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宁府崛起》 第1章 最后的辉煌 第1章 最后的辉煌 泰康元年,时维三月,春风和煦,杨柳依依。 娇艳的杏竞相绽放,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淡淡的杏香味,萦绕着整个神京城,西郊的京军大营自没逃过神的“宠幸”。 “阿嚏……阿嚏……” 贾玳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心里直嘀咕。 穿越到红楼世界后,他就莫名对杏粉有些过敏,连带着对三年一度的春闱,都有些不感冒了, 心里对希图通过科举,升官发财的穷酸儒生,更是厌恶无比。 偏他金陵贾家西府的当家人——贾代善的大孙子,秀才公贾珠和国子监祭酒李给中之女李纨今日大婚。 满京城的权贵和士林大佬,不是亲自到场祝贺,就是派了心腹管家携重礼到荣国府贺喜, 哪怕他们明知贾代善病重不久于人世,月前,更是给新登基的泰康帝上了遗折,荫恩嫡次子贾政了个工部主事的职衔。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位大魏朝硕果仅存的国公爷无比敬畏。 自贾代善薨逝后,整个贾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贾玳轻叹了口气,手搭凉棚,望了眼远处的天边。 只见红彤彤的太阳,终于奋力穿过厚厚云层,跃然之上, 洒下万道霞光,滋养神州苍茫大地,一片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贾玳知道,今日的训练结束了。 京营里别的卫所,皆是十天一出操,已算忠于王事,但贾玳执掌的燕山前卫却大不同。 自去年六月中旬,当了四十年太子的徐德辉再度被废,软禁于十王府,名不见经传的皇四子徐德祖上位成功。 贾家第三代贾敬、贾赦皆在太子府任职,被泓熙皇帝(现太上皇)的怒火波及,时隔六年,前途再一次未卜。 年不满十三岁,贾敬的庶三子,天生神力的贾玳,被他的祖父,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贾代化做主, 过继给了他早逝的大伯——贾敷,继承宁国府长房一脉的香火。 之后,在宁荣二府的操作下,贾玳荫恩京军帅营四卫之一的燕山前卫指挥使,武职正五品。 成为大魏朝建国七十年以来,最年轻的中高级武将。 面对国朝上下的非议,千百双眼睛盯着,贾玳每日亲率燕山前卫将士操练,一刻不曾懈怠。 哪怕,今日他被族里安排,陪着秀才公贾珠迎亲,贾玳也是坚持训练完之后再去! 《大魏军律》乃是魏太祖根据前明教训,重新制定的。 其中明文严禁军将,利用朝廷饷银蓄养私兵。 但凡事有例外,若是做到九边和京营节度使,主将是可以有帅营之说的。 从魏太祖鼎定神州,魏太宗迁都神京,继承大业将王朝推向顶点的太上皇,再到如今的泰康继位,宁国府一脉在京营深耕了半个多世纪。 作为京军帅营的燕山四卫,早就被宁国府牢牢控制于手,其伙食亦是军中最好的。 若不日日锻炼,怕是过不了多久,那些士兵就会像世家大族家的豪奴一样,个个体胖腰圆,中看不重用。 当然了,贾玳手下的兵,有时候也很不理解他为何这么做。 但,原主贾玳是个老实人,从来只做不说,达不到要求的直接剔除,丁是丁卯是卯,一点情面也不讲。 为此得罪了许多,和贾家交好之人的后裔,却也得到了更多下层军户的真心拥戴。就比如现在,贾玳的话对燕山前卫的将士而言,比之圣旨还要灵,无一人敢置疑他的命令, 于万军之中,真真正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故而,燕山前卫经常被协理京营戎政,督察院右副都御史王子腾,拿来激励京营其他卫所。 时辰差不多了,贾玳挥手招来麾下千户裘世安,把将士们带去后营用早食。 裘世安此人生的满脸络腮胡子,块头高大,脸庞黝黑,声音洪亮, 二十许,就继承了他爹的百户之职,被贾玳看中,破格提拔做了千户。 也不知几年后,裘世安会犯什么事,竟在原著中进了皇宫, 在夏守忠身边做了个小太监,还专喜欢到宁荣二府勒索钱财。 可是,现在的裘世安,却是贾玳身边最忠实的狗腿子。 这猿粪,当真妙不可言! 趁着身子还热乎,贾玳去营房冲了个冷水澡。 只因待会儿,他还要领兵护卫贾珠迎亲。 贾玳特意换了身干净锦袍,并没穿官服显摆。 今日是荣国府的大喜日子,他若是抢了贾珠的风头,可就不太好了。 妈的,一群穷酸儒生! 想想贾玳都觉得晦气,摇摇晃晃去了营中将领用餐的饭堂, 心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吃过朝食后,再赶回城中也不迟嘛。 贾玳打了七荤二素九个菜,鸡鸭鱼肉样样皆有,一双筷子又插了八个肉包子, 大嘴里正嚼着一个,吃得满嘴是油,寻了一处不显眼的角落,自顾大快朵颐起来, 好不快活自在,只是缺了一壶浊酒,不然就更完美了。 贾玳扒拉了几口饭菜,一个年过半百,中等身材的游击将军,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笑呵呵道: “贾兄弟,恭喜了!” “一大早就听说,王大人上禀朝廷,要升你做帅营参将,以后,老哥也得在你手下讨饭吃了……” 说着,那略显富态的游击将军放下餐盘,在贾玳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贾玳抬头扫了一眼,觉得此人确实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是见过一面! 