的名字各个都是大佬。” “讲道理,你觉得程老师这次会拿奖吗?比如说诺贝尔什么的?” 程傲君扫了一眼台下, 看到最后排坐的那个人,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打开有机化学的课程讲义,轻轻敲了敲前排还在议论的同学, 提醒他:“我能不能得奖不好说, 但你这节课不认真听的话, 期中一定拿不到高分。” 那位男同学掏出笔记本, 笑嘻嘻地说:“哇, 这节课这么重要啊, 还好我今天来了!看来上天注定要我这门课拿a啦。” 程傲君不计较他的二皮脸,拍拍手说:“好了同学们,上课了!” 有机化学是一门基础课程, 大部分年轻讲师不愿意教这门课, 觉得没什么挑战性,无法体现他们的水平。程傲君恰恰相反,她认为老师能做的,就是带学生入门。基础打得越好,以后学生的视野就会越开阔。至于未来深入研究哪个方向,应当由学生自己决定。 她学术水平高超,看待问题的角度高屋建瓴。不管多么复杂的难题,都能深入浅出地讲解,让学生完全吃透。更厉害的是,表面看起来最简单的常识,经她提问,也能发人深省。 学生全部听得如痴如醉,两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响了,他们依旧不肯离开,围着程傲君提问。半个小时后,程傲君看了看手表:“今天先这样,其他问题发我邮箱吧。” 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程傲君抱臂看向后排,一脸揶揄地说:“周大总裁,这么有闲心,来听基础课程?” 那里坐着周云青,悠闲地交叠着双腿,他今天的穿着很随意,上身是一件浅灰色卫衣,印着一行英文字母,下身搭配黑裤黑鞋。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坐拥数百亿资产的商场大鳄,反而是个气质干净的大学生,以至于坐在这里听了两节课,都没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但他和学生还是有所区别的,不同于寻常学生的不谙世事,他轮廓棱角分明,面容俊美无俦,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对星眸,深邃而平静,只有历经大风大浪,才能打磨出这份沉静。 “你知道的,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声音清清泠泠,好似山泉淙淙,又如珠玉落地,“我想和你谈谈能源项目的启动,当下水蓝星的能源结构,对于环境的污染太过严重。如果能把你手上的材料大批量投入运用,它们分解后几乎零污染,受益的将不仅仅是当代人。” 和那些张口闭口离不开赚多少钱的人不一样,他说的是程傲君真正感兴趣的内容。他同样毕业于辅仁学院,虽然本科学的是金融,却跨专业辅修了多门课程,其中便涉及到程傲君研究的领域。 程傲君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轻声读出他上衣印的那行英文字母:“nyctophilia”,标准的伦敦音,变调华丽,古典而优美。 暗夜癖。 对黑暗的热爱。 在黑暗中感到放松与舒适。 这个单词的意思,让程傲君扑哧一笑:“你都是快要过二十七岁生日的人了,居然还这么中二?” 周云青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脸上因为薄怒,生起一层淡淡的粉色。他的肌肤,原本素白如冠玉,冷清得像是庙里的神像,这层愠怒一下子把他从神坛拉入人间,别有一番滋味。 美景固然难得一见,程傲君也不想把他惹急了,“我的错、我的错,都是老同学,开个玩笑而已啦。” 她对学生时代的周云青印象很深,明明是跨专业辅修,却拿到满绩点,把本专业的学生全部比了下去。当时她的导师,整天变着法儿地想挖周云青转专业,可惜没成功。不仅如此,她和周云青都在学生会待过,一起组织过不少活动,关系匪浅。 他是一个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人,尽管他从未提起理想或是抱负,可程傲君登上这个高度,再看他,才发现他们是相似的,都有改变世界的梦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只不过采取的方式不同。她选择了科技,他选择商业,看看他做的慈善就知道了,他在打造一个以展宏为中心,慢慢向外辐射的理想国。 她笑吟吟地问:“你难得回学校一趟,今晚我请客,北区食堂怎么样?我们边吃边聊。” 周云青回到展宏商厦,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厉鸣等在办公室,一见他回来,便焦急地迎上来:“老大,你去哪里了?我本来说在辅仁等你,张明宇让我先回来。” “没什么,陪老同学吃了个饭。”周云青说,“这段时间,公司的侧重点将会放在能源项目上,必须全力以赴拿下它。”他的声音果决,里面满是势在必得。 蓝若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楠木盒,打开后是一张展览门票。她有意试探周云青,只说:“有一位重量级合作伙伴,送来这张门票,邀请您去看《浮生》画展。” 周云青坐回办公桌,今天下午他没来公司,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小山一样。他打开一份查看,随口吩咐:“先放这儿吧。” 蓝若知道,他的行程表排的满满当当,根本没时间去看展。她笑了笑,接着说:“门票是唐氏总裁派人送来的,还捎了一句话,这次画展唐家两位千金也会去。” 她话音未落,周云青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问道:“哪一天的票?” 蓝若的心凉了,周云青居然丝毫都不掩饰对唐家的看重。她啪地一下合上楠木盒,笑意变得讥讽:“我原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到头来还是要靠联姻的手段,来巩固展宏的商业帝国?” 周云青脸上神色淡淡的:“这是我的私事,和蓝秘书无关。” 一向温和的蓝若,露出罕见的攻击性,冷冷地说:“好一个和我无关!别叫我蓝秘书,我不干了,现在就辞职。很抱歉,没有提前一个月提交辞呈,因此给公司造成的所有损失,我愿意一力承担。”她掏出支票本,“要赔多少,你说个数。” 厉鸣拉住她,劝道:“怎么突然要辞职?”虽然他老是吐槽周云青对待蓝若的态度太过公事公办,替这位蓝家大小姐感到不值,但还是舍不得她离开,他们毕竟共事多年,情谊非比寻常。 周云青翻开下一份要签字的文件,语气好似机器人,没有丝毫起伏,漠然地提醒她:“员工辞职是人事部的事。”潜台词便是,和他没关系。 蓝若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一双美目红通通的,大声质问:“周云青,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从大三开始,我加入还在创业初期的展宏,那时候展宏连天使轮投资都没拿到,一路走到现在,整整七年,我为展宏付出了多少!你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换来的只有一句话,“你是个成年人,我尊重你的决定。” 蓝若快步走出总裁办公室,在没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靠在墙上,哭出声来。张明宇担心她,跟在她的身后,递给她一包纸,“其实你离开展宏,也是一件好事,蓝叔叔那边一直在催你回去。平心而论,对公司而言,老大是一位绝佳的领导者;但对你来说,他不是良人。” 张明宇以为,蓝若已经放弃了。蓝若摘下隐形眼镜,用手擦拭泪水,边哭边说:“唐家算什么?如果他看重这个,为什么我不行?我爸才是诸夏国首富啊,我不会看着他和唐家联姻的!” 她转身离开,留给张明宇一道决绝的背影。张明宇手上,还握着她根本没接的纸巾。他自嘲一笑,把纸巾扔进纸篓里,点了一根烟。 当初任乔是这样,现在蓝若又是这样,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周云青并非良人,还要飞蛾扑火?宁愿被这份爱折磨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时间太晚,楼道里没有开灯,他的神情被黑暗淹没,只能看到细微的烟火,明明灭灭。 展宏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厉鸣烦躁地走来走去:“老大,蓝若都跑了!你还有心思办公?你不觉得,你对她格外严苛吗?我加入展宏的时间没她长,你还会和我称兄道弟,为什么连个笑容都不肯给她!” “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公事公办的态度,是不想让她误会,有什么问题吗?”周云青放下手中的笔,他身后就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万家灯火,而他独在高处,冷眼看着凡尘俗世,“至于你,是什么让你有了和我称兄道弟的错觉?我们的关系是合作伙伴。” 厉鸣气得浑身发抖,第一次没有叫他老大:“周云青,你冷漠得令人发指,活该你没有女朋友,你就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吧!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唐姝当初和你分手的原因,到底是嫌弃你太穷,还是受够了你的不近人情?” 哐当一声,厉鸣摔门而去。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周云青一个人。他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回到座位上,继续查看下一份文件。 落地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一圈又一圈。整座大厦的灯相继熄灭,只有顶层的总裁室依旧灯火通明。路过的员工看到顶层的灯光,在心里感叹:“老板这个工作狂,又在加班了!” 偶尔,周云青也会从那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看一眼桌上放的楠木盒,性感的薄唇微微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能溺死人的温柔,一如春江之水。 夜已经深了,加班的人却不止周云青一个,星灿传媒同样亮如白昼。赵锦年回看白天拍摄的镜头,任乔和董俊洋商量影片宣传,还有不少公关人员自发地留下,聚在一起头脑风暴,交上来一份又一份策划。 任乔为她们叫了外卖:“已经够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员工七嘴八舌地说:“《御前》的电影宣传连个水花都没砸出来,我们必须要拿出一个足够亮眼的方案才行,不然的话怕是要直接扑街。” 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人皆寻梦,梦里不知西东……”这是任乔手机的来电铃声,打电话的人是唐娅,一接通便问:“《浮生》画展的门票,你收到了吗?” 凌锋大寿 任乔在办公桌上找出那个精致的楠木盒, 拿出门票看了一眼, 距离画展的时间还早。她随便应付唐娅几句, 便挂断电话了。 唐娅对周云青有所图, 所以看重《浮生》画展。任乔无所求, 大不了到时候她抽出一天半天, 陪他们看展, 敷衍一下就是了。 如果她能在画展之前,就找到爸妈,还看哪门子的画展?一家人直接远走高飞好吗! 对于京圈人士来说, 今年的十一月九日,阴历九月廿一,是一个颇为重大的日子。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将在这一天迎来他的七十大寿。 老者名为凌锋, 诸夏国排名前十的富豪之一。凌氏旗下的夏娱传媒公司,是如今娱乐圈当仁不让的龙头老大。凌氏本身便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 素有清贵之称。 凌家老宅, 在燕京城的中心地带, 四进的朱门大院, 门上挂有金漆匾额, 写有“凌府”两字, 字迹疏朗而落拓,由凌老爷子亲手所书。 在从前,这是王公贵族的住所。绕过雕花影壁, 沿着抄手游廊向里走, 亭台楼阁,蜿蜒曲折,五步一景,美轮美奂。 今晚设宴招待宾客的地方,在花厅。时节已经到了深秋的尾巴,花厅里却还温暖如春,百花争妍。一水的黄花梨木家具,天然纹理清新自然,尽显文人风雅。 在座的各个都是京圈赫赫有名的人物,随便跺一跺脚,燕京城都要震上一震。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今晚的寿星凌锋。他已是古稀之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穿一件白色唐装,笑容慈祥,只是眉峰有些凌厉。 “爸,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人未到,声先至,正是唐天阳。他屈膝,打算行个大礼,凌锋一把托起他:“都是自家人,别见外了。” 凌清跟在他身边,脸上淡的几乎没有表情,并不说话祝寿,只是递给管家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对夜光杯,杯薄如纸,玉色青翠。 女管家笑呵呵地说:“老爷,这是祁连玉,成色这么好的不多见,大小姐心里有您呢。” 凌锋纠正她:“你该叫她唐夫人,什么玉不玉的,我不看重,人来就行了。” 唐绍世脆生生地叫道:“外公,生日快乐!”他才十岁,个子很矮,踮着脚在凌锋左脸吧唧一口。见到这一幕,花厅里的人哈哈大笑,凌家的孙辈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唐绍世。 凌锋摸了摸他的头,“绍世长大了,外公抱不动咯!” 门外,在仆人的帮助下,顾怀越过门槛,双手推着轮椅进来。他穿着石绿色的长袍,三千青丝披散,双眸如琥珀,浅浅一笑,一对梨涡格外动人。 因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有那么一瞬间,花厅里仿佛静止了。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凌锋,他叹道:“怀儿,你有十年没来看过外公了。” 顾怀递给他一幅画,展开后,画面光彩照人。那是一幅青绿山水画,用色鲜艳,大片的石青,衬得远山青翠,近树成荫。 “外公,祝您青山不老。” 凌锋接过来,细细查看,惊叹连连:“你画的?” 顾怀点点头,凌锋的老友一同赏画:“这种颜色很少见了,要从青金石和绿松石里研磨提取,我找人配了几次,都不对味。” “敦煌石窟的壁画,大多用的是这种配色。您可以试着找找克孜尔青绿颜料,至于矿物来源,中亚青金石和伊朗绿松石是不错的选择。”顾怀含笑建议,这些都是任乔教他的。 花厅里的人,纷纷点评这幅名为《青山不老》的山水画。凌锋问顾怀:“你眼睛看不见,画画很难吧?” “只要想做,哪有难事?不过比寻常人麻烦一些罢了,画一幅耗时很久,要不停地确定前一笔和后一笔的位置,保证连贯,最麻烦的是上错色,那就全部毁了。”他举例说,“我还画过妃色的山水呢。” 凌锋赞道:“好孩子!说得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转而数落凌家子孙,“你们学画的条件,比怀儿好上很多,画出来的东西,却没一幅能见人的。别人常说凌家是书香门第,你们令凌氏蒙羞啊!” 顾怀便问:“外公,我能来凌家吗?和您学习画画。我原本还想再画一幅麻姑祝寿图,但山水和人物构图有所差别,我以前只学过山水。听说您的人物画独树一帜,不知是否有幸得到您的指点?” 凌锋爽朗一笑:“当然可以,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想学画画,我倾囊相授!你今晚就别走了,愿意在凌家待多久,就待多久!” 晚宴开始,珍馐如同流水一般呈上,宾客尽欢。席间,顾怀去洗手间,凌清一同跟来。她穿着卡其色风衣,内搭印花连衣裙,风格复古。 “你真是好心机,为今天准备了多久?从你和我说要来凌家祝寿,就开始布局了吧?你倒是在寿宴上出尽了风头,踩着凌家一众表兄弟上位!可你是要学画吗?你根本就是觊觎凌氏。 顾怀,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凌氏可不是一个好去处。你这样机关算尽,到头来只会误了自己!”素来优雅的她,此时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一双美目带着怒色。 顾怀心里恨意翻天,面色却不动声色地听她骂完:“凌氏再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像地狱。” 他今天来凌家,本来就是放手一搏。他在赌,赌凌清不敢对外爆出假孕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她如此胆大包天。他并不怕输,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如果凌清敢告诉凌锋真相,也不会恼羞成怒,对他言语攻击。凌清生气,大概是因为,他明明和凌家没有血缘关系,还要觊觎凌氏吧。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哪里能想到,顾怀已经知道真相了呢? 她像现在这样小看他,再好不过,那么总有一天,他便能用着曾经凌清依仗的凌氏,她拿来伤害他父母的力量,反过来给她重重一击!唯一可惜的是,讨好凌锋只是第一步罢了,蛰伏的时间还要太久,真想要再快一些啊…… 凌清冷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等着看你玩死自己,到时候别来求我。”她转身离开,细高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渐行渐远。 春申城,代驾把方然送回公寓,任乔接过她。她又喝醉了,抱着任乔撒酒疯,反复说着一句话:“该死的小五,好的不灵坏的灵。” 小五通过龙凤镯断言,方然喜欢赵锦年。方然不服气,最近每晚都去酒吧猎艳,她才不喜欢赵锦年那个呆瓜呢! 她是个夜店咖,在酒吧本该如鱼得水,然而…… 最近这段时间,但凡有男人搭讪,请她喝酒,她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长得还没赵锦年好看呢。 她不自觉地,把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拿来和赵锦年做对比。没有赵锦年的手长,没有他文雅,没有他俊秀,没有他可爱。 当她意识到这种心态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丧心病狂!最变态的是,她遇到妙语连珠的男人,还会默默diss人家:“没有我们家锦年木讷。”天哪,木讷什么时候也是优点了? 可她就是喜欢他的木讷,喜欢他的笨拙、他的青涩,他所有的一切。喝得醉醺醺的方然,昏昏沉沉地想着:“这一次,怕不是要陷进去了吧。” 早上醒来,方然才发现,手机被夺命连环call,导师在催她回去。她这个假请的太久,已经耽搁了学年论文的进度。 方然依依不舍地抱着任乔:“大乔,我会想死你的。” 任乔回抱她:“等我找到爸妈,带爸妈一起找你玩。” 时间很赶,机票就定在下午,任乔没去上班,亲自送方然到机场。说走就要走,方然心里空落落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走了也好,时间能帮人忘记很多东西,或许再回来,她和赵锦年这个烂摊子,也能理清了。 影视城,拍完一个分镜,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五,连忙披上军大衣。这么冷的天气,他们只能穿着单衣在室外拍摄,演员真不是好当的。 看到赵锦年准备机位,要拍下一条,小五疑惑地问:“锦年哥,你不去送然姐吗?她三点的飞机。” 赵锦年苦涩一笑:“你和她关系那么好都没去,我去不合适吧?” “欸?”小五这才意识到,赵锦年不知道龙凤镯的用途,“实话说,然姐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戴不上龙凤镯啊。这对镯子邪性得很,只有心意相通的恋人才能戴上。” 啪嗒一下,赵锦年手里的剧本掉在地上,人已经大步向外跑去了。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打电话向母亲求证。 陈静笑着说:“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一见面就给她戴啊。你们要是没感情,这镯子可戴不上。你以为你妈有那么唐突吗?随随便便就把传家宝送给别人啊。” 赵锦年只能疯狂催促司机:“师傅,再快点!” 机场,方然和任乔道别后,走向安检处。忽然听到一个男声喊道:“等一等!”她循声望去,来人是赵锦年。 他一路狂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来的路上想了千言万语,真等见到方然,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我、我……” 方然莞尔一笑:“你什么你?结巴了?”声音戏谑,双眼却满是期待。 结结巴巴大半年,最终赵锦年只是递给她一颗蓝色耳钉,“你那天落在我家的。” 方然接过耳钉,语气玩味:“你当着自己老板的面旷工,从影视城赶来机场,跑得一身是汗,只为了给我这个?”她靠近他一步,眼神张扬,“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情场大战 方然附在赵锦年的耳边:“你好像很喜欢我?” 她吐气如兰, 热气熏在他的耳垂上, 她身上妩媚的香水味, 围绕在他的周身, 暗香撩人, 媚而不俗。 “我们交往吧!”赵锦年双手捧起她的下巴, 吻上那双红唇, 沉醉而痴迷。 方然重重地咬在他的唇上,鲜血的腥甜,让赵锦年动作越发痴狂。一吻作罢, 方然推开他,笑着问:“疼吗?” 赵锦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很甜。” “记好这种甜和疼, 这是我给你的。”方然松松地抱住他, 素手环在他的腰上:“我允许你做我男朋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别和其他小妖精走得太近。” 她右手拎着淡蓝色的拉杆箱向前走, 步子迈得很快, 没有回头, 经过安检的时候, 左手挥了挥, 潇洒地告别。 赵锦年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任乔说:“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任总,我不是在做梦吧?”赵锦年猛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他大叫, “做梦也没有这么美好啊!”任乔哈哈大笑,两人一起返回剧组。 飞机上,方然甜甜睡去,嘴角有浅浅的笑意。飞机到达目的地后,她打开手机,收到一条微信信息,是赵锦年发来的。 那是一张手绘的彩色卡通画,微蓝的天空,草色清新,一位穿着袈|裟的小和尚,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在闹,他在笑。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贫僧定力高深,世间只有一只妖精能破得了我的道行,她是我的小狐狸。” 方然都能想到,赵锦年趁着剧组吃饭的时间,认真画画的模样。她回了一个表情包:“是不是傻?”自己却看着手机咯咯娇笑,花枝乱颤。 方然把这只小狐狸截出来,换成微信头像,昵称也改成小狐狸。小五发信息问她到了没,看到她新换的昵称,十分吃惊:“然姐,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叫你狐狸吗?” 他很快便发现,方然的脸书状态改成恋爱中了,因此取笑她:“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你准备设计什么剧情甩了他?哈哈哈哈你这个人有毒的,谈恋爱还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呢。” 方然只有一个字:“滚!” 《问道》剧组,正在卸妆的小五,一脸担忧地说:“锦年哥,要不你还是别喜欢然姐了吧?她太浪了,到国外还没一天,就有新的男朋友。你爱上这种人渣,太苦了。” 他边说边玩手机,划到赵锦年新换的小和尚头像,更加心疼了,“爱上渣女这么惨,你都想出家了?” 任乔听得捧腹大笑:“小五,你不知道什么是情侣头像吗?你把然然的头像和赵导的放在一起看。”她一看到方然的新头像,就想起赵锦年昨天画的卡通画,果然赵锦年也跟着换了。 小五没听明白,还懵懵的,丁玲玲已经回过味来,“所以说赵导和然姐……” 任乔点头:“嗯哼。” 小五后知后觉:“我居然还同情锦年哥,原来人家是在秀恩爱tat,单身狗被暴击了!” 丁玲玲心疼他的迟钝,安慰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我们铃铛家族的姐妹们亲如一家!” 小五嘤嘤嘤哭泣:“我母胎单身,还没人和我换过情侣头像呢。锦年哥,你感受一下我的眼神,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赵锦年点评:“这个眼神不错,保持下去,有一场戏很适合你现在的表情,今天就先拍那一场吧!” 小五蹲在墙角咬手帕哭唧唧,他被欺负的太惨,剧组里的人却哈哈大笑。丁玲玲看他太可怜了,“要不我陪你换一天情侣头像?” “真的吗?”小五瞬间满血复活,冲到丁玲玲面前,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又惨兮兮地说,“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和女孩子牵手是小学掰手腕,玲玲女神,你能不能……” 意识到自己上了一艘贼船,丁玲玲求救地看向任乔,“唐姐姐。” 任乔拍拍手:“好了,小五,别闹了,准备开拍吧!” 时光如水,两月转眼而逝。春申城江畔,临江的大厦电子屏上,正在倒数跨年计时,夜空中烟花绽放,绚烂如火。人群中,一对情侣深情拥吻,四个同宿舍的女生手握着手,互相祝贺:“新年快乐!” 就在跨年倒数的同时,一条新的微博热搜#情场大战#,以火箭般的速度蹿升,转发、评论、点赞数量飙升,关注它的人越来越多。 最初是somuns官方发布一条视频,宣称将在诸夏国举办设计大赛,选取下一季度的合作公司。虽然somuns是全球时尚标杆,但仅仅是一条视频,还不至于引来吃瓜群众的强势围观,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是一位时尚界知名人士的爆料。 众所周知,somuns最初确定的合作方是唐氏旗下的嘉荷。然而,弦歌服饰的新任总裁蓝若,凭借重金和敏锐的时尚触觉打动somuns,换来这次设计大赛的举办,弦歌将和嘉荷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 那位时尚人士爆料:“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竞争,更是一场情场大战。”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在网友的起底下,补全原貌——蓝家大小姐苦追周云青七年,不惜在他身边做个小秘书,却得到周云青有意和唐氏联姻的消息,愤而向唐娅出手。蓝若与唐娅公平竞争,最终赢得这次大战的人,也将抱得美人归。 把这场年度大戏推向巅峰的,是蓝若本人的回应:“唐娅,你敢不敢和我一战?输了的人,主动退出这次联姻。”听说唐家和周家联姻后,她直接把目标对准唐娅,根本没把任乔放在眼里。 网友议论纷纷:“哇哦,豪门情仇,好一出大戏,上次全民吃瓜还是国民女神水瑶的婚事。” 展宏员工惊呼:“怪不得蓝助理那么有钱,她平时都开玛莎拉蒂上班,原来是首富的女儿!” 唐娅半点不虚,转发并评论:“我会证明somuns最初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林婉容也来插了一脚:“两位妹妹,既然是公平竞争,那也算我一个?”她今年三十五岁,独立掌管曜日集团,是诸夏国富豪排行榜前十中,唯一一位女性。因她身材妖冶,又爱包养小鲜肉,网友叫她水蛇姐姐。 如果是别的公司,还有炒作的嫌疑,然而这是somuns,从全球影响力的角度来看,还要超过唐氏、蓝氏、林氏加在一起的总和。网友纷纷拿好自己的瓜,围观这场情场大战。 星灿传媒公司,会议室里,负责电影宣传的员工,正在进行头脑风暴。看到这条微博热搜后,宣传部主管激动地一拍桌子:“我们为什么不来个借势营销?” “怎么借势?《御前》并不主打爱情。” “难道要找唐娅来拍一条宣传视频?那宣传费用岂不是要爆炸……”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任乔若有所思。在《大展宏图》原书里,情场大战是一段重要剧情,唐娅凭借她在时尚界的实力,击败蓝若,夯实女主地位。书里用了大量笔墨,渲染这场大战的热度,如果真能蹭上…… 她问向董俊洋:“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和somuns扯上关系?比如说一件somuns设计的产品,作为重要道具,在电影里出现,或是说别的什么。” 董俊洋赞道:“genius!那你打算怎么和somuns取得联系?”他似笑非笑,明夸暗讽,“这家公司可不是钱能打动的,更何况我们也没钱。还不如写几篇软文,期待自来水效应呢。只要电影好,看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大展宏图》一书中,《御前第一红人》大热,便是依靠自来水效应。它选在暑期档上映,正处于国产电影保护月,国外大片进不来,其他国产片又太差,同行的衬托之下,更显得《御前》剧情流畅、演员演技在线。人们纷纷为《御前》打call,自发地充当水军,推荐亲朋好友去看,这部电影低开高走,最后票房八亿,成为暑期档当之无愧的黑马。 然而,任乔在剧情开始之前,提前找到赵锦年,档期也随之提前了。任乔急着要拿《御前》的票房,填补《问道》的空缺,根本不可能再等半年。 现在定档是个大问题,要么为了流量殊死一搏,去挤贺岁档。那也意味着,要和其他大片挤个头破血流,即便纪无为亲自出马,都不敢保证他的号召力,在贺岁档拥有绝对的统治力,更何况是新人赵锦年呢? 可放弃贺岁档,又没有暑期档的流量,《御前》的票房很有可能比八亿更少。任乔记得书里说过,赵锦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给《御前》足够的宣传。 那时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拒绝公关公司的包装建议,直接在影院上映。电影院经理根本没有听说过《御前》,最初排片时间都在深夜,一周后才慢慢逆袭,进入人们视野。 如果有首映一周的票房呢?《御前》又会到达何等高度? 就在任乔思考着如何大展一番拳脚的时候,剧组那边却传来一个噩耗,他们的钱用光了。这下任乔傻眼了,别说后期宣传了,眼下连能不能杀青都成了问题。 赵锦年自我检讨:“纪导提醒过我这个问题,是我没处理好。”他第一次担纲电影拍摄,难免考虑不周。他苛求拍摄质量,常常一条要拍几十遍,预算当然会超支。可让他放弃质量,那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尽量平衡,没想到最终还是没做好。 星灿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了,再想拍下去,只能自己往里面砸钱。来钱的方式,其他导演或许是卖房卖车,圈子里不乏为了拍摄独立电影,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的导演,任乔最先想到的是画。她马上联系方老,看看有没有买家,能否尽快出手画作。 她以前也想过,通过卖更多的画,赚钱供养《问道》拍摄。不过卖画这件事,是很讲究缘分的,必须要买家恰好能够欣赏那副画才行。说出来非常玄学,任乔觉得画的很棒,买家却认为一般般。有时候任乔随手画的,反而会让买家爱不释手。 归根究底,是因为清泉山人名气太大,爱她画的人或许很多,然而不是所有的爱好者都买得起。她在美术界的地位决定了,她不可能贱卖自己的画。每一幅画的价格,更多取决于市场整体。 任乔是一流画家,除去映光拍卖的那幅《幽篁居》之外,她的画交易价大抵在二百万到五百万之间。假如她卖五十万,那么原本卖五十万的二流画家,饭碗就会受到冲击。 买家会diss:“清泉山人的画都只卖五十万,你凭什么也卖五十万?”甚至会影响到整个美术界的生态,引发价格动荡。 对于任乔自己而言,为了尽快出手而降价,同样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打算买画的人会因为低价而质疑这幅画的质量,从前买过画的人更会觉得上当了。既然你的画五十万就能买,为什么要收我三百万? 只要她一天还是清泉山人,那么她的画可以分文不取地捐赠,可以撕、可以烧,但想卖的话,就要按照市场来定价。 方老乐呵呵地说:“然然回学校前,拜托我把她在春申城的房子卖了。那套房子只有七十平,出手又急,只卖了两百万,前几天钱刚到账上。她说电影拍摄资金可能不够,如果你找我的话,就让我把钱打给你。” 收到这笔转账的赵锦年,恨不得飞到国外,抱着方然猛亲。任乔也一个劲儿地给方然道谢,她解了星灿的燃眉之急。 方然说:“上次听纪导说,按照小年年这种拍法,预算可能不够,我就开始准备了。我知道他是个笨蛋,如果我当时就拿出两百万,他能把这五百万一块用光,你们信不信?” 赵锦年连连点头:“我信,我家亲爱的太了解我了!” “光嘴甜有什么用?我这是包养你,就按顶级男公关的价格,一夜一万算吧,你自己算算欠我多少次服务?等我回国,你可得好好表现,争取补回来。” 赵锦年轻声说:“我可便宜了,一夜只要一块钱。一共欠你八千二百一十九年,这辈子还不完,只能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属于你。” 方然抱着手机傻笑,木讷的人说起情话,真是认真到让她这种情场老手都招架不住。 资金的问题解决了,任乔问:“然然,你知道怎么联系somuns吗?” 花花公子 方然和任乔开着视频, 她在国外, 不用翻墙, 就能直接搜索somuns的信息。她把收集到的资料, 打包发给任乔。 可惜任乔英语太差, 看着满屏幕的英文, 苦了脸, 方然便现场为她充当翻译。活了二十五年,任乔第一次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 方然安慰她:“学习语言,如果死记硬背的话, 进度很慢的。等你来国外找我玩,在当地的语言环境下,很快就能掌握。” somuns如今的总裁是adrian, 比任乔还要小上一岁。他活跃于各大花边杂志, 绯闻满天飞,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 好莱坞巨星、超级名模、女篮运动员……他的审美一天一个样, 毫无规律可言。 只靠这么个花花公子, 还不足以撑起全球范围的时尚帝国。在somuns背后, 站着一位受世人尊敬的女性——罂粟女王, 这家跨国企业由她一手创办, 也以她的名字命名。 somuns是拉丁语中罂粟花的学名,这家时尚公司于二十年前横空出世,凭借超一流的设计, 一跃成为风靡全球的时尚公司, 引领全球风尚。她一向隐于幕后,见过她的人很少。近年来,由于身体原因,她隐居休养,更是在公众面前销声匿迹。 方然思来想去,说道:“大乔,我们只能从adrian身上打开缺口。这个人出了名的玩世不恭,想从正规渠道,通过公司联系他,可能下辈子都无法得到他的回复。”她没有可行性方法,如果是别的男人,她还能用用美人计,可他简直是个审美黑洞。 任乔把adrian的资料,反反复复看了数十遍,最后盯着他喜欢玩的一款游戏发呆。资料显示,他目前沉迷于一款游戏,每天在线时间超过五个小时。 她以前见谢承铭和唐绍世玩过,这款游戏名为《星战》,moba模式,5v5真人对战,背景设定极为宏大,假设无尽寰宇中,有无尽种族,每一个种族都有不同的战斗方式。玩家可以任意选择已拥有英雄,开局后被系统随机投入到小型战场,摧毁敌方基地便能获得胜利。 目前来看,它还无法做到像无极世界那样全息模拟,但它凭借即时策略、多人配合等等可玩性因素,获得众多玩家支持。 “然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任乔风风火火地赶往剧组,一把抓起小五:“你有办法把星战玩家强行匹配到一个战场吗?” 小五刚刚画好妆,摘下头上戴的玉冕:“挺简单的,编辑一个小程序就行,不过要规避系统的一些判定指令,免得被判定为外挂。” 任乔对赵锦年说:“借你的男主角一用,今天先拍其他的戏吧!”紧接着赶往临岩中学,带走谢承铭。有人追着她要签名,可惜跑的没她快,被她甩在后面。她大声道歉:“不好意思,今天有急事,下次帮你签!” 小迷妹陶醉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不愧是我家女神啊,就连跑步都辣么快。” 小五是一个黑客,家具风格相当极客,他的房间是纯粹的银白色,打造出金属质感。一进门就有一位机器人,帮他们换好拖鞋,自我介绍道:“欢迎你们,我是管家小白。” 各式各样的机械,看得人应接不暇,最吸引人瞩目的还是那成排的超级计算机。任乔惊叹:“小五,你才是隐形富豪啊!” 小五连忙摆手:“队长,这可不是我的,一个机构的服务器,只是放我这里而已。”他带着她们走进游戏舱,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屏幕,全自动升降按摩游戏椅,可以根据玩家的需要,调整姿势,或坐或躺或趴,都能玩的尽兴。 小五调试机器,任乔和谢承铭同时进入游戏。看到谢承铭在线,唐绍世马上发了视频邀请:“双排吗?” 打开视频,见到任乔后,他直接开启嘲讽模式:“你要带我这个智障姐姐上分?跪了跪了,这次要掉段了。”一边在嘴上挑剔,他一边麻溜地进了游戏房间。 任乔这边只有四个人,方然、谢承铭、小五和她,再加上一个唐绍世,刚好组个五人小队,因此没有踢他出去。 唐绍世哈哈大笑:“太中二了吧,你们居然叫黑曼巴蛇队?”全然忘记他自己的游戏id是神迹,说起中二,黑曼巴蛇队怎么能比得上神迹呢? 任乔的英文id很长,这是她唯一一个会拼的英文长单词:eleutheromania,她还在读高中那会儿,有一段时间,也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的。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融入这个世界,花了很久的时间,都无法打破那种隔阂。即便白天她在孩子堆里大笑大闹,可一旦独处,她就会回想苍华界。 想父亲天刀谢铭,想母亲妙音仙子,想古武第一世家的门徒,想她养的那只白狐…… 之于水蓝星而言,她始终是一个局外人。 所以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那样,去过一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初中高中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通过校招进入公司,上下班打卡月末领工资,结婚生子赡养老人,再把孩子养大成人…… 她意识不到学习的重要性,任达夫妇从不强求,只要她快快乐乐就好。直到有一天,女班长找过来,盛气凌人地对她说:“任乔,你还能霸占周云青多久?他成绩那么好,一定会考出去,离开江和镇这块弹丸之地。我可以考到他大学所在的城市,到时候你呢?怕是一毕业就要分手!” 任乔不信她的话,亲自去问周云青的打算,“你留在江和镇好不好?不要去上什么大学。我们可以像我爸妈一样,开一家小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周云青只是把她揽在怀里,静静地抱着她,那个怀抱是熟悉的,可他的沉默几乎让她窒息。在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他们规划的是截然相反的人生。 汤司达曾在《红与黑》里如是说:“对于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他对世界的憧憬,以及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有所作为,是压倒一切的。” 又一次的,任乔选择让步。她太爱他,以至于失去了部分自我。周云青帮她补习,那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学习最认真的时候了。 周云青每天都会监督她背英文单词,eleutheromania这个单词他直接划掉:“超纲了,不会考。” 任乔自作主张地背下来,她喜欢这个词的意思——一种不可抗拒的对自由的向往。这是属于她的小叛逆,她答应周云青好好学习,可周云青也不能强制性地要求她只背考纲的内容,她总归还是自由的。 她也曾为了维系这段感情,拼命努力过,想要和他考到一座城市,可惜…… 到最后,一切都只是个笑话。她为他背过的单词,刷过的数学题,全都成了笑柄。那是一种钝疼,并不尖锐,却总是突然冒出来,一把钝刀子,割着旧伤,永远无法痊愈。 人活的时间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容易回忆从前。当你身处于此时此刻,你所经历过的过去会像海洋一样,从四面八方淹没你,你奋力地挣扎想要游出去,然而苦海无边。 每个当下,都是无数个过去的交织。每个人,都是他所经历的总和。 唐绍世催促道:“姐,快选英雄啊!”把任乔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这天夜里,对于adrian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他照常打开游戏,进入排位赛,然而每一局他都匹配到相同的队伍。那是一支叫做黑曼巴蛇的战队,第一局交手,给他的感觉是对面下路很菜。 对面的adc连补刀都不会,adc是射手,补刀是基本功。可她呢,全是缘分补兵,常常a不到最后一下,补刀数少得可怜,连他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辅助意识还算不错,可惜有这么个adc,视野做的再好也没用。他已经在心里写好剧本了,单杀对面射手,十分钟拿下一塔,带起速推节奏,二十分钟结束比赛。 然而,对面的打野根本就是住在下路,开局五分钟来了三趟!来的这么勤快,偏偏打野等级还刷的高,每次都抓死adrian,让他毫无反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对面菜鸡adc超神。 adrian想,行吧,你们只抓下路,那我们打野把你们其他路抓崩。 结果咧?每次他们打野去抓中,人家中单神级操作1v2,屡屡拿到双杀,直接推到中路高地! 上单就更可怕了,对伤害的计算量到了变态的地步,常常丝血逃生,一次是偶然,十次八次是实力。 第一局输了,adrian自认倒霉,人家四神带一腿,赢了也不稀奇。可第二局,他居然又匹配到了这支战队!紧接着第三局、第四局…… 最初那个菜鸡adc,以可怕的速度进步着,和她对线的adrian,感受最清楚。她的补刀、走位、团战意识,在四局游戏里,从一个新手成长到顶级水平,即便是职业选手,有这样的水平不稀奇,但也没有这种成长速度啊! adrian打游戏喜欢开直播,这一天直播间的所有人,和他一起感受到那种被对面adc支配的恐惧!直播间的人数,也从平常的十万,破了百万大关。 英文弹幕翻译过来是:“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走a怪啊!瞎子回旋踢,还没踢出来,就被她活活a死了。” “我怀疑她是脚本,举报她!是不是开了外挂?每一局都能打出50%以上的输出占比?这是什么水平,这个版本adc平均输出占比还不到30%好吗!” “我早就举报过了,官方鉴定非外挂非脚本。我从第一局看过来的,你们不知道她一开始有多菜,我猜应该是换人了吧?” 第五局,又双叒叕匹配到black mamba,黑曼巴蛇队,adrian直接崩溃,用英文开喷。方然和他交涉,大意是说可以当面和他玩一局,证明他们没有开外挂。 在网友的怂恿下,adrian答应了。他倒要看看,这帮人难不成长了三头六臂? 春申城,游戏舱里,任乔和小五击掌:“搞定!” 唐绍世对任乔完全改观:“姐,你是怎么做到的?疯狂走a,秒解控制……”只玩了五局,就有这种水准,这还是人吗? 任乔伸了个懒腰,moba游戏想要玩得好,其实考验的是两个方面,一个是细微操作,另一个是大局意识。唐绍世玩中单,小五玩上单,有他们两个骨灰级玩家带队,语音交流,大局方面没有问题,什么时候拿地图资源,什么时候转线,什么时候推塔,什么时候团战,只要跟指挥就好。 至于微操,看的是玩家手速和反应能力。任乔是炼气期修士,虽然只有一层,反应能力比起普通人来说,就是质的飞跃。他们自认为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在任乔看来,其实是分解成无数慢动作,想要躲开太容易了。换谢承铭来做,能比她反应再快上一个层次。 让她玩上单,像小五那样,完美计算团战承伤,她数学不好,做不到。让她玩中单,像唐绍世那样,熟练掌握每个技能,达到神级释放,她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 可玩个adc,就是走a嘛,攻击型移动,物理普攻咯,凭借她的反应能力,不要太简单!再加上谢承铭打野、方然辅助,两个人技能全部死保她,团战想死都难。 方然问:“adrian已经订好机票,明天就会到达春申城。大乔,你打算如何说服他?” 设法见到adrian本人,和说服他与《御前》剧组合作,又是两码事了。这个花花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相当难搞。 任乔自信一笑,打个响指:“今天谢谢你们了,改天请大家吃饭,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借势营销 adrian和黑曼巴蛇队约好面基的地方, 是在春申城一家网咖。他穿着一套粉色西装, 五官秀丽, 不是寻常男性的硬朗, 给人的感觉十分阴柔。 刚一打开门, 走进去的那一瞬间, adrian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仿佛亲临《星战》现场, 暗色调的灯光,形形色|色的英雄角色,紧迫而大气的游戏音乐……他一度以为自己进入了异空间。 忽然, 音乐停止了,柔和的灯光打在正中间,周围水波潺潺, 有美一人, 在水中央。她翩翩而舞,身姿袅袅, 光波从她指尖释放, 秒杀了一个又一个英雄。 adrian从技能认出, 这是一个星战英雄, 正在进行团战。原本是一场激烈的团战, 在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下, 美得好似一幅水墨画。她的歌声缠绵婉转,柔曼而悠远,徐徐飘进他的耳中。 网咖的灯光已经亮起, cosplay的布景完全暴露在adrian的眼中。直到一切结束, 他还处于先前那种震撼之中。观看他的直播,和他一同围观方才那场视觉盛宴的网友,已经刷爆了直播间。 “简直本年度最佳cosplay,我还以为是真的!” “其他英雄的皮肤我都能认出来,只有这个琴仙,没见过啊。” 秦奕然上前和adrian握手,秦奕然英语比较好,特意被请来和他沟通。他却绕过秦奕然,看向任乔。 秦奕然为难地表示语言问题,adrian开口,是流利的诸夏语:“你好,我的中文名字是楚长风。”他金发碧眼,面部轮廓较之诸夏国人,更加深邃。 任乔正是先前cos琴仙的人,穿着一身白如雪的留仙裙,飘逸流畅,头上扎着飞仙髻,脸上化淡妆,妆容复古,眉心贴有花钿。妆容清丽,面貌妖艳,气质沉静,三种本该是截然相反的碰撞,却被她中和的恰到好处,美得浑然天成。 任乔笑道:“我是昨天的adc,有没有兴趣现场玩一局?起码证明我没开外挂。” 楚长风关掉直播,赞叹地说:“我更想先和你聊聊这个造型,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我个人很喜欢琴仙这个英雄,但总觉得星战官方做出来的皮肤,少了琴仙的韵味。就按照我想象中的琴仙,设计出这套服饰,加入古风元素。” 楚长风打个响指:“简直天才,美得令人震撼!” 任乔螓首轻点:“其实不仅仅是游戏皮肤,我们目前还在拍摄一部古装电影……” 任乔有信心拿下楚长风,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舞蹈和唱功,还因为妙音仙子的艺修之道。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修炼方式,能够将灵力运用到艺术里,唱歌、跳舞、画画……都能提供加成,当然前提是使用者本身的技艺就十分精湛。 以画画举例,如果任乔不会画画,那么她加入再多灵力也没用。只有当她的画已经足够好的时候,灵力的加成才能帮画更上一层楼。除去技艺之外,还有道的运用,玄之又玄。 这一天,一条名为#琴仙cos#的热搜,悄悄上升到微博前十。点进去以后,美轮美奂的游戏场景,让人模糊了游戏和现实的边界,就连《星战》的搜索指数,都跟着攀升。 随后,somuns官方放出两条重磅消息,一是将联合星战官网,推出一套诸夏国古风皮肤;二是设计大赛主题,确定为古风。 在复古方面,众所周知,somuns一向致力于修复旧时的建筑,注重文物保护,去年的全球时尚大会,便是在官方修复的一座古教堂里举办。 adrian本人,亲自发了一条视频,里面既有琴仙cos的那场团战,也有《御前第一红人》的预告片,和他对剧组的高度赞赏。 “这部电影简直太棒了!这次主题的确定,他们就是我的灵感来源,稍后我们会推出一套《御前第一红人》的限定款式,欢迎关注。我坚信,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他们给了我很好的启发,这会帮助somuns在时尚行业走得更远。” 因着情场大战的缘故,这场设计大赛备受瞩目,主题刚一发布便登上热搜第一。和它有关的一切,也遭到网友强势围观。 “话说你们不觉得,这个琴仙的coser有点眼熟吗?不就是《问道》的反派夙夜魔君吗!” “日常承包我家唐女神,她演技太好了,在素和、夙夜魔君之间无缝切换,现在又多了一个琴仙。啧啧啧,这种舞姿、这种唱功简直完美,专业民族舞dancer的水平无疑了,就问问圈子里还有谁?” “《御前第一红人》又是什么?咦,里面有丁玲玲,这个海报看起来有点意思啊,男主角好嫩,是个以前见过的小鲜肉!” 星灿官方随即发布《御前》的定档日期,和一段预告片。这是一部节奏非常快的古装轻喜电影,几个爆笑镜头,吸引了不少粉丝,纷纷表示:“先mark一记,到时候去看。” 这一天的微博热搜,几乎要被星灿攻占了,趁着情场大战这股东风,#问道#、#夙夜魔君#、#琴仙cos#、#御前第一红人#、#星战古风皮肤#接连登上热搜。这场世纪瞩目的情场大战还没开始,星灿就已经成为最大赢家。 这次借势营销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御前》杀青的时候,被媒体和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对比先前开拍的惨淡,说是门庭若市也不为过。 有记者好奇地问丁玲玲:“宣传里说你是女主角,为什么没在预告片里看到你?” 丁玲玲穿着一套卡其色的毛呢外套,h版型,线条修身,很适合她这样的小个子软妹。听到记者的话,她扑哧一笑:“你再好好看看预告片,怎么会没我呢?” 也有人抓着赵锦年追问:“听说你放出大话,第一部电影就要拿金象奖?向纪导看齐。” 赵锦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语气十分无辜:“什么叫大话?纪导都说了,很看好我,今年的金象奖颁奖晚会,必有《御前》一席之地。” 这副口气,让现场的记者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咔嚓咔嚓地拍照,他们就喜欢这样的!一场采访没有爆点的话,写出来的通讯稿也不会有人看。 充满争议性的话题,沸沸扬扬的宣传,让《御前》保持了足够的热度。首映当天,天朗气清,观众抱着爆米花走进影院。有人冲着丁玲玲的名气而来,有人是somuns的忠实拥护者,相信adrian的安利,也有人抱着挑刺的态度,想要看看这位大言不惭的新人导演,到底有几斤几两。 电影刚一开始,便是一个长镜头,一位少年天子高坐在龙椅上,玉冕下的面容稚嫩,他俯视着金銮殿内跪倒的群臣,目光越过他们,一路望向远方。 高高的阶梯之下,深宫重重,朱红宫墙之外,是市井喧嚣。与方才的厚重大气不同,这里生机勃勃,小贩沿街叫卖,拿着风车的孩童奔跑嬉戏,春花开得正盛,为市井平添一份烂漫。 这个长镜头的运用,两种色调强烈的对比,一上来就抓住观众的注意力。此时此刻,他们走进影院之前所有的杂念,全部被抛到一边,完全沉浸于电影本身了。 西市是大成王朝最为繁盛的商业区之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一只红嘴小鸟,在商市里飞来飞去。每经过一处摊贩,便要停下,小贩在它身上绑的袋子里,放上铜板,它再飞往下一家。 红嘴小鸟飞经鲜鱼行的时候,一个少年笑嘻嘻地张开手掌,掌心的豆子吸引小鸟,它扑棱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把豆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位少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短打,梳着总角,笑得眉眼弯弯,十分讨喜。住在附近的妇人,都来他的摊位上买鱼。 他的嘴甜的就像抹了蜜:“萧二娘,你今天用的百花胭脂真香!” “刘大妈,这个鱼头送你了,帮你儿子炖汤,吃鱼补脑,祝他来年高中!” 他这边生意正好,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怒气冲冲地走来,是西市的市丞,姓魏。魏市丞喝道:“洛书,你喂我的鸟儿吃了什么?它现在飞不动了!” 少年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哎呀,该不会是它贪嘴,偷吃了我的巴豆吧?那是我用来治我家老驴便秘的良药啊!这下惨了,魏市丞,你看是不是赔我钱,让我再去买点?” 魏市丞眉毛一瞪:“那只鸟可是我的宝贝,我还要倒赔你钱?”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你养的畜生不懂事,偷吃巴豆,哪能怪得了洛家小哥?” “现在巴豆可不好找,价钱不便宜吧?不能因为你当官,就白吃人家的啊。” 魏市丞被所有人围攻,也顾不上找洛书的麻烦,灰溜溜地走了。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对洛书说:“你可算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魏市丞每天都让这只扁毛畜生来收钱,一天能收好几百文呢!谁要是不给,他就故意为难。” 洛书笑盈盈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老郎中说了,这巴豆功效强得很,看来小鸟要休息几天了。”西市一片欢声笑语。 下一个镜头,是少年天子微服私访,却遇到大理寺卿的儿子闹市纵马。眼见小皇帝就要被马撞到,一条打成圈的绳子飞来,牢牢地套在烈马头上,猛地向后一扯,马蹄堪堪停在小皇帝身前。由于用力过猛,草绳也断开了。纨绔公子被马甩了出去,恰好落在垃圾堆里。 小皇帝抬头看去,只见洛书拽着长绳的一端,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半蹲在垃圾堆旁边,嬉皮笑脸地问:“公子,你的马怎么往我绳子上面撞呢?这条绳子我编了一个下午,你看该赔我多少钱?” 对方浑身都是恶臭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洛书,浑身发抖。小皇帝哈哈大笑,对洛书的厚脸皮叹为观止,把他召进宫。洛书以伶人的身份进宫,无官无职,却人人敬他三分,只因为皇上的宠爱。 少年天子表面风光,实则只是三大辅臣的傀儡,政事根本轮不到他插手,明明即将及冠,亲政还遥遥无期。他把一个伶人宠得无法无天,三大辅臣乐见其成,圣上一辈子沉迷玩乐才最好呢。 关内水患,民不聊生,然而,三大辅臣长年中饱私囊,导致国库空虚,拨不出钱支援灾民。小皇帝提议百官捐钱,三大辅臣相互推诿,谁也不肯出钱。看着他们交上来的区区一百两,小皇帝大怒,“他们打赏戏子都不止一百两!” 洛书笑着说:“陛下息怒。” 洛书在天香楼大摆筵席,宴请百官,庆祝自己的生日。作为御前第一红人,人人都巴结他,他收礼物收到手软。转天的早朝上,户部尚书上奏:“刑部侍郎捐东珠一百颗,太常寺卿捐笔山砚池一套……” 百官面面相觑,他们昨天讨好洛书的礼物,怎么成为捐给关内水患了?小皇帝喜笑颜开:“既然各位卿家这么热心,不如人人再追加一份?” 散朝后,洛书哭丧着脸:“各位大人,昨天晚上,我正在对账,数着各位都送了我什么。皇上刚好走进来,说我收受贿赂是死罪,不仅我是死罪,诸位同样该拉出午门问斩。我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各位都是国之栋梁,不能枉死啊。还好我灵机一动,说这是捐给关内水患的!” 大臣们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也没有怀疑洛书。私下收取贿赂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们不觉得洛书会主动告诉小皇帝。更何况,这么大一笔钱,洛书傻啊,不自己留着花,全部自愿捐给灾区? 之后,相似的戏码,常常上演。每次文武百官,都被洛书坑,在心里大骂他是猪队友,又因为皇上宠他,表面上还要继续巴结他。 洛书和小皇帝一起,推行新政,智斗奸臣,平反冤情,推进科举制,从寒门选拔真正的人才入仕,而不是由门阀把持朝纲。小皇帝提拔寒门贵子,一路高歌猛进,整个国家也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与此同时,一条十年前的盐税案被翻出,涉及到贪墨数额高达数千万两,消失的钱的流向至今未明。在那场盐税案中,成为替罪羊的,是时任扬州知府陈三立。引起小皇帝注意的是,洛书对这桩旧案太过上心。 随着调查的推进,盐税案有了重大进展,背后隐隐透出前朝的影子。他们想要谋逆,光复旧国!一条条证据,更是指向洛书,对于这个一路并肩作战的伙伴,小皇帝第一次产生怀疑。 最后一个镜头,是在金銮殿内,色调压抑,宫灯闪烁。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洛书跪在台阶下,他把一沓奏折扔到地上:“洛书,这些全是上奏,劝朕治你罪的折子,说朕宠信小人,以致宦官当政,说你巧言令色,是国之蛀虫。这些朕都不在意,朕只问你,你和盐税案到底有什么关系?”从前洛书的优点,在这时全部成了缺点。 洛书沉声道:“在盐税案里枉死的扬州知府陈三立,是我的父亲,我只想为父伸冤。” “到现在你还在骗朕?陈三立根本没有儿子,你的主人是不是前朝晟太子,他让你潜入皇宫,为的又是什么?”小皇帝声音冰寒。 “陈三立确实没有儿子。”洛书缓缓解下发带,青丝如瀑,一张粉面,如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在月色下,清丽若仙,“但他有一个女儿。” 她跪在地上,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头埋的很低,本该娇媚的声音,坚毅有力:“求陛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查旧案,为父伸冤!” 最后一个画面,是从小皇帝的角度看去,她姣好的背部曲线,美得如同一曲乐章。 从影院出来,网友的议论直接炸了:“天哪,原来洛书就是丁玲玲,整容级别的演技啊,我都没认出来是她!第一次get到她的美,太古灵精怪了!少年感十足。” 铃铛尖叫:“早就认出来了好吗!我们家玲玲女神好帅啊,把一个宦官演的活灵活现,居然还是个忠臣。别说里面的大臣看不出来,我开上帝视角,都有时候误以为她是奸臣呢。” “太好看了,《御前》笑点密集,笑得我肚子疼。洛书真腹黑,每次都是把贪官卖了,他们还在替她数钱。以及,她居然是个妹子,这是我看过最清新脱俗的女扮男装,以前的女扮男装恨不得把‘我是在女扮男装’这行字写在脸上。好期待下一部的发展,洛书和小皇帝是cp吗?” 专业影评人士,能看出更多东西:“剧情丝丝入扣,镜头的运用堪称教科书级,服饰和场景搭建方面神还原,最吸引人的是色调,暖色调和冷色调的交叉使用,能让人紧跟电影主角的情绪。” 也有人从其他角度分析:“配乐太赞了!这些全部是原创ost啊,最开始那个镜头,磅薄大气的背景乐,起码加了十分。之后抒情、清新、阴森、悬疑,等等bgm的运用,简直神来之笔。” 还有人说:“过去提到古装片,人们只会想到夏娱,是出了名的良心制作,编剧智商在线,老戏骨演技爆表。不过夏娱的风格偏向沉郁,全部是正剧。这次《御前》大热,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古装轻喜剧,想必明年会有不少娱乐公司跟风。” 演员的演技同样是加分项,但最抓人的还是剧本和剪辑。这个时候,再回想起赵锦年的豪言壮语,没人嘲笑他,反而都是赞赏。 星灿内部,员工论坛,当初那个嘲讽赵锦年的帖子,被好事者挖了出来:“楼主准备哪天裸|奔,最近好冷的,别把你冻坏呀。” 楼主死鸭子嘴硬:“金象奖是学院派,《御前》就算票房再好,也未必十拿九稳。”他去看过电影了,心里十分清楚,这部影片叫好又叫座,金象奖又一向鼓励新人导演,处女作就能获得如此成功的赵锦年,有很大可能性摘取年度最佳新人导演奖。 不过没到最后一刻,他才不肯认输呢,万一再出现比赵锦年更优秀的新人导演呢?虽然概率很低,但是拜托一定要有啊,裸|奔什么的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说当初到底为什么嘴贱啊tat 星灿传媒会议室,赵锦年死死地盯着手机,恨不得每秒刷新一次票房实时变化。 第一天,《御前》票房就达到八千万!网上一片好评,影院方面也随之加大排片量,排片率上升到30%,照这种趋势来看,十亿票房躺着都能过。 董俊洋猛地一拍赵锦年的肩膀:“有你的啊!”在此之前,即便他为了董小菀,站在任乔这一边,心里还是十分怀疑她的决定。毕竟放弃展宏的十亿,那条看起来的康庄大道,攀登艰难的险路,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现在,他只剩下服气:“不愧是唐天阳的女儿,知人善用这方面,太厉害了!新人导演,一步封神,能把他挖出来,唐总你更神!” 任乔笑而不语,她只是知道《展宏》的剧情,这有什么好神的?最多搭上somuns,借势营销算她的功劳。可如果电影本身拍的不好,宣传再给力也没用啊。 她心里想的是,拿到收益后,先还了方然的钱。然然好心帮她们度过危机,她可不能让然然白掏钱!等《问道》上映,再给然然包个大红包! 小五在旁边起哄:“今晚要开庆功宴吗?” “我明天一早还有事情,要去参加一个画展的开幕式,今晚就不去了。你们刷我的卡,玩的尽兴!”任乔说。 关于明天的《浮生》画展,唐娅最近一直对她夺命连环call,让她千万不要忘了。不就是和周云青一起看个画展吗?多大点事!至于一次又一次地催吗! 浮生画展 《浮生》画展, 是由一位旅美华侨主办, 莫先生不仅仅是一位举世闻名的画家, 也是一个收藏家, 此次展示的是他多年来珍藏的一百幅画作。 有的画出自几世纪前的知名画家之手, 是流传数百年的经典名作。有的是莫先生的画作, 作为国际超一流画家, 他的画兼具东方古典美和西方后现代流派的抽象美,市面流通的绘画价格,没有低于一亿美金的。也有的画, 作者名不见经传,却能给人直击灵魂的体验。 画展开幕式定在一月底,今年的冷空气来的格外猛烈, 开幕式当天, 春申城这座南方城市,居然下起了初雪, 这是将近十年没有过的。天空冰蓝, 薄而蓬松的雪沫, 洋洋洒洒地飘落 , 整座城市好似笼罩在烟云之中。 画展的票价并不贵, 价格亲民, 然而出于保护古画的原因,每天限人次参观,门票变得一票难求。考虑到这个因素, 画展举办方同时在网上构建了虚拟的展览厅, 附有全方位解读,力求让无法亲临现场的人,也能体验艺术的美。 开幕式全程直播,因着抢票太难,第一天的开幕式便能亲临现场,更多代表着门票拥有者的身份和地位。当天,现场大咖云集,不仅有国内知名人士,还有不远万里飞来的国际友人。不管名气多大的人,美术界大画家也好,商业成功人士也罢,都表现得十分低调。在这种流芳百世的殿堂级画作面前,他们也只是看画的人罢了,保有敬畏之心。 画展主持者,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裙子,色泽明艳如火,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小包,朱唇皓齿,一双明眸好似能地看到人的心里。 “首先有请画展主办者,莫先生!” 莫先生已是耄耋之年,身形瘦小,坐在轮椅上,他的牙齿漏风,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浮生》画展,展出的是我的浮生一梦,从我拿起画笔的那天起,我就立志要成为一位真正的画师。为此我走过许多地方,远离故乡,踏上追梦之旅。 我为绚烂的色彩着迷,自己家里发生火灾,第一想到的不是水火无情,而是沉醉于那种光影之美。绘画一道,博大精深,我七十岁之前画的画,实在不值一提,八十岁稍微悟出绘画的真谛,九十岁穷极奥义,到一百岁或许能够真正臻于神妙。 如果老天再给我十年寿命,我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画家,可惜没机会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医生为我下了最后通牒,没几天活头了。我是诸夏国人,在我死之前,唯一的念头便是落叶归根。这场画展后,所有的画作将会捐给国家博物馆。”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阵咳嗽,再难连成长句。医务人员上台,把他推了下去,马上赶往医院。他本人的身体并不允许出席此次开幕式,是他坚持要来。 现场气氛有些沉重,红衣女孩年纪太小,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她笑盈盈地走上台,脆生生地宣布:“那么,欢迎大家开启浮生一梦。在欣赏画作的同时,请你们写下感悟,稍后会有分享环节哦!” 唐娅和周云青小声地搭话,任乔落后几步,慢悠悠地赏画。今天气温很低,任乔穿了一件丝绒风衣,内搭同样垂顺的丝质衬衫,整个人显得非常慵懒。 这次画展,她虽然是被唐天阳抓来当壮丁,却是不虚此行,每一幅都太美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曾经自学过西方绘画,不少世界名作提前在网上看过,但亲眼见到,仍旧十分震撼。 每一幅画都自成一个世界,看画时似乎穿过茫茫岁月,和画家本身直接对话。每看一幅画,便能经历一次轮回。任乔恍惚觉得,她的艺修之道又有了精进。 见到任乔专心赏画,唐娅翻了个白眼。任乔只有高中学历,懂什么叫名画吗?不过是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罢了。她这个姐姐,肚子里没有墨水,却惯会装模作样。 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展览的画厅,来到最中间的大厅。高台上,红衣女孩笑容灿烂:“谢谢大家踊跃参与,你们写的感悟,已经被放到网上啦,由网友票选出排名靠前的人,下面有请他们为大家分享一下吧!” 一束灯光打亮,聚焦的地方是周云青。今天是正式场合,他穿着一套标准的绅装,西装外套、西裤和马甲背心,毛呢面料,贵族风格,纯手工纺织。这是最正统的绅装打扮,马甲带有翻领,肩部线条硬朗,气度十足。他音色清冷,语调缓慢,字正腔圆。 直播间的弹幕刷起:“又见男神!真不愧是辅仁的大学霸,我是美院的,他这份美术评论,用的专业术语,连我都自愧不如。” “我觉得最厉害的是他明明用了那么多术语,还能让人听得懂。不像那些文艺界的评论,真是每个字我明明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就是天书!” 任乔自己是没写感悟的,受到触动太多,反而一时难以用语言表达。她看着台上,从用色到构图,再到意境,全方面分析名画的周云青,神色有几分迷茫。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周云青吗?以前他不是最看不上画画的吗? 他们两个交往的那段时间,大概是人生赢家周云青的黑历史吧。那时候的他,真的很穷。他的妈妈患有间歇性精神疾病,每个月都要服食大量药物,爸爸身体也不算好,常年的劳作让他染上腰间盘突出和风湿。 周云青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在别的初中生忙着买新衣服和同学攀比的时候,他已经会在课余时间打工,帮家里缓解压力了。他成绩一向很好,有学校的贫困补助和奖学金,学杂费方面不用担心。 应该说在那时,他就已经展露出惊人的商业天赋。他每一科的笔记都做的工工整整,然后用全校第一的名义卖出去。他牢牢地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机会,从山上捡山菇买到市里,又从市里批发零食沿着村子叫卖,他会收集班里的同学喝完饮料的瓶子卖钱…… 他在菜市场帮人杀过鱼,也在大型超市里做过售货员。本来那家超市不肯用他,嫌他年纪太小,可他硬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学校和超市合作。学校从超市批发文具和办公用品,超市为学校贫困生提供兼职职位。这样一来,他便顺理成章地获得这份兼职。 后来任乔问他,为什么非要去超市?他说:“因为你喜欢吃雪糕啊。”每天中午,超市员工都能分到一支雪糕,作为员工福利。周云青自己不吃,捧着雪糕一路飞奔,跑到任乔家里,怕雪糕在路上化了,他跑的速度比参加校运会五十米竞赛都快。 一个可爱多三块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算贵,却是周云青一整天的饭钱。他没办法买给任乔,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吃到。任乔笑嘻嘻地舔一口雪糕,又递到他面前:“你也吃嘛。”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 任乔后来吃过很多甜食,有国外进口的坚果巧克力,有现做的鲜奶慕斯蛋糕,但她记忆中最甜的,还是初中夏天的那支雪糕。 任达夫妇同样是一穷二白,明明已经够穷了,还总是照顾那些孤寡老人,免费送他们食物。任乔想要改善他们的生活,便想着卖画。等她有了钱,还可以帮梅姨买药,那么周云青也不必那么辛苦,一个人要做四份兼职。 这是一个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的事情。笔墨纸砚,样样要钱,任乔眼界又太高,普通的纸看不上,必然要用宣纸,笔和墨也是最好的。她每星期只有五十块的生活费,这也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为了攒钱买画具,她克扣自己的饭钱,只买食堂三毛钱一个的包子吃。 她攒了整整一个月的钱,才买了只够画一幅画的用具。那副画,她画的格外认真,即便以她现在的水准来看,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可没有一家画店肯收,她已经把价钱定的够低了,然而他们欣赏不了。 在这个小镇,畅销的画只有三种。第一是主|席像,第二是喜庆的年画,用着胖乎乎的金童玉女,或是红绿配色的花开富贵,对于他们来说,大俗即大雅。第三种便是色|情画,坦|胸露|乳的美女,是镇上男人几千年不变的挚爱。 那天下着大雨,任乔一家、一家去问,从清晨一直到傍晚,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肯收。大雨打湿了她的衣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又冷又饿,头重脚轻,摔倒在路上。 是周云青背起她,把她送到医院,她从没见过那么惊慌失措的他。他给人的感觉一向是胸有成竹的,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总能游刃有余。可那时的他,双眼通红,紧张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医生给任乔打了点滴,委婉地建议她:“小姑娘,你挺瘦的,不用减肥,饭还是要好好吃。”医生以为她为了减肥,故意不吃饭。 任乔解释了画画的事,那是她和周云青第一次吵架。盛怒之下,周云青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画画是有钱人才玩的把戏,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画什么画?你想赚钱,想改善爸妈的生活,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加脚踏实地的方式?” 他最气的是任乔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看到任乔晕倒,他太害怕了,对他来说,和她在一起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一幕。 任乔脾气比他大得多,生平第一次被人凶,她抓起输液瓶就砸了过去:“我们分手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啊,明明双方的出发点是好的。周云青心疼任乔的身体,任乔想着赚了钱帮周云青,他也不必那么辛苦。到头来,却是惨烈的互相伤害。 整整一个星期,任乔没有去找周云青,在她的课桌上,总是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食物。有时是热气腾腾的包子,也有时是色香味俱全的便当。她吃一口就知道,那是周云青的手艺。他怕她为了省钱不吃饭,便亲手做给她吃。 任乔已经后悔了,可分手是她说的,她拉不下面子去求他复合。周云青比她还要后悔呢,只要一想到那一天的事情,他就恨不得猛抽自己的嘴巴,明明有更加温和的方式,为什么非要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他们之间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周云青主动来找她,带着一套新买的画具。任乔又惊又喜,问他:“你哪来的钱?”周云青不说话,后来任乔发现他走路上学,才知道他把自行车卖了,她干脆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经过这次吵架,他们的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了,整天腻在一起。 两个人重归于好,任乔没有再在周云青面前提过画画的事情,也不急着动笔,只是默默收集这个世界的绘画信息,思考画的方向,和寄卖场所。 她的画决定了她必须要走高端路线,普通人根本欣赏不了。可太过高级的场所,不会贸然收一个小女孩的画。任乔寄过去的画,有些甚至直接被扔进垃圾堆,人家根本懒得打开看上一眼。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合适的路子,一步步成为举世闻名的画家。 现在想来,当时觉得大过天的矛盾和争吵,幼稚的有几分可爱。但周云青不喜欢画是事实,如今这是转性了?还是说人一变得有钱,就会开始全方位包装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欣赏艺术,在公众场合总要表现出自己的审美。 不过周云青嘛,那么虚伪,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咯。 任乔低头玩手机,在微信群里和方然聊天,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热烈如火。 那是周云青,他扶了扶话筒:“我以前不懂得赏画,应该说不止是画,我没有生活趣味。家里太穷了,我常常处于饿肚子的恐惧中,只愿意把钱花在衣食住行方面,实实在在,我看得到它们的用处,那是为了维持生存。” 他说得太过诚恳,即便是最刻薄的文艺评论家也无法责怪他。生存本就是摆在第一位的,人总有先能生存下来,才有资格去谈生活。 “教会我爱画、爱生活的,是一个人。通过她,我才明白——假如你有两块面包,你得用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面包是身体的食粮,水仙花是精神的食粮,二者缺一不可。” 现场鼓掌声如同雷动,主持人好奇地问:“她是谁呢?” “我最爱的画家,清泉山人。”周云青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的视线,越过重重人海,望向任乔,含情脉脉。 这个回答,在网友的预料之中,毕竟周云青曾经花费两亿天价,拍下清泉山人的《幽篁居》。 这样的目光,让任乔差点错以为,他深爱她了,如果不是七年前见识过他的本来面目。任乔不在意地笑笑,继续和方然聊天:“除了你和方老,还有人知道我就是清泉山人吗?” “绝对不可能,这可是云墨斋的顶级机密。”方然回复。 任乔只觉讽刺,前男友曾经把她的画贬的一文不值,现在她的画大卖后,她倒变成他的女神了。总在公开场合,拿她的画标榜审美,刷路人的好感度。 怎么办一点都不觉得励志,恨不得把画撕了,也不想让他珍藏呢。果然还是自己太小肚鸡肠了吗?别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她怎么看前男友哪哪都那么碍眼呐! 神同步 在红衣女孩的主持下,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 上台分享他们的感悟。这一环节告一段落, 红衣女孩宣布:“最后是画展的捐赠环节, 在开始前, 首先感谢本次画展的赞助方, 展宏集团、夏娱传媒和汇方地产。除去支持画展举办, 他们还将以《浮生》画展的名义,捐建希望小学。 为了增加趣味性,捐赠将采取接力闯关的形式进行。下限是一千万, 上限十个亿,闯关者从在场的嘉宾中,随机抽取。各位, 你们的表现, 将直接决定最终的捐款数额!”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在场的嘉宾十分紧张。直播间的弹幕却很欢乐:“哈哈哈真人秀看了很多, 但是大佬闯关, 还是第一次见啊。” 随后, 展台落下, 再升起的时候, 已经换成各式闯关道具。第一位被抽中的是一位地产大亨, 四十来岁,圆滚滚的身材,看起来非常和善。 红衣女孩鼓励道:“叔叔, 加油哦!十分钟内完成障碍赛, 捐赠池金额将上升到五千万。” 胖商人咬咬牙,拼了!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跨过第一个障碍,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腰上像是围了一个救生圈,旁边的人都在为他加油助威:“老许,你可以的,go go go !” 直播间,有弹幕刷到:“哇,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许总吗?你们不知道他有多懒,哪怕是两层的建筑,只要没有电梯,他都不肯去的。” 倒计时已经开始,十、九、八、七…… 胖商人嘶吼一声,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最后一道关卡,最终用九分五十八秒完成挑战。他瘫倒在地,所有人都为他鼓掌,工作人员上前,为他递上毛巾和水。他嘿嘿一笑,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看来以后真该锻炼一下了。” 第二关是两人三脚,将两位闯关者的右脚绑在一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第三关是你画我猜,第四关、第五关、第六关,一路来到最终关,捐赠池金额已经达到五亿。 “完成最终关挑战后,捐赠金额将会上升到十亿哦!那么,请上一关的挑战者,来抽取挑战嘉宾吧,首先是,七号。” 一束光打在唐娅身上,作为嘉荷服饰的女总裁,她本人就是一个行走的时尚icon,身穿彩色系风衣,潇洒干练的军绿色,搭配黑色烟管裤,稍微露出脚踝和脚背,显瘦而有气质。 唐娅按照红衣女孩要求的,走进一间房间。第二个被抽中的人是周云青,红衣女孩安排他进了第一间房间。唐娅和周云青攀谈,她有说有笑,他反应淡淡的。 第三个被抽中的是四十二号,一位年近五十的女商人。红衣女孩念出最后一个号码:“十三号!” 灯光打在任乔身上的时候,她微微楞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座位,才发现她就是十三号。她抱歉地笑笑,在红衣女孩的指示下,和女商人一起进入第二间房间。 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屏幕上会随机出现词语,两组闯关者中,分别有一个人可以看到,另一个人捂着眼睛。看得见词语的那个人,要通过描述,让另一个人猜测词语。描述有诸多规则,譬如不能出现要猜测的词语,描述方法不能通过拆字等等,猜中的速度越快,计分越高。 这是一个考验双方默契的游戏,对于同一个词语,不同的理解,最后猜测的方向也会南辕北辙。任乔费力地描述词语,然而女商人却是一头雾水。另一边,同样如此。 一开始,唐娅还笑着和周云青聊天:“考验我们默契的时刻到了哦。” 她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毕竟她和周云青同样受过高等教育,在三观和共识方面,应该有很多重叠的部分。可猜着猜着,唐娅渐渐笑不出来了,她居然无法猜到周云青的描述。 直播间,网友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你们把两个房间的直播,放到一起看。周云青和唐姝的描述简直神同步,要是他们两个分到一组,妥妥地已经打通关了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天啦噜,这是什么默契?” 正在进行的是第三个关键词,两间房间同时刷新:赑屃。 第一间房间里,周云青说:“两个字,神兽的一种,龙生九子之一,传说中背上驮着圣人的功绩,容易被误认为乌龟。” 第二间房间里,任乔的描述和他分毫不差!短暂地停顿后,两人同时开口:“以前它的石雕很多,现在不多见了,一些古庙门旁还保有,背上的石碑通常会刻有捐钱建庙的人名。” 女商人很着急:“我小时候在庙门旁边见过,只记得它挺像乌龟的,不知道叫什么。” 唐娅受的是国外精英教育,对于诸夏国古代文化一知半解,她连什么是龙生九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每一个神兽的名称了。 这一题,两组只得放弃。 网友议论纷纷:“讲道理,周云青和唐姝说的一模一样,我差点以为,画展主办方提前串过词了,他们专程背了赑屃的义项。” 有人反驳道:“肯定不是串词啊,串词的话,怎么会放弃这道题目?” 也有人说的很中肯:“这道题目确实有点难,普通人看到赑屃两个字,估计直接懵逼了,念都念不出来。我男神是辅仁大学霸,他能准确地描述赑屃,不稀奇。但唐姝据说只有高中学历吧?有够厉害的!” 事实上,周云青对于赑屃的理解,来源于任乔。他曾经以为,江和镇老年活动中心门口的石雕是乌龟,任乔帮他纠正,那是神兽赑屃,他所描述的也是任乔当时的话。 闯关仍旧在紧张地进行中,为了节省时间,最大限度的获得积分,对于太难猜的题目,闯关者会果断选择放弃。 下一个关键词:王维。 任乔率先开口:“两个字,这是一位诗人。盛唐两大诗歌流派,分别是以他和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和以高适、岑参为代表的边塞诗派。” 另一边,周云青也进行了相同的描述。之后,两人同时选择了王维的一句诗,帮助闯关者猜诗人的名字:“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这句诗出自王维的《田园乐(其六)》,把山水田园诗的闲适和惬意表达得淋漓尽致。一夜宿雨,风吹花落满庭院,清晨时分,家童还没起来打扫。主人比家童更懒,在莺啼声里酣眠。 高三下半学期,在女班长的刺激下,任乔找周云青补习,立志要和他一起考出去。当时课本上要求背诵的内容是《山居秋暝》,周云青顺便帮她补充了盛唐两大诗歌流派的知识点,任乔却说:“我更喜欢他的《田园乐》,如果能像诗里的山客那样就好了!那才是人生的终极享受啊。” 那时周云青说:“总归是《山居秋暝》传播度更高,不然也不会被选进课本,还出现在考纲里。” 想到这里,任乔微微一笑,说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同样出自他的一首诗。” 果然还是这一句知道的人更多,女商人猛地一拍双手:“我知道了,王维!” 另一边,即便是周云青说出更加常见的诗句,唐娅依然猜不出是谁,她胡乱说着:“李白?杜甫?” 周云青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放弃这道题目吧。”她根本连山水田园诗是什么都不知道,已经完全是在懵了。 唐娅十分懊恼,今天的题目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她从初三开始,就在国外留学,之后从事时尚行业,也一直紧跟西方潮牌的脚步。 外语能达到母语水平,诸夏语言也算流利,但说到古诗词、文化背景,她就远远不行了。刚才那个主持的小女孩,明明说题目都是莫先生出的啊。莫先生作为一位旅美华侨,为什么不出西方文化关键词? 这倒是她对莫先生的误解了,莫先生虽然学贯中西,可他的根始终都在诸夏国,不管走过多少地方,不变的是他对东方文化如初的热爱。 同情唐娅的,不仅仅是周云青,直播间有网友说:“emmmm这是高中知识点吧?我现在很怀疑,唐娅连初唐、中唐、盛唐、晚唐的划分都不知道。” “恐怕她心里还在diss莫先生的出题呢,反正她就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咯。”虽然是恶意满满的猜测,但不得不说,被他猜中了。 “想到我们英语老师,昨天上课讲到monster,他就说国外有蝙蝠侠啊、狼人啊,国内有what?当时我真想把《山海经》反手甩到他的脸上,让他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有什么!有一说一,我们生在这个国家,那么就有文化传承使命,假如连本国人,都轻视自己的文化,还指望谁来尊重它?” 后台,导播从莫先生出的关键词里,选出了较为简单的,避开文化常识。一方面用于回避舆论撕逼,避免今天的画展成为网上引战的导|火索;另一方面让嘉宾更加容易通过闯关,他们也想希望小学得到更多的捐款。 下一个关键词是,槐花。 周云青和任乔的描述,再一次重合了:“两个字,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它长在树上,颜色洁白,味道清香。” 任乔还记得,情人节的时候,她送给周云青一大捧花,他把她抱在怀里,深嗅她身上的香甜,闲闲地开口:“花是植物的生殖器,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一本正经地开黄腔,污得可爱。 任乔眼里带着回忆的色彩,说道:“把它摘下洗净,吃起来有一种清甜;掺进白面里蒸馒头,也很好吃。” 周云青家门前,有一棵老槐树,每年槐花盛放,任乔都会爬到树上,摘下槐花,让梅姨帮她蒸槐花馒头,用舌尖和味蕾,去记忆花的清香。 周云青补充:“这种树养阴。” 这是任乔告诉他的,有一年的月圆之夜,他和任乔坐在老槐树的枝丫上。任乔忽然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神神叨叨地说:“槐树最养阴了,说不定我们身边就坐着一只女鬼哦。” 她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吓唬他:“长得很美,专门勾你这种阳气旺盛的小伙子的魂。” 他把她拥在怀里,深深一吻,分开时唇畔有银丝:“我的魂早就叫你勾走了。”她便痴痴地笑,春风十里,月色无边,世间风月不及她万分之一美。 又双叒叕看到两人神同步,网友忍不住脑洞大开:“你们有没有觉得,其实男神和唐姝,挺有cp感的?” “必须有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默契,说他们是老夫老妻我都信。” “我会告诉你们,据可靠消息说,周云青会和唐氏联姻吗?反正他未来的老婆,就在唐娅和唐姝里面。以前我觉得唐娅更好,现在居然感觉他和唐姝更配。” “楼上是不是村通网,麻烦你搜索一下情场大战,周唐联姻都是几百年前的老掉牙消息了!” “刚才随手p了一张周云青和唐姝的婚纱照,你们感受一下?” “郎才女貌,配一脸啊,干脆在一起吧!” 最后,所有人都在刷:“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闯关顺利通过,捐赠池的金额达到十个亿。不仅如此,周云青本人还在现场写下一张支票,与展宏此次活动无关,仅代表他个人,又捐出五个亿。受到他的影响,现场的人纷纷掏出支票本,最终捐赠数额远远超过主办方的预料。网友一边感叹他们对于慈善事业的支持力度,一边取笑:“看来画展门票贵在这里啦!” 台下,任乔扫了一眼旁边坐的人的手机屏幕,直播间那张被置顶的照片,让她怔住了。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依偎在周云青怀里,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明艳动人,十分般配,好似一对璧人。 她自己也打开直播间,网友的话,让她知道,原来周云青和她做了同样的描述。原来在她想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想着她。他们互相参与彼此的人生,成为对方世界的一部分。匆匆七年,沉浸在过去的人,不只是她。 她心里五味杂陈。 周云青徐徐走来,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全世界都在刷让我们在一起,要不要吃个晚饭?”笑意一如昨夜,梦见闲潭之上,落英缤纷。 真人秀 周云青这种态度, 真让任乔困惑啊。他不记得她也就算了, 可他已经认出她了啊。为什么在有了那样的过去之后, 他还能同她谈笑风生? 还是说, 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 是每一个成功人士的必备修养?反正她是没有这种修养的。她没办法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和他交谈, 他们可以是陌生人,也可以是敌人,但是做不了朋友。 她僵硬着表情:“不好意思, 最近比较忙。” 一直关注他们的网友震惊了:“你们敢信,居然有人拒绝男神周云青?” “简直了,不都是周大总裁不解风情, 拒绝妹子吗!” “如果这是在拍戏, 我都怀疑他们俩剧本拿反了……” 任乔冲他点头示意后,匆匆离开。被留在原地的周云青, 不仅没有生气, 脸上的笑意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他注视着她的背影, 双眸漆黑如墨, 是旁人永远看不懂的深情。 这句话不是托词, 任乔确实很忙。两个月过去, 《问道》的部分场景搭建已经完成,拍摄重启。任乔既要兼顾《问道》的拍摄,又要奔波于《御前第一红人》的宣传, 分|身乏术。 初雪过后, 天气转凉,任乔没有注意防寒,嗓子不太舒服,这几天拍的戏份,声音完全不在状态,之后需要补录声音。配音虽然是一种补救方法,但后续合声总归比不上原声拍摄的效果。 她感到很愧疚,自己没有做好健康管理,最后还要拖累整部电影的节奏。她情绪低落,坐在化妆间里,对着台词本发呆。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得到应允后,秦奕然推门而入。他还穿着戏服,玄清宗的内门弟子服,尊贵的紫色代表他首席弟子的身份,三才领则表明剑修一道。一双桃花眼含情,整个人清俊如天人。 他手上拎着一个食盒,递给任乔:“我家阿姨炖的雪梨汤,化痰止咳。” 任乔接过,“谢谢师兄。” 打开盒子,青花瓷小碗里,汤清如水,入喉滋润,清甜生津,吃着美食,任乔却有些没精打采。 秦奕然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他又和她讲了配音的注意事项,“配音虽然是幕后,但当做在镜头前面表演的话,情感方面会更加投入,另外也要对上口型。” 他是电影学院毕业,配音也是专业课程之一,说起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学习配音的几件趣事。他性格温柔,说话风趣幽默,聊着聊着,任乔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此时,《问道》剧组正在拍摄的是玄清宗掌门的戏份。纪无为给赵锦年讲解:“我喜欢用长焦镜头,很有画面感,长焦镜头让演员看起来更像电影明星。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但是在大屏幕上能够感受到的质感。” 《御前第一红人》获得巨大成功,短短几天,票房便达到五亿,并且还在持续飙升,是这一档期当之无愧的票房冠军。因此而一时声名大噪的赵锦年,成为媒体眼中炙手可热的采访人物,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星灿,想要看看这位爱吹大话的新人导演,能够给他们提供多么有爆点的八卦信息。 然而,赵锦年拒绝了所有采访,跟随纪无为进入《问道》剧组,虚心学习。或许有人享受闪光灯下的快感,他却并非是追逐浮华的人,当初那样放大话,只是为了逼自己一把。 如今,一部戏结束后,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短板,经验不足。他的想法常常天马行空,但在构思镜头和实现镜头之间,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技术鸿沟。跟随纪无为这种资深导演学习,会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他经验的不足,补充技艺。 本质上来说,导演也是一种匠人。匠人最基本的要求,是能耐得住寂寞,潜心琢磨技艺。此次沉寂之后,下一次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将会是一个技惊四座的赵锦年。 “cut!”这一条拍完,场工准备下一条的布景,纪无为又沿着刚才的讲解拓宽:“除了长焦镜头之外,我们这一辈的老导演,也热衷于使用变形镜头。这是一种风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镜头,会稍微拉伸画面……” 玄清宗的场景搭建,大多使用汉白玉,依山而建,在层峦叠翠之中,只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精致的场景中,剧组工作人员一派忙碌。化妆师为接下来上场的演员描眉,摄像师肩上扛着镜头,四处寻找最佳拍摄角度,场工小心翼翼地搬来小叶紫檀家具…… “开饭啦!”到了正点,剧组的后勤人员喊道。他们推着小车,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便当盒,笑着问:“要吃什么?今天有宫保鸡丁饭、土豆牛腩饭,还有红烧肉饭。” 忙碌的剧组,停下休息,一片欢声笑语,氛围很好。经过纪无为的时候,后勤人员拿出一盒特制的便当:“纪导,您的,少油少盐少肉!” 丁玲玲调侃他:“别的导演加餐,都是加山珍海味,纪导你特意和我们吃的不一样,结果却这么素啊?” 纪无为接过便当:“人老了就这样,肠胃不行,吃不了太油腻的。” 任乔和秦奕然也从化妆间里出来,坐在纪无为身边,任乔拿了一盒宫保鸡丁饭。丁玲玲则是土豆炖牛腩,动筷子之前,她先把一半土豆牛腩拨给任乔。礼尚往来,任乔也夹了一半宫保鸡丁给她。 这一幕看得小五发酸,一脸嫉妒地说:“瞧你们,显得剧组多小气似的,你们一人拿两盒口味不一样的,剧组准备的盒饭也够啊。” 任乔弹了弹他的脑门:“我又吃不完两盒,干嘛浪费粮食!” 纪无为夹起一块胡萝卜,和任乔聊天:“我有个老朋友,最近想拍一个真人秀节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她姓陶,打算做一个和匠人有关的专题。流量方面或许不太好,但是跟她一块,能学到蛮多东西的。而且我觉得,她选的这个主题,和你的气质很符合,都有一种远离现代社会喧嚣的沉静。” 秦奕然接过他的话茬:“姓陶,是陶然,陶导演吗?她有十几年没有出过新作了,我还记得她拍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一个纪录片,当时国内外一片好评,没想到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纪无为含笑点头:“是啊,她很久没出来活动了,和丈夫住在深山里,一去就是十三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有知道陶陶的。我是第一届导演培训班出来的,她就是当时的培训班老师,对我来说亦师亦友。” 他详细介绍了这款真人秀节目,任乔听得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书里火遍大江南北的《学徒大作战》吗?在《大展宏图》一书里,这个节目最初关注的人不多,却低开高走,最后秒杀卫视台一众真人秀节目,成为收视率冠军。 周云青也是在《学徒》大火后,才注意到陶然导演,想要挖她来星灿。这是书里又一个重要情节点,当时顾怀强势入主夏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周云青争夺陶然。双方手段频出,斗了个天昏地暗,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陶然没有接受任何一方的邀请,再一次选择神隐。 虽然这场争斗里没有赢家,而且周云青也因为展宏主力放在能源项目上,出手时大受掣肘,但已经足够反派顾怀走进大众视线,毕竟在商场上能和周云青棋逢对手的人,并不多呢。之后他果然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一家又一家企业,扩大凌氏商业帝国版图。 这种大佬之间的争斗,任乔没打算掺和。她想的是,如果能蹭上《学徒》的热度,又能为《问道》省下一笔宣传费了。不然的话,她手上资金没有展宏充足,无法做书里那种铺天盖地的前期宣传,《问道》或许同样能够成功,却未必能有书里那种盛况,成为现象级影片,票房直追百亿。 任乔满口应允:“那可是和您齐名的大导演,我当然求之不得。” “纪导,我能加入吗?”见任乔答应,秦奕然问,“我很喜欢陶导的作品。” “当然,她正怕请不来人呢。” 丁玲玲也举手:“我、我、我,我也要去,算我一个!” 小五跟着凑热闹:“还有我,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了,好歹是个新生代偶像派,千万别拒绝我啊。” 寒冬凛冽,街上吹的风带着湿冷,穿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那种刺骨的湿寒。天际惨白,阴云如同山峦一般铺开,行人拉了拉大衣领子,各个神色匆匆,整座城市静寂无声,好似一部黑白默片。 每年这个时候,唐氏劳模唐天阳,都会失踪一整天。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会议,还是多么大额的资金流通,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在这一天,他会给司机放一天假,独自驱车前往一处山庄。 如今这个季节,茅草枯黄,山上一片凄凉。这是唐家的山庄,整整二十年没有翻修过,还保留着当年那场火灾的痕迹。到处是残垣断壁,四处阴森森的,没有一个人。 今天是水瑶的忌日,她正是殒命于那场大火,这一整座庄子,是他留给心爱女人的墓园。他走下车,在墓碑前,放下一束洁白的花朵,就地坐了下去,也不介意地上的沙土。 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在这里,他不再是商业集团的掌舵人,不需要兢兢业业,时时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便坏了祖先基业,葬送数千万员工的未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是她的丈夫,仅此而已。 他对她喃喃细语:“阿姝找回来了,我知道你喜欢叫她乐乐。还好我没有放弃,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寻找。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不想看到她落到这样的境地,是阿娅手段太过强硬,可我不敢帮她。这个世界远比我们以为的残酷,哪怕我站在如今的高度,仍旧为它的弱肉强食感到心惊胆战。她需要自己成长,对吗?” 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他和她有说不完的话。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落下,冷风冻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用手指细细地擦拭墓碑,第无数遍描摹“爱妻水瑶”四个字,起身告别:“我该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唐天阳开车下山,暗夜吞噬这座城市,在漆黑如墨的山路上,车灯是唯一的光亮。半山腰,车灯照射的前方,他恍惚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定睛再看去,那人身姿袅袅,一如二十年前。 “瑶瑶!”唐天阳停下车,发了疯一样喊道。他追上去,抓住她的手。 她回身看他,通体黑袍,没有丝毫装饰物。那双眼睛,亮的好似能够洞彻人心。和她曼妙的身姿截然相反的,是她的面容。那是怎样一张脸?遍布烫伤,坑坑洼洼好似月球表面,又像是干枯的老树皮,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不仅是脸,包裹在黑袍下,依稀露出的脖颈,同样是烧伤的丑陋疤痕。 唐天阳猛地倒退两步,跌在地上,一阵心悸,大声嚷嚷:“鬼!鬼啊!” “what's wrong with you?”那位女士,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开口是流利的美音。 远处,驶来一辆银色的车,车主是adrian,穿着一套粉色西装,气度风流浑然天成,向她招手,叫道:“aunty!”黑衣女人快步上车,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唐天阳知道,他认错人了。那不可能是水瑶,国民女神水瑶,美得风华绝代,英语口语却极差。当时她接受国外媒体采访的视频,还被网友剪下群嘲她的口语。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是水瑶,怎么会对他如此冷漠? 唐天阳自嘲一笑,水瑶早就死了二十年,他怎么能仅凭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误以为见了亡妻? 设计大赛 嘉荷服饰所在的办公大楼, 装修风格古典而梦幻, 这座建筑出自国际知名建筑师之手。整座大楼, 宛如透明色的水晶古堡, 正前方是一个喷泉池, 泉水随着音乐跳动、舞蹈, 变幻色彩, 蓝绿黄红,绚烂迷人。 三楼的会议室里,唐娅啪地一下, 把设计稿甩在员工脸上,怒气冲冲地骂道:“你就给我看这种垃圾?连我这个留学背景的人,都能看出来你的设计稿妖里妖气, 根本不符合大赛所说的古风要求!” 她穿着一件紫色亮面衬衫, 搭配墨绿色绒面外套,时尚感十足。松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 她在会议桌旁走来走去, 烦躁地说:“重做、再设计!我知道, 公司过去专注于西方潮牌, 你们一时之间很难转换到这次设计大赛要求的风格。可诸位都是享誉全球的设计师, 这不该难倒你们啊?我麻烦诸位动笔之前, 能不能先多学多看?” 散会后,设计师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低声交头接耳:“你们有没有觉得, boss最近越来越暴躁了。刚才砸的我脸好痛啊, 帮我看看有没有出血?我觉得我的理解没问题啊,古风就不能妖娆吗?” “我昨天交上去的倒是不妖,可她又嫌弃太古板。我们以前都没接触过这个领域,想要立马转变风格,真心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总裁办公室,唐娅的办公桌上,资料堆积如山,有诸夏国历朝历代的服饰演变,也有诸夏国人文背景文化。她本人同样是一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在没有设计师可以依赖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硬啃这些了。 她想过聘请长期从事汉服设计的人才,可惜的是,次次都被蓝若抢尽先机,蓝若比她挖人更早,比她开价更高。她猜到这是公司里有内奸,费尽心思抓出几个钉子,都是被蓝若买通的人,但这是抓不完的,蓝若铁了心要和她耗。 她们两个拿到的资源,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蓝若背靠整个蓝氏,倾尽蓝氏的财力和她斗。至于唐娅呢,别看她占着唐氏千金的名头,唐天阳从来不给她开方便之门,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这也决定了,她不可能和蓝若进行那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斗。 唐娅随手翻开一本古籍,只看了两行就觉得一阵头大,为什么是竖版繁体?这种排版简直反人类!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耐心、耐心……”埋头看了起来。 因为拍戏实在太累,任乔最近没有回公寓,就住在剧组给员工安排的酒店里,距离《问道》搭建的场景更近。晚上,她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卸完妆瘫倒在床,手机铃声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adrian:“琴仙,要来两局吗?星战峡谷在召唤你。” 任乔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枕头边,声音懒洋洋的:“别叫我琴仙,我有名字的。玩什么玩啊,你知道我现在多累吗?我今天整整拍了十五个小时的戏!”任乔游戏玩的好,经常带adrian上分,两个人是双排好基友,说话也很随意。 adrian对此十分不解:“据我所知,唐氏市值超过千亿,作为公认的唐天阳最宠爱的女儿,你完全可以过得比我更潇洒?何必要这么辛苦?” 任乔和这种公子哥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睡了,挂了。” “别啊,我有正事的,有没有兴趣担任somuns设计大赛的评委?对于你们的新戏《问道》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宣传。” 任乔立马从床上坐起,眼睛亮的像是要发出光来:“邀请我去当评委吗?真是一个很棒的宣传欸!可我从来没有设计过衣服啊……” adrian轻声一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任乔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我更加看重你对古代服饰的了解。” “好!”任乔满口答应,“我把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和他确定档期吧。” “那你还是直接发给我秘书好了,作为一个跨国企业的大总裁,我可是很忙的啊,才没有时间和区区一个经纪人联系呢。”话里话外,满是对任乔把他随便打发给经纪人的怨念。 任乔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大总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那么,峡谷见?我们双排上分啊,还像上次那样,我辅助你,抱你大腿,再赢它个十来局。”adrian抢着给妹子做辅助,并且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今天真不行,我太累了,明天吧,明天一定陪你玩……” 说着说着,任乔那边声音越来越小,手机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adrian没有急着挂断这通电话,而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合上双眼,听着她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因着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太快,不少人diss他是花花公子。只有那些和他交往过的女性,才知道他有多么温柔。在坠入爱河的那段时间,他是深深爱着对方的,只是这种感觉太过短暂,一旦流逝,他便会火速抽身。 她们无法留住他,一如他无法留住爱。 燕京城,市中心,凌府,庭院深深,已是夜半,却还灯火通明。书房里,凌锋手上拿着一根软鞭,猛地抽在地上,噼啪声中,带起扬尘飞舞。 在他对面,坐着顾怀。长发已经剪短,穿上一身利落的正装,整个人都有一种锋利,好似一把打磨完成的宝剑。 下一秒,凌锋的鞭子直接抽在顾怀身上,“怎么?这么简单的案例,你都不会分析吗?如果你只有这种水准,凭什么越过凌家子孙,成为凌氏的掌权者?只有野心可不够啊,让我看到你足以配得上野心的努力和才华!” 长鞭抽在少年纤细的后背上,血痕浸湿了他的衬衫,他闷哼一声,没有喊痛,仿佛被打的是别人,与他无关,修长的双手在盲人电脑的键盘上运指如飞,继续操盘…… 半个小时后,凌锋走出书房,他穿着标准正式的三件套加大衣,戴着一副白皮手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涵养,斯斯文文。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而不会把他和先前施虐的魔鬼,联系到一起。 他摘下手套,细细地擦拭鞭子,吩咐下人:“把怀少爷送到祠堂,别给他被子,也别给他吃的。先关上三天,然后送到前门那家宾馆里,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下人迟疑道:“可是怀少爷腿脚不便,双眼又有疾……” 凌锋冷哼一声:“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困难也要自己克服。”面容冷酷,一如这场严寒。 如今正是燕京城最冷的时候,三九天,呵气成冰,草尖上冻着白霜。祠堂的门大开着,穿堂风带着寒气。顾怀坐在地上,唯一用来取暖的,是一套连秋风都抵不住的薄衣裳,背上的鞭痕结痂了,没人送药。 他冻得牙齿都在打冷颤,手上还拿着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复盘刚才的操作。凌锋这样对他,他却不恨凌锋,因着他滔天的恨意,全部集中在凌清一人身上。 他并非凌家人,却觊觎凌家的势力,付出这些疼痛的代价,也是理所应当。他要做的更好,好到让挑剔的凌锋满意。 来到凌府后,生活没有变得更好,可他也没觉得变得更糟。和他被仇恨日夜折磨的内心相比,肉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从前他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如今疼痛起码能够证明他的存在。 更何况,明天就是周末啊,又到了他和任乔约定好,打电话汇报学画进度的时间。烛火摇曳,少年勾唇一笑,神情明明灭灭,脸上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somuns设计大赛如火如荼地展开,虽说是蓝若、唐娅的大战,也有其他人凑热闹。大型企业如林婉容管理的曜日,也有中小型企业,和设计师个人参赛。 初赛阶段,异彩纷呈,频频杀出各路黑马,这场全程直播的比赛,为诸夏国人提供了视觉上的饕餮盛宴。随着比赛的火热进行,越来越多的参赛者被淘汰,大浪淘沙,最终留下的各个都是实力派。 曜日的参赛作品主打旗袍,其中绣艺极为突出,林婉容花重金请来当年为宫廷服务的绣娘后人。关于旗袍是否符合古风这一理念,设计大赛的第一天便进行了激烈的探讨。 旗袍起源于满族女性传统服饰,上世纪经过改进,糅合了西洋文化,它是古典文化和时代结合的产物,最初并不叫旗袍,而是长衫、长衣、长袍等,可以说是以古风为骨,当然符合大赛要求的古风元素。 出自曜日的旗袍纹样,多以写生手法为主,初次登场便是一套梅兰竹菊百花旗袍。模特身穿古典旗袍,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执香扇,款款而来,在尽显女性曲线美的同时,优雅万分。 弦歌主打宋服,样式和颜色承袭唐代,可和唐装相比,又更加修身适体。在男装方面,样式有斓衫、直裰等。女装则发展出了褙子,这是一种直领对襟长衫,袖子长而窄,衫长至膝部,前后襟不缝合,类似于现代的开衫。 出自弦歌的宋服,线条简洁,样式修长,清丽而秀雅。有一些款式是蓝若亲手设计而出,关于灵感来源,她这样说:“历史朝代里,我最喜欢宋朝,经济发展催生了城市繁荣,宋朝城市各方面已经相当完备,不输于现代。 举个例子来说,他们当时已经有了外卖服务。汴京餐饮业极为发达,市井经纪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买饮食,不置家蔬,宋朝的饮食店,已经开始提供‘逐时施行索唤’、‘咄嗟可办’的快餐、叫餐服务,《清明上河图》里就画了一个不知正往谁家送外卖的酒店伙计。” 这直接掀起一股宋朝热,网友议论纷纷:“哇,这个适合我,我现在就是送外卖的,哈哈哈哈穿到宋朝继续当外卖小哥。” “说到穿越,古代我只能接受宋朝,不考虑用电啊、玩游戏啊之类的,可以活得蛮滋润的。” “emmmmm我查了一下,宋朝居然还有专门为别人倒夜香赚钱的,老哥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曜日和弦歌已经足够优秀,然而,居于此次设计大赛榜首的却另有其人。这位设计师,在大赛开始时,便顶着铺天盖地的非议,不争不辩,选择用实力证明自己,一路逆袭,初赛结束时,总积分已经达到排行榜第一。 她就是——代表嘉荷参赛的唐娅! 最初,没人看好嘉荷,毕竟唐娅在《浮生》画展上的表现有目共睹。大家都不相信,对诸夏国古典文化一无所知的唐娅,能够设计出真正的古风元素服饰。 然而,唐娅凭借她多变的风格和创新的设计,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她并非一味复古,而是在复古之外,又融入个人理解。或是单独拎出来一个古风元素,解构再重建。 她就如同一个技术娴熟的魔术师,诸夏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则是她手里的一副扑克牌。它们在她的手心,被拉开、又合拢,她闲庭信步,随便抽出一张,玩出的花样便让所有人惊艳。 她并不拘泥于某个朝代,魏晋风骨、盛唐气象,随意切换。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她想,她就有无穷无尽的源泉和创意。其他人对此只有惊叹的份,毕竟确定主题到赛程开始的时间太短,选择一个朝代的服饰专精,已经够难了。她能博采百家之长,当然足够赢得众人尊重。 网友只能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嘉荷的员工说道:“你们是没见过唐总的办公室,古籍堆得满满当当,每天都看得废寝忘食。” 唐娅本人的态度十分诚恳:“从前是我做的不对,忽视了诸夏国古典文化,我虚心接受所有批评。栽下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便是现在。感谢《浮生》画展给我当头棒喝,才有了在somuns设计大赛上奋起直追的机会。” 人们总是喜欢看浪子回头的戏码,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唐娅,甚至比一开始就重视古典文化的蓝若、林婉容,都更有吸引力。仅仅一个初赛,她就吸粉无数,微博粉丝数量翻了一番,嘉荷服饰的销量也一路飙升。 复赛开始前,somuns官方发布了一则公告,新赛季将要迎来一位新的评委加入。嘉荷办公楼,唐娅看着买来的内部消息,表情狰狞,原本美丽的面容,变得十分可怖。 新的评委居然是任乔! 凭什么?她为设计大赛挖空心思,任乔什么都没做,就能成为评委,来评价她的作品好坏? 自从《浮生》画展后,任乔就成了唐娅心里的一根暗刺。她想要利用任乔,同时也深深厌恶任乔。画展后,网友把任乔吹上了天,完全是踩着她上位。媒体为了抓人眼球,标题写得夸张——《这个女人只有高中学历,但常青藤毕业的魔女唐娅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唐娅花费大量金钱,公关删评,还是挡不住网友疯转。 此前,蓝若向她宣战,破坏她和somuns的合作,任乔借着这股东风宣传《御前第一红人》。如今,她终于洗刷《浮生》画展带来的屈辱,却要再一次成为任乔的踏脚石吗?眼睁睁地看着任乔借用她挖空心思捧起来的大赛热度,宣传《问道》? no way! 救场 由于档期缘故, 任乔没有参与设计大赛的初赛。直到复赛开始, 她才应adrian邀请, 姗姗而来。这个时候, 任乔在《问道》里的戏份, 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不少镜头也交给郎立, 开始进行后期特效合成。 一直到比赛直播当天, 她的身份都没有对外披露,保持神秘感。adrian为她设计了一个相当惊艳的出场方式,舞台将会打造成水幕形式, 水面是盛放的清荷,任乔踏歌而来,步步生莲。 今天之前, somuns策划整整彩排了三遍, 确保灯光、舞美、威亚配合的完美无缺。彩排结束后,adrian又给任乔加了一把绿绮琴做装饰物, 不必弹响, 抱在怀里即可。 任乔莞尔, 他对琴仙的执念还真是深啊。 此次设计大赛, 赛前就有情场大战的噱头, 初赛又异彩纷呈, 将收视率推向新高。即将开始的复赛备受瞩目,不少人早早地就等在电脑前。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盛大开场。然而, 开场秀就让adrian变了脸色, 正在播放的背景音乐,和他们先前彩排的并非同一首!台上,伴舞全都懵逼了,这是两首风格完全不同的曲目,她们的动作根本跟不上节奏。 adrian质问导播:“怎么回事?快把bgm换回来啊!” 导播急得满头大汗:“操作系统被病毒攻击了,换不回来。” 舞台上,任乔已经登场,梳着飞仙髻,上身是广袖合欢襦,下身是白色留仙裙,做工讲究,线条优美,飘飘若仙。她怀里抱着一张绿绮琴,身姿绰约,面容绝姝。 任乔戴的微型耳机里,传来adrian的声音:“系统有问题,背景音乐放错了。你先退下来,这是演出故障,我会亲自出面道歉。” “可这是直播啊,我现在退下去,再来一次就没有你原先设计的那种惊艳感了。”任乔微微一笑,“再说,这么点小事,犯得着让你道歉吗?你让伴舞先停下。” 任乔指间弹出一道灵力波,直接切断系统控制的音箱。左腿微弓,把绿绮琴平放在膝上,素手清扬,拨动琴弦,无缝衔接刚才的背景音乐。因着她的灵力增幅,琴音在整个演播厅飘荡。 这一切说来极长,其实也只发生在几秒钟里。观众甚至没有意识到伴舞的错愕,他们以为开场秀的最初,就是任乔的一段古琴solo. 和原本彩排曲目的婉约风格不同,那是一首《酒狂》,用的是古琴乐曲里罕见的6/8拍,弱拍常常出现沉重的低音、长音,音乐飘忽如狂。 这首曲目表现的是阮籍醉酒,由于当时朝政昏暗,阮籍隐居山林,寄情于山水琴酒。作为一名有志之士,他憎恶这样的朝堂,曾穷途而哭。他同时也是一位达者,隐居之后,在山水之间,弹琴吟诗,乐酒忘忧。 听这一曲《酒狂》,仿佛亲见阮籍本人。天地苍茫,一片混沌,有一飞仙,飘飘醉舞,放浪形骸,且醉且狂。 这一刻,舞台上的任乔,好似变成阮籍的化身。听她弹奏的众人,同样变成阮籍的化身。所有人一同沉浸在那种魏晋名士的风骨之中,如痴如醉。 一曲毕,任乔停下,手指按在琴弦上。短暂的停顿后,泠泠淙淙的琴音流淌而出,却是另一番韵味,正是adrian选择的彩排曲目。一扫先前魏晋名士的放浪形骸,变成广寒宫上的长眉连娟的仙子,清冷柔嫚。 伴舞跟上节奏,随着琴音舞动。任乔没吊威亚,一边弹琴,一边踏着清荷而来。琴音轻灵,她衣袂飘飘,美得出尘脱俗。 直到她坐在评委席上,众人还沉浸在先前的那种震撼中。 “这个出场太棒了,我差点以为看见神仙下凡了!” “一般人吊威亚,动作难免死板,可她真的像是在飞欸。” “她就是我心里的琴仙本仙了,琴仙、琴仙、琴仙……” 有任乔救场的这段时间,技术人员已经更新设备,导播重新连接好音效和舞美。主持人走到台上,举起麦克风:“欢迎新的评委加入——唐姝!她是《问道》里的夙夜魔君,是广受玩家喜爱的琴仙coser,是somuns和星战合作推出的古风游戏皮肤代言人……” 后台,唐娅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干扰到设计大赛的开场秀。她连公关稿都找人写好了,到时候somuns会解释为演出故障,她便把一切都推到任乔的头上。 就说任乔耍大牌,故意不来参加彩排,才会在直播现场跟不上节奏,进而会让人质疑任乔出任评委的专业性。她再买水军带节奏,让任乔滚出设计大赛。somuns自然会辟谣,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观众在意的是这出戏是不是好看,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们既无法触及,也不关心。 原以为会挫一挫任乔的风头,没想到居然被任乔轻松化解了。唐娅已经意识到,她轻敌了。不管是兵不血刃地拿下星灿,还是在《浮生》画展上的表现,以及今天游刃有余地救场,任乔的实力远在她的预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手段,对于任乔毫无影响。唯一庆幸的是,任达夫妇还牢牢地攥在她的手里,也就不怕任乔能翻出天来! 曜日的模特逐一登场,舞台交给她们。微型耳麦里,adrian和任乔调情:“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商纣王会对着女娲的神像起淫心了。琴仙,你太美了,美得让人想要亵渎。” “滚!”任乔果断关掉耳麦,如果不是为了《问道》宣传,她绝对会告他性骚扰的好吗! 随着任乔的惊艳登场,网友对于设计大赛的关注,除了嘉荷、曜日、弦歌之外,又多了一位女评委。任乔逼真的cos和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为她赢得了琴仙的美誉。 最初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觉得她美则美矣,琴弹得也够好,但这又不是古琴比赛,她能hold住设计吗?还有网友嘲她,长得就像个花瓶。 任乔用一次又一次点评和指导证明了自己,她的神奇之处在于,不管设计师呈现出哪种古风元素,她都能对于起源和搭配侃侃而谈。大到配色,小到配饰,信手拈来。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她就生活在那些朝代。 这还要感谢苍华界的服饰,苍华界和水蓝星有相似的历史脉络,不过到了最近一个世纪,一个专注于古武,另一个发展科技,是同一棵树上长出的两片叶子。 在苍华界,人们还保留着旧有的穿着,任何一个朝代的服装,都有大批拥护者。就任乔自己而言,她每一种服饰都会尝试,热衷于搜集不同的搭配款式。 一部影视作品都没有的任乔,微博粉丝数量已经悄悄突破百万大关。当广告代言的邀请,如同雪花一般,飞到她的经纪人董俊洋手里时,他们才意识到,她火了! 此时的星灿,不再是当初,只有一个影帝秦奕然,那样独木难支。他们有新生代偶像派小五,凭借《御前》里少年天子的形象,积攒大量粉丝,是一枚可口的小鲜肉。 他们有南丁北孟之一的花旦丁玲玲,加入星灿之前,自带五千万微博粉丝。在《御前》里面的表现,更是能够冲击金象奖最佳女主角。 如今,他们还有了任乔,不同于丁玲玲的娇俏可爱,她面容妖冶,形貌昳丽,恰好弥补了丁玲玲清纯形象接不了的戏路。 到了这个时候,星灿股东纷纷庆幸任乔成为总经理。一方面,《御前》收官票房达到十五亿,扣除掉一应分成,公司净盈利十亿,完全补上了当初展宏的撤资;另一方面,加大注资只能解一时之需,一家娱乐公司真正想要长久立足发展,看重的还是人才——幕前有明星,幕后有编导。 细数把星灿推向新高度的这些成就,样样都离不了任乔。天才导演赵锦年是她一手挖来的,新人演员小五是她发掘的,两小花旦之一的丁玲玲是慕她的名而来…… 星灿年会上,股东就任乔过去半年的表现,给与充分肯定,不吝溢美之词。任乔身穿一件白色斜露肩长裙,all in white的极简搭配,显得十分干练。 她长发打着微卷,开了一瓶香槟,举杯而笑:“各位不必急着夸我,你们所看到的这些成就,只是我们未来的起点而已。我还是当初在股东大会上那句话,我们必将重现星灿昔日辉煌!” 台下,不管是星灿股东,还是员工,都觉得很燃,仿佛看到了大家携手并肩,再一次为星灿戴上王冠的那一幕。 董俊洋摇头笑笑,她总有这样的魅力,几句话就能把人说得热血沸腾。 秦奕然和他碰杯:“俊洋哥,敬我们在星灿共事的第十一年,也敬这位立志要把星灿推向王座的女士。” 董俊洋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二月初,年轻人忽然发现,他们的朋友圈,一夜之间被爸妈刷屏了。长辈们口中谈论的是一款新出的真人秀节目《学徒大作战》,取景自然,不注重后期剪辑,没有撕逼,平淡的就像流水一样,却凭借厚重的底蕴和天然美的镜头,牢牢抓住每一位观众。 一开始,他们不屑于长辈的安利,嘲笑他们老掉牙的审美。可真的点开视频链接,只看了第一眼,就深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那是怎样一种镜头语言?每一帧画面都美得直接就能截屏当壁纸。 在《学徒》中,人和自然不再是割裂的,不是第三人称的旁观者,而是融入其中。看着看着,仿佛能够涤净烦躁与杂念,不自觉地进入一种哲思之中。思考大自然的瑰丽、变幻万千,思考人类相对于自然的渺小,也思考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与坚守…… 一刷、二刷、三刷,有网友才意识到,里面的学徒居然是自家爱豆,“简直了,每个人都融入的恰到好处,我都没觉得这是个真人秀节目,还以为他们就是真正的学徒呢。” “第二集什么时候出?我已经把第一集刷了十多遍了!不够看啊不够看。” 秦琴cp 任乔第一眼看到陶然, 根本无法把她和国际知名导演联系在一起。她们事先约在星灿的会议室见面, 时间是下午三点钟。 在做好一个演员的同时, 任乔还要担任星灿的总经理。每次来到星灿大厦, 她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半, 才有时间下楼买个便当。 便利店窗边, 坐着一位老太太,穿着天蓝色套装,戴着一顶淑女帽, 配有珍珠饰物。老太太面容慈祥,低头在看一本漫画书。 排队的时候,任乔扫了一眼老太太手里的书, 是少年漫。她想,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老太太。 那位年迈的女士,察觉到任乔的视线, 抬头冲任乔笑笑。她脸上肌肉松弛、下垂, 绽放的笑颜却如此美丽, 皱纹不再是女性排斥的丑陋, 反而成为岁月馈赠的优雅。 任乔被她的笑容深深吸引, 呆了一呆, 点头示意后,结账离开。 三点钟,当这位老太太出现在星灿会议室, 任乔才知道, 她就是陶然! 纪无为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友,陶然。” 陶女士笑着叫他:“小纪。” 凭借纪无为今时今日在水蓝星的地位,从国际电影圈向外辐射的影响力,世上够格叫他小纪的人,掰着指头也能数出来,陶然恰是其中之一。 她今年六十三岁,娱乐圈里和她同龄的女星并不在少数。她们大多保持着冻龄容貌,用数不尽的玻尿酸和化学产品维系。美貌是女人的利器,美丽的女人无法承受岁月剥夺她们的美。 和她们一比,陶然格外显老,却并非不美。她拥有的是另一种美,一种由内而生的美,不再专注于皮相,坦然地接受生老病死,拥抱枯荣。 纪无为笑问:“怎么不见老李?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来呢。”老李是陶然的丈夫,十三年前,和她一起隐居深山。 陶然淡淡地说:“他过世了。” 纪无为的笑意僵在脸上,神色变得凝重,声音也开始颤抖:“怎么会这样?他比我还要小两岁……” “小纪,你不用难过,有生就有死,那是我们每个人必经之路,是所有人的宿命所归。” 纪无为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坦然,他有些失态:“失陪一下,你们先聊。”他一个人走出会议室,直奔洗手间而去,用大把大把的清水冲洗眼泪。 《学徒大作战》,顾名思义就是嘉宾化身学徒,跟随匠人学习。节目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分别是秦奕然、丁玲玲、时钧、温雅、任乔、小五。 其中时钧和温雅是一对夫妻,两人都是老戏骨,成名已有数十载。也就是看在陶然的面子上,否则的话,寻常真人秀节目,哪有可能请得动他们? 对于刚进节目组的任乔四人来说,遇到这两位前辈,是一个意外之喜了。跟随老戏骨学习,对于演技的提升将是不可估量的。 这一段情节,因着《大展宏图》一书的切入点,直接从《学徒大作战》大火之后,顾怀和周云青争夺陶然开始,并没有详细描述《学徒》的内容,所以对于任乔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她们跟随陶然,走进深山老林。第一集拍摄的内容是“金缮”,是对破损瓷器的修复和再创造。如果认同瓷器有灵,那么从事这一工艺的工匠,可以称作是一群为瓷器疗伤的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金缮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它起源于与诸夏国一衣带水的落樱国,最初却是为了修缮诸夏国的陶瓷器皿。 古时候,诸夏国的器物流传到落樱国,广受人们喜爱。然而瓷器易碎,又极为稀缺,工匠们便开始摸索如何修复破损瓷器。当然,还要得益于,落樱国文化中,对于残缺的崇拜,人们称之为侘寂美学。 他们所用到的工艺,全部出自于诸夏国漆艺,方向却不同,一个用于修补,另一个则是做漆器成品。最初只是单纯补缺,慢慢演变为一门具有独特美的工艺。如今,这门工艺又传回诸夏国,让人感叹历史的奇妙。 它的独特魅力正在于——能让旧时光焕发出令人惊艳的美。 嘉宾两两分为一组,时钧和温慧一组,秦奕然和任乔一组,丁玲玲和小五一组。 小五和丁玲玲要修复的是一个青绿杯碟,经过整整七天七夜的闭门学习,最终出自他们之手的成品,表面有淡金色裂纹延伸,恣意一如古树上盎然生长的枝丫。 老戏骨那一组,抽到的任务,是一只白色杯碟。修复后,素白如玉的杯碟上,缠绕着金线,宛如沐浴在金阳下的涓涓细流。 任乔和秦奕然要修复的是一个金色的小盏,选择修复材料的时候,师傅讲解道:“这门工艺名为金缮,金并不是说修缮材料,它只是一个代名词。” 这是师傅给他们提供的思路,毕竟小盏原本就是金色的,不宜再用金色修补。经过讨论和尝试,任乔在纸上作画模拟,几易其稿,最后选择红色。 做底、面漆、贴金、灶漆……最终拿出的成品,金色的瓷盏上,红线宛如流云,又好似秋日落叶,美不胜收。 《学徒大作战》掀起一股“致匠心”热潮,各行各业的匠人被搬上荧屏,匠人从未距离观众如此之近。他们在浮华之中,耐得住寂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向遥远而神秘。 观看《学徒》时,除了感受心灵的震撼之外,八卦的网友还有新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秦奕然看琴仙的眼神,太宠溺了吗?” “你不是一个人,港真,这三个分组都挺有cp感的!温、时老戏骨是夫妻不用说了,小皇帝和洛书我早就站了,难得的是,秦奕然和唐姝这一对也好甜啊。” “我现在终于明白,唐姝为什么会拒绝周云青了,原来人家喜欢的是温柔体贴这一口啊。从今天开始,我要高举秦琴cp的大旗,我已经准备好观看《问道》,吃秦琴cp撒下的相爱相杀狗粮了!” 《学徒大作战》只播出前几集,就冒出大量秦奕然和任乔的cp粉。为了增加《问道》的热度,星灿官方非但没有否认,反而顺势炒作,维系这对荧幕cp. 星灿官方常常在微博,发布秦奕然和任乔对戏的照片,还安排他们俩同时上通告,为新戏做宣传。期间免不了要完成一些较为亲密的任务,比如说情歌对唱,或是肢体接触等等。 一开始,任乔有些束手束脚,不太自在。秦奕然问她:“为什么不把上通告、参加综艺节目,当作是拍戏看待呢?反正都是有台本的。明星是公众人物,你呈现给大众的并非是本人,而是一个人设。你就假装琴仙是你演的角色好了,现在琴仙有一个男朋友,就像素和对待谢修那样,用琴仙和我演对手戏就好。” 经他这么一解释,任乔豁然开朗,“原来这也是艺人的职业修养之一,我懂了!” 再次登上综艺节目的舞台,任乔表现的比秦奕然还要自然。这一次的节目要求,是一位嘉宾背起另一位,在最短的时间内跨越障碍。 今天的秦奕然,穿搭风格和以往不同,迷彩衬衫,内搭长款t恤,走的是简约的军事硬朗风。迷彩很难驾驭,一不小心就会穿得土气,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成为一种潮流icon. 应节目组要求,任乔和他一样,在外观方面有所突破。她往日大多走性感轻熟风,今天却十分少女,穿了一件可爱的粉色格子连衣裙,上身搭配白衬衫,脚踩黑色短靴,对着镜头甜甜一笑,少女感炸裂。这一身穿搭简直是减龄神器,说她今年才16,怕是都有人信。 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秦奕然自发地走到任乔身前,呈半蹲姿势,张开双臂,对她露出宽阔的后背,无声地发出邀请。 任乔困惑地看着他:“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背你呀。” 其他组已经开始冲向障碍,主持人催促任乔,“快出发吧,别人已经领先了呢!” 任乔并不爬上他的后背,只是笑嘻嘻地问:“你是觉得,你比我更有力量,还是跑的比我更快?” 电脑屏幕前,正在观看直播的周云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以前常听任乔说这句话,有一段时间,任乔接送他上下学,他想要骑车载任乔,任乔差点和他打一架。 因为任乔要做载人的那一个,而不是自行车后座的女孩。那时周云青还是个脸皮薄的少年,当然不愿意被熟人看到,自己坐在女孩子的后座,两人没少起争执。可惜他打不过任乔,只能在她的拳头下屈服。 眼前这一幕和他记忆里何其相似?只不过男主角从他换成了秦奕然。周云青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任乔给他的爱,从来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对她来说并非唯一,她可以爱他,也可以爱上任何一个别的人。 厉鸣走进办公室,夸张地大叫:“老大,我记得你从来不看这种脑残的综艺节目啊!”蓝若离开展宏后,仍然和厉鸣保持联系,他们还是好朋友。最初几天的劲头过去,他对周云青的怨怼也就烟消云散了,又成了忠实小弟一枚。 周云青收起表情,若无其事地关掉视频,眼神冷峻,语调平平:“能源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厉鸣汇报进度,两个人讨论起来。 综艺节目现场,听明白任乔的话,秦奕然灿然一笑,任由任乔背起。镜头给不到的地方,秦奕然看向她的双眸,一如沉溺爱河时恋人的目光。 他教她把这一切当作演戏,她收放自如,为什么他却开始痴迷于这种幻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戏生情,还是太喜欢她,才会沉迷于这出戏。 明明他过去十年都能处理得很好,总能迅速抽离戏里的情感,从不和女艺人发生纠葛。却偏偏在她面前自乱阵脚,该怪她魅力太大,还是怪自己一开始就放弃防守,任由她在无意间攻陷? 粉裙少女背起军装硬汉,这一幕十分具有视觉冲击性,导播连忙给了一个近景镜头。 任乔是最后一个才出发的,可她奔跑的速度太快了,在竖起的障碍之间,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超过所有人,最先到达终点。 观看直播的网友哈哈大笑:“唐姝有毒,完全逆了我的cp,刚才这一幕攻受立辨好吗?” “哈哈哈我也是,我一直站秦琴,以后怕是要改成琴秦了。以往被人逆了cp,我能气个半死,这是第一次还能笑得出来。” “快倒过去看,指路32分15秒,秦奕然同意被背的时候,琴仙那个笑容,简直邪魅狷狂,浓浓的霸道总裁style,壮哉我琴仙总攻!” 年夜饭 春申城, 唐家别墅, 凌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发来的图片。照片里是熟悉的场景, 燕京前门那家破旧的小宾馆, 黑乎乎的墙面, 油腻的桌面, 来往的行人…… 等不及订票, 她直接乘坐私人飞机,赶往燕京城。宾馆的小院里,搭满了白色的床单。有一位盲眼少年, 怀里抱着被罩,推着轮椅,磕磕绊绊地来到水池边。 他的动作不算娴熟, 接水的时候, 有几次盆子都翻在地上,溅了一身水, 身上的衣服冻成冰块。正是数九寒天, 他用的却是自来水管里的冰水! 凌清快走几步, 抓起他的手, 上面被冻得满是红疮, 粗的好似萝卜, 袖子挽起,可以看到手腕上的鞭痕。 那位少年挣开她,问道:“你好, 是住店吗?” 凌清用半跪的姿势, 趴在他的腿上,求饶一样地说:“怀儿,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怀这才知道,来人是凌清。如果放在往日,他能够凭借嗅觉闻出她身上的味道,或是凭借听觉听到她的脚步声。但他的鼻子和耳朵都冻坏了,四感退化。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很好,他都要以为她真的是他的母亲了。多讽刺啊,她叫他怀儿,有多少年没有听过她这样叫他了。向他扔出这样的糖衣炮弹,是不是代表着她害怕了,怕他有一天会报复她?如果他不知道事实真相,只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少年,大概会随她一同回去吧。 顾怀推着轮椅,急速倒退,和凌清隔开距离:“不住店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他再次把长满冻疮的手,放进冰水里,漂洗被罩。凌清一脚踹翻塑料水盆:“我说,让你跟我回去!听不到吗!你就非要在这里,做这种低贱的浣洗工作吗?别忘了,你姓顾,顾家列祖列宗在上,你不觉得丢他们的脸吗?” 这才是顾怀熟悉的凌清,他嘲讽地笑笑,只把她当做乱吠的疯狗。 奉命看守顾怀的凌家下人,拦住凌清,把她带回凌府。凌清和凌锋大吵一架,父女两人不欢而散。 《问道》正式杀青,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来现场祝贺,盛况空前。影片上映时间定了贺岁档,在发布会上出尽风头的却是赵锦年。 答记者问的时候,知名导演纪无为说了一句话:“孔门有七十二圣贤,我比不上圣人,这一生有赵锦年一个徒弟就够了。”既向媒体介绍了他的入室弟子,又盛赞了赵锦年。 媒体的麦克风,全部对准赵锦年,“请问一下你接下来要拍什么戏?” “这次还是自编自导吗?” “星灿是否会加大对你新剧本的投资?” 丁玲玲从赵锦年手里抢过麦克风:“今天是《问道》的主场,你们就没什么想问我这个女主角的吗?” 她一向率性而为,媒体早就习惯了。她敢怼他们,他们可不敢怼她,连忙转移对赵锦年的注意。 赵锦年冲丁玲玲做了个口型:“谢谢。”他不太擅长应付媒体。 丁玲玲对他微微一笑,游刃有余地应对媒体。 伴随着农历新年的临近,somuns举办的设计大赛,也进入尾声。复赛成功收官,决出了前三甲,分别是嘉荷、弦歌和曜日,将会在大年初四进行最终决赛。 除夕夜,在所有诸夏国人心里,是一个团圆夜。身在异国他乡的人们,纷纷赶回家中,只为了和家人吃上一顿团圆饭。在温暖的家里,细数一整年的奔波劳碌。 唐家同样如此,一直旅居国外的唐月盈,在大年三十下午匆匆赶回。她是唐天阳的妹妹,年过四十,一个气质忧郁的女人。她留着侧分短发,穿着一件米色的宽大毛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眉垂目,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长居宝刹的严芸珍,同样回到了唐家别墅,一身珠光宝气的打扮,很难和她清修的寺院联系在一起。 年夜饭的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珍馐,众人依次落座。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刻,即便是终年板着脸的唐天阳,也露出几分笑意。 他指着任乔,向唐月盈介绍:“阿盈,还记得乐乐吗?五岁的时候走失,现在找回来了,以前你最喜欢抱她。” 唐月盈迷茫地抬起头,双目涣散,没有焦点。随着唐天阳的话,她慢慢把视线定格到任乔身上。 任乔穿着一套条纹家居服,设计简约,圆领下露出精致的锁骨。因着她并不重视唐家人,连礼服都没换,直接穿着睡衣便下来吃饭了。 “瑶姐姐……”唐月盈的反应,明显比正常人要迟钝。她先是把任乔错认为水瑶,很快便摇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呢喃道,“你不是瑶姐姐,我要去救瑶姐姐!”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她唰地一下起身,带翻了面前的碗碟,汤汤水水流了一桌,她的衣服也蹭脏了。她却浑然未觉,径直冲向二楼的卧室。 严芸珍气得指着唐天阳的鼻子大骂:“我早说了不让这个小贱人上桌,你还要给盈盈介绍她,是不是想要气死我这个当妈的?” 唐天阳反问:“姝儿是唐家一员,为什么不能吃这顿年夜饭?阿盈和瑶瑶关系好,我把她介绍给阿盈有什么错?” 严芸珍掀了桌子,鱼骨、肉块洒了一地,满室狼藉。她起身离席,原本象征着团圆的年夜饭,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唐天阳坐回座位,神色疲惫,低声吩咐管家:“收拾一下,再做一桌。” 老管家面露为难:“今晚是大年夜,厨房的人已经回家了。这是老太爷定下的规矩,唐家下人准备完年夜饭,就可以回家团圆。” “那就随便找家酒店,订一桌年夜饭吧。” “老爷,酒店年夜饭一向紧俏,都要提前大半个月预定,这个时间才订,恐怕……就算是唐氏旗下的酒店,要他们临时腾出位置,也要等很长时间。” 唐娅甜甜一笑:“爸,要不我来吧,亲手给大家做一桌年夜饭,更有纪念意义呢。” 她做饭是什么水平,唐天阳心里有数,知道这只是一句好听的话。他对管家说:“你看看还有什么材料,随便做点吧,阿娅也可以去帮忙。” 凌清则是说道:“我上去看看月盈。” 唐天阳对她点点头:“还好有你。”他常年忙于工作,和妹妹说不上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席。 二楼,唐月盈抱着被子,走向浴缸。她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把被子完全浸湿。裹在身上,去拿另一条被子,重复先前的动作,十分机械。口中念念有词,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严芸珍帮她拿下被子,“盈盈,被子已经湿了,你会感冒的。” 唐月盈固执地抢回被子,不知疲倦地重复这套动作:“必须要湿被子才行……” 凌清抱臂站在一旁,问她:“为什么要湿被子?”声音温柔。 唐月盈呆滞地立在原地,想了很久,才答道:“火,大火,红色的大火,把整个庄子都烧没了……瑶姐姐还在里面,大火烧起的时候,她把我推出来了,她却被火困住了,我要回去救她!” 说着说着,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火,哪里都是火!救命啊,火!” 严芸珍抱着她安慰:“没事了,盈盈,已经没事了,火已经扑灭了。” 安慰徒劳无功,十几分钟过去,唐月盈再一次站起来,抱着被子,浸到水里,重复先前的动作,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凌清说:“你真的不考虑带她去看看医生吗?这套动作她每天都要重复十几个小时,已经严重干扰到她的正常生活。” “我女儿才没病!”严芸珍反驳。 “到底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女儿有病,还是害怕治疗的时候,当年的事从她嘴里走漏风声,你我心知肚明。我并不比唐天阳聪明,只是用了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你。他现在还把你当妈看待,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 严芸珍厉声叫道:“凌清!别忘记我们之间的协议,不要逼我和你鱼死网破。” “反正是你自己的女儿,随便你。”凌清关上门,转身离开。是啊,她们早就有了协议,她早已经做过选择了,不是吗?那是对她来说最优的选择。 至于对唐月盈的心疼,不是她该有的情感啊,她可是凌清。她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她所追求的只有利益。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永远不会变。 唐家别墅,唐娅跟着老管家走进厨房,靠在门边玩手机,时不时地和管家聊上几句,有说有笑,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老管家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选了几样材料,自己摘菜、洗菜。 客厅,唐天阳起身去书房,要给一些老友、生意上的伙伴,亲手发几条祝福信息。 唐绍世拍拍任乔的肩膀:“星战峡谷走一趟?” 任乔说:“这个时间,匹配不到人吧?” “只有诸夏国才过春节,星战可是全球统一服务器,玩的人多得是。” 上次搞定adrian,唐绍世算是帮了她一个忙,她便应了。他们边走边聊,任乔问他:“看起来你很擅长应对这样的事情,唐家除夕夜经常这样吗?” 唐绍世耸耸肩:“豪门咯,你就算没在豪门度过新年,也该看过影视剧里的豪门撕逼吧?” 任乔实话实说:“别人家的豪门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怼人,也是口蜜腹剑那种,表面看起来感觉挺优雅的。这么直接地掀桌子吵架,我确实第一次见到。” 唐绍世哦了一声,“如果你想看那种虚与委蛇,明天去珈蓝酒店啊。大年初一,唐氏旁支和事业伙伴,都会去珈蓝酒店向唐家祝贺新春,然后留在酒店一起吃午饭。我保证你看到的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奶奶和爸爸,奶奶雍容华贵,爸爸温文尔雅。小姑只会露个面,然后以国外事业太忙为借口,最先离开。 而我呢,就要穿的像个弱智一样,一身大红色,在那里逢人就笑,当个吉祥物。还要听别人不停地重复着吹捧,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以后一定如何如何。你要来吗?她们肯定会抓着你介绍,哎呀,我有个远房亲戚,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和他见个面?”他模仿三姑六婆的语气,惟妙惟肖。 任乔连忙摆手:“不了,我明天还有事。” 两人来到唐绍世的房间,打开游戏,发现谢承铭在线。唐绍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任乔,质问道:“今天可是除夕夜,你把他一个人留在公寓?” “我把他送到小五家了,我明早也要过去。明天是《问道》首映,小五那边票房数据更新的更快。”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想和谁一起过年,你心里没点b数吗?”唐绍世怒骂。 任乔摸了摸鼻子,“我没想那么多……” 唐绍世给谢承铭发语音:“阿承,来我家过年呀!” 谢承铭没有理他,他心里不服,换了任乔的账号,只发了个表情,那边就有了回应,弹出一个视频邀请。 “靠!”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谢承铭心里的地位,比任乔低得多的唐绍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视频接通,谢承铭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起来非常可爱。任乔有一种想揉他脑袋的冲动,她这才意识到唐绍世说的很对,不光是谢承铭更想和她一起过年,在这样的时刻,她也十分想念谢承铭。 谢承铭来得很快,几分钟就到了。外面下着雪,他的外套上沾了白色的雪沫,任乔轻轻帮他拂掉:“既然是除夕夜,我们也别打游戏了,来做点有趣的事情吧?” 贺岁档 轻雪飞扬, 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唐家别墅, 花园里, 月色之下, 雪色之中, 有三个人在打雪仗, 他们笑着、闹着, 快乐得好似精灵。 老管家最先看到,微微一笑:“大小姐童心未泯啊。” 唐娅扫了一眼雪地里的人,哼了一声:“过完年她都要二十六了好吧?年纪比人家两个小孩子加起来都大, 还玩打雪仗,也不嫌臊得慌。” 落地窗外的场景,让凌清皱了皱眉头。她担心唐绍世感冒, 正要阻拦, 唐天阳却冲她摇了摇头,“让他开心一下吧。”这是他第一次在儿子脸上看到, 符合年纪的孩子般的笑容。 二楼, 严芸珍看看园子里的任乔, 再看看怀里的唐月盈, 神情扭曲, 一张老脸几乎都要变形了。她的女儿正在受尽折磨, 贱人的女儿凭什么幸福呢? 一开始,任乔提出要打雪仗的时候,唐绍世十分鄙夷:“幼稚狂, 小学生都不玩这个了。” 结果真玩起来, 他反而是最疯的。饶是任乔和谢承铭都修炼古武,也被他这个人形发动机砸中好几次。发现谢承铭身体反应速度堪称变态后,唐绍世干脆放弃了远程攻击,直接抱住谢承铭,往他衣服里塞雪球。 任乔掏出手机:“看这里,笑一笑哦!” 偶像包袱极强的唐绍世,刚刚还和谢承铭斗得你死我活,随着闪光灯亮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无比。 照片里,白色的雪地上,两位少年笑得天真无邪。时光正好,青春年少。 管家端出几个家常菜色,唐家人随便吃了点,便各自散了。唐娅正在房间里敷面膜,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见到来人后,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任乔笑问:“有那么吃惊吗?你开我的门开习惯了,我来拜访你一次,也是礼尚往来啊。” 唐娅猜想,管家已经把她能打开任乔房间门的原因,告诉任乔了。她去洗手间取下面膜,冷冷地问:“什么事?” “再有三天就是somuns的总决赛,你应该知道评委投票,占的权重很高。我猜,你早就默认我这一票是你的了,不过你想要牛干活,总要喂它吃草吧?我每次想要见爸妈,你都拒绝,今晚是除夕夜,你总要让我和他们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吧。不然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我爸妈已经遭遇不测了。” 唐娅沉吟片刻,答道:“好。”一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二来,如果除夕夜都不遂了任乔的意,她怕任乔在设计大赛给她使绊子。她们的关系,拿捏的好,就是任乔为她所用,拿捏的不好,反而是她受累。 半个小时后,她帮任乔接通了视频。画面里出现任达夫妇,任达刚要开口,就被李秀丽敲了一下头。她挤开丈夫,一个人霸占整个屏幕,语气热切:“乔乔,我看到你拍的节目了,快和我说说,《学徒大作战》下一集是去哪里?”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有精神。 任乔笑着说:“都是我不好,剧组太忙,都没时间去看你们。”一边说话,她的手一边放到笔记本旁边。她握在手心的,是小五给她的隐形u盘,透明颜色,很难被人察觉。今天晚上她来找唐娅,是她和小五提前计划好的,想要小五帮忙查出爸妈被藏匿的地方。 这边u盘刚一接到唐娅的电脑上,那一边小五已经开始操作,在他身后就是一排超级电脑,蓝光闪烁,他运指如飞。 任乔和李秀丽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李秀丽一个劲儿地夸秦奕然:“这个小伙子不错啊,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看他演的电影。乔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几个月不见,任乔险些忘记被李秀丽催婚的恐惧了,她一阵头大,“他是秦师兄啦,照顾我是因为同门嘛,你千万别误会!” 在她的耳道里,塞着一个微型耳机,里面传来小五的声音:“队长,还是不行,对方太小心了,ip在暗网里跳转无数次,根本查不到真实来源。看样子,关押你爸妈的人,是个行家。” 唐娅开始催促:“时间很晚了,姐姐该睡美容觉了吧?” 李秀丽连忙附和:“是啊,乔乔,你现在是演员了,皮肤很重要的,别聊了,快睡吧,晚安!”她拎起丈夫的脑袋,凶巴巴地说:“和女儿说晚安。” “好,晚安,爸、妈,新年快乐。” 关掉屏幕后,任达气得想要掀桌:“为什么不让我和女儿说话?这里根本就有问题,走又走不出去,我们的信息也发不出去,只能看电视。” 他有一次想要编造筏子出海求救,刚做到一半,那木筏居然自己烧起来了!厨房里每天会多出来食物材料,却没有人来,这里处处透着古怪。 李秀丽哭花了脸上的妆容,那是她刚刚知道能够和女儿视频以后,临时化的妆,她想要展现给任乔最好的状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但唐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想想乔乔第一次和我们视频时候的样子,从小到大,你看到乔乔和哪个女孩子这么亲密,第一次见面就亲她的脸?乔乔根本就是故意那么做的,假装和她亲密,想让我们放心。” 任达是个榆木脑袋,没有李秀丽精明。被她这么一提醒,他也回过味来,一拍脑门说:“对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乔乔一向稳重,怎么会不和我们见面,直接让她姐姐把我们接走?我还以为她找到亲生父母,就不要我这个老头子了。”他委委屈屈地说。 李秀丽擦干眼泪,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数落道:“你那是瞎想,当时你那么说,我不就拦你了?乔乔是我们养大的,她是什么品性,你心里不清楚?很明显,现在我们就是人家拿来威胁乔乔的把柄。乔乔一定费尽心思,想要救出我们。我们已经是拖累她的累赘了,你再和她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不是让她更着急吗?” 任达终于明白了,“你说的对,你做的也对,我们要假装自己过得很好,不能让她担心。” “什么叫假装过得很好?这里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快过来再多包点饺子,你也练练手好吧?以后乔乔结了婚,加上老公、孩子,我包的这点够谁吃啊?” 任达苦着一张脸,端来饺子馅:“我们还出得去吗?真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女儿……” 李秀丽手上赶着饺子皮,斜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傻话呢?乔乔会救我们出去的。咱们家乔乔啊,是世上顶顶厉害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任达嘿嘿一笑:“那是,十里八村谁不羡慕咱们有个好女儿?” 说着话,李秀丽又哭了起来,泪水啪嗒啪嗒地打湿面粉,“我就是恨自己太没用,什么也帮不了女儿,她心里一定很苦。你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撞上唐家这样的人家?” 当唐娅把亲子鉴定书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真想亲手撕烂,告诉她们任乔是她的女儿,让她们滚!可是她不能,整个江和镇的人都知道,任乔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而是他们夫妇收养的。 任达安慰她:“不哭、不哭……” 唐家别墅,任乔的手离开唐娅的电脑,顺带拔下了隐形u盘。她离开唐娅的房间,小五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没办法查到她把你爸妈藏在哪儿,但是我拿到了很精彩的东西。队长,明天来我家,让你好好开开眼界,你这个妹妹,真是不得了啊。你猜,她是怎么画出参赛的那些设计稿的?” 任乔还在唐家,怕有监控,没有多说,只是点头:“好。” 大年初一,唐天阳给每个子女都包了一个红包。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张支票,八位数。唐娅表现的很随意,想必是习惯了。唐绍世瘪了瘪嘴:“才这点,加上零花钱,还是不够买私人飞机啊,我看中一个机型好久了。” 凌清教育他:“想要什么,就凭你的努力获得,别整天想着不劳而获。” 最吃惊的要数任乔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她担任星灿总经理,每个月月薪税后是八万,年薪尚且不到一百万,唐天阳随手发的一个红包,直接秒杀她一年的收入。 不过她收的心安理得,在唐家这几个月,她可没少遭罪。要是这钱能再早点给她就好了,当初《御前第一红人》的预算,就不会那么紧巴巴的了。 大年初一的上午,影院里挤满了人。今天一共有三部电影,同时上映。各个都是大制作,只看卡司就让人心甘情愿地买票。 一是《雀圣3》,这是一位港城导演制作,在此之前,该系列已经推出了前两部,每年都是贺岁档,每年都是收视冠军。这种合家欢轻喜剧,很受贺岁档观众欢迎。 二是《功夫篮球》,体育竞技题材喜剧,糅合了功夫元素,又燃又励志。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篮球梦,这部电影能带他们美梦成真。 三部电影里,只有《问道》是正剧,一部正剧,敢选在贺岁档上映,也只有《问道》才有这种魄力了。魄力的来源,在于他们有国际顶尖导演纪无为,在于他们有最好的特效合成郎立,在于他们耗资十亿、一比一搭建真实玄幻场景,在于他们有拿过三届影帝的主演秦奕然,在于他们有《学徒大作战》和somuns设计大赛带起来的热度…… 观众各有倾向,带着小孩子来的人,大多选择了《功夫篮球》,让小孩子看个热闹;陪上了年纪的父母来的人,买了《雀圣3》的电影票,老年人喜欢打麻将,看这个题材没有隔阂。 那些和朋友、闺蜜相约来到影院的年轻男女,则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问道》。 播放过广告和消防信息后,影片正式开始。 问道大火 谢修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 检测出有灵根之后, 拜入道门玄清宗。他的师父凌虚真人, 是玄清宗掌门。他还有一个小师妹, 司空雪。 刚加入玄清宗, 师父太过看重他, 疏忽了对小师妹的关爱, 小师妹便整天捉弄他,当作对他的报复。小师妹冰雪可爱,是在整个大陆都出了名的美人。 那又怎么样?长得美了不起吗?她不把他当师兄看, 他也不把她当师妹看就是咯。 玄清宗是道门第一宗门,以除暴安良为己任。第一次接任务下山,他低估了魔修的心狠手辣, 差点死在魔修手里。 生死关头,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小师妹翩翩而来,“喂, 虽然他很讨厌, 可也轮不到你这丑八怪动手吧?”一鞭就割下了魔修的头颅。 那魔修头颅掉在地上, 双目还睁得圆圆的, 喷涌的血液溅了谢修一身, 他趴在一边, 生理性呕吐。 小师妹讥讽道:“啧啧啧,这就是师父最看重的得意弟子?怎么像是温室里的花朵,连丁点血都见不了?这可没办法和魔修厮杀啊。” 不甘心被她嘲笑, 为了证明自己, 谢修一连杀了数十个魔修。之后两人并肩作战,无数次交付后背,先前的小吵小闹早已冰释前嫌。 一次任务中,他们追捕一个惨无人道的魔修。这个魔修专门掠夺人类孩童,以幼儿的脑髓为食。他们几次抓到机会,想要杀掉那个魔修,却被同行的师叔拦下,眼睁睁地看着魔修逃跑。 任务失败,谢修回到宗门,无意间拦截了这位师叔的传讯玉符。原来他居然是故意放走魔修,宗门有一位长老,炼制的一味丹药,需要以服食幼儿脑髓的魔修金丹为引。 这和豢养魔修有什么区别?道门德高望重的前辈,做出这种事情,置那些死于魔修之手的婴孩于何地? 谢修向宗门执法堂披露此事,涉事长老矢口否认,传讯玉符不见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谢修的话。长老反过来,告谢修污蔑他,谢修被判关进思过崖。 放走魔修的那位师叔,嘲笑谢修不知变通:“你以为,你交给执法堂的传讯玉符,是怎么不见的?执法长老亲手捏碎的。这是道门约定俗成的事情,哪里都有,又不是只我们这样做,你偏要摆到明面上,这是给宗门难堪。小孩子家家,少见多怪,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吧。” 谢修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事实又摆在眼前,他引以为傲的天下第一大宗门,没想到却是藏污纳垢之地! 小师妹偷偷来看他,才发现他的修为止步不前。她气得破口大骂:“你的道心就这么不坚定吗?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动摇你?”要不是师父闭了死关,那些执法长老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谢修! “道心?”谢修自问,“我一直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要杀尽世间所有魔修,不让无辜的人再受到魔修欺凌。” “谁拦着你了?”小师妹问他。 “没人拦我,我原以为同门和我志同道合,没想到他们……”他说着说着,恍如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我怎么能因为他们为恶,就动摇自己的道心呢?就算千万人为恶,我也一心向道,千万人入魔,我便杀尽千万人!”他心思从未如此清明,身上气息开始攀升,看破迷障,修为更进一层。 小师妹笑得眉眼弯弯:“这就对了嘛,等你出来,等师父出来,我们一起肃清这股邪风。” 凌虚真人尚未出关,夙夜魔君先为害这片大陆。一出手,便屠了一座城,整整三十万人,尽数化为冤魂。她用所有冤魂,炼制一面招魂幡,色泽漆黑如墨,她一身嫁衣如火,好似死神化身。 她已经算到,凌虚真人大限将至,必定会闭死关冲击化神境界。她不能给他进阶的机会,倘若他进阶成功,第一个死的人就是她。 她放出话来:“凌虚老儿,你还不出来?每隔一刻钟,我便会屠一座城。”这片大陆,只有凌虚和她是元婴大圆满,其他人根本不敢拦她。 在她将要屠第二座城的时候,东面传来清音:“这些凡人何其无辜,你何必要拿他们开刀?” 夙夜魔君看着凌虚真人的方向,哈哈大笑:“你果然在进阶化神境界,如果不是中途停止,你已经成功了!为了这些蝼蚁,你居然放弃化神飞升?现在你强行终止进阶,身体反而受到反噬,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天你死定了。” 凌虚真人一身道袍,凌空而立,双手负在身后,“是不是对手,一战便知!” 两人大战一场,结果是夙夜魔君受了重伤,仓皇而逃。强撑着回到宗门的凌虚真人,猛地呕出一口鲜血,他的头发刹那间花白,面如枯骨,原来方才是他强行燃烧真灵,逼退夙夜魔君,他已经油尽灯枯。 临死前,他把掌门之位传给谢修:“我此次打退女魔头,她会担惊受怕一段时间,但魔性狡诈,她一定会再出来试探我的,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黑暗、大恐怖,你要……” 话未说完,人已仙逝。 谢修悲声恸哭:“师父!” 那一天来的比凌虚真人预料的要更早,夙夜魔君意识到凌虚真人的陨落,卷土重来的时候,大陆上已经没人能够阻拦她。 修士活得时间更长,也比凡人更惜命,一个个道门宗派,竟然不战而降。最先放弃抵抗的是玄清宗,他们的执法长老,直接绑了新任掌门谢修,投靠魔门。 执法长老打折了谢修的腿骨,让他跪在夙夜魔君面前,用最恶毒的语言诋毁他们的前任掌门:“那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一直阻挠魔君您的一统大业……” 夙夜魔君听不到他们的话,她看向谢修的眼神里,有迷茫、也有追忆,痴痴地唤道:“谢郎。” 谢修确实姓谢,但他肯定她绝对不是在叫他。她没有杀他,留下他羞辱。尽管在旁人看来,能够服侍夙夜魔君是无上尊荣,可对于谢修来说,那就是羞辱! 他恨不得自爆而死,也不想要成为她的玩物。死是没办法死的,夙夜魔君修为高出他太多,封锁了他的灵力,把他看得严严实实。 她常常对他露出那样的神情,他看不懂,也不想去懂,她说:“谢郎,我明明坐拥天下,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素手如同绝世白瓷,轻抚他的胸膛,触感冰凉,“杀你容易,可怎么才能让我的心不疼呢?” 谢修抓住一个机会,逃了出来,他的师父是元婴大圆满修士,给他留下诸多手段,远在她的预料之外。 谢修想去救小师妹,这才发现小师妹早就逃跑了。被关在夙夜魔君身边一年,这块大陆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是陌生的了。 他的师父,不再是人们口中的救世英雄,反而被钉在耻辱柱上。世人争相辱骂他,只为了巴结夙夜魔君。这就是他的师父,不惜放弃化神飞升的机会,也要救的世人吗? 师父啊师父,如果你还能再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是否会为曾经的选择后悔? 谢修的道心崩塌了,金丹碎裂。他的道心,是像师父那样,保护天下苍生。可是没有人值得他保护,地狱空荡荡的,魔鬼在人间。 谢修昏迷在路边,大雨滂沱而至,暗了这一方天地。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在一间破庙里,筋脉碎裂,浑身上下疼得像撕裂一样。一个大胡子男人坐在他身边烤肉,和他攀谈:“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为人父母的,居然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给魔修当食物。为人丈夫的,把貌美如花的妻子当做是讨好魔修的礼物。” 谢修和大胡子结伴同行,他们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和事。这是师父口中的大黑暗时代,却也有微光闪烁,他亲眼见到小男孩誓死保护妹妹,不让妹妹被魔修抢走,也看见道修用自爆的方式,和魔修同归于尽。 正是持续已久的黑夜,可星星也从未像这般明亮过。 在这些人身上,谢修重新找回了自己,也明白了师父。师父救人,并不在意这些人是否感恩,他为的是无愧于心。 这一次,谢修不为同门,不为苍生,只为自己,那是他心中始终坚守的善。他要这黑夜散尽,他要那光明重临!这是他的道心。 以谢修为中心,组建了散修联盟,反抗魔修在这片大陆的暴|政。联盟日益壮大,小师妹也找来,原来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努力提升修为,为的就是最终为师父报仇。 在和魔修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谢修不断成长,重塑经脉、重回金丹、智取荒天剑、冲击元婴境界…… 终于,他和夙夜魔君决一死战,地点是小师妹选的,那里有一处天然大阵,克制魔修。夙夜魔君如约而来,两人打了个天昏地暗。他虽然修为不如她,却有荒天剑此等神兵利器在手,他拼死一战,她也招架不住。 打着打着,夙夜魔君忽然喊停:“你不觉得,灵力流失速度有点快吗?” 谢修体内,同样是灵力激荡,他以为是夙夜魔君的阴招,难道不是吗?他仔细地感受灵力流动的方向,却发现这是一处炼天大阵! 以他和夙夜魔君,一道一魔为引,炼化这一方天地,所有生灵。他不敢想象,是谁有这样的大手笔,为的又是什么目的。 夙夜魔君微微一笑,三千青丝如瀑:“谢郎,大阵即将完成,我们谁也逃不了了。这样真好,或许早在六百年前,我们就该死在一起。” 她将谢修带进幻境,重温了六百年前的恩恩怨怨。起初谢修还骂她:“妖女,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是不是你布下的大阵?” 可看着看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真灵深处复苏。前世的一幕幕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的是抚琴的白衣少女,抬眸间浅浅一笑:“我们还未成亲,你怎么能直呼我的闺名?” 谢修看着那时的他唤她:“素和。” 这一切溯本及源,竟是他一人酿下的恶果。如果当年他没有辜负这个女孩,世间也不至于有这场灾难。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就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把修道当成新的玩具,随手便把她这个旧玩具扔到一边了。 幻境消散,站在他面前的依然是红衣如火的夙夜魔君,那一身嫁衣刺得谢修双眼生疼。“对不起。”他说。隔了一世,晚来的道歉。 她含笑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怎么办,我又不舍得你死了。我杀过你一次,便再救你一次吧。记得你欠我的,好好活下去。” 她飞身跳进阵眼,神情一如当年她被推下悬崖时,那般决绝。“不!”谢修手里,只抓到一抹衣袖,殷红如血。 夙夜魔君自爆,狂暴的魔灵力占据上风,大阵失衡,有一瞬间的停滞,这是她给谢修争取的生机。然而,下一秒,一把匕|首插进谢修的胸膛。 谢修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为什么?” 小师妹声音一如十年前那般清灵:“师兄,我想复活师父,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一个上古奇阵。能量还不够,你也去死吧。如果要罚我,就等师父醒来,让他亲自罚我,好不好?” 她和谢修不一样,她是凌虚真人一手养大的,他对她来说亦师亦父。他就是她的道心,她无法接受他的死亡。天下人不配得到师父的庇佑,她便用这一方天地做他的祭品。 “司空雪,你疯了!如果你的邪法真的成功,你让师父如何自处?这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 小师妹美目涣散,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知道,这不是师父想要的结果。她想要报复世人,可师父是无辜的。 “收手吧,停下这一切。”谢修说道。 在他的劝说下,小师妹终止大阵,也遭到炼天大阵的反噬,魂飞魄散。 最后一个画面,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棵稚嫩的绿芽破土而出,在风中微微摇摆。远处,升起几家炊烟,传来蛙鸣阵阵。 走出影院,观众直接炸了:“我的天,这部电影太致郁了!不过也确实好看,一共才100多分钟而已,导演是怎么把这么多内容塞进去的?信息量太大,我还要再缓缓,话说最后谢修到底死了没?” “没死吧?如果谢修也死了,那岂不是主角团灭?要不要这么残忍?小师妹都终止大阵了。” 也有人说:“可小师妹之前还捅了他一刀啊,应该死了。” 还有人说:“我觉得他会自杀的,你们不觉得这是个黑色笑话吗?他毕生都在追求的,是还大陆光明,可黑暗本身就是由他带来的,人生信仰绝笔会直接坍塌的。” 专业影评人士,写出一篇又一篇分析:“在谢修身上,是被放大的每一个我们自己。年少时的鲜衣怒马,初入社会,看到表面的光鲜背后的污浊时,不甘于屈服于大染缸,为了反抗撞得头破血流。在无数次失败之后,仍然不愿放弃初心。他以一己之力建立散修联盟,正如那句话所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有人分析的角度更加全面,不止从谢修一个人入手:“刚刚二刷,我来说说感想吧。正如片名《问道》,片中每一个人都在问道。男主谢修三次问道,道心一次次崩坏,又一次次坚定。夙夜魔君曾杀夫证道,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道,她自己说的,什么也没得到,一无所有。小师妹以师父为道心,妄想用天下为炉,复活师父,她也走错了路。我们自己呢?在每日的奔波忙碌中,是不是也该抬头看看星空,问问自己初心是什么?还在原来的路上吗,或是早已走偏。” 也有人分析的十分暗黑:“这是一部主角全部不是好人的电影,唯一的好人凌虚道人早早地就领便当了,导演似乎是在警戒我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先从男主说起吧,渣男无疑了,可以说夙夜魔君就是被他逼出来的。然后是夙夜魔君,经历是很惨,但杀人也是真的不眨眼,屠城那可是三十万人命啊。还有小师妹,看起来纯洁无瑕,一出手就是要全世界给师父陪葬,中二本二了!” 还有纯粹从自己感受出发,发表影评的:“我没看出来那么多高深的东西,我就是看的很心疼。怎么说呢,师父为了救大家牺牲的时候,我觉得很敬佩他,但也就是敬佩,他这个形象太过高大上,离我太遥远。反而是夙夜魔君跳阵眼,看哭我了,太戳泪点了,她也没有那么坏,她其实只是一个求爱而不得的普通女人罢了。可能和自己三观相近的人,更容易引起共鸣吧,大概我就是一个坏人。” 网友反驳她:“不懂楼上什么心态,你用词太奇怪了。听起来像是只有夙夜魔君才值得落泪?明明凌虚真人也很戳泪点的好吗!坏人做了一点好事,就能原谅她所有的恶了吗?那好人咧,从头到尾都是好人,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反而不该得到尊重吗?” 有的网友diss电影里的普通人:“为了保全自己,就把曾经牺牲生命,救过他们的凌虚真人钉在耻辱柱上,太让人心寒了吧!一开始我还觉得编剧太夸张,可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乌合之众为了保全性命,那种平庸的恶,才让人颤栗。在我看来,他们是比夙夜魔君,更加可怕的存在。我都有点理解小师妹的心态了,这肮脏的世界,还是毁灭吧!” 一位以犀利著称的影评人,在他的评论里写道:“我之前没看过预告片,并不清楚夙夜魔君和谢修前世的纠缠。看《问道》前半段,我心里暗暗发笑,是一部及格作品,层次感很分明,无非就是老套路嘛,热血少年受到重重阻碍,最后冲破一切,重建光明的新秩序。谢修成为夙夜魔君俘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看到最后,我渐渐明悟,肃然起敬。我们常常抱怨命运捉弄自己,可谁又扪心自问过,身上缠绕着怎样的罪孽?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渣男引发的一场血案,而是可以进一步探讨的哲思。” 这篇影评还上了微博热搜,题目就是#一个渣男引发的血案#,让他看了哭笑不得,合着他写了那么多,全都白写了?就这么一句吸引人啊? 除了影片内容之外,还有从演员演技、故事剪辑、镜头运用等方方面面评价《问道》的。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问道》火了! 首映第一天就狂揽五亿票房,成为当之无愧的票房冠军,之后也是一路高歌猛进,诸夏国电影史上,还没有一部国产片,能够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着《问道》的原声ost,关注它票房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它每一天都是在书写新的历史。 另一边,也到了somuns设计大赛的总决赛时间。曜日这边呈现的是一套百鸟纹样旗袍,从仙鹤到凤凰,每一种纹样都美到让人震撼。 弦歌则是推出一套全新设计的宋服,模特香墨弯弯,胭脂淡淡,穿着揉蓝衫子、杏黄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再现了宋朝贵妇眉宇间的轻愁。 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嘉荷。唐娅设计了两套服饰,一套主打深衣,素衣红衫领,层层叠叠,高贵典雅。另一套主打大袖纱罗衫,模特穿着坦领襦裙,酥|胸半露,上半身披着透明色薄纱,罗薄透凝脂。 她展现了女性两种截然相反的美,一个端庄万分,一个性感迷人,由同一个模特先后呈现,便更能显出对比和可塑性。人还是那个人,却能在设计师的手下,美得风情万种,这就是服装设计的魅力所在。 不出意外的话,总决赛的第一,仍旧会是唐娅。 即将投票前,任乔收到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她起身:“为了评选结果公平有效,我申请暂停比赛!” 正面刚 大年初四, 小五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那是无极发来的通知讯息, 沉寂数月的无极世界——重启了!作为水蓝星顶级黑客之一, 他参与无极世界的维护, 总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通知。 他马上告诉黑曼巴蛇队所有成员, 再次来到无极世界。谢承铭转给任乔一笔无极币, 数额大到让她震惊。 白狼王抖了抖白金般光亮耀眼的毛发,精神力模拟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试练塔的奖励,对你应该比较有用, 可以加大悬红寻找你爸妈。” 任乔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小狼,你太可爱了!我爱死你了!” 她太久没有这样抱过他,他把狼首埋在她胸前的柔软里, 他的嗅觉远比寻常人敏锐, 任由她的馨香气息将他完全包裹。在临岩中学这么久,他已经知道人类社会的礼义廉耻, 悄悄地红了脸。 这是无极世界组建以来, 前所未有的一笔高额悬红, 即便是把高居积分排行榜前十的人, 收益全部加在一起, 都不及这笔悬红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无极所有会员,全部眼红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春申城唐氏,什么豪门世家, 他们恨不得挖地三尺, 直接找出任达夫妇! 无极世界重启的四个小时后,任乔正在somuns总决赛现场投票,方然那边任务中心提示,交易已完成。 交易是由无极发起的,采用托管的方式,交易双方不必见面,只要无极确认即可。无极币被划走,也代表着她的父母正在由无极送回! 这是无极旗下的物流系统,确保绝对的安全和隐秘,在无极购买的天材地宝,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交易。 方然填写过地址后,团团萌萌哒地说:“叮,两小时内送达。” 当任乔在somuns总决赛现场后台,见到任达夫妇时,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她扑上去,抱住他们,哭着叫道:“爸、妈!” 李秀丽细细看她:“乔乔瘦了,也更美了。” 任乔委屈地说:“因为吃不到妈做的饭,才瘦的。” 李秀丽被她逗笑了:“好好好,给你做,别吃胖了又怪我。” 任达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好孩子、好孩子……” 一起被送回的还有大黄,绕着任乔的脚,兴奋地汪汪叫。 阔别重逢,要说的话太多,可眼前还有更迫切的事要做,任乔请adrian照顾爸妈,又安排谢承铭在旁边保护,大黄在谢承铭面前分外乖巧,她则重回评委席。 任乔提交了一份资料:“我要实名举报唐娅抄袭,如果她获得总决赛第一,是对其他参赛选手的不公平。” 这是除夕夜那天,小五从唐娅的电脑里拿到的绝密信息。之前爸妈在唐娅手里,任乔原本打算采用更加温和的方式揭发唐娅。她们计划匿名发在网上,再找水军炒出热度,引起关注。 现在嘛,她只想和唐娅正面刚! 她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她举报的资料,是上世纪一位大师的孤本。那是一位国学大师,除了本职的学术研究之外,还涉及诸多领域。在建筑、音乐、美术等方面,皆有建树,其中也包括服装设计。 这是他去世前的手稿,没有发表,一直锁在抽屉里。也不知道怎么被唐娅拿到手里,全部照搬,每一个配色、服饰用料,就连边边角角的设计,都纹丝未改。 唐娅矢口否认:“这是p图,你在污蔑我!任乔,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你的爸妈。”最后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任乔勾唇一笑:“唐娅,你是要在全球观众面前,亲口承认绑架我爸妈的罪行吗?” 唐娅气到炸裂,却立马噤声。 由于任乔提交的信息太过劲爆,总决赛无限期暂停,somuns官方紧急联系那位国学大师的家人。网上,同样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魔女唐娅进步怎么会那么快!《浮生》画展上,她的表现,大家都有印象吧?短短时间之内,她一个毫无国学基础的人,怎么可能将不同朝代服饰,处理得游刃有余?” “如果是这位被扒出抄袭的话,一点都不稀奇,我和她是大学同学,指路我们学校的官方网站,她发表的论文有惊喜哦。当时我就举报了,可惜人家有权有势,被强行压下来了。” 经她提醒,网友扒出了唐娅大学时期的论文,表面看来没有问题,然而翻译成诸夏语言,再放到网上搜索,得出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重合度太高了,有些根本就是一字不改地照搬。 “所以说,她的论文全是抄的,把诸夏国语论文,翻译成外语,仗着有语言隔阂,教授这一科目的老师不通诸夏国语,而论文写作者自身又没有外语翻译,居然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 总决赛后台,唐娅拨通一个电话,长长的猩红色指甲,在她设计的曲裾深衣上,抓出一道道划痕:“龙王,任乔的爸妈呢?” 任乔敢这样反击,她第一反应就是,龙王那边出事了。龙王是无极的重要成员之一,出了名的狠角色,不然也不会被唐娅选中。 不同于唐娅的焦躁,那边笑嘻嘻地说:“放走了呀。” “放走了?你疯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交易记录爆出来,你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你们无极不是一向说,盗亦有道吗?你自己坏了规矩,以后道上的人怎么容你?”唐娅破口大骂。 龙王气定神闲:“魔女啊魔女,你这次是真的栽了。打死你也想不到,对方开出了多高的价钱。你尽管去爆交易记录好了,无极的人不会嘲笑我的,他们只会嫉妒我,任谁都会觉得我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他们呀,恨不得当时从我手里抢走绑架任达夫妇的任务呢。” 他哈哈大笑:“至于说道上的人容不容我,以后还能不能接到生意,要你替我操心吗?生意找我,我还不干呢!这一票够我吃十几辈子了,老子金盆洗手了!” 手机里没了声音,他已经挂断电话。唐娅还想打过去再骂,只有一片忙音,对方拉黑她了。她把手机砰地一下砸到墙上,电子屏幕碎裂,在空中飞扬。 国学大师那边很快便有回应,这些设计确实是大师的作品,应大师遗愿,没有发表。因着他们皓首穷经,不关心设计大赛,所以还没发现大师被人抄袭了。 那边调出监控视频,原来是一位古籍所的实习助理,偷走了部分手稿,想必唐娅便是从他那里买来的。无端被卷入这场风波,为了证实大师的清白,大师的儿子决定,无偿公开所有设计手稿。 人们这才发现,被唐娅搬上荧幕的那些设计,竟然都是成套的。唐娅抄的,甚至只是其中最平平无奇的一种,远不及全稿那般惊艳人心。 同时,somuns也给了唐娅最后一个机会自证清白,从二十个古风元素中,随机抽取一个,现场画出设计稿。 眼前铺着一张白纸,无数摄像头对准唐娅,她好似看到了屏幕后方,正在对她指指点点的众人。她什么也画不出,她本来也是抄的,只是抄的比寻常人更加高级罢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唐娅,直接撕了那张白纸,扬长而去。临走之前,她丢给任乔丢一句话:“我没有抄袭,我会请律师,追究你诽谤、损害我名誉权,你等着收到法院传票吧!” 这个场景被网友截成动图:“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铁证如山,唐娅还否认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说已故的国学大师抄她?真当大师没有粉丝啊!” 大师粉丝为了维护大师的名誉,搜罗唐娅罪证,人肉出那位偷手稿的实习助理。接踵而来的质问,让他崩溃,他承认了卖给唐娅手稿,公开认错,跪求网友放过。 古籍所已经辞退了他,并会依法追究他偷盗手稿获益的罪行。他公开了和唐娅的交易记录和通话录音,最初是他在一个论坛上,回复了一句:“说起真正的古风设计,在座的都是垃圾,我曾有幸见过大师之作,可惜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福气,能看到那种旷世设计。”后来唐娅找来,对他软硬兼施,套出大师手稿,他如果不听她的,人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他固然有错,可也有被逼的成分,更何况即将面临牢狱,自尝苦果。网友再次把矛头对准唐娅,她至今仍然否认抄袭,甚至有万人请愿书,恳请彻查唐娅的学术论文。 唐娅的母校,随之做出回应。他们撤下了网站上所有的唐娅论文,为学校此前没有查出抄袭表示抱歉,并将追回唐娅的学士学位,同时提醒各科老师在查重时加大力度。用实际行动说明,他们对于抄袭现象,绝不姑息! 唐娅被全网diss,合作伙伴相继和嘉荷解约,嘉荷每天都会收到无数退单,员工不堪承受外界压力和越加暴躁的唐娅,纷纷提出离职。 嘉荷的品牌信誉一落千丈,市值暴跌,股东争相抛售股权,曾经市值近百亿的嘉荷,一下子缩水,只剩不到十亿。银行要求嘉荷偿还贷款,上游生产方每天堵在嘉荷办公大楼门口追债,一重又一重施压之下,嘉荷只得宣布破产。 唐家别墅,唐娅看着电视里的任乔,捏碎了手里的水杯,碎裂的玻璃混着鲜血,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是一个关于《问道》的采访,《问道》的票房如今已有七十亿,作为星灿的重要领导者和电影主演之一,任乔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人物。 记者提问:“你的微博粉丝数量已经超过千万,越来越多的网友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在电影里出色的表现,还因为你在somuns总决赛上,敢于揭露抄袭,请问……” 女记者嘴皮子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让唐娅恼火万分。她气得按了静音,任乔根本就是踩着她上位! 唐天阳走来,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手上戴着一块限量版手表。漆黑的盘面,采用垂直纹理设计,凸显柚木概念,质感奢华。 他看着电视屏幕里的任乔,笑着说:“你姐姐很厉害。” 唐娅对此不置可否,随手把遥控器扔到一旁,起身离开,她可没有那种气度,能为任乔鼓掌。 唐天阳说:“想不想去国外,帮你小姑的生意?” 唐娅瞳孔骤然一缩,一字一句地问:“唐天阳,你要放弃我?” 摇钱树 唐天阳坐在沙发上, 双手交叉, 自然地放在身前, 对唐娅说:“阿娅, 坐, 我们聊聊。”她直呼他的名字, 他也不生气, 态度十分温和。 唐娅情绪激动,“聊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打算和我说说小姑那边的天气,提醒我该带什么衣服吗!”她连续十多天处于高压之下, 脸上有浓浓的黑眼圈,皮肤也没了往日的光泽。 “阿娅,嘉荷是你一手做起来的, 从一家没有上市的小公司, 到市值百亿的大企业,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从来没有放弃你的意思, 只是如今外面风头正紧, 你暂时不合适留在国内, 网民都是健忘的, 等他们……” 唐娅粗暴地打断他:“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就是嫌我给你丢人了?嘉荷败了, 有星灿顶上来, 你甚至都没有损失。”说到这里,她的话嘲讽意味十足,“我的好爸爸, 你不是一向看好我和周云青联姻吗?把我赶走, 你确定只凭任乔,能拿得下周云青?” 唐天阳把唐娅带到书房,播放了那段手下查到的视频。看完之后,唐娅先是哈哈大笑,形容癫狂,发泄够了,她重新变得平静:“难怪她和周云青在《浮生》画展上那么有默契,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输了。我自以为任乔是我手里的棋子,引她入局,为我所用,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役,她输的心服口服。 临走之前,唐娅爆出了她和龙王的交易。得知龙王为了高额悬红,背弃契约之后,确实没有人嘲笑龙王,可同行太眼红了,有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人,甚至开始追杀龙王。龙王整日东躲西藏,有无极币也不敢花,过得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潇洒。 蓝家,看到唐娅灰溜溜地逃到国外,蓝若满意地笑了。明明她的父亲才是诸夏国第一首富,周云青为什么非要和唐家联姻?把她的真心丢在地上踩碎。现在唐家只剩下一个花瓶唐姝,她倒要看看,当她用蓝家给他施压的时候,他会不会改变最初的选择? 杜家,杜衡的手下看着星灿蹭蹭往上涨的市值,忧心忡忡:“唐姝居然起势了!万一赵锦年找我们报仇?”他们本想坐收渔翁之利,谁能想到倒下的人是魔女唐娅呢。 杜衡泰然自若:“那又如何?当年的事我们做的干干净净,他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告不了我们。至于唐姝替他出头,你觉得她会为了一个没落少爷,和杜家为敌吗?即便她会,唐天阳也不会看着她犯傻的。” 临岩中学门口,一位身穿白衬衫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回家。他戴着一副天蓝色耳机,微风吹起他的碎发,露出一双绿眸,色泽纯粹好似水晶。 他的车技高超,轻松躲过小巷子里的障碍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经过拐角处时,传来一阵呼救声:“救命啊!” 巷子里,两个初中生摔倒在地。一群流里流气的地痞,挡在他们身前,手里拿着铁棍,一脚踹上去:“喊什么喊?又不要你们的命,拿钱来!” 白衬衫少年,戴的是头套式耳机,里面播放着重型摇滚乐,却不妨碍他听到呼救声。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这两个学生是初二五班的。 初中生原本听到自行车车链滚动的声音,还以为获救了,看到来人之后,在心里哀嚎:“天要亡我,怎么是谢承铭这个娘娘腔?” 谢承铭人长得漂亮,非常受学校里女孩子喜欢,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堆妹子,男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干脆一起排挤他,暗地里叫他娘娘腔。 看见谢承铭,地痞流氓相视一笑:“哟,又来个送钱的,还是个标致的小妹妹呢!” 谢承铭车子没停,双手猛地向上一提,人和自行车同时飞起。他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扫腿攻击,地痞砰砰倒地,摔得鼻青脸肿,哎呦哎呦地叫疼。 这时自行车也已经飞过他们,落在地上,谢承铭坐回车座,夕阳的余晖为他染上一层淡金色光芒,一人一车消失在小巷里。 周围有居民打电话报警,警察扭着地痞离开。两个初中生,还沉浸在先前那种震撼里:“卧槽,这小子身手有点厉害啊!他是不是玩极限运动的,车子怎么飞起来的?” “我录下来了!简直了,太帅了。” 这段视频被发到校园网上,引来女同学的尖叫声,男同学也把谢承铭当做偶像,那些以前嘲笑过他是娘娘腔的人,全都变成他的忠实粉丝。 公寓里,李秀丽正在做晚饭。楼下,谢承铭锁车的时候,恰好遇到任乔开车回来,谢承铭干脆等她一起上楼。 任乔靠近谢承铭,他身上细微的灵力波动,引起她的注意:“阿承,不乖哦?我不是告诉过你,学校里不许动用灵力的吗?” 谢承铭想了想,他在学校外面用的灵力,不算犯规。他牵起任乔的手,在她手心写字,解释刚才的事情。 长长的一个句子,他写的很慢。或许是唐绍世的那些怪招奏效,当然更大可能是他本来就是蹿个的年纪,他足足长高了九公分,已经到任乔的下巴。 他的手很好看,常年的修炼,排出体内杂质,肌肤颜色近乎透明,晶莹如玉。修长的指节,骨节分明,指节处流转若水。 被他握着的手,十分纤细,没有像时下女性那样,染着颜色热烈的美甲,洁白的指甲,自然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他只觉触感细腻而温软,正如手的主人那般。 他写的太慢了,指尖划过任乔的掌心,酥酥|麻麻,好似微弱的电流。任乔笑着推开他:“痒,就不能说话吗?非要写字。” 谢承铭紧闭双唇,最开始是不想学习人类的语言,可他太聪明,过目不忘,见的多了,想不会也难。后来是他嫌自己声音太过稚嫩,不符合堂堂白狼王的身份。再后来就是处于少年的变声期,粗粝沙哑,他可不想第一次开口,就给任乔留下这种难听的印象。 任乔和他一左一右地上楼,她在空中比划:“刚才你有个字写错了,应该这样写……” 谢承铭把手递给她,她不再虚划,直接在他手心纠正。她用的力道很轻,就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手,让他的心都跟着轻颤。 “哦对,还有个字,也不是那么写的。” 如果唐绍世在,一眼就能看出谢承铭又在演。竖版繁体无句读的古籍,他看一眼就能一字不差地默写,怎么会写错这种小学生都熟练掌握的常用字?还一连错了好几个? 打开门,是暖棕色原木装修风格,满满的家的感觉。空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穿着围裙的李秀丽,端出一道红烧茄尖,浓稠的红色番茄汁,搭配翠绿的青椒,滚刀切的茄丁外面裹了蛋液和淀粉,被炸得金灿灿,色香味俱全。 她笑容温暖:“两只小馋猫,刚做好你们就闻着味回来啦?”一家人坐下吃饭,其乐融融。 如今正是三月,距离《问道》从影院下线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人们还处于那种现象级电影的狂欢中。这是诸夏国首部票房破百亿的电影,星灿市值翻了十倍,重回娱乐圈一流梯队。 《问道》斩获数十项金象奖提名,甚至有人认为,它已经提前锁定了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一应奖项。 不仅如此,当初耗巨资打造的《问道》拍摄场景,如今成为主题游乐公园,吸引一批又一批粉丝前来游玩,客流量日日爆满,创收惊人。 曜日集团向任乔发出邀请,有意打造一套以《问道》为核心的古装服饰。《问道》同时改编游戏,不管是手游还是端游,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俨然已经打造成一个大ip. 参演这部电影的演员,身价也水涨船高。秦奕然原本就是三届影帝,这下更是红透半边天。有南丁北孟之称的小花旦丁玲玲,凭借小师妹这一角色,粉丝数量远远超出孟诗雯。如果她能拿下双料影后,到时候没人会再拿孟诗雯和她相提并论。 《问道》同时也造就了有史以来蹿红速度最快的女明星——反派扮演者唐姝,也就是任乔。丁玲玲原本就是童星,秦奕然更是有长达十年的演艺经历,任乔只演了一部戏,从她进军娱乐圈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半年。可她的微博粉丝数量,已经达到三千万。接手的广告代言,更是影帝影后咖位。 当然,她能红,并非完全因为《问道》,琴仙cos、somuns大赛评委、《学徒》嘉宾、唐氏千金、星灿总经理……种种光环,再加上她演技好,颜值高,会做人,又没什么黑料,才会如此快速蹿红。 倒是有不少人眼红她,没有黑料也要编造黑料。然而人人都知道她是唐氏千金,娱乐圈那些常见的潜规则、抢角色、抢c位等等黑料,即便黑子强行安在她身上,网友也不信哪。 救回爸妈后,任乔曾经想要卸任星灿总经理一职,她闲散惯了,不喜欢担任总经理的高压,还是画画、修炼更适合她。这一决定,受到了股东的一致挽留。在他们眼里,任乔一手打造出《问道》,把星灿推向如今的高度,就是一棵会发光的摇钱树,他们肯放她走才怪呢! 他们各个都是演说家,对任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盛情难却,任乔也有些动摇:“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S级任务 最终促使任乔留在星灿的原因是贫穷, 当初救爸妈的那笔天价悬红, 是谢承铭转给她的。她当自己借谢承铭的钱, 一直努力偿还。尽管谢承铭不止一次地表达过, 并不需要她还, 却拗不过她, 只能由着她了。 那时任乔没想到试炼塔奖励如此惊人, 当时只想着不知道无极背后那人的深浅,担心那人觊觎谢家功法,引发潜在的危险, 故而保留实力。现在她再想参加,也没机会了,试炼塔只对第一次认证加入无极的人开放。 星灿总经理年薪不算高, 董事会为了嘉奖任乔突出表现, 分红时邀请她成为合伙人之一,尽管股权占比很小, 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法之一, 为了留下人才, 让渡部分股权, 秦奕然和董俊洋最初的股权也是由此而来。 刚吃完饭, 任乔就收到方然的电话:“无极有新的s级任务发布, 怎么样,要不要干一票?” 任乔欣然应允:“好啊!正愁s级任务太少呢。”任务大厅以往发布的s级任务,都被黑曼巴蛇队收割了。 无极任务厅发布的任务, 根据难度划分等级, 最简单的日常任务是d级,从d级到a级任务依次变难。s级任务的难度,尚在a级之上,评判标准通常是需要重|军|火才能完成,然而军方不便出手。 据说,在s级任务之上,还有更难的超s级任务,被称为ss级任务。那是连军方都束手无策的任务,也不知道怎样的高手才能完成了! 最近一段时间,黑曼巴蛇队频频接取s级任务,每一次都完成的漂漂亮亮,积分排名后来居上,登上排行榜前十,成为新秀之一。 他们如此活跃,还是因为任乔太穷。想要偿还谢承铭的巨额无极币,只在无极外面赚钱可是不够的,无极币和金钱的兑换比率太让人绝望了。 方然和小五,两个人热衷于搞事,巴不得任乔接更多任务,让黑曼巴蛇队成为无极积分排行榜上真正的帝王。至于谢承铭,他对这些所谓的超难任务兴趣缺缺,他享受的是和任乔一起做任务的过程。 因着小五负责一应电子设备,方然实力不够也不会到任务前线,便常常是谢承铭和任乔两人执行任务。远离城市的喧嚣,仿佛天大地大,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这次任务,要抓捕的对象,是一位恶名昭彰的象牙走私贩。当地军方多次围堵,可惜每次都没有充足证据,走私贩继续逍遥法外。为了抓到他,军方不惜在各国发布悬红任务,其中就包括无极平台。任务的危险在于,走私贩有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不止是手|枪。 进行任务之前,任乔先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她一贯如此,在plan a之外,还会列出plan b、plan c,力求确保万无一失。她这种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态度,加上他们强大的实力,使得黑曼巴蛇队接取任务至今,未尝一败。 直升机落下,小五安置电子设备,方然帮任乔和谢承铭易容。不一会儿,他们就大变样。谢承铭变成一个矜贵的小少爷,任乔则成为跟在他身边的狗腿子。 小五破译走私贩常常出现的象牙市场,谢承铭和任乔乘车过去。他们表现的就像是暴发户游客,租了一位当地向导,在象牙市场指点江山。 任乔不停地往外掏钱:“你们只有这些垃圾吗?拿出真正成色好的出来,一般的货色,我家少爷可看不上。” 谢承铭配合她的表演,眼神挑剔,对着那些象牙制品摇头,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们的财大气粗,吸引了走私贩的注意。他身形不高,有些矮胖,一头卷发,穿着古巴领衬衫,头戴鸭舌帽,主动和任乔攀谈,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诸夏国语:“我有好货,你们要看看吗?” 微型耳麦里,传来小五的声音:“外形信息比对完成,他就是任务要找的人。” 表面上,任乔却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像个坏人,不会要拐我们去哪里吧?”这是她多次执行任务总结出的经验,如果你不想被对方怀疑,就要先一步怀疑对方。 果然,走私贩上当了,他摘下鸭舌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尽量显得无害:“我只是个商人,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时间地点可以由你定。” 任乔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报出时间地点。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们各自开着一辆车,任乔带着钱,走私贩带着象牙和犀牛角,在一个小巷口|交易。 任乔表现得比走私贩还要紧张,生怕有警察出现,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第一次买象牙的新手,走私贩不断地安抚她。他太过相信她,以至于当警察赶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掉了,根本没意识到任乔是个卧底。 等他回过味来,想要射杀离他最近的任乔报复,一向以快|枪|手著称的他,子|弹却被任乔轻松躲过。那位同行的少年随之出手,将子|弹捏在手里。 他看着任乔摸少年的脑袋,夸赞:“阿承,做的很好,流弹容易击中路人。”只觉十分荒诞,那可是子|弹啊,每秒四百米的高速,比音速还快。怎么可能有人徒手接子|弹,他的速度快得过音速?他怎么消弭那种高速运行带来的爆炸势能? 人赃俱获,任务圆满完成,黑曼巴蛇队不仅获得了无极积分,这件事情还在国内被大量报道。 非洲警方的致谢里,任乔一行人的照片打着马赛克,未免他们遭到走私贩的报复。国内并不知道任乔几人的真实身份,并不妨碍媒体报道这起正能量新闻。 象牙有三分之一是长在大象的脸里面,盗猎者为了获得象牙,往往会把大象的脸削掉。看似洁白无瑕的象牙制品,背后沾染着鲜红的血色。射杀一头大象,只能赚到200美金,可一公斤象牙,却能卖到几千美元,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象牙杀害大象。 在媒体的呼吁下,响应者众多。抵制象牙制品,不仅仅是尊重大象的生命权,更是保护整个非洲乃至全球的生态,意义重大。 这件事情,让任乔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微小的举动,会在不经意间影响整个世界。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周云青那么致力于推动慈善事业了。 抛去个人情感因素,他的所作所为令人敬佩,她曾经被《大展宏图》男主深深吸引,正是因为这些,他是她努力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到了现在,她仍然不会否定他的人格魅力。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她想,她不需要再去仰望谁,她自己就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因着《问道》给了商界一个案例范本,股东们意识到娱乐圈能挖出的金子,比他们想象中更多。他们想要借由纪无为,复制《问道》的成功。 可惜纪无为脾气太过古怪,拒绝了所有邀约。恰逢《学徒大作战》第一季完美收官,低开高走,打破真人秀节目收视率记录,主创陶然便成为各大影视公司争相抢夺的导演。 