此人唤作“孙怀恩”,原是在太原镇任职,年轻时因犯了不能了的事, 转而投在了荣国府门下,运气好,跟着贾代善出兵去过辽东,得以官复原职。 现为京营燕山后卫指挥使,帅营一个不出彩的游击将军, 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拼杀,一点也没有把军职让给儿子袭了的想法。 把持着军权不放,倒是和寿康宫那位禅让的太上皇有点像。 一样的贪权! 当时,贾玳初到京营,拖着病体的贾代化,把宁荣二府的老部下, 一一介绍给他认识,是以,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贾玳才穿越过来个把月,记忆有些模糊,心中想了许久,隐约记起这号人物。 贾玳面上不见波澜,心中却是暗恼,不知谁传的小道消息,他这个当事人竟是一点也不知。 “孙老哥,这话怎么说的?小弟却是听不明白。” 贾玳摇摇头,一边扒拉饭菜,心不在焉地问道。 (本章完) 第2章 大厦将倾 第2章 大厦将倾 贾玳不咸不淡,孙怀恩也不气恼。 他早就知道贾玳性子冷淡,不大爱说话,而且饭量奇大无比。 一身腱子肉,力气大的出奇。 三十余万人的京营中,竟无一是他的对手。 也不知,贾玳前世是饿死鬼投胎,还是宁国府真有造化。 “呵呵······贾兄弟昨日不在营中值守,自然不晓得……” 孙怀恩左右扫了眼,见无人关注他俩,面上一松,俯低身子靠近贾玳,“消息是王大人的幕僚邢文书传出来的。” “王大人有意,将侄女王熙凤许配给你,两家亲上加亲……” 孙怀恩笑着看了贾玳一眼,接着道:“贾兄弟,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你才来京营年许,官职马上就升到正四品了。” “若是有朝一日,王大人接替贾帅,果真出任京营节度使,那贾兄弟你,啧啧……真是……” 贾玳听了这话,如刀削般的脸庞上不见丁点喜色,横了眼兀自自话自说的孙怀恩。 脑子一转,便知他是替王子腾,来打听自己口风的来了。 也怪贾敬、贾赦骄傲自大,为了谋求更大的权势,在皇家夺嫡的大事上几次站错了队,使得整个贾家第三代全军覆没。 不然,何曾轮到王家人出头,接过贾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权柄? 贾玳故意装作听不懂,拿话儿打趣孙怀恩,道: “怎么听你的意思,王大人是要高升?却不知是去九边呢,还是到五军都督府任职?” 孙怀恩面上一怔,讪讪地笑了笑,连连摆手否认,“不是,老哥刚才只是这么一说,打个比方罢了,不妥之处,贾兄弟万勿见怪,原谅这个。” 孙怀恩脸色阴沉,不过很快就收拾好了,一点也看不出异色。 但是,他一颗躁动的心,仍旧不死心,继续向贾玳透露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贾兄弟,你是不知道,老哥我实在是担心,有人要对付咱们贾家,听说,陛下要大动京营……” 大魏京营有六十四卫,名册上拢共有三十五万人马,京营节度使之职一直在宁国府内部流转,父子相传。 宁国府嫡次子贾敬,自小在国子监读书,修习孔孟之道,不想中了金榜进士, 出任翰林院侍讲学士,长伴废太子左右,走的是文官路线。 六年前,带着家小离府别居。 长孙贾珍,没了祖父和父亲的管束,颇为顽劣,一副浪荡公子样,显然是个不顶用的。 继承长房香火的贾玳,虽从军,但是年岁太小,今年才满十三。 且贾代化年老,现又病重卧床,不能理事,哪里等的了他长大。 朝中大佬皆是看的明白,宁国府世袭的京营节度使之位保不住了。 而,世代同贾家交好的王家,次子王子腾,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然,京营也不会流传着王子腾,利用升官拉拢贾玳的传言。 现在更是当面直言,要把侄女王熙凤许配给他,两家亲上加亲。 这一切,皆是王子腾为了上位,使用的舆论和拉拢手段。 去岁,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再度被废,其后,三皇子“暴亡”,先皇后的两个儿子,与帝位失之交臂。 泓熙皇帝心力交瘁,病倒不能理政,坚持了小半年,便将大魏天子之位内禅给了四皇子,年号“泰康”,是为大魏第四任皇帝。而今,泰康帝年不过三十有三,正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之时。 初登大宝,泰康帝想要一改旧朝之弊政,首先得控制军权,这京营自然是重中之重。 王子腾作为最先投靠泰康帝的大臣,京营节度使的官职就是赏给他的。 再说,王子腾亦是开国功勋之后,和军中亦是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那仍旧期盼太上皇能够康复,重新理政的老臣子们,也说不出个好歹来。 贾玳听了孙怀恩的小道消息,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觉得泰康帝这么做理所应当,正当其时也! 据他所知,京营上下勾结喝兵血成风,底层兵员缺额严重,平常训练松弛,整体战力低下。 若是朝廷对京营再不整改,不用几年,大魏王朝便没可战之兵了。 孙怀恩见贾玳仍是稳坐泰山,无动于衷,一时竟不知贾玳是真傻,还是大智如愚。 王子腾若是任了京营节度使,还会有他的好? 