各大娱乐公司动作频频,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夏娱的新任总监。一上任便是雷霆万钧之势,把其他人打压到毫无无力还手,他们气得在公司大骂:“死瞎子!” 被骂的人,正坐在夏娱会议室,听着手下愤愤不平地汇报那些谩骂,付之一笑:“他们这样骂,也没什么错,我确实是个瞎子。”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套装,里面搭配白衬衣,黑色的领结打得整整齐齐,袖口一丝不苟,通身上下只有两色,黑白分明。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你和他对视的时候,却有一种错觉,错以为那双眸子能洞彻一切。 他是顾怀,《大展宏图》一书里最大的反派,在此时强势登场。与原书不同的是,星灿如今并非在展宏旗下,周云青不曾收购娱乐公司,自然没有参与此次争夺。 周云青不在,顾怀势不可挡,无人胆敢撄锋。虽然他最终没有留下陶然,却并不妨碍他书写凌氏新的篇章。即便是那些曾经大骂他的人,也不得不在一次次的交锋中承认:“此子妖孽。”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最初的预判,他们以为未来十年,诸夏国会由强势崛起的周云青主导。毕竟他们老了,自家后辈又没有能看的人物,等他们退下来,就是周云青的个人秀场。 可现在,凌氏出了一个顾怀,难道说当初对周云青的判断,言之过早吗?最近周云青完全没有声音,反而是顾怀独领风骚,未来或许是凌氏的天下?毕竟顾怀背靠一整个凌氏,起点比周云青更高,应该会比周云青走得更远吧? 他们这一怀疑才刚刚开始,就在一则重磅消息里,烟消云散了。驰名中外的女科学家程傲君宣布,将和展宏合作,共同推动新型能源材料投入运用。 展宏稍后发布了更加详细的合作计划,不仅仅有展宏和程傲君,诸夏国官方也会介入,三者参与,共同促进新型能源普及。 这对于整个水蓝星来说,都是一场大地震。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展宏集团的市值已经翻了一番,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展宏未来将会到达何等高度,只要想想,就让人眼红。各大企业忙着找展宏洽谈,想要在展宏吃肉的时候,跟着喝喝汤,抱紧展宏大腿,捞点下游利润。 唐天阳则是一通电话,把任乔叫回唐家别墅。他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向任乔强调能源项目的重要性,说的嘴皮子都干了,任乔却无动于衷。 能源项目未来的发展前景,《大展宏图》一书里早就详细描述过了,她比唐天阳更加清楚。这也是周云青最终打败顾怀的杀手锏,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周云青拿下能源项目的时间,居然比书里提前了?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生日快乐 唐天阳的书房装修, 色调以赭金色为主, 奢华而不张扬, 恰如其人。他坐在黑色的皮质旋转椅上, 不再卖关子, 直言道:“我想让你, 嫁给周云青。” “这不可能。”任乔拒绝地干脆利落。 唐天阳循循善诱:“你和他当年的事情, 我已经知道了,世间还有什么比分开一对有情人更残忍呢?现在你们有机会重新在一起,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 他能查出她和周云青交往过, 任乔并不奇怪。这在江和镇算不上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想查,总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唐娅吃亏在于, 她连查都没查。 不管唐天阳怎么说, 任乔只是低头玩手机,态度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她油盐不进, 唐天阳只好挥挥手:“先吃饭吧。” 任乔以为, 游说未果, 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到了现在, 《大展宏图》一书剧情被篡改的一塌糊涂。先是周云青放弃对星灿的收购, 又是唐娅在情场大战中落败, 如今能源项目的启动时间也提前了。 既然剧情是可以改变的,那么任乔也有自救的理论可能。只凭厉鸣的手段,不可能再对今时今日的任乔造成威胁。她猜想, 她已经度过危险期, 不会再落得书里那样的下场。 阴历三月初三,古称上巳节,素来有情人节的说法。古时的男男女女,在这一天郊外踏春,互赠香草。在苍华界,还保留着庆祝上巳节的传统习俗。 不过对于任乔来说,这一天又格外特别,因为它还是周云青的生日。两人交往的那段时间,每年的这一天,任乔都会给周云青一个惊喜。 她带他爬山,在山洞里放满捉来的萤火虫,流光万千,美得如梦似幻。他那双黑眸里,倒映的是光华点点中的她。 她为他亲手做长寿面,是梅姨教她的做法,一根长长的面条,就能铺满整个碗,撒上葱花和鸡蛋,面q弹爽口,汤汁清香。 任乔的生日,同样如此。周云青每年都会费尽心思准备,虽然任乔和他脑回路常常不在同一个频道。 比如说,他给任乔编过一个小游戏,游戏速度会随着时间的加长,越来越快,操作越来越难。那个游戏真的变态难,像任乔这种,星战玩两局就能上手虐菜的游戏高手,都没能把周云青的小游戏打通关。 她很感谢他陪她走过的这些年,但也就是这样了。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再也不必想起的人,因着《大展宏图》一书剧情开启,频频产生纠葛。如今尘埃落定,这段孽缘也该告一段落。 任乔开了一瓶红酒,色泽如宝石一般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摇晃:“一杯敬《大展宏图》的作者,塑造出这个让我喜欢的人物。一杯敬天命运数,死后竟然能在这本书里重生。一杯敬过去的自己,敢爱敢恨,开启这一切,也终止这一切。” 她不胜酒力,半杯就倒,今夜却整整喝了一瓶,一醉方休。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她将彻底和过去告别。 睡梦中,任乔只觉有一种难言之火,从四肢百骸里烧起,蔓延全身。她好热,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直到碰到一个冰冰凉的人,她欣喜地靠近他。 那人肌肤如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他的面容,自言自语:“小青,怎么又梦到你了?”继而憨憨一笑,“还是个春|梦?” 她胡乱在他身上蹭着,周云青被她闹醒,发现她以后,先是惊疑:“乔乔,你怎么在这里?”他很快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任乔穿着一套法式睡衣,丝绒面料,睡衣是单色调的玫红,上衣滑下肩膀,露出里面富有弹性的纯黑色蕾丝……眼前的画面太过香.艳,周云青的大脑瞬间当机,混混沌沌的。 任乔半眯着眼,惺惺松松,似醉似醒。她坐在他身上,强吻他那一双薄唇,动作不算温柔,双手又打又闹:“说你爱我啊,为什么总是不说?” 在这样的动作中,她的上衣已经完全解开了,透过钻石网面料的蕾丝,美景一览无余。白瓷般的身体,妩媚多娇,人间尤|物。 周云青一向规律的呼吸声,一下子乱了。她的柔软紧贴着他,他好似身处云.端,又仿佛在烈火之中,他用唯一一丝仅存的理智想着,是唐天阳吗? 为了能源项目,把她送上了他的床。在他二十七岁生日的当天,这算什么?生日礼物? 任乔真是个勾魂摄魄的妖精,他们叫她琴仙,他却觉得她是一只小野猫。明知会被她抓伤,却让他欲罢不能。他最后一次推开她:“乔乔,醒醒,看着我,我是谁?” 他身上有淡淡的青草香,最重要是那种冰凉,一旦被推开,那股无名之火又烧得任乔浑身难耐。她双臂勾住他,皓腕白如霜雪,半挂在他肩上,微微仰着头,一双凤眸含情,笑嘻嘻地说:“你是小青啊。” 她这样叫他的名字,他恨不得把这条命都给她。 周云青不是圣人,做不到坐怀不乱,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是他一场不愿醒来的年少绮梦,早在她第一次缠来的时候,他的理智就飞到九霄云外。他反身压住她,她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铺洒,美得像是一幅泼墨画。 他轻轻吻上她的耳垂,换来她一声嘤咛,“痒。”她娇娇软软的笑声,对他来说就是世间最烈的春|药…… 任乔的手忽而撞到墙上,瞬间清醒:“痛痛痛痛痛!”会痛也就代表着不是梦,任乔察觉到不对劲,她似乎被人下药了?她运转灵力,试图驱散体内的媚|药,睁开眼扫视四周,对上周云青深沉如海的双眸,潮水般的情|欲汹涌。 任乔双手捧着脑袋,因为宿醉昏昏沉沉的,她张口大骂:“周云青,你给我下药?” 周云青连忙辩解:“不是我,我一醒来,你就在我床上了。” “我今天睡在唐家别墅,是唐天阳!”任乔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你就顺便要睡了我?我被人下药了,可你是清醒的啊!”可惜药效发作,她的声音没有威慑力,反而娇|媚入骨。 “你自己扑过来的……”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任乔体内药效再次占据上风。她像是割裂成两个部分,神智还保持着清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近周云青。对她来说,他就是她的解药。两人交颈相.缠,好似水草。 任乔依稀记得床头柜上,放着一件青花瓷器,她上次来的时候见过。她的手摸过去,抓起瓶口猛地向墙上一砸,瓷片撞击大理石地面的碎裂声,在静寂的深夜格外清晰。 任乔手握锋利的瓷器碎片,在大腿上重重一划,鲜血喷溅,染湿了灰色的床单。借由剧痛,她保持清醒,抱歉地说:“现在我知道,是我自己扑过去了,为了防止我再扑过去,麻烦你先睡一觉。” 话音落下,她另一只手击向周云青的睡穴,他随之晕倒。药效又要作祟,她猛地甩甩头,把那些念头赶出脑海,先用灵术为伤口止血,然后跳到浴缸里,用冰凉的水镇压药效。 一直到天边亮起熹微的晨光,她身上的药效才散尽。她起身离开浴缸,赤足踩在地上,见到满室狼藉,回想起昨夜,白玉一般的脸庞染上红晕。 她不能穿着睡衣回去,梅姨说为她做了很多衣服,都放在另一间房里。她再次跳窗离开,时间还早,不想吵到梅姨睡觉,她直接去了隔壁房间寻找。 一打开门,眼前所见的场景,让任乔震惊地立在原地。那间房间空间极大,好似一间展览厅,水鸭绿色的墙壁,比松石绿更加馥郁,温柔而精致,蕴藏着无限秘密。 一入眼的是等身高的抱枕,上面有任乔的画像,透明色的衣服,姿态大胆而撩人,抱枕上的画像某些地方已经有些模糊,想必经常被主人拿来…… 任乔骂道:“死、变、态!”她把这个枕头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是觉得不解气,干脆直接撕烂,洁白的绒羽在房间里飘荡,洋洋洒洒,好似下了一场大雪。 墙上挂着装裱好的画,几乎是任乔以清泉山人为名,出道以来所有画作的一多半。有些画,她清楚地记得买家是谁,应该是后来又被周云青转手买来的,从画的爱好者手里买来,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小。到了现在,她也意识到,周云青或许早就知道,她是清泉山人了。想到周云青在画展上露骨的表白,她一阵面红耳赤。 整间房间,呈现圆形,从左手边开始,放着任乔所有用过的东西。她初中写下的笔记,上课做的蝴蝶标本,扔掉的衣服,用了一半不要的笔…… 有些她能说出来源,比如被小心翼翼地珍藏在真空包装里的小木棍,好像是雪糕棒吧?他们一起吃的那个?还有一些只有似是而非的印象,有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一张黄色的游戏卡,她倒是努力从遍布灰尘的记忆里,扒拉了出来。这不是当初周云青送她的那个小游戏吗?要插在小霸王游戏机里才能玩。她仗着自己如今有了灵力,反应速度比当初更厉害,有心想要再次挑战,便把它收了起来。 她正在一一辨认那些收藏,周云青抱着床单和青花瓷瓶碎片,来到门口,四目交汇,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周云青看着满地的抱枕碎料,一张俊脸红的好似樱桃,甜美而诱人。任乔秒懂他的打算,这是要把瓷瓶脆片和床单也放进来收藏。任乔心里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草草草草草死变态啊! “你怎么不干脆把那张床也一起搬来?”她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 求世纪复合 “我们一起睡过的床, 上面有你的气息, 当然要留下来继续睡。其实床单也该留下, 但我……” 周云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变得更红了, 在别人面前他总是清清冷冷, 眉眼冷峻。然而和任乔独处的时候, 他似乎还是最初那个稍显稚拙的少年。 他话才说到一半, 任乔径直打断:“你什么?你到底打算拿这个床单做什么啊!满脑子都是什么念头?”语气恶劣到,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精虫上脑了。 周云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委屈。还能有什么念头?他一个二十七岁的老处男,只能卑微地靠着她的画像度日, 连这个都不许吗? 任乔想说, 让他拆了这个展厅,可人家要收藏什么, 她也没权力去管。这个印有她画像的抱枕, 她还能说侵犯了她的肖像权, 毁掉它。至于别的, 她能站在什么立场指责? 她忽然觉得心很累, 从昨晚到现在,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让她生气的人是唐天阳,现在却把火撒在周云青身上。她知道这样不对,努力扯出一抹干笑:“梅姨给我做的衣服在哪里?” 周云青指指隔壁房间, 任乔打开门, 仿佛走进一间大型服装店,成排的女士服饰挂在架子上,相应的配饰,衣帽鞋包应有尽有。周云青想要跟进来,任乔砰地一下关上门,把他的鼻子撞得生疼,眼里雾气蒙蒙的。他也不生气,揉着鼻尖说:“左边是妈给你做的,右边是我给你买的。” 左边的衣服只占房间的四分之一,绣工和技艺一看就是出自梅姨之手,样式稍显复古,尽显古典温婉美。至于右边,那就什么风格都有了,高定礼服、日常家居服、somuns新出的琴仙所有款式…… 只一眼就能看出,全是按照任乔的尺码买的,这些还算正常。再往里走,画面简直辣眼睛,是各种各样的情|趣服饰,空姐制服、护士服、学生装等等。看到那些成套的黑色|网状内|衣,任乔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死变态!” 她说话时,尾音总是不自觉地上扬,比起怒骂,更像是娇嗔。猜到她在骂什么,周云青的脸开始发烫,喉结微微一动。他压下那股邪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四平八稳:“我给你做早饭吧?想吃点什么?” “不吃!”任乔拒绝。她选了一件梅姨做的素色长裙,换在身上。 周云青听得太认真,没有错过她褪下丝绒睡衣时,睡衣衣扣滑落在大理石质地面上的声音。昨晚的画面闯入脑海,春|色无边,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轻轻发颤:“我开车送你回去?这里太偏僻,不方便打车。” 任乔不耐烦地说:“不用,我几分钟就跑回去了。”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修炼的功法。在古武的修炼方面,她从来没有避讳过他。怕是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曾经对他说过,要寻找灵石,辅助修炼,所以他一直在四处搜罗奇石。常常是这样,她随口说出的话,他便当作圣旨,奉为圭臬。 他挽留她:“槐花快要开了,妈一直念叨着你,说是乔乔最爱吃槐花馒头,要我摘来做给你吃。爸不肯跟我来春申城,仍旧住在乡下,前两天托人送来几只家养的鸡。他和我打电话说,乔乔以前最爱吃他炖的鸡汤,秘诀就在于自家养的鸡肉质嫩,外面的鸡太柴……” 周云青话一向很少,任乔第一次听他这样碎碎念,她敢保证,旁的人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如此八婆的周云青。她越听就越是觉得,一颗心揪得生疼。她的身体顺着光滑的墙面,滑落在地,崩溃地大哭:“够了!够了!别再说了,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到。周云青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他说了很多,他说他们一起看过的夕阳,说因为政府改建计划,老年中心后来被拆了,说他这些年如何想念她…… 九点钟,负责打扫卫生的下人,从周云青身边经过,礼貌地问:“周先生,这间还要打扫吗?”因为周云青一直站在门外说话,她特意留下这间,打扫完别墅的其他房间,最后才回来发问。 周云青点点头,下人推开那扇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窗子大开着,初春的清风吹动成排的女式长裙,微微地摇摆。任乔早就跳窗走了,周云青也早就猜到了,他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下人打了个冷颤,只觉瘆得慌,这家主人越来越诡异了。老夫人动不动就发疯,以前以为正常的周先生,现在居然对着空气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如果不是他们家开的薪水高,真想立马就辞职好吗! 离开周云青的别墅,任乔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唐天阳算账。今天是星灿股东大会召开的日子,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和唐天阳好好清算。 不过她现在这副样子,披散着头发,颈间还有周云青昨晚种下的草莓,怎么看都像是唐天阳奸计已经得逞,她被周云青吃干抹净了。到时候唐天阳看到,不知道会多开心呢!她才不让他得意。 回家也不合适,怕爸妈看了担心。现在的位置距离丁玲玲的公寓很近,想了想,她干脆去丁玲玲家求助。方然还在学校,丁玲玲是除去方然之外,她在春申城关系最好的闺蜜了。 “叮咚”,门铃声响,打开门以后,只见丁玲玲一双杏眼,哭得又红又肿,像是核桃一样。她穿着一套粉色珊瑚绒睡衣,加了兔耳朵的可爱元素,整个人显得十分甜美。 一看见任乔,她便扑到任乔怀里,哇哇大哭:“唐姐姐,我太感动了!我决定退出竞争,你和云青哥哥一定要幸福啊!” “玲玲,你又发什么疯?”她性格跳脱,任乔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推开她,走进房间。 丁玲玲关上大门,拿出一个粉色的平板电脑递给任乔,“唐姐姐,你不用再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浏览页面停留在微博上,那是一条实时热搜,#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标题很长,点进去以后是一段视频。 昏暗的灯光,路边大排档,一群年轻人正在帮朋友庆祝生日,这边嘻嘻哈哈,镜头的角落里,是一对小情侣。 他们应该还在上学,少年穿着校服,少女则是一件白色的长裙,上面绣有淡青色荷叶,绣艺风格复古。那对情侣颜值十分吸睛,男生眉目如画,女生相貌明艳。她脸上有些婴儿肥,淡化了五官的妖艳感,看起来又美又清纯。 女生叫了两碗面,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他,“我不饿,你吃吧。”他冲她笑笑,低头吃面。 她托腮看着他,眼睛亮的像是有星光,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看着深爱的恋人的目光。她先是小声说着什么,这个视频是专门为过生日的朋友拍的,背景音很吵,这里听不清楚她的话。 少女说着说着,忽然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泪水从她的指缝间大滴大滴地落下,她的音量也随之加大,清晰可闻:“周云青,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面钱我已经付过了,那是我最后的十块钱。我爸炸油条的时候,不小心烫伤胳膊,我要帮他赚医药费,不能再支持你的创业梦想了。我们分开吧,祝你前程似锦。” 她走得头也不回,他只是继续低头吃面,眼前这一碗吃完了,又把她的那碗端来。只从表面看,他非常淡然,似乎对于她的离开无动于衷。可他的后背,却在微微地发抖,依稀能看到眼泪掉落在碗里,在空中折射出的细微光芒。 早就有网友认出:“这不是琴仙和周大男神吗?好虐啊,看哭我了!没想到琴仙居然是男神的初恋!” “我跟你讲,我以前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俩在《浮生》画展上表现出的那种默契,简直就像一对老夫老妻好吗?” 有当年的知情人士跳出来,补充细节:“我之前在论坛里扒过这一对,你们都不信,说我胡扯,现在怎么样?服了吧?我当年亲眼看着任乔追周云青的好伐?他们初二就在一起,高三才分手,谈了整整五年呢!” “我也是江和镇初中的,后来同学聚会,我听张明宇说过,好像是因为任乔嫌贫爱富才分手的,啧啧啧,这段视频放出来,就问问张明宇打脸疼不疼!这叫嫌贫爱富吗?任乔分明是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周云青,最后走投无路才分手的。” “弱弱地说一句,我见过张明宇追求任乔……但任乔只喜欢周云青。张明宇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抹黑任乔,并不稀奇啊。” “讲真,这是我第一次期待前任复合。你们说,周云青一直拒绝各大家族的联姻,偏偏在任乔回了唐家之后,忽然答应和唐家联姻,会不会是他还念着旧情?” 有人拆自己的台:“我以前是坚定的秦琴党,刚刚补了《浮生》画展的录播视频,现在我开始站云乔了!秦大影帝对不起,我有罪,我不是一个合格的cp粉!”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热搜被攻占,#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云乔cp#、#求世纪复合#、#周唐联姻#、#忘不了的前任#、#初恋赛高#等等相关专题相继冒出,牢牢霸占热搜前十的位置。 就这么一段模糊的视频,能一下子爆火,说背后没有推手,任乔根本不信!她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都在颤抖。 丁玲玲看看她身上穿的裙子,再看看视频里的她,感动的一塌糊涂:“唐姐姐,你连当年的衣服都还留着。”这也太念旧情了吧!原来唐姐姐一直都没有忘记云青哥哥。可惜她搬家太早,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过。 任乔扶额:“拜托,都快八年了,那时候的衣服我还能穿上吗?” 丁玲玲恍然大悟:“你特意新做了和那件一模一样的?” 任乔都想掰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塞的是不是泡沫了。电话铃声恰在此时响起,接通后传来唐天阳的声音:“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视频是你放出来的?”任乔质问。 唐天阳颔首:“一个得力手下查出来的,我猜就连你自己都没想到,当时的一幕会恰好被录进旁边那桌庆生的视频里吧?”他补充道:“阿娅也是看了这段视频,彻底放弃和你争的。” 看样子热搜也是唐天阳炒出来的咯?打算借由舆论,逼她嫁给周云青,想得美!任乔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她挂断电话,现在就要去唐家,找唐天阳算账,连换衣服都顾不上了。 刚一走出公寓门口,摄像机咔嚓咔嚓地响着,闪光灯晃得任乔眼睛疼,蹲守在门口的记者,把她围的严严实实。 丁玲玲连忙摇头:“不是我叫他们来的。” 记者好心解释:“你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们都有同事在蹲。谁撞上,算谁的运气。”现在是他们这波人走大运了! 媒体人七嘴八舌地发问:“你还穿着分手当日的那件裙子,是不是代表了你对周云青余情未了?”做这一行的,要眼尖嘴快,他一眼就看出任乔身上的衣服,和视频里是同一件。 任乔一阵头大,他们语如连珠炮:“你怎么看待全世界网友都在求你们复合这件事?” “听说唐周两家要联姻,如今唐娅远走异国,是不是证明你和周云青的婚期近了?我们该改口叫你周夫人吗?” “据星灿官方所说,你正在和秦奕然交往,可你还穿着和前男友无奈分手时的衣服,请你解释一下,这算是精神出轨吗?还是说你准备脚踏两条船?” 全面危机 任乔从始至终, 都冷着一张脸, 一句话也不说。最后是董俊洋从天而降, 拯救了她。保镖围上来, 推开一应记者, 护送任乔离开。 黑色的商务车里, 董俊洋笑道:“小唐总, 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你明知道公司在炒你和秦奕然的绯闻,这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啊!” 任乔反问他:“你看看我的脸色, 这件事像是我爆出来的吗?你要质问的话,应该去找唐天阳!” 董俊洋的神色变得凝重:“这样看来,大唐总是铁了心要你嫁给周云青了?难道是因为能源项目?”他这个金牌经纪人, 不是浪得虚名, 很快便理清这一切,“现在需要马上发通告, 承认公司以前只是在炒作, 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他这边忙着澄清绯闻, 任乔在公司换了一件衣服, 匆匆赶往唐家别墅。她怒气冲冲, 步速很快, 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不满。 凌清正在大厅插花,瞥了一眼任乔,淡淡地劝了一句:“三思而后行。” 任乔冲她点头示意, 猛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唐天阳早已等候多时, 率先开口,徐徐说道:“我能让你成为万人瞩目的唐家大小姐,也能让你一无所有。答应我,嫁给周云青,你不会想要知道拒绝我的后果。” 她直呼他的名字:“唐天阳,你耍这些阴招有什么用?我不会嫁给周云青的,别说什么家族荣耀,我不稀罕唐家的泼天富贵,这个唐家女儿,我不当了!” 唐天阳把玩着手里的金色钢笔,他面前的电脑里,还播放着任乔和周云青分手的那段视频。他语气玩味:“你是成年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不应该只想到自己。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今天二十四点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任乔还是那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两人根本说不通。唐天阳不肯收手,她不接受他的威逼利诱,最后不欢而散。她转身离开后,唐天阳的手,轻轻地按下了enter键。 星灿传媒大厦,董俊洋正在处理公司炒出来的绯闻。当初公司方面执意要炒作秦奕然和任乔这对情侣,董俊洋就不同意,他一直担心的是秦奕然,生怕他泥足深陷,没想到先出事的反而是任乔那边。 他先是打电话安排发布会,又联系营销号和水军。忙得满头大汗,忽然听到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早就辞职的前任总经理左浩成:“股东大会,开始了。”这次股东大会,由唐天阳发起,早在一个月前,就通知了所有人。 与此同时,网上爆出影帝秦奕然隐婚。爆料者称,他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对方晒出了一份亲子鉴定,孩子的亲生父亲是秦奕然无疑。 即便没有亲子鉴定,对比照里,这个孩子的照片,和秦奕然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要长了眼睛的网友,都能看出这是一对父子。 更有相关人士爆料,曾经亲眼看到秦奕然一家三口出国游玩。秦奕然以往参加综艺节目的视频被剪出:“你们看,他家里的冰箱里,放着那么多棒棒糖,还不是给孩子吃的?” “我上次就觉得,他挑选幼儿纸尿裤的时候,太专业了,像个奶爸。那时我就猜他有孩子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恶不恶心?这么多年做单身人设,前一段时间又和唐姝炒绯闻,吸引cp粉,到头来居然早就结婚生孩子了?” 即便是十年份的骨灰级粉丝,在这样的铁锤面前,都哭了:“这是我买的他的所有专辑,这是我看过的他的所有电影票,现在我都要烧了,就当我的青春喂了狗。” 网上,更是有人声讨:“秦奕然滚出娱乐圈!” 黑粉扎堆出现,不止在网上当键盘侠,秦奕然居住的公寓楼下,被他们扔了大量死老鼠。秦奕然的门口,更是泼了红漆,上面写着要他滚出娱乐圈。 这是一场黑粉的狂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丁北孟之一的丁玲玲,被人扒出高中参与援|交。网上到处是她的露点不雅照,更有几位导演,公开谈论:“你们还真以为她是玉女啊?她爬上我的床,跟我要角色的时候,别提多骚了,根本就是个欲|女!” 曾经和丁玲玲交往过的富二代,在网上实名发微博,骂她脏:“我为什么和她分手?我以为她是个清纯的小姑娘,结果呢?我朋友在性|爱party看到她,她根本就是个婊|子,张开腿求着人上!” 一条名为《丁玲玲不雅现场》的视频,在网上疯转,虽然点进去以后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被猥|琐男到处传播。 铃铛被气哭了,玲玲这是惹到谁了?有妹子分析出照片是ps的,她们的技术贴刚一发布,就被管理员以水军洗白为名删掉。 网络暴力喧嚣,影响到现实。曾经和他们有过合作的企业,纷纷致电取消广告合约,并且要求他们赔偿天价违约费,理由是艺人违背了公司要求的形象。原本谈好的电影合约,也随之告吹,就连当天要上的综艺节目,都通知取消了。 董事会上,视频参加会议的唐天阳提出,要和秦奕然、丁玲玲,两人解约。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有一些唐天阳的狗腿子,支持他的决定,更多的人拒绝了。 任乔本人,则是直接质疑:“就算现在受到舆论影响,但不去调查事实真相,不去进行危机公关,直接和艺人解约,这根本是自断双臂!星灿刚刚发展起来,就要自毁前程吗?” 唐天阳不理会她的反驳,只是笑笑,紧接着说:“解雇董俊洋,解雇唐姝,由左浩成重新担任总经理一职。”左浩成一直就是他的人,当初他坐看明渊和伍文婧侵吞星灿,无非是想给唐娅一个历练的机会。后来任乔选了星灿,他便暗中授意左浩成离职,历练对象从二女儿换成大女儿。 任乔不明白,唐天阳凭什么有这种自信?把星灿当做他的一言堂?最近这半年,星灿可以说是任乔一手培养起来,她倾注了大量心血,她相信股东都是明眼人,不会因为唐天阳的三言两语,就否定她的付出。 事实的确如此,现场一大半人不同意唐天阳的决定:“老唐,就算你想要世侄女和周云青联姻,也不妨碍她继续担任星灿总经理啊!现在只是公关危机而已,我们相信唐姝应付得来。”任乔的能力,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然而,过去从来没有参与过投票的那位神秘股东,把投票权全权委托给唐天阳。唐天阳原本就占比30%,加上他这25%,在星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股东各个都是老狐狸,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位神秘控股人的权利,根本就掌握在唐天阳手里,为的是确保唐家对于星灿绝对的控制!根据公司条例,票选出的结果,他们没办法阻止。 视频会议关闭前,唐天阳把手里的金色钢笔,插在前胸的口袋里,看起来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他冲着任乔的方向,笑得一脸和蔼:“乖女儿,在外面玩够了,记得回家。” 他所谓的父女情深,根本从一开始就是装出来的!当初说什么一力支持任乔,结果全是假的,他要是真的支持任乔,早就亮出底牌了,当初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任乔被厉鸣赶出星灿?现在也更不会逼她嫁给周云青! 会议就此结束,董俊洋整个人都懵逼了:“我在星灿十几年,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说解雇,就解雇了?” 左浩成让人把董俊洋的东西打包,随手扔到路边。他连忙扑上去补救,“小心点,这些碟片金贵得很,全是珍藏版,别给我摔碎了!” 燕京城,云墨斋,忽然出现大批警察,查封了店铺:“经群众举报,我们查出你们店里有大量古画赝品,以假充真,卖出高价,请你和我们回警察局,配合调查。” 春申城,临岩中学,校长亲自劝退谢承铭:“你的成绩一向是倒数,考试常常交白卷,考虑到你是聋哑人,建议你去特殊学校学习。” 任乔一家居住的公寓里,远在国外的房东回国,不由分说地把任达夫妇赶了出来。房东粗暴地扔出他们的东西,有一些甚至砸得稀巴烂:“房子不租给你们了!” 赵锦年和陈静同样被赶了出来,和任乔相关的人,全部遭到了针对。小五这边还算平静,他是无极世界的维护人员之一,即便是唐天阳,都无法轻易动他。 时值三月,明明已是初春,气温却比冷得好似寒冬,整座春申城阴云笼罩,行人冻得瑟瑟发抖,正是一场倒春寒。 所有人齐聚在小五家里,董俊洋安慰任乔:“算了,我也不想当这个明星经纪人了,每天累得要死。副总什么的,随便吧。反正我还有星灿的股份,分红够我们全家吃下半辈子了。” 唐绍世坐在游戏舱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边操作游戏,一边说道:“你们还是不了解我爸啊。”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董俊洋的手机催命一般地响了起来,接通后听到的消息让他大惊失色:“什么?小菀在学校摔到腿了?” 乌鸦嘴唐绍世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董俊洋道歉:“对不起,我不能拿我家人的安危一起赌。”他匆匆离开。 任乔还在和方然视频,方然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敢动我爷爷?还敢把我男人赶出来?”她活动了一下脖子,骨节咔吱作响,“不就是唐天阳吗?我千面狐狸出道以来,还没怕过谁呢!来战!” 眼看这边结束视频,秦奕然来到任乔身边,欲言又止。任乔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师兄,我相信你!” 秦奕然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翼,他沉迷于她的馨香,却主动松开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另一边,小五帮丁玲玲清理网上那些不雅照。梦寐以求的女神丁玲玲,就坐在他的身边,他眼前的屏幕里,是让人热血贲张的照片,他尽量做到目不斜视。 心猿意马之下,小五操作失误,一不小心点了比对,超级电脑速度太快,本地所有照片全部被搜索出来。远比网上所谓的不雅照,更加自然、更加清晰,动作也更撩人。和小五电脑里的p图相比,水军转发的那些简直像是小学生交的ps作业。 丁玲玲一双杏眼骤然睁大,拧着他的耳朵,问道:“小五,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些照片?” “轻点、轻点、痛痛痛痛痛……”小五的哀嚎声,在整间房间里回荡。 这边正闹着,门铃响了,机器人管家小白,调出门外的影像,机械音响起:“外形信息对比完成,来访者是展宏集团ceo周云青。” 一时之间,全场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任乔。 云起传媒 任乔抓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喂!” 大家点点头, 安慰她:“我们都懂, 老相好嘛。”他们纷纷避开, 为任乔和周云青留下空间。 周云青今天的穿着, 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硬朗帅气, 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上身是牛仔衣, 下身是一件原色的赤耳单宁牛仔裤, 微微挽起裤边,天然染出的靛蓝色,微锥的修身版型, 身形更显颀长。他的衣品一向很好,赤耳单宁由古着织布法织出,费时费工费料, 价格高昂, 是公认的牛仔裤里的贵族。 任乔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周云青递给她一张名片:“你似乎遇到了麻烦,随时欢迎来找我。”他的面容俊美无俦, 双眸一向幽深而冰冷, 在旁人看来, 危险一如深邃浩瀚的海洋。此时此刻, 面对任乔, 他的眼里却仿佛盛放着夏夜繁星, 又如同暖阳照耀下消融的冰川,情意绵绵。 任乔没有去接那张名片,暴躁地打开他的手, 她用力太大, 名片滑落在地:“周云青,你到底什么意思?七年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视频里看到的那么简单,你我对此心知肚明。我们早就互不相欠,分手了!我和你没关系,别说我只是遇到麻烦,就是我现在被人追杀,也不用你帮。” 周云青俯身去捡那张名片,“乔乔,你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七年前,你离开了我,我所遭受过的凌迟大刑,就是分开后一次次想你。”清清冷冷的音色,却含着甜蜜的深情,一字一句地徐徐说出,微微带着喑哑,好似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质地最上等的丝绸。 “即将过门的妻子?”任乔咀嚼着这几个字,哈哈大笑,眼角笑出了眼泪,“你假惺惺地说这些话做什么?七年前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做错?现在还要和唐天阳一起来逼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想我?” 在他的别墅里,他表现出的痴情,让她误以为他已经后悔了,原来并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仅没有反省,还变本加厉!他的爱根本就是裹了蜜糖的砒|霜,外表有多甜美,内里就有多致命,谁要是沉溺其中,只能自吞苦果。 周云青握着那张名片,单膝跪在地上,后背挺的发直,更显身姿挺拔,举止优雅。好似一位求婚的骑士,在自己的公主面前,骑士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亲吻她的脚尖。他的动作像是古老的跪拜仪式,此时已是傍晚,窗外昼夜更迭的微光,将这个仪式映照的神秘而庄重。 “乔乔,你知道我会那样做。七年前的选择,我从没后悔过。你也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分开的七年,每时每刻,都在渴望着和你见面。我克制着这种思念,阻止自己见你,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相见才有意义。” 他再一次,执着地把那张名片递给任乔:“随时等你来找我。” 任乔撕碎名片,砸到他的脸上,只有一个字,斩钉截铁地说:“滚!” 暴怒下的她,不自觉地用上了灵力,普普通通的卡纸碎片,竟然砸的周云青脸上带血。碎片的边角在灵力的加持下,锐利如刀,割破他的皮肤。他用大拇指轻拭血迹,收好所有碎片,和任乔道别。 任乔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将这些碎片,放到那间房间里收藏了。算上前世,她已经活了三十多年,自问是一个性格还算温和的人,可周云青总能释放出她所有的坏脾气。就像是她心里藏着一个潘多拉魔盒,别人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雷区,他偏要找到钥匙,打开这个盒子。 她用手砸墙,边砸边骂:“混蛋!凭什么笃定我要爱上你这种人渣?每次都把我吃的死死的。哈?什么叫你不后悔?你不认错,你不道歉,你还要再来惹我!逼我嫁给你,有没有搞错?怎么?七年前的报复,还不够让你害怕吗?” 出拳太重,砸得她手背鲜血淋漓,她却浑然未觉。看出她状态不对劲,谢承铭冲出来,握住她的手。他伸出舌头,温柔地舔舐那些伤口,任乔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他居然有些羡慕周云青,任乔心里一定把周云青看得很重,才会失态至此。 任乔的怒火并没有平息:“我非要他后悔不可!” 丁玲玲上前安慰她:“唐姐姐,云青哥哥以前辜负过你?”他们刚才在门后偷听,已经知道七年前的事情,不是视频里那样。再加上任乔此时的样子,简直像是和周云青有不共戴天之仇,哪里有半分还念着旧情的模样? “何止是辜负,他根本就是个人渣,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任乔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周云青。 海底古堡,风声总部,虚拟屏幕播放着这一幕,一身玄色长袍,面带银制面具的银夜,没有错过任乔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她的咒骂中,他低哑一笑,笑声里蕴含着无尽苍凉。 手包里的黄色游戏卡,任乔再也没有心情打通关了,她不想看到任何和周云青有关的东西,正要拿去丢掉。 小五揉着被丁玲玲拧得发痛的耳朵,好奇地问:“队长,这种游戏卡绝版了吧?”他拍着胸脯笑笑,“但我的游戏舱里能读出来,厉害吧!”游戏舱是他亲手设计的,能够装载市面上出现过的所有游戏,小霸王也好,街机也罢,都有相应的读卡槽。 任乔随口说:“这个游戏很难的,根本打不了通关。” 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唐绍世,探过来脖子:“怎么可能?有我这个游戏天才,圈子里公认的上帝之手在这里,你跟我说这种古董游戏打不了通关?” 他一把抢过去游戏卡,智能游戏舱弹出了对应的卡槽,读卡以后,高清屏幕显示的画面,让他扑哧一笑:“以前的游戏看起来真逗。” 任乔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开始,唐绍世还笑嘻嘻的,处理得游刃有余,嘴上嘟囔着:“不过如此嘛,能有多难?”然而,随着游戏速度加快,他的神色变得凝重,拿出十二分精神对待。 任乔已经提前看到了结局,摇摇头,对他说:“不玩了扔掉就行。”她拍拍手召集大家:“我们聊聊吧?” 小五的公寓,装修风格十分统一,就连沙发也是银白色金属质感,材质奇特,看起来冰冷没有温度,坐下去却温暖而柔软。 任达夫妇和陈静三人,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唐绍世拉着谢承铭陪他玩古早游戏,小五好奇地围观。任乔、秦奕然、赵锦年、丁玲玲四人,坐在沙发上商议,隐隐以任乔为首。 任乔双腿交叠,她穿着深蓝色的吊带印花长裙,因着相貌、身形和气质都是满分,比起超模也不逊色。她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开口时语气沉稳,不疾不徐,已经没了周云青刚走时那种焦躁。 “唐天阳对你们下手,无非是想逼我就范。你们只要明确地宣称,和我脱离关系,站在我的对立面,他应该会放你们一马。” 丁玲玲握住她的手,面容娇俏,眉目间神色坚定:“唐姐姐,我支持你!这都什么年代了,唐天阳还在玩家族联姻那一套?我国法律规定,公民有婚姻自主权,他凭什么逼你嫁给周云青,用你的婚事来达成他的商业目的?” 她年纪不大,生性喜欢玩乐,旁人难免误以为她是一个娇蛮的富家千金,可她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上次怒斥厉鸣是这样,眼下支持任乔又是这样。 “唐天阳的手段,你也看到了,我怕他对你的家人下手……” 丁玲玲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自己都找不到我爸妈,他们环游世界去了,专门去那种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者是徒步大沙漠什么的。唐天阳真能找到我爸妈,算他本事咯。”她粲然一笑:“更何况,如果我爸妈站在这里,一定会支持你的!” 任乔的目光,转向两位男士。赵锦年身体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沙发扶手,半曲着腿,懒洋洋地说:“不用看我,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早就被杜家针对习惯了,再多一个唐天阳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有钱还真能为所欲为不成?” “谢谢。”任乔由衷地说。 秦奕然更加直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他爸妈早逝,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人际关系简单,除了董俊洋之外,在圈子里朋友很少。 他们无条件的支持,让任乔眼眶发红。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把感动的泪意压下去,微微一笑,明媚而灿烂:“我不会任由唐天阳逼得大家走投无路,我和然然聊过了,打算创办一家传媒公司。” 赵锦年颔首,提议道:“名字叫云起怎么样?云起传媒,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秦奕然掏出一张金色的卡片:“我这些年也算薄有积蓄,看来能成为原始股东之一了。” 丁玲玲苦了一张脸:“我没钱欸。”其实比起广告代言和影视合约,她赚的并不比秦奕然少。可她大手大脚,花的比赚得多,存钱,不存在的。 小五插话:“我也入股,记我和玲玲两个人的名字。” 丁玲玲不满:“谁要和你记在一起?” 唐绍世扔下游戏,“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他打不了通关,就在嘴上嫌弃游戏无聊,来到沙发旁边,“我怎么觉得爸有点傻呢?我要是他啊,就用离间法,把你身边的人全都挖走,让你孤立无援,才不会给你这些翻盘的本钱。” 赵锦年猜测:“大概是看不起我们吧?”他们在唐天阳眼里只是蝼蚁,随手就能捏死,所以用的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打击方式。 “可我妈教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爸这么傲慢,我都想看他吃瘪了。”唐绍世一副看热闹不嫌戏大的样子,学着秦奕然的样子,扔给任乔一张银|行卡,“这是我攒来买私人飞机的零花钱,我也要当股东!” 另一边,小五不服气,还在捣鼓着那个游戏。打不了通关,他就想暴力破解,连接着超级电脑,蓝光闪烁,他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动作流畅得像是一曲舞蹈。 晚饭是李秀丽直接给他送到电脑桌前的,吃完饭后,唐家派人来接,唐绍世回家。夜里,任达夫妇一间,赵锦年和秦奕然一间,任乔、丁玲玲和陈静睡一间。 大厅的灯一直亮着,小五敲了整整一夜的代码。早上,任乔起来,看到他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催他去睡觉:“通宵不睡,你想猝死啊?” 小五神采奕奕,半点没有通宵的疲惫,反而像是打了鸡血,追着她问:“队长,这个游戏谁编的?” 任乔不解:“问这个干嘛?” 怀少 小五极尽溢美之词:“他太厉害了, 不管是游戏的设计, 还是加密手法, 都是水蓝星顶级水准。真不敢相信这是七年前的游戏卡, 技术起码领先了世界水平二十年。我用超级电脑运行了一夜解密, 都破解不了。即便按照现在最先进的算法, 想要搞定它也要二百多年, 必须要构思创新的算法才有可能破解!” 他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一只和主人要骨头的小狗:“求介绍编出这个游戏的人认识,我好崇拜他!让他来无极, 绝对是比我更厉害的黑客,能够成为无极的大佬之一。不不不,七年前就有这种技术, 他一个人就能缔造一个庞大的线上组织……” 他滔滔不绝, 把创造这个游戏的人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任乔不耐烦地打断:“说完了没有?” 小五挠了挠头, 察觉到任乔态度不对劲, 立马噤声。 “这是周云青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任乔扔下这句话, 走向厨房, 准备早餐。昨天任达夫妇被房东赶出来受惊了, 她特意嘱咐他们晚点起床, 好好休息一下,早饭由她来做。 想到任乔和周云青的恩怨,小五识趣地说:“我这就拿去丢掉!”他人已经走到垃圾篓旁边, 到底还是不舍得丢掉那张游戏卡, 嘀咕道:“我偷偷藏起来,不让队长看见就是了。”这么厉害的加密手法,不破解出来,太让他心痒痒了。 唐家别墅,饭桌上,唐绍世挑挑拣拣,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凌清的语气带上命令的口吻:“鸡蛋和牛奶必须吃!” 唐天阳放下ipad,页面上是他正在跟进的股市,看向唐绍世:“昨晚从哪里回来?” “大姐那里。”唐绍世翻个白眼,他才不信唐天阳不知道呢,明知故问。 唐天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我怎么教你的?你和她是竞争关系,唐家未来的继承人只有一个,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争夺了?”昨晚任乔没有找他,已经让他非常不满,现在连唐绍世都敢和他对着干了。 这幅口气让唐绍世心里窝火:“你和小姑也没有势如水火,就非要这么逼我们吗?二姐被你逼走了还不够,是不是非要搞到一家人像仇人一样,以后唐家的年夜饭永远都掀桌子!” 凌清打断他:“唐绍世!” 唐绍世极为惧怕凌清,她一开口,他就像个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扁了,不再说话。刚一离开餐桌,就发现唐天阳冻结了他的银|行卡。他有些后悔,昨天晚上应该直接把卡里的三千万转给任乔。 凌清把他叫到房间里:“你和唐姝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你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如果你不是我生的,我差点都要以为,她一回唐家,就出手设计她那个的人,不是你了。” 唐绍世辩解:“我没有,你教我的嘛,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爸和大姐闹成这样,以后大姐真嫁给周云青,她也记恨唐家啊。我这就算投资咯,大姐是个潜力股嘛,和她交好对我又没有坏处……” 他的喋喋不休,在凌清锐利的眼神中,渐渐停了下来。这种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凌清呢,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不是凌清的对手。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对,我就是喜欢和他们一块玩,怎么了?” “不怎么,你看起来挺闲的,以后每天的学习任务量加大三倍。”凌清扔下这句话后,径直离开。 这样一来,别说再找谢承铭玩了,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唐绍世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摊上你们这种爸妈,真是倒霉,非要把自己家孩子逼成机器吗?”在常人眼里,他多智近妖,可应付自己的爸妈,还远远不够。 凌清的声音冷冷地飘来:“你是在提醒我,应该在你的大脑里装个芯片?” 唐绍世听得毛骨悚然,打开凌清布置的功课,端端正正地坐好:“我很乖的。”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还有开玩笑的成分,可凌清真的会那样做的,他毫不怀疑——因为那是凌清,他才不要变成半人半机器的怪物好吗! 春申城繁华地带的一处写字楼,位于十层的会议室,装修简洁大方,色调轻快明亮。任乔一行人坐在会议桌一侧,另一边是这座商业楼的所有者。他五十来岁,是星灿的股东之一,在昨天的股东大会上,直言支持任乔。 如今正处于倒春寒里,任乔身穿一件红色的鱼尾针织连衣裙,搭配焦糖色大衣,看起来十分温暖,中和了她面容的秾艳,亲和力十足,显得平易近人。 和那位股东握过手之后,她低头签字:“齐老,这次真是要谢谢您了。租给我这么大一块地方,比市场价低上10%,最重要的是您还愿意给我们投资一个亿。”这座写字楼,不管是位置,还是装修、物业等等方面,都让她满意。 齐老哈哈一笑:“一个亿而已,不多不多,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世侄女,我很看好你的能力,我相信这家新兴传媒公司,将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辉煌!你爸现在只是一时和你闹别扭,你别往心里去。”他没有理由不交好任乔,她是唐氏千金,即将嫁给周云青,本身又极具商业头脑。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齐老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放下电话,他合上手里的笔盖,抱歉地说:“对不起啊,世侄女,这个地方不能租给你了,投资也要搁浅。” “为什么?”任乔追问,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反应过来,“唐天阳给你压力了?” 齐老苦笑:“老唐可不仅仅是给我压力这么简单,世侄女,你还是和你爸爸握手言和吧,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他把签到一半的文件,交给助手粉碎,向任乔示意后,离开了房间。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任乔接连跑了十几座向外出租的写字楼,不管地方有多么偏僻,办公室有多么狭小,任乔开出的价格有多高,只要唐天阳打来电话,签约立马告吹。 小五来了火气:“算了,不租了!大不了就在我那边办公嘛。” “那怎么行?先不说以后人多眼杂,光是拍摄道具你那里就放不下啊。”任乔无奈地说,“再找找,我就不信,唐天阳真能一手遮天!” 不忍心为难任乔的人,好心劝道:“如果只是唐总放话,最多占春申城商圈的半壁江山,可再加上展宏……你也知道,能源项目之后,展宏势头正猛,谁都想巴结一二。” 任乔一句国骂,她还真是低估了周云青,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比七年前又有了进步! 也有态度恶劣的,直接通知保安,把任乔他们拦在门口:“很抱歉,唐女士,这里不欢迎你。” 他们赶人的动作很粗鲁,小五嘴里叫着:“别推啊,我们自己会走,又不是只这一家对外出租,大不了我们不在春申城混了,去其他城市……” 保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大力地推推搡搡之间,丁玲玲不慎摔倒在地,她皮肤太嫩,右手肘立马擦破皮。她一见血,小五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一拳打向推翻丁玲玲的保安:“喂,大个子,你聋吗?都说了自己会走,推你麻|痹!” 这里的保安各个都是好手,抓住小五的拳头,拧碎了他的骨头。小五的痛呼声中,谢承铭周身灵力激荡,任乔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阿承,不许出手!”他这种状态,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人命。 下一个瞬间,任乔一个侧旋踢,把大个子保安踢倒在地,狠狠地踩在他的手腕处,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语带嘲讽:“多大点事?赶人离开而已啊,至于拧碎手腕吗?仗着武力行凶,你觉得很爽?自己来试试啊!” 那个保安生生的痛晕了过去,周围的保安把任乔团团围住,不知谁喊了一声:“按住唐姝,把其他人给我往死里打!” “我看谁敢动她!”旋转玻璃门口,一排黑衣保镖出现,走在最前方的保镖推着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位少年。他穿一身墨绿色塔士多礼服,戴有黑色领结,领型面料上镶有绸缎,整个人贵气天成。他的眸子美得好似琥珀,却没有神采,所过之处,人人向他行礼,恭恭敬敬地叫道:“怀少!” 那个带头为难任乔的保安,尴尬地笑笑:“怀少,这是上面交待的命令,您别让我们难做。” 顾怀拍拍手,语调冰冷:“看来你连自己该怕谁,都搞不清楚啊。那我只好送你一程,下辈子转世投胎,记得找你上面的人复命,领你今天的赏金。”他身后的保镖随之上前一步,凶神恶煞的模样,威胁意味十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直接动手,送他们去见阎王。 这位小祖宗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大厦保安连忙讨饶,对顾怀点头哈腰:“我的错,您请、您请!” 他们抬起那个痛晕的保安离开,临走前向任乔道歉:“唐大小姐,对不住了,我们只是别人手里的刀,冤有头债有主,您别记恨我们这种小喽啰。” 这种人赵锦年见多了:“你们是拿钱办事没错,可至于拧碎小五的手腕吗?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想邀功!做得越狠,赏钱越多!” 谢承铭帮小五处理手腕的伤势,丁玲玲不放心,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顾怀说:“我来晚了。”他之前在瑞士洽谈,一听说国内的事情,便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 说话时,他并没有对着任乔的方向。凌锋给了他很多东西,尊贵的身份、商业方面的知识、京圈的人脉等等,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比如说他在前门的那家小宾馆里,因着天气严寒,还要接触冰水,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虚弱,发了一场高烧,烧到人事不知,身体机能遭到破坏,再也没有从前那么敏锐的四感了,无法从人群中精准地分辨出任乔的位置。 任乔没有发现这个细节,有些迟疑地问:“你替我出手,不会拖累你吧?”这帮保安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再来一百个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因此害得顾怀被唐天阳针对,她会内疚的。 “到凌氏聊吧。”保镖推着顾怀离开,任乔几人连忙跟上。 要奖励 凌氏在春申城的商厦, 高达五十八层, 共有两座主楼, 并两座辅楼, 辅楼居中, 主楼在外, 建筑整体犹如一座双子塔。夏娱传媒坐落于东主楼, 东主楼三十三层,总监办公室,顾怀的助理问道:“你好, 咖啡还是茶?” 任乔落座:“一杯清水就好,谢谢。”丁玲玲陪小五去了医院,一同来的只剩下谢承铭和赵锦年, 分别坐在任乔左右两边的沙发上。 顾怀开门见山:“东西两主楼、两辅楼, 你随便挑一层用吧。” 赵锦年竖起大拇指,赞道:“阔气!”他去年在夜莺酒吧见过顾怀, 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如今才十九岁, 就有这份气度和魄力,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谢承铭闷闷地坐着,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就像是个局外人。他多希望, 帮到任乔的那个人是自己。 “租金我会照付,可是……”任乔顿了一顿,斟酌着语言,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站在我这边, 等于是同时对上唐氏和展宏。” 助理递给任乔一杯清水,关门离开。此时天色已晚,正是华灯初上,微光重叠的幻影,映着顾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好似生光。他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他们本来就是我的敌人,支持你,不正好给我自己拉个帮手?” 他的语调非常轻松,可任乔知道,这件事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个决定,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为凌氏招来覆灭的灾祸。 《大展宏图》一书里,顾怀天纵之资,和周云青斗了个旗鼓相当。饶是那时,他也在周云青拿下能源项目后落败。更何况如今呢?周云青已经取得能源项目,他不招惹周云青还好,一旦对上,后果不堪设想。 任乔还知道,顾怀并不需要直面周云青。在书里,顾怀针对的一直是唐氏和顾氏,是周云青为了唐娅出手,两人才在商场开战。现在唐娅脱离剧情,他完全可以避开周云青,先解决顾氏,再向唐氏出手。 她不想拖累顾怀。 任乔在犹疑,没有开口,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寂静无声。顾怀用手指轻扣桌面,唤回任乔的思绪:“你在害怕什么?” “我怕我们加在一起也斗不过他们。”任乔应声,“你也知道,拿下能源项目后,展宏如虎添翼……” 顾怀轻声一笑,打断她:“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斗不过?你怕输吗?我可不怕。跌倒一次,可以爬起来再战第二次,我还年轻,有一辈子时间跟他们耗下去。” 他说得意气风发,感染了任乔,是啊,她怕什么?就算有剧情又怎么样?这一路走来,她不是一直在修改剧情吗?周云青是厉害,但她也不弱啊!还没开始,就畏首畏尾,可不是她的作风! 一旦想明白,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我们要创办的可是传媒公司,这么大方地支持我们,就不怕以后云起抢了夏娱的风头?” 顾怀莞尔,同她击掌:“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晚上顾怀做东,请他们在凌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就餐。吃到一半,顾怀示意贴身保镖,推他去洗手间。刚一出来,便听到保镖向旁边问好:“唐女士。” 顾怀才知道,任乔来了。任乔问他:“单独聊聊?”顾怀吩咐保镖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任乔推起轮椅,边走边聊:“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怀报喜不报忧:“你应该都听说了吧?我是现在的京圈新贵,媒体眼里的大红人,他们恨不得把我每天吃喝拉撒都报道一遍。我目前负责凌氏在春申城的所有业务,我接手凌氏以后,不过短短数月,凌氏市值的增长比过去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多。”提起媒体,他语带自嘲。 这些任乔都知道,毕竟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这位商界新秀,“兆伦实业,我以为你会做得更绝。” 在书里,顾怀向外吞并,第一个就拿兆伦实业开刀,逼得兆伦董事长跳楼自杀,就连普通员工也不给活路。那时兆伦实业大厦前的广场,因为跳楼的人太多,被鲜血染得通红。 任乔所看到的现实,却并非如此。顾怀的手段拿捏地恰到好处,兆伦实业的董事长自愿被凌氏收购,员工也得到很好的安抚,几乎没有产生人事变动。 和书里那只魔鬼相比,眼前的顾怀简直可以说是菩萨心肠了。 恰好来了一部电梯,电梯门打开后,人声混杂。他们逆着人流,为了躲避人流,任乔暂时站在顾怀的左侧,顾怀却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任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顾怀从前听力敏锐,从不受周围人声影响,嗅觉也很厉害,向来能精确地捕捉到她的位置。可现在,她和顾怀的距离还不到半米,为什么顾怀听不到她说话,不知道她的方位? 又一部电梯来了,人流涌出,声音嘈杂。任乔握住顾怀的手,探他的脉象。顾怀不知道是她,本能地想要甩开。任乔半趴在他身上,靠近他的左耳边,朱唇轻启:“是我。” 两人距离太近了,她说话时的热气,熏在顾怀的耳垂上。他只要微微偏头,耳垂就能碰到她柔软的双唇。时隔数月,再一次闻到那份独属于她的幽香,他甚至有一股落泪的冲动。得益于他与生俱来的不动声色,他的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几乎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这波人群过去,任乔推他走到僻静处,神色担忧:“你的身体状态很差。”如果送顾怀去体检,各项健康指数一定奇低无比,她甚至觉得,他虚弱到会被阳光晒化。 顾怀关心地是另一个问题:“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说话时,虚咳了几声。得到任乔的答复后,他笑着说:“我也以为我会做得更绝,但我怕让你失望。” 他话里的深意,吓得任乔连忙表态:“顾怀,我年纪比你大得多,只当你是弟弟。”加上前世,她已经三十五岁,在水蓝星,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假如年轻时候叛逆点,孩子都有顾怀这么大了。 顾怀扑哧一笑:“你想哪儿去了?你教我画画,就是我的师父,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想让师父失望啊。” 任乔一张芙蓉面羞得通红,双手尴尬地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成名后收到疯狂粉丝表白太多,她都被他们同化了,下意识地以为顾怀喜欢她。 任乔双手轻拍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对自己说:“看清楚啊,这可是被称为活阎王的顾怀,《大展宏图》书里,他心系事业,儿女情长什么的,跟他才没关系呢!” “能不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任乔弱弱地说。 顾怀认真地点头:“快点回去吧,菜要凉的。” 回去的路上,任乔胡乱找着话题,掩饰刚才的尴尬。顾怀漫应着,心里却在自问,如果刚才他承认了呢?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不在意两个人的年龄差,愿意等她的回复,哪怕等上一生也无妨。 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是否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还是说,年龄差只是她拒绝他的借口。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知道。他是一个懦夫,在她拒绝他、完完全全把他推开之前,率先一步投降,用师徒的借口遮掩过去。他凭什么喜欢她呢?他是个瞎子,是个瘸子,就连凌氏,也是他用阴谋诡计得到的,本不该属于他,真实的他一无所有。 事实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预料到会被任乔看穿。到底是她太敏感,还是他表现得太露骨了?又或者是情难自控,即便他自诩演技高超,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丁玲玲打来电话,小五已经没事了,他们先回小五家里。任乔让赵锦年开车,她在后车座上,和谢承铭说话:“阿承,我们能治好顾怀吗?”顾怀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她不想白白受他大恩,总要有所回报。 谢承铭在她手心写字:“治好?哪方面?” “他的眼睛,他的双腿,还有他退化的四感,确切地说是他整个的身体。”放在从前,她不敢提这样的话,因为水蓝星最尖端的医疗技术,都无法治愈顾怀,她知道自己能力不够。现在又有所不同,她在谢家的所学所闻,早已对谢承铭倾囊相授。他是筑基期修士,得以融会贯通,能力远远在她之上。 谢承铭慢悠悠地写着方法,知道他边想边写,任乔也不催促。想要治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回春术。之前任乔手背受伤,小五手腕受伤,谢承铭用的都是回春术。 顾怀的双眼和双腿,损坏更加严重,加上时日已久,如果简单地使用回春术,恐怕起码要元婴期大能出手,才有希望。 还可以使用丹药,谢承铭能从脑海里拎出几百张丹方,可惜任乔给他的丹方,所用到的全部是苍华界才有的灵植,由于两个界域灵气相差太多,想找到替代药材,太难了。 除非自己培育…… 任乔一拍脑门:“对啊,还可以自己培育,我怎么没想到?阿承,你太聪明了!咱们一起来培育灵植吧?我是三灵根,虽然灵根斑杂,好在包含水木。你是先天道体,无属性灵根,可以任意转换属性,也就是全属性灵根。我们双剑合璧,一定所向披靡!” 谢承铭眨眨眼,一双绿眸纯粹的好似水晶,在她掌心写字,问她:“做好了,有什么奖励?” “哇,阿承,你现在这么奸的!和我都要谈条件?” 不想被她调侃,谢承铭干脆把脸转向窗外。任乔连忙讨饶:“好!你要什么奖励?要不要给你买一架私人飞机,羡慕死唐绍世!”等云起做起来,她自信买得起。 谢承铭微微勾起唇角,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手心:“到时候告诉你。” 任乔和他勾勾小指头:“成交!” 小五家中,一阵门铃声响起。机器人管家小白,传回门外的影像,只见一位时尚女郎轻撩秀发,摘下墨镜,催促道:“小白,快开门!” 千面狐狸方然——回来了! 小五打开门,方然进来,美丽的面容带着煞气,语如连珠炮:“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接唐天阳的任务,动我爷爷?不知道云墨斋是千面狐狸罩着吗?那个人收钱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好,要怎么死呢?不急,在我出手前,他还有时间慢慢想。我呀,最讲江湖道义了,一定会附送他一副棺材板的!” 暂拟名单 有谢承铭的回春术, 小五的手很快便完全康复。他为丁玲玲出头, 丁玲玲十分感激, 又是递牛奶, 又是送三明治。小五受宠若惊, 感觉不要太美妙!他出神之际, 方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查出来了吗?” 小五揉了揉脑壳, “然姐,轻点……”他正在帮方然查云墨斋的员工,云墨斋不可能无缘无故买进并卖出假画, 一定有人背着方老做了手脚,可惜这些员工的通讯和转账等方面记录,并没有异常。 方然愤愤地说:“绝对是内鬼!这个人对云墨斋非常了解, 知道摄像头的每一个死角, 躲避摄像头拍摄。我爷爷对他们还不够好吗?真是忘恩负义。” 任乔摸了摸下巴:“这样查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把他钓出来?” 小五不解:“怎么钓?我们根本连他们的交易方式都不知道, 贸然出手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戒。” 任乔说:“和技术无关, 钓的是人心。” 方然秒懂:“你是说……?” “没错!” 燕京城的酒吧、地|下赌|场等地方, 忽然流传出一条消息, 有人要花三千万收购清泉山人的一幅画。那是清泉山人的最新的作品, 名为《光》, 网上有一段短视频,素手掀开画布,等身高的画, 强烈的色调对比, 第一眼带给人的感觉就是震撼。 画面上,是一个背影,鲛人的背影。画的下半部分,鱼尾在池水中,色调深沉,十分压抑。最下面是断开的锁链,带着鲛人的鲜血和碎裂的鳞片。 整幅画最美的地方,是右上角的一双手,纤纤素手,皓腕凝霜雪。那双手托起鲛人,把她从池水中拉出来。鲛人上半身,在水面之上,色彩明亮,水面波光粼粼,宛如碎钻。 美则美矣,市场价顶多三百万,出到三千万,只能是清泉山人的铁杆粉丝。之所以会出到如此高价,大概是因为如今云墨斋被封,所有名画都沉寂其中,只能等到云墨斋贩卖假画一案尘埃落定,才能重见天日。很明显这个买家等不起,她出的价格是:“三天内到手,才有三千万。”时间限制让不少人知难而退。 这条消息自然是方然放出去的,为的就是钓出来在背后捣鬼的人。按照任乔所说,一个人倘若得过一次不义之财,尝到了甜头,遇到合适的机会,一定会再出手。这个道理很简单,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魔鬼,受道德法律的约束,被关在暗门之后,一旦有机会放出来,很难再关回去。 他们留下的邮箱,很快便收到大量回复。小五做了个手脚,收款方会显示到账一笔钱,他言明剩下的钱交货后再给。与此同时,任乔和谢承铭守在云墨斋。凡是通过爆破,或是其他开锁手法强制进入的人,都被他们敲晕。 凌晨三点钟,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来到云墨斋前,掏出一张门卡,轻轻一刷,就打开了大门。任乔通过对讲机问道:“是他吗?” 在他们新装的针孔摄像头传回的视频里,只见这个男人紧紧地贴着墙根,避开云墨斋原本的摄像头,径直向着清泉山人的新画而去。看得出来,他对云墨斋的布置十分熟悉。小五那边已经完成身形对比,尽管他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还是暴露出他的身份,正是云墨斋的员工之一。 居然真的是出了内鬼,方然出离愤怒!内心越是愤怒,她反而表现得越是沉稳:“别急,我在画里装了新型定位仪,跟上他,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这个决定是明智的,他们在这个员工的家里,发现大量假画,和制造假画的工具。方然现身,质问道:“我爷爷待你不薄,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见到方然,员工先是道歉:“我也是不得已……”趁方然不备,他抄起一把水果刀,就要刺向方然!打算拿方然做人质,挟持她离开。一同前来的任乔屈指一弹,一道灵力波打在他的手腕上,水果刀掉落在地,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小五从他的私人电脑里,找到交易记录,啧啧称奇:“这种传输的加密方式,也够少见的。”给他的感觉,比周云青编出的游戏加密方法,还要诡异,难怪他在网上无法拿到交易记录。 方然用左脚挑起水果刀,放在员工的颈部,还没用力,他先一步投降:“大小姐,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了,千万别动手,我怕痛。” 遇到这样的软骨头,方然有气也没地方出,一脚把他踹翻。他抱着腹部,交代罪行:“唐天阳指使我做的,筹码是两千万,只是换几幅画而已,就能赚到两千万,这么容易的钱都不赚,赶走财运,我以后要上街乞讨的……” 方然把所有证据打包交给警方,连带着起诉了唐天阳。查明真相后,警方释放方老。然而,那个制作假画的员工,刚一进去,便推翻了口供,说没人指使,是他自己想用这样的方式捞钱。犯罪嫌疑人毁供,加上没有直接证据指明唐天阳和本案有关,检察院驳回了对唐天阳的起诉,和当初驳回对唐娅的指使他人绑架起诉,十分相似。 方然气得吐血:“小五,给我找人,在里面好好招呼招呼这个叛徒,最好打他个半身不遂!” 方老安慰她:“算了,我已经出来了,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年纪大了,被关押了几天,难免有些憔悴。 不想聊不开心的事情,他转而赞美任乔的画:“任家丫头,你这幅画不得了啊,比起以前又进步了。在画风方面,融合了西方技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晕涂法,结构的转折过渡柔和,边缘线稍显朦胧。意境方面就更厉害了,画里那种冲出黑暗之后,对美好和光明的讴歌,感染人心,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的笔力。” 任乔微微偏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方老好眼力,我上次参加《浮生》画展,对于西方绘画技巧,有了一些感悟,试着运用了一下。至于说内容,这幅画,画的是你们呀,我爸妈被唐娅绑架,最绝望的那段时间,是你们陪在我身边,给我力量——你们就是我的光。” 如此说来,正如方老所料,这一番波折对于任乔来说,反而成为她艺术创作的养料。事实上,任乔手里还有另一幅画,是她初到唐家时所画。只是画风太过阴暗,她没有拿出来寄卖。如果让方老看到那副画,绝对会大吃一惊,画风转变对于一位画师来说,意义重大。 方然抱住她:“大乔,你肉麻死了!你要谢我,我还要谢你呢!这次如果不是有你帮忙,也不会那么顺利救回爷爷。” “你要这么说的话,如果不是云墨斋被我拖累,方老哪用遭这些罪?” 方老连连摆手:“是我自己识人不清,那些画其实都经过我的手,人老了,糊涂了,连画的真假都分不清。” 方然和任乔同时开口:“才不老!”两人对视一笑,劝解方老:“是他有心算无心嘛,利用您的信任。” 任乔在凌氏大厦附近,租了一幢公寓楼,用作云起的员工宿舍。这幢公寓楼同样属于凌氏,现在除了凌氏,没人敢租给任乔地方了。 这幢公寓楼不大,只有六层高,每层有三个单元,一个单元两户,一共三十六户。每一户都是三室两厅的格局,如果一个员工一间,能住下一百零八人。 小五感慨:“队长,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我们只有几个人而已啊。” 任乔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先整租下来,转租出去能赚钱,等云起招来人,随时可以入住。再说了,一幢公寓楼很大吗?云起以后发展起来,我们要建自己的商厦,有自己的员工小区!” 云起注册资金,一共五千万。其中任乔是大头,拿出两千万,方然、小五、秦奕然各自投资一千万。交租金、押金等一应手续办完,大概花了一百万,办公室的装修是新中式风格,古朴而大方。 公司目前只有九个人,任乔担任董事长,兼任总经理,方然负责宣传和市场,小五是技术部总监,秦奕然是副总,丁玲玲担了一个闲职,赵锦年一心扑进新的剧本创作,任达夫妇和陈静暂时负责员工食堂。 正式开业第一天,顾怀亲自送来花篮祝贺。任乔不注重形式,简单地走了过场之后,立马开始第一次会议。她穿着白色的羽毛礼服,露出优美的天鹅颈,黑色的纹路加上分节设计,尽显腰肢纤细。 “公司目前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秦奕然和丁玲玲的危机公关,二是挖人。我这里有一份暂拟的名单,具体章程还可以进一步探讨。” 拿到名单后,小五夸张地大叫:“队长,你确定没写错名字?陆沉可是个谐星啊,整天直播大胃王节目,挖他干嘛?他以前不叫陆沉,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因为他足足有三百斤,据说胖到能让大陆下沉,就改名叫陆沉!” 秦奕然看着第二行的人名,皱起眉头:“苏媚以前是拿过影后,但她嗜赌成性,黑料缠身,已经淡出娱乐圈很久了。” 丁玲玲弹了弹那张纸,自语道:“黎耀?”沉吟片刻后,她说:“他出道比我还早,我记得我拍的第一部戏里就有他。唐姐姐,不瞒你说,他是圈子里公认的票房毒|药,现在已经不拍新戏了,只接综艺。接综艺能帮公司赚钱,艺人也有国民度,只是没有作品,如同浮萍一般随风飘摇,说糊就糊了。” 名单上其他的人,更是连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任乔怎么拟出这份名单,猜测她对于娱乐圈的艺人了解不深,秦奕然提议:“我在圈子里还算认识一些人,要帮你约出来,和他们聊聊吗?” 狗男女 任乔拍板做下决定:“你约的人我要见, 名单上的人同样要见!”名单上的人, 是她回忆《大展宏图》的剧情, 综合各项因素列出来的, 各个都是潜力股。 时间紧迫, 他们分头行动, 小五黑进去污蔑丁玲玲的导演和富二代的电脑, 方然利用自己的人脉放出消息,追踪那个据说是秦奕然隐婚所生的孩子。任乔、秦奕然、丁玲玲,三人一同前往片场挖人。 唐家别墅, 为唐天阳效命的手下,传回这些资料,建议道:“唐总, 您这样是给他们机会, 放手让我去做,不出三天, 保证让大小姐乖乖回家。” 唐天阳笑眯眯地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 绑架、勒索、威逼, 只要不出人命, 没有我黑虎不敢做的!”黑虎同样是无极的成员之一, 与龙王不同, 他并不在外面接生意,只效力于唐天阳一人。 唐天阳收起脸上的笑意:“那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让她的朋友缺胳膊少腿, 是逼我们父女结仇啊。这样就够了, 当年我为了瑶瑶,放弃唐家家产,离家出走,我妈做的也就是这样,切断了我所有的经济来源。” 黑虎那时还没有跟着唐天阳,不知道当年的经过,好奇地问:“那您当年做到了吗?” “我当年啊……” 唐天阳脸上有追忆的色彩,少年时代是他此生最鲜亮的颜色,哪怕人到中年还是在梦中频频回望。他对水瑶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 可他的母亲无法接受一个平民出身的儿媳妇,水瑶的演艺圈经历,更成为母亲诟病她的原因之一。他的父亲早逝,唐家随之跌出诸夏国最有权势的十大家族之一。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娶一位对事业有帮助的妻子,重现唐家昔日的荣耀。 他不愿意受母亲摆布,自愿脱离唐家。那是一段现在回看,仍旧觉得太过清苦的日子。因为母亲的暗中阻挠,他创业不顺,去应聘工作,又没人肯招他。水瑶的演艺事业,同样被母亲破坏。 那时也可以看作是对他们爱情的考验,别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和水瑶共患难的时光,是他此生最难忘的回忆。他们住在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没有独立卫浴,只能和周围的租客公用洗手间。绝代风华、倾国倾城的国民女神水瑶,还被人拍到倒夜壶。 当年的事,他不算是赢了。 水瑶被检查出怀孕,严芸珍的原话是:“不能让我的小金孙,跟着你们吃苦。”母凭子贵,严芸珍认可了水瑶的身份,唐天阳顺势回归唐家。唐姝降世,严芸珍因为水瑶生了个女儿,再次厌恶她,到底没有翻脸,只是向她提出诸多要求,例如让她在庄子里学习名门闺秀的教养,一周之内只能见女儿一次,不许拍戏等等。 平心而论,唐天阳甚至希望任乔能赢,赢得漂漂亮亮,告诉他即便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人脉关系,她一样可以成功!那么,她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他也可以放心地请她一起打理唐氏。 至于说给任乔事业上设定障碍,他并不觉得自己卑劣。假如任乔没有唐氏千金的身份,哪里会得到那么多支持?他的阻挠,只是为她剥去这层光环而已。 大胃王比赛直播现场,气氛火热,工作人员端上来一盘又一盘汉堡包,参赛人员吃的狼吞虎咽,观众呼喊声震天:“加油!加油!” 主持人手拿麦克风:“目前的第一名还是陆沉,他整整吃了五十三个汉堡,遥遥领先。其他人的动作慢了下来,唯有陆沉,还在猛塞,他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没有人知道极限在哪里!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站在台上最中间的大胖子,再一次赢得比赛第一。主持人上前,一把举起他的右手:“恭喜陆沉!” 那是一个体重足足有三百斤的年轻男人,满身肥肉,汗水泛着油腻的光。他一头天然卷,胖得看不出五官,衣服看起来随时要被撑爆。 节目到了互动环节,台下的观众上台,和陆沉合影留念:“陆胖胖,我超喜欢你的!你萌死了,我能抱抱你吗?” “嗷嗷嗷!我摸到陆沉了,他的肉好软啊,好舒服!” 陆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在一个又一个迷妹的手机里,留下他的双下巴萌照。节目结束,片场后台,洗手间里,陆沉趴在马桶上狂吐。 他的经纪人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陆沉,你今天怎么只吃了五十三个汉堡?这家汉堡店和我们说好的,你吃六十个,人家才给我们十万赞助费嘛。现在你少吃了七个,就少了七万块咯。” 陆沉转过身来,刚要说话,又是一阵干呕,连忙抱起马桶。经纪人摆摆手:“哎哎哎,算了算了,晚点再和你说,你先吐吧。这里味道太难闻了,我去车里等你。” 经纪人离开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一瓶矿泉水递过来。陆沉接过水,感动地说:“刘哥,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他以为来的人是他的经纪人,回头一看,却是三个陌生人。 说陌生也不对,他能叫出她们的名字。一个是影帝秦奕然,不过现在因为爆出隐婚生子,被拉下神坛。一个是花旦丁玲玲,玉女形象被毁,以后星途坎坷。最后一个是唐姝,身上有太多光环,眼下凭借#求世纪复合#的热门话题,牢牢占据热搜榜第一。 他和她们素不相识,她们来干嘛?等等,这可是男厕所! 在陆沉尖叫之前,任乔先一步点了他的哑穴。她素手未停,隔空在他身上连点,帮他止住了呕吐。她说:“陆沉,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状况岌岌可危,三高暂且不说,心脏是个大问题。一颗小老鼠的心脏,无法负担一头大象的身体,你不能再继续这样的大胃王比赛直播了……” 这一番话是她昨天晚上就背好的,从陆沉的身体开始说起,为他分析目前的健康状况,劝他另谋出路,顺势为他提出来云起发展的建议。 陆沉示意她解开哑穴,先是感叹:“你也太厉害了吧?我还以为点哑穴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套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刚才明明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接着摇头叹息:“唐大小姐,你的事情我听刘哥说过,唐总放出话来,谁和你合作,就是和他作对。谢谢你关心我的身体,加入云起还是算了,自家事自家知,我外形条件就这样,除了这一行,也干不了别的。我女朋友的舅舅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我才接了这么多通告。等熬过去这段时间,我会注意饮食的。” 他又提醒秦奕然和丁玲玲:“外面到处都是你们的黑粉,你们还敢出来?要注意安全啊。”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陆沉说完就要离开,丁玲玲拉拉任乔的袖子:“唐姐姐,不拦他吗?” 任乔打开耳麦,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对丁玲玲摇头示意:“时间刚好,让他走。” 丁玲玲好奇地看着耳麦,“你在听什么?” “来洗手间之前,我在陆沉的车上装了一个窃听器……”任乔解释道,“跟我来!” 他们三人戴上方然特制的面具,相貌立即变得普普通通,泯然众人。方然的易容技术出神入化,就算是骨灰级粉丝来到面前,也认不出这就是她们的爱豆。 陆沉快步走向面包车,时间很晚了,车子停在小巷子旁边,周围几乎没什么人。面包车大力地晃动,车里逸出一道娇媚的女声:“嗯、啊……刘哥,轻点,死胖子会不会突然出来?” “轻点你能爽吗?”经纪人用手猛地一拍她的屁股,传来清亮的啪啪声,“你怕什么?死胖子不吐上两个小时,不会出来的。” 陆沉的脚步定住了,这道女声分明是他的女朋友!他怒发冲冠,双眼瞪出血丝,正要打开车门捉奸,任乔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把手指竖在唇前,示意道:“嘘。” 陆沉只见身后的三人,穿着和方才一样的衣服,却变了一张脸。好在他已经见多了任乔的奇妙手法,没有太过惊奇。他按照任乔吩咐的,蹲下身子,悄悄地靠近面包车。 一场激烈过后,经纪人点燃一根香烟。那女人好似水蛇一般,赤|裸着身子,从背后环住他:“刘哥,你还要我跟这个死胖子多久?我一看到他那一身肥肉就觉得恶心,虽然我说什么他都信,可现在我妈、我爸、我叔叔、我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婆都生过病了,下一次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跟他要钱。” 经纪人粗糙的手揉着她细腻的浑|圆:“你急什么?反正他那么纯情,又不碰你。理由还不好找吗?你就说要和他结婚,叫他准备婚房,写你的名字。现在春申城的房价这么高,捞一套房子你可赚大了!” 陆沉再也忍不下去,砰地一声打开车门,一拳砸向经纪人,怒骂道:“狗男女!”只一拳就打得他鼻血直流。 陆沉的拳头转向车里的女人,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清纯,留着齐刘海,圆圆的脸庞,身形小巧,扯过一件衣服胡乱盖在身上,低声哀求:“胖胖,这是误会,我能解释。” 陆沉的拳头到底没有落下,他曾经发誓不打女人。最终,他一拳击碎了玻璃窗,碎裂的车窗玻璃,溅在她的身上,划了好几个口子,疼得她一阵怪叫。 任乔已经取下面具,说道:“刘兴,帮陆沉解约。”她看过《大展宏图》,早就知道刘兴是在利用陆沉,书里陆沉发现真相后,愤然和女友分手,暴瘦一百多斤,凭借出色的演技逆袭打脸这对狗男女。任乔装窃听器,特意算好时间,提前一步帮陆沉止吐,让他看出刘兴的真面目。 经纪人刘兴捂着被胖揍了一顿的脸,阴阳怪气地说:“哟,我当是谁在给死胖子撑腰,原来是唐大小姐啊。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解约,你想得美!” 任乔不和刘兴废话,晃动手机:“刚才的事,我都拍下来了,要不要帮你出名?” 刘兴伸手去抢,可惜动作快不过任乔。任乔嫣然一笑:“抢什么?照我说的去做,我会删掉视频。刘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有麻烦,可你应该知道,我再是有麻烦,整你也跟捏死一只小蚂蚁那么简单。你帮陆沉解约,这件事办得好,我还可以另外给你一笔钱……” 陆沉插话:“别给这个杂种钱,我宁愿因为违约去坐牢,也不想再让他捞一分钱!” 刘兴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说道:“好!我答应你。”他在娱乐圈也算是个叫得上名号的人,真让唐家大小姐爆出这样的视频,他以后也别混了。不过是一个陆沉而已,一年撑死只赚几百万,再加上现在陆沉识破他的阴谋,不愿意再听他摆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刘兴开车离开,汽车车胎扬起的灰尘中,陆沉死死地追着,大骂道:“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他身形肥硕,没跑几步就喘着粗气。面包车越来越远,他摔在地上,圆脸朝天,四仰八叉地躺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明明和她说过啊,我最讨厌人家叫我死胖子,她还谴责那些人,说死胖子三个字是人身攻击、不尊重人,她答应我不叫我死胖子的……” 丁玲玲好心拉起他:“别躺在路上了,被车撞到怎么办?” 陆沉不肯起来,自说自话:“我那么喜欢小雨,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家人生病,我不顾自己的身体,到处接通告。医生早就警告过我了,叫我控制饮食,但是为了帮小雨家人筹钱治病,我越来越胖。”他脸上的灰尘和泪水糊成一片,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任乔半蹲下来,靠近陆沉,直视他的双眼:“陆沉,想不想让她后悔?”路灯洒下的橙色光芒,柔和了她的五官,淡去了原本的秾艳,白的像牛奶一样的肤色,温柔得像是一个天使。最美的是她的那双凤眸,一旦沉浸其中,仿佛魂魄都被吸走了。 “让她后悔?”陆沉呢喃。 任乔打个响指,秦奕然递给她一个文件夹,翻开之后,任乔为陆沉解释:“这是我为你列出来的详细计划,你应该看出来我不是普通人了,我能点你的哑穴,能帮你止吐,会易容术,还能让你在几个月之内暴瘦。我敢保证,找遍整个水蓝星,也不会有比我更厉害的减肥教练。” 陆沉的视线越过她,看着满天星河,低声说:“我现在心很乱,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任乔单手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放到草丛里。如果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到,纤细的女人拎起肥硕的胖子,简直像是用了特效。任乔注意力度,轻拿轻放:“躺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你可以慢慢想,计划书里有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先走了。” 星空低垂,静谧的夜晚,草丛里有细碎的虫鸣。陆沉哭干了眼泪,才慢慢爬起来。他不想回公寓,因为小雨也住在那里,或许她和刘兴还在他睡的床上……不能再想下去,他甩甩头,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发呆。 公交车经过一个站牌,上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妆容靓丽。车上已经没有空座了,她们来到陆沉面前,其中一个说道:“喂,死胖子,麻烦让让,你这么胖,一个人占两个座位,太自私了吧?” 陆沉的肥肉溢出座位,他面带抱歉,使劲往里面挤了挤,留出位置。另一个女人骂道:“死胖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占我便宜啊?我一坐下去就会挨到你的肥肉!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样,你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我们两个。” 如果是平常,陆沉一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今天他正在气头上,被她们这样指着鼻子骂,张口便是还击:“凭什么?我投过币,就有权利坐这个位置。” “死胖子,你还来劲儿了?你长这么胖,站着活动活动还能减肥呢!”那两个女人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和他掐了起来。 一开始,车里的人都在看热闹,忽然有人喊道:“他不就是那个渣男吗!你们看看微博,真是没天理啊,未婚妻那么漂亮,他还出去鬼混!” 有人当众播放了一段视频,这是实时微博热搜,视频里小雨哭得楚楚可怜:“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胖胖是我的未婚夫,他不会辜负我的。” 刘兴义正言辞:“小雨,你要接受现实,那个女人都承认了,是陆沉包养的小三。”他晒出来各种人证物证,“我虽然是陆沉的经纪人,也不能助纣为虐,他做了坏事,我就要揭发!” 刘兴居然先下手为强,在网上抹黑陆沉!陆沉连忙辩解:“我没有,是他们……” 他刚一开口,忽然脸上一热,刚才和他吵架的那个女人,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她掐着腰:“看什么看?死胖子,吐的就是你,这么肥还这么渣,你去死吧!” 有她开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更有人拿陆沉当出气筒,一个中年大妈,对他又打又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和我老公结婚二十多年,他居然把外面的狐狸精接进家里,还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 恰好公交车靠站,陆沉连忙跳下车门,有人故意绊了他一下,他摔了个狗吃|屎,磕破下巴,车上的人指着他哈哈大笑。 车子已经驶远,站在路边的陆沉,神色渐渐变得坚定,掏出被挤得发皱的那份计划书,打通任乔的电话:“我不要一辈子被人叫死胖子,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加入云起。我要让他们后悔,我要这对狗男女,把吃过我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一辆蓝色轿车停在陆沉身边,车窗打开,驾驶座的任乔冲他招招手:“嘿,这边。” 陆沉上车,问道:“你们一直跟着我?” 秦奕然说:“你刚才情绪不太对,我们怕你出事。” 丁玲玲递给他一张湿巾:“擦擦脸上吧。” 等红灯的时候,任乔伸了个懒腰:“今天先收工,明天再去找苏媚。” 陆沉听说过苏媚,知道她是过气女星,他一边擦着那张小花猫一样的脸,一边问:“你们是天使吗?专门拯救失意的人。” 丁玲玲被这个说法,逗得扑哧一笑。在没有见到陆沉之前,她也怀疑任乔拟出的这份名单。知道陆沉的现状后,她对陆沉生出同情,很认同任乔的做法。 任乔通过后视镜,看着陆沉,脸上的笑容有些神秘:“如果我说,我会算命呢?别把我看成拯救你的人,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众所周知。我啊,算出你将来必定大红大紫,提前一步来抱你大腿了。” 陆沉垂着头,低声一笑,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有多红,才能成为唐氏千金的大腿。他只知道,在这个夜晚,假如没有任乔他们,他将不知何去何从。或许会自暴自弃,或许会放弃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温暖的车里,听着任乔列出的减肥计划,对明天充满希望。 极客风格的银白色公寓里,小五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搞定!”与此同时,曾经污蔑过丁玲玲的导演和富二代,同时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里列出他们的种种恶行,不仅有非法交易,还有参加性|爱party的视频,最后附有一段话:“明天上午十点,准时来参加丁玲玲的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收回你们对她的污蔑。否则的话,这些东西就不是发给你们,而是发给警方和媒体了!” 小五吹了个口哨,他们的非法交易记录并不难找,倒是这些视频花了他不少时间,是从已经删掉的文件里还原出来的,这个技术可不是人人都有,是小五的看家本事之一。 搞定任务后,小五叼着一片三明治,打开视频,向任乔汇报。任乔他们已经住进云起的员工公寓楼里,只有小五,还留在原来的家中,他答应了帮人看管这些超级计算机,轻易不会搬家。 视频里,小五向新来的陆沉打招呼:“你好,我姓小,叫五,你可以叫我小五。” “我知道你,我看过你主演的电影《御前第一红人》。”陆沉大吃一惊,“小五不是你的昵称吗?” 小五无奈地叹气:“这不是昵称,是我的本名,遇到不负责任的爸妈就这样。不过我不是最惨的,我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分别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 脑补了一下被人叫小二和小三的画面,所有人哈哈大笑。小五摊手:“因为爸妈不让改名,三哥只好加入外国国籍,只为了多个名字。”他总能把所有人逗笑。 任乔拉过陆沉,指着他说:“小五,给你个新任务,p一张陆沉减肥后的照片。我好说歹说,他都不信自己是偶像派,我已经绝望了,只能靠你了。” “小意思。”小五接了任务,忙活去了。 丁玲玲笑嘻嘻地说:“拍戏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是黑客。” 小五手上操作键盘的动作不停,嘴里纠正道:“我可不是黑客,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叫白客。黑客是从事计算机破坏、服务器入侵、网站渗透、僵尸网络、出售黑链以及诈骗等非法行业的人;而我们白客呢,是从事正当行业的黑客,可以理解成为制裁黑客的人,在国外,我们也被称作网络守护神。” 话音落下,他完成了ps,传回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俊朗不凡,长眉修目,五官十分衬脸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见之生喜。天然卷慵懒闲适,一米八五的个子,标准的九头身,通身上下线条流畅,身姿挺拔如松。 这样的颜值,说是巨星都有人信。陆沉已经看呆了:“这真的是我吗?” 音杀 “确切地说, 这是减肥成功后的你!” 任乔为陆沉列出的减肥清单, 堪称魔鬼计划。她有信心帮助陆沉快速减肥, 是因为她可以用灵力和灵植从旁辅助。在不伤害陆沉身体机能的前提下, 用最快的速度减肥。 陆沉不是一个心志非常坚定的人, 一次次挥洒汗水, 筋疲力尽之时, 他也想过放弃。可是小雨和刘兴的模样,总会在这时候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绝对不可以认输!不能任由这对狗男女抹黑他,他要狠狠地报复他们! 丁玲玲的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 这是云起传媒成立后,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云起缺人,任乔暂代丁玲玲的经纪人, 上台发言, 她穿着一件小格纹大衣,内搭纯白色毛衣裙, 看起来干练十足, 气场强大。 “造谣一张嘴, 辟谣跑断腿。我们今天特意请来当初抹黑丁玲玲的导演, 和她的前男友, 澄清事实真相。” 导演率先上台:“丁玲玲从来没有为了角色, 和我发生不正当关系。我之前收了别人的钱,发那样的微博是拿钱办事。” 有女艺人在微博上,实名指控这位导演, 以指导演戏为由, 对她进行猥|亵。她开了头,更多的人紧随其后,替自己发声,原来这个导演是个惯犯,以前仗着名气大,都被压了下来。发布会才进行到一半,他就被警方带走了。 紧接着是丁玲玲的富二代前男友,说道:“我说她参加性|爱party,也是假的,这件事的详情不方便透露,不过我们分手是因为我劈腿嫩模。” 丁玲玲素手高高扬起,打了他一巴掌:“彭轩,你真让我恶心。别人收钱抹黑我就算了,你对不起我在先,居然还能做得出这种事!” 她梳着bobo头发型,穿一件宽松的红色毛衣,搭配白色直筒裤,脚踩一双马丁靴,青春靓丽。 彭轩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话。他也是身不由己,唐天阳有言在先,如果他不抹黑丁玲玲,他的生意就别想做了。他任由丁玲玲打骂,让她出气。 任乔又按照小五写的稿子,从技术方面,详细分析网上流传的所谓丁玲玲不雅照,全是合成出来的,而非丁玲玲本人。 到了自由提问环节,记者却将矛头对准任乔:“唐女士,你为什么要离开星灿,自立门户?” “有狗仔队拍到,你一整天都在求租办公室,却接连被拒,请问你是否和唐家起了争执?” “网友为世纪复合盖起高楼,为什么你从不回应?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不想和周先生联姻吗?” “难道是因为秦奕然?唐总逼你嫁给周云青,可你真心喜欢的是秦奕然,为了他不惜离开唐家,简直是当年的国民女神水瑶事件重演!你是否一早就知道秦奕然隐婚生子的事情?孩子的母亲是谁方便透露一下吗?” 一开始,任乔的回应一直是四个字:“无可奉告。”这是董俊洋从前教她的,即便什么也不说,媒体都能写的天花乱坠,如果随口回应几句,他们就更要把脑洞发挥到外星系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把秦奕然都牵扯进来,她终于忍不住回怼:“如果你当我是个演员,你可以询问我的作品;如果你当我是一个创业者,你可以询问我的公司。星灿已经澄清过秦琴cp只是炒绯闻,秦奕然隐婚生子根本是子虚乌有,稍后会有详细的新闻发布会。关于我的私事,我只能说我目前单身,并没有结婚的打算,谢谢你们的关心。” 涉事当事人现身道歉,加上详实有据的技术贴,为丁玲玲澄清了事实真相,挽回了路人对她的观感,成功度过此次公关危机。至于说她的真爱粉,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都是对她的抹黑,从没怀疑过丁玲玲。 这边搞定,任乔连忙赶往机场,她要去海市寻找苏媚,据小五查到的消息,苏媚正在海市参加活动。这种活动又被称为走穴,是商业演出的一种形式,艺人借此捞金。 走穴的规模一般不大,而且不够上档次,因此出场费也很少。当红艺人爱惜自己的羽毛,当然也看不上那点出场费,很少参加,只有那些小咖位或是过气明星,热衷于赶场走穴。 活动在一个小型的体育中心举办,活动现场,苏媚一身亮金色的超短裙,上身裸肩,乳|沟若隐若现,下身只到大腿根部,脸上画着浓妆,头发烫得大卷,在舞台上的姿势撩人。 舞台太小,下面是流着口水的猥|琐男,她走到前面的时候,还有人把手伸到台上,摸她小腿,占她便宜。这种事情,苏媚见得多了,淡定自若地甩开他们,继续回到舞台中央表演。 表演结束,后台,苏媚找负责活动的人拿钱。那个中年男人却把她单独叫到僻静处,他谢顶非常严重,地中海发型,大肚子鼓得圆圆的,脸上泛着油腻的光芒。 他肥乎乎的手,摸上苏媚的圆臀,色眯眯地说:“想要钱,陪我一晚上啊。” 苏媚挣扎,和他分开距离:“我们说好的,我表演一场,你就给我钱。” 中年男人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道:“这种走穴连税都不交,有多不正规你也知道,我说不给你,你能怎么办?敢去告我,你自己都逃不了。” 苏媚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抱歉地点点头,到旁边接电话。男人冲她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宝贝,我在里面等你,别让我等太久,我耐心可是有限的。” 这是一通视频电话,苏媚的儿子打来的,他今年十九岁,穿着一身潮牌,价格不菲,一接通便是破口大骂:“苏媚,钱呢?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要请同学去马尔代夫玩!” 苏媚低声哀求:“牧牧,再给我点时间。”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做你的儿子,除了给我丢人,你还会干嘛?别人的爸妈,每个月给孩子几十万零花钱,我现在又不是跟你要一百万,只是十万块而已啊。你不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吧?就你这德性,还影后呢!” 苏媚咬了咬下嘴唇,望向中年男人在的那间房门,神色游移。只是一夜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拿到这笔钱,牧牧会叫她妈妈,而不是苏媚,如今春季的新衣上市,她还可以给牧牧买最新款…… 她迈动步子,走向那扇门,才走了两步,手里蓦然一空,手机被人抢走了。这一变故,让苏媚骤然清醒!她扪心自问:“苏媚啊苏媚,你刚才都在想些什么?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媚只见一个面容美艳的年轻女人,拿着手机,训了她的儿子一顿:“冯牧,你今年十九了,不是九岁!每天只会伸手跟你妈要钱,你是没手还是没脚啊?你想请同学出国玩,想打肿脸充胖子,麻烦你自己打工啊!最近几个月,你已经问她要了一百多万,啃老很光荣吗?能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妈妈有点尊重!” 冯牧气到神色扭曲,哪里来的女人?他正要骂回去:“这是我家的家事,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指手画脚?”电话已经挂断了,再打过去只有一阵忙音。 任乔拉黑冯牧的手机号码,把手机还给苏媚:“儿子是要教的,一味纵容对他没好处,只会养出一个巨婴。这段时间你别理他,先冷着他,他学会叫妈之前,一毛钱也别给他!” 苏媚小声地说:“请问你是?” 任乔递给她一张名片:“云起传媒董事长兼总经理,任乔,我想邀请你加入云起。”过去她在星灿就职,名片上印的是唐姝的名字,不管她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别人第一个反应都是:“不愧是唐天阳的女儿!”现在,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名字。 苏媚已经淡出主流媒体很久了,唐家的事听都没听过,第一反应便是:“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在她的身后,丁玲玲和秦奕然相继出现,丁玲玲递给苏媚一张银|行卡:“喏,你应得的,那个男人怂得很,随便诈了几句就把钱交出来了。” 秦奕然开口相邀:“媚姐,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他们居然认识,难怪当初秦奕然一看到她的名字,就皱眉头。 苏媚神色复杂:“小秦,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秦奕然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可怜又可笑的女人。苏媚作为曾经的影后,一度很红,在她事业最巅峰的时期,嫁给殷行。殷行是带秦奕然入圈的人,给了他很多帮助,是他在董俊洋之外最尊重的前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媚称得上是他的师母。 苏媚爱情|事业双丰收,却开始作死,滥赌也就算了,殷行不在意,反正他赚钱就是用来养老婆,老婆喜欢赌,就当把钱捐给赌场了。可她婚内出轨,被狗仔队抓到,对方还是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殷行的男人。 这件事情是苏媚人生的转折点,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一切,综艺通告、影视合约、广告代言……她的身价一落千丈,之后她和殷行离婚,嫁给当初出轨的对象冯治,生下儿子冯牧。 遭到娇妻的背叛,殷行受到打击,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再婚后,苏媚过得不算幸福,冯治游手好闲,不肯赚钱养家,只会压榨苏媚。他长得丑还爱劈腿,最可怕的是家暴,对苏媚非打即骂,张口就是要钱。 正是冯治带了这样的头,冯牧才会有样学样。两年前,冯治不幸遭遇意外,坠楼身亡,苏媚的生活没有变好。她的锐利,她的个性,早就被冯治磨平,只有在赌桌上,才会开心。她沉迷赌博,债台高筑,再加上讨债一样的儿子…… 餐厅包厢里,苏媚边说边哭:“小秦,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背叛阿行。那时候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啊,我却辜负他最深,对不起、对不起……”化着浓妆的时候,她看起来风韵犹存,妆容化开,露出眼角法令纹,提醒着她已经四十五岁的事实。 秦奕然脸上笑容苦涩:“walking哥早就死了,你和我道歉有什么用?”他以前恨过苏媚,真当亲眼看到她如今的模样,难免又生出一丝同情。殷行临死前,曾经拜托他照顾苏媚——她是殷行此生唯一的挚爱,殷行对她的恨,远不及爱的万分之一。这些年来,秦奕然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遗愿。如今任乔既然选中苏媚,就当是殷行在天之灵,对她最后的庇佑吧。 任乔忽然说道:“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原谅,苏媚,证明给我看,你值得。我会以殷行的名义,创建一个慈善基金会,你愿意将你今后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投入……” 苏媚打断她:“百分之百。”她恨冯治,更恨经不住诱惑的自己,殷行死了,冯治死了,唯有她还浑浑噩噩的活着。她其实不止一次想过去死,有时候她路过雾气蒙蒙的大桥,油然生出一种纵身一跃的冲动。当爱和恨都随着时间远去,无法支撑余生,很庆幸还有愧疚陪伴着她,了此残生。 成功签下苏媚,第二天紧接着是熊原,对于任乔来说,这也是最容易拿下的一个。她随便露了一手古武,熊原就恨不得把她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熊原连签约艺人都算不上,目前只是一个群演,给一些明星做过武打替身。他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有一定的武术底子,从三层楼的高度摔下来,他都不虚。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错过了签约的最佳年纪,有一身蛮力,性格实诚。丁玲玲问他:“你之前的保镖工作做的好好的,为什么想当艺人?” 硬汉熊原说:“还不是因为现在的动作片都是瞎拍,我老熊看不过去。我啊,以前在军队,退役转业做了保镖,打打杀杀的场面见得多,就想要拍那种拳拳到肉的动作片,动作一定要真实流畅。”他嘿嘿一笑,脸上有被晒出的黑红:“跟着任总就不一样了,就凭任总这身手,随便指导两句,拍出来就是神级水平。” “别贫了,不就是想要刀法吗?”任乔取出一本昨夜默写的适合炼体者修炼的刀法,递给熊原,“这是苗刀刀法,从《辛酉刀法》演化出来的,你练好了,我给你演男二号!” “真的?又传刀法,又给我演男二号,你的大恩我该怎么报答?不如今晚去我家,让我媳妇给你们烙大饼吧!”熊原脸上的那道伤疤,笑得都要裂开了。 秦奕然回答:“今晚不能去你家做客了,下次吧,我们还有任务在身,要赶去下一个地方。” 熊原问道:“哪里?” 任乔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酒吧。” 她们要找的人是萧音音,是一个叛逆少女,也是一位音乐天才。目前在酒吧做夜场dj,她对音乐的掌控十分娴熟,轻而易举地就能带动全场。 迷幻的灯光,微醺的人群,醉人的香味……所有人举起手,随着舞池中央的dj摇摆,她一头绯色的中长发,化着哥特式妆容,年纪不大,发育已经很好,身材挺翘,举手投足之间,魅力无限。 听说任乔的来意后,她摘下耳机,痞痞一笑:“我知道你,你的《酒狂》弹的不错,敢不敢和我斗曲?你赢了,我归你;你输了,你归我。” 任乔笑吟吟地说:“有何不可?”萧音音给她的感觉,像是一匹烈马,只有最勇敢、最强大的人才能驯服,她愿意一试。 萧音音活动了一下手腕,指着旁边的琴房说:“里面有乐器,随便你挑,我们三局两胜制。这里是我的主场,我先来。” 任乔抱出一张古琴,随手弹响,试了试音色,圆润而有穿透力,如同石落深潭,韵味悠长。她笑着称赞:“好琴。” 第一局,萧音音选出的乐器是架子鼓。立体的鼓点,变幻交织,左右脚|交替踩踏,左右手轮换演奏,重音渲染出热烈的气氛,如同亲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轰轰烈烈。 她轻松地调动全身,娴熟的技术,强烈的节奏感,感染全场,观众随她一起摆动,他们挥洒而出的荷尔蒙混杂着汗水,在整间酒吧里尽情激荡。 一曲毕,萧音音抬着下巴看向任乔:“暖好场了,换你来!”只有十五岁的少女,神采飞扬,让旁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她,那是音乐给她的自信,强大而迷人。 萧音音以为,任乔会选择比她节奏感更快的乐曲,来压过她。任乔微微一笑,垂首抚琴,弹响的却是一曲《渔樵问答》。 在众多乐器中,她只会弹古琴。当初妙音仙子让她选一种乐器,并不为传授她艺修之道,她的身体太过脆弱,筋脉里根本无法容纳灵力,为的是让她自娱,弹琴以悦己。 任乔偏爱琴,每当清越悠扬的琴声,从七弦琴上发出,静静地听着琴声,仿佛有寒风吹入松林之感。琴对于她来说,像是某种介质,或者说是解药,让她有机会隔绝万事万物,和自己的灵魂交谈。 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古琴是他们心中最合山水的乐器,琴声便是山水之音。任乔这一曲《渔樵问答》,仿佛带人进入山水间,只见云山绵缈,水波悠然,连带着他们心里的焦虑和烦躁,也被清除一空。 他们化身为樵夫,数椽茅屋,绿木青山,时出时还;他们化身为渔夫,一杆一钓一扁舟,五湖四海自在遨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心完完全全地静了下来,琴音停下很久,酒吧里还是一片悄然。整日奔波于欲|望中的人们,在她的琴音里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好事者在网上开了直播,房间名就叫“暗黑少女大战琴仙”,短短时间内,便有大量音乐爱好者汇聚,其中不乏知名乐评人和演奏家。 他们纷纷点评第一局的交锋:“从静到燥容易,从燥到静太难,在萧音音把观众的激情调动起来后,琴仙居然能用一曲就把他们都弹成得道高僧、归隐雅士,太厉害了!” 萧音音输的心服口服:“这一局,你赢了。”她嘴里咬着一根透明的吸管,喝了一口酸奶,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来我要拿出杀手锏了!” 台下的丁玲玲打了一个寒颤:“这口吻怎么那么雷人呢?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直注视着舞池中央的秦奕然,神色变得凝重,只见服务人员在萧音音的示意下,搬上来一架琴,他认了出来:“羽管键琴。”只这件乐器,就能让他做出判断,萧音音是一个强大的乐手,尽管年幼。 丁玲玲追问:“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像钢琴啊。” 直播间,有乐评人士解释道:“相较于羽管键琴来说,钢琴更加年轻,也就是说它更为古老。它有多重键盘,与钢琴音域不同,还有各种个性化音栓,不一而足,让它有无限的可能性。” 萧音音冲任乔挑眉:“会弹这个吗?” 任乔摇头,如实回答:“第一次见到。” 绯色头发的少女打了个响指,眼神张扬:“今天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她白皙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落下时,轻巧的曲调随之响起。稍稍有些浮夸,节奏并不恢弘,曲调整体变化看似细微,里面却是一重又一重的转音和弦。 听得久了,你的灵魂好像都随着乐音飘了起来。在一个懒散的午后,闲看天边云卷云舒,那种无所事事,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灵魂向上飘着,越过浩瀚的天际,飞往无穷的星河,回看所处的星球,渺远而虚无,你的本体真的存在吗? 或是应该归于另一种永恒——死亡,它向你张开怀抱,迎接你的到来…… 任乔敏锐地察觉到观众的不对劲,他们双目无神,好似醉酒,自我变得缥缈,再放任下去甚至有轻生的倾向! 她左手按住琴弦,右手猛地一拨,沙沙音响起,紧接着是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好似把人带到了平沙旷野的战场。肃杀的秋天,暮色苍茫,战鼓响起,号角声中,两军将士交战,浴血相逢,铁剑的寒光也变得炙热。 这里有交付后背的同袍情谊,有生死一瞬的万分惊险,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思念,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壮志,有捍卫国土和家人的荣耀…… 生命的张力,在厮杀之中闪耀。一个又一个英豪,无畏孤冢葬,只怕苍生殇。无数人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的安宁,你所以存在,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存在本身就是生命的重量。 两种无形的力量,在空中交汇,终于,任乔这方占据上风,萧音音的黑白琴键依次碎裂,好似水波涟漪一般荡漾而开。紧急时刻,任乔用灵力护住萧音音,才没让她被碎片伤到。 直播间,弹幕停下了,这场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让他们震惊,连刷屏都忘记了。萧音音已经足够妖孽,无法想象这样的乐声出自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之手。琴仙就更可怕了,她的琴音自成一个世界,那些战士那些热血,仿佛就喷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能够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拼杀与死亡。 一琴在手,她就是造世之主! 过了许久,才有人回过神来感叹:“以前听人说过,有一整个教堂的人,在听了一曲乐音后集体自杀,我还不信,只当夸张的笑话看待。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我井底观天。” 这一役,毫无疑问又是萧音音输了,她挠挠头,略显苦恼地说:“或许我该用水琴,要不要再比一局?” 她的眼睛亮的就像是黑曜石,一眨一眨的时候,扇子一样的眼睫毛轻轻刷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无辜。谁能想到,她几个乐音就能蛊惑别人自杀? 任乔神色冷然,她低估萧音音了,如果没有灵力,没有妙音仙子的艺修之道,今天她未必能赢。《大展宏图》一书里,对于萧音音的描述只有简单几句话,一个擅长迷幻摇滚的创作型天才少女歌手。任乔只会弹古琴,并不擅长音乐创作,这恰恰是萧音音的强项,所以她来找萧音音。 在来之前,她绝对没有想到萧音音竟有此等功力。假如方才不是她中途加入,这间酒吧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她甚至感到庆幸,还好她来了,如果任由萧音音长歪…… 见她不说话,萧音音讨饶:“好吧好吧,是我输了,我归你了。” 任乔拽她上车,萧音音问道:“喂喂,去哪里啊?” “你家。” “去我家干嘛?” “找你叔叔,他是你的监护你,你还没成年,自己说归我可没有法律效力。” “找那个老家伙啊,没劲。” 秦奕然开车,萧音音和任乔闲聊:“改天我用水琴,我们再来一局?” 任乔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在滥用自己的才华吗?教唆他人自杀可是违法的。” “切。”萧音音不在意地说,“音乐没有善恶,是他们自己定力不够,刚才弹的是我最新创作的作品,我给它取名叫靡靡之音,目前还不够完善,以后杀伤力会更大……” “萧音音。”任乔打断她,“你现在是不是听我的?” 萧音音点头,任乔便说:“以后不许再弹这样的音乐了。” “哦。”萧音音不情不愿地点头,愿赌服输,她听就是咯。这个不弹就不弹嘛,反正她能弹的音乐多了去了。 萧音音爸妈早逝,跟着叔叔生活,叔叔性格古板,教育方法又不知变通,管不了萧音音只能用打的,越打她就越是叛逆。 现在看到萧音音肯听任乔的话,任乔的人品又信得过,叔叔萧文别提多高兴了,直接给萧音音签了长达十年的卖身契:“任女士,我们家音音,以后就拜托你了!” 或许艺术创作者的直觉,更加偏向于兽类的本能,萧音音和大黄一样,都十分惧怕谢承铭。 她喜欢捉弄人,要多欠有多欠,公寓里人人都在她手里吃过瘪,早上起来,一推开门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然后就看到萧姓少女一脸得意洋洋的奸笑。刷牙的时候,如果不先闻闻味道,很有可能拿到的牙膏已经被换成鞋油了。 可她从没捉弄过谢承铭,在他面前要有乖巧,有多乖巧。不仅如此,她还会自发地隐藏起对任乔的占有欲。有谢承铭在,她从来不敢仗着请任乔和音的理由,霸占任乔的时间。 或者换一个角度理解,她只招惹那些对她宽容的人。用这些幼稚的行为,换取别人对她的关注。 在所有人里,她格外喜欢任乔,任乔有一次帮她绾发,她主动洗去了脸上的哥特式浓妆。素颜竟是意外的清纯,正如她的双眸那般,清甜好似山泉水。 一周过去了,名单上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黎耀,任乔也第一次踢到了铁板。黎耀面容俊逸,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高贵的像个王子,对任乔第一句话就是冷嘲热讽,态度非常傲慢:“云起那点动静,整个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了,你挖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谐星大胖子陆沉、过气影后苏媚、不知名n线武打替身……够了,一群虾兵蟹将,你就是给我一百亿,我也不会和这些人待在同一家公司的。 你好好看看我,站在你眼前的是当红炸子鸡黎耀本人,我微博粉丝接近六千万,随便挥挥手就有一群迷妹为我倾倒,出场费从来没有低于七位数的,即便是巅峰时刻的秦奕然,带来的流量只是堪堪能够和我相提并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糊了。我随便加入一家新的影视公司,都能把他们带到圈子里前几的位置。 如果不是看在你唐氏千金的身份上,你根本没有资格见到我。可也就是这样了,最多再给你个签名吧,你凭什么挖我去云起?” 金象奖 “就凭我能帮你洗刷‘票房毒|药’的耻辱, 黎耀, 我知道你不缺钱, 可你扪心自问, 你还能红上几年?你连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 靠着小鲜肉三个字, 靠着颜值, 靠着公司的包装炒作走到这一步,你想过转型吗?二十五岁的你还是流量担当,三十五岁的你呢?我能让你蜕变为真正的演员, 不止是流量明星。” 任乔穿着一件黄色的高领针织连衣裙,搭配豆绿色短大衣,腰间系有一根皮带, 恰到好处地拉长了身材比例, 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好似小太阳。 甜糯的音色,抑扬顿挫的语调, 字字铿锵有力。说话时, 她那双蛊惑人心的凤眸, 专注地看着黎耀, 里面像是散落着星光, 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瞬间, 黎耀中了她的毒,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神往,可他的神色很快便恢复清明, 轻蔑一笑:“坊间传闻, 你是一个兜售梦想的人,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星灿在你手下,各个都干劲十足了。你这份拿着梦想画大饼的功力,如果去做销售,应该没有你拿不下的客户。可惜的是,我不吃这一套。” 他说话难听,任乔也开始毒舌,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你咯,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可怜你。云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你的人生中,只有云起这一次机会。你拍影视不赚钱,留在这间公司,他们只会继续帮你接综艺,压榨你的剩余价值,对于提升你自己毫无帮助,等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们会像丢弃抹布一样丢弃你。总之橄榄枝我抛过了,接不接是你自己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这番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黎耀气得火冒三丈:“我需要你可怜吗?我有的是钱,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这几年没拍影视,那是因为我不稀罕。” 已经走到房门边的任乔回身,抱臂一笑:“说得挺狂的,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来啊,现在就打你的脸!一会儿别哭着嫌疼。” 黎耀年轻气盛,经不起挑拨,当即便带着任乔去找公司老总。他所在的影视公司,名为万辉,是从前一超三强格局里,仅次于夏娱的三强之一,市值近百亿。因着星灿上升,如今万辉的排名又落后一位。 万辉的老总是一位强势的女性,妆容复古,戴着一顶狭边帽,硬朗而有异域风情,比起女性的柔美,更多是男性的英气。她穿着一身天鹅绒纯色长袍,颈间戴一条巴洛克风格项链,晃了晃指间超大size的戒指,笑盈盈地说:“唐姝,你挖人挖到我这里来了。” 黎耀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岑姨,我要当男主角,我要拍戏!你是没看到刚才,人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票房毒|药。” 岑霜安抚他:“公司下季度一共有八个新戏,三部电影,两部长剧,还有三部小成本网络剧,你是万辉一哥,这些随便你选。” 黎耀扬起下巴,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冷哼,对任乔说:“看到了吧!” 任乔笑着恭喜:“那我等你的新戏上线了,到时候一定去电影院捧场。” 她向岑霜告别,岑霜送她出去:“其实你何必来挖黎耀,你有秦奕然啊。你还年轻,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只要你肯服输,秦奕然的危机自然就能化解。小女孩,还是早点回家吧,记得帮我向你爸爸问好。” 任乔似笑非笑地看着岑霜:“我来挖黎耀,是因为你已经放弃他了,他是个好苗子,我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 岑霜笑而不语,黎耀冲任乔做了个鬼脸,摆摆手送行:“我能不能抢救,就不牢你费心了!” 今天只是一个引子,任乔有信心,要不了多久,黎耀就会主动来找她。 刚一走出万辉的办公楼,任乔就收到方然的电话:“大乔,我找到那个据说是秦奕然的孩子了,他妈妈叫钱佳敏,那个小孩叫秦可。这件事情里面的惊喜多着呢,可惜不管我怎么威逼利诱,钱佳敏都不肯配合……” 任乔连忙开车回去,方然拿出种种资料,详细地向她讲述了秦奕然隐婚生子事件背后的内|幕。任乔亲自见了一面钱佳敏,充分认识到这个女人有多么油盐不进。 钱佳敏脸上扑着厚厚的粉,指甲染得血红,穿着一身名牌,单是那件雪白的貂皮大衣一件就要十几万,举止间却难掩风尘气:“你们一次次来找我,到底什么意思?想拿钱来收买我?你们砸再多的钱,也不能改变小可是秦奕然儿子的事实啊。” 初次交锋,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钱佳敏却咬死秦可是秦奕然的儿子这一点不放。任乔有些后悔贸然来见她,或许他们应该查明更多真相,手里有了足够的筹码,再来谈判。不过任乔没有放弃,虽然钱佳敏看起来刀枪不入,但只要是人,总会有软肋。 离开钱佳敏的住处,小五说:“我再查查她吧。” 任乔提醒道:“往吸毒的方向查。” “你是说?” “我刚才探了她的脉象,很不正常,有毒品的残余,我怀疑她长期吸毒。” 在方然的陪同下,赵锦年一次又一次飞到国外采风,新作已经有了头绪,还选中了几个不错的外景拍摄点。苏媚忙于慈善基金会的创建,谢承铭每天钻进实验室,研究灵植的培育。任乔监督陆沉,进行魔鬼训练,同时指导熊原的刀法。 偶尔任乔忙里偷个闲,就会被萧音音逮住,往录音棚里拉。每次去之前,任乔都告诫自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可每次都被萧音音惊艳到,忘记今夕何夕,一待就是天黑。 “乔宝贝,你听我这段木鱼怎么样?我打算把它加到架子鼓里,不是直接加,要营造出一种通透感,假设声音先放到山间旷野里,然后慢慢收到古刹中,就像是一个旅人被诵经声感召,发自内心地朝圣……” 她有无与伦比的才华,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口琴,在她嘴边都能吹出动人的凄婉。最妙的是她的嗓音,音域极宽,什么样的歌曲都能驾驭,时而灵秀,时而典雅,有时深沉凝重一如霁蓝,也有时绚丽夺目如同金彩。她和任乔搭配,玩起阿卡贝拉,两个人就像是一整支交响乐队。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半个月后,公历四月中旬,诸夏国即将迎来金象奖的颁奖典礼。虽然任乔等人已经脱离星灿,但她们个人在先前获得多项提名,仍旧受邀出席。 这是任乔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刚刚起步的云起传媒,没有经纪人,没有化妆师,没有服装造型师……好在秦奕然和丁玲玲都有经验,在他们的指导下,任乔才没有手忙脚乱。 出席典礼的礼服,是somuns赞助的,由adrian亲自送来。助理呈上礼服,adrian缠着任乔发问:“琴仙,你最近干嘛老是躲着我啊,好久不陪我玩游戏了。”他穿着一身刺绣西装,装扮浮夸,神情却并不轻佻。 任乔揉了揉太阳穴,说到这个,还要提起前因。任乔和唐天阳闹掰的当天,adrian就来找过她,和周云青几乎一前一后,就连说的话都差不多:“琴仙,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帮你和你的朋友度过难关。”那副狂妄自大的口吻,当然是被任乔直接打出去了。 任乔接过装着礼服的礼盒,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脱离唐家自立门户,就是不想接受政治婚姻,嫁给周云青啊,你听听你说的话,和他有区别吗?你们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当然被我列入拒绝往来户咯。” 找到症结所在,adrian连忙道歉:“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琴仙大人,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嘛。” 他的态度还算端正,任乔勉为其难地接受道歉:“那还要再看看你以后的表现咯。” 颁奖典礼当天,现场华彩云集,星光闪耀,媒体的闪光灯咔嚓作响,明星大腕相继走过红毯。秦奕然刚一出现,就被所有人围攻:“请你解释一下隐婚生子的事情,你瞒着粉丝这么多年,还有脸来参加颁奖典礼?” 更有疯狂粉丝,直接把矿泉水瓶砸向秦奕然:“以前真是眼瞎,才会喜欢你这个贱人!” 陪秦奕然一起走红毯的是任乔,屈指一弹便是一道灵力波,荡开了矿泉水瓶。秦奕然低头对她说:“我今天不该来。”他穿着三件套西装,气质俊雅,翩翩公子。 任乔则是一件浅色的露肩小礼服,长发闲闲地绾起,美艳天成,仙气十足。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画面十分养眼。她反问道:“你又没做错,为什么不能来?那岂不是让背后捣鬼的人得意!” 好在红毯的时间很短,又有任乔在旁边帮忙,不然真的被周围的观众砸中,在金象奖颁奖典礼上出丑,秦奕然恐怕又要因为黑料上一次头条了。 进去以后,孟诗雯紧挨着丁玲玲落座,笑意盈盈:“你提名不少,外面的人都在说你比我厉害多了,和我并称是低看了你。”她凑近丁玲玲的耳畔,“如果你真能拿到奖就好了,可惜啊,今天白来一趟,上面已经有人放话……” 她故意停下,想要丁玲玲求她问内|幕,这绝对是她想多了,丁玲玲直接指着孟诗雯座位上的铭牌,脆生生地说:“诗诗啊,这个位置不属于你,你该坐在后面。等你像我一样,有了票房过百亿的作品,我们再坐在一起叙旧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全都看着她们两个,为了避免起争执,工作人员连忙请孟诗雯离开。孟诗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下嘴唇,“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灰溜溜地走了。 《御前》剧组一共获得五项提名,《问道》则是八项,其中丁玲玲两次提名最佳女主角,秦奕然和小五分别获得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提名,任乔也得到一次女配角提名。除此之外,还有导演、新人导演、摄影、剧情等方面的提名。 这本该是他们大获全胜的一夜,然而除去纪无为摘下最佳导演奖之外,所有的奖项都花落别家。其中获得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奖项的艺人,参赛作品虽然在商业性方面不如《御前》、《问道》,但是口碑不错,也算是解释得通。反正丁玲玲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秦奕然已经获得三届影帝,机会可以让给新人。 然而,最佳新人导演奖杯的归宿,受到所有人的质疑,获奖导演的作品镜头感低劣,画面不连贯,配音不专业……随便一挑便是一大堆问题,如果没有《御前》的提名也就罢了。就当是鼓励新人了,可把它和《御前》放在一起,最后还挤掉《御前》得奖,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有四个字才能解释得通——暗箱操作。 纪无为公开提出质疑,拒绝领取最佳导演奖杯:“以前我尊重评委组,是因为你们的专业,今天这一幕却让我怀疑。如果你们不给出一个合理说法,我以后将不再报名参加金象奖的角逐。” 在场的艺人小声议论,通过直播观看颁奖典礼的网友,更是水滴掉进热油里,直接炸开了锅:“这一届的金象奖评委,脑子被屎糊了吧!秦奕然隐婚崩人设不说了,其他的不仅最佳新人导演有问题,最佳女主角选的也辣眼睛,能比得上洛书和司空雪的一根小指头吗?评委组到底收了多少钱?他们这样做,只会让公众怀疑金象奖的公信力。” 网友议论纷纷时,星灿大厦旁边,一个全身赤|裸的奔跑的男人,引起路人的注意,他身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抗议金象奖最佳新人导演!” 他边跑边喊:“赵锦年刚刚加入星灿的时候,我曾经嘲过他,如果他的第一部作品能拿到金象奖,我就裸奔!没想到赵锦年没让我失望,反而是金象奖让我失望了。在我心里,赵锦年才是年度最佳新人导演,我当他获奖了,这次裸奔,既是实现我当初的承诺,也是为电影圈的不公抗议。” 一个又一个大v站出来发声,在他们的带动下,网友在微博自发顶上来一条热搜,#恭喜赵锦年获得年度最佳新人导演奖#,打脸金象奖评委组。今年的金象奖关注度比往年都高,引擎搜索指数较之去年翻了一倍,评委组却各个都是苦瓜脸,他们可不想黑红啊。 一边是权势,一边是民意,评委组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迫于舆论压力,他们撤回了最佳新人导演的颁奖,然而也没有给到赵锦年,这一年的这一奖项最终空置。 当晚,任乔刚一回到云起的公寓楼,就收到方然热情的脸颊吻:“大乔,大买卖来了!” 煞性大发 方然说的是无极世界最新发布的任务, 超s级, 缉捕目标是举世闻名的大毒枭, 目前藏匿于黑三角一带。这个大毒枭无恶不作, 不仅靠着经营毒|品起势, 还向恐怖组织贩卖军火, 手上沾染的人命不计其数, 人人得而诛之。 超s级任务的定义是,即便军方都无法轻易完成,这个毒枭在境外, 国内想要出动重型武器抓捕他,面临着跨国执法等种种国际问题。任务的难度还在于要活捉大毒枭,引渡回国接受审判。 超高的难度系数代表着高额回报, 军方开出的悬红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能够拿到这笔奖励, 意味着任乔可以还清谢承铭的欠款,有足够的无极币寻找帮助顾怀治疗的灵植, 能够单靠砸钱就把云起捧成一个大型商业帝国。 当然, 除了金钱价值之外, 更重要的是, 能够亲手缉捕大毒枭这样沾满鲜血的杀人魔头, 打击贩|毒事业, 拯救沉溺于毒|品之中的普通人,告慰那些无辜死去的生灵,有重大的社会意义。任乔既然有这份实力, 便责无旁贷。正如她前世的父亲天刀谢铭所说:能力越大, 责任也就越大。 这次任务势在必行,不过任乔不会拿黑曼巴蛇队成员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即便要做,也要谋而后动。 她首先请小五做足了调查,黑三角,由于地处三国交界处而得名,这里山峦叠嶂,交通闭塞。因为政治和历史遗留原因,成为三不管地带,长期盛产并贩卖鸦|片等毒|品,因此闻名于世。 本次任务要抓捕的大毒枭,是黑三角的传奇人物,出身贫寒,最初靠贩卖木材起家,曾经在贵人的资助下远赴美帝国留学,最终回到黑三角,缔造他的现代化毒|品帝国。他不是一位莽夫,相反有绝佳的商业头脑。他强迫当地的原住民种植鸦片,恩威并重,手段狠辣,一旦有人反抗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有的调查结束后,小五制作了详细的地图和表格:“毒枭被多国拘捕,最近活动非常隐蔽,我已经查到他目前藏身的地方,是在他的一个小老婆居住的寨子里。周围布置有重重机关,他和他的手下配备有冲锋|枪,火力强大。” 千面狐狸方然,乔装打扮后,亲自走了一趟那个小寨。易容后,她变身为一个胡子拉碴的高瘦汉子,开着租来的破旧摩托车,穿一件旧t恤,搭配脏脏的大裤衩,脚上是一对人字拖,就连肤色看起来都是自然的晒黑。 她伪装成前来打工的人,和当地居民同吃同住,整整一个月。在拉家常时顺口提起那位毒枭,不动声色地打探,带回了更加详细的消息。当地不少人以贩|毒为生,就连最普通的木材,切开之后里面也是塞满了冰|毒。 这次行动非比寻常,任乔十分慎重,执行任务之前,她和谢承铭先飞到美帝国,在方然的指导下,进行枪|击和躲避训练。这种高密度的真枪实弹训练,让任乔对于自己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在施展飞叶身法的前提下,她能够躲过高密度的子|弹扫射。但她只有练气一层,本身灵力有限,防御不足,无法抵挡子|弹的攻击。谢承铭比她更厉害,用灵力包裹全身后,即便是子|弹也无法射穿他的肌肤,好似铜墙铁壁。 小五模拟布置出大毒枭周围的火力环境,黑曼巴蛇队演练了无数遍,确定万无一失,才开始行动。为了避免走漏风声,直升机没有降落在地面上,在距离寨子还有一百公里的地方,任乔和谢承铭跳伞降落。 方然已经帮他们完成易容,任乔顶替的是方然之前的身份。方然离开小寨前,找的理由是回家省亲,并且和人说好,会带来一位后辈,一起来这里打工。 降落后,任乔进入方然提前准备好的住所里,开了那辆摩托车,载着谢承铭前往小寨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寨坐落于三国特区,由于太过贫穷,捞不到收入,政府对此兴趣缺缺。这是一个典型的热带风情小寨,位于山中,地势很高,相对高差大,河坡陡峻,椰树宽大的叶子垂下,近处葱葱茏茏,远处可见碧水清清,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来往的居民笑着和任乔问好,她用方然教的泰语简洁回答。这种平和一直持续到她和谢承铭接近大毒枭所在的那片区域,有人高声勒令他们离开。 任乔所戴的耳麦里,传来小五的声音:“完成形貌对比,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毒枭!” “动手!”任乔下令,雷厉风行。 砰砰砰的声音中,子弹如同骤雨一般落下,任乔和谢承铭娴熟地避开,同时留意脚下的地雷,不到一分钟,便进入那间小屋。任乔使用灵力波,击晕那个毒枭,一切都平静了。 她授意谢承铭带上毒枭离开,百余里外,通过无人机侦查此处的小五,和方然击掌庆祝:“perfect!”接下来他们只要驾驶直升机接到任乔,再把毒枭送回国内审判,就能圆满完成任务。 海底古堡,下属向银夜汇报:“主人,我们后台检测到一段诡异的传输代码,各小组合力破解了许久,还是无法获取信息的内容。” 通身玄色长袍,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音色清清冷冷:“把它交给我吧。” 下属面露喜色,这是风声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检测到无法破解的代码,都可以交给银夜,不久之后就能得到详细的方法。他们各个都是狂热的代码爱好者,想到即将破解这个新型加密方式,激动不已。 展宏商厦,周云青结束了手边的工作,对助理吩咐道:“帮我推掉今天所有的行程,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他驱车回到山顶的别墅,从特制的电梯进入地下室,成排的超级电脑闪烁着一阵阵光芒。他动作熟练地键入一个又一个指令,看起来竟然比小五还要游刃有余。 黑三角,小五的电子屏幕,忽然闪过一阵雪花,耳麦里也没了任乔的声音,他大叫不好:“糟糕,无人机侦查的信号受到干扰了!” 担心任务有变,方然连忙催促他:“快,去现场。” 直升机升空后,忽然开始大幅度振动,马达发出巨大的噪音。小五急声道:“不好,飞机遇到故障,然姐,我们需要迫降!” 小寨中,任乔刚要离开房间,就听到一阵微弱的滴答声,方然为她进行高密度的训练,让她意识到:“有炸|弹!” 她刚要离开那间小屋,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生死一瞬,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一切反应全靠本能,扑进房间,把那个小男孩护在身下。 谢承铭回身,只见到小屋被炸得七零八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木材的碎片、泥土混合着血迹在空中飞舞,周遭尽是刺鼻的炸|药味。 爆炸还在进行,第一个炸|弹被引爆,紧接着就像放鞭炮一样,到处都是嘭嘭的爆炸声。“不!”他一声嘶吼,扔下毒枭,返回小屋。 他在碎片中刨出任乔,任乔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心跳声也变得微弱,几不可闻。被任乔护着的小孩,完好无损,推开任乔向外跑去。 抱着任乔离开那间爆炸的小屋,一股冲天的煞气从谢承铭身上激荡而出,浓郁犹如实质,瞬间席卷整个小寨。狂怒之下,他进阶金丹,双眼染上血色,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神智彻底迷失。 他一手抱着任乔,向她输送灵力,另一手隔空抓起晕倒在地上的毒枭,只是一捏,毒枭浑身的骨骼尽碎,鲜血汩汩地流出。 毒枭死后,煞性大发的谢承铭,没有停止他的杀戮。他仿佛撒旦临世,通身上下被漆黑的气息包裹,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举手投足之间,杀伤力惊人,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这片大地。 任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浓烈的血腥味窜入她的鼻翼,目之所及遍是被撕烂的尸体。原本平和的小寨,此时恍如阿鼻地狱。 谢承铭长长的指甲里,满是血肉碎块,任乔一阵干呕,猛地推开他:“阿承,你做了什么?”她的声带在爆炸中受到损坏,嗓音干哑。 那一声阿承,把谢承铭从深渊带回人间。他以为她已经被炸死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紧紧地抱住任乔。 被他抱起,这个角度,任乔的视线刚好落在她救的那个小男孩的尸体上,她咳出一口鲜血:“放开我,你这个怪物,你杀人,全寨上下所有人,老弱妇孺一个都没放过……” 在谢承铭看来,杀人并不是一件大事,刚才他心里有个念头,蛊惑着他毁灭一切,他便照做了。他是草原狼养大的孩子,人杀狼,狼也杀人,厮杀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杀人又如何?”受不了她的疏离,谢承铭周身的煞气,比当时在地下竞技场更加浓郁。 这是任乔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从前她盼着他像个普通人那样说话、生活,而今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杀人又如何!我教你的谢家家规,你全部不在意吗?” 谢承铭反驳:“可修道也说,圣人之下皆蝼蚁,他们只是我动动小指头就能捏死的蝼蚁,我何必在乎他们的性命?” 任乔无意和他争辩,他振振有词的歪理让她绝望,她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小千世界不该有人有这样的杀伤力。你是我一手养出来的魔鬼,如果不是我教你修炼,你根本不会有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上帝不会掷筛子,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偶然。谢承铭身为先天道体,却出现在一个灵气稀薄的界域,是不是就连天道都知道他终会堕入魔道,才会提前一步把他扔在这个被修士摒弃的星球? 任乔挣扎着离开谢承铭的怀抱,她浑身上下都在剧痛,却极力站直身体。她眸子里的那种绝望和疏离,让谢承铭的心疼得滴血,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不在意凡人的性命,可他在意她的态度,她会像在草原那样抛弃他,不,是比当时更加决绝。 谢承铭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掌拍向天灵盖,自废经脉,紊乱的灵力在方圆数十里之内激荡。他的血管崩裂,溢出血珠,好似一个血人,低声乞求:“不要走。”他无法控制自己入魔,如果她因为这种力量厌恶他,那么他愿意舍弃所有灵力,只求能待在她的身边。 若按谢家家规,堕入魔道的弟子,格杀勿论。可任乔知道,她下不了这个手:“你自废灵脉,我教你的,你已经还给我了,我们两不相欠。你走吧,随便去哪里,草原也好,森林也罢,永远别再回人类社会,我不想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手里。” 灵脉尽碎的痛楚,直达灵魂深处,谢承铭任由那种疼痛折磨着他,远远地跟着任乔,一见到任乔摔倒,便忍不住上前,换来的是她的谩骂:“别碰我,你走啊!”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无论是降雨量还是破坏强度,都是黑三角近百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暴雨冲刷着高山上的植被,由于寨子所处的位置相对高差太大,一场山洪轰轰烈烈地暴发。 树木、房屋、山体,全部被冲刷而下,连带着谢承铭和任乔,也被卷入其中。在这样可怕的自然灾害面前,人力显得那么渺小。尽管谢承铭奋力地护住任乔,仍然无济于事,一块巨石迎面砸下,他们双双昏迷。 山洪还在肆虐,冲卷着沿途的一切,愈演愈烈。 葬礼 直升机紧急迫降, 大雨倾盆而至,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阻断了小五和方然继续前行。目前条件不适合维修直升机, 他们干脆弃机, 一路狂奔到最近的村子, 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赶往小寨。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随着暴雨一起来临的是狂风。阴风怒号, 大路两边的树木应声而倒,小五猛地一个急刹车,摩托车在原地打了个转, 翻倒在地。 他的胳膊被压断, 方然的左腿同样受了伤。刚才,如果那棵古木直接砸在摩托车上, 他们可能已经见了阎王。 百年难遇的狂风暴雨中, 小五劝道:“然姐, 等天晴了再去吧, 谢承铭实力强大, 有他陪在身边, 队长不会有事的。”在他为谢承铭测量的身体数据中,必须要原|子|弹级别的武器,才能伤到谢承铭。 方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捂着心口说:“小五, 我心慌得厉害,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说怎么就那么邪门呢?偏偏在今天有这场暴风雨,我们明明查过天气预报的,选了晴天出任务啊!”上次她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奶奶因病去世,她很担心任乔。 两人合力扶起摩托车,方然驾驶,绕了一些远路,到达附近的一个城镇,找了一辆面包车。因为大雨,司机不肯出行,方然把泰铢加到平常价格的十倍,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送他们过去。 小路被雨水淹没,大路受到不同程度的阻隔,他们走走停停,遇到被堵的路面,就下车搬开障碍物。原本只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竟然足足耗费了两倍的时间。 等他们赶到小寨,已是雨过天晴,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被大雨洗过的天空澄净的好似一块蓝色的水晶。 已经达到目的地,可方然却崩溃了,“寨子呢?这里明明有个寨子的!”山洪肆虐,大地满目疮痍,原本的小寨早已被冲的七零八散,只剩下一片废墟。 小五抱住方然,安抚她的情绪:“然姐,你冷静点,队长可能早就离开了,现在信号不好,没办法联系到我们而已。”他先是尝试连接任乔的通讯器,无法搜到任何信号,紧接着他请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出面找了当地的人,沿着山洪冲下的痕迹寻找任乔。 想到种种可能性,方然急得满脸是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方面联系她在黑三角认识的人,请他们留意任乔的下落,另一方面拨通国内的电话:“爷爷,大乔出事了!” 临时组成的搜救队,一直找到深夜,都没有任乔和谢承铭的消息。这边的事情刚一传回国内,顾怀、唐天阳立刻出动名下所有力量,一同赶赴黑三角增援。同一时间,somuns旗下的势力,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从各国赶来的专业搜救队,浩浩荡荡地寻找任乔,不仅仅是在出事地点附近寻找,还在山洪轨道下游展开地毯式搜索。他们找到了大毒枭被洪水泡的发肿的遗体,找到了寨子里被山洪冲烂的制毒工具,原来这一整个寨子的人都是毒贩,七老八十的妇人筐子里藏着手|雷,只有十来岁的小孩也参与吸毒、贩毒,被洗脑成为娃娃兵,各个手上沾满了鲜血…… 一整个寨子里的人死在山洪中,周围的普通老百姓拍手叫好。从前大毒枭在的时候,强迫他们把茶田种成鸦片,不听话的人就要被砍去手脚。有年迈的老人,向着护国寺的方向,虔诚跪拜,感谢上天惩治这帮恶徒。这个国家,有着黄袍佛国的称号,处处可见巍峨的佛塔庙宇。 方然整整十天没有合眼,每天早上,寺庙的香烟袅袅升起,悠悠的钟声阵阵响起,正在组织搜救的她,就会听到那些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诵经声,让她更加绝望——世上真的有神佛吗?假如有,为什么不保护好人?为什么要在他们任务即将成功的时候,突然暴发山洪! 诸夏国只有极少数高层,知道任乔出事的原因,是为了缉毒遇难。小五把任乔和谢承铭对战大毒枭的视频发给军方,诸夏国以国家的名义,联合黑三角三国,四国共同出动军方力量,一同参与搜救,几乎要把小寨附近翻了一个底朝天,仍旧一无所获。 大规模搜救,接连进行了一个多月,诸夏国官方最终宣布任乔的死亡。尽管任乔并非军人,但是考虑到她在缉毒事业中做出的突出贡献——假如不是山洪暴发,她已经将这个举世闻名的大毒枭,引渡回国接受审判了。她为此牺牲宝贵的性命,军方破格授予她一枚军功章。 毒枭是团伙犯罪,大毒枭的手下和兄弟并没有死绝,为了避免任乔的家属被毒枭团伙报复,军方没有向外公布任乔的身份。 一场秘密的表彰会过后,军方拿着现场搜寻到的骨骸碎片,告诉李秀丽,他们无法找到任乔的尸体,这些尸骸里或许有她的碎片,需要采集她的dna样本用来对比,询问李秀丽是否能够提供任乔的毛发时,李秀丽直接哭晕了过去。 一个多月里,任达夫妇先后六次前往黑三角寻找任乔,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他们仍旧无法接受任乔死亡的现实。 方然眼睛都要哭瞎了,一个劲儿地向李秀丽道歉:“秀丽阿姨,对不起,如果我当时没有告诉大乔超s级任务,如果我能拦住她,或许她就不会出事。” 小五同样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的信息探测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连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都没有探查出来! 唐绍世同样多次赶赴黑三角,别人都在找任乔,他担心的是谢承铭。该死的,他到现在才知道谢承铭居然一直暗中进行这些危险任务!如果他们早点向他透露,或许他能提供帮助,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三个月后,春申城万辉商厦,黎耀怒气冲冲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岑霜,你玩我吗?说好的新戏任我挑选,可你的人三推四阻,最后给到我的只剩一个垃圾剧本,从导演到演员各个都是十八线,听都没听过!” 岑霜拨动着手里超大size的戒指,笑道:“你是垃圾,配这些垃圾不是刚好吗?” 黎耀定住了:“你什么意思?” 岑霜嘲讽一笑,闲闲地修理着染成淡紫色的指甲:“黎耀,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自视太高了,你只是被公司包装炒作出来的明星,只要砸钱,我轻松就能捧出张耀、王耀。 你和秦奕然的差别,自己心里没数吗?他主演的票房超过百亿,高居国内男艺人之首,最初活跃在话剧舞台上,一在大荧幕出道便出演重量级电影,演技和人脉都有保障。 即便是这样的秦奕然,唐天阳也说抛弃就抛弃了,动一番手脚就能让他一无所有,更何况是你呢?票房毒|药!我往湖里砸钱还能听个响,给你拍戏图什么?上次唐姝来挖你,你当着我的面和她走,那是打我的脸,所以我才说几句好话留住你。现在唐姝都死了,你还想看不明白?”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黎耀这才明白,任乔是对的。原来岑霜心里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原来真的人人都把他当做票房毒|药。即便他掩耳盗铃,无视这四个字,这依旧是旁人对他的偏见。黎耀呆呆地站在原地,消化了很久,才问道:“你说,唐姝死了?”那个相貌明艳的女人侃侃而谈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居然就这么没了吗? “葬礼在三天后举办,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 云起公寓楼,任乔停灵的第四天,寒风凄冷,他们一家居住的公寓正门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得满屋子的丧幡呜呜作响,仿若鬼泣。 门外的世界一片混沌,是比夜还黑的白天,无尽的灰云之下,野风飞散。门内的大厅墙壁上高高悬挂着的“奠”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惨白惨白的幽芒。 一连四个月,都没有任乔的半点消息,李秀丽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为任乔举办丧礼,白发人送黑发人。直到如今,她仍然无法面对任乔的死亡,可大家说的也对,假如任乔真的离世了,她一直不办丧礼,反而让任乔走得不安心,阻碍她的来世路。 她在心里想着:“乔乔,你一定要认得回家的路啊,下一世我们还做母女,亲生母女。” 唐家别墅,身穿一袭黑衣,正要出门的唐天阳,被严芸珍拦住。唐天阳质问:“妈,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让步了,你不许我为姝儿在唐家办丧事,我让她的养父母出面主持,现在我是去送她最后一程,你也不让吗?” 他后悔了,他甚至觉得是自己逼死女儿的。如果不是他非要任乔和周云青联姻,或许任乔就不会接那么危险的任务,最终客死异乡。极度内疚之下,无数个夜晚,他驱车前往水瑶的墓地,只有抱着她的墓碑,才能获得片刻的内心的安宁。 严芸珍张开双臂,堵在门口:“你去干嘛?平白沾染晦气,坏了我们唐家的财运。我早就说过,不让你娶那个贱女人进门,她是个短命鬼,她的女儿同样是个短命鬼。” “原来你到现在还在介意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认可过瑶瑶?”母子俩大吵一架,互相翻起旧账。 酒吧,不同于晚上的热闹,白天十分冷清,萧音音坐在吧台上,把玩着手里的古埙。熊原过来请她:“再过几天任总就要出殡了,你和她关系那么好,真的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那只是个空棺,你让我看什么?”萧音音嗤的一声笑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一万遍了,乔宝贝根本没死。” “警方都发通告宣布任总的死亡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死?” “直觉。”萧音音把熊原推出酒吧,“别烦我,我正在创作呢,我答应了乔宝贝要出专辑,等她回来我也攒够歌了。” 关上厚重的大门,隔绝阳光,只剩一片漆黑,萧音音跌坐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陶色古埙,向上苍祈求:“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拜托这次也让它准吧。” 灵堂,黎耀对着空棺三鞠躬,礼成之后没有离开,把秦奕然拉到一边,拿出任乔留下的名片,低声说:“任总之前找过我,我想明白了,我要做真正的演员,而不是别人手里的玩物。我想加入云起,万辉那边不同意我解约,你能帮我找律师,和万辉打官司吗?” 一直守在灵堂的秦奕然,眼睛里遍布血丝,看起来非常憔悴,却强打起精神帮黎耀联系律师。 黎耀拍拍秦奕然的肩膀,“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谢谢。”和萧音音一样,秦奕然根本不愿意承认任乔已经死了,任乔不在,他更要打理好云起上下,等待任乔回来,让她看到一个蒸蒸日上的云起。 粉丝为任乔撰写悼词,自发地举办悼念仪式。举国上下一片沉痛的追悼中,还有一些人始终不曾放弃希望。顾怀停下手边所有的事情,亲自飞到黑三角,和方然他们一起,继续寻找任乔的踪迹…… 睡美人 任乔的灵堂, adrian带着一位年长的女士前来悼唁。那位女士穿着一身黑袍, 戴着厚厚的面纱, 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似秋水。 adrian站在一旁, 和秦奕然说话:“方然那边有消息吗?” 秦奕然低叹:“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 adrian安慰他:“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任乔是晚辈, 李秀丽甚至不能为她穿上白色的麻衣,在诸夏国的习俗里,向来只有晚辈为长辈戴孝。她静静地立在灵堂边, 向前来吊唁的人回礼,有时会擦一擦任乔的遗照,生怕染上灰尘。 人少的时候, 李秀丽不必掩饰情绪, 便忍不住轻声啜泣。黑袍女士递给她一张纸巾,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公司那边还有事, adrian向秦奕然告别:“明天我再过来。”他搀扶着那位黑袍女士离开, 经过门口的时候, 和刚刚赶来的纪无为擦肩而过。 一阵风吹起那位女士脸上的黑纱, 露出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有严重的烧伤痕迹,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即便是青天白日遇到,也会把人吓一大跳。 匆匆一瞥, 熟悉的身形, 让纪无为唤道:“瑶瑶!”他的动作就像是出于本能一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是来接乐乐离开的吗?”他以为他看到了水瑶的鬼魂。 然而她看过来的目光是那样陌生,让纪无为的心隐隐作痛。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她的倩影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尽管她的脸上遍布烧伤,可那一双眼睛,和二十年前一样清澈动人。 “瑶瑶,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无为啊。” 那位黑袍女士挣扎着推开纪无为,adrian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后,声音里有警告也有不满:“纪导,你喝多了吗?是不是在耍酒疯!” 他紧张地检查她的身体,“aunty,没事吧?” 纪无为是认识adrian的,双方曾经有过合作,知道他是时跨过时尚公司的总裁。他叫她aunty,也就是说站在纪无为面前的,不是鬼,而是人!是不是代表了瑶瑶还活着?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水瑶葬身于一场大火,这也能解释她脸上的烧伤。 那位女士在adrian的护送下,先一步上车。车门已经关上了,纪无为还在奋力地拍打车窗,固执地叫着:“瑶瑶!” adrian无奈地说:“纪导,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神经?” 纪无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告诉我,她是谁?” adrian耸耸肩膀,语调凉凉的:“她的身份,可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车子扬长而去,把一路奔跑、追在后面的纪无为远远地甩下。加长轿车里,adrian问道:“aunty,你认识他吗?” 坐在他身边的这位女士,一手创办somuns,是世人口中尊称的罂粟女王,一向隐于幕后。上次设计大赛,任乔救场的那段视频,她后来看过,十分欣赏任乔的才华,惋惜任乔英年早逝。今天专程抽出时间,和侄子一同前来吊唁。 “不认识。”她开口,用的是诸夏语,音色喑哑,手里拿着刚才掉落的面纱,语带玩味,“但是看到我的脸,还敢抱我的人,他是第一个。”事实上,她的诸夏语讲的比外语更好,adrian的诸夏名楚长风就是她取的。 “我会继续寻访优秀的医生……”她脸上的烧伤,早就成了adrian心里的一块顽疾,一天治不好,就一天无法放下。 罂粟女王轻声一笑:“不必了,这么多年来,看了那么多医生,在不同国家寻医问药,得到的结果都一样。我肤质太特殊,不能进行植皮手术,你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展宏商厦,周云青照旧加班到深夜,整幢大楼还陪着他的,大概只有值班的安保人员了。他乘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便见到他的车子旁边,停了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蓝若从车里走出:“我等你很久了,一起吃个晚饭?” 她穿着一件刺绣连衣裙,长度不及膝盖,脚踩一双墨绿色的高跟鞋,面容不算出众,五官十分柔和,看起来温润无害。 周云青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她:“没兴趣。”蓝若拦住他,“唐娅在设计大赛输给我,已经退出角逐,现在唐姝的葬礼也快办完了,哪里还有比我更好的联姻对象?” 周云青身形高高瘦瘦,双眸漆黑如墨,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双薄唇轻启,只有两个字:“让开。” 蓝若不甘心,张开双臂挡在周云青的车前,“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肯正眼看我?唐氏姐妹到底哪里比我好?当年如果是我陪在你身边,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没钱而离开你的事情,我会帮你把事业打理的井井有条……” 周云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踩下油门,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响起。蓝若闭上眼睛:“你这么冷酷无情,从我的尸体上过去吧!”一阵风吹起她的秀发微扬,等她再睁开眼,周云青的车已经绕过她开走了。 厉鸣从蓝若的车里走出来,击掌称赞:“我靠,老大这个车技,简直炫爆了!刚才那个位置,他居然都能转弯?” “厉鸣!”蓝若怒道,“你到底站在哪边?” 厉鸣搂起她的肩膀,“嗨呀,我的小公主,老大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你老缠着他干嘛?我发小一大堆,各个都是帅气的有为青年,你来我们的聚会玩一次,保证遇上真爱。” 蓝若拍开他的手:“可我只喜欢周云青。” 她是为了周云青才考辅仁大学的,原本家里打算让她出国留学。看似乖乖女的蓝若,却有一肚子坏水。管家为她请了不少家庭教师,没几天就被她折腾得吓跑了。 周云青是其中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她便越发看他不顺眼,想方设法地折腾他。可他的反应始终淡淡的,把她的无理取闹视作空气,确切地说是把她这个人当作空气。 她有时心情不好,便会站在闹市西餐厅的楼上,向街上撒钱,看着人们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疯抢,那会给她带来优越感。有一次恰逢节庆日,路上的行人很多,从上方飞来的一张又一张百元大钞让他们失去理智,居然有人直接冲上西餐厅,抢她手里还没扔出去的钱。 西餐厅的老板知道她的身份,几乎是舍了一条老命护住她。为了获得蓝家的奖励,餐厅绝大多数员工加入保护她的行列里。直到警方赶来,才结束这场闹剧,那一天因为踩踏事件而伤亡的人数,官方至今仍然对外保密。 周云青就在这家餐厅打工,从始至终,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是唯一一个不曾出手保护蓝若的人。事后,蓝若把一摞钱狠狠地摔向他的脸:“你是不是仇富?” 周云青侧身躲开,洋洋洒洒的粉色纸钞,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那时他说的话,蓝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他的嘲讽他的鄙夷,成为蓝若心里的一根暗刺,她曾经想要拔掉这根刺。在她看来,凭借蓝家的权势,整垮一个穷小子轻而易举。 然而不管她出什么阴招,都被他完美化解。她利用蓝氏向学校施压,结果那群老学究宁愿辞职,也要保全周云青。 越是交手,蓝若就越是被他吸引,她想要征服他,想要让他俊美的面容上,染上对她的迷恋。她去找周云青道歉,负荆请罪,发誓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她日以继夜的补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终于考上国内top1的辅仁大学,成为周云青的直系学妹。大学四年乃至工作以后,她都不曾向外人透露过蓝氏千金的身份,在学校时和周云青一样打工兼职,自食其力。 周云青成立展宏,她第一个去应聘。收到实习offer的那一天,她知道她已经凭借实力获得周云青的认可。可是还不够啊,她想要的远远不止是这样…… 回到别墅以后,周云青先是看望了钟玉梅,刚一出现就被骤然发疯的她,拿着针头猛扎,好几个人都拉不住。 准时准点见到周云青,管家恭敬地向他问好:“周先生。”心里却有些奇怪,从前周云青加班太晚,会直接睡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最近几个月却每晚都会回别墅。 周云青冲他点点头,乘坐特制电梯,来到地下。地下一层存放着成排的超级电脑,特殊的建筑材质隔绝了所有辐射。他走进一道暗门,沿着阶梯而下,那里是负二层。 先是虹膜验证,接着是语音,然后是脚步对比……经过重重机关之后,终于进入负二层。那是一间纯白色的房间,面积很大,顶部营造出光幕,照得地下恍如白日。 房间里放满了形状奇奇怪怪的石头,隐隐散发着灵气波动。奇石阵的正中间,是一张白玉冰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肌肤颜色淡得好似透明,赤身裸体,面容绝美,双眸闭着,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一般。 在她的周围,摆着颜色各异的花瓣,错落有致的粉色,清新的自然绿色,高贵淡雅的紫色……她的额间,戴有一束他亲手编织的花环,周围浓郁的灵气仿佛缭绕如烟雾,她美得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子。 周云青痴痴地看着她,俯身吻下。一如童话那般,睡美人在王子的一吻下,睁开双眼,眸子里流动着细碎的星光。 “你醒了。”他加深了这个吻,热烈而绵长。狂热的神情里带着朝圣般的虔诚,又像是一位收藏家历经千年万年,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 进阶筑基 四个月前, 周云青无意间得到一条消息, 内容让他惊慌失措。他打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刑锋, 马上通知猎鹰和暗影, 带上所有人马, 去黑三角救人。” 这些都是无极的成员, 为他效力。在他们眼里, 被道上尊称为青爷的周云青,向来运筹帷幄,波澜不惊。不管面临怎样的大风大浪, 他都淡然如初,谁不赞他一句雅量? 可是那一天,紧急集合之后, 刑锋却见到, 周云青脸色苍白,神色里难掩仓惶。好似从一个世人敬仰的神明, 跌落为一介凡人。 周云青催促他们即刻出发, 猎鹰说道:“青爷, 我查到黑三角正在下暴风雨, 不适合飞行。”他曾是一名优秀的空军飞行员, 退役后加入无极, 在这一方面很有发言权。 周云青只有一句话:“怕死的可以不去,去的每一个人,我都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只要在我能力允许范围之内, 我不会还价。”凭借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一句这样的承诺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报酬太过优渥,猎鹰咬咬牙,应声:“我能从朋友那里暂时借来一辆配有导航系统的军用直升机,虽然天气极度恶劣、能见度很低,但凭借我这么多年的飞行经验,或许可以一拼。” 周云青和他们一起出发,暗影试图阻拦他:“青爷,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去的小寨位置太危险了!您要救什么人,只是一句话的事,何必以身犯险?” “我必须要去!”他们谁都没有劝住周云青。 有人惜命拒绝,最终去的一行共有十五个,就这样踏上前往黑三角的飞机。那个下午,至今回想起来,仍旧让刑锋一阵心惊胆战。狂风肆虐,暴雨横行,最可怕的是山洪,这种程度的山洪暴发被称为不可抗力,在那样的大自然灾害面前,人力太微弱了。 得益于猎鹰高超的驾驶技术,他们这一路虽然九死一生,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降落。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众人还在犹疑,周云青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刑锋猜想,要救的人对于周云青来说,一定很重要。刑锋本以为周云青会六神无主,哪知他却是出奇的冷静,指挥全场。有一些地势信息,负责人员还没探查到,他已经先一步做好安排。 那种感觉很奇怪,周云青就像是开了天眼,对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在周云青堪比外挂的指挥,和不要命的疯狂搜寻中,他们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那个被山洪冲走的人。 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周云青从泥泞的沙石堆里,刨出那具被泥尸,简单的清理之后,露出的是模糊的血肉。刑锋凭借多年执行任务、刀尖舔血的生死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那不仅仅是自然伤害,在山洪之前,这具尸体应该还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爆炸。 随行的医务人员宣布:“没有心跳了。”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却是一个死人。 周云青身上的高定西装,沾满了泥点,看起来十分滑稽。他温柔地抱起那具尸体,他的身后,大雨初霁,天空一片清蓝,彩虹绚烂,他的表情在平静中带着诡异:“你在说什么呢?诊察错了吧?”紧接着下令:“去水蓝星最好的医院!” 在周云青的一再催促下,猎鹰驾驶的速度飚到极限,这一路甚至比来时还要惊心动魄。不到30个小时内,他们走遍了水蓝星最顶级的十家医院,拿到一份又一份死亡通知书。 医院的走廊里,刑锋递给周云青一瓶水,“青爷,节哀。” 周云青回头看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双唇干裂没有血色,眸子里的绝望好似无底深渊,那种死寂让刑锋这个见惯生离死别的人,都为之一惊。 终于,周云青开口,声音嘶哑:“送我和乔乔回去。” 这是刑锋第一次听到周云青如此温柔地唤一个人的名字,他把叠音的乔字念的很轻,似乎怕吵醒她的安眠。 回到诸夏国的别墅后,周云青把任乔放在负二层,那里有他为任乔收集的所有灵石,有他在水蓝星寻找的天材地宝。那些医生真傻,他的乔乔怎么会死呢?她啊,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现在只是太累了,要睡一觉而已。 他会等她醒来。 一天又一天,周云青拖着这具行尸走肉一样的躯体,上班、下班,维持着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外面声势浩大地寻找任乔。一到晚上,便抱着任乔入睡。 为了避免她的身体腐烂,他花费高价定制这张冰床,冻得浑身发抖,却还对着她甜甜一笑。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自己压到任乔,任乔的血肉翻在外面,露出白森森的骨骼。 周云青常常亲吻她,和她说话:“乔乔,你是被人算计了,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醒来好不好?我不会动他们,我等你亲手收拾他们。” 她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回应,他从不觉得无聊:“爸今天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村子里的油菜花开了,风吹起的时候很美,像是黄色的海浪。”他记得她最喜欢在花海里修练身法,踏花而来,轻灵如风。 他向任乔诉苦:“妈今天又拿针扎我了,是我该死,她应该冲着我的喉咙扎……可我不能死,我还要等你。”你呢?还愿意等我吗…… 第七天,任乔身上的烂肉开始脱落,周云青敏锐地发现了。原本的伤口上,新生的肌肤粉嫩一如婴孩。她被炸的最严重的背部,肉芽缓慢地增长。 周云青狂喜:“乔乔!”他的乔乔没有死,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乔乔不会抛下他,一个人走的! 身上所有的伤口自我修复完毕,任乔的肌肤色泽越来越淡,几乎要和身下的冰床融为一色。新长出来的长发柔软,却白得像雪。 她的面容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的姝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丽。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一天比一天浓郁。最初是周遭的灵植滋养着她,后来那些枯萎的灵植,竟然有了回春的迹象。 冰床上会出现任乔身体排出的杂质,周云青细心打理。房间里灵石一块块碎裂,周云青继续花大价钱求购。水蓝星的顶级灵石,早就被他搜罗了十之八|九,眼下找到的灵石,不管蕴含的灵气有多么微弱,他一股脑地买来供任乔使用。 四个月后的今天,她终于醒来,周云青投入在这个吻里。刚一醒来的任乔,美眸流转,中断了这个热吻,轻轻一推,周云青就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肋骨断了。 任乔看着手掌,她只是想推开周云青,没想到竟有这种力道,她这是筑基了?内视经络,丹田里那一团被黑丝包裹的灵力,让她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阿承……”昏迷前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她在爆炸中受了重伤,争吵过后强撑着离开谢承铭的怀抱已是极限,根本无法抵御突发而至的山洪。 死亡近在咫尺,谢承铭护住她。他进阶金丹没有多久,尽管自断经脉,丹田里的灵力却没有散尽。强大的灵力在他身体里乱窜,他忍着非人的疼痛梳理灵力,通过破碎的筋脉,尽数导入任乔的体内。 他在山壁上挖出一个洞穴,把任乔推了进去。做完这一切的谢承铭,彻底失去力量,任由山洪冲走,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对她说:“活下去。” 谢承铭的金丹期灵力,磅礴如海,护住了任乔的真灵,保她不死。她所修炼的谢家功法,被苍华界的修士称为长生诀,是顶级的先天功法,能夺天地之精华,固本培元。所谓长生诀,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谢承铭同样修炼长生诀,灵力和她同出一源,在内有长生诀生生不息地运转,消化谢承铭留在她体内的灵力,修复身体。在外有周云青搜寻而来的灵石和灵植,滋养她的肉身。如此一来,她不仅没死,还进阶筑基。 “你把我从山洪里救出来的?在我附近有没有找到阿承?”任乔问。 周云青摇头:“只找到了你。” 任乔屈起双腿,蹲坐在白玉冰床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我亲眼看着阿承被冲走的,他离我那么近,我明明一伸手就能够到他,可我受伤太重,根本抬不起手臂。” 周云青不顾身上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环抱着她,低声安抚:“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赶他走,他根本不会自废灵脉,他已经进阶金丹了,在这个小千世界,说是通天彻地只能也不为过。区区山洪暴发,根本伤不到他,是我害死他的。不,我该去找他,或许他还没死!” 任乔神色激动地下床,周云青拦住她,把新闻报道和方然等人的搜救结果给她看。四个月来,小寨附近和山洪轨道几乎被挖地三尺,一无所获。 任乔这才知道,她已经躺了四个月。她问周云青:“谢谢你救我,有衣服吗?”她曾经对周云青说过,即便是被人追杀也不用他救,现在真的被他救了,说不感激是假的。在这一刻,她想到他们做不成恋人,或许还可以是朋友,她甚至想着,以后周末过来探望梅姨,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因为避讳周云青和梅姨疏远。 周云青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问道:“乔乔,想吃点什么?” 任乔摇头,筑基修士可以辟谷,她一点也不饿。她现在只想赶快和方然汇合,一同寻找谢承铭。 然而,不管她怎么催促,周云青都不肯放她离开:“那个狼孩已经死了,你去也没用的,根本找不到。”她的执着激怒了他,他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撕开温柔的假象,歇斯底里地说。 不想和他起争执,任乔后退一步:“我要给爸妈报个平安,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周云青把她揽在怀里:“乔乔,你的葬礼都快办完了,四个月很长,大家已经接受了你的死亡,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痛,他们会开始新的生活。” 话里的意思让任乔心惊:“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的。”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眸子里像是有火炽烈地烧着,偏执、嗜血、疯狂……所有的负面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入魔 每当任乔以为, 她和周云青之间的关系开始破冰, 他都会给她重重一击, 提醒她这种想法有多么可笑。 “你想把我关在这里?就凭你?”任乔聚集灵力, 一掌轰在白色的墙面上, 她已经筑基, 随手一击就有千钧之力, 她以为墙面会破开一个大洞。然而,墙面甚至没有产生丝毫的晃动。 她惊疑地看了周云青一眼,化掌为拳, 一套拳法施展下来,她通身灵气围绕,甫一进阶, 她还无法熟练地掌控每一丝灵力, 以致灵气外泄。可惜的是,这套杀伤力极大的拳法, 同样失败了。 整整一个小时, 周云青看着任乔百般施为。他断掉的肋骨疼着, 面容渐渐变得苍白, 时不时地虚咳几声。可他一点也不在意这种疼痛, 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我破不开这里, 你很开心?”任乔虚空一抓,周云青的身体便被悬空,“开门, 信不信我要你的命?”她的情绪极度暴躁, 右手徐徐握住,缠绕着周云青脖颈的灵力收紧,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脸色胀红。 死到临头,他还笑得出来,因为呼吸不畅,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如果我死了……这里的门会自动打开,你想杀我……就杀吧,死在你手里,是我之幸。”她要杀他,他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乔乔的灵力是否有感知?就像是她的手,正在触碰他…… 任乔一字一顿地叫道:“周、云、青!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她的手猛地收紧。 因为窒息,周云青大脑缺氧,眼前所见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倩影,她的面容,如同隔着缥缈的云海。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贪恋地看她最后一眼:“我…爱…你、来、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已经昏迷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任乔双腿盘坐在冰床上,五心向上,呼吸吐纳,运转功法修炼。灵气萦绕如同仙雾,她晶莹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清丽若仙。 他的笑容灿烂,一如连年阴霾一朝散尽,露出璀璨的金阳。语气里有几分得意,像是一个从大人手里要到糖吃的孩子,“乔乔,你不舍得杀我,你还爱……” 任乔打断他的话:“别自恋了,我只是不想杀人,滚吧,别逼我杀你。” 周云青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走向门口。通过验证后,第一重门打开了。变故就在这一刹那,原本坐着的任乔暴起,飞掠向门口。 她打算趁着周云青离开,尾随他出去,凭借她的极速,完全有可能完成。然而,她刚一靠近门口,就被一团闪烁着电光的能量弹开了,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该是暴虐的能量,触感却十分柔软,不会伤到她,可也拦住她出门的路,她根本破不开。 是场能!在苍华界,大多以阵法的形式表现,也有天然形成的场域,蕴含极大的场能。可在修士没落的水蓝星,这里竟然能够限制筑基期修士,周云青到底怎么布置出来的? 周云青回身看她,面容俊美无俦,眉目精致如画,笑意缱绻,情意绵绵:“乔乔,你来追我,是舍不得我走吗?我也想留下来陪你……” 换来的是任乔的一声怒骂:“滚!” “晚点再来看你。”说话间,他开启了第二道门。 第一道门已经关上了,任乔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她在他身上放有一丝微弱的神识,可以探查他的动向。她闭上双眼,感受和那丝神识间的联系——一共有十二道门,每一道门都有繁复的开启方法,必须周云青本人才能打开,需要他的身体,他的虹膜,他的声音完成特定指令,甚至他步伐的轻重缓急…… 除非任乔把周云青炼成傀儡,用他的身体,才有可能打开。那又回到了原点,炼制傀儡以后周云青也死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十二道门就会自动打开。 杀了周云青?这是一个只是想想,就让任乔心慌的念头。他从一开始就吃定她了,他笃定她下不了手,所以他这样逼她,她都拿他没办法。 分开已有八年,她恨过他的不择手段,鄙夷他的虚伪,他让她受过情伤,她独自舔舐伤口,用了很久来治愈。她报复过他,惩罚过他,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和他相见如同陌路,可她从没想过要他去死。 正如她从没怀疑过他对她的爱,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是,分开的那八年是,唐娅找来知道穿书之后是,重逢后她也知道了是——他一直是爱她的。 可是,让她怎么接受他的爱呢?她太骄傲了,骄傲到不允许爱情出现丝毫瑕疵。她无法容忍一面破碎的镜子,再次拼合到一起,然后对那些裂缝视而不见。更何况周云青在试图拼合的过程中,又在不停地制造新的裂痕。 她可以为了爱让步,在他面前掩饰对画画的喜爱,高三为了和他一样考出去通宵复习……但她的底线永远摆在那里,半步也不会退让,哪怕因此失去他,也在所不惜,这是她的骄傲。 负二层只有任乔一个人,这里没有日月,没有时间。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任乔便有空间细细回想再次相遇以来的所有事情。她自问:“为了这一天,周云青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他早就打算囚禁她,所以在山里建造如此精密的地下室。他一直在搜罗灵石,这里才能摆满整整一间。这些灵植,她有些叫的出名字,有些应该是水蓝星的特产,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或许早在八年前,他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他不在意她提分手,是因为他决定要把她禁锢在他身边。 珈蓝酒店重遇,他只是装作不认识她。 那块被拍卖的极品灵石,是他故意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或许他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是唐氏千金,比唐家那边更早。 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懵懵懂懂地陷入,然后再也无法逃脱,永远被困在网中央。 可是《大展宏图》书里,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周云青爱着的、最后在一起的人,明明该是唐娅才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任由任乔想破脑袋,也找不出答案。 周云青的伤势太重,家庭医生建议他去医院接受治疗,手术过后,本该卧床静养的他,执意要回家。有私人医生陪同,医院那边才勉为其难地放行。 车上,刑锋向周云青汇报:“青爷,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那个寨子确实是毒枭的窝点,所有寨民不论男女老少都是毒贩,各个手上沾满鲜血,极为残忍。 这件事情背后很复杂,军方发布毒枭的任务倒是没问题,但是黑曼巴蛇队刚一接取任务,密谋的人就联系上毒枭。他们黑进去卫星天气预报,更改天气信息,又通过种种手段,巧妙地控制黑曼巴蛇队执行任务的时间……” 他播放了一段又一段视频,其中就包括毒枭和小男孩的预谋。小男孩根本就知道那间房间里面有炸|弹,故意引任乔过去!在这一连串的布置里,连毒枭都被人利用了,为的就是要任乔的命。 “把资料给我。”周云青说道。 刑锋递给他一个u盘,“都在里面了。” 别墅负二层,通过那丝神识,一直关注周云青的任乔,听到这一切,灵力瞬间暴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不是她运气不好,原来这一切都早有预谋,原来那些寨民全都该死……他们死有余辜,可她的阿承不该死啊。 她的心口一阵绞痛,丹田里谢承铭留下的包裹着黑丝的灵力隐隐作乱,侵吞她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她并不反抗,任由它们席卷壮大,将她完全淹没。 她的周身,黑气萦绕,浓重如墨。魔灵力在整个负二层激荡,她的三千银丝无风自动,细长的凤眸里有紫色的光芒流转,看起来十分妖异。 随着她修炼的加深,真灵逐步同化这具躯体,原本因为筑基渐渐偏向于前世的清丽无双的面容,在此时染上妖媚,却又不同于之前的姝艳,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魅惑。这种魅惑和情|欲无关,而是直达灵魂深处,仿佛看上一眼,便愿意为她献上生命。 她再次出手,随手一击便有之前的数倍力量,可惜还是无法撼动这间密室。她并不介意,勾唇一笑,纤纤素手微扬,尽数收起密室里泛着墨色的灵力,眼里的紫芒也随之隐去。 任乔入魔了,如果被天刀谢铭看到,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同等修为的前提下,魔修灵力比道修灵力威力更大,然而获取这种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像是和恶魔签订契约,获得力量增幅,但是永远不会得到幸福。魔会侵蚀他们的心灵,变得残忍嗜杀,无限放大所有负面情绪,日渐迷失自我,终有一日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魔的奴仆。 周云青一回到别墅,便乘坐特制电梯,赶往地下室。他怀里抱着给任乔带来的衣服,还有一个提篮状红木盒。 刚一打开门,他就被人抱了满怀。任乔的一对藕臂勾着他的脖间,亲吻他那双性感的薄唇,灵巧的舌尖在他口中舞蹈。独属于她的那种幽香传来,温香软玉在怀,周云青意乱情迷,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他的身体霎时变得僵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试探性地叫着:“乔乔?” “抱我。”任乔咯咯娇笑,轻声说道。甜糯的嗓音,好似一杯桂花酿制的米酒,散发着诱人的馨香,勾着人的魂,叫人迫不及待得想要品尝。 周云青双手轻颤,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牛奶一样滑腻。他就那么抱着她,一手托起她的后背,另一手放在她光滑洁白的腿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指尖甚至不敢触碰她的肌肤。好似一个机器人,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动作,不敢越雷池半步,哪怕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加亲近她。 任乔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小青,我想了很久,你虽然做了错事,可也只是因为太爱我了。以前的事就随它去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因着她此时的动作,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双凤眸里一闪而逝的紫芒。 她抬眸看他,水盈盈的眸子,含情脉脉,欲语还休。她檀口轻启,吐气如兰,小巧的粉色舌尖,轻舔他的喉结,柔弱无骨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徐徐解开他上衣衬衫的扣子。犀牛角制的纽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和着周云青如鼓的心跳。 她的手继续向下,去解他的腰带,他握住她的手,唤道:“乔乔。”素白如冠玉的面容,染上微醺的淡粉色,犹如美人醉酒,原本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喑哑,那双如海一般的黑眸里,压抑着的情|欲春芽般破土而出,如同暗流涌动。 “我们结婚吧。”他听到她说。 美人计 从任乔口中说出“我们结婚吧”, 这五个字眼像是瞬间有了一种奇妙的魔力, 只是听听, 就让周云青心旌摇曳。 他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一双红唇, 她的银发在他修长的指间缠绕, 他的舌尖在她温润的口中探索, 她非但没有拒绝, 反而热情的回应。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八年前的任乔,接吻的动作生涩,喜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的双眸太美,他不敢多看,他知道他所有的斗志, 都会在那种柔软里消弭。 重逢以后, 她把他当仇人看待,又或许是陌生人, 别说吻他了, 她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如果世上有天堂, 大抵就在她此时热情如火的甜吻里。姣好的唇瓣, 微张的贝齿, 滑腻的软舌……她配合着他, 又反客为主,舌尖滑入他的薄唇里,邀他共舞, 抵死缠绵。 周云青情难自控, 把她放到冰床上,一只手插|进她的长发间,另一只手抚摸她的柔软,亲吻间早已动情。 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她娇媚一笑,推开他,戏谑地说:“小青,无名无分,我可不能占你便宜啊。你要把我永远藏在这里,做一只见不得光的金色雀,还是风风光光地娶我?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说话间,她那纤细的手指,弹了弹他的身下,好奇地看着它一跳一跳的,如玉芙蓉面上的神情,好似找到了新奇的玩物。 她思无邪,在他眼里却致命地撩人。 周云青讷讷地说:“对不起……”他放开她,站起身来,把为她拿来的长裙递给她,胡乱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明明已经偏过身子,眼角的余光却还贪婪地看向她。 她知道他在看,弯腰捡起那件长裙,漫不经心地撩着散落在眼前的一缕长发。从周云青的角度,只见她的玉|峰垂下,浑圆、柔软、滑腻……他强行平复的呼吸,再一次乱了,变得粗重。 她像是在折磨他,把长裙放在脚下,轻轻抬起玉足跨过,徐徐地把衣服向上提。他的视线,随着她那只白皙的手,沿着笔直的光滑如玉的小腿,一路向上。 才提到细腰,她的动作便停下了,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中式还是西式?我们都不是教徒,请神父好像怪怪的?”上扬的尾音,无辜的语调,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勾人。 纤细如杨柳一般的腰肢不盈一握,白得像雪的肌肤,和殷红如火的长裙撞色交织。周云青的眼里,火色开始烈烈而燃,他哑着嗓子:“随你。” 她赤足踩在白色的地面上,向他走来,脚步声细碎,一手闲闲地拎着穿到一半的红裙,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他,取笑他:“你的扣子系错了。” 任乔的柔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轻薄的衬衫布料,周云青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凸起轻轻地摩挲的痕迹。她一只手帮他重新系着衣扣,系了几次都没成功,起了恼性,干脆两只手并用。 “扣到啦。” 那只手刚一松开长裙,红裙便坠落在地,沿着周云青的身上滑过,是最顶级的丝绸,却不及她肌肤的万分之一丝滑柔腻。他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是怎样一番绝世美景。 她并不掩饰对他的捉弄,笑吟吟地问:“我和你的抱枕,哪个更好玩呀?” 周云青回过身来,闭上双眼,帮她穿上那件如火的红色长裙,结束了这场来自于她饿甜蜜也残忍的酷刑,“乔乔,我们结婚。”他睁开眼,黑眸里是她的倒影,也只有她的倒影。 他抱着她,打开一道又一道门,畅想婚礼,说道:“要马上帮爸订机票,让他赶来春申城。还是说你想在江和镇举办婚礼?我有一架私人飞机,能容纳不少人,你爸妈可以一起飞回去。你想要找谁做伴娘?这么想想,我这边都没有合适的伴郎人选。不过中式婚礼的话,好像不需要这些……” 这段十二道门的路程,比他此前做过最美好的梦,还要美好。他的眸子却渐渐变得哀伤,贪恋地望着怀里的任乔。 最后一道门打开,任乔眼里紫芒流转,周身黑气萦绕,只是心念一动,灵力便击打周云青的穴位。她冷冷地威胁:“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这一次饶了你,没有下次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怀里有……”周云青身形踉跄,只说了四个字,便晕倒在地。 任乔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探入他上衣口袋,里面放着一个u盘。她认出这正是刑锋在车里给他的那个,里面有这次缉毒背后的所有阴谋诡计。 这是什么意思? 她敢笃定,周云青并不知道她在他身上放了神识丝。