谁会不想着用自己人,偏用你个前任节度使的孙子? 给你升官,把侄女嫁给你,不过是权宜之计,这都看不出来? 等王子腾坐稳屁股下的位子,定会对贾家旧部动手。 若是朝廷对京营再有大动作,将原先的六十四卫整编成十二团营, 那么,没了靠山的贾家旧部,定会在这次的变动中被除名。 不是树倒猢狲散,就是脱离贾家投靠其他势力。 面对这种可怕的情况,作为贾家麾下老将,孙怀恩怎能不急? 真有那天,他也只得舍下脸皮转投别人,毕竟感情不能当饭吃! 见贾玳反应这般冷淡,孙怀恩心下凉了半截,嘴角翕动几下,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贾玳端起餐盘,一粒不剩地将里边的饭菜扒拉进肚子, 然后,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露出满足的笑容, 抬眸瞥了眼对面有些落寞的孙怀恩,似笑非笑地道: “在京营任职的旧部,属老哥与我最亲近了,你可有希望在将来的十二团营中,谋得一席之地?” 孙怀恩心中一动,旋即,觉得不可能,自个就否决了? 孙怀恩眼中的亮光逐渐消失,垂首沉吟了片刻,落寞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怕是不能。” 遥想二十年前,贾代善奉上命出兵辽东,一战而胜鞑靼,收复了辽东半岛。 十五万大军直逼鸭绿江边,不战而令高丽国称臣纳贡。 朝廷下旨封赏有功之臣,贾代善更是进爵荣国公。 那时的金陵贾家,是何等的荣耀? 如今,宁荣二府的主事人双双病倒,第三代掌门人又一次站队失败,第四代还没成长起来。 在这权利交接的空窗期,却给了他人机会,一败涂地! 若说孙怀恩心中不失落,乃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也老了,再转投王子腾,应是迟了。 贾玳戏谑地看了眼孙怀恩,道: “既如此,那你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 王子腾要提你做帅营参将,这燕山前卫不就空出来了? 老子一把年纪,不知有几年好活,虽升不了帅营参将,但替子孙谋个指挥使,这不过分吧? 总不能投在贾家门下,当牛做马几十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吧! 真以为,喊你一声“少帅”,旁人就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妈蛋,没好处,谁干她妈这种蠢事? (本章完) 第3章 又闻杏花香 第3章 又闻杏香 听了贾玳没脑子的混账话,孙怀恩面上一滞,顿时气结。 自己好歹是个军官,高高在上,这世俗泥腿子话,真不知该怎么对他讲。 妈蛋,果真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就不开窍呢? 这时,裘世安一脸焦急地,小跑着来到了饭堂门口,掂着脚尖朝里张望一阵, 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贾玳狼吞虎咽的身影。 裘世安心下一松,径直朝贾玳所在的地方,大步走了过来,附耳低声道: “将军,不好了,府里的敬大爷闯营了!” “张德彪、赵率教两位将军,在中军帐拖着敬大爷,” “李逵兄弟递出消息,说敬大爷拿了大帅的令牌,要亲自领军前去清虚观救驾,说什么拨乱反正就在今日……” 贾玳听了,心下一凛,狠瞪了眼孙怀恩,心道:“刚才真是小看他了,还道这老小子个是贰臣,却原来是个三姓家奴!” 多说亦是无益,贾玳猛地站起身,压着火气道: “孙将军若是无甚别事,小弟这就先走了。” 言毕,贾玳大步离去,没一会儿就和裘世安匆匆出了饭堂,看得里面用餐的众将摸不着头脑, 纷纷交头接耳,暗道贾家闹内讧了,自己人杀起自己人了? 孙怀恩望着贾玳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再替贾敬拖延点时间,却是怕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没一会儿,孙承恩、孙绍组父子躬着腰偷摸走了进来,附在孙怀恩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顿时,孙怀恩捋着颌下稀疏的胡子,眼角的笑意连如深坑般的褶子都遮不住,快要溢出来了。 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或是心有不甘,对着贾玳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口,心中腹诽道: “榆木疙瘩,若不是你出身在宁国府,从小喊着金钥匙长大,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哼!希望你老子比你强点,最好发兵去救小皇帝!” “等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两败俱伤了,老子再神威天降,一举剿灭了废太子和你贾家一伙,扶小皇帝坐稳龙椅,” “说不定,小皇帝一高兴,封赏老子个国公爷当当,呵呵……到时自有我一番道理……” 不说孙家祖孙如何小人得意,心怀鬼胎,却说贾敬携帅印闯营,想要喝令众将发兵,帮废太子一伙灭了泰康帝。 