他没想到她已经听说了真相,但他最后这句话,分明是表示他特意留给她这份资料——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u盘交给她。 先前她想着,他把她关在这里,无非是想得到她。那么她便用爱来做诱饵,哄骗他说要结婚,用魅术蛊惑他带她离开。她以为他中计了,他也确实带她离开了那间密室。 可是原来他早就料到,这是美人计。他看穿了她的计谋,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她骗,为了什么?如果是那短短几分钟两情相悦的幻象,未免太过可笑又可怜。这还是那个叱咤商场的周云青吗? 她永远看不透他,他好似一个难解的谜题,每次她以为已经解出答案,却会迎来更多的迷障。无论如何,他救她一命是真,帮她查出别人的谋害是真,这次她记他一份恩情。 任乔沿着阶梯向上,经过负一层,见到那些比小五家里还要多的超级电脑,乘坐电梯回到别墅,是周云青的卧室。 刚一上来便听到女人尖利的叫声,在整幢别墅里回荡。别墅一层,钟玉梅挣脱医生的禁锢,双手抱着头在别墅里乱窜,把沙发撞倒,她的手肘也磕破了。 “魔鬼啊,他是魔鬼,他吃人……到处都是血,救命!” 恰好撞上这一幕,任乔无法坐视不理。任乔从二楼飞身而下,抱住钟玉梅,用灵力小心地探查她的识海,可惜里面太过紊乱,根本无从梳理。即便她已经进阶筑基,对于梅姨的病也束手无策。 任乔只好一个手刀敲在钟玉梅的颈间,她便睡了过去。见到外面盛传已经死去的任乔忽然出现在面前,管家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发抖:“唐、唐女士……” 任乔直视他的双眼,声音飘飘渺渺,好似从远方海上的仙山传来:“你没有见过我。” 她飘然离去,管家稍微有些怔愣,看着昏睡在沙发上的钟玉梅,叫道:“夫人?”夫人怎么会睡在沙发上?他不是刚刚从房间里追出来吗?管家想不明白,叫上医生,抬起钟玉梅回房了。 夜幕来临,华灯亮起,从卫星传回的照片来看,灯火通明的春申城好似水蓝星上的一颗明珠,光彩夺目,耀眼迷人。 今天是周五,酒吧的夜晚格外疯狂,结束了一周的繁忙和疲惫,红男绿女尽情在音乐和酒精中释放自我。舞池中央的高台上,一头绯色中长发的少女,忘我地敲打架子鼓,晶莹的汗水在鼓面上激荡,她握着鼓棒的虎口,已经磨出血迹,她恍然未觉,加快了鼓点的节拍。 台下,有人轻轻地拽了她一下,她大声喊道:“别烦我!”只有沉浸在音乐中,她才能暂时从任乔可能死去的悲伤中逃离。她已经连续打了太久的鼓,酒吧老板担心她,几次叫停劝她休息。她以为这次又是酒吧老板,直到她听到那声“音音”。 音色甜糯,尾音上扬,她对声音太敏感了,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来自于任乔!消失了整整四个月,已经被判定死亡的任乔。 萧音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通身黑衣的人站在台下,她身形玲珑有致,戴着黑色的棒球帽,脸上有口罩,遮住了面容,露在外面的凤眸更显狭长,湛湛生光。 萧音音简直想要尖叫!上天听到了她的许愿,她的乔宝贝还活着!就在她即将扔掉鼓棒,放声欢呼的时候,任乔说道:“别让人注意到,跟我来。” 强忍着激动,萧音音演奏完这一曲,放下鼓棒,嘴上对身后的人说着:“我要休息啦!”跳下舞台,跟着任乔一路向深处走去。在没人的地方,她一把抱住任乔,又哭又笑:“乔宝贝,我就知道你还没死!”清泪划过她化着浓妆的小脸,可爱得像是一只小花猫。 萧音音说:“乔宝贝,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大家你回来了。他们正在给你办葬礼呢,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高兴疯了!” “还不到时候。”任乔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音音,我需要你的帮助。” 春申城最豪奢的室外温泉,蓝若泡在温泉水里,热气蒸腾,熏得她面色艳如桃李,只是一双柳叶眉蹙着,神态忧愁。在她身后,一个年轻女人,恭敬地帮她捏肩,“主人,我们已经除掉唐姝,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 “飞雁!”蓝若猛地站起身子,厉声叫道。由于她动作太大,汤池里的泉水四飞,溅了背后的女人一身。她警告道:“如果你还想跟着我做事,这件事情就给我烂死在肚子里,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我绝不容你。” 飞雁是一个代号,同样是无极的成员之一,效力于蓝若。见到蓝若发火,她连忙认错。 蓝若再也没有泡温泉的心思,穿上浴袍,回到房间里,打算沐浴后离开。淋浴头打开,她挤了洗发露,闭上眼睛揉搓秀发。 忽而,哗哗的水声停了。蓝若睁开双眼,拧了拧沐浴的开关,浴室的灯管忽明忽暗,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蓝若骂道:“什么破灯?”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这家温泉馆的人。 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忽轻忽重,忽远忽近,时而如同尖利的长指甲,划过金属的刺耳尖锐音,时而又如同夜半鬼泣,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那阵诡异的音乐响起,蓝若身前那块等人高数米长的镜面,霎时间通红如血。血珠一颗一颗从镜面上溢出,真实的触感让蓝若尖叫:“啊啊啊!” 血珠落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道人影,银发如瀑,通身冒着血液,面容绝世姝艳,妖异万分,向蓝若探出手,“蓝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还我命来!” 是唐姝!唐姝的脸!唐姝的鬼魂! 蓝若尖叫着向外冲去:“救命!有鬼!” 第一个 蓝若赤身裸体, 一路冲出房间, 跌跌撞撞地跑过走廊, 来到人来人往的大堂。她的头上顶着白色的洗发露泡沫, 身上水珠未干, 地上留下一道透明色的水印, 嘴里鬼吼鬼叫, 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大堂里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议论纷纷:“裸奔吗?身材还不错啊。” 有人拿起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有点眼熟, 这不是蓝氏千金吗?我在somuns设计大赛见过她。” 值班的大堂经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套在蓝若身上, 指挥温泉馆的服务人员:“去和客人沟通,别让照片传出去。” 刺眼的白光晃得蓝若眼睛发痛, 周围人乱糟糟的议论传入她的耳中, 她慢慢找回神智。天哪, 她都做了什么!她看向四周, 青天白日哪里有鬼?即便是真的遇到鬼, 她也不该如此惊慌失措, 她这是中了什么邪? 贵宾室,穿好衣服的蓝若,指着经理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怎么管理的?房间设施老旧, 灯和沐浴都坏了!”那副暴躁至极的模样, 全然没有往日表现出来的淑雅。 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温泉馆开除了这个经理。开除一个人容易,难的是堵住悠悠众口。蓝若这段不雅视频,在网上疯狂传播,她花钱去删的速度,远远不及视频那种病毒一样的传播。男人们对她的身材品头论足,用带着性幻想的猥|琐的语言侮辱她,拿污言秽语羞辱这样一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蓝氏千金,能让他们获得成倍的快感。 人都走光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的蓝若咬牙切齿地说:“谁在装神弄鬼?我不怕你!就算你真是鬼有怎么样?唐姝,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别以为死了我就会怕你。” 设计大赛之前,她以为周云青喜欢的是唐娅,所以她挑起情场大战。然而,从唐天阳手里流出的那段视频让她知道,真正的对手是唐姝。 她从一开始就斗错了人,费尽心思却一无所获。网上一波又一波求云乔cp世纪复合的热帖,让她恼怒。恰好她知道,有人想要唐姝的命,便一同设局,做了唐姝。 她从小就是蓝氏的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要花些钱罢了。对她而言,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蓝氏出动全力,成批传播这段视频的人,因为在网上传播淫|秽色|情被捕,总算吓跑了那些键盘侠。与此同时,蓝若请了玄学大师,又是开坛做法,又是种生基。 凡此种种,并不能为她带来平静,她开始日日夜夜听到那种诡异的声音,见到任乔的鬼影,哪怕是在喧嚣的人群中,都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常常直到天亮也合不上眼,即便服用安眠药,也睡不够三个小时。 她神经衰弱,双眼遍布血丝,身形骨瘦如柴。她渐渐地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在一次公开的股东大会上,甚至持刀捅伤一位分行经理,嘴里骂着:“唐姝,我杀了你,杀了你!” 舆论一片哗然,有人对蓝海直言:“你家女儿有病,就送到精神病医院啊,不要放出来害人!” 有为蓝家开车的司机说道:“蓝若伤人不是第一次了,我经常大半夜被人叫醒,开车送被她捅伤的下人去医院。” 七年前,闹市中心西餐厅下的那场踩踏事故,再次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在那场事故中,保守估计有三十多人死亡,数百余人受伤。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蓝家大小姐心情不好,当街撒钱。那些死去的人,甚至不是因为贪婪去抢钱才被踩死,只是路过那里! 有家属发声,要求惩治蓝若。他们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始作俑者蓝若却逍遥法外,现在又开始当众行凶,就因为蓝家有权有势吗? 迫于舆论压力,警方找到蓝家,要求蓝若和他们一起回去调查。蓝若当场发疯袭警,又多了一条被起诉的罪名。 年过半百的诸夏国首富蓝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警方带走。他已经用尽所有方法,帮助蓝若治疗,可是不管是找精神方面的专家,还是心理方面的医生,都无济于事。他想要用精神病的借口,帮女儿开脱,偏偏面对警方派来的检查医生时,蓝若又十分清醒,说话条理清晰,坚持辩解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因为蓝若频频提起唐姝,录口供的时候,警方只是稍加诱导,她便说出真相:“是啊,她是我害死的,我找的人联系毒枭,出卖她的消息。我杀她不行吗?我是尊贵的公主,她只是一个戏子生的野种,公主想要野种的命,天经地义!” 《大展宏图》一书里,周云青从没想过要唐姝的命,是蓝若怂恿厉鸣出手,诱拐唐姝吸毒,又找人轮|奸她,最后活活搞死她。蓝若的想法从没变过,在她看来,唐姝这种戏子生的野种,居然还敢攀上她爱慕的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这番言论,让警方愕然。任乔在抓捕大毒枭时遇难,死的重于泰山,军方甚至破格授予她军功章,没想到居然是国内出了叛徒?才害得她客死异乡。 此案涉及重大,他们暂时羁押蓝若,把一应资料向上提交。蓝海手眼通天,本来打了招呼,让人在局子里照顾蓝若。可惜蓝若自己作死,刚一进去便公主病发作,得罪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破地方?这么阴暗,床只有巴掌大,能住人吗?猪狗才住在这里!给我换地方啊!”狱警不理她,她便呼喝其他犯人,挑了一张位置最好的床:“你,说你呢,这张床让给我,滚到一边去。” 蓝海安排照顾她的人,拦住她:“大小姐,这个人不能得罪,你换一张床吧,要不睡我的?”在这样的地方,能睡上位置最好的床,对方的实力当然不一般,是道上有名的大姐大。 那阵如同附骨之疽的毛骨悚然的音乐,又在此时响起,除了蓝若,谁也听不到,阴魂不散地缠着她。这种声音让她变得易燥易怒,一脚踹翻拦她的人,扬手就要打那个大姐大的巴掌。 大姐大本来就是道上混的,人横得很,才不管什么蓝家不蓝家,直接挥手下令:“新来的好像不懂事啊,给我好好招待招待她!” 她一声令下,周围的女犯人狞笑着靠近蓝若。蓝若这才开始觉得害怕:“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蓝家大小姐,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威胁没有奏效,她们已经扑了上来!女人打女人最要命,力道说不上有多大,专门挑隐私的地方狠掐。不一会儿,蓝若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通过在蓝若皮肤里植入的微型跟踪仪,监控这一幕的萧音音,打了个响指叫好:“yes,就是这样!狠狠地打她!” 任乔找萧音音帮忙,就是需要她弹奏音乐,影响蓝若的心神。萧音音选择了水琴,恐怖的声音日日夜夜折磨这蓝若。 最初几次,任乔用灵力干扰了摄像头,躲开监控录像,亲自现身吓蓝若。后来便只是萧音音,通过直接植入蓝若皮肤的设备,影响她的心神。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间,把她活活折磨疯了。 七年前的一切,正是她们爆出来的。萧音音仍旧觉得不够,只要想想任乔四个月来经历的一切,和生死不明的谢承铭,她就恨不得吃蓝若的肉,喝她的血,“乔宝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任乔紫衣白发,斜倚在软榻上,勾唇一笑,轻轻浅浅:“要她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被炸得血肉模糊,阿承死前忍受经脉俱碎的痛苦,我要她活着,永远活在无间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看过《大展宏图》,知道是蓝若和厉鸣整死唐姝,一直在防范他们。她以为自己比书里的唐姝强大,不会中了蓝若的阴招,没想到蓝若出手更狠,甚至不惜和毒枭联手。她以为自己不去主动勾引周云青,就不会引来蓝若的妒恨,没想到唐天阳放出的这段视频,让她成为蓝若的眼中钉、肉中刺。 入魔的任乔,只怪自己从前心慈手软,明明知道蓝若心怀鬼胎,却没有先下手为强。 萧音音的美眸里闪过心疼,这些天来,她从没见过任乔睡觉。 除去前往黑三角寻找谢承铭之外,任乔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夜彻夜地画画,一张又一张,色调阴暗,有时是密不透光的海底,一匹毛发洁白的骏马活活溺死,眼里满是痛苦的绝望,有时是大片大片不规则的红色,血一样暗沉。 萧音音知道任乔在自责,把谢承铭的死亡错怪在自己身上,比起她所经历的非人的折磨,语言的安慰太过苍白,她只能帮着她一起发泄。 “乔宝贝,下一个目标,是谁?” 女儿在监狱里受苦,蓝海心急如焚,到处托人走各种关系,想要把蓝若捞出来。他这边忙得团团转,唐天阳直接找上门来,把蓝若的口供摔到他的脸上:“蓝海,你给我解释一下!” 蓝海为唐天阳端了一杯清茶:“老唐,你冷静点,你明知道若若这段时间邪祟入体、心神不宁,她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好一个不作数!你的女儿是掌上明珠,我的女儿就不是宝贝疙瘩了吗?”唐天阳推翻那杯热茶,烫到蓝海的手背,并不道歉,反而拿出另一份证据:“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是你女儿和毒枭的通话记录。我不信只凭区区一个蓝若,就有这份瞒天过海的本事,连全球的卫星系统都能影响到,你敢说这件事里面没你的影子,你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呛声,蓝海也不再忍让,拿出了自己查到的东西:“唐天阳,这一份转账记录,可是从你们唐家的秘密账户里出去的,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吵,不如先扑灭你家后院起的火吧!”这份记录他刚刚得到不久,原本打算一旦东窗事发,就把责任全部推给唐家,说这是豪门内斗,保蓝若一个清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亲口招供。 “蹬蹬蹬”,唐天阳当即倒退三步,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可那个账户又分明是唐家的,他再也顾不上和蓝海算账,匆匆赶回唐家。 somuns的办公楼,adrian掀开窗帘,看到等在楼下的那道人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狂风暴雨交加,那人的伞都被吹得变形,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somuns的方向。 adrian打开视频通话:“aunty,纪无为今天又来了,他整天来我们这里找你,我看见他觉得心烦,让保安把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他就站在公司楼下。今天雨那么大,他衣服全淋湿了,也不肯走。外面地方是公共的,我可没得赶,他都快站成一块望夫石了!” 罂粟女王被他这个形容逗得莞尔一笑,她人在国外,正在处理最新季度的时装走秀,有不少细节需要她亲自过问。她想了想,说道:“把他请进来聊聊吧,我这边忙完约个时间见一面。这位可是国际知名大导演,真要让他因为在我们公司楼下淋雨而生病住进医院,恐怕somuns要跟他一起上热搜了。” 挂断电话,adrian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进雨帘中,一见到他,纪无为连忙哀求:“让我见见她吧,求你了,哪怕一面也好!”保安从adrian身后走来,纪无为以为他们又是赶他走,连忙做出防御的姿态:“在这里你们可没权力赶我啊!”一边说话,一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身体不好,这顿凄风苦雨,可有他受的。 他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蛮横地架起他,相反一个保安为他撑伞,另一个保安递上热水和毛巾。他愣愣地看着他们,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五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呆萌,像个傻狍子。 adrian展颜一笑,率先迈步,指了指办公楼:“大导演,还楞什么呢?快进来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aunty答应和你见面了。” 失忆 从国外飞回的罂粟女王, 直接来到约好的会客厅, 和纪无为面谈。这是一家古香古色的高档会客厅, 折扇屏风之后, 是竹木制罗汉床, 做工简洁大方, 镶有白玉檀板。外面是现代社会的车水马龙, 一墙之隔的里面却是琴音袅袅,茶香清绝。 她穿着绿色的高领衬衫,遮住颈间的烫伤, 在春申城炎热的七月,打扮稍显独特。好在衬衫修身,布料又凉爽通风, 下身搭配一脚阔腿裤, 看起来时尚范十足。 她的打扮日常而随性,和她一比, 纪无为显得用力过猛, 身穿标准的绅装三件套, 箭领衬衫搭配法袖, 翻折的袖口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理石色纽扣。他的衣领上, 甚至缀有一枚金色的胸针, 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就连下巴上白色的胡子都剃了个干干净净,配上他那张几十年不变的娃娃脸, 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罗汉床上有一张小茶几, 两边各摆放一个蒲团。罂粟女王好奇地摸了摸,学着纪无为的模样盘腿落座,笑着说:“挺好玩的,在美帝国没怎么见过。”将近五十岁的人了,难得还有这份童心。 她没有戴面纱,露出严重烧伤的脸,纪无为并不躲闪,双目灼灼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宠溺,叫来穿着广袖襦裙的服务员点单:“金骏眉,谢谢。” 罂粟女王问:“什么是金骏眉?” 纪无为说:“一种红茶,你从前最喜欢喝的。” 除了家人,他是第一个不怕她的人,她对他很有好感,可他总是把她看作别人的影子,她便有些不开心,收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地说:“我在美帝国长大,只喝咖啡,你说的什么眉,听都没听过。” 会客厅是诸夏国古式风格,茶单上没有咖啡这一项,纪无为体贴地说:“再为她上一杯清水。” 服务员退下,纪无为和她聊天:“你说自己从小在美帝国长大,脸上的烫伤是怎么来的?” 罂粟女王忽然双手撑着茶几,身体向前倾,蓦地贴近他的脸,“你就不害怕吗?这张不人不鬼的脸,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冷不丁和她距离这么近,对上她那双清甜的眸子,纪无为的心跳骤然加速,喉结微动,哑声叫道:“瑶瑶,别闹了。”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十七个念头,分开的第二十一年,他爱她尚且来不及,怎么会怕她? 她又笑得很开心了,维持着上半身微微前倾的姿势,明明是一张枯树皮一样的面容,眉眼间却像是生出花来,有清香阵阵,风华无人能比,“你一直追着我叫瑶瑶,瑶瑶是谁?你死去的妻子?” “她是我的师妹,有丈夫和女儿的。”纪无为苦笑一声,她要是他的妻子就好了。 罂粟女王哦了一声,上半身坐直,和纪无为拉开距离:“所以你喜欢她,她当你是备胎?”出于职业需求,需要了解各国时尚潮流,她闲时会刷一刷诸夏国时下的微博,网上流传的调侃说法张口就来。 两个人的距离拉远,鼻翼间萦绕的她身上的幽香变淡了,纪无为有些怅然若失,解释道:“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把我当哥哥看待。” 罂粟女王扑哧一笑:“哎呀,还是个绿茶婊呢!我只把你当哥哥,这种不是上世纪的偶像剧女主,吊着追求者常用的做派吗?” 听她这样诋毁自己,纪无为心里难免有几分好笑。他也不急,和她细细说起当年的事。 罂粟女王听得津津有味,也时不时加上一些自己的经历。末了,纪无为问她:“你不觉得很巧吗?你是二十一年前发生车祸,汽车漏油起火后烧伤,因此失忆。瑶瑶也是二十一年前,在大火中葬身。你说你在美帝国长大,会说诸夏语是因为你大学参加过交流项目,来诸夏国留学两年,可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那场车祸之前的任何照片。” 她非常遗憾地说:“我姐说我们家以前常常搬家,老照片都搬没了。” 纪无为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一本相册,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瑶瑶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你要不要看看?” 有她在公园里抱着海豚雕像的萌照,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裙子,虽然才十多岁,已经能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有她中学毕业时全班的合照,薄薄的刘海下,眉眼动人,马尾垂在脑后,青春靓丽,笑时嘴角弯弯,是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 越是翻那本老相簿,她就越是心烦意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事,赶时间,先走了。” 服务员恰在此时呈上泡好的清茶,纪无为问她:“要不要尝尝再走?” 白瓷青花的杯盏中,传出阵阵蜜香,新鲜的茶芽在杯中飘着,外形细小紧密,细细查看,还能发现金黄色的茶绒茶毫。 出于礼貌,罂粟女王端起那杯红茶轻呷了一口,眼睛一亮,由衷地赞道:“还不错啊,汤色金黄,入口……” 纪无为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入口甘爽,在甜醇中带着淡淡的清爽,好似玉液琼浆。” 她的凤眸里染上惊疑:“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只喝了一口,她就喜欢上这杯金骏眉,这样的评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也随之说出。 纪无为笑了,笑容很轻很淡,像是一弯上弦月,光芒并不耀眼,却千百年如一日的静静地守护着那些没有星星的漆黑的夜,“我早就说了,这是你最爱的茶。”这样的评价,他听她说过不止一次。 罂粟女王不慎失手打翻了那杯茶,神色惊慌:“我赶时间。”拿起手包匆匆离开,她的步伐很快,说是夺路而逃也不为过。 纪无为目送她的背影,没有再跟上,温柔地收起茶几上的相册,心里甚至还有一丝窃喜。他想她不必逼着她承认水瑶的身份,他知道她是瑶瑶就好。那么她便不是唐天阳的亡妻,只是他一个人的瑶瑶。 黑三角,方然和顾怀正在带头进行,数不清楚多少次的搜救工作,这次打捞的是一个湖泊,山洪有可能把任乔冲到里面。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还是不肯放弃仅有的希望。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湖泊,湖心有成百上千的小岛,上面错落着人家,时值傍晚,炊烟袅袅。忙了一天的搜救队,也开始分发晚餐。 方然没有吃东西,而是在他们靠岸的这家小岛,一家挨着一家地问过去,其中有一个黑脸汉子,指着照片大声说道:“这不是独眼婆婆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吗?” 方然大喜过望:“在哪里?能带我过去吗?” 听到这边有消息,顾怀连忙让贴身保镖推着他赶来,几人一起前往住在岛边的独眼婆婆家里。这是一座破旧的小屋,在村子的末尾处,门口有一棵大树,一条上了年纪的黄狗趴在树下乘凉,见到来人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子,又继续睡着了。 黑脸汉子和独眼婆婆交谈,那位佝偻着背,满头银发的独眼女人,防备地看着方然他们。直到方然掏出泰铢,她才说:“没错,我是救过一个女人,好几个月了,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我打算让她给我儿子当媳妇。” 黑脸汉子小声地用泰语解释:“婆婆脑子不太好使,神神叨叨的,她儿子十几年前就死了。” 方然快步冲进房间里,昏暗的小屋,只有一扇狭小的窗子,房间里不透气,湿热又闷。床上,躺着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肤色由于长期不见阳光显得苍白,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不知为何成了银丝,但那张面容正是任乔不错。 她扑上去,一把抱住任乔,哇哇大哭:“大乔!” 任乔虚弱地咳嗽一声,“然然,我是个病人,你轻点。” 顾怀没办法像方然那样拥抱任乔,表面看来不动声色,只有轻颤的指尖和眼睫毛,泄露出他内心的狂喜。 为了感谢独眼婆婆对任乔的救命之恩,方然把她送进了全国条件最好的疗养院,她年纪大了,不方便照顾自己。 因着还没找到谢承铭,搜救队并没有收工,仍在继续。时隔四个月都能找到任乔,让方然的信心大大提升,夸下海口:“阿承实力比你还强,一定不会有事。” 任乔美目微微一黯,什么也没说。她选择隐瞒真相,一方面是因为她死而复生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另一方面则是要麻痹仇人。假如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诸夏国,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戒,或许他们会猜测她已经发现了真相,因此打草惊蛇。 她的伤势太重,不宜进行长途飞行回国,他们选择了就地治疗,暂时住进当地的医院。一接到任乔的消息,大家在几个小时之内,呼啦一下全部飞了过来。 李秀丽泪水涟涟,站在床边看着任乔,怎么也看不够。任达也是老泪纵横,这些天他见神就拜,为的就是请求上苍保佑自己的女儿洪福齐天,这次能够逢凶化吉。 变化最大的人要数陆沉了,四个月来,有任乔留下的灵植辅助,加上他日日夜夜从不中断的训练和对饮食的控制,他暴瘦一百斤。如今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近两百斤,看起来比常人壮硕,绝对不会有人叫他死胖子。 任乔点头验收:“不错,继续减!” 陆沉一声哀嚎:“还减啊?” 大家一起劝他:“别忘了,你可是要走偶像派路线的男人,未来的影帝!” 他们各个都有说不完的话,围着任乔叽叽喳喳,听她讲这四个月的经历。她说一醒来就在独眼婆婆那里了,婆婆对她很好,帮她买药疗伤,但也把她看得牢牢的,为了留她做儿媳,不许她向外界传递信息,她卧床不方便,只能干着急。 这些人里,只有秦奕然最为克制,劝道:“师妹身上还有伤,我们让她好好养伤,以后多的是聊天的时间。” 李秀丽擦一把眼泪:“小秦说的对,瞧我,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我这就回酒店,那边有厨房,给乔乔煲汤。” 他们呼啦一下散开,萧音音也在人群中,临走之前,回眸一笑,冲任乔俏皮地眨了眨眼,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任乔提前回来过,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小秘密。 被爱意包围,任乔眼里的紫色光芒,淡去几分。他们相携离开,她习惯性地在众人中,寻找谢承铭的身影,这个念头恍如一锤重音当头砸来,她的阿承已经被害死了! 其中甚至还有她的责任,如果她愿意去查一查那群寨民,如果不是她发现谢承铭入魔便急着和他划清界限,如果…… 她呵呵地低笑,笑声苍凉,一双凤眸被浓郁的紫色充盈,妖异而魅惑。 任乔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回诸夏国,几家欢喜几家愁。军方秘密联系了任乔,重新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型表彰会。adrian开心地放下手边的所有事情,亲手为任乔设计了一件裙装,作为礼物送来。杜家和唐家,却有人彻夜未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如何应对。 因着任乔的伤势原本就是伪装出来的,复原地很快。回到诸夏国后,属于云起的办公楼层,小五敲响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始终觉得这次的意外发生得太过诡异:“队长,我后来查过那一周的天气预报,被我找到了痕迹,有人动过手脚,我很怀疑……” 任乔递给他一段代码:“我从情报机构风声里买来的,你看看。”风声是她信口胡诌的,为了解释这段代码的来源。 这段代码对于小五来说,十分熟悉:“这是一种传输时的加密代码,必须要在发送的终端才可以看到,传输中途被拦截很难被破解。当初云墨斋出事,我查那个内鬼的电脑,里面就是这种加密代码!妈的,有人一直在搞我们黑曼巴蛇队?” 联想到半年以来的所有遭遇,他下意识地问:“是唐天阳?当初对云墨斋出手,一计未成,又出一毒计!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他还是人吗!” 任乔这边有所有资料,这段重合的加密代码是周云青破解出来的,也是偶然破解这段代码,他才有救回任乔的机会,根据他那边的结果,传输终端属于蓝若。这段代码恰恰说明,当初云墨斋的事情,同样出自蓝若之手,而不是唐天阳的杰作。只能说早在那个时候,唐天阳刚一放出那段视频,蓝若就已经盯上她了。 可任乔没有解释,她需要小五有这样的误解:“我想搞垮唐家。”入魔后,她完全被仇恨支配,想要报复的心情太过迫切,不惜对并肩作战的队友隐瞒部分真相。 “当然,他都想要你的命了!要不是你福大命大,这次根本躲不过去。不仅仅是你,阿承现在都没找到,我和然姐当时也差点死在去小寨的路上,他对付的是我们所有人!被这样欺负到头上,我们还不出手,那是等着他下一次奸计得逞。”小五急匆匆地跑出去,“我这就去找然姐商量!” 尚显熹微的金色晨光隔着窗棂照在任乔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勾唇一笑,紫色在黑瞳里流转,顾盼生辉,流光万千。 上门道歉 唐天阳最先怀疑的人是凌清, 他向来知道凌清的手段, 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显而易见, 她有出手的动机, 他最近越来越看重唐姝, 凌清为了唐绍世出手, 也在情理之中。 他刚要查下去, 就发现那个秘密账户的记录全部被清空了。他整日疑神疑鬼,凌清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干脆找他开诚布公地谈了一谈:“如果你觉得我会对自家人出手, 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的婚姻关系也不必维系了,离婚的事我会找律师。” 她嫁进唐家已有十几年, 把唐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唐天阳借着她提供的凌氏助力,让唐氏更进一步。诚然如她所说, 她虽然工于心计, 却从不对自家人下手, 更没有狠辣到要人命的前科。 唐天阳将信将疑:“真的不是你?” 凌清嘴角微微勾起, 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与其有时间怀疑我, 倒不如想想这个账户明明是唐家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 为什么交易记录会被蓝海拿到手上?他刚一交出这份记录,偏偏这个账户的记录便被清除干净了?” 唐天阳顺着她的话想下去,“你的意思是, 蓝海故意混淆我的视线, 引我内斗,他才能专心捞出女儿?” 凌清慢条斯理地剪着手里的插花:“我只是想提醒你,在没有查出事实真相之前,人人都有可能,包括我在内。” 唐天阳一面追查事实真相,一面前往云起寻找任乔,邀请她重回星灿。任乔传出死讯的那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如今的唐家和他接手时不一样了,不是百废待兴,不必急着拿任乔的婚事做筹码,他愿意暂时做出让步。他的脸皮一向厚到令人吃惊,当初是他赶任乔离开,现在又是他请她回去,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姝儿,星灿由你一手做大,你离开后星灿的市值一直在下滑,回来吧,还做星灿的总经理。”他挑剔地审视云起面积不算大的办公室,“屈居在凌氏的其中一层,哪有星灿整座商厦舒服?” 任乔的神情似笑非笑:“如果你真想补偿我,就把你手里星灿所有的股份全部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补偿你?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唐天阳认为,任乔无论如何也不该知道缉毒事件的内|幕,目前蓝若的口供只在上层流传,见过的人寥寥可数。至于把星灿股份给她,就更是不合规矩了,那是唐家百余年来的家规,神秘控股只给掌权人,除非她成为唐氏的掌权人,可现在他还在世…… “你装什么无辜?难道不是你勾结毒枭,泄露我的任务行踪吗?你真是厉害啊,把我们算计的死死的,原本我们要提前出发,偏偏无线设备出了问题,送去维修那边一直拖着不放,他们给我们设备的时间,恰好送我们上死路,不都是你提前部署好的吗?星灿的一百亿当你对我的赔偿,连这个都不舍得,看来我的命在你眼里一点也不值钱啊。” 任乔咄咄逼问,语调一句比一句更重,气势好似排山倒海一般而来,第一次让唐天阳感到压力。他一阵心惊,脚下退了半步,“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纵然使手段想逼你和周云青联姻,又怎么会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便有一盆冰凉的水迎面泼来,把他身上价格昂贵的西装全部浇湿了。他像是个落汤鸡一样,在三伏天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小五把盆子扔在地上:“唐天阳,你不就是仗着我们没证据,起诉不了你吗?居然还敢跑过来耀武扬威,真当我们几个是吃素的啊!你等着,非要让你付出代价不可!” 这盆冰水方才浇罢,转眼又是一盆,这次是方然:“回去告诉黑虎,他那点手段,在我千面狐狸眼里根本不够看,他敢和你狼狈为奸害我们,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她用手抹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 这一下,唐天阳脸色发青,牙齿都冻得发颤,用手指着他们:“你、你们……”气得话都说不完整。论舌战他们或许比不过他,但是耍起流氓手段,他根本拿他们没办法,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到方然身后,赵锦年端来的那盆冰水,唐天阳吓得夺路而逃。为了显示诚恳,他今天特意独自一人上来,没有随身带保镖,没想到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见到他的狼狈模样,司机连忙送他去最近的酒店,洗热水澡、换衣服。唐天阳上了年纪,身体不算硬朗,这么一折腾直接得了重感冒。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他也想过直接把蓝若的口供交给任乔。 然而,一来任乔不肯回唐家,那么他未必能护她周全,任由她独自对上蓝海,无异于以卵击石。二来,假如她去找蓝海质问,蓝海像对待他一样如法炮制,拿出那份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转账记录,把她的注意力再引回唐家,只会让她觉得受到欺骗,继而更恨唐家。 唐天阳心道:“看来只有查出真相后,再向大女儿证明我的清白了。” somuns在诸夏国的总楼,顶层数百米大的办公室里,通身黑袍、戴着面纱的的罂粟女王,浏览着网页页面,不停地键入关键词:“水瑶、纪无为、国民女神……” 从上次见过纪无为后,她就开始心神不宁。桌子上放着纪无为今天送来的鲜花,是散发着淡雅馨香的白色百合。他约她约得太勤,尽管她频频以工作为理由拒绝,还是被他在楼下蹲到几次。 如果当真想要躲开他,她完全可以飞到国外。她的心情很矛盾,既想见他,又不想见。想见是因为她对他很有好感,他风度翩翩,十分儒雅,又是知名大导演,他的不少作品她都看过,《双生》、《红线》等等,每一部都引人入胜。 不想见是她知道,她在他眼里只是瑶瑶,她不想做别人的替身。而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和她约会的时候,尽量避免提起旧事,反而把话题围绕somuns的设计展开。那是她真正感兴趣的领域,常常是一打开话匣子便和他聊到深夜。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自问:“如果我真的是水瑶呢?” 她追了当年的天涯神贴《八一八国民女神和她那个真爱男友》,看了水瑶从前的所有影视作品,又追到纪无为的个人主页……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水瑶放着全心全意爱她的纪无为不要,非要和唐天阳折腾,被他的母亲磋磨成那副模样? 她越是看多了纪无为的过去,就越是欣赏他。他才华横溢,第一部作品便获得金象奖;他品行端正,从来没有和艺人传出不良绯闻;他仗义执言,遇到不公之事宁愿放弃奖杯也要发声;他温文尔雅,尊敬女性,举止谈吐宛如翩翩贵公子…… 即便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也要感慨一句:“水瑶当初是不是瞎了眼?” 艳阳高照,adrian找罂粟女王吃中饭,她全程神思不属,汤汁溅到身上都没有察觉。他为她递了一张纸巾,问道:“aunty,你怎么了?这几天怪怪的。” 她便忍不住说:“为什么翻遍家里,都没有我小时候的照片?我脸上的烧伤真的是因为出过车祸吗?” adrian切牛排的手微微顿了一顿,语带怅然:“其实妈咪去世前,交给我一张芯片卡,可以打开瑞士银行的保险柜。她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知道烧伤的真相,就让我把它给你。” 他放下刀叉,握住她的手:“aunty,其实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何必再追究呢?”虽然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母亲当时的神情,选择这样做分明是在保护她。那代表着她遗失的过去,或许并不值得追忆。 虽然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是adrian尊重她所有的决定,一回到办公楼,他便取出那张芯片卡,交到她的手上。 薄薄的银色芯片,罂粟女王却觉得它重如千斤。她把它紧紧地握在手心,神色挣扎,她到底该不该打开尘封的往事?等待她的究竟会是什么? 另一边,任乔轻车熟路地来到明渊居住的公寓,里面一片酒气,他喝的烂醉如泥。任乔一盆冷水把他浇醒:“偷偷带我去找明广,别被任何人发现。” 见到任乔,明渊第一个念头是害怕,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恨意。侵吞星灿资金事件过后,原本就因为私生子身份在明家不受重视的他,更是被排挤到了边缘地带。是她害得他一事无成,如今只能借酒浇愁,他一拳砸向任乔:“你还敢来找我?” 任乔隔空用力,只是轻轻一拧,他的手腕便发出咔吱的骨头错位声。明渊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划破他颈间的动脉:“想死还是想活?” 鲜血快速流逝的感觉,瞬间把明渊真正吓醒:“我知道怎么去,保证不会被别人发现!”他是私生子,明广的妻子谭茹一直阻拦他,不许他踏进明家一步。前些年他渐渐做出成就,明广开始疼他,特意为他开了一道暗门。 “很好,前面带路!” 明渊颤抖着声音说:“你割了我的大动脉,到明家那么远,我会死的……” 任乔看不下去他那副怂样,踢了他一脚:“我什么时候割破你的动脉了?”简单的幻术而已,瞧把他吓的,都快魂不副体了。 听到她的话,明渊一脸怀疑地摸了摸脖子,没有伤口。这一下,他更加害怕任乔了,诡异的女人!他胡乱想着,听说她在那种可怕的山洪里都能捡回一条命死而复生,听说蓝若一度宣称被她的鬼魂纠缠……会不会站在他眼前的根本就是一只恶鬼? 放在从前,他并不信鬼神之说,现在却对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乖乖地带她前往明家,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她找明广做什么? 布局 当晚任乔在明家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和明广一番密谋。她离开后, 明广拨出一通电话, 打给远在国外的唐娅。他约唐娅见面, 特意飞了国外一趟, 表现出的模样十分慈爱:“阿娅, 想不想回来帮我?你也知道你那些表哥没一个成器的。” 唐娅叫道:“舅舅……”她没想到今时今日, 明广心里还惦记着她,进入明家她起码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总比在这里名为管理唐家在国外的生意, 实为照顾疯疯癫癫的小姑要好。 明广和她聊起旧事:“当年你母亲的死因,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那时我忙着明家的内斗,不曾为她报仇, 这么多年来, 这件事已经成为我的一块心病。” 听他话里的意思,唐娅心里微微一颤:“舅舅, 你是打算为我妈报仇吗?”当年的事, 明家也有错处, 一味地把女儿推出去联姻。可在那段失败的婚姻里, 哪怕唐天阳愿意对明雪露出一个笑脸, 也不会逼得她自杀。 “没错!”明广说:“但是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 还不足以做到。阿娅,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曾经是唐天阳的左膀右臂, 唐家的情况你最清楚……” 唐娅很清楚明广的为人, 他至今还保留着军方的铁血手段,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雷霆一击。如果她和明广合作,就是背叛养育她二十二年的唐家,放在从前她或许会犹豫,可如今唐天阳抛弃她在先,既然他这个当爸爸的不仁,那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女儿的不义了。 “好,我答应你。” 事实上,明广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出自任乔的授意。任乔专程来找他,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想不想吞下唐家?” 蓝海手里那份转账记录,是任乔匿名向他透露的,为的便是挑起他和唐天阳之间的矛盾。 羞辱唐天阳,是为了刺激他。一旦他想要找出真相,那么势必要和蓝家对上,毕竟蓝若是那场秘密谋杀中唯一撕露在外部的口子。 任乔不仅要挑拨唐天阳对上蓝海,还要再多说动一个明广,在暗处给唐天阳下绊子,一步步蚕食唐家的百年基业。 她要让唐家一无所有,尽管她对付的人并不是唐天阳。 至于明广向唐家出手,到底是觊觎唐家的财产,还是为了替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明雪报仇,就不在任乔考虑的范畴之内了。 曾经唐娅是执棋之手,引她入局,把她视作一颗棋子。如今换她反过来利用唐娅,这个女人将会成为她打击唐家最有利的武器之一。 任乔下一个找的人是顾怀,她向顾怀开出的条件是,帮助他治愈双腿和双眼,请他一同对付唐氏。 今夜圆月高悬,挂在静谧的夜幕中,好似一轮银盘。洁白而柔和的光辉,照在顾怀清秀的面容上,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你这次回来,变化很大,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早就说过,我们是同类,那时我不明白,后来慢慢懂了。我们都在这条路上,我变得不像是我,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你。”他的声音清润一如山间初雪。 任乔淡淡一笑:“我倒觉得这种变化很好。”仇恨让人迷失,可也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 顾怀忽然很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如果他能看得到她的眼睛,或许就会知道她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和她并肩作战是他梦寐以求的荣幸,可这注定是一条被鲜血染红的道路,他不想要有一天回首,她因为王座下掩埋的血色而悔恨。 在这一刻,他做下决定,如果必然要化身魔鬼才能完成复仇,他愿意做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所有的恶事由他来做尽,所有的罪孽由他来背负。 只愿此生长路尽头,换她片刻回眸浅笑。 罂粟女王最终选择打开那个保险柜,逃避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里面只放了一封信。写信的是她最熟悉的人,她的姐姐laura,adrian的母亲。 “夫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很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你本名水瑶,是春申城唐氏的女主人。我曾是你的私人助理,虽然最初是唐家配给你的,你待我很好很好,我爸生了重病,老夫人不许我请假回去照看他,是你偷偷地拿出私房钱,让我带他看病…… 你被称作国民女神,只要在网上搜索水瑶这个名字,你会知道自己所有的过去,不必我再赘述。我要说的是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大火,那不是意外,是人为纵火。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命,我拼命救出你,恰好发现一条暗河,便拖着你顺着暗河一路向下游去。 你醒来后失忆了,又有人暗中对你不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曾经想要带你去找唐天阳,还没靠近唐家便被人赶了出来,让我去别处乞讨,那时候的我们可不就是像叫花子吗?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你真相,我心里很矛盾。你当然有对过去的知情权,可是那个过去太过惨烈,尤其是在失去大小姐之后,我看着你发疯一样地找她,看着你彻夜难眠、泪流满面。 唐家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呢?一个夜不归宿的老公,一个磋磨你的婆婆,离开唐家的你过得那么精彩,只靠一己之力一手缔造出somuns这个时尚帝国,可在唐家他们甚至不许你接戏,哪怕那是足以问鼎国际影后的剧组,唐天阳用爱的名义束缚了你。 尊敬的夫人,希望我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如果错了那么斗胆请您原谅我的自私,我会在天堂为你祈福,永远爱你的luara.” 水瑶握着那封信,泪水渐渐浸湿了眼眶,低声叫道:“luara……”她怎么会怪她呢? luara是她最敬爱的姐姐,那时她刚刚醒来,因为严重烧伤躺在病房,是luara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的身体机能损坏,一度被医生放弃,宣布她没救了,是luara带她偷渡出国,到国外寻找更好的医疗。 她们曾经遭遇了太多苦难,甚至于差点被拐卖进黑窑做苦力。是坚强勇敢的luara,一次又一次带她逃出生天,如果没有luara陪在她的身边,她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或许更早,死于那场火灾。 水瑶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平复心情,尽管她并不记得二十年一前的往事。可她就是水瑶这个事实,已经足够冲击她平静的心湖。 一周后,她才再次出现在纪无为的面前:“我有个女儿,我想见见她。” 正在搅拌咖啡的纪无为,手里的搅拌棒差点滑出去,说话磕磕绊绊:“瑶瑶,你、你都想起来了?” 水瑶笑着摇头:“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我姐姐luara临死前给我留下一封信,写了当年的事。这么多年过去,法律早就宣布我的死亡,我和唐天阳的婚姻也无效了,他已经再娶,我不会打扰他的生活。但我的女儿,既然已经找了回来,我总要见她一见。” 她对他难得的坦诚:“我的身体机能在那场大火中严重受损,终生无法有孕。二十多年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期盼天伦之乐,我对自己说我有adrian这个侄子已经足够了,可我听说了过去的一切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她在他面前并不曾落下一滴泪水,可是那道纤细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柔弱,让他的心细细碎碎地疼着。他想她这二十多年来,或许经历过很多痛苦,只是他们如今身份有别,她不会再向他一一倾诉。 纪无为忍不住走到她的身旁,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我带你去见她。”如果当初他足够勇敢,这是一个二十七年前就该给她的拥抱。是他的怯懦,是他的自卑,是他的踌躇不前,给了唐天阳可乘之机,偷走了他的珍宝。 他的肩膀宽厚,怀抱温暖,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气。水瑶抬眸望着他,轻声道:“谢谢。” 纪无为以私人的名义,邀请任乔来他家里做客。任乔上楼之前,就看到adrian常开的那辆跑车,她还有些奇怪。等到楼上,见到一位黑袍女士,她好奇地问:“纪叔叔,这位是?” 纪无为介绍道:“我的一位老友,你先替我招待一下,还差几个菜,马上就好。”他穿着灰白格的围裙,浓浓的居家气息,说完便转身回厨房了。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纪无为亲自下厨?任乔来过纪无为家里几次,即便是她,都没有尝过纪无为的手艺。 那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中年女士,笑着说:“我是adrian的小姨,常听他提起你。”举止优雅,得体而大方。 任乔耸耸肩,坐在沙发上,随手剥着一个桔子:“他准没说我什么好话。” 纪无为的手艺可比任乔好多了,说是大厨也不为过。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那位中年女士向任乔提出邀约,请她担任somuns下一季的全球形象代言人。任乔以为今天是纪无为有意为她牵头,谢过他之后便离开了。 纪无为住在三楼,她才走到二楼的拐角,就听到纪无为的质疑声:“瑶瑶,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说出真相?你是她的亲生妈妈,就算失忆了,你也有认回她的权利。” 那位女士的嗓音略带喑哑:“生恩不及养恩大,她现在的家庭很幸福,能看得出来那对夫妇把她养的很好,我何必去抢人家的女儿?我只是看看她就满足了,我和她相处很舒服,一见到她就觉得心里一下子被填满了。” 任乔并没有刻意去偷听,实在是她进阶筑基后,耳力变得太好,方圆十里内的风吹草动尽数收入耳中。这个距离对她来说,和当面聊天没什么区别。 纪无为叫她瑶瑶,又说她是自己的亲生妈妈,她身上有被大火烧伤的痕迹,尽管特意戴了面纱,却无法阻碍任乔筑基期修士的目力。 她是水瑶!不仅从那场大火里逃生,还成为罂粟女王的水瑶。是了,除了水瑶,还是谁能让纪无为亲自下厨?任乔从前能来纪无为家里,都是仗着水瑶女儿的身份。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身份啊,任乔轻声一笑,凤眸里紫光流转,世上哪有不疼爱女儿的母亲呢?她很期待水瑶知道女儿并非意外,而是遇害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罂粟女王啊,这个尊称是人们对她二十年如一日雷厉风行做派的肯定。一位被激怒的女王,真是有趣。 她回身,敲响那扇门,扑进水瑶的怀里:“妈妈!你就是我的亲生妈妈吗?别再瞒我了,我回来拿落下的东西,你们的话我在门外全部听到了。我从小就在想,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见到您。” 她的面容生得妖媚,神情却无邪:“我或许有办法,想不想恢复你失去的记忆?”一如伊甸园里撒旦化身的蛇,蛊惑着亚当和夏娃,把手伸向那颗禁果。 真言催眠 水瑶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思考, 那是她的记忆, 她既然知道了, 便应该把它们找回来。纪无为显得比水瑶还要紧张, 追着任乔询问:“你的方法确定可行吗?以前有没有用过?会不会有什么负作用?” 任乔帮助水瑶找回记忆的方法是真言催眠术, 她在苍华界时偶然得到一本上古流传至今的无名典籍, 里面便记载了这种催眠法。 真言是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 催动时无须灵力,无须神识,只要能够念出真言, 便能使用秘技。可惜真言的记载方式向来是不传之密,数遍无尽寰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整个苍华界也只有这一句真言。 它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非常鸡肋, 一方面只有在对方完全信任的情况下才能施展,对于修士对战毫无帮助。另一方面, 记载真言的文字太过古老, 没人能够念得出, 更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寻找它们的读音, 有这个闲工夫, 他们宁愿用来修炼功法或是钻研秘技。 恰好任乔体虚, 无法修炼,反而对这些旁门左道十分感兴趣,寻遍古籍, 终于一一找出它们的读音。 她不止一次试用过这种催眠方法, 成效还不错,最近的一次是在水蓝星帮助周云青寻找儿时的记忆。那还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发疯的钟玉梅对周云青施虐,那个画面太过令人震惊以致于多年过后还清晰如昨。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找周云青,刚一靠近周家便听到女人尖锐的叫声,推开门只见梅姨手里拿着一根纳鞋底的粗针,狠狠地刺向周云青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重得能够听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周云青不闪不避地跪在原地,任由她把他的手臂扎得血肉模糊,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为他原本的俊美染上妖异。他的双眸漆黑如墨,深沉似海,隐隐泛着血色。 任乔当时的动作完全出自本能,她拉起周云青,便向外跑去:“梅姨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躲?” 周云青向任乔说起妈妈的病,在他很小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她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性,对他很好很好。大概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她忽然开始发病,爸爸带她看了很多医生,都无济于事,他们根本找不出她发病的原因。 任乔认为梅姨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找出她发病的原因,才有可能治好她。 她问周云青:“你说梅姨在你七八岁的时候发病,那你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周云青试着回忆:“好像是她带我回外婆家省亲……” “然后呢?” 周云青摇摇头,“时间太过久远,我已经记不起来细节了。”但他十分笃定地说,“就是从那次省亲回来,我妈才开始犯病的。” 任乔意识到,这次省亲就是钟玉梅发病的关键所在,想要找出钟玉梅的病因,最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对周云青说:“人的记忆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是出于外在或是内在原因,被封印了而已。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解除封印,找回那时候的记忆。但你必须要配合我,你要完完全全的信任我,把你整个心神交给我。” 她对周云青使用了真言催眠术,成功地唤起了周云青当年的记忆,然而当她追问他想起了什么,他却选择了沉默。 不管任乔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后来被她问得烦了,他才冲她吼道:“别再问了,我妈的病和那次去外婆家省亲根本没有关系。” 那时任乔太爱他,对他宽容得很,见他发火,只以为是他找不到梅姨生病的原因而恼怒,干脆便不问。反正他瞒着她的事多了去了,又不止这一件。不管他说或者不说,她确实替他找回了遗失的记忆。 纪无为的家中,任乔问向水瑶:“你想要恢复从前的记忆吗?其实人的记忆是不会失去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暂时被封印了。这些原因可能是外在的,比如头部受到撞击,也可能是内在的,有一些事情人们不想记起,便主动选择了遗忘。” 水瑶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情况,但她愿意接受任乔的真言催眠。按照任乔所说的,完全信任她,把自己的心神交给她。 她闭上双眼,只见自己身处于在一片黑暗里,从任乔口中说出的真言,发出金色的光芒,指引着她的意识,随着那团光芒一同去探索。 道家认为人体内有一个小五行,而在外的大自然则是大五行,也就是说,人的体内隐藏着一个宇宙。 朦朦胧胧之间,水瑶的意识仿佛在星河中徜徉,宇宙浩浩渺渺,星辰璀璨万分。她好似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行,在长路的尽头,她看到了此生缘起。 她化身为一个婴儿,在一声啼哭中呱呱落地。她看到了等在产室外焦急的父亲,看到了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浑身汗湿,双眼却慈爱的母亲。 她在爱里诞生、成长,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她从小就冰雪聪明,加上长得又可爱,人缘一向很好,初中、高中是班花,到了大学更是被人叫做女神。 她在无意间被纪无为挖掘,成为一名演员,出道的第一部戏便广受大众喜爱,她也因此被称作国民女神,摘下一座又一座奖杯,事业到达巅峰。 然而,父母却在空难中丧生,这件事情给了她沉痛的打击,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是唐天阳在她身边。她慢慢走出当时的绝望,也顺理成章的和唐天阳在一起,但这并非一条坦途,他毕竟是唐氏唯一的继承人,他的母亲不允许他迎娶一位平民出身的女艺人。 为了获得严芸珍的认可,他们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是唐天阳为了她离开唐家,还是她苦学严芸珍所谓的大家闺秀教养。她不知道大家闺秀是否需要在冬天把双手泡在冰水里浣洗衣服,她关心的是为什么一个星期只允许她见女儿一面? 那是她的乐乐,她为了生下她几乎去了半条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有一天,他们忽然告诉她,乐乐走丢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偌大的一个唐家,单是仆人就有几百个,却会让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走丢? 她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寻找她的乐乐,却一无所获。人生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空难去世的那一夜,时间过去五年,她把乐乐当作是上天送来拯救她的天使,可惜她身处于唐家的地狱中,连这个天使都无法留住。 luara说的很对——唐家于她并非善地,唐天阳曾经给予她救赎,也亲手把她拉进地狱。再之后便是庄子里的那场大火,她只记得她把唐月盈推了出去,紧接着便晕倒在火海里。 原来是laura救了她,这些年她们在国外颠沛流离,最初她连外语口语都说不流利,一切从零做起,终于缔造出somuns这个时尚帝国。 三年前laura也去世了,她以为世间只有adrian陪伴她,没想到还能再次找回她的乐乐。 再次睁开眼睛,水瑶紧紧地抱住任乔,叫道:“乐乐!”两行清泪顺着她被烧伤的面庞流下。 只这一个名字,就让纪无为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水瑶,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双手却在半路收回。她记起一切,他们的关系也会退到二十多年前,那时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事业伙伴,又有什么立场给她拥抱呢? 水瑶和任乔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一直到李秀丽打电话来催,才放任乔回去,并且约好了第二天再见。 任乔走后,纪无为问水瑶:“你有什么打算?是否要认回唐天阳?” 她摇了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另外结婚生子,我何必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她向纪无为道歉,“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你那位梦中女神……” 这是纪无为自己挖的坑,那时他太年轻了,总怕被水瑶拒绝,所以羞于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曾经下定决心要向水瑶告白,偷偷地在剧组的排练室为水瑶写歌,打算用这首歌曲告白,没想到却被她撞了个正着。 他当时不敢直言,只说是在为梦中女神写曲子。从那以后,水瑶便以为他另有所爱。后来他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向水瑶解释,告诉她,她就是他的梦中女神,可惜水瑶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再回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唐天阳。 他们就这样错过,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时水瑶正在经历失去双亲的痛苦。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却因为一时怯懦没有陪伴在她身边。此后他常常幻想,假如他在那之前就向水瑶告白,假如当时陪伴她的人是他,结局会不会改写?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错过就是错过。 纪无为从房间里,抱出一把原木色的吉他,轻轻拨动琴弦,问向水瑶:“不知是否有幸为你弹奏一曲?” 她螓首轻点,他坐在窗边,月光透过飘窗照在他的脸上。他低头浅唱,曲调说不上多么惊艳,却温柔得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时间仿佛倒转回二十多年前,她偶遇他弹奏的那一夜,他唱着:“梨涡浅笑,可知否奥妙……” 这大概就是来自于时间的礼物吧,我们曾经失去的,终将会回到身旁,不要惧怕等待的漫长。 损招 由于最终没有将毒枭引渡回国, 天价悬赏黑曼巴蛇队只拿到一半, 对于刚刚起步的云起传媒来说, 这笔钱已经足够了。 目前云起传媒的发展, 钱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秦奕然的公关危机。尽管拿下了黎耀, 但是曾经荣获三届影帝的实力兼偶像派秦奕然, 仍旧是云起的一哥。 放在从前,这个问题或许非常棘手。如今在任乔的眼中只觉不值一提,她把解决方法说出来后, 小五挠挠头问:“队长,这个方法是不是有点损啊?” 任乔微微一笑,“她收了唐天阳的钱, 污蔑师兄的时候, 可没觉得自己损。” 纵使小五有意异议,拿主意的人到底是任乔, 他们按照计划行动。下午四点, 秦可所在的幼儿园按时放学, 老师如同往常那样把他交给钱佳敏。 让她疑惑的是, 前来接秦可回家的钱佳敏, 不像平常那样开着一辆银色轿车, 反而是蓝色的。 另一位幼师笑着开解她:“你瞎担心什么?钱佳敏冬天身上穿的貂皮大衣价格不菲,光是那件大衣的价格就能买好几辆车了,一天换一个颜色的轿车有什么稀奇?” 秦可老师的心里始终觉得不安, 她的不安在二十分钟后应验了。只见钱佳敏开着一辆银色轿车来到幼儿园门口, 向她要人。 那位幼师说:“钱女士,您的儿子刚才已经接走了,怎么又来一趟?” 钱佳敏说话可不像她这么客气,张口便是嚷嚷:“你瞎说什么呢?我今天下午有点事耽搁了,只是晚来了一会儿而已,什么叫我的儿子已经被人接走了?你们怎么办事的,居然敢让其他人接走我儿子?信不信我投诉你们,叫你们园长出来!” 她盛气凌人,几位年轻的女幼师无心和她起争执,按她所说的叫来园长。园长调出监控录像,证明接走秦可的人正是钱佳敏无疑。 钱佳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马上掏出手机报警。这样的事情警方也是第一次遇见,园方那边一口咬定接走孩子的人就是钱佳敏自己,毕竟录像不会撒谎。 钱佳敏确定自己这边不会有人替她接孩子,她更没有什么孪生姐妹,她已经没有心情和他们掰扯了,只想确保秦可的安全。她恳求警方:“有人拐走了我儿子,你们快想办法救他回来啊!” 有经验老道的警长猜测到这或许是易容术,好在犯罪分子的手段不算高明,甚至连车牌号都没有遮掩,他们顺着那辆蓝色轿车车牌号查下去,找到了任乔身上。 民警带着钱佳敏一起,敲响任乔所在公寓的大门,一推开门便看到秦可坐在沙发上玩拼图游戏,嘴里还吃着一根棒棒糖。见到钱佳敏过来,他开心地扑到她的怀里,叫着妈妈。 钱佳敏抓过他,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高声咒骂:“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拐了我儿子做什么?”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扎好的头发散开,长裙上也起了褶皱。 输人不输阵,她指着秦奕然的鼻子说:“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给我的账户里打钱养你儿子,不要搞这些手段!”说到这里,她转而问向民警:“拐卖别人的儿子是不是犯法?该不该把这群人都抓起来?” 任乔笑着说:“钱女士,恐怕该被关起来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民警的电话恰巧在此时响起,接通后那边传来局里下达的指令,他答复:“收到!”挂断电话,他掏出手铐,铐在钱佳敏的手腕上:“钱女士你涉嫌吸|毒贩|毒,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就在钱佳敏忙着和园长吵架的时候,小五已经把她吸|毒贩|毒的证据交给警方,警方从她家里搜出了藏匿的毒|品。 见到妈妈要被人带走,秦可急得快要哭了。任乔揉揉他软乎乎的小脑袋,安慰道:“小可乖,没事的,妈妈马上就回来。” 钱佳敏知道这一去判刑要好久,不可能马上回来。任乔说的“妈妈”是那个冒牌货,一想到他们用这种方法抢走她的儿子,她就急得浑身颤抖,大声辩解:“小可,不要信他们,那个妈妈是假的!”她厉声怒骂任乔:“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犯法?”任乔嗤笑一声,“怎么会犯法呢?我们已经向法院递交了申请,争夺秦可的抚养权。在今天之前,或许法官会念在你是母亲、又养育秦可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优先抚养权。可是今天之后呢?一个是贩毒的母亲,一个是虽然和儿子相隔多年,但是一直想念他、并且有经济实力的父亲,你猜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 钱佳敏这才感到害怕,他们是真的要抢走她的秦可! 任乔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还要感谢你打好的基础,没有你们那边做好疏通,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拿到秦奕然和秦可的亲子鉴定书。” 这番话提醒了钱佳敏,是了,亲子鉴定书!她的眸子染上疯狂,她绝不允许小可被人抢走的事情发生! 她大声说:“假的!这些全部是假的!亲子鉴定书是假的,那是荆成收了钱伪造出来的。小可的脸也是假的,是整容院整出来的,为了让他和秦奕然幼时的照片更像,他们在他脸上动了刀子。这一切都是阴谋,是为了污蔑秦奕然而制造出来的阴谋。小可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权利和我抢小可!” 她是一个风尘女子,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当初她接下这个任务时,想的是有了这笔钱,她就能不再接客,上岸洗白找个正当行业。那么小可以后也能挺直腰杆做人,而不会被人嘲笑有一个做妓|女的妈妈。 姐妹们都说她没有底线,为了钱她什么客人都接,即便是七老八十热衷于s|m的变态男的钱她都赚。可她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小可,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儿子。 任乔家的客厅里装了摄像头实时直播,全网的人都看到了钱佳敏说出真相的这一幕。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一些知情人士终于站出来发言:“我有小可小时候的照片,可以证明他确实整过容。”之前唐天阳那边打过招呼,她们根本不敢多说;现在反正事情已经暴露了,也就不怕再被追究。 警方很快查出荆成造假的记录,证实秦可不是秦奕然的孩子。其实就连钱佳敏自己都不知道秦可的爸爸是谁,他是她接客时的一个意外。 最初她甚至想过打掉这个孩子,还好她没有那么做。他的降生给了她希望,她不再浑浑噩噩,还开始想着换个行业,离开这个泥潭。可惜她早已泥足深陷,就连毒|品都碰,往事又岂是挥一挥手就能简单放下的? 闹得沸沸扬扬的影帝隐婚生子事件,终于告一段落。那些支持秦奕然的粉丝,有的开始放马后炮:“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家暮苍大人才不是那种人呢!” 也有人后悔,自我反省:“喜欢了他十几年,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舍得给他,让他蒙受了长达四个月的冤屈,我算什么死忠粉?” 他们自发地组织向秦奕然道歉活动,一波又一波,声势浩大。秦奕然跌落的人气,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一周以来的引擎搜索指数甚至超过了事件发生之前。连带着他参与创办的云起传媒也刷足了脸,高调进入大众视线。 这一役大获全胜,小五为任乔点赞:“队长,我为我先前的质疑道歉,我可算是明白一句话了,别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丁玲玲一直都挺任乔:“你还说这个方法损,可我们又没有真的伤害谁,绑架是假的,打官司威胁钱佳敏也是假的。对付钱佳敏这样的人,就要用这种损招,不然按照你原来那样水磨工夫,下辈子也别想替秦奕然澄清。” 任乔看着他们打嘴仗,吵吵闹闹间十分温馨,眸子里的紫意淡去几分。入魔后,残忍嗜杀的念头常常在她心里作祟,仿佛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蛊惑她——去毁灭、去破坏、去撕裂一切。 她有时候会试图运转《长生诀》清心,压下这股邪念。可更多时候,是她主动把自己交给魔鬼,就像绑架秦可,就像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云起开第一个庆功会的时候,水瑶以纪无为老友的身份一同参加,adrian也借着任乔代言somuns的机会,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出席。 宴会进行到一半,水瑶酒喝的昏昏沉沉,从纪无为怀中抬眸,才发现酒桌上人已经空了一大半,“她们呢?” 纪无为说:“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醉醺醺的水瑶用手支着额头:“我也去洗手间。”她站都站不稳,纪无为担心她,便起身送她。 经过另一间包厢时,里面隐隐传出人声,水瑶透过门打开的缝隙,看见任乔坐在正中间。她的女儿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那双肖似她的凤眸隐隐流动着妖异的紫光。 小五坐在任乔的左手边:“我又找到几个蓝家和唐家昔日的龌龊,这几个□□丢下去,保证他们全面开战。” 方然坐在右手边第一个:“唐娅回国了,明广那边已经开始行动。” 赵锦年紧挨着她:“杜家当年的事,做的太干净,我还没找到痕迹,需要更多时间。” 水瑶的酒意瞬间醒了,她是somuns背后的掌权人,已经察觉到诸夏国商场最近不太平,没想到搅动这一池浑水的人居然是她的女儿。 她推开门走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强势崛起 任乔对水瑶没有先前的亲昵, 反而显得疏离, 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你们动作这么大, 我想查出来并不难, 我只怕我查的时候泄露你们, 让其他人有迹可循, 反而暴露你们的行动, 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番话软硬兼施,关心里带着威胁,不愧是罂粟女王。 任乔的话软了下来:“妈, 我不想你牵扯进来,会连累你的……”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母女之间,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小五和任乔对视一眼, 任乔点头示意后,他把一个u盘递给水瑶, “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时光荏苒, 三年之后, 一部科幻动作大片席卷全球, 包揽各大洲票房第一, 电影名为《帝国守护神》, 是星战帝国系列的第三部。只要是星战迷,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走进影院, 有些死忠粉一刷二刷甚至三刷。黑暗的影厅, 电影拉开帷幕—— 星际中某一个帝国的守护神是一只终极兽,需要由人形进化而来,每隔千年造化会选中一个孩子,赋予他守护神兽的形态。人类孩童兽化后会慢慢失去从前的记忆,最终只能留下无关紧要的18%,这个人类孩童一旦被选中,就会被送到孤岛上,因为他在进化中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可能会伤害到民众。 在偌大的孤岛上,常年陪伴他的是一个机器人。当少年是人类形态的时候,他孤独、想家、脆弱、敏感,所以他爱上了唯一陪伴他的机器人。 当少年是守护神兽形态的时候,他残忍、嗜血、破坏欲强。所以孤岛被他破坏的一片狼藉,包括机器人在内,都在承担他的怒火。机器人为了逃离这种暴力,离开了孤岛,而机器人的逃离加剧了少年的兽化。 很快,帝国之间的战争爆发,人们流离失所,当局不尊重机器人的人权,疯狂地派遣他们到前线充当炮灰。从孤岛逃出来的机器人组织伤残机器人,一起寻找传说中的乐土,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物种歧视…… 在中途,他们遭遇了许多危险,好在机器人因为身上残存着守护神兽的气息,借助那种威能,多次死里逃生。 逃亡中的机器人组织,在帝国的边界遇到了战争中重伤的守护神兽。机器人突然发现神兽其实和她一样可怜,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要为帝国战斗至死。 她选择了宽恕这位少年,带他一起踏上寻找净土的旅途。与此同时,帝国高层发现守护神走失,正在展开全星域大搜寻…… 这场不到两小时的电影,看得人们热血澎湃,他们议论纷纷:“第一次觉得机器人这个设定催泪,他们智力明明比人类更高,为什么人类却要认定他们没有情感?情感当然是可以通过学习获得的啊。所以星战系列兽人崛起之后,机器人也要求平权了吗?” 有人的关注点在守护神身上:“难道不是守护神更催泪吗?为了战争,失去身份,失去家人,失去记忆,失去和个体有关的一切,最后保有的只有无关紧要的18%,是战争造就了这样畸形的存在,对帝国发动战争的抨击,延续了星战一贯的反战风格。” 关于星战对于战争的态度,下面的争吵盖起了高楼:“我觉得你的理解有偏差,星战从来就不反战,相反它鼓励人们用战争获取自由。如果不是那么多兽人站起来,勇敢地作战,兽人还在人类的强权压迫之下。” 有人反击:“楼上是没看过第二部吗?就连一向主战的裴将军,都愿意为了民众放下机甲,用非暴力的方式寻求和兽人和平共处。说星战鼓吹战争,你才是有毒呢。” 无意起争执的星战迷,专注于新上映的第三部:“讲真,我没想到赵导演这次另辟蹊径,开启了新的起源故事,我之前还在想,星战再拍下去,是不是只能派系内斗了?毕竟兽人已经获得了自由,和人类和平共处。” 有影迷附和道:“只能说导演在下很大一盘棋,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和前两部无缝衔接。你们还记得第二部末尾的那个少年吗?就是第三部的守护神,当时他就已经想好了第三部的剧本,而且机器人在找的净土,不就是素心公主建立的那个吗?我好期待他们的汇合啊,但我现在不敢确定第四部要拍什么了,毕竟第三部的内容已经打了我先前预测的脸。” 秦奕然的粉丝发言:“我们家裴将军居然只出现十分钟,还是那么帅嗷嗷!其实我想看裴将军和素心公主的爱情线,没想到机器人和守护神的感情也那么催泪。” 陆沉的粉丝不甘落后:“我们兽王才是真绝色!随便贴一张兽王的剧照你们感受一下,这舔屏的颜值。如果兽王出手,哪还有裴铮什么事?我敢打包票,素心公主更爱我兽王好咩?” 黎耀的粉丝也来凑热闹:“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黎耀的演技吗?不管是嗜血暴虐还是天真无邪,他都能无缝切换。如果他今年不能凭借守护神的角色拿下一座影帝奖杯,我的名字倒着写!” “哈哈哈我喜欢熊原,那才是真汉子!一个字——硬!” 关于星战宏大的世界观设定,身临其境的视觉效果,超燃的打斗场面,三年来各位影评人士已经全方位、多角度分析,《星战3:帝国守护神》延续了前两部所有的优点,在人物刻画方面比之前更加细腻,目前影评分数已经达到9.2,高于前两部,是一部成功的续作。 同样不俗的是它的票房成绩,知名影评人士曾经夸下海口:“十年之内,不会有人复制《问道》的成功。”早在三年前就被赵锦年啪啪打脸,一部《星战1:兽人崛起》以全球一百一十二亿的票房,超出《问道》票房,登顶诸夏国电影史第一的宝座。 紧接着,在第二年由他担纲总编剧,和国际著名导演纪无为合作的《星战2:和平之争》,再一次刷新这个记录。如今系列电影的第三部,上映第一周票房便超过二十亿,有望延续前两部的高姿态,甚至于再创辉煌。 在一片赞誉中,抨击的声音同样存在,有人骂赵锦年早就没了最初的星战情怀,只会靠着系列电影捞钱,说他只会拍这些爆米花电影。这些声音,在他交出一部囊获多个国际电影节奖项的文艺片之后,消失不见了——不管拍什么电影,赵导还是那个赵导。 短短三年,赵锦年参与制作五部电影,其中有三部是他独立完成,自编自导,堪称高产。在高产的同时,还保证了超高的质量。 纪无为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赞他:“小赵以后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纪无为已经是全球电影圈子里排得上前五的大导演,比他还厉害,那意味着什么? 云起传媒这些年强势崛起,离不了这位天才导演的付出,同样也不只是他凭借一人之力。圈内人都知道,云起传媒有三位影帝、三位影后坐镇: 影帝分别是成名已久的秦奕然,凭借星战兽王角色一炮而红的陆沉,和洗刷票房毒|药称号的黎耀;影后则是曾经黑料缠身的苏媚,完成从偶像派到实力派完美转型的丁玲玲,爆红之后凭借一部又一部优秀作品封后的任乔。 今年年初,知名导演陶然主导,丁玲玲、任乔、苏媚三人联合主演的女性史诗级大片,同样大获成功。她们在影片中,分别饰演了三位年龄层次不同的女性,以细腻温柔的笔触,展现了不同年龄段女性的内心世界。 云起传媒出品的所有影视剧,担纲音乐原声的全部是同一个人,出道只有十五岁,如今十八岁的天才少女萧音音。不管是《星战》系列大气恢宏的配乐,还是女性影片温柔如水的歌曲,她都处理的游刃有余。不仅如此,她还推出两张专辑,张张大卖,单曲打榜常常第一,她开的演唱会场场爆满。 不过她脾气很古怪,最讨厌别人在她的演唱会上鬼吼鬼叫。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反正一进去的人就忍不住想要听她的话,安安静静地听完全场,硬生生把演唱会开出了音乐会的效果。 云起的发展远不仅如此,它以影视行业为中心向外辐射,在影视行业外还涉及时尚潮牌、电子科技、古画文物等方面大放光彩。当年最让人跌破眼镜的一件大新闻,莫过于市值远超云起数百倍的somuns宣布无条件并入云起,云起也因此一跃成为诸夏国十大巨头之一。 为了《帝国守护神》的宣传,黎耀接受采访,记者问他:“以前大家都叫你票房毒|药,这次你主演的电影一百亿票房躺着过,有没有觉得扬眉吐气?” 报应不爽 黎耀回答倒是十分诚恳:“他们说的也没错, 我以前演技确实不好。我是童星, 从小在片场长大, 待在片场的时间比别的孩子在学校的时间都长。演戏对我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 我太习惯镜头了, 我能给到导演需要的表情, 该哭的时候哭, 该笑的时候笑。 最开始这种方法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我的咖位越来越大,时间也越来越值钱。有些时候导演明明看出我演的不对劲, 可是他们要么是为了节省预算,要么就是赶着交差,没人肯让我拍第二条。慢慢的, 我演所有的角色, 都只像我自己,粉丝不再买账, 更别提路人了。 公司发现我拍戏不赚钱, 干脆只帮我接综艺, 我就更没机会提升自己的演技了。直到我遇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贵人, 加入云起。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中间有两年我一部戏也没接, 就搬个板凳在片场坐着看别人演戏,揣摩人家的演技,圈里还有人笑话我是板凳王。我看了就学, 什么都演, 龙套、跑杂的……” 记者问:“那你现在学到了什么?” 黎耀的回答玄之又玄:“演戏是从心开始的,首先要相信自己演绎的角色,去体会那种感情,然后表达出来,而不是做个哭或者笑的表情,敷衍交差。” 有人追问:“那位改变你一生的贵人是云起董事长任乔吗?” 黎耀的手机铃声响起,向记者点头致歉后,他把麦克风交给下一位演员,走向后台。 记者不解:“什么事情比电影宣传还重要?”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主编吩咐他们的同事跟进下一个热点:“快!去万辉大厦,云起成功收购万辉,黎耀即将担任新的总监!” 这通电话是陆沉打来的:“哥,那个刘兴你千万给我留着啊。” 黎耀调侃他:“和纪导在国外拍戏还不够累?你还有闲工夫和我打电话?” “不说了,一定记得啊,他可是我的大仇人!”陆沉咬牙切齿的模样格外可爱,现在他也只有腮边鼓起的小包子,依稀还有些像曾经那个大胖子。 万辉大厦,黎耀姗姗来迟,负责交接的岑霜,等了他整整两个小时,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笑意盈盈地迎上来:“耀耀,好久不见。” “我们是很久没见了,平日里我可不敢来万辉,一来到这里就会想起来你们是怎么奚落我的,旧地重游实在太让我伤心。”黎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岑霜连忙赔笑:“过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害你这颗明珠蒙尘。” “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人事方面……” “任总的律师都和我们说过了,你要是觉得哪个看不顺眼,立马就能辞退。” 黎耀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刘兴,把他的资料拿给我。” 岑霜连忙在签约的合同里,找出刘兴那份,递给黎耀,问道:“要辞退他吗?”刘兴和陆沉的往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今陆沉炙手可热,云起又收购万辉,当然要找刘兴算一算总账。 黎耀看过后收起:“只有他留下,其余的人全部参加考核。” “全部?”岑霜一张老脸拉成了苦瓜状。 黎耀笑得灿烂:“对呀,也包括你。”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万辉那套死板的用人制度,比如说曾经的他,接综艺赚钱那么便一个劲儿地塞给他综艺通告,从不去考虑他在其他方面的才华和提升。不来一场大考核,他怎么知道谁因为被摆错位置怀才不遇,谁又是尸位素餐、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呢? 远在摩洛哥的拍摄现场,正是休息时间,化妆师在帮陆沉补妆,陆沉低头摆弄着手机。群组里的发言,全是在帮他出主意:“刘兴这样的人渣,应该直接阉了!”说话的这个人,头像是一只萌萌哒的小狐狸,三年都没换过,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方然。 小五说:“曝光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恶行,我这里有个新编的代码,保证可以病毒式传播,不用一个小时就让他成为全国都知道的‘名人’!” 萧音音小天使可以说是非常体贴了:“我免费提供各种各样的音乐服务哦,不管你是想营造阴森森的场景,还是那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感,又或者你想直接让他花式自尽……” 不到一会儿时间,他们便刷了上百条的聊天记录。见陆沉没有发言,他们纷纷艾特他:“喂,小陆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打算怎么惩罚刘兴?”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星战第一部电影问世,陆沉就已经澄清了刘兴散布的谣言。他找出了刘兴污蔑他劈腿的那个女人,她说出收钱办事的真相,渣男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三年了,他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拿奖拿到手软,取得的成就甚至在秦奕然之上。近年来,他被国外大导演看中,接拍的电影大多是国际大片,有国际陆的称号,呆在国内的时间寥寥无几,总是匆匆飞回来,又匆匆飞走。 最初减肥那一年,他的确是靠着刘兴,作为减肥动力。可等他真的完全投入到演戏这个行业里,每天不是在片场,就是在赶往片场的路上,他已经忙到连刘兴是谁都忘记了。 这次也是听说自家公司收购了万辉,才把刘兴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他想他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和过去彻底做个了结。 刘兴住在万辉的员工公寓里,虽然陆沉没有出手对付他,但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知道刘兴以前得罪过陆沉,眼看着陆沉平步青云,怎么还会亲近刘兴? 刘兴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如果真有本事,当年也不必靠着陆沉圈钱,这些年资源越来越差,毕竟圈子里人脉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资源,他便混的越发不好,只能住员工宿舍了。 陆沉这次饰演的是一位国际刑警,为了揣摩角色,即便不是拍戏的时间,他也按照主角的风格穿着。他身穿一件数码迷彩,在卫星侦察普及的今天,数码迷彩相当于改变了穿着者在卫星读取屏幕上的分辨率。 他特意打招呼,关照黎耀给他留下刘兴,不过他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刘兴。他站在楼下发呆,天色有些晚了,加上他身上是迷彩服,刘兴从旁边经过,甚至没有认出几乎和树木混为一色的他。 在刘兴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身材臃肿,头发披散,脸色暗黄,穿着肥大的廉价睡衣,拽住刘兴又哭又骂:“你又要拿钱去外面鬼混?就算不想想我,也该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刘兴反手就是一巴掌,因为力气太大,那个女人直接被摔在地上,他还觉得不解气,又上去踢了几脚:“臭娘们,老子的事要你多管?” 陆沉这身迷彩服,花费了小五一些时间,调整无人机的分辨率,才找了过来。小五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看到你的粉丝接机的新闻,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这边说话的声音引起刘兴的注意,他循声看了过来,惊讶地叫道:“陆沉?”这些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害怕陆沉找他算账,毕竟他当时的手段太过阴险,没想到陆沉真的找来了,在云起收购万辉的节骨眼上。 他切了一声:“哟,大影帝,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想要解雇我,想要找人揍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还劳烦你亲自动手啊?” 被他打的浑身是伤的女人,张开双手拦在他的身前:“胖胖,求你了,放过他吧,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这个熟悉却太过久远的称呼,让陆沉认出她:“小雨?” 小五问道:“他把你打成这样,你还替他求情?” “我打她,我为了什么打她?”刘兴呸了一口:“你以为这个婊|子是什么好东西吗?她把我的钱攥得死死的,我妈生了重病,她都不肯出手术费,那是我的钱啊,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在病房里挣扎。” 小雨摸着自己的肚子:“怎么能把钱都给你那个病痨鬼老妈看病?总要给宝宝留些奶粉钱。” 一直没有出声的陆沉,忽然说:“我们走吧。” 被他拽着衣领离开的小五,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们不是来报复的吗?我这里有一百零八种折磨刘兴的方法,一个都没用呢,这就要走了?” 风中飘来陆沉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难怪粉丝叫他低音炮:“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他们彼此就是对方的地狱。” 公寓楼下,刘兴一巴掌打在小雨的脸上:“贱人,还看!怎么?留恋你那个死胖子前男友啊!就算是你最美的时候也配不上陆大影帝,更何况你现在丑的像一头猪。”他把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向着自己的妻子砸去。 小雨不甘示弱,反手揪住他的耳朵,和他扭打在一起:“姓刘的,还敢和我动手,如果我这一胎再流了,信不信我跟你玩命?”她做过一个错误的选择,玩弄了别人的感情,所以上天惩罚她无法得到真爱。可她不能后悔,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假如她说自己是陆沉的初恋,恐怕连菜场的大妈都不会信。 周围的邻居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连一个劝架的人都没有。 大厦将倾 民间慈善组织要把年度人物的奖项, 颁发给任乔和苏媚。她们都没有参加颁奖典礼, 任乔是因为太忙, 当然她本人也看重这种虚名。苏媚则是认为自己配不上这个奖项, 她托人送来一段提前录好的视频。 视频里她素颜出镜, 稍显憔悴, 却有一份岁月赠予的温柔:“我的黑历史, 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如果一定要颁这个奖的话,不如给我的亡夫殷行。谢谢社会各界人士长久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她自认为不配, 别人却觉得这个奖项实至名归。主持人说:“苏媚的人生曾经经历大起大落,如今她至伟却不居功,她的所作所为, 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在过去的三年里, 每一笔善款的去向,她都亲自跟进, 确保不会在中间环节出现纰漏。一个又一个贫困家庭, 在她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一所又一所希望小学以云起基金会冠名……即便她不拿这个奖杯, 她也是我们心里的最佳年度人物, 这个称号她当之无愧!” 下一个奖项, 获奖者同样没有出席晚会。主持人不在意地笑笑:“这位神秘人不来现场,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纵使他不出席,这个奖项也非他莫属!” 她念着颁奖词, 抑扬顿挫的声音, 慷慨有力:“每一次天灾人祸降临大地,绝境中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总有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出现,与死神争夺每分每秒的时间,尽其所能地挽救受难者的生命。玉湖地震,韶关大火,淇陆洪涝……因他而再获新生的人不计其数,尽管他从来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尽管没人能够拍下他的面容,但所有人都会牢记那一双水晶般纯粹的绿眸——他是光,他是希望,他是我们的守护神!” 这不是第一年颁发这个奖项了,连续三年来,每一年的获奖者都是同一个人。没有姓名,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影像资料,除了频频出现在每一处灾难现场救人,他低调得几乎找不出其他存在的痕迹,却是所有人心里的守护神。就像是影视剧里的超级英雄,只在人们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苏媚奔波于下一个贫困点的探查,任乔则在杜家,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方然、赵锦年和顾怀。任乔穿着黑色外衣搭配黑色喇叭裤,腰间别致的圆环腰带,时尚感十足,干净利落。 房间里没有开灯,今天是个阴天,光线稍显阴暗。杜衡坐在一张小叶紫檀木的螭龙纹圈椅上,他的身上明明没有绳索,却像是被牢牢地捆在椅子上。 那是任乔的灵力丝,她虚空一拍,他的身体里好似有成千上万的蚁虫在游走,又痒又疼,万分难耐。他的嘴却很硬:“你们别想屈打成招,我杜衡不吃这一套!” “是吗?”任乔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杜衡,最初时不时传出几声杜衡的哀嚎,渐渐没了声音。顾怀敏锐的感觉到有问题,推着轮椅向里面冲去,堪堪拦在正要下杀手的任乔面前! 任乔手里的灵力波,被他打乱节奏,瞬间暴|乱,差点刺伤他。好在任乔已经回神,把灵力收了回来。她的双眸里,浓郁的紫色光芒好似化为实质。 “顾怀……”她叫道,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都做了什么?”她那三千银丝自然的垂在脑后,神色间一片仓皇,近乎透明的肌肤色泽,美得像是易碎的玻璃制品。 顾怀把她揽在怀里,“没事了,乔,一切都过去了。” 任乔眼里的紫意淡去,“我越来越控制不了我自己,刚才如果不是你进来,我已经杀了他。” 地上是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杜衡,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濒临死亡,死里逃生的他连连哀求:“放过我吧,我招,我什么都招!”声音粗哑,仿佛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杜衡说起十年前的一切,他和赵锦年的父亲是合作伙伴,共同负责的一个大楼的建造项目,那时正是春风得意。然而发生了重大事故,楼房倒塌压死了人。 赵锦年的父亲当时负责质量检查,事故发生后他太过自责,竟然在牢狱中自杀。杜衡顺势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在他的身上,还借此侵吞了他的家产,又迫害赵锦年母子。 事实上,当年他们共同建造的大楼之所以会出事故,是杜衡用劣质材料替换原本材料,贪下那笔钱,最终酿成了恶果。 黑三角那场意外,杜衡同样有份参加。