然后,拿着泰康帝的狗头,领兵入寿康宫,恭请太上皇昭告天下,复废太子徐德辉储君之位。 如此,贾家亦有从龙定鼎江山之大功,高官厚爵,再富贵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现,贾赦已按约经放出徐德辉, 贾珠大婚,又把朝廷大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真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贾敬瞪了眼冥顽不灵的燕山左卫指挥使张德彪和燕山右卫指挥使赵率教,心中大为不满。 他二人不过是宁国府门下走狗,靠着父亲的提拔,一路扶持,才有了今日。 如今,父亲的帅印在此,他们如何敢不奉令行事? 难道,他宁国府第三代掌门人的话,不好使? 贾敬高举大印,立在朱漆帅案旁,心里默默盘算着时辰。 清虚观的战事应是到了攻坚的时刻。 如没有生力军的投入,短时间,徐德辉是拿不下泰康帝的。 那时,朝廷大臣和支持泰康帝的勋贵们反应过来,后果难料啊! 兵贵神速,救急如救火,分毫耽误不得! 少顷,张、赵二人面上仍是迟疑,言语间推脱之意明显,气得贾敬怒目圆睁, 颌下的三寸短须,尤如钢针般根根矗立,好似要捅破苍天,声震寰宇,大喝道: “张德彪、赵率教,你二人敢不奉命,安知吾之剑不利乎?” 宁荣二公,虽宁国公贾演是为长兄,但功绩和在朝野的威望,都没有荣国公贾源的高。到了贾家的第二代,依旧如此,常年被西府压着。 可悲的是,宁国府的爵位一降再降,到了一等将军爵,远远落后于荣国府。 及至贾敬这一代,他决心弃戎从文,立志东风压倒西风,正本溯源。 功夫不负苦心人! 十六岁,贾敬回籍,连考三场,一举获得秀才功名,被同乡好事者誉为神童。 二十岁,他获得金陵省乡试第六名,次年,更是高中金榜进士。 破格入翰林院,常伴皇太子徐德辉身旁。 这一刻,东府终于是苦尽甘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 徐德辉兄弟二人内斗不休,几次被废储君之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四子徐德祖登基,简直和贾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这不,他和仕途同样惨淡的贾赦一合计,假传太上皇诏令,私自放出了被圈禁的废太子。 趁着泰康帝,离开保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外出西郊的清虚观,替太上皇祈福, 守卫空虚的大好时机,一举定江山。 今日,贾敬要再次金榜题名,跨马游街,像二十年前那样。 他,都闻到了杏香味,成功的香味! 这次,谁都不能阻止自己! “铿”的一声锐响,贾敬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堂下面面相觑的张、赵二人。 中军帐里,仿若空气凝固,紧张到了极点。 “是什么风,把二叔吹来了?” “呵呵,事先也不通知一声,小侄好生惶恐,迎接来迟,还请二叔原谅这个!” 说着,一个俊朗少年,嘴角挂笑,左右军将把他挑开帐帘,气定神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群顶盔戴甲的士兵。 只见,他们一点也不含糊,刀枪齐举,片刻功夫就把贾敬带来的侍从,全部控制了起来。 “见过少帅!” 张德彪、赵率教二人脸上一松,赶忙过来行礼。 贾玳锐利的眼神,一一从帐内人员的脸上掠过,暗道贾敬也不糊涂,只是召集了贾家控制的帅营, 不然,谁都知道他伙同废太子造反了。 将来篓子万一捅破,就算自己清白无辜的,肯定也会被泰康帝株连。 “好胆!” “竖子,敢不从军令?” 那高大少年乃是贾玳,他的庶三子,就是化成灰,贾敬也认得! 见贾玳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脸上还露出了嘲讽之色,身为“生父”的贾敬勃然大怒, 感觉自己的父权被挑衅了。 旋即,贾敬想起贾玳已被过继给了大哥,就是他,堵上了自己回归宁国府的路。 不然,自己也不会甘冒奇险,陪着徐德辉豪赌,压上全部身家! 又是他,坏自己好事! 贾敬心底怒火滔天,眼眶发红,恨不能生吞了贾玳。 (本章完) 第4章 掩过 第4章 掩过 “军令?二叔这是哪里话?” “世人皆知,祖父病重不能理事,帅印一直交由小侄保管。” “既有大帅军令,小侄为何不知,偏给离府别居的二叔传令?” 幸好来的及时,不然,贾家真就铸成大错,跌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贾玳脸色一冷,信步越过层层亲卫,一把将帅印夺了过来。 拿到面前仔细瞅了瞅,确实是贾代化那方帅印。 “你……” 竖子无礼! 贾敬气竭,喉头咕噜几声,只觉荣华富贵,高官厚爵离他而去了。 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众人面前出丑。 旋即,贾敬怒从心头气,张牙舞爪向贾玳身上招呼。 没有父子名分约束,贾玳岂是个怂货,还没等贾敬近身,当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连着翻滚了一二丈,“哇”的一声,贾敬吐出一口老血, 右手艰难撑地,支撑着单薄的身躯,左手颤颤巍巍抬起指着贾玳, 混浊的眸子里泛着血丝,简直不敢相信,在他面前原本懦弱的庶子,今日竟如此大胆。 