自从赵锦年跟随任乔做事,他就害怕赵锦年找他报复。他原本寄希望于唐娅和凌清,等着任乔灰溜溜地离开唐家,可惜输的人居然是唐娅。再加上任乔即将和周云青联姻,他不敢再等下去,恰好知道有人要对任乔出手,便顺水推舟,一同加入。 他一直相信机会不是等来的,要靠自己创造。没想到这样缜密的算计,都没有要了任乔的命,反而招惹了这尊大神。大难不死的她盯上了他,三年来,他用尽所有人脉关系,还是没办法避开任乔的报复。 事隔十年,在云起对杜家、任乔对杜恒本人双重施压下,赵锦年终于伸张正义,替他的父亲洗白了冤屈。他的父亲是监工不力,但绝对没有收下材料商的黑心钱,以次充好。 杜衡找警方自首,杜家旗下公司的市值一落千丈,至于不动产业在他入狱前就已经赔给赵锦年,杜家这边终于尘埃落定。 在过去的三年里,诸夏国的商场暗流涌动,蓝家和唐家之间频频大起干戈,斗了个两败俱伤。在暗处,还有唐娅帮助明广,蚕食唐家势力。春申城唐氏,这五个响当当的大字,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大厦将倾,唐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动,多方压力之下,唐天阳孤注一掷,把唐家未来的宝全部押在新兴的汽车项目上。只要能将这款无人驾驶的天然能源汽车开发出来,唐氏或许就能起死回生,然而资金是个大问题,单是前期投资便要数百亿,如今的唐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正是四面楚歌,背水一战之时,唐天阳相当有魄力,选择了融资,不仅仅是唐家光环,更以项目本身打动投资者。凌清从中斡旋,试图获得凌锋的投资。这些年吃斋念佛的严芸珍,重新开始在权贵圈里交际,四处向人推荐唐氏新型汽车项目。 在他们的努力下,唐氏居然真的收到了投资,虽然数额并不大,带了一点众筹的意味,可积少成多,也有了三十亿。这鼓励到唐天阳,他越发相信,这个项目能让唐氏绝处逢生,不惜暂时将手里的唐家股份抵押出去——那是数十年来,只有唐家掌权人才能持有的股份。 新建的云起商厦里,正在操盘的小五,问向任乔:“还要继续给唐天阳追加投资吗?” “当然要,把火烧得更旺一些,通知我们派去的技术人员,让他向唐天阳加价。就说最新估算,想要完成这个项目起码上千亿打底,前期最少要筹到五百亿流动资金,我要逼出唐天阳所有的底牌!” 小五比了个手势,俏皮的说:“yes,madam!” 如果放在平常,唐天阳这只老狐狸做事一定滴水不漏。倘若他要用一个人的技术,必定会把那个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团队混进别人派来的卧底。 可惜现在的唐天阳,病急乱投医,已经把新型项目当作他的信仰,甚至不许属下质疑一句。怪只怪在这三年里,他已经失去太多,再也没有当初的运筹帷幄。 当然,他同样没让蓝海好受,两家互掐,鹬蚌相争,只是让别的渔翁得利。回想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他十分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和蓝海对上,初衷竟然是为了替大女儿报仇?真的值得吗? 如果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宁愿死个女儿,也不想让唐家百年家业跌落到这一地步。他隐隐察觉到事件背后有推手,他刚和蓝海起了争执,恰巧蓝家和唐家往日的恩怨便全面升级? 他进了别人的套,现在想出来也晚了。只能先把唐氏盘活,再做打算。到时候如果让他揪出,是谁在背后作祟……唐天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任乔这边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只要把唐天阳套死在新项目里,等他把其他的股权全部抵押出去,他们这边再撤资,唐天阳将会一无所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凌锋忽然提出邀请,要顾怀回燕京城凌氏老宅,吃一个团圆饭。这是一场鸿门宴,凌氏老宅的朱红金漆大门,散发着肃杀之气。 凌锋一身宝蓝色唐装,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凌家各位长辈,依次而坐。顾怀虽然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威风凛凛。 “怀儿,你来了?” 顾怀递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根老参:“外公,抱歉,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时间回来看您。” 凌家长辈一一和顾怀过招:“怀儿,我给你介绍的许家千金,你怎么不约人家出来吃饭?” “吴家的丫头说,她在电影院等你等了两个小时,你都不肯来。” “要是看不上这些姑娘,你就直说,你喜欢什么风格的?环肥燕瘦,包在四姨身上!” 她们每说一句话,顾怀拿着筷子的手就抖上一抖,他不怕商场的尔虞我诈,就怕七大姨八大婆的叽叽喳喳。他刚一开口,“我……” 就被大舅妈打断:“又要说你忙?是是是,你是大忙人,可总要先成家后立业,你都二十二了,你大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表姐都出生了!” 有一位表嫂热切地说:“你爸走得早,你和你堂叔那边完全没联系,和你妈关系也不好。都说长嫂如母,要不我们几个替你操办婚事?” 顾怀一阵头大,他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就要操办婚事了?从今年年初开始,这几个月来,凌家人对他展开连番轰炸,各个都关心他的终身大事,见了他第一句话都是:“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女孩……” 假结婚 顾怀如坐针毡地吃完这顿饭, 凌锋把他叫到书房, “你们要对唐氏出手?”他手里拿着一根和田玉制的老式烟杆, 只是点着烟草并不吸, 在升起的袅袅白烟里问道。 “什么事情也瞒不住您老人家。”顾怀恭维。 “我的耐心已经被你消磨干净了, 这里有我选择的名门千金的资料, 你从里面任意挑一个联姻, 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出手帮一把唐家。唐家那个新型汽车计划我看过,没什么大问题,需要的只是钱而已, 用几百亿帮我的女婿,我还拿得出手。” “外公,为什么?”顾怀的神色蓦然一变, 他们布局了长达三年之久, 才终于制造出一个把唐氏拉下马的机会,凌锋居然要横插一脚? 凌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检查报告, 递给顾怀:“我年初做的检查, 肝癌末期, 医生说我没多少日子了。从前凌氏和唐氏是姻亲关系, 两家守望相助, 现在既然你要做掉唐氏, 就要给我找到一个和唐氏地位相当的亲家。否则的话,我怎么放心地把凌氏交给你?” 难怪他手上拿着烟杆,顾怀却没有听到他吸烟的声音。顾怀从他手里抢过来烟杆, 把里面燃着的烟草熄灭了。 心爱的老烟杆被抢走, 凌锋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比你妈会心疼人,不过现在多吸点少吸点都没什么关系了,我什么医生都看过了。这个你帮不了我,凭我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找来的已经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生,看的越多,越是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治了。 怀儿,你不用替我难过,我已经是古稀之年,这辈子有过挚爱的妻子,膝下儿女双全,临了还能有你这样天资过人的外孙,让凌氏获得过去百年都没有的辉煌,一生可以说是无憾。 等我死的时候,你一定要来送我最后一程,我有些话要当面对你说。”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联姻的事,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我帮唐氏,要么你联姻。好孩子,走吧,好好想想你的选择。” 推着轮椅离开书房,顾怀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诚如凌锋所说,这是不治之症,他无法找到比凌锋从前看过更厉害的医生。他和凌锋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凌锋把他一路捧到现在的位置,当然他也做出回报,创造了凌氏新的辉煌。 他们虽然是互相利用,他对凌锋也存着几分感激,唯一的不满大概只有凌锋那种严苛的培养手段了吧。可事实也证明,正是这种严苛,才造就了如今这个叱咤商场的顾怀。别人都称赞他的天资,只有他和凌锋才知道这种荣光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必须要承认,尽管凌锋是他仇人的父亲,他却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可惜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他转的,他的希望无法改变现状。 凌锋给了他一个艰难的选择题,唐氏他势在必得,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帮助任乔,还因为凌清是他的仇人。 让他放弃凌氏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已经查出,如今的顾氏掌权人,他的堂叔顾诚,和父亲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要替父亲报仇,手里必须握有权柄。 他该怎么做?接受联姻吗?可他心里已经有了所爱,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和另一个女人朝夕相处? 虽然他从来没有向任乔表白过心迹,虽然任乔干净利落地拒绝过他,但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并肩作战,互相交付后背,关系也变得日益亲密。到了今天,他能够温柔地唤她:“乔。”那是从前只有在梦里才能叫的单字,她没有排斥这个称呼,默许了他的亲昵。 他还可以幻想着,或许有一天,她愿意回头,发现他一直以来的守护和等待。她会为他感动,甚至开始回应他的爱。 一旦接受联姻,他连这种幻想的机会,都要失去…… 顾怀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摞资料,琥珀色的眸子黯然无光。他在门外坐了一夜,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翻开盲文资料,一页一页地摸着看下去。 虽然清楚地知道要失去什么,可人生总要做出选择——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懂得的道理。 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摸索着盲文,心里机械地重复着那些内容:“吴滢、宗渺渺、戚安然、唐姝……” 等等!唐姝?他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会有任乔的名字?” 凌锋推门走出房间,他有晨练的习惯。看到顾怀鞋尖染上的白霜,他轻声一笑:“就算年轻,也不能一夜不睡啊,身体会熬坏的。” 他面带揶揄地问:“为什么不能有她的名字?嗯,她年纪是比你大点,这不是什么问题。不管是她的出身,还是如今的成就,和她的手腕气度,我都十分欣赏。” 任乔出身唐家,如今是云起的董事长,背靠跨国时尚公司somuns,有云墨斋从旁协助,拿过金象奖、银鹭奖双料影后…… 除了这些之外,凌锋还知道更多内|幕信息——她还是无极黑曼巴蛇队的队长,她的注册id叫清泉山人,和云墨斋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凌锋几乎可以笃定她就是那位举世闻名的大画家,他还收藏过几幅她的画呢。 “如果她能嫁进凌氏,我啊,进了棺材都能笑醒。”凌锋鲜少露出这样老顽童的一面,他笑嘻嘻地说:“唐天阳也是个老糊涂,自己女儿这么优秀,干嘛绑死在周家小子身上?很明显人家小姑娘不喜欢周云青嘛,我看我们家怀儿可比他合适多了。” 顾怀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他的耳尖发热,一张俊脸红霞遍布,这副模样比小女孩还要清纯。 凌锋哈哈大笑:“看来你做好选择了?”顾怀在他的取笑中匆匆离开。 老管家为凌锋递上清水和药,“老爷,您这样逼怀少,合适吗?” 凌锋没有接过那杯水,直接把药咽了下去,胡子一吹,眉毛一蹬:“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小子杀伐果断,偏偏在男女一事上扭扭捏捏,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能看出来他对唐家大女儿有意思,他连跟人家表白都不敢!要不是我推他一把,你信不信就算我坟头长草,他还是孤独终老?” “可我看唐大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您这样做等于是在逼她做选择,要么嫁给怀少,要么放弃这些年对唐家的部署,我就怕反而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毕竟唐天阳和任乔由父女变成仇人,就是因为唐天阳强逼她嫁给周云青。 凌锋慢悠悠地打着一套太极:“老李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看不明白,顾怀聪明着呢,你且看着吧。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开了这个头,以后怎么样,还要看他自己,我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离开凌家老宅的顾怀,连觉都没顾得上补,便匆匆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春申城。一路上,他的心里波涛翻涌,随行的私人保镖,只见向来不动声色的boss,脸上神色变幻,一时欣喜,一时苦恼,堪称难得一见奇景。 到达春申城,换了加长轿车,一路开往新建的云起商厦。这座商厦是顾怀参与设计而出,对他来说比凌氏的双子楼更加熟悉,可在公司楼下,他却迟迟不敢上去。 萧音音经过,好奇地问:“怀少,你在这里晒太阳?” 她穿着一件条纹卫衣,左面一半是黑白横格条纹,右面一半是纯黑色,oversize的款式,看起来显瘦又随性。下面搭配一条黑色短裤和超厚底鞋,有着浓厚的个人风格。 顾怀没有答声,她咯咯一笑:“我能听出来,你的心跳很快很乱,需要我帮忙吗?”她随手取下脖间戴的微型口琴,放在唇畔吹奏,轻灵的乐音好似从水面飘过。她算是任乔的半个徒弟,虽然不修灵力,却同样能够以音入道。 一曲作罢,顾怀的心定了下来,神思清明,他开口,声音清润如同山间朗月:“我来找任乔。” “巧了,我也是来找乔宝贝,我们约好了十点钟见,她帮我的新曲配乐。”她推起顾怀的轮椅,笑着说,“乔宝贝可忙了,你要是突然找她,不一定能见得到。还好你遇到了我,我可以让出乔宝贝宝贵的一分钟时间给你。” 其实她也知道,顾怀来找任乔肯定是有事。遇上紧要的事情,她和任乔约的配乐肯定要往后排,故意这么说,耍宝又不惹人烦。 萧音音喋喋不休,顾怀心静如水。萧音音敲响那扇门,顾怀听到任乔的声音:“音音吗?门没关,直接进来就好。” 冷不丁地见到顾怀,任乔微微一愣,紧接着笑靥如花,调侃道:“你不是去凌氏赴鸿门宴了吗?你那些表嫂舅妈,这就舍得放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们起码要拘着你相上十次八次的亲呢!” 顾怀说:“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说。” 萧音音十分识趣:“乔宝贝,我先去录音棚等你。” 她一离开,顾怀便将昨夜的事娓娓道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任乔语带愠怒:“怎么他们都是这样?一个个的老顽固!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结秦晋之好?是不是在他们眼里,只有姻亲关系才可靠!” 她的眼里有紫意流转,黑色的灵力瞬间暴动,办公室的桌椅裂开了,碎裂的木屑划过顾怀的肌肤,殷出鲜红夺目的血丝。 鲜血的腥甜,让任乔体内的灵力更加暴|乱。仅存的一丝理智,又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她帮顾怀处理伤口,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她已经尝到入魔的苦果,越来越容易伤害到身边的人。想要解决,只有散功重修。如果在苍华界,她便是散功又如何?重修而已,她能筑基一次,就能筑基第二次。 可这里是水蓝星,灵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如果她散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再次修炼到练气一层。没有灵力,只凭借商场手段,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完成复仇计划,所以她还不能放弃这种力量——在完成报复之前,在找到阿承之前。 魔灵力暴动时,也是她身上的馨香最魅惑的一刻。顾怀沉迷于她的媚香,她纤细的指尖在他脸上抚过,伤口便愈合了,那种触感柔软中带着微凉。 所有的伤口愈合后,任乔和顾怀拉开距离。独属于她的香甜远去,他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块。来自于她的伤害,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嫌弃身上的伤口太少了,恨不得再自己割上几道伤痕,只盼望她在治疗时再次的亲近。 发泄过后,任乔终于平静下来:“不能拿你的终身幸福作为筹码,就让凌锋帮唐氏吧。没有这次机会,我们还有下次,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倒要看看,他帮得了唐天阳几次?” 顾怀的声音沉稳:“如果任由新型汽车项目投入量产,唐氏就此坐大,下次机会要等多久?又要一个三年?你的魔灵力越来越容易暴动,我们恐怕等不起了。”他把衣袖拉长,藏起难以抑制地颤抖的指尖:“我有一个想法,只是要委屈你一下。” “什么?” 顾怀把凌锋给的盲文资料递给任乔,“这是他列给我的名单,你也在上面,我们可以假结婚。” 请柬 如果可以, 顾怀恨不得亲手打造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跪在地上向任乔求婚, 为她准备一场旷世盛大的婚礼, 可是他不能。他必须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旦让她察觉到他的认真, 反而会拒绝这个提议。 天朗气清, 窗外天空是澄净的嫩蓝色,隔着云起商厦的透明玻璃,那种蓝仿佛能够直直地印进人的心里。顾怀坐在窗边,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他长而卷的眼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琥珀色的眸子沉静得宛如一汪深潭, 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任乔静静地看着这样的顾怀,他是那么美好, 干净一如外面的天蓝, 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愧疚感, “这是个好办法, 我倒是无所谓, 可是对你太不公平了, 万一你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该怎么向她解释我们的关系?我怕耽误你。” 顾怀那句:“我喜欢的人是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强自按捺下快要跳出喉咙眼的心脏,微微垂着头, 把神情遮掩在细碎的刘海下:“我才二十二岁, 在为父亲报仇之前,不会被儿女私情纠缠。” 《大展宏图》里确实是这样,即便最后落败于周云青,被唐娅逼到远走别国,顾怀都不曾对谁动过心。在他的世界里,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大概根本无关紧要吧,任乔这样想着。 “好,抽个时间,我先去拜访你外公,再向媒体公布吧。” 她答应的那么利落,狂喜如同瞬间崩裂的冰河,将顾怀完全淹没,他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的浅笑,恰如静水流深。 展宏商厦,刚刚结束一次重要会议,程傲君叫住周云青,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她穿着一件青花瓷纹样的长裙,及脚踝的长度,百褶裙底边,尽显女性柔美。她对于能源项目十分上心,每次会议都会亲自出席,询问和指导量化生产进度。 “这是什么?”周云青细长的手指夹住信封,问道。 “请柬,我要结婚啦!”这位向来以冷傲著称的女科学家,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幸福。 周云青微微一怔,“我记得你是一个不婚主义者。” 程傲君吐了吐舌头,“以前确实是,但是我男朋友让我对婚姻充满了期待。总有那么一个人,遇到他之后,才发现从前对爱情所有的要求,都形同虚设。” 她补充道:“他是一个rapper,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他特别好玩。”她偏过头整理耳边散落的碎发,侧颜姣好,“我们也是认识十年的老朋友了,有几句话我自问还有说的资格。其实你和我很像,我们都是不会让自己快乐的人,现在我已经找到那个能让我快乐的人了,希望你也可以。” 周云青收好那封请柬:“谢谢你的忠告,我一定会去捧场。” 半个小时后,厉鸣来到周云青的办公室,看到桌上那封和自己手里一样的信封,自语道:“欸,寄重复了吗?”他随手把拿进来的信封扔进了垃圾篓。 下午三点钟,春申城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剪彩仪式。云起投资建设的高端别墅区将会正式启动,主题名为山客犹眠,致力于在闹市中心打造一片世外桃源,将人与自然合而为一,兼顾山水生态和人文舒适。 这个项目投资金额极大,涉及政治、商业、环保等众多方面,它的启动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云起坐稳了诸夏国商场十大巨头之一的这把交椅。 旧有的王朝跌落,必定有新星冉冉升起。蓝家和唐家在过去的三年里,损失惨重,新兴的云起替代了他们的位置。云起上升趋势锐不可当,理应交好而不该交恶,圈子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任乔的致辞言简意赅:“云起有今天的成就,离不了每一个云起人的努力,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谢谢,未来我们将会越走越远!” 她年近三十,一身素色穿着,显得成熟而知性,肌肤却比十几岁的小女孩还要细嫩,满满的胶原蛋白。银色的头发染成了微微透着黑色的亚麻,长度及肩,发梢打着梨花卷,妆容精致,五官美得绝世倾城。 最令人惊艳的是她的气质,清丽似仙,也妖媚入骨。两种本该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交织,她明明站在你的面前,却好似隔着一层神秘的纱雾,吸引人一探究竟。 和她一起完成剪彩的还有顾怀,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大衣,镶着蓝黑色的丝绒翻领,一看便知道是一位非常有品位的绅士。 台下的人由衷地感叹:“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有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在场的媒体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乔和顾怀订婚的消息是今天刚刚流传出来的,目前还没有正式的新闻发布会。如果他们能抢在发布会之前拿到一手消息,网站的点击量一定会飙升。 周云青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他们瞎起哄什么?” 厉鸣回答他:“老大,你不是收到请柬了吗?”他猜测周云青可能忙到没来得及看,解释道,“任乔要和顾怀订婚了。” 从前因为张明宇的抹黑,厉鸣误会过任乔,以为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钱抛弃自己的男朋友。三年前#求世纪复合#话题大热,他才知道是自己冤枉了任乔。 摘下了先前的有色眼镜,他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人美招子亮,只用三年时间就能把云起做大做强,在诸夏国富豪排行榜上有一席之地。这种本事,他只有眼红的份。 这么想想,其实任乔和老大挺般配的。可惜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已经错过了。 厉鸣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周云青的肩膀:“老大,你们分手都十多年了,人应该向前看,别太难过。” “你说什么?谁的请柬?我桌子上明明是程傲君的请柬!”周云青双手握着厉鸣的肩膀,用的力气太大,厉鸣哎呦哎呦地叫着:“轻点、疼死……!” 现场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任乔笑靥如花,微微倾下身子,弯下纤腰,一双红唇靠近轮椅上的顾怀,打算在他左脸颊印下一吻。在做出假结婚的决定前,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演戏总要演全套,才足够逼真。 任乔这个影后可不是白混的,床戏都演过不少了,一个亲脸的kiss而已,她对此驾轻就熟。 反倒是顾怀,一张俊脸绯红,她的靠近让他心跳如鼓,后背挺得发直,表面上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和期待。她身上的幽香钻入他的鼻翼,轻颤的眼睫毛泄露了他掩藏最深的心事,他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预料中柔软的触感却迟迟未来。 周云青快步冲上台,将任乔拉开,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力气又大,猝不及防之下,任乔摔在他的怀里。 “干什么?放开我!”任乔动用灵力,撞开周云青。 “你要和他结婚?”周云青直接滑出数米远,以凡人之躯承受筑基期修士一击,即便她没有动用全力,也够他喝一壶的,五脏六腑几乎瞬间移位。 他吐出一口鲜血,大拇指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你爱他吗?你怎么能够保证你爱的就是全部的他?你明明说过,只有当你完全了解一个人之后,才会考虑婚姻,因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必须要慎重对待。” 他那双性感的薄唇轻启,从中逸出一声嗤笑:“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你知道他有多少事情瞒着你?你曾经说过,欺骗就是背叛,你绝对无法接受背叛,如果有一天,真相被撕开……” 记者发疯一样地按着快门,咔嚓声里闪光灯频频亮起,负责录像的摄影师的手更是抖不敢抖一下,大新闻啊!展宏总裁大闹云起剪彩仪式,和凌氏怀少争夺所爱,一个是旧爱,一个是新欢,两人同样是商业奇才,管理着诸夏国商场最顶尖的公司之一,任乔会选择谁? 周云青每说出一句话,顾怀的心便向下坠落一分。他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中,就那么坠着,永远见不到底部。他紧紧地握着任乔的手:“我……” 他在后悔,或许他早就该告诉她凌清的事。如果不是周云青的话,他都不知道任乔对于隐瞒会如此决绝。他不得不承认,周云青比他更了解任乔,他们之间有他不曾涉足的过去。 “是的,我爱他。”任乔俯身,半趴在顾怀双膝上,一对藕臂轻拥着他的后背,和他深深一吻。她的柔软,她的幽香,将他完全包围。 那一瞬间,顾怀的脑海里好似有漫天的烟花绽放。他的身体僵硬,连回抱她都忘了,双手木然地垂在轮椅上。这个亲吻长得好似一个世纪,宇宙万物在此刻停驻,失去色彩,只有她耀眼如初;又短得仿佛只一眨眼,他来不及细细品味,已经结束,多想要让这个吻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世界覆灭的尽头。 记者只恨自己只长了两只手,不能360度无死角地拍摄这一幕。他们仿佛看到了网站飙升的点击量,读者鼠标落下每一击都是金钱掉落口袋的声音。 一吻结束,任乔凤眸里紫意流转,斜晲着周云青,冷冷地说:“这就是我的答案,滚吧。” 方才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的周云青,再次跌落在地上,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是深沉如海的绝望,仿佛永远不会升起朝阳的黑夜,又好似失去春天的无尽寒冬。他的世界像是下了一场大雪,苍茫的白色冰冻了一切生机,只剩下永无止尽的死寂。 厉鸣扶起他,担心地叫道:“老大!” 受伤的周云青,浑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厉鸣的身上,深深地垂着头,旁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清冷如故,只有一个字:“走!” 厉鸣扶着周云青向外走去,手背忽而被水滴打湿,触感带着温热,他抬头看看天,没有下雨,才意识到那是周云青的泪水。 他们就那么走着,滴在厉鸣手背上的泪珠越来越多。认识周云青将近十年,厉鸣只见他哭过两次,一次是在那段昏暗不清的视频里,任乔向他提出分手,另一次就是现在。 在厉鸣的印象里,周云青从来都是强大的,对于展宏来说他就是一道铜墙铁壁,无论什么样的绝境都难不倒他,只要有他坐镇,再大的风浪他们也不怕。 可原来他这么脆弱,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打倒。 后台休息室,任乔向顾怀道歉,双手合十:“对不起,刚才我……” 顾怀温润一笑,音色带着少年人的清朗:“我明白,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任由他再纠缠下去,只会引起外公那边的怀疑。” 他的善解人意,让任乔十分感激,她问:“我推你去洗手间吧?我这边有漱口水,你要不要用?” 在剧组拍吻戏,有时候为了追求效果,导演拒绝借位,必须实拍,剧组便会为演员准备好漱口水。任乔也常备,唾液里毕竟有细菌,交换唾液可不算卫生。 初吻 顾怀整理着大衣的翻领, 慢条斯理地说:“我午餐后刷牙了, 应该没有口臭?”这是一件切斯特菲尔德大衣, 是最早最正统的大衣款式, 以礼服为原型设计而出, 是加长加厚版的西服外套, 厚重而大气, 为他平添了几分沉稳。 “当然没有!”任乔连忙摇头:“很甜呢,有一种淡淡的青草香,你用什么牌子的牙膏?香味还蛮持久的。” 她的话让他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那你为什么急着去漱口?” 任乔解释:“我以为你要用……” “嗯?”顾怀尾音微微上扬,这道轻声带着喉音,磁性十足, “你都不用, 我自然也不用。” 任乔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是演员嘛,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早就习惯了, 你又不一样, 你还没有女朋友。”说到这里, 任乔猛地一拍脑门, “靠,刚才那个不会是你初吻吧?” 她的后知后觉,让顾怀唇角轻扬, 他点了点头。 任乔的手胡乱抓着头发:“对不起, 我刚才太冲动了!”都怪周云青,他总是来坏她的好事,害她变得不理智。 她这么做确实事出有因,如果任由周云青闹下去,让凌锋发现她和顾怀是假结婚,出资帮助唐氏,他们的辛苦就全部白费了。可这也不是她夺走顾怀初吻的理由啊,顾怀又不是艺人,不必把自己的身体和情感完完全全地交给角色,为了艺术做出这种牺牲。 她想着补救措施,“我可以帮你消除这段记忆,用催眠的方法?” 顾怀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没关系的,做戏就要做全套,以后难免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习惯就好。”他的语调温柔缱绻,“我现在也算是半个演员了,但我感觉自己演技好差,吻技太青涩了,为了防止以后被人抓包,你要不要帮我练练?” 任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什么叫习惯就好?什么叫帮他练练吻技? 一阵敲门声传来,得到应允后,萧音音推门而入,拉着任乔的袖子撒娇:“乔宝贝,新曲配乐,你答应过我的。”她对顾怀做出防备的姿态,“这是我和乔宝贝早就约好的,就算她是你的未婚妻,接下来的时间也是属于我的!” 向顾怀告辞后,任乔被萧音音拽上车,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难免又想起旧事。说起青涩,她的初吻才好笑呢。 她主动追的周云青,刚追到手那段时间,恨不得把他供起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穿书,但只凭他和男神重名,加上他光风霁月的人品,就对他十分敬重。 敬重这个词带着距离感,他成为她的男朋友,她和他却并不亲近,反而变得疏离。她和手下那帮小弟还会疯玩,一起掏鸟窝,一起斗蛐蛐,可在周云青面前,她总是端着,说话轻声细语,就连走路都是前世妙音仙子教的莲步轻移,唯恐惹得他厌恶。 确定关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离得最近的一次,就是他答应做她男朋友那天,她骑着单车载他回家。其它时候,她走路会和他隔着一百二十公分的安全距离,三天五天找他一次,有时会和他一起吃饭,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吃各自的,谁也不说话。 她对他很好,会帮他带自己攒钱买的小零食,会送他一整套新买的文具,遇到节日给他写从书上抄来的酸诗,应该算是情书吧。那时候的中学生都会抄这些,内容几乎如出一辙,任乔和别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她会在上面画几笔花草,看起来更加雅致。 她甚至专门买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列着要为周云青做的事情清单,哪一天见面,哪一天送礼物,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做任务一样认真。可也就是这样了,除了这些之外,他们只是多了一个男女朋友称号的普通同学。 忽然有一天,任乔手下一个小弟急吼吼地跑过来:“老大,你被绿了!” 当时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任乔正在地上搜寻知了的洞穴,打算挖出蝉的幼虫,拿回家让李秀丽炸着吃。 炸之前先腌蝉蛹,用李秀丽独门酱汁,能够去尽泥土的腥气,热油烧到八成熟下蝉蛹,滚油稍稍一炸,色泽便转为金黄,香味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任乔总是等不及,还没等蝉蛹表层的热油落温,就扔进嘴里,一边被烫得直吐舌头,一边在外焦里嫩的口感里大呼:“好吃!” 李秀丽拿着筷子打她的手背,“馋虫转世啊你?过会儿再吃,非要把舌头烫坏了你才甘心!” 她表面上装作听话,等李秀丽转身去炸新的蝉蛹,她的魔爪又伸向沥油的罩子上…… 对蝉蛹口感的回味,占据了任乔的大脑,她没理解小弟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哈?你说什么?” 小弟打掉她手里刚抓着的蝉蛹,一脸痛惜地指责:“整天净顾着吃,我们压寨夫人都要被人抢走了!快跟我来,别捡你那些破蝉蛹了。”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帮她追到周云青,可不能就这么吹了! “哦、哦……”任乔跟着他快跑起来,一路小跑到学校,时间已经是傍晚,教室里的人走了七七八八,除去还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便只有周云青和女班长。他们在办黑板报,一个人写字,另一个人画画,两人配合无间,看起来很有默契。 不就是合作办个黑板报吗!怎么就上升到绿了的地步?任乔在心里笑小弟谎报军情,摸着下巴,点评周云青的字:“字迹疏朗,运笔灵动,至瘦而不失其肉,可以说是很有风骨了。” 她的视线转向女班长的画,噗地一声笑了:“你画的这是什么?别告诉我是梅花,既没有梅花的形,也没有梅花的骨……” “任乔,别光说啊,有本事你来画?”任乔的成绩在班里是吊车尾,全校都出了名的花瓶,女班长笃定她画不出来。 任乔接过粉笔,先试了试感觉,比毛笔要硬,可她画画功底打得好,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梅树遒劲的枝干,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在她笔下,梅花好似活了一般,满枝绯红的是朱砂梅,舒展飘逸的龙游梅,素净雅洁的玉蝶梅……仿佛亲临梅园,正是梅开时节,一片雪海香涛。 和她一比,女班长画的那些梅花,简直像是幼儿园小孩的涂鸦。周围的同学纷纷夸赞任乔,女班长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你喜欢画,那就画个够吧!”她跑了出去,小弟也识趣地离开。 值日生已经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周云青和任乔。周云青放下粉笔,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一丝笑意,问她:“知道吃醋了?” 任乔茫然地看向他:“什么?她画的确实不好,我实话实说,和吃不吃醋有什么关系?” 他那时身量就已经比她高上许多,伸出手臂顶在旁边的墙上,把她堵在墙角,垂眸望着她。那双暗沉的眸子里,一副山雨欲来之势,他哼了一声,不满地说:“追我就是为了冷落我?我都怀疑你有没有心了!你每天和你那些小弟掏鸟窝的时间,都比和我待在一起长。” 他在言语方面一向吝啬,任乔鲜少听他讲这样的长句,通常是她和他说话,他答一声嗯或者哦。虽然交往了一段时间,可她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原来这么好听吗? “在想什么?”他恼怒于她的走神。 她下意识地说:“在想你,你声音真好听,清清冷冷的像是珠玉落盘。” 这个回答取悦了周云青,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如同阳春三月开得烂漫的桃花,本就精致如画的眉眼,染上一层淡粉色,情意绵绵。 “真想做我女朋友?” 任乔点头,小鸡啄米一样。 “那我们来做点正经事吧。” “什么……”最后一个“事”字还没说出口,周云青的双唇已经覆了上来。那是任乔的初吻,也是周云青的初吻,轻轻一碰,触电一般的微麻,两人皆是一愣。 任乔率先反应过来,“你咬我干嘛?” 周云青离她很近,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他鸦羽一样的眼睫毛轻颤,就刷在她的脸上,每一下的触感都那么清晰,像是轻轻挠着她的心。“噗通、噗通”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在教室里回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是她读不懂的痴恋,亘古一如自开天辟地而始。她听到他说:“闭眼。”然后他微凉的双手覆在她的眼上,和黑暗一起到来的,是他唇上的柔软和温热。 最开始是温柔的摩挲,他沉溺于她的香甜,渐渐想要更多。她却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任他施为——他对她毫无吸引,这个认知让他悲伤,也让他疯狂。 如果爱是一汪深潭,他在其中苦苦挣扎,而她只是站在岸上冷眼看着,就连衣角都不曾浸湿。他无法忍受她的冷淡,强硬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尖在她的口腔里肆虐,试图拖她一同坠入这潭名为爱的深水里。 银色的轿车里,任乔回忆起多年前那个初吻,自嘲一笑。 萧音音问她:“乔宝贝,怎么啦?” 任乔顺势趴下,在萧音音腿上补眠,小声嘟囔:“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傻事。”她以前真的很傻,哪有人连接吻都不知道,还问人家为什么咬她?她迷迷糊糊地睡着,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近日来始终蹙着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萧音音的手轻轻描摹着她的眉心,不知道乔宝贝这是想起了谁,才会笑得如此恬然。如果可以,萧音音真希望她永远都像睡梦里这样轻松,不需要面对那些沉重的担子。 海底古堡,一袭玄色长袍,头戴银制面具的男人,站在忙碌的风声总部中央,开口说道:“一天以后,风声将会解散,最后一天时间你们好好利用,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但别作恶,我会看着。”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眸子里古井无波:“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们会被送走,当你们离开风声,将会忘记关于这里的一切。” 他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掉进热油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原本安静的风声总部,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天字一号的组长,替大家问出心里话:“主人,为什么这么突然?” 落跑新娘 组长心里有一个猜测, 银夜解散风声, 或许和任乔订婚有关, “任乔订婚太过突然, 里面似乎有猫腻,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一定能够查得出来!”他做出保证。 银夜笑得苍凉, 挥挥手说:“不必了,按我说的去做吧。” 他本就是他们的神,他们对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更何况让他们利用风声的力量, 为昔日的自己报仇,这种天大的好事有谁能拒绝? 任乔的订婚宴选在云起旗下的一家酒店举办,那天很快便来了, 现场布置得十分梦幻, 象征着纯洁爱情的鲜花装饰,散发着醉人的馨香。 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建有一个白色的高台, 玫瑰花搭起的拱门后, 是一张放大版的任乔和顾怀的合照。顾怀身穿深色礼服, 坐在原木色的靠椅上, 任乔从背后拥着他, 螓首放在他的肩上,笑得无比甜蜜。她只是一个笑容,便仿佛让人看到了春暖花开。 时间还早, 贵宾已经三三两两地赶来, 今天邀请的媒体并不多,只有分量足够的媒体人,才能亲临现场。 凌氏那边的亲朋好友占了三成,凌老爷子被簇拥在他们中间,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病容。他拉着方老问东问西,对云墨斋新进的一批古画非常感兴趣。 唐家没来人,不过云起前来观礼的嘉宾占了五成。其中还有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罂粟女王,坐在台下和任达夫妇聊天。 其余的便是诸夏国的大人物了,除去商界大鳄之外,因着任乔黑曼巴蛇队队长的身份,他们接了太过利国利民的任务,有着显赫的功劳,就连军方高层都亲自出席,给足了任乔面子。 资深记者双眼扫过在场的宾客,心里十分激动,要知道,这还只是一个订婚宴,就有这么多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出席,真到婚礼又该是怎样一番盛景?但他不敢胡乱拍照,这种级别的通稿,不管照片还是信息,一般都是主办方给到他们,他们直接照着发就行,确保万无一失。 酒店门口,一辆蓝色轿车停下,任乔从里面匆匆跑出来,把车钥匙递给门口的服务人员:“帮我停好车,谢谢。” 她又不是真的订婚,今天的订婚仪式主要目的是麻痹凌锋,给唐氏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击。三年来的部署进入紧张的收尾阶段,她这几天忙的要死,昨晚又是泡在公司一夜没睡,要不是今天早上接到顾怀的电话提醒,她都忘记订婚宴的事情了! 一直等在门口的方然,连忙把任乔迎了进去,“快、快、快,时间要来不及了!”她将负责任乔今天的化妆,由这位易容大师出手,一定让任乔美得让神仙看了都动凡心。 “礼服呢?” 任乔指了指酒店上层,“在上面。”有时工作太忙,来不及回家,她便会住在这里的总统套房里,当时礼服送到她的手上,她随手就放在这里了。 方然和她一同乘坐电梯上楼,见到包装完好的礼服盒子,抓狂地叫道:“jesus,别告诉我你根本就没试穿过?” 人多口杂,为了防止假结婚的秘密泄露,事情真相只有任乔和顾怀两个人知道,就连方然她们都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订婚宴。 方然简直快要崩溃了:“亲爱的大乔,距离你的订婚仪式开始只剩下三十分钟了,我现在只求上帝保佑你这套礼服刚好合身,没有要改的地方,不然就糟糕了。” 方然拆着精美的包装盒,套房的门铃响了,任乔打开门,来人是唐绍世。一看到任乔,他便从怀里抽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抵在她的额头上,质感冰凉,“别动,跟我走。” 只是眨眼间,任乔就反手从他手里抢过那把枪,她拿在手里把玩,当初为了对付大毒枭,她接受方然的紧急训练,什么型号的枪都接触过。这把枪刚一上手,她就察觉出重量不对,扣动扳机,射出一颗红色的塑料珠,她扑哧一笑:“玩具枪?” 唐绍世把头一横,气鼓鼓地说:“玩具枪怎么了?我就是要抢婚,你突然就要和顾怀订婚,问过阿承的意见了吗?”他今年十三岁了,正是变声期,嗓音粗哑,“我能感觉到,阿承还活着,你要等他回来。他救了你的命,你却和别的男人结婚,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的?” 他的话音落下,就连正在拆包装的方然,动作都是微微一顿,如果谢承铭还在…… 任乔赏了他一个暴栗,把他推出门外,“你年纪越大,越不懂礼貌了是吧?那是你哥,别一口一个顾怀的。不许捣乱,再来一次我点你的穴了!”正是为了替谢承铭报仇,她才会和顾怀假结婚。 唐绍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坏女人、坏女人,阿承你快回来啊,我这个坏姐姐都要嫁给别人了,你到底在哪里?”他打又打不过任乔,只能在这里撒泼。 他相貌姣好,继承了唐天阳和凌清所有优点,精致得像是一个洋娃娃。路过的酒店员工,偷偷拍下他的照片:“他这个样子好萌啊!” 唐绍世冲她们嗷地一声怪叫,做了一个鬼脸:“萌你妹!”把她们赶跑之后,继续这种近乎卖萌的撒泼。 任乔不理会他的哭声,伸出纤长的手指,懒懒地掏了掏耳朵:“好吵啊,熊孩子什么的,真是麻烦死了。” 礼服的包装已经拆好,方然把它递给任乔,“你先穿着,我去下面拿化妆箱。” 十三层的总统套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下方的礼乐声。换好礼服的任乔,从卧室里走出。拉动窗帘时,却发现有人抵着她的腰部,她回过身骂道:“唐绍世,你有完没完了?” 在她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的男人,穿着一身及地玄色长袍,袖口和衣领处绣有同色云龙纹,款式复古。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雕刻有繁复的花纹,把面容遮的严严实实。 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却给任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四目相对之时,她恰巧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那抹惊艳。 她穿着一件裹身设计的纯白色婚纱礼服,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形曲线,再搭配以同色系的头纱和手套,造型虽然简洁,但独属于她的那种绝美姝艳却扑面而来。 这件礼服专为她设计,复古的腰线设计和领口镶珠的精致感,让她的身形更显高挑。不同于寻常的饱满型大裙摆,这件婚纱底部是a字小拖尾,风格华丽,衬得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层叠的纱裙则增加了视觉高度,裙摆的不对称裁剪使得她的美腿显得修长。 她此时没有化妆,刚刚用清水洗过脸,清新而淡雅,如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身婚纱礼服,淡化了她五官的秾艳,整个人营造出一种高贵圣洁之美。 “你是谁?”任乔的双手被他抓住,她下意识地动用灵力,想要把他弹开,打在他身上的灵力,却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无法掀起丝毫波澜。 筑基之后,她在灵气稀薄的水蓝星几乎能够横着走,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即便是当初在周云青别墅的那间密室里,她也没有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 他过于苍白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心,她便觉得头脑昏昏沉沉,难以控制地向他怀里摔去,“你到底是谁?” 昏迷之前,她听到他的声音:“别怕,很快就会结束的。”飘飘渺渺的音色,带着一丝熟悉的清冷,如同空旷的房间里,珠玉落在大理石制的地面上。 方然再回到总统套房,任乔已经不见了。她打电话给任乔,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起,任乔没带手机?她问向酒店的服务人员,却没人见过任乔,不仅没人见过,就连监控录像也失灵了。 方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联系顾怀,“大乔在你那里吗?” 订婚仪式即将开始,新娘却不见了,外面高朋满座,贵宾云集,里面乱作一团,每个人都急得团团转,到处寻找任乔,只有唐绍世哈哈大笑:“她肯定是被我感化,终于良心发现,去找阿承啦!” 他拍拍顾怀的肩膀,假模假样地安慰:“哥,世界上好女人多得是,既然我姐都抛弃你了,你就忘了她吧。” 小五摸着下巴分析,“就连监控都失灵了,确实是队长惯用的手法,除了她哪有人能够这么轻易地影响摄像头?” 没有人担心任乔的安危,她们都知道她修炼的功法。小五为她做过测试,除去核弹之外,水蓝星几乎没有能够伤到她的手段。 “忽然要结婚,忽然又不见,怀少,你和乔宝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萧音音最为敏锐,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就在三十分钟前,顾怀还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转眼间便已经跌落深渊。他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在里面吹着,面上却还维持着笑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这种馊主意,外公逼我联姻,否则他就要出手帮唐氏,我便向乔提出了假结婚的建议……” 方然说:“这是胡闹,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幸福,岂能儿戏?就算是凌锋拿唐氏威胁,你们也不该走这种昏招!”她之前还觉得奇怪,她和赵锦年谈了好几年,都没迈入婚姻殿堂,怎么倒是任乔提前一步,原来根本就是假的。 顾怀的笑意转为苦涩:“你说得对,大概乔比我先意识到这是一个昏招。”是他自私,妄想借着凌锋的手,去够够不到的东西,活该他摔得粉身碎骨。 “我去稳住外公,你们解决媒体,订婚取消。”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很慢,像是拿着一把钝得生锈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开自己的心。 尽管方然向媒体解释了很多,她用的理由是云起有突发情况,任乔必须马上赶过去解决,所以今天的订婚仪式暂时取消,可还是堵不住他们大开的脑洞,大报已经够脱离实际了,其他小报更是完全的标题党—— 《新娘落跑,顾氏当家惨遭抛弃》、《怀少头顶原谅色帽,种出一片青青草原》、《爆!揭秘这桩世纪婚礼告吹真实原因,云起女董事长竟怀有身孕,到底是谁三了谁?》,凡此种种,炒得沸沸扬扬。 夜深人静,顾怀望着漫天繁星,轻声自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乔,我已经取消了订婚,外公那边我会再想办法……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如果你因此感到难堪,真要有人离开,也该是我走啊。” 繁星不语,无人应答。 七间卧室 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 熹微的晨光照进别墅的落地窗里, 柔软的纯白色大床上, 躺着一位面容绝美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圣洁的婚纱, 身形曼妙, 肌肤白瓷一般细腻。 被晨光唤醒, 她睁开眼, 坐起身来,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窗外的大海,一望无际, 蓝的沁人心脾。那海近的就像是在眼前,却没有闻到丝毫海腥味。 任乔皱了皱眉头,她这是在哪里?体内的灵力无法运转, 不仅灵力无法使用, 就连她的神识都被封锁了。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让她心悸的诡异,似乎有着比周云青别墅地下密室里更加强大的场域。 那个男人掳她过来, 是为了什么?他是谁?她从晨光判断出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自己突然从订婚仪式上消失, 不知道那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千万不要影响对唐氏的部署啊…… “你是谁?抓我来这里做什么?不管你想要钱, 还是别的东西, 一切都好商量。”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没有人应答,房门诡异地开启, 似乎是暗示着她走出去。 任乔回身看了一眼这间房间, 除了一张大床,和一盏没有开关的吊灯,里面再也别的家具。她正要下床,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隔壁房间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玻璃,砰、砰、砰,一声又一声,只听声音都能感觉到那种重击的疼痛,玻璃却丝毫没有受损。 他身形矮小,长着一张紫红色的宽脸,厚厚的嘴唇,手掌上有粗茧,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背后还印着公司的logo,写着胜利搬运四个白色的大字。 见到任乔出来,他招呼她:“我们被关在这里了,要不要一起撞开玻璃逃生?” 走廊里,一个身穿白色长大褂的男人,倚着墙壁,闲闲地抱臂:“早跟你说了,撞不开的,你还是不死心。这是防弹玻璃,这间别墅我早就查过一遍了,用的材料都是钛合金,是制造火箭的顶级材料。” 他面容俊朗帅气,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高一米八左右,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对任乔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琛。” 任乔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递出手。江琛收回自己的手,不在意地笑笑,“你不用介绍我也认得你,影后嘛,我还在上初中的小侄女是你的粉丝,从《问道》就开始喜欢你。” “影后?”那个一直撞击玻璃的男人,这时才停下动作,仔细打量任乔,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自语道,“还真是啊,叫什么来着?任乔?” 他凑到任乔身边,嘿嘿一笑,模样十分憨厚:“大明星,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你的签名可值钱了,能卖不少钱呢。”他的指甲盖里有黑泥,手背上的皮肤粗糙,有皲裂的细小伤口。 “王凡,我们有没有命出去都是两说,你这时候还有心思要签名?”江琛口吻凉薄。 任乔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江琛带她向楼下走去,边走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早上刚一醒来,我人就在这里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打个电话报警求救,身边连个手机都没有。”他身形修长,走路的姿势优雅,是一位很有教养的绅士。 王凡跟在后面,挠挠头说:“看到大明星以后,我心里倒是踏实多了。她可是云起的董事长,有她在这里,一定不会出事的,就算我们是被人绑架,也会被救出去的!有钱人的命可比我值钱多了,等搜救她的大部队找来,咱们也能跟着获救。” 沿着楼梯下来是一间大厅,正中间摆着一套白色的长沙发,一位身穿浅紫色旗袍的女人坐在那里。她双腿自然地交叠,姿态娴雅,乌黑的长发盘起,五官秀美,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轻声问:“找到出口了吗?” 王凡摇摇头:“没有,这里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女人脸上有细细的皱纹,应该是上了年纪,只是保养的比较好,说话温柔如水:“我这边也是,没找到食物和水。” 江琛向任乔介绍:“她是闫紫。” “我年纪大了,是你们妈妈辈的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紫姨就行。”闫紫冲任乔笑笑,“我很喜欢你演的那部电影,就是陶然导演拍的那部,是我看过最好的女性电影。” 虽然境况不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任乔向她点头示意,同样报以一笑,然后环顾四周。这里装修风格简洁,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楼梯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可惜大门却打不开。 任乔是一位筑基期修士,即便无法运转灵力,单凭肉身力量便不可小觑,一拳能打出上千磅的伤害,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青铜色的大门都纹丝不动。 一丝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王凡、闫紫、江琛三人的动作同时停滞,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有一间房间的门打开了。” 王凡冲在最前面,一溜烟地上了二楼,江琛慢悠悠地上着楼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动作赏心悦目。闫紫向任乔解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扇门打开,然后多出来一个人。” 只听王凡哇哇大叫:“居然是个昏迷的男人,看起来一副要死的样子。” 接下来是江琛的声音:“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啊,不过想不起来名字了。” 任乔说:“我上去看看。” 闫紫斜坐在沙发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二楼一共有七间卧室,呈圆环状分布,包围着一楼的大厅,栏杆和房间之间空开一条走廊。这次打开的门,在任乔出来的那间对面。 虽然婚纱层层叠叠的裙摆太过累赘,任乔上楼的速度还是很快,并不见她像王凡那样猛冲,却比他用时更短。推开那扇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周云青!” 江琛一拍手掌:“对,就是他,刚才差点没想起来,展宏的总裁嘛。这个绑匪太厉害了吧?又是影后,又是总裁,这一票该赚多少钱啊!”他也算是个知名教授,可和周云青、任乔比起来,身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周云青穿着一件格子衬衫,版型略有些松垮,静静地躺在那里,俊美无俦的面容,一如学生时代里,那闪着光的清冷少年模样。然而,正如王凡所说,他的身体状态很差,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时急时缓,似有似无。 任乔探他的脉象,神色变得凝重,越探他的脉象,就越是心惊,他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脏腑受过重伤,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医治,恢复很慢,还发着高烧,生机萎靡。 在见到周云青前,任乔甚至在心里怀疑过,这次是不是又是他搞的鬼?这不能怪她对他的偏见,毕竟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地给她添堵的人,他算是头一号。 可是如今周云青也被掳来,他自己都半死不活…… 他伤得最重的地方在腹部,任乔忽然想起云起别墅区启动仪式剪彩那天,她那一掌打得似乎就是这个位置?按理说伤势不该这么重,早早治疗,早就好了,居然一直拖成了这幅惨样? 她心生不忍,低声唤道:“周云青?” 烧的昏昏沉沉的周云青,迷迷糊糊地叫着:“乔乔。”只是在说梦话,并没有醒来。 三年前云乔cp随着那段模糊的视频火遍诸夏国大江南北,江城也有所耳闻。他叹息一声,和王凡一起关门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曾经相爱,却错过彼此的恋人。 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王凡的声音远远地飘来:“我看他那副鬼样子,没几天活头了。大总裁又有什么用?一个月几十亿几十亿地赚,结果三十岁都不到就要死了!” 江琛说:“现在送进icu病房急救,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再拖下去……” 他们说的这些,任乔全都知道,而且比他们更加清楚。周云青内脏大出血,生机在迅速地流逝,再不抢救,能不能活过三天都够呛。 “小青,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去医院?”她的黛眉之下,一双丹凤眼隐隐泛起水色,晶莹的泪珠沿着她如玉的脸庞滑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当时我只是想着把你赶走,可我被魔灵力侵蚀太严重了,根本控制不了下手的轻重。” 被关在这里以后,她心里虽然担心对唐氏的部署,但却没有其他人那种紧迫感。普通人没有食物和水活不下去,可她是筑基期修士,早就辟谷了,有的是时间和别墅主人慢慢耗下去。现在周云青危在旦夕,她方才感到惊慌失措。 她算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刚穿过来才十来岁就能闹腾得捅破天,可她怕周云青死掉,比她前世因为天生带毒,自己等死的时候都怕。 任乔深吸一口气,擦干净泪水,眼泪对于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她软弱给谁看?不是她哭几声,周云青就能醒来的。她仔细寻找出口,果然如同江琛所说,这间别墅用的都是最坚固的材料,想要强行破开,要么她能动用灵力,要么有爆破设备。 正当任乔四处摸索时,第六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珠光宝气的老太太。一见到任乔,她便扯着嗓子嚷嚷:“小贱人,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干什么?快放我出去,我是你的长辈,你敢害我,世人一人一口唾沫水,都能把你淹死。” 她是严芸珍,唐天阳的母亲,虽然任乔只见过她几面,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们的争执声,把江琛和王凡吸引过来。严芸珍向着任乔的方向扑去,长长的指甲抓向她的脸,口中骂着:“贱人!” 任乔轻松躲过她的袭击,江琛和王凡一左一右地拦住她,劝道:“老太太,你冷静点。” 严芸珍年纪很大了,满脸都是皱纹,这么多年来吃斋念佛,却没磨掉眼里的凶相:“你们和这个贱人是一伙的?抓我过来,想杀了我毁尸灭迹?我可是春申城唐氏的老夫人,我儿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琛向她解释:“我们不是想要为难你,大家都是被抓来的,应该一起想办法逃出去,而不是起内讧。”他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他话音落下,严芸珍忽而一声冷笑:“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是这个贱人在背后搞鬼了,她和我之间有大仇,巴不得我去死!她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无非就是想害我。你们想要出去,关键就在她身上,不信你们试试?绑了她,她不开门放我们出去,就划花她的脸,割下她的眼睛,看她怕不怕?” 王凡和江琛动作同时一顿,齐齐看向任乔。就连始终稳坐在楼下大厅的闫紫都抬起头,一双美目直视二楼,不同于先前表现出来的温柔无害,眼神锐利如刀。 罪与罚 别墅二楼, 四人之间隐隐成对峙之势, 严芸珍、王凡、江琛三人站在一边, 把任乔团团围住。 “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 你们也信?”任乔伸出纤长的手指, 指着自己身上穿的婚纱, 白丝手套之下露出的皓腕白如霜雪,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们也该知道昨天是我的订婚仪式吧?你们觉得自己该是多大的人物,才值得我放弃一生仅有一次, 论起重要程度只亚于结婚的订婚仪式?亲自来到这里演戏骗你们?” 她的话说服了王凡,他搓了搓双手,宽脸泛着红, 稍显局促地说:“那倒也是,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搬运工人,一个月赚几千块钱, 刚刚够养家糊口, 大明星对我有啥可图的?” 江琛推了推眼镜, 面带玩味地笑笑, “我倒是好奇, 你们之间有什么大仇?严老太太, 她不是你的孙女吗?你们可是一家人啊。” 严芸珍望向任乔的眼睛里,有了明显的忌惮,心道:“小贱种的妈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傻了吧唧, 空长了一张脸。这个女儿倒很聪明,几句话就能打消我特意挑起的别人对她的怀疑。” 她刚才还想借着这几个人的手,先除掉任乔呢。她被绑匪抓来的危机,可不如任乔给她的大。 严芸珍扶着楼梯,慢悠悠地下楼,由于上了年纪,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她探查了一遍别墅,果然如同他们所说。连这些年轻力壮的人都无法破开这间别墅,更别提她这把老骨头了。 不过她的心里并不慌张,绑匪绑架她,无非是要钱,撕票可没好处。只要绑匪一向唐家发出消息,暴露出自己的信息,凭借唐家的财力和势力,搜救的人找来并不难。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无非是破财消灾,不管对方怎样狮子大开口,她相信儿子都会救她。 严芸珍气定神闲,任乔站在二楼,双手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她:“老虔婆,你都已经知道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说出和任乔有大仇,任乔特意对付她的话。 “你动作这么大,我能不知道吗?”严芸珍出口便是恶言,“小贱种,就算你对唐家出手又怎么样?唐家的底蕴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只是出门和那些贵夫人打了几圈麻将,就拉到三十亿的投资,就凭你也想搞垮唐氏?下辈子都没戏!” 任乔那双好看的凤眸里紫意流转,虽然无法动用灵力,依然被心魔影响。她以手成掌,劈向身前的栏杆,咔嚓一声,栏杆便断开了。 江琛倒吸一口冷气,他从事的是化工方面,知道这种材料有多么坚固,居然只凭人力就能空手劈断?这是怎样的杀伤力!看来这个美得过分的女人,绝不仅仅只是影后那么简单。 下一个瞬间,那根被拦腰劈断的栏杆,被任乔掷出,直愣愣地飞向严芸珍,其中携带着赫赫威能,几乎要把空气都要劈裂,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 严芸珍可以笃定,一旦被它射中,她的脑袋会直接爆出花来。可那根栏杆来得太快,她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她放声尖叫:“救命啊!” 那根栏杆堪堪擦着她的耳尖过去,刺进她身后的沙发,白色的绒毛在整间大厅里飘荡,洋洋洒洒一如下了一场大雪。 王凡上前,双手向外拽了拽那根栏杆,由于刺得太深,他根本就拔不动。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明星,力气比他这个做粗活的都大得多。还好他们刚才没有信了严芸珍的鬼话,贸然出手对付任乔,不然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他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股尿骚味?” 严芸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的脚下流着一滩黄色的液体,身上穿的宽松的白色裤子湿了一大片。刚才那种死到临头的感觉太过惊悚,她被吓到失禁了。 任乔问她:“不如你来猜猜,我为什么不杀你吧?” 严芸珍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打着颤,连滚带爬地回到房间里,死死地抵着门,再也不敢出去。她当然知道任乔为什么不杀她,那是一种狩猎的技巧,必须要把她逼到一无所有,享受她的绝望和惊惧。 让一个人死多简单?可那带来的快感,远远不如折磨她的万分之一。在这一刻,她一点也不为任乔留她一命感到庆幸,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只剩一腔恐怖和屈辱。 经此一遭,别墅里的几人隐隐以任乔为首,江琛问道:“任女士,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任乔还未说话,便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最后一道门打开了!第七间卧室里,走出一个醉醺醺的年轻男人,俊秀的五官稍显阴柔,跌跌撞撞地下楼,见人就问:“酒呢?喝啊!我要喝酒、酒……”他打了个饱嗝,倒在沙发上,锤着那些散落的白色绒毛,一个劲儿地要酒。 其他人不认得他,任乔却知道他是明渊。但她什么也没说,假如别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她却认识七个人里面的三个人,周云青、明渊、严芸珍,那么其他人对她刚刚打消的疑虑,恐怕又要加深了。 她仗着武力值高,当然不怕他们几个。不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她把他们都打晕,自己找出口要好点。 王凡十分苦恼:“还以为能来一个帮手,怎么是个醉鬼?” 江琛职业病发作,探过身子闻了闻明渊的酒味,一阵反胃:“有威士忌、有伏特加、还有高纯度老白干,喝了这么多,就不怕死于酒精中毒?” 大厅里清醒着的四个人,除去闫紫坐着,其他三个为了寻找出口忙碌了一下午,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找不到门路。王凡食量大,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头脑发昏,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进去,感慨地说:“还是闫姐你聪明,一直坐着还省点力气呢,不会饿得那么快。” 二楼的卧室里,严芸珍同样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着后背,她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饿肚子的滋味?反正任乔不会杀她,她终于忍不住来到大厅,“有吃的吗?” 江琛摇摇头:“这里什么吃的都找不到。” 任乔去房间里看周云青了,严芸珍不甘心地在大厅里每一个角落搜寻。江琛看着天窗投下来的月色,“这里的灯连开关的都没有,晚上才是最难捱的。”对于黑夜的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之一,假如视线无法触及,那么没有人知道暗处隐藏着什么,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他建议道:“晚上我们一起待在大厅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王凡附和他:“可以打地铺,楼上的床只是看看我就心里发毛,别说睡了。”虽然他心里也知道,他吓得根本不敢睡,可总会有撑不住的时候,眼皮子一打架,疲倦感带来的睡意,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江琛的话,主要是对任乔说,任乔武力值高,有她在大厅,他们晚上能过得不那么提心吊胆。任乔耳力很好,虽然房间门关着,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自然也明白江琛的意思。 她把周云青打横抱起,底下的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她撬不动,只搬了床垫。她用的是公主抱的姿势,在她怀里的周云青,仿佛孩童一般,脆弱而无助。 一位本该娇娇弱弱的绝世大美女,怀里打横抱着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搞笑,王凡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任乔解释:“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放心。” 当他们七个人同时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仿佛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道玄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天窗倾泻下的月华如水,照在他戴的银色面具上,显得神秘而威严。 “欢迎来到杀人游戏——罪与罚,你们七个人身上,各个都背负着罪孽,只有成为审判者,杀掉其他六个人的那一个,才能活下去,七天后活着离开这里。审判者是唯一的生机,否则便是全部接受惩罚,一个也不留的死去。”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波动,仿佛只是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臣服和跪拜。他们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神秘人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只要靠近他,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他们坚信只有照着他说的话去做,才有活命的机会。王凡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双眼变得迷蒙。朝拜过后,他解开身上的腰带,勒向离他最近的严芸珍的脖子。 由于呼吸不畅,严芸珍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一边咳嗽一边大骂:“想杀我,我掐死你!”她反手掐住王凡的脖颈,长长的指甲在他身上划出血痕。 江琛猛地暴退,和所有人拉开安全距离,防备地看着他们。 半空中那道身影的威能太大,就连烂醉如泥的明渊都本能地攻击坐在他身边的闫紫。闫紫拔下头上扎发髻的金钗,锐利的尖头狠狠地刺向明渊,鲜血喷溅在她柔美的面容上,冷酷一如嗜血的修罗。她可不是一朵小白花,而是伪装出无害模样的食人花。 是他!把自己从订婚仪式上掳走的那个男人,任乔第一反应,便是把周云青护在身后,高声叫道:“都停下!这样自相残杀,只会如了绑匪的意!” 没有人肯听她的话,他们的动作只是短暂地停滞,在视线扫过半空中的神秘人之后,继续杀戮,仇恨、怨念、残忍……所有的负面能量,在整座别墅里激荡,连带着任乔一直压抑的心魔都开始肆虐,杀意蠢蠢欲动。 乌鸦反哺 霎时间, 任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尽所有的人, 毁灭一切。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躺在地上的周云青时, 一下子变得清醒。都怪她控制不住心魔, 才会把周云青害成这副模样, 她怎么能再造杀孽? “装神弄鬼!”任乔抓起那根插进沙发里的栏杆, 狠狠地掷向空中的神秘男人, 栏杆穿过他的身体,带起一片碎裂的光影,星星点点的散落在空中, 很快又恢复原状。 任乔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她对抗着对于那道身影近乎本能的恐惧,借力跃起, 向着他飞去。就在她的手擦过他的心脏时, 和刚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你们不要怕,他只是一个幻象。” 江琛至始至终都没有加入杀戮, 是除去任乔之外, 另一个神智没有迷失的人。见此情景, 他拽起王凡的脚, 把王凡狠狠地摔在地上。 王凡磕得满眼饶金星:“疼疼疼……”剧痛把他从先前那种癫狂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他也跟着恢复神智, 一手捂着脑门,另一只手和江琛一起,分开尚在厮杀的闫紫和明渊。 醒来的闫紫, 擦净那根带着血的金钗, 重新把它插在发髻上,丝毫不避讳上面的血腥味。 唯有醉得一塌糊涂的明渊,受影响最深,江琛和王凡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地都险些压不住他。 王凡看着自己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怎么会有那种可怕的想法?” 任乔跳回地面,指着空中的幻影问向王凡:“要不要亲自感受一下?” “你一个女人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王凡先是拍着胸脯说,继而话锋一转,“但我可没你那么厉害,说飞就飞上去了。” 任乔抓起他的脚踝,他嗷嗷叫着:“喂喂、你干嘛?”任乔单手举起王凡,把他扔向空中那道幻影,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脚踝,他整个人像是一根分针那样,做了一个钟摆运动。 那种强烈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逸出的恐惧感,让王凡闭上眼睛尖叫:“不要啊,我能感觉到,靠近他我会死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身体撞开那道幻影,半空中闪动的碎芒一如波光粼粼的水面。任乔已经把他放到地上,他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好好的,没死啊?” 江琛同样亲自感受了一次,他的手穿过空中的幻影,分析道:“远超于当世科技的全息投影技术,表面看起来几乎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王凡点头:“哪有那么厉害的技术,你看他故意戴着面具,我猜是还无法完全模拟出人类的微表情。” 任乔的目力比他们都要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块银色面具上,每一个细微的纹饰脉络。她对王凡的话存疑,模仿出人类的神态,对于神秘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 江琛的猜想还在继续:“我们对他产生恐惧,因此被他支配,应该和某种磁场有关。在这个投影里,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高科技,制造出了这样的磁场。” 王凡:“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任乔顺着江琛的话往下想,这种力量在水蓝星被解释为超水平高科技,或许是苍华界的场域?一种直接作用于周围人真灵上的场域能量。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周云青,穿来水蓝星已经有二十年,似乎除去周云青那间地下密室,还没见过其他人能够布置场域,可周云青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随时都会没命,她很难怀疑他…… 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无极!当初在无极世界,那座试炼宝塔,里面分明也蕴含了场域。但她想不明白,对方既然强大到能封锁她的灵力和神识,想要她们几个的命,还不是一个念头就能办到?何必要费这番力气? 江琛和她想到一块去了:“绑来我们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们。可他没有那样做,就像他说的,这是一场游戏,他正在暗处欣赏着我们临死前的困兽之斗,可怕的恶趣味。” 意识到对方不是为了求财,严芸珍这才个感到惊慌,她冲着半空中那道幻影苦苦哀求:“我都七十多岁了,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你要我这个糟老婆子的命,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放我出去,我儿子有钱有势,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没有人应答,江琛摇摇头:“没用的,他的程序里应该只设定了刚才那句话,目的是给到我们刚才的信息。” “那岂不是只有按照他说的去做,才能活下去?”一直没有开口的闫紫,忽然这样说道,她的手再次摸向发髻上的金钗。 下一个瞬间,任乔劈手夺过那根金钗,放在手里揉搓。她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指节,白得近乎透明,依稀能看到其中细细的青筋。再张开手时,那根金钗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圆球,那可是实打实地金子做的啊! “杀人犯法,我看谁敢动手?” 闫紫坐在那里没动,“蹬蹬蹬”,严芸珍却猛地倒退三步,摔倒在地上。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假如按照恶魔的规则,最后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只会是任乔,她的武力值实在是太高了! 王凡连忙附和:“你说的对,我们应该齐心协力逃出去,不要钻进他下的套里。”还好大明星没有杀人的意思,不然的话他们分分钟被她ko! “他说这道门七天后才会打开,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们怎么可能活过七天?”江琛摘下眼镜,哈了一口白气,在衣角上擦了擦。 闫紫慢悠悠地说:“如果按照他说的,审判者每天杀一个人,那不就是现成的食材吗?成年人体内有70%的水分。”她说话并不多,却一句比一句歹毒。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防备地看向武力最高的任乔,严芸珍更是吓得爬上楼梯,向着房间里面跑去。她是体力最差的,如果另外几个人真的动了歹念,吃她的血肉可怎么办? 任乔给了闫紫一个警告的眼神,“别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或许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出口逃出去。”她拍拍手掌,鼓励道:“大家打起精神,再努力找一找出去的办法吧。” 一开始大家还勉强打起精神寻找,直到王凡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又困又饿,扶着墙坐下:“不找了,累死我了,给别人搬一整天的家都没这么累……” 江琛提出合理建议:“睡觉可以对抗饥饿。” 任乔只好说:“好吧,那你们睡吧,我来守夜。” 江琛说:“我下半夜醒来替你。” 任乔摇头:“不用替我,我不困。” 唯恐他们在睡梦中出事,任乔不敢离开大厅半步,双腿盘坐,五心向上打坐,试图唤醒体内的灵力,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月影渐渐升至正中央,一阵强烈的困意忽然袭来,任乔极力抵抗。她是筑基期修士,不需要像凡人那样借由睡眠恢复精力,在无法打坐恢复精力的情况下,虽然也难免困倦,但绝对不会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可惜,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支配下,任乔无法抗拒地合上了眼帘。 她是被一声短而急促的尖叫吵醒的,和她一起被吵醒的还有江琛。月华余光中,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同时问道:“王凡呢?”原本睡在大厅里的王凡不见了。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二楼的房间,任乔率先一步借力跃起,直接翻过二楼的栏杆,冲向那间房间,江琛走楼梯紧随其后。 他们两个见到了毕生难忘的可怕的一幕——其中一间房间里,成群的乌鸦飞起,漫天的鸦羽好似恶魔之手,乌鸦的叫声如同带人亲临阴森森的墓地。 王凡拼了命的向门外爬去,任乔只来得及伸出手,想要要将他拉出来。可只在一刹那间,铺天盖地的乌鸦群便已经把他吞噬了个干干净净,它们尽数飞向床板内。 床已经合上了,房间里什么都没剩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可是空气中残余的血腥气息,又提醒着他们,王凡已经死了,死在数以万计的乌鸦口中。 江琛吓得不敢上前,双腿打着哆嗦,从昨天到现在,他一向气定神闲,这是任乔第一次看到他失态。他低声呢喃,近乎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审判来了,我们谁都逃不了……” “冷静点,神秘人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你越是害怕,就越是如了他的意!”任乔厉声说道。她走进那间房间,拍拍床板,不管她如何施为,都和先前一样,根本打不开。 床头正上方的白色墙面上,比之前多出一幅画,红的刺目,像是用鲜血画成的。一只乌鸦待在巢穴里,从它身上掉落的羽毛和蜕化的喙部来看,这是一只年迈体衰的老乌鸦。 在它身边,还有另一只身形比它健硕的乌鸦,嘴里叼着食物,嘴对嘴地喂到它的口中。另外几只乌鸦飞在外面,四处寻找可口的食物,打算衔回来喂给它们的母亲。 画面上,样貌丑陋的乌鸦,散发着诡异的波动。只要看上一眼,就让人由衷地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隐隐居然有几分艺修之道的意味。 终于清醒过来的江琛,对着画自语道:“乌鸦反哺。” 先前听到声音,打开门查探的严芸珍,所在房间床头的墙上,同样多出一幅血画。任乔福至心灵,打开其他房门:“每一面墙上,都多了一幅画。” 江琛说:“七间房间七幅画,每一幅画所画的,都和神秘人所说的审判有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最后一间打开的房间?”任乔问。 “是的。”江琛答道,指着另一间说:“那才是王凡醒来的房间。” “也就是说,神秘人设计的杀人方式,并不对应我们各自最先出现的房间。”任乔看着其余的六幅画,眼眸里紫意流转,如果能找出每一幅画所对应的人,或许可以先一步洞察神秘人的动向,更好地规避死亡。 没有人注意到,空中只有纳米大小的光点闪烁,那是现如今的科技无法侦测到的极小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传输出去。 直播间 网上一间名为“罪与罚真人游戏”的直播间, 热度持续攀升, 从最开始只有寥寥几个人, 发展到现在的近千观众, 弹幕刷了一波又一波。 刚刚被朋友安利, 进入直播间的人, 质疑道:“这么血腥的节目, 广电局居然不查封?” 一直围观直播的粉丝气得大骂:“空降摔断腿,哪里血腥了?就连王凡领便当的地方,节目组的处理都是直接淡出, 一点血迹都没见到,你和我说血腥?” 还有人说出自己的担心:“我还是觉得这不像个游戏,他们像是真的是绑架了, 不如我们去报警吧?” 一石激起三层浪, 弹幕疯狂刷起:“ballball你们看的时候带上自己眼睛和脑子好不好?在这个节目里,我们家任乔女神光是威亚都吊过好几次了, 不然你以为她真是神仙啊, 还能违背重力飞来飞去?牛顿的棺材板都要被你气得压不住了!” 下面持续掐着:“可是哪有人从自己的订婚仪式上跳票, 就为了拍个真人秀节目的?她身上还穿着婚纱呢……” 任乔的粉丝据理力争:“表白我家小姐姐, 这件婚纱礼服美爆了!那当然是因为我家小姐姐敬业啊, 港真, 我都觉得她和怀少之前的订婚,根本就是在炒作,为了给这个节目提供一个噱头。不然的话, 这个订婚的消息宣布的也太突然了吧?” 这番话引起一群cp党的附议:“高举云乔cp大旗!乔姐抱起云哥的时候激动死我了!嗷嗷嗷, 我们家乔姐的真爱必须是云哥好吗?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反驳!” “对啊对啊,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任乔那个眼神?就是其他人都离开,把房间留给她和周董之后,她看向周董的眼神,跟我奶奶知道爷爷检查出肿瘤以后,一样一样的。说她单纯是演技,没有真情流露,我才不信呢。” “抱抱楼上,给你安慰!” “+1.” “+10086,你爷爷还好吗?”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关心,你们太暖啦,肿瘤是良性的,爷爷年初已经做完手术,给你们比哈特!” 云起商厦,因为任乔的失踪忙得一团乱,方然她们想尽一切办法,动用所有人力物力、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她。 方然在心里祈祷:“大乔,不管你和怀少订婚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现在人在哪里,麻烦快点出现吧!天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来扛,千万不要你一个人背负……”目前任乔失踪还瞒着任达夫妇和水瑶,怕他们担心。可任乔消失整整一天,方然心里惴惴不安,很怕任乔做什么傻事。 会议室的门哗地一下被推开了,穿着一身刺绣西装的adrian走了进来,拍拍秦奕然的肩膀,“你们真是不够意思啊!策划了这么有趣的节目,却不邀请我参加?我们好歹还是金牌合作关系呢。”嘴里说的虽然是埋怨的话,脸上却带着笑容。 他推门的动作太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而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众人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还想瞒着我?要不是今早开直播之后,我一个特别爱看推理游戏直播的粉丝和我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呢。”adrian打开手机,给他们看直播间:“喏,我都看到啦,王凡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活不过一集的那种,咋咋呼呼、莽莽撞撞,早点领便当早点别辣观众的眼睛,他一个人都拉低了这个游戏的智商值。 但是明渊和周云青根本就是被拉去凑数的吧?全程躺尸?换我上都比他们三个演得好啊!”至于其他人,他就不敢妄加评论了,不管是江琛,还是闫紫、严芸珍,各个演技都好到炸裂,不是他能比得起的。 画面里的人的的确确是任乔无疑,这件由adrian和水瑶共同设计出的礼服,是方然昨天亲手交给任乔的。方然抢过来手机,问道:“这是哪里?” adrian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容,向她们详细地说了一遍。他话音落下,便听方然说:“云起从来没有策划过这样的真人秀节目。” 这一下,就连adrian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难不成真的被那群乌鸦嘴粉丝说中了,这是绑架?” 方然当即拨出三个电话,第一个打给顾怀,告诉他罪与罚真人游戏直播间的存在,和他商量后续举措;第二个打给小五,让他查一查开通直播的人的ip,最好能找到视频里这间别墅的真实位置;第三个电话打给警方,报警。 唐家别墅,唐天阳因为严芸珍失踪而着急上火,唐家这几年真是事事不顺,商场出了问题,家宅也不安宁。他担心母亲,对下人的语气难免重上几分:“连个老太太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唐绍世从二楼跑下来,晃动着手里的手机:“爸、爸,我找到奶奶了!” 应该说唐天阳和严芸珍不愧是一对母子,在看到这个直播间后,他第一反应和严芸珍像极了:“你姐姐居然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绑了你奶奶?就算当初我逼她联姻的事,她对我不满,完全可以冲我来啊,你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 他在一旁喋喋不休,唐绍世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门口,弯腰系鞋带:“爸,你误会大姐了,她也被人绑架了。云起那边已经报警,待会儿警方应该会找你替奶奶备案,我先去云起,有消息随时联系你!”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远。 明家、江琛住的公寓、王凡家里……相似的一幕在不同的地方上演,关注罪与罚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 凌氏大厦,接到方然消息的顾怀,让贴身保镖为他打开罪与罚直播间,听到电脑音箱里传出闫紫的声音,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滑落在地,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一连说出了三个问句,世上是否有两个人的声音能完全一样?他不知道,但在他失明的这些年里,还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两个人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才会感到震惊,三年前来夜莺酒吧认他的生母,和闫紫的声音完完全全重合。 如果是同一个人,她不是已经服下氯化毒|物死了吗?如果不是同一个人,这也未免太巧了。 “去唐家!”顾怀匆匆下令。 唐家别墅,打开门看到顾怀,凌清的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因为隐去得太快,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她稍显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挤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你来干嘛?” 如果放在从前,顾怀准能从她的话里,解读出来她的不欢迎。现在他顾不上多想,径直问道:“我的房间,你有没有动过?” 他推着轮椅绕过凌清,向着自己先前住的房间而去。由于太多年没来,原本熟悉的一段路竟然有些磕磕绊绊,好在墙角还贴着柔软的毛毯,才没有撞伤他。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住进唐家,他不小心磕到手腕,一夜之间,唐家别墅里所有尖角的地方,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毛毯。 他曾谢过老管家,管家那时说:“我可不敢邀功,这都是夫人连夜……”后面的话被凌清打断了。 当时管家想说夫人连夜什么?又为什么在他离开唐家这么多年后,凌清还让人保留着这些除了他之外,唐家没人会用到的裹在墙上的毛毯? 看到顾怀撞到墙角,凌清的双手抬起,想帮他推起轮椅,可她并没有上前,反而是放下手,指责顾怀的贴身保镖:“怀少如今可是凌氏的大红人,他要是磕坏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来这是唐家的地盘,保镖不敢造次,二来凌清是凌氏千金,这几个保镖都被她骂习惯了,他们连忙跟上顾怀,推起轮椅。 顾怀住过的房间里纤尘不染,他的手指擦过桌面,问向凌清:“你经常派人打扫?” 凌清冷哼了一声:“我哪有闲心管这样的小事?” 老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卖了凌清:“是夫人亲自打扫的,她每天都会打扫一遍,只盼着怀少爷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 “管家,你没事做了是吧?去看着花园,别让新来的下人把我最宝贝的那些花剪坏。” 房间里还保持着顾怀离开前的原样,他很轻易地就找出当日穿的那件染了血的衣服。他特意没有拿去洗,而是藏起来,为的就是激励自己,总有一天亲手毁了唐家,再拿出这件衣服烧掉,祭奠父母在天之灵。 顾怀让保镖收起那件衣服,把手机递给凌清,“你认识她吗?” 画面还暂停在别墅大厅沙发上坐的身穿浅紫色旗袍的女人那里,凌清疑惑地叫道:“闫紫?她是我的大学室友,毕业后就没见过了。” 在凌清凑过来看屏幕的时候,顾怀悄悄地拽下她一缕长发,藏在手心里,“好好看着这个女人,她比你想象中能作妖得多。” 离开唐家别墅后,顾怀叫来自己最信任的属下,递出凌清的头发和那件染了血的衣服:“你那边有我的血样,帮我做两份dna鉴定。” “头发这个没问题,不过这件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枯了,可能要找我的法医朋友帮忙才能搞定。”下属领命。 一望无际的大洋中,某处孤岛上的一座别墅里,被关着的几人,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只听江琛分析:“提前知道神秘人为每个人设计的死亡方式,有助于我们更好的规避死亡。” 任乔干脆把话摊开了讲:“这里有七幅画,既然神秘人说了是罪与罚,不如我们每个人都把和自己有关的那幅挑出来?” 拼图游戏 这座别墅的墙上一共画了七幅画, 除去王凡那幅乌鸦反哺之外, 还有六幅, 画风与它如出一辙, 从第一间开始, 依次是:一片猩红色的血海底部、一根烧得通体发红的铜柱筒、一只被剥了皮的狐狸、一张放在空旷房间里的电椅、被群狼撕裂的血肉、在夜色下的深海里歌唱的鲛人。 其中最容易辨认的要数最后一幅画,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 画里鲛人的面容却美得绝世倾城,有几分任乔的神|韵。 江琛说:“海妖塞壬,在神话中是人首鸟身, 也有人认为它和美人鱼相类,人首鱼身。她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常用歌声诱惑航海者, 他们爱上她, 迷失了神智,航船触礁沉没, 船员则成为她的腹中餐。” “诱惑、爱情、欺骗、死亡……”任乔从这个故事里提取出了关键词, “我或许明白了, 画里是我的罪孽。” 她说起那桩十年前的旧事:“当时周云青刚刚通过创业获得人生第一桶金, 展宏还只是一个我们几个人构思出的名字, 而不是现在这个市值数千亿的大型集团。他原本打算用这笔钱大展拳脚, 但是我偷走了这笔钱,让他一无所有,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去找他提出分手, 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段视频了。” 整个过程,她都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叙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狭长的凤眸里,有淡淡的紫色光芒流动。 “原因呢?”江琛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任乔望向周云青,神色复杂,却什么都没有说。 直播间,网友直接炸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节目组有毒,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剧本?我才不信我家美乔是这种人!” “楼上冷静点好不好,很明显这只是在追求节目效果啊。如果现实真的是这样,我家男神也不会痴迷她十几年,还特意跑到剪彩仪式上去抢亲好吗?” “港真,小姐姐心机有点可怕啊,一方面害你一无所有,一方面再给你温柔一刀,让你从物质到精神全都陷入绝望。” “可是高中他们两个超恩爱啊,每天都看到他们两个手拉手上下学。周云青第一次创业的事我有印象,还是任乔满大街跑给他发传单呢,赚来的这笔钱里本身就有她一大半的贡献,说她做出这种事情,反正我是不信的。”知情人士说道。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档直播节目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关注的人太多,警方一度想要控制直播间,可惜他们根本无法切断直播,就连直播的来源都找不到,直接停电关掉所有人的电子设备也不现实。 为了避免引起全社会范围的恐慌,警方没有向外披露他们的立案侦查。全民观看推理游戏和全面围观变态杀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他们当然选择把社会影响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他们也做好了紧急断电的准备,一旦犯罪分子做出过激行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切断直播。 在立案的过程中,警方破开了王凡家的门,见到令人震惊的一幕——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睡在狗窝里,脖子上拴着一根狗链子,赤|裸着身体,瘦的仿佛一块排骨,一见到人便汪汪大叫。 这位女士,是王凡的母亲罗美丽。乌鸦尚且知道反哺,羊羔跪乳感激母亲,王凡却猪狗不如,这样侮辱自己的生母! 女警官帮助罗美丽洗澡,数着她身上被鞭打的痕迹,几次落泪,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地为那位神秘人叫了一声好:“王凡这样的人,活该去死,死了也该下地狱!” 由于长达十年没有见过阳光,罗美丽的肤色苍白,发梢发黄。在民警悉心的照料下,她才颤颤巍巍地说出第一句话:“我儿子呢?他两天没回过家了。” 女警惊讶:“他这样对您,您还担心他?” 罗美丽神色怅然:“有因才有果。” 她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错事,抛弃了一贫如洗的夫家,另外攀了高枝。她一直记得,那天她坐上豪车离开那个小巷子,儿子追在后面哭着叫她:“妈妈!” 雨下的那么大,汽车轮胎溅出的泥水甩了他一身,他摔在地上,又顽强地爬起来,可是不管他跑得多快,始终追不上那辆汽车。 在那一瞬间,罗美丽甚至有一种下车回去的冲动。她身边的人抱住她:“你已经给他们留了一大笔钱,足够他们过上好日子了,总比你们一家三口都饿死要好。” 那是一个荒年,到处都有饿死的白骨,想要活下去,就要做出选择。 坐上这辆车离开的罗美丽,并没有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带走她的男人热衷于收集各类美女,像是集邮一样,她只是他花园里娇美的花朵之一。 再后来那个男人死了,她拿着一笔安家费回到故乡,没想到儿子还肯认她,她欢欢喜喜地走进儿子家的门,竟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噩梦。 茫茫大海中,警方出动多方力量都找不到的那座孤岛上,别墅里,明渊坐直身子,加入讨论:“第一张画应该和我有关。”宿醉过后带着头痛,这是他早就习惯了的,声音微微发哑,不复从前华丽的声线。 原来他早就醒了,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婧死在浴缸里,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抛弃她,她也不会走上绝路。我会像这幅画里一样,溺死在水里,她已经在等我了,我该上路了。”他站起来,整理着发皱的衬衫,和凌乱的头发,迈着台阶上楼,走向那间卧室,淡定而从容,没有半点赴死的恐惧。 江琛拽住他:“你冷静一点,虽然神秘人手段高明,可起码现在你还活着,那就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呵。”明渊冷冷一笑,“生的希望?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你还好意思说出生的希望?你们的罪孽恐怕只会比我更加深重,当初敢做下那些事情,现在不敢接受审判?” “啪嗒、啪嗒”,很长一段时间,这座空旷的别墅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明渊脚步声在回响,像是生命的大钟即将走到终点的倒计时。 严芸珍崩溃了,大喊大叫:“我没有罪,放我出去,我不是罪人!你要罚就罚他们好了,或者我再帮你找其他的罪人过来,一定让你玩的尽兴。” “够了!给我闭嘴。”任乔踹了她一脚,“你没有罪?老虔婆,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敢这么说吗?你没有罪,那我的阿承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你牵头,就凭蓝若和杜衡,怎么可能把三年前的那个局做到滴水不漏?他们只是从犯,你才是主谋!你们三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呸!”严芸珍吐了任乔满脸唾沫,“可惜没有搞死你,你的命怎么那么硬,比你妈那个贱人硬多了。”说到这里,她猛地噤声,恢复了先前的仪态,不再像个疯婆子,“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些都是要讲证据的,有证据你尽管去起诉我,没有证据我会告你诽谤!” 被她这么一闹腾,江琛和闫紫各个闭口不言。他们不肯配合,任乔也不勉强:“看来我们继续集中在一起没意义了,零点的那种疲惫感,我们谁都无法抵抗。”她抱着周云青离开。 直播间,网友各个玩起了拼图游戏,热衷于把每一幅画都对上其中一个人:“现在只剩下四幅画没人认领,我猜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废话,这种节目都是有剧本的好吧……” “其实我比较好奇周大男神,对应的是哪一幅画?” “哈哈哈在这里看到江老师我要笑死了,别人也就算了,还能强行扯出点罪孽,我们江老师可是市里评选出的十大杰出青年,年纪轻轻就当上副教授,还在一家化工企业做顾问,他能有什么罪孽?” 唐家别墅,关注直播间的唐天阳,听到严芸珍和任乔的对话后,一脸震惊。起初他也不信,可是所有证据又都指向严芸珍,不管是蓝海当初拿出的那份转账记录,还是任乔这些年和唐家作对。 他怀疑过凌清,万万没想到真凶竟然是他的母亲。他一向知道母亲不满大女儿,可是任乔身上毕竟流着唐家的血啊!严芸珍何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孙女下手? 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抓住凌清的手:“这是个真人秀节目对不对?这些全部是提前写好的,有剧本的!根本都是假的!” 凌清松开他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先回房了。”她自己这里都是一团乱麻,哪有空管唐天阳的震惊。 怀儿为什么要让她看着闫紫呢?在学校的时候,她和闫紫是关系最好的闺蜜,可惜毕业之后失去联系。闫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间别墅里? 对于其他人来说,剩下四幅拼图。凌清多知道一个真相,能够再去掉一幅,那么剩下的三幅画里,到底哪一幅和闫紫有关?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进别墅里,轻微的撞击声接连响起,砰、砰、砰……前后一共六道声音,只见从神秘人所在位置,掉下六个小型包裹。 任乔第一时间冲出来,飞跃过去,用手里的栏杆远远地触碰它们:“这是什么?” 弹幕 挑开以后才发现, 投掷下来的是食物, 压缩饼干和水, 一共六份, 每一份都只有一丁点, 连塞牙缝都不够。 江琛饿得头脑发昏, 因为太久没有摄入水分, 双唇严重干裂。他把其中一个小包拿在手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只有100ml水?一个成人每天维持基本生存的水分都要1650ml了。” 闫紫问他:“你就不怕食物里面有毒?” “神秘人那么自负,他要我们每个人都按照他提前设计好的方式死去, 里面又没有中毒死这一项,我怕什么?”江琛狼吞虎咽,转眼就吃完了一份。 任乔试图想要找出食物投下来的路径, 可惜一无所获, 和王凡房间里那张床板一样,不知道怎么打开。 任乔递给闫紫一份, 拿着剩下的食物上楼, 依次敲开严芸珍和明渊的门。在亲眼见到唐氏倒下之前, 任乔不允许严芸珍死去。 严芸珍从她手里抢过食物,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明渊却拒绝了:“死都要死了, 还吃什么东西?” “可是伍文婧毕竟是自杀, 你非要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吗?按照你这种算法,那我也有份,如果不是我公开你们的事, 她或许……” “所以你也在这里啊。”明渊淡淡地说, “很公平。” 他油盐不进,任乔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说:“随便你。” 回到房间里,任乔打开一个水包,小心地喂给周云青,但他受伤太重,就连基本的吞咽动作都做不了。任乔便自己含住水,口对口地渡给他。 她一共喂给他三份水,三份饼干,动作轻柔的好似雪花。直播间一片cp党的欢呼:“已截图,以后谁再说乔姐不喜欢云哥,我就拿这张图甩他一脸!” “好美啊,男神和任乔真的好般配,我要拿这张截图做壁纸。” 也有人坚持找bug:“小姐姐你是不是喂多了,你自己不吃一份吗?理论上来说,你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水了,面色还这么红润,妥妥的节目组的锅啊!” “排楼上,节目组较真起来确实较真,周男神和江老师的妆都上的挺好的,连我这个医科生都挑不出来毛病。但是任乔和闫紫的化妆师是要闹哪样啊,她们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天一夜没摄入水分的人好吗?” 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出口的人,只有任乔和江琛了,然而又是白忙活一天。夜晚十二点,圆月升到正中,那种难以抵抗的疲惫感再次袭来,别墅里的人全部睡着了。 直播间里,屏幕微微地闪烁,之后便是黑屏。网友问道:“怎么回事?是我卡了吗?” “我这里也黑屏了,可能不是你卡了,是直播间炸了?” 从第一天就关注直播间的网友老神在在:“急什么啊?你们没玩过杀人游戏吗?现在是天黑请闭眼的时间,等屏幕再亮起来,又要有人死了。” 有人附和道:“对的,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然后王凡第一个领了便当。” “我先去泡个泡面,回来接着看。”有人离开直播间。 也有人开始尬聊:“再来分析一波拼图呗,电椅、狼群、铜柱筒、狐狸,到底各自对应着谁?” 别墅里,那种困倦感已经过去,任乔再次睁开双眼,周云青还在她怀里躺着,她松了一口气,向外跑去,一间一间地打开房门。 其中一间,深蓝色的海水弥漫,明渊蜷缩着身子,一如婴孩诞生之初,在母亲的羊水里。见到任乔过来,他望向她:“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会被美色和权势所迷惑。” 伍文婧离开人世的这些年,他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宝贵的。以前为什么想要钱呢?想要得到明广的认同,想要争取父爱,想要光明正大地进入明家。一直在追逐,却从未回头看看,陪在他身边的何尝不是爱? “可惜没有如果……”他合上双眼,海水如同退潮那般,转瞬便消失地干干净净。 任乔冲进房间,明渊和海水一样消失不见了,房间里还残余着海水带来的海腥味。 江琛靠在门上,低声说:“就这么死了吗?”他看向任乔,“可见我们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法,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该来的还是会来。”他失魂落魄地走向楼下。 任乔默默总结规律:“第一,只要到了零点,所有人都会昏睡。第二,不管要死的人在哪个位置,都会被送回提前设计好的房间里。”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打乱顺序呢?我们每个人都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别人的房间里……” 江琛扶着楼梯下楼,动作很慢,饿到这个地步,走路已经没有最初的优雅,“最多让神秘人麻烦点,把一个人搬出去,再把另一个人搬回来呗。” 大厅的半空,那道幻影身前,一行又一行光影变幻,刷得飞快。任乔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神秘人的新玩法?” “弹、弹幕?”江琛指着其中一行念道:“被我说中了吧,果然又有人领便当了。”然后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直播间,网友惊呼:“卧槽,小姐姐她们居然能看到我们的弹幕!表白我乔,一波火|箭|炮走起!” “坚定的云乔cp党前来报到,求问乔姐和云哥什么时候结婚?” “快点让二楼那个老太婆领便当吧,烦都烦死她了。” 江琛问:“他们好像能看到我们,也能听到我们说话?” 任乔说:“听到我说话的人,扣个1好吗?”瞬间满屏幕都是数字1. 任乔和江琛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狂喜的表情:“快帮我们报警,我们被人绑架了。” 网友意识不到事态的严重性,和她开玩笑打着哈哈:“是啊是啊,我们还知道,你们在玩一个叫做罪与罚的游戏,每天都要死一个人哦。” “喂喂,楼上那个人,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小姐姐的表演?”一个绿色的字体接过话茬,“好的,乔女神,我这就帮你报警,你能描述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他们正在调戏任乔,忽然有一个大喇叭在全频刷起来,用着十分醒目的红色大字:“队长,看我,我是小五。目前还拦截不到你们的位置,ip在暗网跳转过太多次,对方是个老手。” 他这样的举动,在土豪玩家眼里,无异于公开挑衅,大家纷纷刷起礼物霸屏,一时间直播间被各种各样的礼物淹没,根本找不出有效信息。 任乔双手打叉:“停!是我的粉丝就安静点!”她一开口,弹幕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还有几个江琛的熟人在里面蹦跶,“江琛你不够义气啊,参加这么重量级的节目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起码替我们公司打打广告、做做宣传啊。”这是江琛目前做顾问的公司的老总。 江琛和任乔这才意识到,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好像都觉得我们是在玩游戏。” 直播间里网友差点笑岔气:“你们这个神同步,演得好逼真啊,差点就信了你们的鬼话。” 直播间终于安静下来,小五专心分享他那边得到的信息:“警方在王凡的家中,找到他的母亲,他有辱母行为,应该对应乌鸦反哺。” 网友忍不住齐刷刷地发了一串:“六六六六六,你们还带台上台下联动的?本年度最良心的节目组,没有之一。” “这个我们已经猜到了。”任乔先是点点头,然后问,“能尽快展开搜救吗?这间别墅应该在一座海岛上,周云青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急需急救。” “警方正在努力,可是收效甚微,我们连你们在哪个大洋都不知道……”真正的大海捞针。 发现场内场外可以互动之后,也炸出来几个神人,假装游戏是真的,玩的非常投入。一个是医学大牛,教任乔怎么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对周云青进行简单施救。 一个是数学神童,虽然只有十几岁,已经拿下一大箩筐奖项,“我刚才计算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交换房间的方法,完全可行。第一天和第二天,夜里零点整,黑屏的时间都是三分钟。种种迹象表明,神秘人热衷于炫技,那么他必然会继续把行动时间控制在三分钟以内,交换房间,增加复杂的变量,或许能让他露出马脚。” 还有黑客达人,帮助小五和警方联合破译,“这段代码确实有点意思,试试这个角度,或许是一个新思路……” 生物学家建议任乔她们,如何最大限度的节省身体里的能量。在神经学方面卓有成就的大拿,深入分析零点整袭来的那阵困意,试图找出他们全部昏睡的原因。 抱着参加游戏的心态,全民加入到这场救援之中。弹幕不再充斥着毫无意义的表情,反而是各种有用的信息汇总,还有人自发地记录线索,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上来一次。 就在这时,一行黑色的小字,引起了任乔的注意:“我知道铜柱筒是什么。” 拙劣的谎言 “佛教典籍《十八泥犁经》里说, 罪人死后根据时间和刑罚不同, 共分十八层地狱, 其中第六层为铜柱地狱。” 黑色小字开了个头, 马上便有人跟着说:“我也懂了, 原来铜柱筒是这个意思啊!我刚才查了查, 故意纵火害命者, 死后打入铜柱地狱。” “据说小鬼会扒光罪人的衣服,让他们赤|裸着身体,抱着一根铜柱筒, 筒里有炭火,烧得滚烫,想想就可怕!” 任乔总结道:“也就是说, 应该和火有关?”水瑶那张被大火严重烧伤的面容, 闯入她的眼前,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后半夜平静地过去, 清晨食物再次出现, 这次只有五份, 照旧是任乔分发。严芸珍已经饿得走不动路, 趴在地上祈求任乔:“水、多给我一份水吧……我快渴死了。” 任乔没有理会, 她还要照顾病人, 连上她自己的那份一起给周云青,她都觉得不够,哪有多出来的水给严芸珍? 凌氏商厦, 顾怀手里拿着两份报告, 他攥得太紧,以至于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暴出。那是两份dna鉴定,当日他穿的那件衣服上的血样,检查出来的结果甚至不是人的血液,而是鸡血。 另一份他和凌清的鉴定报告,盲文写着:“依据亲权鉴定技术规范和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凌清为顾怀的生物学母亲。” 他一拳打在墙上,由于出拳太重,用力太猛,整个手背砸的鲜血淋漓。那种暴虐,和他平日里表现出的温润模样大相径庭。 从头到尾,他以为的深仇大恨,他以为的车祸真相,根本就是被这个叫闫紫的女人给耍了! 唐家公馆,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管家接通后看向凌清:“夫人,怀少爷找您,约您在凌家老宅见面。” 听到这个消息,凌清微微一愣,她有三年没有回凌家了。三年前,凌锋把顾怀扔在燕京城前门的那家破宾馆,凌清因此和凌锋大吵一架。 她当时的情绪是崩溃的,顾怀无论如何也不肯和她回来,她只能把怒火全部倾泄给凌锋:“你根本就是个疯子、魔鬼,当年你那样对我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折磨我的儿子。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非要待在凌家不走? 他和我不一样,他甚至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你是不是关他禁闭了,是不是用鞭子抽他了?你还对他做了什么?算我求求你了,如果你还把他当做你的外孙,放过他吧!” 凌锋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厅,面对歇斯底里的女儿,他表现的十分平静:“你是凌家子孙,别像只疯狗一样。如果他不是我的外孙,我也不会费尽心思调|教他。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失败品,他比你优秀得多,凌氏将会在他手上,攀上新的高峰。”他一向信奉斯巴达式教育,严苛到近乎残酷。 他起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这就是她的父亲,她在他口中永远是一个失败者。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由父亲一手带大。 他从小就不许她照镜子,攻击她长得丑陋。天不亮就往她的床上浇冷水,叫她起床跑一万米。十五岁,她被扔到顾怀所在的那家宾馆,在冻得滴水成冰的三九天,一个人换洗三十个房间的床单被罩。 她的丈夫顾鸿爱上别的女人,那是她人生最痛苦的时候,父亲却指责她是一个失败的妻子——没有魅力,没有手段,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她明明是那么爱顾鸿的啊…… 顾鸿离开的那晚,却是那么决绝。她后来无数次在雷电交加的雨夜惊醒,梦里仿佛又回到顾鸿离开的那一夜,她多想要叫住他,没有争吵,没有车祸,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梦醒了,她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大儿子。顾怀有着和顾鸿肖似的面容,越是长大,就越是像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只要看到他,就像看到亡夫,跌入绝望的深渊。 凌清对自己说:“我不爱顾鸿,他死了我一点都不伤心。”只有这样欺骗自己,只有这样远离顾怀,她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生活。 时间抚平了创伤,她渐渐走出当初的悲恸,却发现自己和大儿子的关系,差的一塌糊涂,比和小儿子之间更差——顾怀甚至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妈妈。 “我最近很忙……”凌清下意识地拒绝,不管是凌锋还是顾怀,她都不想面对。 老管家笑着鼓励她:“夫人,您花大价钱给凌老买来的名画,还有您亲手为怀少爷织的围巾,都放在库房里发霉呢,不如一起带过去吧。”最后她是被老管家推着上了飞机。 凌氏老宅,顾怀和凌锋正在对弈,凌清姗姗来迟。凌锋看了一眼客厅里放的落地钟,“怀儿一大早就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干脆等到天黑再来?” 凌清不做声,把拎着的礼物递给凌府的管家。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却听得凌锋说:“摆饭吧。” 凌清这才明白,凌锋为什么嫌弃她来得太迟,他们居然在等她一起吃饭。老榆木的八仙桌,她坐在离凌锋和顾怀都最远的位置,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碗里的米饭,吃得心不在焉。 顾怀用公筷夹给她一块糖醋排骨:“妈,我记得你喜欢吃酸甜口。” 这一声妈,叫得凌清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碗碟,汤汤水水洒在她的衣服上,她却连拿纸巾擦都忘了,“你叫我什么?” “妈。”顾怀面朝着她的方向,再次叫出这个单字,唇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即便没有光彩,也美得好似天然宝石。 坐在主位的凌锋,放下筷子,轻声一叹:“怀儿,看来你都知道了。” 顾怀点点头,说道:“外公,看来你比我知道的更早。” 凌清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疑惑地看向凌锋。 凌锋的话里,带上几分歉意:“你不要怪我,如果仇恨的力量能够帮你变强,那么我不介意让你继续保持那样的误解。我原本想着,临死的时候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说话间,他虚咳了几声。凌锋一咳嗽起来就止不住,顾怀推着轮椅到他身后,轻抚他的后背,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药,喂给他吃。 “不吃了,看见药丸就心烦,吃再多还不是一样没用?”凌锋挥开顾怀的手。 “我当然怪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爱错人,也恨错人。想要我不怪你,你就好好吃药,听医生的话。” “真的?我吃药你就不怪我了?” “嗯,真的。” 凌清差点以为是她眼花了,一辈子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凌锋,居然被顾怀哄着吃药?难怪人家会说越老越小,凌锋这副样子真像是个小孩子。 这个药的副作用很大,凌锋刚一吃下就困了,管家送他回房休息。房间里只剩下顾怀和凌清,他问她:“我们聊聊吧?” 凌清装备上自己习惯的那一身武装,冷声说:“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顾怀不介意她的语气,和她说起旧事:“十五年前,爸爸带我离开你的那个夜晚,他对我说,你是一个魔鬼,没有人类的情感,你的眼里只有利益。” 知道深爱的丈夫这样看待自己,凌清的心口又是一阵绞痛,她扶着圈椅的扶手坐下,“我眼里只有利益?如果不是我,顾家早就被他堂叔抢走了!难道非要我像他那样,每天躲在家里弹琴?对顾氏不闻不问,任由别人把它抢走?” 顾怀为她倒了一杯清水,“我也有过和他一样的怀疑,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被妖魔化了。与其说你没有人类的情感,不如说你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问道:“妈妈,你和我爸感情好吗?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就像你和我这样,或许比我们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凌清竭力竖起的高墙,在他的温柔中尽数坍塌,她捂着嘴唇,“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锋只教她最大限度追求利益,遇到顾鸿,她才开始学着去爱。现在看来,她真是太失败了,处理不好父女关系,处理不好夫妻关系,就连母子关系也处理不好。 “三年前,闫紫来找我,对我说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是你拆散了她和顾鸿这对有情人……”顾怀把当年在夜莺酒吧里发生的事,对凌清和盘托出。 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让凌清神色激动,反驳道:“荒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毕业以后都没有再见过闫紫,更别提把她关在庄子里了。” 顾怀等她平静下来,才继续说:“我后来查过,那里确实有一处废弃的庄子,就在爸爸开车带我去的那座山上。这个故事,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倾听者。” 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凌清的脸上,“你是说闫紫就是顾鸿婚外恋的对象,顾鸿信了她的鬼话,和你一样以为你是闫紫的儿子?所以才会带你去找她,打算三个人一起逃亡?” 凌清心口一阵绞痛,自问道:“到底是闫紫演技太高明,还是我做人真的那么失败,让你们连这样拙劣的谎话都信?”闫紫甚至都没有伪造亲子鉴定书,只是一个故事,就哄走了她的丈夫和儿子。 诧异、愤怒、仇恨……所有这些情绪冲击着凌清的理智,她打开手机,进入罪与罚直播间,用了最大号的字体隔空喊话:“闫紫,我是凌清,我们大学是室友也是闺蜜,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年害死我前夫还不够,现在连我儿子都不放过!” 月光曲 孤岛上的别墅大厅里, 闫紫坐姿娴雅, 保养极好的面容, 没有丝毫皱纹。那一身淡紫色的旗袍, 衬得身形玲珑有致, 说她是位二八佳人, 大概都有人信。 她的笑容轻轻浅浅:“谁和你是闺蜜啊?我们住在一个寝室, 一起出去参加社团活动,各个都只知道你是凌氏千金,谁记得我是哪个?你样样都压我一头, 长得比我好看,家世比我富贵,弹琴比我好听, 考试成绩也排在我前面。” 说到这里, 她微微一顿,敛起脸上的笑容, “我记得有一年期中考试, 你考了年级第二名, 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红的。你是不是变态啊?次次考第一还不够, 偶尔考个第二哭成这样?” 那是因为凌清从小接受凌锋的铁血教育, 在她父亲看来,考不到第一就是失败,她不想成为他口中的失败者。 闫紫整理了一下额前散落的碎发, “你知道顾鸿最喜欢我哪一点吗?是我弹德彪西的《月光曲》。他说这首钢琴曲见证了我们相识相爱, 他永远记得那个午后,从琴房里传来的音乐声,和那个少女的背影。” 这首钢琴曲的名字,让凌清怔然,这是她最喜欢的曲目。 她很小的时候,凌锋就把她关在钢琴房,每天要弹够六个小时。在家宴上,他总是向人炫耀自己的女儿:“小清,给叔叔伯伯们弹一段钢琴。” 曲目是凌锋提前选好的,总是舒伯特的即兴曲,结构简单,轻快明亮,温暖而治愈。在他眼里,她没有悲伤,也不需要悲伤,只是带着笑容的大方得体的凌氏千金。 只有在学校的琴房,凌清才能弹自己喜欢的钢琴曲。这首《月光曲》,有着古老的多利亚调式,弥漫着一种黯淡的忧愁,轻盈而剔透。每当音乐响起,好似带她进入一个万籁俱寂,月光如洗的世界。 闫紫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有一次你在琴房练习,弹得太投入,自己超时了都没发现。顾鸿是下一个要用那间琴房的人,他等在外面,恰好听到你弹《月光曲》……”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琴房里,为弹琴的少女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她乌黑的长发温柔地垂下,被初春的清风轻轻吹起,那个背影美得一如她指尖弹出的月光,是顾鸿此生最难忘的画面,他一下子被击中,坠入了爱河。 顾鸿是一个极致的理想主义者,年少烂漫,也敏感脆弱。他不敢向弹琴的少女表白,偷偷把自己的练习时间续给她。 这一幕恰巧被闫紫撞见,她还看到顾鸿常常在琴房外徘徊,却不敢推门进去。那时闫紫还不知道顾鸿是顾家的大少爷,她只是想抢凌清的东西,即便只是一个凌清的爱慕者。 闫紫装作无意间,在顾鸿面前弹起新学的《月光曲》,虽然只是一个开头,但刻意模仿凌清弹奏时的小习惯,已经足够让顾鸿误解,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她以为顾鸿是个穷小子,陪他玩了几天就把他给甩了。 直到看到凌清盛大的婚礼,闫紫才知道顾鸿是顾家的继承人,她开启了新的游戏。假装自己当初和他分手,是被凌清故意拆散,假装凌清把她关了这么多年,还抢走她的孩子…… 顾鸿居然全都信了,还要放弃凌氏,带她一起逃亡。闫紫可没兴趣和这种傻瓜去过穷日子,她联合顾鸿的堂叔,在顾鸿的车上做了手脚。顾鸿死了,他的堂叔上位,她因此拿到了一大笔钱。 没想到凌清转而嫁给唐天阳,成为春申城唐氏的女主人,就连严芸珍都被她拿下。闫紫更加嫉恨,动不了唐氏,她干脆以顾怀为突破口,挑拨他们母子反目,想要借顾怀的手整死凌清。 “从始至终,顾鸿喜欢的人都是你啊,可他却被我骗的恨你,你说好不好玩?”闫紫精致的面容上,满满都是讽刺。 凌氏老宅,捧着手机的凌清,眼角闪烁着泪花。她和顾鸿是政治婚姻,嫁给他之前,她对他的看法和外界相似,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少爷。 一开始她嫌弃顾鸿愚蠢,嫌弃顾鸿懦弱,却在和顾鸿的相处中,慢慢地动了心。他是一个过分天真,也过分温柔的人。 下大雨的时候,在街上遇到捡破烂的老婆婆,他会停车下来,帮她把破烂搬到后备箱里,开车送老婆婆回家。并不介意老婆婆捡的那些破烂,弄脏自己价值千万的限量版豪车,他从不用金钱来衡量价值。 比起掌管市值过千亿的顾氏,他更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相处,用顾氏竞标的地皮,建了一个流浪猫狗收留中心。他为小猫小狗洗澡、梳毛、捉虱子,注视着它们的神情是那么温柔。 凌清走进了他的世界,被他身上闪烁的光点吸引,那正是一直被凌锋当做商业机器培养的她所渴望的,她学着去爱他。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要面对他的死亡,她只能再次关上自己的心门。 可是原来他也曾被她吸引,原来他也爱过她,原来他们有机会做一对真正的恋人。凌清哭得泣不成声,顾怀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 闫紫敢说出这一切,是因为当年那场车祸,她只是打了个电话叫顾鸿出来,手脚完全是孤鸿的堂叔做的,她不怕被查。比起这个,她更享受凌清的痛苦。 久久没有看到凌清的回复,闫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该不会是在难过吧?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顾鸿?他根本一无是处,只是个傻瓜。” 直播间因为这个故事炸了:“可怕,防火防盗防闺蜜啊!闫紫要是真抢了凌清老公,算她本事,偏偏从头到尾顾鸿爱的都是凌清,闫紫的心机也太厉害了吧!” “楼上你是不是太zqsg了?这只是个真人秀节目而已。” “靠靠靠靠靠,所以是闫紫演技太好了吗?我感觉她就是贱人本贱,特别想抓花她的脸!” “节目组真心良心,我妈大学和凌清是同学,刚才去向她求证,闫紫和凌清确实是室友。我妈说凌清是活体女神,人美家富读书好,有一年元旦晚会,听凌清弹了一曲钢琴,我妈差点把她掰弯!” “国内top3高校学生过来打卡,我爸也是她们的校友,因为我和我爸都考到这所名字里带复字的大学,亲戚朋友开玩笑叫我复二代。我爸说唐天阳是真正的人生赢家,既娶了国民女神,又娶了复大女神。” “其实他们那一辈985、211高校的学生,基本不认国民女神水瑶,只有凌清才是他们心里的女神。我们教授的手机铃声,至今用的是凌清弹的一段钢琴曲,第一次听到时太惊艳,我们追着他问从哪里下载的,才知道这位高端女神。” “哇哇哇,我要粉上凌清了,好想听她亲手弹一曲钢琴啊!” “省省吧,人家可是凌氏千金,春申城唐氏女主人,随便一个名头都能压死你,你以为是街边卖艺的啊,你想听就能听得到?” “楼上吃枪|子了?我们家乔姐名头也不少啊,春申城唐氏千金,云起董事长,富豪排行榜top10之一,凌氏怀少未婚妻,她弹的《酒狂》我每天单曲循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好的事物就应该共同欣赏啊。” 这时的直播间,观众数量已经超过千万,他们还在微博带起了一个热搜#复大钢琴女神#,借此请愿。 闫紫太能蹦跶,为了照顾凌清的情绪,顾怀关掉了手机屏幕。这次闫紫最好能出来,千万不要死在里面,他给她准备了不少“套餐”,等着她亲自享用呢。 “妈妈,我想你搬回凌家住。” “我才不要,每天对着他这张脸,我能活活被气死。”凌清心里气闫紫,也气凌锋:“他明明知道是闫紫在背后搞鬼,居然不肯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你误会我,有他这样当爸爸的吗?他是不是恨不得我众叛亲离,他才会满意?” “闫紫、顾安我来对付,顾氏我会亲手拿回来。”顾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外公时日不多了,他得了肝癌,是末期。” “不可能!”凌清猛地站起身来,“他肯定是在骗你,估计是想逼你和哪位世家千金联姻,故意使苦肉计,打苦情牌,他的手段啊,多着呢。” 在顾怀的示意下,管家拿出凌锋的检查报告。那满满一柜子的药,看得凌清眼前一花,差点摔倒,“怎么会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凌锋永远是凌晨五点起来冲冷水澡的青年模样,壮得能够打倒一头老虎。她能接受自己年过半百的事实,却常常忘了凌锋也会变老。 凌清慌张地掏出手机,一连按了三次,都没有输入正确的密码。顾怀轻轻握住她的手,帮她用指纹解锁,“妈,你想打给谁?” “医生,我认识一位陈医生,是肿瘤界的权威。一定是庸医检查错了,我找陈医生帮他重新查查。都说祸害遗千年,他可是大反派,应该活得比我还要长。” 管家欲言又止,踌躇道:“陈医生为老爷做过检查的。” 凌清挂断电话,换了一个号码:“看来这个陈医生不够权威,我还认识张医生!” “其实张医生也……” 顾怀拽了拽管家的衣角,打断他的话:“由着她吧。”骤然受到这样的打击,凌清必须要做一些事情,不然会把自己逼疯的。 就像是他自己一样,每天都在为凌锋求医问药,哪怕明知道那些偏方没用,仍旧固执地去寻找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引,不管是必须要烧了十年没断过的锅底灰,还是童子蟾蜍身上提取出来的蟾酥蟾衣…… 夜晚,海岛别墅里,闫紫拒绝了任乔打乱房间的提议,只有严芸珍和江琛参与。严芸珍走进墙上画着被扒了皮的狐狸的那间,经过白天的事情,她可以确定这是属于凌清的房间,凌清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咯。 江琛则是去了王凡死去的那间,网友忍不住为他刷了一波弹幕:“机智,还有三间房间无法确定,与其乱猜剩下的房间对应谁,还不如选择已知的房间。” “对啊,效果是一样的,本质上是为了打乱神秘人的节奏嘛,增加神秘人的时间成本。” 任乔抱着周云青,进入其中一间,床头的墙上画着那根烧得通红的铜柱筒。她担心周云青,不想和他分开,尽管明知道自己会陷入沉睡,即便两个人待在一起也没什么用,她还是忍不住去做这种徒劳的努力。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所有观看直播的人,盯着的屏幕同时变成一片黑色。 那股沉重的疲倦感再次袭来,别墅里的人一同陷入昏睡。任乔怀里抱着的周云青,却睁开双眼,轻吻她的额头。 皎洁的月光好似为他披上一层银辉,他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眉目如画,俊美无俦。 审判者 周云青强撑着抱起任乔, 身形踉踉跄跄, 脸色太过苍白, 咳出一口鲜血。他整个人虚弱得就像是云烟, 只要一阵微弱的风都能把他吹散。 他边走边咳, 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双手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任乔。走到对面房间, 他只轻轻一点,严芸珍就醒来了。 没想到周云青这个快要病死的人,居然醒过来了。严芸珍探着头, 向门外望去:“今晚是谁死了?”语气满满都是又躲过一劫的庆幸。 周云青把任乔放在床上,双手结印,一个复杂而玄奥的印记在他手下徐徐成型, 回答严芸珍的话:“是你。”他轻声道:“去。” 严芸珍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 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她,她发了疯一样地向外逃去, 却被古老的玄印封锁, 拖着她向后。 在她的身后, 任乔原本昏睡的那间房间, 大火熊熊而起。红色的火光照耀着整间别墅, 像是能够灼烧一切。严芸珍死死地扒着门框:“不!别杀我, 求求你,我不想死……” 烈烈燃烧的红色火焰,映照着周云青苍白而俊美的面容, 他的双眸沉静, 仿佛蓝色的深海汪洋,“你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也该听过一句佛理吧,菩萨畏因,凡人畏果。你自己害怕葬身大火,当年为什么放火烧死水瑶?是你做下了当日的恶因,才会有如今的恶果。”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凌清明明答应我不会说出去的!”严芸珍神色疯狂,面目狰狞,“水瑶她该死,不知道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一无是处,却霸占着春申城唐氏女主人的身份。她死了,我儿娶了明雪,唐家蒸蒸日上,我根本没错!” 意识到低声下气的求情没有用,严芸珍换了一副嘴脸,厉声诅咒:“你喜欢这个小贱蹄子,你想为她妈报仇?她不会感谢你的,她和她妈一样不识好歹。如果没有唐家女的身份,她现在还在乡下卖油条呢!唐家给了她尊贵和荣耀,她却只想报复唐家……” 周云青对她的谩骂充耳不闻,在任乔怀里调整好姿势,沉沉睡去。他的神态恬然,眉宇间带着初生婴儿那般的纯粹,很难把他和方才那种弹指间便取人性命的冷酷联系在一起。 三分钟时间很快过去,任乔睁开沉重的双眼,最先落入视线的是周云青身上的血迹。她担心地叫道:“小青!” 直播间开启,弹幕重新刷起来:“话说周云青要死不死地吊着命,这都三、四天了,称得上是个医学奇迹了吧?” 他的话遭到了群攻:“黄字你这幅口吻是要闹哪样?是不是巴不得我家男神出事!” “前面那个黄字484傻?都说了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你非要扯上医学奇迹,那电影里还有人徒手接子弹咧,你是不是也要亲自去试试啊?” 任乔探周云青的脉象,生机变得愈发微弱,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了。在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神秘人,冲着大厅里那道幻影吼道:“他一天恨不得加48小时的班,赚的钱全部捐给慈善事业,能有什么罪过?他做过的错事无非是辜负了我,我原谅他了,你放他出去吧!” 没有人应答,玄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半空中,银色的面具在月华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好似一尊佛像,垂眸看着世人,神色无悲无喜。 这个重磅信息让直播间的观众数量飚向一亿,弹幕数量瞬间翻了几番,“云乔cp党抵达吃瓜现场,终于要开周大男神的副本了吗?” “按照节目组编剧这个因果尿性,前面说乔姐害云哥一无所有是个果,那么因是什么?所以说云哥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封印在我身体里的八卦之魂啊,我以死忠粉的身份命令你,解封吧!” 他们等着吃瓜,可惜任乔没说下去,推开门走向大火烧起的那间房间。她耽搁了时间,只看到严芸珍和大火一同消散的一幕,房间里残余着烈火烧过的焦灼气息。 亲眼见到严芸珍死于大火,印证了任乔心里的猜想,二十四年前让水瑶毁容的那场火灾,果然和严芸珍有关。 唐氏公馆,一直关注直播间的唐天阳,目睹母亲死于大火的一幕,露出绝望的神情,他敲下一行话谴责任乔:“现在你满意了,你奶奶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在他身边的唐绍世,把他从电脑前推开:“爸,你干嘛?大姐也不想的,是绑匪穷凶极恶,害死奶奶。大姐还在绑匪手里,警方一天找不到绑匪的位置,大姐就一天比一天危险,你不关心她也就算了,还要骂她?” 任乔讥诮一笑:“唐天阳,是你吧?你觉得这个老太婆死的冤枉,那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上了?她死的太轻松了,如果真有十八层地狱,她一定会被鬼差绑在铜柱筒上,永生永世承受那种烈火灼烧的痛苦。 当年她放火烧死我妈,三年前又买通毒枭杀我,阿承为了救我死了。阿承才十二岁,十二岁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无数种可能,只是一个正在上初一的孩子。” 这个真相,让唐绍世浑身一震:“阿承是奶奶害死的?” 唐天阳愤怒地敲击键盘,发送弹幕辩解:“不可能,我妈说过,她很喜欢瑶瑶,怎么可能放火烧死瑶瑶?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更何况,出事的时候瑶瑶和月盈都在那间庄子里,我妈是有多么丧心病狂,才会连自己的女儿一起烧死?” 把凌锋送到医院做检查,正在医院陪床的凌清,在凌锋睡下后打开直播间,目睹了唐天阳和任乔的争吵,她说出一段尘封的往事:“不然你以为阿盈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强迫症?她每天重复一套动作超过20个小时,把被子浸湿放进浴缸,然后裹在身上到处跑,想要救她的瑶姐姐。 我跟妈建议过,让她带阿盈去找医生做检查,尽早治疗,强迫症、创伤后遗症已经干扰了阿盈的正常生活。但是妈不肯,她怕阿盈在治疗的过程中,说出当年那场大火的真相。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是纵火者的现实,不肯承认亲妈连自己都要一起烧死,她回避了这段记忆,不停地逃避,自我封锁一切。从前我印象中的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可在唐家再见到,只剩下一具被生母罪孽折磨的行尸走肉。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大女儿为什么会走丢?唐家的仆人上上下下有几百号,我记得单是为绍世喂奶的奶妈,就从全国各地通过层层选拔选出八个,当年唐姝应该也是这样吧?这么多人看着,唐姝怎么会走丢?从一开始,就是严芸珍故意把她遗弃的。” “凌清,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唐天阳把怒火转移到凌清身上。 “因为我和你妈做了交易,我帮她隐瞒真相,她给我唐氏女主人的权势。当然,你也可以看作是我威胁她,如果她不放权,我就曝光她当年做的恶,她被我逼到只能借着上山修行的名义,放下唐家的一切。”凌清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很抱歉,我和你妈都比你想象中要可怕得多,我不是贤妻,她也不是良母,明天我的律师会找你递交离婚申请。” 消息来得太突然,网友一阵愕然:“剧本的发展方向似乎不太对?再怎么说凌清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吧?” “其实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真的,当年唐姝走丢、水瑶被火烧死,这两件事一直不明不白,这样一解释全部都通顺了。” “我在唐家做过菲佣,唐月盈确实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发病的样子吓死人了。我有一次听到她说什么,瑶姐姐还在火里,必须要救瑶姐姐,当时以为她是在胡言乱语,现在再想想……” “痴线啊你们,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种杀人直播怎么可能过审?早就被屏蔽了好吗!” “哈哈哈只有我觉得节目越来越好看了吗?大概是我关注的重点不太对吧,豪门内斗的瓜吃得好爽,让撕逼来得更猛烈些吧!” 唐天阳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凌清,你发什么神经,突然要离婚?” 在医院为凌锋检查,忙碌了一天的凌清,身体是疲惫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释然:“算不上突然,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从前我嫁给你,是想向我爸、向世人证明我没有输——虽然我的前夫婚外恋,可我没有输,不管是商场还是家宅,我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有利用,我要让你满意,觉得我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要生下一个儿子,稳固我在唐家的地位;我要逼走严芸珍,得到唐氏女主人的权柄;我要训练自己的儿子,让他继承唐氏的家业…… 我要做的太多,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最珍惜、最宝贵的东西,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得到了,是我把它弄丢了。”她叹了一口气,“绍世那边,我和他谈谈,他一向聪明懂事,会理解我们离婚的。” 只有十来岁的儿子,却比上了年纪的人更加老谋深算,这一点曾经是凌清追求的,如今想来却只觉悲哀。是她没有当好一个母亲,毁了自己的孩子,即便是神童,也有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权利,而不是一味地催熟。 “我爸得了肝癌,你记得让绍世来一趟医院,探望我爸。不管怎么样,我爸都是绍世的外公,我是他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通话已经被挂断了,唐天阳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双眼呆滞而无神。 明明他是父亲,反而是身为儿子的唐绍世安慰他:“爸,没事的,就算你和我妈离婚,只是从法律意义上终止你们俩的夫妻关系,但你还是我爸,她也还是我妈,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 唐天阳看着儿子的嘴皮子在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夕之间会变成这样?母亲放火烧死他挚爱的妻子,不惜连妹妹一同烧死,一向持家有度的妻子,突然向他提出离婚…… 他的眸色染上疯狂,双手箍紧唐绍世的肩膀,偏执地说:“都是因为唐家败落了,所以绑匪才敢抓走你奶奶,所以你妈才要抛弃唐家,只要新型汽车项目投入生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把唐绍世摔在沙发上,急匆匆地跑向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唐绍世在门外喊道:“爸、爸!” 唐天阳在深夜紧急召开唐氏高管的视频会议,下达命令:“把我手上所有的股权全部抛售,清算唐家名下的不动产,再向银行贷款,集中唐氏所有资本和人力,启动新型汽车项目。” 赌徒,越是输得厉害,反而下本越重,倾家荡产地梭|哈。他们坚信失去的一切,都能在赌桌上一把翻盘。 第四天早上,别墅里照旧出现食物和水,这次只有四份。闫紫从任乔手里接过其中一份,悠悠地开口:“你们说,会不会在我们之间,已经出了一个审判者?” 符师 “每次零点有人出事, 我们每个人都在昏睡, 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审判者?”江琛向上推了推眼镜, 说出他的分析, 理智地反驳。 闫紫勾唇笑道:“你怎么知道, 审判者和我们是同样的游戏规则?”她并不知道有没有审判者, 故意这么说, 只是想要挑起其他人内斗,斗得头破血流,最好全部死光。只剩她一个, 说不定还能成为最后活着出去的那个人。 这番话让任乔微微一愣,抬眸看向二楼其中一间,那里躺着昏迷的周云青。她十分笃定, 昨夜零点前, 周云青身上并没有血迹,可是零点过后, 他的衬衫却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当时她只顾着紧张周云青的身体, 根本没想别的, 现在却开始怀疑, 在神秘人制造的那种极致的昏睡感里, 周云青有可能咳血吗?为什么他早不咳血、晚不咳血, 偏偏在那三分钟里咳血? 一旦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便觉得疑点重重。刚刚被关到这里的时候,她探过周云青的脉象, 那种生机流逝速度, 顶多再活三天,可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 任乔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合上双眼,在脑海中复盘这三天来发生的一切。第一天,王凡诡异地从一楼大厅消失,出现在二楼的房间。第二天,明渊主动选择了画着血色海洋的房间。第三天,为了增加神秘人的时间成本,他们故意打乱房间顺序,严芸珍睡在画着狐狸的那间,任乔和周云青则在大火烧起的房间。 似乎有什么线索,从任乔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 她想不明白,如果周云青是审判者,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把王凡从大厅搬到二楼的人是他。假设昨天咳血是因为交换房间加大了他的行动成本,那么这口血第一天晚上就该咳了啊——毕竟把两百多斤的王凡从一楼搬到二楼,可比把瘦小的严芸珍移到对面房间累多了。 任乔显得心事重重,但她没有停下寻找出口。由于食物和水源匮乏,其他人需要保存体力,她早已辟谷,没有这样的担忧,白天通常都在沿着别墅敲敲打打,恨不得把每一块砖都掀开看看。 今天她例行飞上墙顶,尽其所能地寻找破绽。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借力跃起时,层层叠叠的纱裙,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加上她倾城的容貌,和遗世独立的气质,美得好似九天上的仙子。 网友激动地嗷嗷大叫:“日常为我家乔姐打call,从没见过吊威亚比她更轻灵的明星了。” “楼上加一,其他人吊威亚总觉得动作死板,但任乔衣袂飘飘的样子,像是真的会飞一样。你们还记得她在somuns设计大赛现场弹着古琴踏花而来的那段吗?特效太牛|逼,步步生莲,说她是仙人我都信了。” “脑残粉真可怕,还仙人呢,ballball你别白日做梦了,你以为这是修|真|世界啊?你们家乔女神是音修,那是不是还要有剑修、符修、丹修?” 弹幕刷得飞快,全部是关于修士飞天遁地的种种畅想。飞在半空中的任乔,看着那些从她眼前刷过的一条条弹幕,脑海里那根弦一下子接上了——她明白了,周云青是个修士!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呢?水蓝星灵气的确稀薄,可并不代表这里的人没有灵根。她附身的唐姝有灵根,虽然很差;谢承铭是全属性灵根,先天道体。 周云青或许也有灵根,只要有灵气有功法就能修炼。他连极品灵石都能找到,别墅地下室里堆满了灵植,很有可能也找到了功法。 这样一来就全部解释得通了,所以他能在别墅的地下室布置场域,所以他能用灵力搬动王凡上二楼。昨天晚上让他咳血的原因,不是严芸珍,而是任乔。 任乔只能这样自恋的猜想,周云青用灵力对付别人,但是只有任乔,他只愿意用双手去抱起她,而不是灵力。把她抱出大火烧起的房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他病重的身体无法承受,所以才会咳血。 是符师!他们熟知各种阵法,能够布置场域。将阵法封锁在符箓里,瞬间催动,耗费的灵力很少。或是通过双手结印,玄奥的印记当场绘制符箓,催动场能。 在催动场能的时候,他们有着强大的攻击和防御,唯一的缺点便是,符师的体能是同等级中所有修士里最差的,离了阵法场域,低等级符师甚至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放眼整个苍华界,符师的数量也少之又少,是一个十分神秘的群体。究其原因,他们的修炼实在是太难,太吃悟性了。 它不像体修,只要你肯吃苦,不怕疼痛的修炼,譬如练铁砂掌的人,一次次增加铁砂和辅助药物的烈度,就能稳步提升;也不像剑修,只要你勤奋练习,挥剑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总能慢慢掌握每一个招式。 可是符师啊,领悟不了那些复杂又玄奥的符号,即便是画废一亿张符纸,也制作不出一张成功的符箓。相反,假如拥有这份天资悟性,掌握符箓、催动场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修炼到深处,脱离符纸,空手也能结印催动。 在苍华界,符师比丹修还要吃香,一方面是他们数量更加稀少,另一方面是符箓功效太大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等级的修士对战,假如其中一方有一张攻击符箓,一旦催动,基本没得打。 符师也是最能越阶战斗的修士,剑修据说是同等级内无敌,然而厉害的符师,能够绘制出远远超过他们本身灵力层次的符箓。 很少有人愿意招惹符师,你看他脚步虚浮,灵力只是最末等的练气一层,仗着自己有筑基期修为,便以为他好欺负;可如果人家是一位惊才绝艳的符师,和你打起来只要瞬发一张金丹期符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任乔眸子里紫意流转,姝艳的面容,变得妖魅万分,身上散发着醉人的幽香。她推开门,走到床边,跪坐在地上,半趴在周云青身上,削葱一般白皙纤长的手指,徐徐地描摹着周云青的面容。 她的声音在甜糯之中,带着性感的喑哑,“小青,已经第四天了,我还是找不到出口,我们大概都要死在这里了。想想以前,真是可笑啊,为了争那一口气,和你斗得两败俱伤。 我不是神仙,你也不是,我们只是凡人,都有杂念,都会犯错。那天听到你和鼎爷的对话,我气得把你暑假赚的十七万,全部偷出来捐给慈善机构了。还去找你分手,故意装出没办法陪你走下去的样子,想要让你难过。 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你无非是想说服鼎爷合作嘛,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帮你,你偏偏要选择最傻的那一种,把我送到他的床上。我已经气了这么多年,报复也报复过了,反正都快死了,不如我们和解吧。” 她俯身吻向周云青,吻得太逼真,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双凤眸里好似闪烁着波光潋滟的水色。 昏睡中的周云青,似乎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任乔爬上床,水蛇一样娇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硬朗的胸膛。她柔软滑腻的粉舌,撬开他那双性感的薄唇,挑逗着他的舌尖,瓷白的双手慢慢向下…… 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的动作变得粗|暴,咬破了他的唇角。 她细微的喘息声,从他耳边响起,一路直达他的心脏;独属于她的幽香,萦绕着他的鼻翼,霸占了他的大脑。最顶级的瓷器,不及她肌肤万分之一细腻;即便是供奉给皇家的丝绸,也不如她的触感丝滑。 他便是定力再深,也无法控制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在她面前,他所有的防御都不堪一击,更何况他从没想过抵抗。 婚纱材质轻薄,什么都遮挡不了,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任乔停下亲吻:“看来你醒了啊。”她右手随意地把长发向后撩动,姿态慵懒,美得浑然天成。 周云青刚一睁开眼,便撞见她散落的三千青丝,如同满天星河从他眼前掠过,璀璨万分,“乔乔。” “别说话,吻我。” 任乔重新覆上他的双唇,这是他在世上最无法拒绝的邀约。他回应她,起初稍显生涩,眸色渐渐深沉,那种浓烈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不顾一切地同她缠绵,她身上圣洁的婚纱让他愈发意乱情迷,恍惚以为她是他的新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唇角被咬破的地方,鲜血拉得细如丝线,血珠化成的丝线,奇异地组合排列,再回到他的身体里。 直播间,网友激动炸了:“突然开始开车!喂喂,这是在直播啊、直播啊,当着上亿观众的面秀恩爱真的好吗?” “拜托楼上别污,只是一个kiss而已。” “倔强地踢翻狗粮,我不吃tat” “云乔cp党在哪里,赶快礼物刷起来,寒冬已经过去,属于我们的春天来了!” 也有网友不满:“其他人的故事都有头有尾,怎么周董的这么突兀,他一看就是护妻狂魔啊,说他为了商业合作,把任乔送上别人的床,根本就是崩人设好吗?这个故事我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节目组不来个合理解释?” “是不是被鼎爷强迫的?当时周云青势单力薄,没办法反抗。” “我也觉得这里很强行,别的事件都有场外联动……” 两段代码 直播间的弹幕刚说到没有场外联动, 便有一位孤儿院的院长, 晒出一张截图:“十年前的夏天, 我们收到一笔数额十七万的捐款, 因为是匿名捐款, 只知道是江和镇打过来的钱, 其他的一无所知, 成了一桩公案,今天总算水落石出。” 她晒出的捐款凭证上,有详细的时间和单号, 那时江和镇上只有一家银行,其中一位银行员工的儿子在看直播,连忙把老爸叫来。银行员工回忆着往事, 附和道:“这笔转账我有印象, 对于我们这间小镇银行来说,数额毕竟太大了, 印象很深, 直到现在还记得。 办理业务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当时我还劝她叫大人过来一起办理转账, 怕她被人骗。她拿出身份证, 证明已经成年, 拒绝了我的建议。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女孩的相貌是任乔没错。” 正因为这样,任乔才会认定周云青知道, 当年那笔钱是她偷走的。她根本没想避着他, 江和镇只有一家银行,她就去了那家银行。 只要他想查,轻轻松松就能查出来。那时她打算就是这样,先给他演一场无奈分手的戏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但凡他有一丁点喜欢她,都够他受伤的了。 然后给足他线索,让他查出来。是她偷走那笔钱,是她背叛他,是她报复他,是她害他一无所有,最好把他给活活气死。 在《大展宏图》一书里,唐姝见钱眼开,她想要挥霍,偏偏周云青一心只有创办展宏,当然不肯同意。为了吞下这笔钱,唐姝便色|诱张明宇,两个人联手卷款潜逃,周云青遭到了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的双双背叛。 虽然任乔的动机和唐姝不同,可本质上都是背叛了周云青,偷走了那笔钱,与原剧情发展脉络相似。这也是她最初担心像书里那样,和周云青重逢后,落得唐姝那样下场的原因。 江城最大帮派的头目被人尊称为鼎爷,从前他走在路上,人人都高看他一眼,今天却处处受人鄙夷。就连他手下的小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身蛮横的腱子肉,满脸凶相的鼎爷,哗地一下拉开身上的衣服,露出纹在胸口的那匹青狼,看起来格外吓人,气势十足:“一脸便秘样是要闹哪样?你,说!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个个胆子都肥上天了?敢斜眼看爷!” 一个穿着江和镇小学校服的小朋友路过,手里的棒棒糖直接冲着鼎爷砸去:“你坏坏。” 小孩子力气小,扔的也不远,根本没砸到鼎爷身上。他妈妈捡起棒棒糖扔进垃圾箱里,先是教育他:“小宝今年已经上小学一年级,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这么暴力,随便就砸人哦,还有不可以随地乱丢垃圾。” 然后她冲着鼎爷一个劲儿地摇头:“年纪都够当人家的爸爸了,居然有那种念头,做出这种缺德事,真是啧啧啧。” 普通人并不畏惧鼎爷,鼎爷名义上是江城的黑帮老大,可事实上嘛,江城很安逸,他们帮派与其说是收保护费,不如说是给人家修修灯泡、跑跑腿,人家赏他们点辛苦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鼎爷指指点点,鼎爷手下的小弟站出来:“麻烦你们区分一下节目和现实,那只是节目效果,我们老大才没强迫周云青把女朋友送上他的床呢!” “什么?”鼎爷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我啥时候强迫过周云青?周云青的女朋友,不就是任家丫头吗!我年轻时候混的落魄,任老头子没少接济我,我肚子里全是他家的油条,把任家丫头当自己侄女看待,咋会有那种禽兽的想法? 我是找过他,那是因为十年前我就看出来,周云青这小子不是池中物,特地求去他。叫他以后发达了,记得多给咱们江城来点投资项目,拉一把江城的穷苦大众。”其实不必鼎爷多说,周云青本就有这样的打算,这些年来,江城这一带都因为周云青的提携变得富裕起来。 小弟干脆把罪与罚直播间的事情,向鼎爷说了一遍。鼎爷摸一摸嘴巴上的八字小胡子,嘿嘿一笑:“这么说,我在里面还是个角儿呢?节目组不地道啊,我也不是说想收出场费,但既然提到了,起码让我去露个脸不是?其实我多才多艺,当年差点就出道当歌手了,不信我给你们唱两句……” 话音未落,人群作鸟兽散状,呼啦一下跑光了。就连鼎爷的小弟都跑得没影,听鼎爷唱歌?别逗了,他们还没活够呢! 海岛别墅里,任乔扶着周云青下楼,他身形高她一头,却瘦的像是一张纸片,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他相貌俊美无俦,修长的剑眉之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过分苍白的脸色,双唇却殷红如血,那是他时不时地咳嗽几声,带出的鲜血丝染红的。 闫紫和江琛,警惕地看着周云青,并没有因为他这幅半死不活的病弱模样,就轻看他。 把周云青扶到沙发上,任乔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四天前,我们都被抓到这间别墅,破不开门窗,找不到出口。”她指着半空中那道玄色幻影,“这个神秘人出现,告诉我们游戏规则。” “什么规则?”原本靠着沙发背椅的周云青,控制不好方向,摔在任乔怀里,“他是谁?给我的感觉很可怕,看着他就觉得一阵心悸。” 任乔磨了磨后槽牙,周云青可真能演啊。她把他扶好,重新靠在沙发上,抽出自己的手,和他保持距离:“身体虚就不要乱动了,乖。”自从发现这次的事,有可能是周云青捣鬼,她打伤他的那点愧疚,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江琛解释道:“他其实不是人,而是一道全息投影,用了一种很奇妙的磁场,造成接触者的恐慌。” “那很厉害了,是高科技手段吧。”周云青懵懵懂懂地发问,“他把我们抓来是要做什么?要钱吗?他要多少赎金,我帮你们一起付。” “游戏,神秘人在玩一个杀人游戏,名叫罪与罚。最开始我们一共有七个人被抓来,接下来每一天零点都会有一个人死去。据他说是我们犯下了罪孽,要接受惩罚,如果我们七个人里出了一个审判者,杀光其他六个,那么审判者就能活着离开。”闫紫答道,刻意放慢的语速,营造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空旷的别墅里似乎有冷风吹过,让人直打寒颤。 江琛接过她的话茬:“楼上的七间房间,每一间都画着一幅血画,对应我们各自的罪孽。第一天,王凡死在乌鸦群口中,那间房间里画着乌鸦反哺,对应他现实生活里辱母……”他把已经死去的四个人的罪孽,娓娓道来。在他详细的描述里,那些恐怖的血画,仿佛变成了立体的现实场景。 周云青指着半空中闪过的光点,“那是什么?” “是弹幕,神秘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通过直播的方式在网上公布。我们能看到网友发的弹幕,他们也能听到我们讲话,不过他们始终觉得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 屏幕前的网友扑哧一笑:“哇塞,原来江老师演技这么好的啊,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差点就信了好吗!” 周云青说:“快请网友替我们报警吧,警方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这个丧心病狂的绑匪,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咳、咳……” 他咳出的血染湿了格子衬衫,网友却在分析节目组的道具:“看起来不像是番茄汁,番茄汁要比这个更浓稠一些。” “建议其他剧组可以去找这个节目组取取经,有些剧组用的血液真是太假了,医科生看起来特别尴尬。” 任乔似笑非笑:“小青,不要回避先前的话题,不如说说你自己,你觉得你是什么罪孽,对应哪一副血画?” 周云青薄唇轻启:“我……” 他刚要说话,便被人打断,直播间里,小五疯狂刷着弹幕:“哇塞,周大总裁醒了,太好了,快快快,求帮忙!我和警方联合破译这间直播间的代码,一直没有进展。 直到今天早上,我偶然发现一个很神奇的联系,这段代码和你之前编的一个游戏里面的代码,是逆向对应的。只要能有你的那段源代码语言逻辑,逆向运算,很快就能解开这一段!”跳跃的超大号红色字体,表达着小五内心的喜悦。 在任乔看来,两段代码的互逆相关性,又是一个明晃晃的佐证了。她几乎可以断定,周云青就是这次直播游戏的幕后推手。 周云青却微微一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我什么时候编过游戏?” 破局 小五答道:“咦, 你不记得啦?就是你送队长的那个啊, 她十八岁生日礼物……” “你好像已经扔掉那张游戏卡了。”任乔活动着手腕, 骨节咔啪作响, 脸上的笑容明明那么灿烂, 却叫小五见了就害怕, 这根本就是一副出去以后找他算总账的模样啊! “啊哈哈哈哈哈。”小五不敢回答这句话, 和她打着哈哈。 周云青剑眉蹙起,摇摇头说:“我哪会编游戏啊,那是我在一个二手交易市场淘来的。十年前我家里挺穷的, 根本买不起电脑,在学校上电脑课,我只会开机关机, 就连打字都不会。” 电脑屏幕前, 小五一下子泄了气,像是一个扁了的气球, 趴在桌子上, 唉声叹气地打字, 发送弹幕:“也对, 这么厉害的游戏代码, 如果真是你编的, 十年前就有这样的实力,你肯定会被吸纳进无极的,咱们现在都该是同行了。果然这事走不了捷径, 我继续去破解。” 警方联合云起、凌氏等势力, 目前正在各大洋展开地毯式搜索,可惜收效甚微。单单是诸夏国就有一万多个海岛,其中不少都是无人居住,没人能够提供有效信息,必须前往搜索。 更别提诸夏国面积只占水蓝星的十五分之一,整个水蓝星海洋和陆地的比例是七比三,海洋堪称广阔无垠,原本就没有被人类完全探索。 警方不是没有动用高科技方法,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绑匪手段更加厉害,依靠卫星和无人机,同样无法传回有效信息。因此能不能救出任乔他们,小五破译的代码至关重要。只有破译了代码,才能准确定位到别墅的位置。 如此重任,小五的心理压力很大,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休息,累极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个小盹,很快又会被自己定下的闹钟叫醒。他端起桌上加了冰块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再次投入紧张地破译中。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丁玲玲,悄悄地拿走已经空了的马克杯,继续冲泡下一杯咖啡。她没有劝小五休息,因为她明白小五的心情,他们对任乔的担心是一样的。她知道,假如任乔这次出事,小五没有用尽全力的话,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能想,只能拼命、再拼命地努力。就像是方然和顾怀,跟随警方在各大洋搜索;就像是小五三天三夜没有上床休息,全心全意地破解代码。 这场全民参与的直播狂欢里,只有他们在追逐死神的脚步,必须要比死神更快,才能救回任乔的性命。 别墅里,任乔的一双凤眸,闪过淡淡的紫色光芒。如果不是在周云青别墅负一层,亲眼见过比小五家里还要多的超级电脑,她真要信了他的神级演技。 可她并没有拆穿他,只是笑笑:“小青,你先休息,我再找找出口。”反正她已经做好部署,今晚就能知道,到底是她错怪了周云青,还是他真的已经丧心病狂到杀人害命了。 日光渐渐西斜,温暖的橙色余晖,洒在任乔的身上,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因为修炼剔除杂质,身体向着更加完美的方向进化,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没有。修士逆天而行,本就是由凡入圣的过程。 她那身洁白的婚纱,好似柔软的雪花。周云青望着望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下起一场橙色的大雪,将他完全淹没。 那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美,大学时通识课程里的中文系课程,他都可以拿到满绩点,被老教授夸一句文采斐然。可是面对任乔,他总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变得黯然。大抵就连造字的仓颉,也会因为无法描绘不出任乔的美而歉然吧。 重病之下,他体力不支,素白如冠玉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头脑烧得昏昏沉沉,很快便睡死过去。 江琛和闫紫对视一眼,周云青醒来后的这番表现,就连自诩心思玲珑的他们都找不出丝毫错处,他看起来的的确确毫无威胁性。 漆黑如墨的深夜,再次降临,笼罩着整间别墅。零点到来,直播间的屏幕闪烁,最后归于一片黑暗,别墅里的人同样陷入了昏睡,如同之前几天那样。 大厅的沙发上,周云青睁开双眼,夜色下的眸子湛湛生光,修长的手指翻转结印。一股玄奥的力量自他指尖流出,托起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闫紫,飞向二楼的房间,正是墙上画着被扒了皮的狐狸的那间。 一道甜媚而软糯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小青,这个游戏好玩吗?” 他回身,只见任乔周身萦绕着黑色的灵力丝,她的凤眸里的紫色光泽,浓郁的几乎要实质化。洁白如雪的婚纱,和纯黑色的灵力交织,圣洁与妖魅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奇异地融合着。 白天在房间里,她假借接吻,咬破周云青的嘴唇,在他身上种下血契。如果她的猜测正确,那么她的灵力是被周云青封锁,这道血契的作用在于,只要周云青动用灵力,她体内的灵力也会随之解封,便不会再被那种昏睡感操控。 血契,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结契方法,不需要灵力、不需要神识,只要能掌握对方的血液,用血液勾画契约,再送回对方体内,便能达成。 种血契其实很难,对方只要稍微有反抗的意识,便无法成功。好在任乔是周云青的软肋,他从来不会防备她。 “很厉害啊,符师。”任乔鼓掌,虽然是夸奖的话,语气却淡淡的,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容。 周云青停下结印,双手自然地垂下,“没有你厉害,我以为种在你身体里的禁制,应该会有七天的效用,还要再有两天才会解封你的灵力。” “你修道才多久,大道三千,世上多得是你想象不到的神仙手法。”任乔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下巴微微上扬,气场强大:“不如让我来猜猜你的打算? 设计这个无聊的游戏,出个审判者规则,你自己做了审判者,杀了其他五个人,然后假装被我发现再自杀,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我,想让我为你感动。紧接着警方恰巧赶过来,你也不会死,又可以抱得美人归。” 周云青垂眉低目,“你都知道了。” “你有病吗?只为了一己之私,无非是你自己的情情爱爱,就杀了那么多人?” “他们该死。” “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修炼了几天功法,就把人命当成游戏?他们有错,应该交给法律审判,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周云青抬眸望向任乔:“乔乔,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还是送我去警察局?”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谢承铭杀了毒枭寨子里上上下下五十八口人,固然他们各个都该死,可你还是因为他手上沾满鲜血厌恶他,所以他才会自断灵脉,自废修为。但他死了,你原谅他了,还替他复仇。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原谅我?” “闭嘴,你不配和阿承相提并论!”这是任乔心里最不能提起的一道伤疤,比当年她听到周云青要设计她、把她送给鼎爷还要更痛。她单手成爪,用灵力把周云青隔空拎起,“我和你打一场,你赢了你走,我就当不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如果你输了,我会带你去警局自首。” 任乔释放出所有灵力,原本缠绕在她周身的魔灵力,在整间别墅里激荡,江琛口中据说是水蓝星最为强韧的钛合金材料,被她的魔灵力震得如同波纹一般。 周云青没有还击,合上双眼,自语道:“死亡真好,能赎罪,能洗白,你会像原谅那个狼孩一样,原谅我。” 任乔能够感应得到,周云青体内的灵力很少,堪堪只有练气一层。这种灵力等级的符师,身体和没有修炼的凡人几乎无异。他的脖颈是那么脆弱,苍白的肤色下,能够看到流动的血管。她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的魔灵力在作祟,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说着:“杀了他、杀了他……” 三分钟时间恰好过去,大厅里的半空中,带着各色光点的弹幕再次刷起,拉回了半只脚已经踏在悬崖边的任乔。她展颜,如同佛前拈花一笑,带着超脱和释然:“如果我那样做,和你有什么区别?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谁都不是天道,没有开启审判的权力,你没有,我同样没有。” 她的这番话,让网友懵逼:“发生了什么?今晚怎么没人领便当啊,有没有大手子分析一波?” “闫紫从大厅沙发到了二楼,周云青和任乔对峙,任乔说他们都没有审判的权力。已知任乔从一开始就拒绝成为审判者,这番话是对周云青说的,复盘一下三分钟里的情景,应该是任乔抓到周云青正在把闫紫往二楼房间里拖,凭借武力值阻止了他。没想到啊,表面看起来最无害、随时都会咽气的周云青,反而是游戏的审判者。” “按你这么说,bug未免太多了吧!首先是站位,周云青和任乔可是在一楼,如果是任乔抓到正在拖着闫紫上楼的周云青,周云青的位置应该在二楼。其次,明明已知设定是零点的三分钟,所有人都会睡着,即便周云青是审判者的前提成立,他和其他人游戏规则不同,可是任乔又是怎么醒的?” 这波人吵得不可开交,也有网友关注其他的点:“你们看沙发上,闫紫原来坐的位置,后面居然有食物!这也是节目组的bug吗?” “我明白了!第二天食物是六份,第三天五份,第四天四份,规律是每天递减一,其实第一天应该也有食物投递,并且是七份。闫紫是第一个醒来的人,她私藏了第一天的食物,然后趁没人关注大厅的时候偷吃,因此不受饥饿影响。” “我靠,闫紫这个女人心机真可怕,怪不得她从来都坐在沙发上不动,原来是防着被人发现偷藏食物。本来就是七个人的食物,她一个人私藏,王凡都快饿晕了,她都不肯拿出来一星半点,我现在都觉得节目里设计的那个狐狸精,简直就是她本人。” 顷刻间,弹幕已经刷了几万条。任乔一掌击向青铜色大门,这是她的全力一击,砰地一声重响后,大门吱呀开了,新鲜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瞬间将整间别墅填满。 半空中的纳米级摄像头一阵紧急地闪烁,相继爆开,直播间完全黑屏,再也没有画面传来。 熬夜观看直播的网友,急得都想掀桌子了,激动地嚷嚷:“搞什么?直播呢?是不是网络故障?” 假死 刚一破开别墅的大门, 任乔便晕倒在一个带有青草香味的怀抱里。再睁开眼, 她已经躺在医院里, 任达夫妇和水瑶围在床边, 担心地看着她。 “我回来了?”任乔问。 见她醒来, 他们三人同时冲上来, 叫道:“乔乔!” 任乔揉揉太阳穴, 回忆起昏倒前的一幕,她似乎中了周云青的符箓,不愧是符师啊, 出手令人防不胜防。她微微一笑,安抚他们:“我没事,不用担心。” 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后, 说道:“任女士的身体很健康, 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同一时间醒来的还有严芸珍,就在任乔隔壁的病房。一天前, 她们凭空出现在这家医院的门口, 一同出现的还有闫紫、江琛、王凡、明渊。在罪与罚直播游戏中死去的人, 都只是昏迷而已。 四壁惨白的病房里, 唐天阳身穿笔挺的高定西装, 面容儒雅, 眉宇间却难掩疲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手对付瑶瑶?还有唐姝,她是你的亲生孙女……” “够了!别提这些贱人!她们根本不配进唐家的门。” “好, 就算你不在意她们, 那月盈呢?你知不知道,月盈现在的病拖得多么严重?医生说,如果早点送过去,还有治愈的可能,现在只能……”唐天阳神色不忍,顿在这里,说不下去。 “身为唐家女,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了,能怪得了谁?”身体虚弱的严芸珍,口吻咄咄逼人,竟是丝毫没有反省自己。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唐天阳说:“请进。”便见到一群警察鱼贯而入,“严女士你好,关于二十四年前的纵火案和三年前的缉捕毒枭一案,需要你配合调查。” 唐天阳站起身来,挡在严芸珍的病床前:“我妈刚从那个孤岛回来,现在她身体欠佳,你们能不能晚一点再来?” 严芸珍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向他:“滚,我让你滚啊!” 她情绪过激,唐天阳只好先行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严芸珍和警方,她并没有回答警方的任何问题:“稍后我的律师会过来,你们和他聊吧。” 她的话让警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位经验老道的警官说:“好吧,严女士,你有权保持沉默。” 离开病房的唐天阳,恰好遇到出院的任乔。李秀丽和水瑶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任达去叫司机,纪无为拎着简单的行李落在后面。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阵微风吹起了水瑶脸上的面纱,露出的下巴白皙如玉,唇形姣好。在过去的三年来,任乔时不时地便用灵力帮助水瑶修复脸上的疤痕,效果显著。 “瑶瑶!”唐天阳大步追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纪无为扔下行李,挡在他身前:“你做什么?”被他这么一耽搁,水瑶已经上车了。 唐天阳问:“是瑶瑶对不对?她没死,她还活着!” 纪无为轻嗤了一声:“白日做梦。”他绕过唐天阳,正要往前走,却被唐天阳抓住手臂。不耐烦唐天阳的纠缠,他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把唐天阳摔在地上。 “瑶瑶还活着,你为什么不让她见我?警方正在调查我妈,让瑶瑶替我妈作证,她没死,我妈不是纵火杀人。” 纪无为的拳头,砰砰砰地砸下,一下更比一下重,只听声音便知道有多疼:“第一下打你,明明答应过我会照顾好她,却任由你妈折磨她。第二下打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看不好,让乐乐流落在外二十年。 第三下打你,你妈犯了弥天大错,你不想着让你妈改过,还要瑶瑶替她作证?第四下打你,抢走了我的珍宝,却不懂得珍惜……” 这两位都是社会知名人士,他们扭打在一起,很快便吸引了大量路人的眼光,有人拿起手机录像,还有媒体人直接冲上来采访:“纪导演,请问你是在替昔日的国民女神水瑶报仇吗?” 水瑶摇下车窗,遥遥地唤道:“无为,别打了,快上来,我们回家帮乐乐接风洗尘。”她摘下黑色的面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绝代风华。 原本围着唐天阳和纪无为两人的媒体,瞬间疯狂,转向水瑶,闪光灯一阵又一阵亮起:“天哪,是水瑶!你真的还活着?这二十多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是否有意隐姓埋名?” 纪无为踹了唐天阳一脚,走向蓝色的suv轿车。水瑶淡淡地说:“本来是该被烧死了,怪我命大,还能活到今天。我原来想着,毕竟进过唐家的门,一日夫妻百日恩,相忘于江湖便算了。 可惜唐家死咬着不放,那我也不必念着旧情。我会向警方提交我从那场大火里逃生后的验伤报告,纵火谋杀我、故意遗弃我的女儿,一桩桩、一件件,到法庭上慢慢清算吧。”车窗门徐徐合上,她的侧颜美得如同神话中的古老神祇,漠然的神情带着高不可攀的傲慢与疏离。 “如果我没认错,从这件衣服来看,她是罂粟女王!原来somuns背后的罂粟女王就是水瑶,难怪当年市值远超云起的somuns会突然宣布并入云起,她是在支持自己的女儿。”记者高兴疯了,这样的大新闻,可遇不可求。 唐天阳擦一擦嘴角的血迹,模样十分狼狈,远远地看着那辆车开走。他低声一笑,水瑶根本没死,一直躲在暗处和唐家作对。母亲不是他认识的母亲,凌清不是他认识的凌清,水瑶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小女人了。 他需要权势,只有他重新回到权势的巅峰,才能纠正这一切! 另一间病房,醒来的王凡,看着守在他身边的罗美丽,一下子哭出声来。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嚎啕大哭的模样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妈,对不起,我什么都想明白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当年如果不是你,我和爸早就饿死了。可我心里就是过不了那道坎,我恨你抛弃我们,我折磨你的时候自己也很痛苦,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罗美丽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他说:“死过一次,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妈,你等我,从牢里出来,我一定好好孝顺你!做个好儿子。” 等在一旁的民警,拍拍王凡的肩膀:“别哭了,谁说你要坐牢了?你妈给你写了请愿书,她既然不追究,又恳请从轻责罚,法官决定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别再犯了啊,以后每个月都要带着你妈,来警局报道一次,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 “谢谢!谢谢你们……”王凡一把抱住罗美丽,“妈,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明渊的病房里,身高足有一米九的明广,坐在医院低矮的椅子上,蜷缩着腿非常难受。他不在意医院条件简陋,握住明渊的手:“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有了严重的抑郁症,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和我回明家吧,治好你的病,橙天娱乐还交给你。” 明渊嘲讽地笑笑:“从前我盼着光明正大地回明家,为了回明家不择手段,害人也害己,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了。你何止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你算是个男人吗?明明家里有了妻子,还来招惹我妈!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他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明广一步三回头:“那你有什么打算?” “出家。”明渊只回答了两个字,言简意赅。他已经厌倦凡尘俗世的一切了,原以为这次会死在神秘人手里,没想到只是昏迷了几天。那就出家吧,在荒山老林里,与青灯古佛为伴。 “也好,山上清静,适合你养病,我让医生和你一起过去……”明广靠在门上喋喋不休,经历过差点失去儿子的痛苦,他才明白有多么在意儿子。 明渊不愿意搭理他,拉起被子蒙住头。 医院走廊里,穿着病服的闫紫,身边跟着几位警察,手上戴着手铐。她坐在有光照着的地方吸烟,升起的烟圈围绕,模糊了她精致的面容。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走道拐角处,有一位穿着烟灰色长裙的女人,徐徐走来,气质令人惊艳。她停在距离闫紫半米远的地方,“还记得大学第一天入学的场景,没想到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闫紫掐灭了那根香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凌清,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凌清问:“你就没有后悔过吗?即便你讨厌我,可顾鸿是无辜的啊!你害死了他,他还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流浪宠物收养中心的那些猫狗,一直都在等他回来……”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 手铐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闫紫从凌清身边走过:“收起你的泪水吧,你的软弱只会让我觉得可笑。给人定罪是要讲证据的,害死顾鸿的人是他堂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是接受调查而已。” 她高傲的像是一只孔雀,输人不输阵,迎着光走远,恍惚间记起初见凌清的那一幕。那时她来大学报到,刚出火车站,就被招揽上一辆出租车,她想着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打车去学校也好。 没想到那个司机是个黑心肠的,说好了送到学校只要三十块,却带着她在这座大城市里绕来绕去,欺负她不认识路,计程表硬生生地跳到了三百。 她是带着钱,可那是她的学费,不能给他。他们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纠缠,来来往往的学生全部盯着他们看,那个司机嚷嚷道:“名牌大学生了不起啊?计程表打了三百,你只给我三十?”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她死死握着钱包,她家里不算富裕,这笔钱只够交学费,就连她的生活费都要勤工俭学,哪有多余的三百给这个黑心司机? 她解释:“是你欺负我不认路,故意带我绕远路,说好的从火车站到学校,只要三十的。” 纠缠得时间越久,围观的人就越是多。那么多人都在看笑话,却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司机开车走了,那个女孩拨了出租车公司的投诉电话,报出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 “我信你,是他欺负你,从火车站到学校确实只要三十,可是计程表已经跳了三百,只能先付钱,再投诉了。” 那个女孩就是凌清,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高贵大方,她在凌清面前,像是一个小丑。她听到同学们在夸凌清,连带着贬低她,说她丢了这所学校的脸,说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说她三百块都不肯掏,堵着大门挡住别人的路……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不怪出租车司机,她自我埋怨,她蠢活该她受骗。可她恨凌清,世上为什么会有凌清这么美好的人呢?白得像雪,把其他人全部衬成了污泥。 那时她便想着,总有一天,她要胜过凌清。 她对凌清伸出手,哭得梨花带雨,“我家太穷了,掏了这笔钱我就交不起学费,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叫闫紫,经管大类。” 凌清递出纸巾:“好巧,我也是经管大类。”那时她并不知道,看似娇娇弱弱,实则心狠手辣的闫紫,已经对她吐出了毒蛇的信子。 梅姨清醒 最近两天, 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罪与罚直播间的报道。最初是网友吵着要恢复直播, 没有人理会, 黑粉干脆开始喷直播烂尾。 也有推理大手复盘所有过程, 还有直播所涉及到的人接受媒体采访, 比如闫紫的大学同学、江和镇鼎爷等等…… 更有认识春申城警方的人, 披露出了惊人的内|幕, 直播间里的人犯下的罪孽,居然是真实的,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肆传播。 眼看已经瞒不住了,未免引起公众恐慌,警方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透露出部分消息, 比如严芸珍纵火,比如顾鸿的车祸等等…… 警方还在江琛的实验室地下室里, 找到一位少年。原来这么多年来, 江琛一直非法关押这位天才少年, 用电椅刺激他, 榨干他的灵感, 把那些科研创想占为己有。也就是说, 江琛对应的是血画里的电椅。 目前,直播间被关的七个人,只有周云青不见踪影。警方猜测, 他应当和幕后主使有关, 否则也不会成为审判者。 警方很想请周云青协助调查,可惜根本找不到他。虽然在直播间里死去的人,都只是昏迷,目前已经被安全送回;但是这件事情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影响,警方已经收到命令,必须调查清楚。 周云青的山顶别墅里,疯疯癫癫的钟玉梅,拿着粗针刺向沙发,白色的绒毛到处飞扬,口中念念有词:“打死你这个魔鬼,吃人的怪物!” 客厅的超大屏幕电视上,播放着罪与罚直播间的新闻报道,那一幅幅血画从钟玉梅的眼前闪过,其中一幅吸引了她的目光。 画面上,寥寥几笔勾勒出重叠的山峦,在深山里,一群野狼围绕着一个人撕咬,它们尖利的牙齿啃噬间,他血肉飞溅,已经不成人形。 啪嗒一声,钟玉梅手里握着的粗针掉到地上,她双手捂着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她神思恍惚,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回,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一时说着:“云云,快跑,不要回头……” 一时又哭着喊道:“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 她的声音忽而变得低沉,眉目间带着狞笑:“臭娘们,你喊吧,这里荒芜得很,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亲眼见到她精神分裂的模样,管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着医生:“胡医生,快过来,夫人的病又严重了!” 身穿白大褂的胡医生,却十分惊喜:“很有可能是她的病因,她受到了关联刺激,想起来了!不要打扰她,拿录像设备过来,把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收集起来。” 钟玉梅又哭又闹,又叫又跳,最后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天色微黯,日光已经完全沉入西山,天际带着一丝靛蓝。她隔着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山明水秀,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语调不疾不徐,吐字清晰:“胡医生,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是我的软弱,我的逃避,害了云云。”她吩咐,“管家,备车,送我去找任乔。我犯的错,不该由她来背负。” 冷不丁看到不发疯的夫人,管家还有些愣愣的,不敢把眼前这位温婉有度的女士,和先前那个动不动就拿针扎周先生的疯婆子联系在一起。 胡医生说:“我和你一起去。” 云起别墅区其中一间,正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任乔接风洗尘。萧音音亲自伴奏,丁玲玲拉着方然拼酒,黎耀和秦奕然讨论公司下一个项目,就连远在国外的陆沉都特意飞回来。 灯火阑珊处,顾怀向任乔道歉:“我不该建议假结婚,对不起。外公那边我已经搞定了,唐天阳孤注一掷,强行开启新型汽车计划,我们可以收尾了。” 任乔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你和我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再说这是我们共同商量出来的办法,如果你和我道歉,是不是我也要和你道歉?” 顾怀摩挲着她递过来的酒杯,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酒杯外壁似乎还有她触摸过的余温,顾怀说:“其实我……” 女管家匆匆找来:“任女士,有一通您的电话,打来的人叫钟玉梅。” “失陪一下。”任乔起身离开。 顾怀只能听着她的脚步越走越远,那句“其实我是有私心的”,说了也不会再有人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管家说,“帮我和她辞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任乔拿起电话,只听梅姨说:“乔乔,我在你家外面,我想和你聊聊。” 任乔连忙把她请进来,随行的还有胡医生。今晚月亮很圆,银辉遮住了闪烁的群星。屋外有了晚风的凉意,屋内还是温暖如春。 钟玉梅坐在橙黄色的灯下,说起一桩多年前的旧事:“那时我带云云回娘家省亲,在路上不幸遇到人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人贩子长得人高马大,用绳子绑起钟玉梅和只有七岁的周云青,带到自己在山间建的那间小木屋里。见钟玉梅长得美,他起了邪念,扒光她的衣服,想要强占她。 那是一场太过可怕的凌|辱,人贩子力气大,不管钟玉梅怎么反抗,都挣脱不了。她用头撞他,他便狠狠地踹向她的腹部,疼得她在地上打滚。 目睹这一切的周云青,发疯一样地向人贩子撞来,他的手被绑着,他的个子很矮,他用不了任何武器,他有的只是不怕死的狠劲儿。 周云青双眼发红,不停地撞向人贩子,对方拿着棍子,照着他的额头便是一记狠打:“狗崽子,我杀了你!”