当众殴打“老父亲”,视同造反,大不孝也! 按《大魏刑律》,此十恶不赦的大罪! 竖子,安敢欺吾? 老夫要你不得好死! 还没等到贾敬,说出清虚观里的惊天阴谋,以此恫吓贾玳。 只见,贾玳嘴角一撇,眸子里的冷漠犹如实质一般,将中军大帐里的空气都冻结了。 大手一挥,自有亲卫上前,将贾敬封了嘴,生拉硬拽拖了下去,软禁在了后帐之中。 “少帅,这些侍从……” 赵率教今年三十有二,为人比张德彪持重些,虑事周全,素有宁国府智将一说。 去岁,贾玳代父入京营,有着贾代化的介绍,两人虽同为卫指挥使,但,他一早就投了贾玳麾下。 赵率教弓马娴熟,一手红缨枪耍的相当了得,等闲三十个大汉近不了身。 其祖追随宁国公左右,三代侍奉宁国府,同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途休戚相关。 今日,宁国府内部发生了这档子事,还疑似与皇家有关。 赵率教大好心愿未了,那就是同西府的贾代善一般,饮马疆场,封狼居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他心头一狠,扫了眼地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贾敬侍从,脑子里瞬间有了主意,径直来到贾玳身前,躬身禀道。 赵率教后面的话虽未尽,然,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贾玳尚未动,地下贾敬的侍从却忍不住了。 他们似能未卜先知,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不大好。 不愿就此束手待毙,纷纷开始挣扎起来。 有的坐地哀嚎,陈说着与宁国府的情分; 有的说,自己是贾玳生母薛氏身边伺候的人,小时候还抱过他; 有的不死心,为求活命,一边痛哭,一边向贾玳的方向爬过来; 还有的把贾敬和贾赦的图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说了出来。 有鼻子有眼的,教人不得不信; 更有甚者,嘴里嚷着说自己家几代侍奉宁国府,都是被贾敬哄骗的,自己一点也不知贾敬假传军令、谋反的事,完全与自己无关,等等不一而足。 其丑状,简直把大帐里的众人恶心坏了。 他们皆是受了宁国府恩典的。如今事败,哪有把自己摘出,将黑锅扔给主家的道理? 简直妄为臣属,忘恩负义! 刚才,贾玳心底默默分析着贾敬等人的图谋,深觉此事,孙怀恩祖孙定是知情的。 他在想,该不该出兵去清虚观救泰康帝,营中又该留多少兵马防备孙氏。 故此有点走神,倒是教这些小喽啰为了活命,吐出宁国府内许多密辛。 当众让他家的糟心事显露人前,颜面扫地。 贾玳回过神来,扫了眼低下的丑态,差点气的倒仰, 泥马! 贾家养的都是些什么奴才,一个个奇葩的要死,自恃功高,什么话都敢往外倒,果真是奴大欺主。 贾玳脸色一黑,厌恶地摆摆手,背过身去。 赵率教得令,对着贾玳躬身一礼,旋即转身,带人把贾敬的侍从卸了嘴巴子, 押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审问其中内情后,一个不留,就地处决,以绝后患。 赵率教的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带着一股腥风回到了中军大帐,对着贾玳点了点头,寻了个位置站定。 一切都是云淡风轻,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此时,大帐里能留下的,不是贾玳的亲信,就是和贾府利益纠缠很深之辈。 如此,说话办事,他就不必忌讳那么多。 贾玳眉头一挑,锐利的眼光一一从众人的面上越过,竟无一人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颅。 贾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捧在手里的帅印,重新放回朱漆帅案左侧,他则扶剑立在一旁,朗声道: “刚才,二叔受人蛊惑,言说调兵一事。” “其中多有蹊跷之处,经本将严查,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二叔探查发现,废太子不知何故,和明教乱匪勾结起来,杀出了十王府(皇城内皇子成年居住之地)。” “现纠集一干贼子,于清虚观外围袭击陛下。” “二叔、赦叔得知消息后,心里焦急,得荣国公和大帅首肯,” “持帅印亲到大营传令,要我等领兵勤王,不可耽搁。” “有道是:救急如救火,不知诸位将军有何建议?” 倒不是贾玳有意替贾敬、贾赦二人开脱,实在是弑君、谋反,无论哪项罪名, 在君主集权的封建社会,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自己也在清算之列。 故此,贾敬、贾赦二人,于此事不仅不能有过,还应有功。 闻听贾玳说的,不知内情的将领脸上先是一惊,接着又是大喜,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送功劳? “一切凭少帅做主,末将等敢不奉令!” 明教的形成并不复杂,乃是前明嘉靖壬辰宫变,瓦剌趁机南下兵围北京城,致使国家动荡不安, 魏国公徐常春趁机于南京起兵,耗时二十年,终于平定天下,建立大魏王朝取代大明。 魏太祖虽下令善待前明宗室,不惜给他们封爵,但仍有些余孽不甘心失败, 每遇灾荒之年,则四处裹挟走投无路的难民作乱,以图恢复皇明江山。 但,其成员多是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 贾玳话音才落下,众将纷纷叫嚣,要领兵杀光乱臣贼子,救泰康帝于水火。 (本章完) 第6章 内讧 第6章 内讧 泰康帝喊了几声,夏守忠一脸惶急地跑了进来,伏地颤颤巍巍道: “陛下,不好了!” “保龄侯家的史鼎来报,说是有人造反,预备勾结贼人刺杀陛下……” 泰康帝听了,脸都气绿了,左手就那么在案桌上一扫, 笔、墨、纸、砚、茶杯、笔架、宣纸洒落了一地,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静室里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深恐被迁怒而丢了小命。 “陛下,冷静!” 顾秉钧仕宦几十年,什么风浪没经过,初闻时有些惊讶,道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建议泰康帝道: “何不传史鼎进来,弄清事情原委,也好想应对之策。” 泰康帝收拾了下心神,重新恢复冷漠的表情,“顾师说的有道理,” “此行仅有史鼐将军,领三千銮仪卫随侍,” “但,清虚观离京军大营,不过八九里路,半祝香的功夫,忠勇之士就能赶来护驾。” “哼!” “夏守忠,你去,让史鼎滚进来,” “朕倒要看看,国朝京畿,天子首善之地,何方妖魔鬼怪,敢行此逆天之事!” 夏守忠唯唯诺诺应了声,手脚并用爬了出去,没一会儿,领了个身穿水蓝色儒衫,头戴黑色纶巾的中年书生进了静室。 只见,此人脸色白皙,中等身材,双眸炯炯有神,手里提着一个朱漆匣子,里边隐隐有血迹溢出,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腥气,闻之欲呕。 “史鼎,你手中提着的是何物?”泰康帝伸手在面前扇了扇,皱眉问道。 “回陛下,匣中所盛,乃是家兄——史鼏的首级!” 史鼎恭敬一礼,将匣子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人头,果真是史鼏的首级! 堂堂保龄侯府的袭爵人,吏部右侍郎,朝廷三品大员竟死无全尸,脑袋还被亲弟用匣子装了起来,拿来邀功。 其若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这般对待史鼏的尸身,简直是对大魏朝廷权威的挑衅,更是保龄侯家的奇耻大辱! 静室里的宫人、泰康帝、顾秉钧虽见惯了风雨,却没这般直面血腥! “护驾!” 夏守忠面色惊恐地大喊了声,一个快步上前,将泰康帝挡在了身后,唯恐史鼎发疯,突然对泰康帝不利。 随即,在外边带人巡逻的史鼐。问声破门持刀而入。 看到里边的情况,史鼐先是一愣,旋即抽刀而出,指着史鼎,厉声喝道: “大胆史鼎,竟敢谋逆犯驾,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史鼐和史鼎、史鼏俱是堂兄弟,如今,大堂兄史鼏身死,二堂兄史鼎更是涉嫌犯上作乱。 只是一瞬间,史鼐心下就做好了决定。 那就是和史鼎,同保龄侯家划清界限! 泰康帝经过初时的慌乱,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不相信,一个文弱书生,化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敢行刺于他。 泰康皇帝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史家兄弟怎么在他面前把戏演完! 泰康帝不问,史鼎顿时慌了,眼看着就要被銮仪卫控制起来,往外面拖,心中大急,顾不上什么风骨不风骨了,嚷道:。 “陛下,史鼏、贾敬、贾赦等人私放废太子,勾结明教乱匪叛逆,欲图杀了陛下,再逼宫太上皇……” 听到这里,泰康帝喝一声“住手!” 史鼎重新銮仪卫被拖了回来,额头冷汗直冒,心底更是七上八下的,只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本章完) 第7章 犯上 第7章 犯上 这一路行来清虚观斋戒,泰康帝左右皆是由史鼐领着銮仪卫守卫,听到史鼎述说的贾、史两家的惊天之谋,他倒没怎样,但是把一旁的史鼐,却是唬的不轻,当即跪下,表明态度道:“微臣死罪!” “微臣……” “史爱卿何出此言,快快请起,朕相信此事与爱卿无关!” 贾敬的谋划着实把泰康帝吓的不轻,他半天回不过神来,瞥见顾秉钧暗中对自己使眼色,泰康帝顿时醒了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击杀废太子,粉碎逆党图谋,其他的等他坐稳了皇位,慢慢收拾不迟。 现在能保护自己,支撑到京营人马来救的,就只有身边的三千銮仪卫,必须把史鼐和贾家给稳住了。 只是一瞬息,泰康帝心底就有了成算,面前装作毫不在意,抬手让史鼐起身,又出言安抚了几句。 泰康帝本打算让史家兄弟退下,腾出空间,由他和顾秉钧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不想,一声炮响震得地动山摇,随即又是一阵喊杀声传来,清虚观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銮仪卫的兵皆是在达官贵人之后中招募,平时松于训练,锦衣玉食惯了,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威风凛凛, 但不过是样子货,泰康帝拿他们唬人还是不错的,可用于殊死战斗,他们立刻就现了原型。 