周云青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一次又一次爬起来,保护自己的妈妈。 人贩子不小心绊倒在地上,头摔在床角,昏了过去。已经迷失神智的周云青,扑上去撕咬。钟玉梅亲眼看到儿子,咬破人贩子的喉咙,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的肉,鲜血混合着肉末,染红了儿子稚嫩的脸庞…… 她吓晕了,等她醒来,周云青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绑着他的绳子被他磨开了,他奶声奶气地唤她:“妈妈,我们快走吧,外婆要等急了。” 钟玉梅那时已经吓疯了,她尘封了那段可怕的记忆,不记得自己被人凌|辱,不记得儿子咬死人贩子,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里面是周云青在吃人,所以她发疯的时候,总会拿针扎他,骂他是吃人的怪物。 钟玉梅呜呜地哭着:“云云,我可怜的云云,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每次拿针扎他,他都不躲的,明明不是他的错啊。” 胡医生叹了一口气:“恐怕周先生病得,比你更重。这次罪与罚直播间,就是一个例证,他把自己当做罪人,需要接受惩罚,为自己设计的死亡方式便是被群狼撕咬。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他,为他进行心理疏导。”钟玉梅起码还能表现出来,每次发疯都是一次发泄,可周云青一味地压抑,最后喷发的该是怎样的火山? “你是说,周云青现在还在那座别墅里?”这是第七天,任乔低头看表,距离零点只剩一个多小时了,“审判是假的,王凡没死,严芸珍没死,明渊也没死,他就算按照自己的设计,被幻影里的群狼咬死,也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小五一阵风一样地蹿来:“队长、队长!可算是找到你了,我破解出来了!两段代码,我都搞定了。你说怪不怪,之前一心想着要救你,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思绪都没有。后来知道你出来了,我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心态非常轻松,只抱着玩一玩的想法,居然破解了!其实并不难,只是……” 他向任乔分析着代码语言,任乔全都听不懂,她催促他:“别墅的地址呢?能查到吗?” “队长,我以为你对那个被破解的游戏,更有兴趣。之前周云青还骗我,说这个游戏不是他编的,喏,现在被我抓到了吧,他在游戏通关后,给你留下一段话。” 小五举起游戏机,通关页面写着一段话:“乔乔,从现在开始,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我把自我中丑陋的部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你面前,每一次你都可以选择接受我,或是遗弃我。当你彻底把我遗弃的时候,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是什么意思?”任乔的语气里难掩仓惶,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凤眸里是碎裂的星光。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脑海里纷乱如麻。 一时是她要周云青为当年的背叛道歉,他对她说:“你知道我会那样做。” 可是鼎爷在采访里明明白白地说:“我把任家丫头当亲侄女看待,可没有那种龌龊念头。” 周云青在撒谎,当年只是做戏给任乔看,根本没有什么和鼎爷的交易,他只是要让任乔以为,他会把她送到别人的床上。 胡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钟玉梅,没有隐瞒,直言道:“是他的母亲让他没有安全感,母爱是孩童接触世界的第一道反馈,钟女士的反馈影响了他对爱的理解。他为了母亲,在防卫过当的情况下杀人,但是母亲反过来责怪他是个杀人狂魔,对他非打即骂,恐惧、厌恶、遗弃…… 钟女士的行为同化了他,他认为自己是个魔鬼,认为你知道真相后也会遗弃他,认为他不配得到你的爱。在科胡特的心理分析中,有一个术语叫做自体客体。当一个人在极度缺爱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进入这种心态。 对于他们来说,确定真爱的方式非常偏激——将自我丑陋的一面,毫无顾忌地展现在你面前,而你对我的爱毫不动摇,由此我才能确定,你是我自身的一部分,你始终不会离开我,你会回应我的爱意,那么我才能把全部爱意都传达到你身上。” 钟玉梅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反复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云云。” 任乔体内的魔灵力一片动荡,灵力中缠绕的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有人在净化她体内的魔灵力! 她闭上双眼,放开心神去感应,这是一种古老的献祭之术,如同佛祖舍身饲鹰,献祭自己的真灵,净化别人灵力中的魔气。 是周云青! 他曾经说过的话骤然在任乔耳畔响起:“如果我死了,你会像原谅那个狼孩一样,原谅我吗?” “地址,快给我海岛别墅的地址!”任乔高声说道,她必须要去阻止他的献祭,一旦献祭完成,他的真灵将会彻底消散,就连转世投胎都不能了。 “队长,你急也没用啊,那片海岛很远的,在另一片大洋里,即便乘坐飞机,也要近十个小时。”小五嘟嘟囔囔。 任乔的瞳孔骤然一缩,周云青这样的献祭速度,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会魂飞魄散。长久以来,入魔都是她最大的隐患,她做梦都想净化自己的灵力,可是真到了这一天,用这样的方式,她心里没有欣喜,只有绝望。 “小青,求求你了,快停下来吧!” 献祭大阵 任乔咬着手指, 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定有办法的, 他昨天把我们送回来, 都没有用十个小时……” “除非能建个虫洞, 才能从这里瞬移到那座海岛。”小五说。 “瞬移?”任乔灵光一闪, “是了, 周云青是符师, 他一定建了传送阵。”话音未落,房间里已经没了她的人影。 她飞在半空中,放开神识感受, 任何一丝一毫微弱的灵力波动都不放过,最后望着周云青山间别墅的方向,在那里!她用筑基期修士的极速, 奔向那幢别墅。 最终, 她在周云青那间收藏室里,找到了传送阵。手边没有灵石, 她便划破手心, 以血液中蕴含的灵力催动传送阵。鲜红色的血液, 从她的掌心飞向传送阵, 一阵光芒闪烁过后, 传送启动了。 她又回到了那间别墅的大厅, 空中依旧是那道玄色的幻影,银制面具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她翻身跃向二楼,只见画着群狼撕咬血肉的那间房间里, 周云青盘腿坐在一个古老而玄奥的阵法上, 晶莹的光点从他身上飞出,抽丝剥茧似的净化着任乔身上的魔灵力。 “小青!”任乔叫道。 周云青睁开深潭一般的眸子,厉声制止:“别过来。”献祭大法已经启动,他无法终止。 “梅姨什么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梅姨也觉得很抱歉,小青,停下这一切,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周云青没有说话,只是翻手结印,任乔体内的魔灵力净化速度变得更快了。任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因为我从前不信你,所以你现在不要我了?” 她上前一步,试图说服周云青:“其实我一直一直都还爱着你,我常常做梦梦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从阵法里出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骗过你很多次,可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周云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幅难以为继的模样,让任乔想到一个可能:“你根本没办法停下这一切?” 她盘腿坐下,素手轻扬,将全身灵力抽出,直到灵脉干涸。既然他是在帮她净化魔灵力,那她就散功阻止他。然而没有用,那些灵力萦绕在她周身,重新回到她的灵脉里。 献祭大法一旦开始,他做不了主,她同样做不了主。 任乔站起身来,走向周云青所在的阵法。她听到他的哀求声:“别过来,乔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的眸色坚定,不曾因此而动摇。他为净化她体内的魔灵力,开启这次献祭,不管刀山火海,她都愿意随他一起。 刚一踏进那个阵法,眼前的场景瞬间变了,不再是海岛上的别墅,而是在一片深山老林里。群狼围绕着周云青撕咬,他的血肉在空中翻飞,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任乔飞身而来,把周云青护在身后,拈花指法弹出一道又一道灵力波,将狼群震开。身形巨大的青狼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转眼便消散不见,它们全部是幻影,这是一处幻境。 “乔乔,你不该来的,遗嘱我已经立好了,我死后能源项目的股权将会转赠给你,除去一个照顾爸妈的基金会之外,其余财产全部裸捐,别墅里的收藏品和灵石也送给你。” “废话少说,走!”任乔单手拎起周云青的那具尸骸,向外跃去,非常轻松地就离开了那个献祭大阵。 她回身叫道:“小青。”身边却没有人影,周云青仍旧坐在那处大阵中。只有她来去自如,他被牢牢地困死在那里。 任乔不信这个邪,一次又一次带周云青出来,每一次都失败了。她的灵力所过之处,群狼灰飞烟灭,然而下一个瞬间,又再次凝聚出实体。 周云青伸出只剩下骨节的手,帮任乔把散落的碎发顺到耳后:“乔乔,别再白费力气了,它们只是阵法里面的幻象,你攻击的灵力都会被阵法吸纳。其实顾怀很好,我的别墅有珍藏的典籍,里面或许有帮助他重见光明的方法。他很爱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任乔一拳击碎一道青狼幻影:“我不想听啊!” 面对撕咬他血肉的狼群,他温柔地笑着,抚摸着它们的狼首,“乔乔,陪我说会儿话吧。你记不记得追我的时候,一共折过多少颗星星?” 任乔不理他,固执地寻找带他离开幻境的方法,他自说自话:“一千三百六十五颗,我都记不得自己数过多少次了。你一直以为是你追的我,其实我比那更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常常偷偷跟着你,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每次我和你搭话,你都不肯正眼看我。那次看到你被水冲走,我担心死了,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你,我从没游得那么快过……”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出去以后我们慢慢说。”任乔哭得泪流满面。 “在这个幻境里,群狼撕咬我的血肉,现实中献祭的是我的真灵。这个阵法是不是一个很棒的设计?我咬死过人,我妈怕我,那我就把他的血肉还给他,真灵还可以顺便帮你净化魔灵力。” 他的手骨轻轻抚过她的那双狭长的凤眸,里面正有紫意流转,“你看看你,入魔越来越严重了,这样可不行啊。如果谢承铭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不是你的错,那个人贩子活该去死。”任乔哭着说。 周云青只是笑笑,他的血肉被吞噬干净,狼群咬向他的骨架,只一口便把他的脑袋撕下了半边。任乔撞飞那只青狼,“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书里不是这样写的。” 任乔和他说起《大展宏图》这本书,说起苍华界的事情,“在穿进这本书里之前,我是古武第一世家的主人天刀谢铭的女儿,我看过一本叫做《大展宏图》的书。书里你和唐娅在商场上相争,渐渐生出感情,两人惺惺相惜,我附身的唐姝,曾经为了钱背叛你,后来又整容接近你,最终死在蓝若手里……” 她说了很久很久,听完这一切,周云青释然一笑:“谢谢你,在我临死前,还送我这样一份大礼。从前我总是有一种错觉,你看我的时候,像是透过我在想着别人。我吃了好久的醋,原来你看的人一直都是我。” 他用只剩半边的头骨,轻吻她的额际:“如果我像书里一样,没有遇到你,或许我会出于商业目的,和唐氏联姻。但我遇到你了,我爱的不是唐姝的容貌,只是你。你还记得你帮我做过一次催眠吗?那时你想要帮我回忆起母亲发病的缘由。” “我记得,是真言催眠术。”在水蓝星,她用过两次,一次是帮助水瑶,另一次便是周云青。任乔恍然大悟,“你原本忘记了人贩子,像梅姨那样,因为受到刺激太大,自行封锁了这段记忆。是我帮你记起来的,所以书里你没有这样对唐娅!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地帮你恢复记忆,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切。你本来应该寿终正寝,你家庭和睦,夫妻美满,是名满全球的企业家,是书里的人生赢家,我搞砸了这一切……” 周云青断开的指骨,穿过任乔的三千银丝,“傻乔乔,我有过你的爱,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谢谢你爱我,我这一生已经很足够。”他把任乔推出献祭大阵,不想让她亲眼目睹他消散的模样。 大阵之外,任乔只见周云青真灵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晶莹的光点,飞速地旋转、破碎,而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青,你不要死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我那时怎么就认定了你是个人渣呢,如果我能亲口去问问你该有多好。你不信爱,我不信爱,我们都不信,你不该试我,我也不该恨你。” 有人递给她一块纸巾,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别哭了。” 任乔抬头,只见那是一个通身上下被金光环绕的人,在他周边的功德之力几乎要凝为实质。他的身形很高,足有一米八七,穿着一袭绿色的袍子,款式复古,面容妖孽,美得不似凡人,有一双夺人心魄的碧瞳。 “是献祭大阵啊。”他轻声说,指尖只是一点,金色的功德之力便源源不断地向着周云青所在的大阵而去,消解了其中的咒力,连带着任乔身上的魔灵力,都被他涤荡一净。 “元婴期?”任乔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灵气稀薄的水蓝星修成元婴,走得还是修功德的路子,那得救多少人,才能成就金身? 献祭大阵已经散开,周云青陷入昏迷,任乔连忙抱起他,探他的脉象,虽然虚弱但是没有大碍。 因为强行终止献祭大法,那人身上的金光淡去许多,只剩薄薄的一层。他冲着任乔伸出手,在他的掌心躺着几株灵植:“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培育出治好顾怀的灵植,你会许诺我一个奖励,我要的奖励是回到你身边。 当年入魔杀死寨子里的毒枭,是我不对,这些年哪里有天灾人祸,我就去那里救人,已经救了数十万生灵。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救百万、千万,不要再赶我走了,好吗?” “阿承,你是我的阿承……”任乔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自首 谢承铭不仅终止了献祭大阵, 净化了任乔身上的魔灵力, 还治好了周云青身上的伤。 他是元婴期修士, 有缩地成寸之术, 熟练掌握空间法则, 咫尺便是千里, 左手拎起周云青, 右手拎起任乔,眨眼间便到达春申城。 等在云起别墅区的钟玉梅,见到儿子平安回来喜出望外, 连忙送周云青去医院。 任乔开车跟在后面,载着谢承铭一同过去。路过一个红绿灯,她踩下刹车, 问道:“阿承,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谢承铭还像从前那样,坐在副驾驶座上, 不过以前他还没有座椅高, 现在已经要蜷缩着腿了。他转过身来, 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任乔, 碧色的瞳孔里流动着绵绵的情意, 音色低醇一如陈年老酒:“哪里都好, 只是不敢来见你。” 任乔再也不能忽略他的深情,只把他看作是三年前那个没长大的孩子,明明如今的谢承铭也只有十五岁啊, 可是有元婴期大能的威能加成, 气场实在太过强大。 恰好绿灯亮起,任乔猛地一踩油门,顺便打开车窗,夜晚的冷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赶走了先前车子里那种旖旎的氛围。 谢承铭轻笑一声,转身看向窗外。任乔开得很快,车窗外通明的万家灯火,如同万颗奔星一般流动。他在心里想着,她会因为他的话受到影响,看来他的机会比想象中要更大啊。 经过医生检查,周云青的身体没有大碍,留院静养几天就好。得到谢承铭回来的消息,黑曼巴蛇队的成员,一窝蜂地赶来医院。 小五抱着谢承铭哇哇大哭:“阿承,呜呜呜,我以为你死了,我伤心死了,再见到你真好。” 比起小五的咋咋呼呼,方然要克制许多,不过眼睛里的水色,还是出卖了她表面上装出来的淡然,“回来就好,我们黑曼巴蛇队,本来就该一个不少。” 谢承铭诧异地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萧音音,问向任乔:“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没有灵力,却让我忌惮,那是另一种力量。” “嗯哼。”任乔脑袋微微一偏,“她叫萧音音,是我半个徒弟,修心的修士,修士中最为神秘的一种。你也结婴了,应该知道修心吧?” 谢承铭答道:“但凡修士,粗略可分为体修和灵修,一种由外而内,一种由内而外。修心者是体修和灵修之外的第三种修士,主攻方向是修炼心境。 寻常修士,不注重心境的修炼,只有遇到瓶颈,被卡在心境上无法晋升,才会开始锤炼心境。而修心的修士,一直都在修炼心境,没有悟道之前,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一朝悟道,一步结婴、一步合道都有可能。” “说的没错,唔,她应该算是你的师妹。” 如果和萧音音算在一辈,岂不是比任乔矮了一辈?谢承铭扁扁嘴:“她才不是我的师妹,你不是一直说把我当弟弟看吗?她该叫我师叔才对。” “是哦。”任乔螓首轻点,心道,“我代父亲天刀谢铭收阿承为徒,他确实该和我同辈。” 任乔正在理着辈分关系,一道橙色的身影向着谢承铭飞快地跑来。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缇色的运动服,休闲而随性,灿烂得像是天边的朝阳。 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是脚上的一双潮牌鞋子,金属色的工业感,配合复古的鞋型,彰显主人的个性。 他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白色耳机,把耳朵遮得严严实实,冲过来对着谢承铭便是一拳:“你小子,既然还活着,干嘛不早点出现?害我为你担心那么久。” 摘下帽子,拿下耳机后,露出的面容秀美,完美地继承了凌清和唐天阳所有的优点,正是唐绍世。 已经是元婴期的谢承铭,要躲过这一拳太容易了,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可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前。 反而是唐绍世有点担心,来来回回地摸着他的胸膛,问道:“诶、诶,不会打坏吧?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点?” “不会。”谢承铭对这位老友宠溺地笑笑,“你力气再重十倍也不会。” “大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唐绍世举起拳头,“我要亲自试试的,看好拳头,我来了!” 两人正在闹腾,谢承铭的掌心,忽而升起一道透明色的罗盘,上面有一个光点闪动。他收起玩笑,沉声道:“南美洲附近有地震,我要过去看看。” “地震和你有什么关系?” “救人。” 原本低头玩手机的苏媚,猛地抬头望向谢承铭。他的那双绿眸让她有了一个猜想,“民间慈善组织每年颁发的压轴奖,获得者是你,你是那位只救人不留姓名的神秘人?” 谢承铭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唐绍世勾着他的脖子,笑道:“可以啊你,像拍电影一样,当超级英雄呢?带带我,一起去?” 谢承铭把他培育出的灵植交给任乔:“急的话,你先帮顾怀;不急的话,等我回来也行。” 任乔的“好”字还没出口,医院走廊里已经没了谢承铭和唐绍世的身影。任乔看着手心的几株光泽晶翠的灵植,神情微微一怔,如果不是它们还在,她都要怀疑谢承铭的出现是她的一场梦境了。 小五挠了挠头:“这小子变化可真大,以前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队长身上,像只树袋熊一样,现在说走就走?” 方然调侃任乔:“我觉得这样的他,更有魅力一点,有没有为他心动?不如考虑一下,咱们家阿承可比周云青那个戏精好太多了。” 任乔莞尔一笑,收起掌心的灵植,“不如我让黎耀,多给赵锦年安排一些任务?他手上的剧本是不是早就该交稿了?” “哇,你欺负我男人!”方然抓着任乔的手臂,在她手心挠痒痒,“我可要罚你的。” 任乔美目流转:“我欺负他又怎么样,你站我还是站他?” 方然嘻嘻地笑着:“当然是站你啊,大乔,咱们俩结婚吧,我不要傻年了,你也别和周云青在一起。” 周云青恰好醒来,推门走出来,低声唤道:“乔乔。” 任乔扶着他,走向僻静处。夜晚的灯光,柔和了他五官冷然的棱角,他身姿修长而挺拔,面容丰神俊逸,一双薄唇轻启:“我刚才打电话报警,向警方自首了,他们稍后就会过来。” “也好。” 窗外树影婆娑,周云青的音色清清冷冷,一如秋空的那轮清月:“我也打给律师了,律师不建议我这么做,我国的法律有追诉期,人贩子一案,只要再过几个月,就会过了追诉期,不再追究法律责任。” 他虚咳一声,顿了一顿,正要继续说话,却听任乔说:“别装了,阿承是元婴期大能,他一出手,你身上的病,就连陈年旧疾的隐患,都被治好了,还咳什么?” 周云青错愕地看向任乔,任乔扬起下巴,二十八岁的她,脸上的肌肤嫩得一如十几岁的少女,口吻嚣张:“你别演我,我也不演你,真心对真心,谁再和对方撒谎,就是小狗。” 十年过去,她还是那么勇敢,也那么鲜活。周云青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可是我瞒着你的事还有很多。” “那就慢慢讲啊。” “你不怕我再伤害你吗?我们已经爱得太久,也太累了。” “如果知道你爱我,那我就不怕。其实我在那间别墅里,只怕过一件事,就是你死了怎么办?后来发现是你在背后捣鬼,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对于她来说,在和他每次对弈里,他的爱就是一道铠甲,能让她刀枪不入。 周云青的心里,像是装满了蜜糖,黄色的野蜂振翅飞翔,嗡嗡嗡地唱着春词。 任乔斜倚在墙上,没有束发,银丝自然地垂在脑后,闲闲地抱着双臂,“你的案子如果判下来,是要坐牢的吧?但是胡医生说你病的不轻,要接受心理和药物的双重治疗,坐牢会不会影响你的治疗进度?” 周云青摇摇头:“不会,我接受法律的制裁,心里反而会踏实……”更重要的是,他坐牢的这段时间能够让任乔冷静一下。他并不觉得任乔是爱他,更多是同情吧。骤然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同情他曾经的遭遇,慷慨地施舍给他爱。 “别演。”他复杂的眼神让任乔警惕,任乔出声提醒。 他无奈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短暂地停顿后,周云青斟酌着开口:“乔乔,你确定你还爱我吗?整整有十年,我们形同陌路,话都没有讲过几句。虽然我一直以风声主人银夜的身份,暗中窥伺你的一切,但我这十年对于你来说,是完全空白的。十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任乔抬眸望向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最开始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有过挣扎,到了最后,眼神反而异常坚定。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急色,会迫不及待地亲我抱我和我睡觉呢。”她意有所指,“那个抱枕哦。” 周云青俊脸微红,“比起一时的欢愉,我更想得到你的爱,完完整整、永远不会改变的爱。” 远处,方然向任乔招招手:“怀少来了。” 任乔问周云青:“你自己能回病房的吧?” 周云青看着她走向顾怀,她给了顾怀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那是和他在一起所没有的。他看到她趴在顾怀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散落的银丝垂在顾怀的脸上,轻轻抚过顾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她的亲近让顾怀浅笑,露出一对小梨涡。 周云青没有回病房,就那么望着任乔的背影,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医院的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黑暗将他完全淹没,才停下脚步。比起光,暗夜才会给他安全感。 任乔正在对顾怀说:“阿承已经培育好灵植了,他修为比我高,等他回来出手会更好,确保万无一失。到时候,你的眼睛可以重见光明,你不是一直搞不清楚妃色吗?我带你去看落日。你想不想看看你妈妈?她长得可美了。还有你的腿,治好以后就算是你想去当足球运动员,都绰绰有余。” 顾怀并没有被任乔描绘的美好打动,“这些灵植能不能治好我外公的肿瘤?我不想重见光明,也不想重新站起来,用灵植来救我外公,可以吗?我只希望他长命百岁。” 探监 这是一个在任乔预料之外的回答, 但又在情理之中。任乔扪心自问, 如果换作是她的亲人得了癌症, 她也愿意放弃治愈自己的机会, 保住亲人的性命。 “你想好了吗?”她握住顾怀的手, 给他力量, “我支持你的决定, 不过要等阿承回来,问过他以后才知道。这样品阶的灵植,我培育不出来, 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心血,也不知道培育新的还要多久。” “好。”顾怀说,“谢谢你。” 警方连夜将周云青带走, 人贩子被杀一案很快便开始立案侦查。考虑到周云青主动自首, 加上案发时他尚未成年,又是在防卫过当的情况下, 失手杀死人贩子, 最终判刑只有四年。 任乔去监狱里探望周云青, 她穿着一件大廓形的白衬衫, 下身搭配窄腿吸烟裤, 落肩设计和超长袖修饰身材, 更显颀长,露出的脚踝挺直,白皙如玉。 隔着玻璃墙向里面看, 只见周云青一身囚服, 身形瘦削,剪了一个利落的板寸头,衬得剑眉星目,落拓有型。他拿起对讲话筒,对任乔笑笑:“你来了。” “精神看起来不错啊。”任乔说,“我帮你带来了胡医生开的药,还有梅姨为你纳的一双鞋,我妈给你做的点心。一个月只能探监一次,这次我来,下次就换梅姨了。” 周云青讷讷地点头:“药让人捎进来就行,你忙的话,不用亲自过来。” 任乔挑挑眉:“不想看到我?”她敲敲玻璃,“说实话。” 周云青隔着透明色的玻璃看她,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流动的星光,又像是漫天绽放的绚烂烟火。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很想很想。”他不敢多看,她太过美好,让他自惭形秽。 “看着我说,你低着头,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我,还是地面?” 周云青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深邃的仿佛大海,也沉静的一如湖泊。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里面满溢的情意像是旋涡一样,要把人吸进去。 这下任乔反而脸红了,她的手握紧对讲话筒,一笑之下,眉眼生花:“小青,你的眼睛真好看。它告诉我你爱我,但是你的嘴怎么比以前更笨了?” “嗯,我性格是挺闷的,不太会说话。” “以前没觉得。” “因为我每次见你之前,都会打好腹稿,把准备说的话对着镜子演练很多遍,怕你嫌我闷。”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任乔被逗笑了,笑过之后又觉得心疼:“那很累了,别为难你自己。” “我怕你不喜欢我……”周云青的声音,低如蚊蚋。 “我很喜欢你,最最喜欢小青了。”任乔一字一句地说,笑得眉眼弯弯,他在她的笑容里,好像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狱警提醒:“时间到了。” 任乔和周云青道别:“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夹在包裹里,慢慢看吧,我先走啦。”她隔着玻璃墙发给他一个飞吻,“么么哒。” 走出监狱,外面春光正好,艳阳高照,洁白的云朵高高地飘在碧蓝的天边,院子里的老杨树抽出嫩绿的新芽,一派生机盎然。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独自一人挎着篮子,走在任乔身边。她步伐沉重,任乔帮她搭了一把手,替她拎起篮子。 老婆婆对着任乔,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刚才探监,我就坐在你隔壁。丫头啊,你也是惨,年纪轻轻的,老公就进去了。你心肠这么好,真是好人没好报,依我说啊,你也别替他守活寡了,找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再嫁吧。” 原本等在车里的谢承铭,突然出现在老婆婆的另一边,挽着她的手臂,冲任乔眨眨眼,颇为赞同地说:“老人家说的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啊,不如考虑一下我?” 把老婆婆送上公交车,任乔回身冲着谢承铭的额头就是一个暴栗:“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贫了。” 谢承铭不退反进,扬起一张俊脸,冲着任乔吐舌头:“来啊来啊,照这儿打,被你打死,我也心甘情愿。人家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别闹。”任乔把他塞进车里,“灵植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谢承铭回来后,按照顾怀说的,检查了凌锋的身体。可惜肝癌末期啊,即便是谢承铭修炼到了元婴期,仍然不是想治好就能治好的。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目前培育出的灵植,只能缓解凌锋的病痛,想要根治肿瘤,还需要更多的极品灵植,才有可能做到。 谢承铭低头系安全带,“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任乔侧头看他:“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都是很棘手。假话是你陪我一起培育灵植,可以加快进度。真话是你只有筑基期修为,也帮不了多少忙,不过你在场的话,对我的士气比较有帮助,可能事半功倍吧。” “士气你个大头鬼啊。”任乔拧住他的耳朵骂道,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和你一起,虽然我只有筑基期,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帮多少忙算多少吧。”凌锋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们必须要快。 谢承铭的洞府在山间,山花开得烂漫,重重湖泊包围着,风景秀丽。洞府里面的装饰却十分简单,只一张石床,一览无余。 任乔环顾四周:“你的药田呢?” 谢承铭哗啦一下,脱下了身上穿的长袍,露出精劲的身体。肌肉并不过分夸张,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如同草原上奔跑的野豹一般,充满了狂野之美,是最完美的比例。因为功德之力满溢,他通身上下流动着淡金色,好似晶莹的黄玉。 “你干嘛脱衣服?”任乔连忙捂住眼睛。 小太阳 谢承铭反问任乔:“你干嘛盯着我看?” “欸?我有吗?”任乔虽然用双手捂着眼睛, 然而指缝张得太大, 什么都挡不住, 毕竟美色当前, 不看白不看嘛, “你快穿好衣服啊, 万一害我长针眼怎么办?” 谢承铭哦了一声, “那你没办法帮忙了,开门走吧。哎不对,这里是山洞, 没有门的,你直接走吧。” 任乔只见到,谢承铭的筋脉里长出一株又一株灵植嫩苗, 晶翠的灵植, 枝叶上还带着轻微的血色,和他黄玉一般的肌肤交织在一起。 这幅画面美得充满原始感, 一如天地初开, 盘古的肌肉化为千里沃野, 鲜血化为江河湖泊, 而后方才滋养出生灵万物。 任乔的神色变得凝重:“你用血肉滋养灵植?”这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 谢承铭运转灵力, 淡金色的光点洒在灵植舒展的叶面上, 它们似乎又长大了一点点。他漫不经心地说:“不然呢?数遍整个水蓝星,还有比我的身体,灵气更加充裕的地方吗?我可是先天道体啊, 又是元婴期修士。” 任乔用指尖轻点一株灵植的嫩芽, “疼吗?” 疼是疼的,可早就习惯了。谢承铭的身体轻轻地打了一个颤,肌肤微微泛着红色,低低地喘息一声,扬起脸对她灿然一笑:“很舒服,再来几下。” “别闹。”任乔问他,“我该怎么帮你?” “你用灵力揉那些叶片就好,它们会吸收的。” 任乔按照他说的去做,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灵力经过她纤细的指节,徐徐进入灵植的嫩芽中。 她每出手一次,谢承铭就低喘一声。后来整间山洞里都是他的呻|吟声,任乔脸色发红,忍无可忍地说:“你别叫了!” 谢承铭一脸无辜:“可是它们长在我身上,像是我的手脚一样,你这样温柔地抚摸它们,我忍不住啊。” 任乔斜瞪了他一眼,关闭听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谢承铭哈哈大笑。 任乔这才后知后觉:“你耍我玩?”用血肉滋养灵植,在苍华界是没人敢碰的禁术,对身体伤害极大,哪有谢承铭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他无非是怕她担心,才故意装出开玩笑的样子,用假不正经掩饰他遭受的疼痛。 谢承铭盘腿坐着,右手肘放在膝盖上,闲闲地支撑着下巴,碧绿的瞳孔里满是宠溺的笑意,“你还像从前那么好骗。” 任乔翻了个白眼,继续帮下一株灵植灌溉灵力,“说得好像你以前经常骗我似的。” 谢承铭大剌剌地点头:“没错啊,我每次都故意写错字,因为我写错了,你就会在我手心写字纠正。我还假装不会用筷子,让你喂我吃饭。” “好,我都记住了,等培育好灵植,我就给你算总账。” “我等你。”谢承铭忽然变得深情款款,“我从前那么做,只是想多接近你一点,我最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总是把我抱在怀里。后来最想学的术法是缩骨术,最好变得只有一只猫咪大小,这样就能一直待在你怀里了。你的胸真的超软,躺在云朵上都没有趴在你怀里舒服。” “谢、承、铭!”任乔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她通常唤他阿承,只有气极了,才会喊全名。 面对她的怒火,谢承铭没有半点慌乱,闭上眼睛深嗅一口她的幽香,吊儿郎当地说:“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生气的时候,体香会变浓,特别好闻。这应该是你真灵里的香味,随着你修炼的加深,会越来越馥郁,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灵质吧。” 他反手把任乔推出去:“好了,你走吧,我发现你在这里根本帮不到我的忙。我只想和你说话,没办法全心全意地培育灵植了。” 只是眨眼间,任乔便在洞府外了,耳边隐隐传来谢承铭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我要是真想骗你,就不会对你说这些,随便卖个惨,你还不把我抱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不过现在我不想那样了,我又不是想做你儿子,你老把我当个小孩子有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任乔仔细品了品谢承铭的话,虽然是神逻辑,但貌似还挺有道理的?如果他说这三年过得很惨,都不必掉眼泪,只要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任乔都会抱着他安慰大半天。 可是他没有,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他了。那时他是个阴郁的少年,在人群中总是很沉默,冷漠而疏离地和人隔开距离,自成一个世界。尽管居住在人类的社会,他一点也不像人,好似一匹孤狼。 如今的他,有着爽朗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表面上热衷于插科打诨,不经意间流露的深情,却叫任乔的心都漏跳一拍。 他离群索居,不去救人的时间,便在这个远离人世的山洞里培育灵植。却比过去任何时候的他,都更像是个人,洗尽了一身煞气。 任乔唇角轻扬,她喜欢这样的谢承铭。从前她努力地想要温暖他,现在他自己就是一个小太阳。和他在一起,她好像都被他带的年轻了十岁。 十五岁,真好啊。 周云青入狱,展宏由任乔暂时接手,厉鸣身为副总裁,却整天不见人影,想找他商量事情都不行。 任乔找来厉鸣的私人助理:“厉鸣看我不爽嘛,是个人都知道。可这是周云青的展宏,不是我的展宏,你上司这样跟我玩失踪?等周云青从牢里出来,展宏市值要是跌落了,厉鸣怎么跟他解释?” “夫人,其实……” 任乔姝艳的面容上,秀眉轻蹙:“叫我任总。” 助理讪讪地笑笑,立马改口:“任总,厉副总他进监狱了,他故意砸烂我家,然后自首去坐牢。他已经偷偷赔过我钱了,您不用担心。这是他办公室的钥匙,电脑密码他也给您留下了。他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您全权做主就好。” “坐牢?” “他想陪周总。” 任乔:“……” 厉鸣画风这么清奇的吗?她这么喜欢周云青,都不会陪他去坐牢啊喂! “算了,先把最近一年的营收资料给我拿过来吧。” 助理点头:“好的,您稍等一下。” 监狱里,陪着周云青的可不止是厉鸣…… 争相入狱 从前效命于青爷的手下, 刑锋、暗影、猎鹰……纷纷以五花八样的名头, 混进监狱。过程可以说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了。 猎鹰原本就是退役空军, 曾经也是声名赫赫的一代兵王, 托托关系、走走后门, 进来当了一个小狱警;刑锋随便顶了以前兄弟的一项罪名被抓;暗影就更是简单粗暴, 当众在一家首饰店拿起一条金链子,说自己要抢劫。 直到现在,金店的售货员回想起, 暗影强行说自己抢劫的那一幕,还觉得很玄幻。暗影的穿着虽然低调,可他手上戴着一块绿水鬼手表, 被誉为劳力士机芯之王。 完全密封的蚝式表壳, 如同潜水艇的密封门一般,防水、防尘、防爆。难度极大的陶瓷圈工艺, 加上特有的绿色配色, 一块绿水鬼的市场价最低也要七万块。 售货员自问还算有几分眼力, 认出绿水鬼后打算好好招待暗影。紧接着发生了挑战她三观的一幕, 暗影随手拿走一条金链子, “你们快报警, 我要抢劫!”他抢的那条金链子根本不值钱啊,一个戴得起绿水鬼的男人,需要抢几千块钱的金链子? 刑锋, 没有归顺周云青之前, 是道上数一数二的狠人。虽然他没有加入任何帮派,但各个帮派的老大见了他,都是笑脸相迎。在牢里面遇见他,道上混的那些,人人对他点头哈腰。 原本监狱里的地头蛇,更是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软包装香烟孝敬他:“锋哥,您请。” “你自己留着吸吧,我不好这一口。问你一件事,426房有一个姓周的犯人,你知道吗?” 426房,今天新来了一个犯人,剃着个大光头,是个狠茬子,刚一进来就一拳放倒了牢房里最孔武有力的壮汉,指着自己手臂上的龙头纹身:“我,老大,交东西。” 早上醒来他第一个用洗手间,搜刮每个犯人家属寄来的东西,本来该他做的劳改任务,他分给其他囚犯去做,中午吃饭抢别人碗里的肉,其他犯人对他敢怒不敢言。 当大光头把筷子伸进厉鸣碗里时,厉鸣怒了:“嘿,我说你,哪里来的傻大个,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这间监狱里面环境还行,就是吃的太差,主食是米饭,炒菜只有三种:萝卜炒肉、大白菜炒肉、黄豆炒肉。炒的时候不放油,和水煮的没什么差别。也就肉丝算有点嚼劲,居然还要被抢? 大光头晃晃拳头:“怎么样,想打架?” 看守的狱警看过来:“你们几个,别闹事啊。” 周云青把自己的碗递给厉鸣:“我还没动筷子,你吃我这份,吃完请个律师,赶快出去吧。”厉鸣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厉鸣对手指:“不嘛,老大,人家费了好大力气疏通关系,才和你安排到同一间囚室的。” 饭后回囚房午休,周云青打开任乔送来的包裹,把胡医生的药随手放在一边,里面除了妈妈做的布鞋,丽姨包好的点心,还有一封信,应该就是任乔说的惊喜了。 大光头对他吆五喝六:“你家人送了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看看!” 周云青抬眸看他,只是淡淡的一眼,不怒自威。 在周云青那双深潭一样的眸子里,大光头好像看到了刀光剑影,吓得心里一悸,内里越怂,他表现得反而越是嚣张:“你不服气是吧?我……”他抡起拳头,就要砸下。 “哐当”一声,站在门口的刑锋,怀里抱着的盆子摔在地上。他刚刚疏通好关系,调来这一间,就见到不开眼的人对周云青出手,“你敢!” 刑锋一个箭步冲过来,捏着大光头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便疼得他嗷嗷怪叫。刑锋常年经历生死任务,身上的血煞之气挡都挡不住,吓得大光头摔在地上,嘴上还是装硬气,“有本事放开我,咱们重新打过。” 有刑锋出手,周云青散开了手里结了一半的印记。 他们这边闹得动静太大,吸引了新来的狱警,正是猎鹰。他提走刑锋,在小房间里对刑锋耳提面命:“青爷只要表现良好,我就能争取为他减刑,你闹什么?连累了青爷你担待得起吗?” 刑锋冷哼了一声:“看不下去,青爷虎落平阳被犬欺。” 另一边正在接受管教思想教育的大光头,听说了周云青的名字之后,态度骤变。他虽然不是个东西,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可也念着周云青的好。当年如果不是展宏旗下的基金会捐赠的钱,他远在山村里的母亲根本没办法开刀做手术,早就死于心肌梗塞。 大光头被调走之前,来找周云青认错:“对不住了,我先前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早说你是周云青,我妈的救命恩人,让我给你磕头我都愿意。” 周云青说:“既然进来了,就好好改过,出去才能重新做人。” 走了一个大光头,来了刑锋,还有另一个新人,看到暗影以后,周云青都要气笑了。426号囚室一共十二个床位,目前住了十个人,他们五个就占一半。 “你们胡闹什么,当这里是好地方吗?” 厉鸣打着哈哈:“他们也是担心你嘛。”他探着脑袋看向周云青的床位,转移话题:“大嫂给你写了啥?” 周云青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封粉色的信,唇畔勾起笑意,“还没看。” “那还等什么,快拆开啊。”厉鸣催促。 任乔的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小青,见信如唔。下个月我不能过来看你,到时候会让梅姨把我写的信捎进来,你也可以写给我。你说你早就喜欢我了,但我在那次被水冲走前,真的对你完全没印象欸。不如你来说说,当初明明喜欢我,我追你你干嘛一直不答应?” 她的字迹娟秀而飘逸,承自妙音仙子,有大家风范。周云青都能想象到她写信的样子,大概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睛一定亮的发光。她真聪明,把难题丢给他,他怎么回都是示爱。 新风气 展宏商厦, 方然带着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来看任乔, 任乔从一大堆资料里抬起头来, 对着她一阵唉声叹气。 方然不解, 关心地问:“大乔, 怎么了?临时要你接手展宏太棘手了?” “不是, 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上午我去监狱里看望周云青嘛, 他说的话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疼。”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以前每次见我之前,都会把要说的话打好几遍腹稿,对着镜子先练上好几遍。和我相处, 让他这么累的吗?” 方然打开便当盒放好,夹给任乔一个鸡腿:“换个角度想想,似乎也可以理解?他可能只是太爱你了吧。” 任乔反问她:“你会这样对赵锦年吗?” “不会啊, 刚交往的时候, 我每次见他都要掏空心思化个新的妆容,但这都在一起三年多, 老夫老妻了。现在和他约会, 我连头发都懒得洗……喏, 我的不洗头之交, 一共也没几个, 我爷爷、我爸妈, 小五算一个,你一个,还有就是傻年了。” “对吧?情侣熟悉了, 相处会变得越来越自然。”任乔颇为苦恼:“可周云青不一样, 他的自我形象特别低,很自卑,也很缺爱。他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连看我都不敢。” 方然:“……” 她实话实说:“大乔,讲真,他有什么好自卑的?年纪不到三十,就靠自己的奋斗成为富一代,是诸夏国富豪排行榜上前十的有名大人物。人长的又帅,娱乐圈还有好多人是他的颜粉呢,学生时代他一直都是学霸吧?全校男神那种。 还有,你知道吗?小五都要被气死了,他一个专业黑客,就是吃这行饭的,居然比不过周云青这种副业敲代码的,人家随便编个游戏玩玩就能完虐他,也只能用天分来解释了吧。这种帅气多金的天才都要自卑,还给不给普通人活路了?” 任乔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说他有病啊,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他的病他妈有责任,我也有责任。你看他每年捐那么多钱给慈善事业,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只能尽量做好事赎罪。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但是他又做过很偏执的事情,我以前没和你讲过,他当时从黑三角救我回来,想要把我囚禁在地下密室里。他总是在两个极端摇摆,all or nothing,没有中间值。” 方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手肘放在桌面上,非常严肃地问:“大乔,你爱他吗?你和他复合,到底是因为还爱着他,还是你觉得他很可怜,或是你把他看作一种责任?” 她举了一个例子:“我高中同学的老公去年瘫痪了,她爸妈劝她和老公离婚,她不愿意,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要留下来照顾他。结果只是半年,爱情就消磨一空,她对他只剩下怨恨,最后出轨了一个小鲜肉,离婚闹得很难看。 这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大乔,你最好想明白了,你是不是真的爱他?如果你因为害他得病,同情他的病,把他当作你的责任,我怕最后既耽误了你,也耽误了他。” 任乔弱弱地说:“其实我们还没复合……” “啊?”方然吃惊脸,“那你们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任乔胡乱揉揉头发,柔软顺滑的银发自然地垂落在桌上,一如上好的丝绸。她用手撑着后脑勺,偏着脸闲看方然:“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乱糟糟的。我曾经很依赖他,他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座高山,考卷里没有他解不出的难题,世界上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可是原来他那么脆弱,比普通人更加敏感脆弱,一直有很重的情绪方面的疾病。我想要保护他,想要让他不再恐惧,想要他和正常人一样,拥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 方然点点头,安慰她:“我看过一份调查,现代社会压力这么大,心理疾病的发病率急剧上升,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疾病。胡医生是业界数一数二的权威,他的导师是业界的泰山北斗,只是上了年纪才不出诊,有胡医生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胡医生说,除了药物的治疗和医生的疏导之外,病人很需要亲朋好友的支持和陪伴。”任乔转回先前的话题,“然然,你说爱是什么?” “爱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你在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就是他了,愿意和他携手度过余生漫长的岁月。”方然曾经千帆过尽,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任乔眼睛亮晶晶的:“没有遇到周云青之前,我从没想过谈恋爱。遇到他之后,我再没有想过和别人在一起,这是爱吗?” “别找我求证,这种问题只有你的心才能回答。”方然笑了,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青椒。 监狱里,正是放风的时间,周云青躺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枕着手臂看天,白云又高又远,天空蓝汪汪的像是一块水晶。 每次放风,所有囚犯都会集中在一起,原本监狱里公认的老大,凑过来讨好刑锋,凶巴巴地对周云青说:“你,说你呢,给我锋哥让让地方。就你会挑地方,这里最舒服。” 周云青还没开口,刑锋先一拳头呼撸上去:“瞎了你的狗眼,装什么威风,这是我老大青爷!” 地头蛇双眼瞪得发直,只要出来混的,哪怕消息再是落后,都听说过青爷的名头。虽然从不参与黑帮斗争,可阎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他把刑锋拉到一旁,谄媚地笑笑:“锋哥,你别逗我,青爷也会进来蹲号子?他随便喊上一声,多的是替他卖命的弟兄啊。” “轮得到你们?青爷需要的话,死刑我都替他认。” “是是是。” 地头蛇是个大喇叭,转脸就宣扬了出去,很快整间监狱的人都知道,426囚室里那个沉默的俊朗青年,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青爷。 等到做劳动改造任务,一大堆人排着队给周云青献殷勤,抢着要替他做木匠活。周云青拒绝了他们:“我自己来。” 知道周云青的身份之后,倒是间接改善了监狱里的风气。你看人家青爷,事事亲力亲为,一点架子都没有。瞧着他瘦瘦的小身板,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很孱弱,可是从零开始学的木匠活已经做得有模有样。 他们总不能比青爷差吧?一时之间,牢里的囚犯各个精神昂扬,原本大半个月都背不下来的监规,现在张口就来特别流利。劳动比以前更加积极,就连拉帮结派、打架斗殴都少了很多。新风气效果显著,减刑名单下来以后,他们各个喜笑颜开。 明天就是梅姨来探监的日子,台灯下面,周云青摊开纸笔,是一封誊写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信,修修改改,字迹瘦而有风骨,看来赏心悦目。 单单是开头两个字,就让他心里柔情万千:“乔乔。”笔画并不多,他写的却很慢。从提笔到落下,在心头默念,由舌尖到笔尖,转了千万遍,仍觉不够。 唐家倒台 唐家倒台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更快, 事实上, 在直播风波过去之后, 任乔已经没有再对唐家出手。可惜唐天阳一意孤行, 在资金链不够充足的情况下, 强行启动新型汽车项目。 这个项目的完成时间, 远比他预料中要更长。他把一切都搭进去了, 然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型汽车项目,如同一个黑洞一般,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唐氏的资本,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资金链断开,上游和下游都无力支撑,每天都有数不尽的零件商拉着横幅, 堵在唐氏大厦门口要债。原本下单订购的汽车店, 纷纷退订。一同投资的老友,也选择撤资。 各大银行收回贷款, 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道理唐天阳心里都明白, 银行又不是慈善机构, 向来晴天借伞, 雨天收伞。银行放贷是为了赚钱, 见到唐氏倒台, 自然要追回贷款。 可眼睁睁地看着唐氏几代人的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他还是无法接受。唐氏公馆同样被唐天阳抵押了出去, 负责查封的人上门, 唐天阳连一件衣物都不能收拾,他手腕戴的机械表被人要求摘下,“唐先生,请您配合一下。” 唐天阳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老管家扶了他一把。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让他强撑着压抑怒火,笑着解下那块腕表。 两人相携走出唐氏公馆,唐天阳回看那一座意大利风情的别墅,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他从小长大、在这里结婚生子、在这里步入中年的家,就这么把他赶了出来。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负责估值、搬出一件件收藏品,唐天阳只是看看就觉得心在滴血。老管家连忙上前:“这幅古画不能见强光,你们小心点啊。” 别墅楼前的喷泉旁边,抱臂站着的是太久没有见过的唐娅。她穿着一件天蓝色衬衫,搭配黑色高腰长裤,看起来英姿飒爽,对唐天阳笑笑:“你也有今天。” 那副看笑话的模样,让唐天阳气急败坏:“是你,你在背后动了手脚?你身上流着唐家的血啊,为什么要毁了唐家百年基业!你就不怕有一天到了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娅嘻嘻一笑,举起手指罗列:“第一,我是个无神论者,人有没有灵魂都不知道,更别提阴间阳间、投胎转世了。第二,我只是一个马前卒,担待不起毁了唐家这么大的功劳,你当年逼死我妈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我舅舅啊,每次笑着和你碰杯,心里都恨死你了。” “是明广?你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的!”明雪的死,怎么能全部怪在他的身上?他承认,当初是不曾对她付出过感情,但他给了她唐氏女主人的尊荣,他们是政治联姻,结合为的是利益而不是爱。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她嫁给他之前,不就该明白吗? “我有没有好下场,不用你操心,看见你这么狼狈,我比手握一百亿都要开心。”唐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哇哦,法院审判结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你妈的刑罚……” 唐天阳一把抢过手机,最新的报道明明白白地写着无期徒刑、终身监|禁。各大媒体都在恭喜水瑶胜诉,新闻的头条封面是水瑶在法庭上的侧颜,冷静地陈词为自己辩护,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绝美也让人绝望。 唐天阳嘶吼,没了他引以自傲的贵族仪态:“这不可能,我请了诸夏国最顶尖的律师,还塞了那么多钱进去!” “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看来你还不知道军方高层有多么看重任乔,这两件案子如果塞钱有用,蓝海早就捞出来蓝若了。更何况你现在自身难保,谁敢收你的钱?你的钱就是烫手山芋,人家早就交公了,恐怕过几天就会有人查你行贿咯。” 祸不单行,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唐天阳急火攻心,连连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忽然口吐白沫,摔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唐绍世,抱起他叫道:“爸!” 唐娅撇撇嘴:“这就受不了了?没劲。” 一向对她十分包容的老管家,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冲她发火:“他是你亲生爸爸,从小把你养大,视你为掌上明珠,不曾亏待过你分毫,是不是非要逼他去死?你才会满意。” “切,他没有亏待我?你也好意思说,我怎么被赶出唐家,我记得清清楚楚。任乔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急着赶走我,替任乔扫清障碍。同样是女儿,就因为我斗输了,他就这样对我?真是个‘好’爸爸啊。”唐娅不在意老管家的指责,开着车扬长而去。 唐绍世拨出急救号码,医护人员来得很快,送到医院诊断过后,是中风。再次醒来的唐天阳,神智混混沌沌,脸上嘴歪眼斜,再也没有从前的儒雅。 他挣扎着想要说话,可是浑身上下一动不能动,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单字:“啊、啊……” 没人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口水浸湿了枕头,显得十分肮脏。旁边陪床的年轻女人,嫌弃地看了一眼,拿着水盆子出去了。 护士走进来,催促老管家:“急救费和住院费什么时候交?” 唐绍世拿出一张信用卡,老管家摇摇头:“少爷,你的卡是老爷的副卡,已经被冻结了。”他对护士解释:“我让我儿子过来送钱,他在外地出差,明天才能到。” 刚说着话,老管家的手机就响起来,没有开免提,却因为女人的声音太过尖锐,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你这个老不死的,唐家都这样了,你不多捞点钱给自己养老,还想把你儿子那点钱搭进去?门都没有!” 老管家抱歉地笑笑:“儿媳妇不太懂事,我出去和她说。” 护士一边查床,一边问:“到底明天能不能交钱啊?这个床位至少十几个人等着,你们要是没钱,趁早出院吧!” 门口,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推着轮椅上的顾怀进来。顾怀对护士说:“钱我来付,别追着我弟弟一个小孩子要了。”保镖跟着护士出去交钱。 唐绍世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凌清推门走进,手里拎着一个饭盒,揉了揉唐绍世的小脑袋:“趁热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记得多喝点大骨汤,我还要去照顾你外公,先走了。” 顾怀露出一对小梨涡,笑着说:“这是妈亲手给你熬的汤。” 唐绍世不顾烫,打开盖子端起瓷碗就喝,他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却没有心思好好品尝一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碗里:“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自诩是个神童,到头来什么忙都帮不上。” “才不是,我们家绍绍很厉害,哥哥十三岁的时候啊,比你差远了。”顾怀的声音,温柔的一如晚风中飘荡的夜曲,连带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像是有了光彩。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名字,是怀念的怀。后来凌清告诉他,是释怀的怀。 从前他记恨唐绍世,为什么唐绍世能得到妈妈的爱,而他不能?后来他知道,母爱一直都在,只是欠缺表达。他终于开始真正把唐绍世当作弟弟看待,虽然晚了十来年,不过成为哥哥的感觉还不错。 释怀啊,他们都要学着放下过去,和自己和解,和他人和解,和这个世界和解。爱憎悲喜,在于选择。 一封长信 梅姨带来周云青的回信, 很长很长, 足足有五页。薄薄的信纸拿在手里, 任乔只觉得重如千斤。方然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大乔, 你怎么了, 不至于吧?还没看就先被感动了?” 任乔捂着脸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心疼, 我给他写的信还不到五行,我以前以为他辜负了我,讨厌死他了。可是他这么喜欢我, 我对他的喜欢,不及他深情的万分之一,我又觉得对不起他。” 方然笑着说:“傻乔, 你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啊, 五块钱买一斤,十块钱买两斤?爱情里面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总有人爱的多一点, 有人爱的少一点。” “不行, 我不能输!我回信要写六页。”任乔握紧粉拳。 方然被逗得扑哧一笑, “你到底是谈恋爱, 还是争一口气?” 任乔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 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这又不矛盾,谈恋爱我也不能输啊!” 打开那封信,任乔傻眼了:“他写的这是什么鬼?” 方然扫了一眼, “我居然只认识开头两个字, 是你的名字乔乔……” 周云青写的是一篇汉赋,骈四俪六,洋洋洒洒,极尽铺采摛文。苍华界也有这样的文体,不过任乔没有自虐的习惯,所以从没认真读过。 她初高中语文成绩,都是及格万岁,考个六十一分都嫌多,古文素养谈不上多好,还是被周云青抓着恶补,才背会了课标要求的诗词内容。 任乔求救地看向方然:“然然,我们一起看?” 方然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我从小在国外长大,这个真不是我的强项,你应该找我爷爷!” 找一大把年纪的方老,共同研究周云青写的情书,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任乔觉得羞耻。 方然看她为难,便舍命陪君子,“来战!大不了从零开始,就当学习了,反正多学点东西也没坏处。” 开车去书店买了一本古代诸夏语字典,两个人开始翻译这个大工程。方然有时候伏案累了,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忍不住抱怨几句:“周云青可真能作,有什么话不能直直白白、结结实实地说出来吗?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样挺有情趣的!情商低到令人发指好吗?” 任乔递给方然一杯柠檬水:“然然,谢谢你帮我,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她想了想说:“他自卑嘛,又害羞,很敏感,非要转一个大圈子,才肯说出心里话。其实他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送我一张他编的游戏卡,死活打不了通关,只能破译代码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才是要炸……” 方然十分同情地看了任乔一眼:“你这恋爱谈得真够难的。” 周云青这封信如果让他大学时的老教授看到,又要一个劲儿地夸他文采斐然,但在任乔眼里,那真是写的又臭又长,好在她也有应付的办法,那些夸她有多美多美,诉说这些年多么想念她的大肆铺陈,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最后这封信里只剩下两个内容,第一是告诉任乔,这三年来,他又收集了不少灵石和灵植,放在一处保险柜里,密码是任乔的生日,请任乔记得去取。第二就是回答先前那个问题,看明白这段话之后,任乔猛地一拍桌子:“我靠,这个心机boy!” 原本正在和赵锦年视频聊天的方然,抬起头看她:“怎么了?” “我当时追他很努力的,什么写情书啊,折星星啊,画漫画啊,就算没有三十六计,也用了十八计吧。可是原来他早就喜欢我了,就那么看着我挖空心思追他,死活不肯表态。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怕太容易得到不珍惜,如果他一开始就答应我,怕我和他在一起没几天就厌倦。” 方然附和她:“那很心机了!” 手机屏幕里,赵锦年轻声一笑:“爱情里面耍的手段,可不叫心机,那叫情趣。” “不愧是大导演啊,瞧瞧人家这话说的,比咱们段位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方然阴阳怪气地说,“原来你是个隐藏的大boss啊,不如好好交代一下,你有没有对我用过这些‘情趣’?也可能是对别的小妖精用过?” 赵锦年连忙求饶,转移话题:“两位美丽的女士,一起吃晚饭吗?我去接你们吧,想吃点什么,泰国菜还是法国菜?” “吃落樱国的海鲜,点一大桌子,吃穷你!”方然恨恨地说。 赵锦年下楼取车:“千万别客气,一会儿你随便点。能为你花钱,是我的荣幸呀,赚钱本来就是给老婆花的嘛。” “鬼才是你老婆,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别占我便宜。”方然挂断电话,嘴角扬起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任乔调侃她:“看来你们好事近了?” “嗯。”方然点点头,“我们打算四月份旅游结婚,你也知道,我爷爷催得紧嘛。” “恭喜。”任乔轻轻抱住她。 吃过晚饭,赵锦年主动请缨充当司机,三个人一起去周云青说的那处保险柜,取回了灵石和灵植。沉甸甸的一箱,上面画着封印的符阵,避免灵气流失。 任乔很开心:“拿给阿承看看,不知道对于他培育灵植,有没有帮助。” 方然却是若有所思:“大乔,你不觉得奇怪吗?周云青费尽心思找来这么多灵石,自己却只有练气一层?” “欸?可能是他没有修炼天赋吧?”这个理由连任乔自己都说服不了,“但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符师了……” 赵锦年打着方向盘转弯,插话说:“原因很简单啊,他自己不舍得用这些灵石,全部攒下来送给你了呗。” 方然坐在副驾驶座上,捏了一把他的大腿,“大情圣,你又知道了?专心开车,看你的路。”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周云青爱的太深太重,任乔已经觉得亏欠他了。她回头看任乔,果然任乔怀里抱着那个箱子,泪眼汪汪。 “初中三年级,他在镇上唯一一家超市做兼职,夏天超市会发给员工一个雪糕作为福利。他总是捧着雪糕跑过大半个镇子来找我,请我吃雪糕,因为担心雪糕化了,他每次都跑得气喘吁吁。 他的灵石也是,全部给我用了,在那间地下密室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都没变过,喜欢一个人,就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毫无保留,不设底线,把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她。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是我太复杂,始终看不明白。” 病人 任乔给周云青的回信, 果真写了六页,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在那些平淡的文字里, 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思念。 她写的都是很平常的小事, 前天天气很好, 陪梅姨一同去踏青, 路上摘了不少槐花,蒸了又甜又软的槐花馒头,随信一起寄给你尝尝。 方然和赵锦年旅行结婚, 方老开心死了,逢人就笑,给所有小辈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就连山洞里的谢承铭都没落下。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任乔同样有份,不许拒绝。 大黄上了年纪, 总是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不再像从前那样, 看到毛发|漂亮的母狗就追出去了。 黑曼巴蛇队又接了不少任务, 他们已经是无极积分最高的小队, 远远超过第二名, 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小五天天都去无极世界刷一波别人羡慕的眼光。 任乔给周云青的信从没断过,每隔几天便有一封寄来。他把这些信都放在脖间戴的吊坠里, 那是一个空间宝物, 里面自成空间,装着他收藏的所有和任乔有关的物件,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圣经》里面有一句话,应当趋着有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对于周云青来说,却恰恰相反,他畏惧光。他是一个罪人,很小的时候就杀了人,亲眼目睹那一幕的妈妈,惧怕他也厌恶他。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是爱儿子的,只有自己的妈妈,总是拿着最粗的纳鞋底的针,把他扎的鲜血淋漓。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的妈妈是个疯子,可他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妈妈温柔美丽,会在有雷劈下的夜晚,把他温柔地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云云不怕,妈妈在。” 世人爱父母,他也爱着自己的妈妈。如果她给他的爱是疼痛,如果扎他能让她得到宣泄,那么他不躲。 后来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任乔的女孩,她热情而鲜活,像是一束强烈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是爱光的,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该待在黑暗里。 他跟她说话,好几次鼓起勇气搭讪,她却从没正眼看过他。她美好,可是她也漠然。不在她关注范围内的人和事,她吝于投去目光。 那次水库突然放水,大概是上天要给他机会吧。好在他一直跟着她,才有了救她的那一幕。那时他是慌乱的,他多怕就这么失去她,哪怕她只是远远地存在着,甚至从来不曾看过他一眼。 她的爱来得突然,太过轰轰烈烈,他反而不敢上前。他不怕光会把他灼痛,他担心的是如果拥有过光,谁还会甘心再次回到黑暗里? 可她会永远属于他吗?他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样啊。她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他是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厌恶的人,怎么配得到她的眷恋呢? 他终究无法抵挡她的诱|惑,就像是他为她画的那副画,用他的血画成的海妖塞壬。她的歌声是那么美妙,水手放任自己沉沦其中,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旦他开始贪恋,他幻想着永远和她在一起,命运之神便开始同他开玩笑。任乔帮他解开了尘封的记忆,他终于明白母亲的惧怕和厌恶从何而来。 呵,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恶魔吗?那一夜的记忆里,人类的血肉味道是那么清晰。是他错了吧,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受辱,如何能忍? 去自首吗?杀人的魔鬼应当被囚禁在监狱里,或是直接接受死刑。可他害怕失去任乔,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恶魔,她会怎么看他?像母亲那样,怕他惧他憎他恨他? 如果能够看清面具里面的我,你会继续爱我,还是逃离? 为了得到答案,他用了整整十年。思念痛入骨髓,他发疯地想她,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候如果答案太残酷,不如怀抱着疑问别去寻找,起码还有一丝丝幻想的可能。 他一手建立情报组织风声,不为坐拥天下,只为知道每时每刻的她都在做什么。来自于她的报复,不管多么冷酷,他都觉得甜蜜。一次又一次,哪怕遍体鳞伤,仍旧认为那是来源于她的馈赠。 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他想象着她纤细的皓腕翻转,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死在她的手里,终结吧,终结所有罪孽,带着对她的爱陷入不会醒来的长眠。 只要和她有关的场景,他什么都想过。他偶然得到一本符师古籍,残破的功法,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补全。他建造了一间庞大的地下密室,幻想着把乔乔关在这里,让光永远只属于自己。 可是他不敢,他怕她的厌恶,那才是世上最毒的药。如果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流露出对他的憎恶,只要一眼,都够他心如死灰。 他不是神,没办法永远智珠在握。破解出风声交上来的那段代码,他惊慌失措,有人要杀乔乔!来不及了,已经晚了。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在失去她的爱之前,他先失去了她。他不顾一切地飞往黑三角,终于在泥土砂砾中挖出了她。 所有医生都下了死亡通知,可他不信。他能探查到,她的身体里有灵气在游走,她一定会醒的!他抱着她回到那间地下密室,每天晚上睡在她身边,找来灵石和灵植,搭建一重又一重符阵,尽他所能地为她提供灵气滋养。 她醒了,可她也入魔了,为了那个狼孩。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就不再只是彼此了。分开太多年,他还在原地,可她凭什么等他? 不光有狼孩,还有顾怀。人人都说凌氏怀少天纵奇才,真要斗上一场,周云青未必能占上风。周云青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一笑置之。 他赚钱无非是想帮助更多的人,从没想过要胜过顾怀,又不是小学生,争这种输赢有什么意思?直到他听到顾怀和任乔订婚的消息。 在那个剪彩仪式上,他绝望地看着他们好似一对璧人。他没有顾怀年轻,他已经是个老男人了,顾怀还那么有少年感。他了解任乔,所以他太清楚,那就是任乔会喜欢的人。 他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会有另外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或许别人可以,但是顾怀凭什么?只凭一副好皮相?还是奥斯卡演技?顾怀啊,和他一样都是生在暗夜中的人。 他想要戳穿顾怀的假面目,心却在任乔那一吻里凉了。这么多年,他看着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曾经为了骗取明渊的信任,和明渊逢场作戏;她曾经为了节目收视率,和秦奕然组成荧幕cp;她也曾经把谢承铭抱在怀里,亲昵地唤他阿承。 可她从来没有这样深吻过一个男人,只怪周云青太了解任乔,她不想做的事,不会勉强自己。她爱顾怀啊,就像她说的那样。 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已经找出了帮乔乔化解魔灵力的方法,献祭自己的真灵就好。顾怀既然有事瞒着她,那就帮顾怀也洗白吧,反正顾怀也只是被人骗了,才会对亲生母亲出手。 反正他也要死了,风声曾经查出的秘密,不必带进棺材里,干脆一起向世人公开吧。 他决定和他的乔乔,玩最后一个游戏——如果你亲眼看到我杀人,你是爱我,还是杀我? 在那场名为罪与罚的直播里,不管任乔做出什么选择,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这间别墅已经被他布置好了符阵,只要他死在这里,真灵便会立刻开始献祭。能死在她的手里,他求之不得。 到底还是没有,他的乔乔,总是不舍得对他下手,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那就只好自己来了啊,用传送阵送走所有人,他一个人枯坐在那间海岛上的别墅里,把胸前戴的吊坠里面,每一个和任乔有关的物件,全部看了一遍。 像是重新活了一次,在她的爱里永远活着。 最后的最后,他把那些收藏品全部取出来,放在别墅里,心里还留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如果以后任乔想起他,可以来这里看看。 遗嘱立好,他做好赴死的准备,献祭开始,他的乔乔却来了。一次次救他出符阵,为什么要救他呢?故事里大反派死掉,公主和王子应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可是公主却在救反派…… 他到底没死,那个狼孩来了。看吧,他就是这么废物,别人说商场他比不过顾怀,顾怀早生十年就没他什么事了。修炼他比不过狼孩,在灵气如此薄弱的水蓝星,居然修炼到了元婴期?狼孩轻易地化解了乔乔越来越严重的入魔。 周云青自首,用吊坠装起收藏品,进了监狱。乔乔身边,是谁都好,顾怀也好,狼孩也好,谁都比他好。 可是她来看他,还给他写信,她说:“最最喜欢小青了。”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他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编织出来的梦境太过圆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碎。 他明明知道她是在同情他,是在施舍,大概是胡医生告诉她,病人需要关心和爱护,她那么善良,想要陪他看好病吧。 周云青自嘲一笑,原来他们把他看作病人。如果这是一种病,那他早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但他不该让别人替他担心,既然是病,那就由着医生治吧。吃医生开的药,接受心理辅导,对任乔报以微笑,装成慢慢好起来的样子。 就像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结局总是圆满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台上的人只是唱着唱词,那是戏子表演出的圆满。 监狱里正是劳改时间,暗影拉着刑锋小声嘀咕:“我每次看着老大这种神情,都感觉他要出家,或者是羽化成仙什么的。” 刑锋出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前胸,力道不大,更多是开玩笑的意思:“瞎想什么呢,青爷可舍不得任总。” “幸好。” 暗影的话没有说完,他们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幸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任乔,让周云青眷恋着。 厉鸣凑过去,指着周云青的工作台惊叹道:“哇塞,老大,你做的是什么?” 周云青的手里,一根木簪已经成形,木质精巧,模样雅致,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相得益彰,美得像是一幅古画。 “诶嘿嘿嘿嘿,你不说我也知道,送给嫂子的嘛!” 周云青抿唇,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俊美无俦的面容,在这些日子的打磨下,又多了一丝清隽恬然,一如误入人间的谪仙,在这笑意里才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重见光明 凌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破败, 医生已经言明, 他的病情太过糟糕, 手术不仅没办法摘除肿瘤, 还有可能损害他的身体, 死在手术台上的概率太大了。 化疗同样如此, 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 远远大于治疗效果。他一直采取中药调理的方式治疗,手段温和,治疗效果一般。 他已经七十二岁了, 却生平第一次让人帮他化妆,就连结婚那天,他都硬气地拒绝了家里请来的化妆师, “我一个大老爷们, 用什么胭脂水粉?” 但他现在接受了,他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 如果不是化妆师手法高明, 他都不敢出门见人。有时候早上起来, 他瞥过一眼镜子里的人, 瘦的只剩皮包骨, 眼窝深陷, 脸色发青。 那是自己吗?少年时激扬文字,青年时在战场上意气风发,人到中年转战商场叱咤风云, 如今却连托碗的力气都没了。 明知人人都躲不过生老病死, 可英雄迟暮仍是一大憾事。 化妆师很厉害,只是在凌锋脸上抹了几下,他的面色就变得红润,兴高采烈地去找凌清:“今天去爬山吧?这样的季节,正是山林郁郁葱葱的好时候。” 凌清有些埋怨,气质雍容华贵,说话的口吻有着一丝少女的娇嗔:“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怀儿哪里方便爬山?” 在顾怀的示意下,贴身保镖连忙打包票,拍着胸脯说:“我们几个把怀少的轮椅抬上去便是。”顾怀的轮椅重量极轻,用的是水蓝星最尖端的科技制造,当初顾怀去黑三角寻人,都是他们几个抬着,上山下海,毫无压力。 凌清又搬出来医生:“我爸的身体能上山吗?”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着说:“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对凌老的病情有好处。”凌锋时日无多了,医生隐隐察觉到,大限或许就在这几天,现在应该尽可能地满足他的心愿。 凌锋歪着嘴笑得很开心,像是个孩子:“医生都说可以了,走吧走吧,趁着太阳下山前回来。” 凌清安排了医护人员随同,又拿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听到儿子的声音,凌锋上扬的嘴角垮了下来,“你找他做什么?他昨天才刚来过,问我遗嘱立好了没,凌氏的财产怎么分配。” 电话里,大哥劝道:“爸,难道我不该问吗?趁着你还在世,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以后才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纷争。你是不是想把凌氏给顾怀?他姓顾啊,就算再是天纵奇才,始终是个外姓人……” 他还在喋喋不休,凌清的心慢慢凉了。她倒宁愿大哥在商场上和她斗,也不想看到他逼问凌锋。爸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送他最后一程? 凌锋比她看得开:“由着他闹,我们去玩。” 凌锋先上车,凌清落在后面,顾怀推着轮椅跟上来:“舅舅一向这样,无非是在董事会上给我找点小麻烦,你别往心里去。” 凌清轻叹一声:“还好凌氏有你。”她的大哥从小就没什么经商本事,凌锋原本就宁愿把凌氏给凌清,也不肯给儿子,怕的就是败掉凌氏的基业。 天蓝云白,草木青青,潺潺的溪水在艳阳的照耀下,宛如碎裂的金光。凌锋招招手,唤来凌清:“清清,你还记得这座山吗?” 凌清点点头,当然记得,这是凌氏旗下的一片山林,当初凌锋没少赶她来这里晨跑,她恨死那些坎坷不平的山路了,总是把她的脚掌磨得出血。 凌锋嘿嘿一笑,一副老顽童模样,带着众人从一株桃树下挖出了一坛老酒,“你妈呀,不许我喝酒,防我跟防贼一样,我就在山里藏酒。后来她先走了,再没人管我喝不喝酒,可我还是忍不住把酒藏在这里。我就盼着,能再听到她在我耳边唠唠叨叨。” 深褐色的酒坛,不知道埋了多少年,尚未打开坛口,空气中便逸散着甘醇的酒香。凌锋亲自打开酒坛,给凌清和顾怀分别倒了一碗:“尝尝。” 他回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处理好的鸭子,得意洋洋地说:“我的独门手艺,烤醉鸭,保管你们以前没吃过。” 醇厚的老酒沿着鸭嘴灌进去,塞入各式调料,外面一层抹的匀匀的,有老抽、些许冰糖,还有麻椒。鸭子就放在酒坛里面烤,酒坛里的酒分给保镖,已经不剩多少了。 就地支起烤架,用的是山上的果木做烧炭,把酒坛架上去,温火慢烤,在跳动的火焰里,酒香混合着烤鸭的焦香传来…… 烤着烤着,凌锋眯着眼睡着了,起先凌清以为他只是小憩一会儿,可是太久时间没有转动,酒坛由于受热不均匀,噼里啪啦地裂开,那些清脆的碎裂声,并没有吵醒他。 凌清叫道:“爸。” 凌锋仍旧是睡着,凌清慌了,把烤架递给保镖,轻轻推动他的身体,“爸!你醒醒啊,想睡我们回医院。” 医护人员连忙跑来,凌锋的心跳已经停止,他们马上对他展开急救。 酒坛完全裂开,醉鸭已经烤好,发亮的表皮微微露着油光。 凌清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爸,醒醒啊,你不吃自己烤的醉鸭了吗?” 医生一番急救,然后对凌清摇摇头,“凌老的病情,你们心里都有数,这一次……” 凌清堵住他的话,不想听到无情地死亡宣判,“送我爸回医院,医院有更好的急救设施!” “没用的,凌老已经……” “我说,送我爸回医院!听不懂吗?” 随行的医护人员把凌锋抬上担架,一阵兵荒马乱。顾怀握紧凌清的手,给她力量。他知道,就算送回医院,外公也不会再醒来了。他做好了准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一道青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外人看来他走得很慢,但是一跨步就是千里距离,用的是缩地成寸之术,水蓝星只有一个人掌握——元婴期大能谢承铭。 “还好赶上了!”谢承铭手里抓着灵植,虽然是植物,却通体如玉,流光璀璨,“麻烦让一让,都让让啊。” 他施法,在他的引导下,灵植的力量,逐渐灌注进入凌锋的身体,修复着生机枯竭的身体。 凌清紧张地看着,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自己的父亲。她在心里祈祷,虔诚地默念。 这个过程对于凌清来说太过漫长,实际上不过是十几分钟,谢承铭脱力,瘫在地上,满头都是虚汗。他手心的灵植,只剩下湮粉,在风中飘散。 原本没有生机的凌锋,却睁开了双眼,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动作十分矫健,看着烤架上的醉鸭惊呼:“我的烤鸭怎么糊了?烤一只鸭子,可要废一个酒坛的,怎么能糊!” 凌清喜极而泣,冲过去抱住凌锋,哭着叫道:“爸!” 顾怀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也能从声音里判断出来,嘴角翘起,对谢承铭说:“谢谢。” 谢承铭问他:“不后悔?你本来能重见光明的,可你家老爷子根基坏了,就算用灵植续命,也没几年可活。” “当然不后悔,外公能多活一天,你都是我的大恩人。” 谢承铭随手扯了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叼着草根,翘起二郎腿,口吻散漫:“你小子有福气,我这次运气很好,一次性成功培育了十五株灵植,除去给你家老爷子救命用的,还剩下一些,足够你用了。” 喜讯一个接着一个,顾怀的声音微微颤抖,又是一句谢谢。谢承铭的大恩大德,他无以为报,以后但凡谢承铭需要,他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别急着谢我,我灵力耗尽了,恢复要好久呢,直接让任乔帮你吧。”谢承铭的话没有夸张,他一丁点灵力都没剩下,还是被凌氏的保镖用担架抬下山的。 任乔得到这个喜讯非常开心,探望过凌锋之后,应下了帮顾怀灌注灵植的事情。她的灵力总量远远不及谢承铭,帮助顾怀是个水磨工夫,每天只能引导部分灵植灌注,前前后后耗时一周。 为了避免顾怀的眼睛,在治疗过程中被强光刺伤,她给顾怀戴上了防护眼罩。最后一天的治疗结束,她问顾怀:“准备好了吗?” 顾怀的双腿,早在两天前就有了知觉。只是骤然站起来,还无法保持身体平衡,需要一段时间的复健。顾怀点点头,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对小梨涡。 任乔的手灵巧地解开防护眼罩,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强烈,跃动的光影在顾怀眼前展开。自从那场车祸过后,这是他一片漆黑的世界,第一次出现色彩。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乔。” 斑斓的世界里,有一位面容绝美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只见她雪肤银发,一双凤眸晶莹剔透,对他伸出手,火色红裙之下露出的皓腕白如霜雪。她笑得眉眼弯弯,朱唇轻启:“这算是初次见面吗?你好,我是任乔。” 盛大婚礼 三年后的一天, 周云青出狱了。法院当年判的是四年, 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 获得减刑。上个月任乔来探监时, 他说不用人接, 自己打车回去。 明明不想麻烦别人,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打车, 可是真等他出了监狱大门,一个等在外面的人都没有,说不失落是假的。 周云青星眸微黯, 提着手上的行李袋,向路口走去。在他身后,天高云淡, 那座冰冷的监狱离得越来越远。 这一片人烟荒芜, 等了很久都没有出租车过来,有一位挎着篮子的老奶奶, 好心递给周云青一个硬币:“小伙子, 坐公交车吧, 直达市中心, 是不是身上没零钱?” 周云青身上只有一百的纸币, 给了她一张作为感谢, 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起初车里人很少,经过几站慢慢变多。 车上有移动电视,新闻主播正在实时转播春申城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 “各位观众你们好, 我是李晶,目前正在婚礼现场,可以看到的是现场已经布置完善,珈蓝酒店装饰的如梦似幻,刚进来第一眼我还以为误入了仙境……” 周云青放空思绪,看向窗外,双目没有焦点,却在听到车里人的议论时,骤然回头。 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少女,指着手机屏幕,激动地说:“嗷嗷嗷,乔女神穿婚纱好美!” “你刚才说,新娘是任乔?”他问道。 那个女孩扫了周云青一眼,他身形高高瘦瘦,五官俊美无俦,只是身上穿的简单,上身是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最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的气质,沉静如海。 她点点头:“当然啦,除了她还有哪个乔女神?”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不过我本命是乔女神的弟弟啦,就是唐绍世,唐家没落后,他投身电竞行业,是公认的上帝之手。今年又拿到一个世界冠军哦,游戏玩的好也就算了,人长得还辣么帅!简直没天理啦。” 如今虽然是夏日,周云青却觉得如坠冰窟。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完全冰冻,他连思考都办不到了。乔乔要结婚了吗?怎么都没有告诉过他? 可她又有什么义务通知他?他已经耽误了她这么多年。这是一个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周云青低声一笑,不再说话。 移动电视屏幕里,镜头恰好切到任乔,顾怀就站在她的身边。她一袭白色的婚纱,圣洁而美丽,他穿着纯黑色礼服,笑意浅浅,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流动着星光。看来顾怀的双腿和眼睛,已经治好了。 “凌氏怀少,确实是良配。”周云青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苦涩。 “什么鬼,和顾怀有什么关系?”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反驳道。她正要说话,身边的同学拉她下车,“走了走了,到站了!” 周云青的手摩挲着胸前带的吊坠,里面有他为任乔亲手制作的礼物,现在刚好祝贺她新婚。公交车停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周云青下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珈蓝酒店。” 司机笑呵呵地说:“你也是任乔的粉丝吧?” 周云青没有说话,听着司机一路喋喋不休:“我可是她的死忠粉,她出演过的影视剧,我每一部都看过……” 到了珈蓝酒店,周云青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纠正你几点,第一任乔在《问道》里面饰演的角色叫素和,不是素问;第二《星战1:兽人崛起》全片片长126分钟,你看的118分钟是剪辑版;最后她还没过三十岁生日,不是你说的三十二。” 直到他走远了,司机大叔的表情还是一愣一愣的:“这小子,六、七年前的电影还记得那么清楚,该不会是粉丝后援会里面的大佬吧?可比我死忠多了啊。” 婚礼现场人来人往,一片忙碌,冷不丁看到周云青出现,负责统筹婚礼的方然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来吗?”周云青无奈地笑笑,“胡医生亲自检查过,我的病已经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捣乱的。” 方然随手抓住一个服务人员,“快快快,带他去后台!” 周云青跟着酒店的工作人员离开,方然拿起手机,拨出赵锦年的号码:“你们没接到周云青?” 小五正瘫在后车座上,嘎吱嘎吱地吃着薯片:“刑锋的车在路上抛锚了,猎鹰非说自己能修,结果到现在都没修好。” “怎么不换一辆车?”方然问。 “换了啊,我和年哥另外开了一辆车,结果堵在半路了,你知道今天春申城有多堵吗?地图导航还傻乎乎地把我们往高架上引,现在根本就下不了高架!” 方然算是服了他们:“周云青已经回来了,你们也赶快回来吧!” 化妆间里还算安静,没有外面那种人声鼎沸。谢承铭一身青色长袍,闲闲地坐在窗台上,大半个身子偏向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时不时地啃上一口,声音清脆。 穿着婚纱的任乔,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正在哇哇大哭。她向顾怀求救:“他怎么又哭了?” 顾怀伸手去接小男孩,他却不肯给顾怀抱,扯着任乔脖子上戴的项链,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妈妈。” 化妆间的门虚掩着,周云青隔着门缝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顿。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已经有两岁,算算年纪刚好是他入狱之后。如果不是他的阻挠,任乔和顾怀本该在三年前就结婚。 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不必非要强迫自己围观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可是今天走了,明天呢?以后的每一天呢?他要永远躲着任乔吗?假装生命里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他办不到,他可以不拥有她,但他不能完全失去她。勇敢一点,上前一步,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他可以时常看见她,展宏和云起有商务往来,他还可以投资拍电影,邀请她做女主角。 周云青抬手,轻轻叩响了门。任乔看过来,惊喜地说:“小青!你来啦?” 谢承铭只是抬了抬眼皮子,他是元婴期修士,神识不必刻意外放,就能感知四周。早在周云青来到珈蓝酒店,他就发现了。 周云青扯出一抹笑容:“小baby很可爱。” “对吧?白白嫩嫩的,抱起来可软啦!”任乔说着话,把小男孩递给顾怀。 两人同时开口:“我……” “我……” 任乔有些紧张,拍了拍前胸,她的心跳太快了,“你先说。” 周云青从吊坠空间里,取出一套袖珍版黄花梨木家具,递给任乔,“我做了一套家具,里面刻有空间符阵,输入灵力可以变大,你如果再去荒野里面做任务,用起来很方便。” 那套家具放在手里,只有掌心大小,却雕刻得巧夺天工,纯榫卯结构,小巧可爱。任乔只输入了一点灵力,它们就等比例放大,和平常家具没有丝毫区别。 “小青,你太厉害了!”任乔由衷地赞道。 谢承铭酸酸地说:“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周云青笑着说:“祝你新婚快乐,和顾怀百年好合。” 任乔愣住了:“欸?” 同时愣住的还有顾怀和谢承铭,化妆间里一阵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小孩的啼哭打破了沉闷的氛围。谢承铭把苹果核扔到垃圾篓里,一脸哀怨:“看不下去了,我就输给这种傻瓜了?” 顾怀晃着手臂哄孩子,笑意盈盈:“看来你误会了什么啊,他叫赵瑞庭,是方然和赵锦年的儿子。” 任乔最直接,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周云青,天鹅颈曲线优美:“小青,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声音甜糯,周云青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害你误会了。我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时候很冲动,说好听点叫敢爱敢恨,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 但我非常确定一个事实,我爱你,等你出狱的这三年,我想了很多。过去一直是你在付出,我也不能落后太多啊,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周云青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氤氲着水色,骤然的反转让他指尖都在轻颤。这场婚礼的新郎是他?他不是在做梦吧? “其实我的病还没治好……” “不重要,你只是不会表达爱,余生很长,我可以慢慢教你。” “可我配不上你……” “那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呢!爱情里只有喜不喜欢,哪有配不配的?” “我只有练气一层……” 听到这里,谢承铭插话,指着自己做口型:“我,元婴期,选我选我!” 任乔斜了他一眼,只是一个眼神,谢承铭马上乖乖坐好。她把戒指戴到周云青的无名指上,“你想修炼,我帮你找灵石呀,水蓝星没有,我去其他界域帮你找。” 周云青仍旧不敢相信:“是不是因为我的病,胡医生又和你说了什么?乔乔,你不用为了我牺牲自己……” 任乔不再废话,直接吻上他的双唇,把他吻得晕晕乎乎,然后推给跟过来的方然,“找人给新郎换礼服吧!” 周云青同手同脚地离开,俊脸一片绯红,满脑子都是任乔刚才在他耳边的轻声呢喃:“我是说不过你了,你非要把我的真心当作演戏,我也没办法。今天晚上床上见真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