没有史鼐的指挥,他们稍微和废太子的叛军一接触,马上就溃散开来,兵不认将,将不管住兵,四处乱串。 不过半刻钟功夫,混乱之势就蔓延到了清虚观的后殿。 左近皆是喊杀声、呼救声、惊叫声。 自从太宗皇帝迁都神京后,除了北方边境之地,大魏已承平五十余载,不见兵连祸结。可就在今日,表面的平静被打破了。 銮仪卫的士兵一时难以适应,拿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着,更有甚者嘴里念念有词,丢下刀兵,嚷嚷着要回家找妈妈。 史鼐走出静室后,看到这副情景, 心底打起了小九九,一边盘算,一边咒骂着史鼏愚蠢,贾敬无谋,要造反怎么不通知他一声,现在好了,陷自己与进退两难之境。 若是废太子赢了,有荣国夫人的照拂,自己肯定死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依附在贾家的羽翼下,默默无闻做个不大的官,虚度一生。 可,若是自己帮泰康帝赢了废太子,按国朝制度,这妥妥的是救驾大功,朝廷少不得赏自己个侯爵当当,史家也可富贵几十年,将来贾家都要看他家的脸色过活! 再说了,此地距京营不过十里路,时常有兵马来此巡逻,说不定此刻就有人去京营报信了。 只要自己领銮仪卫能撑住个把时辰,肯定会有大批援军陆续赶来救驾,怎么看都是泰康帝的赢面更大一些。 史鼐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心中很快做出了决定,嘴角狞笑一声,拔出腰刀,虎吼了一声,领着亲信身先士卒,杀进战圈,连着斩杀几十个临阵退缩之徒, 用亲兵作为督战队,又有泰康帝升官加爵的许诺,没一会儿,史鼐就稳住溃乱之势,将废太子一伙驱出山门,凭着地理优势,竟打的有来有往。 可是明眼人皆看的出来,銮仪卫已是到了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吊着,根本不能击退叛军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无生力军的加入,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倒向废太子一方。 (本章完) 第8章 救援 第8章 救援 留赵率教一部看守帅营后,贾玳立刻亲率三百骑兵往清虚观救援。 不求能一举击溃明教乱匪,只求为泰康帝等人活命争取点时间,替张德彪率领的大队人马歼敌创造良机。 策马扬鞭行不过七八里,贾玳率领的骑兵队经过山腰一处密林,他挥了挥手,让队伍停在了下来,休息片刻,整理队形,以便发起冲锋,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贾玳则领着十几个亲信骑兵,登上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观望着二三里外的清虚观,观察敌情。 只见,偌大的清虚观外皆是头戴白巾的贼人,嘴里哇哇乱叫着什么咒语,悍不畏死地翻过丈二高的青砖围墙往里冲杀。 更有几组十几个大力士,抬着一根粗重的原木,“咚”、“咚”……狠狠地撞在围墙上。 很快,方圆三四里的围墙不堪重负,被撞出了三个四丈左右的豁口。 见此,人群中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脸上有些浓浓的土色,他就是明教神京分舵的舵主朱孝天。 此人在神京城游走联络,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常是一身乞丐装扮。 朱孝天脸上一喜,对着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哈哈大笑着一挥手, 他身后一群头戴黄巾的乱匪闻令而动, 以这三个豁口为攻击点,挥舞着狼牙棒,硬是从人堆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后续跟着的乱匪四散开来,迅速扩大战果,将里边残存的銮仪卫不断地往后殿压缩。 若是没有外力的加入,再有小半个时辰,这群明教匪徒就能彻底淹没清虚观。 那时,就是泰康帝想突围都是一种奢望。 贾玳好生将千里镜收进胸前的口袋,抿了抿嘴角,暗道:该是老子表现的时候了! 就在他大手一挥,准备领着亲信为箭矢,杀向明教匪徒时, 突然,不远处的一个树丛突然一阵乱晃,好几根枯枝落了下来,惊起一群燕雀,唧唧叫着飞向远方, 显然是有什么人潜藏在哪里,说不定是歹人。 “何方小贼,给本将滚出来!”贾玳厉声一喝,随即,侧身从箭壶抽出一根狼牙箭,张弓就射。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一个人影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白无须的小厮和中年书生,以及一个神色慌张的老道士,手脚并用地往那人滚落的方向爬去。 贾玳“咦”了一声,随即眉头皱了起来,那个中年书生,他有些映象,若是没看错的话,就是顾秉钧此人了。 贾玳心底疑惑,顾秉钧不是帝师吗,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难道…… 此时,清虚观的情况危机万分,由不得贾玳分神,他派了两个亲卫去山坡寻那三人, 自己则带着骑兵往明教匪徒扎堆的地方,来回往复地冲杀,一击就走,绝不给敌人纠缠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朱孝天见后殿仍是攻不破,背后又有小股骑兵四处袭扰,再加上东边地平线处冒出许多甲士。 心中焦急,他知道再不撤退,今日不仅活捉不了狗皇帝,还可能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全交代了。 朱孝天心底一发狠,令手下四处放火,没一会儿,清虚观内外皆被大火淹没。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既遮挡了贾玳一方的视线,也掩藏了明教乱匪的撤离痕迹。 天色渐晚,贾玳的骑兵完成了不知多少次放风筝战术,早已是精疲力竭,樯橹之末,再追击下去,怕是力有不逮。 张德彪率领的后队已经赶过来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他,应是无碍。 只是熊熊大火之下,泰康帝能不能活着尚是未知之数。 贾玳叹了口气,此地,他是耽搁不下去了,得赶紧回京营主持大局,以防歹人偷家,趁机作乱。 (本章完) 第9章 擎天柱倒 第9章 擎天柱倒 大魏泰康元年三月初二,荣国府有件大喜事要办。 作为正房的荣禧堂却是静悄悄的。 此时虽已立春,然北方大地素有倒春寒一说,还是冷的厉害。 这日,贾母在东北角的梨香院,照看病床上的贾代善小半日,便觉身体不堪重负,又冷又饿起来, 于是,她命人唤了王夫人前来梨香院侍疾,自己则回了荣禧堂用过午膳后,在外间暖阁的软塌上小憩。 贾代善的伤病,乃是从疆场上厮杀落下的,这次发作的很猛,才个把月的光景,人就躺在床上不起,快要不行了。 此刻,贾代善既不能下地,嘴巴也不能言语,连眼皮子睁开都很费劲,全凭家里收藏的老山参吊着一口气,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 好在,贾代善已经上了遗折,为嫡长子贾赦挣了世袭的爵位,更是得泰康帝垂怜,为嫡次子贾政挣了个工部主事衔,只待贾代善延期,热孝一过,便能去营缮司上任。 嫡长孙贾珠的婚事,今日就在府里大办。 贾代善已经为荣国府的后人,安排好了一切,这一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若说有遗憾,那就是天不假年,他才五十有八,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让自己英年早逝! 贾母能为他做的,就是用心爱的大孙子的婚事,给他冲喜,希望贾代善能够坚强点,为子孙多苟活几年,方不负夫妻一场。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好了!” “不好了,太太,老爷薨了……” 就在贾母离开梨香院不久,贾代善突然睁开了眼睛,干巴巴的老脸上,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病床前侍疾的王夫人一喜,连忙想派人去通知贾母,冲喜真的有用,老爷的病情好转了! 还没等王夫人有所动作,赖大管家跌跌撞撞闯走了进来。 看见贾代善能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仿若是见了鬼,当即唬的面如土色,诺诺不敢言语,把贾玳传来的书信也忘在了一边。 自己的身体如何,贾代善心里清楚,不过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此刻,他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穿好了斗牛服,打算去前院喝杯孙子的喜酒,和一众老兄弟告别。 看到赖大进来,摆摆手问他何事。 赖大愣了下,随即从袖笼中掏出一份书信,上面写着荣国公亲启。 贾代善一把接过,拆开了瞧了瞧,脸色原来越黑。原来是贾玳的亲笔书,他将贾敬、贾赦、史鼏如何私放废太子,勾结明教朱孝天袭杀泰康帝, 泰康帝又是如何被误伤,贾玳一一写明,请贾代善做主,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如今,泰康帝大腿中箭,又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被贾玳藏在京营中军大帐治疗。 贾敬、贾赦、史鼏等人勾结废太子谋反, 教贾代善一个将死之人,能怎么办呢? 他对贾家子弟说了多少遍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皇位更替关他们家什么事? 只需侍奉好当朝皇帝,宁荣二府便一样的富贵荣华,何须同烂泥退子、穷酸腐儒一般,冒险一搏? 第三代人是这样,第四代也是这样,贾代善一口老血卡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双手捂着脖子想帮忙,却无能为力,青紫色慢慢爬上干瘦的老脸上,贾代善瞳孔逐渐放大, “嘭”的一声,他的身子仿若落叶一般,孤独无依倒在了木质地板上,停止了呼吸。 贾代善的“突然”病逝,屋子里的众人顿时慌了手脚。 老谋深算的王夫人,却是悄然把贾代善手中的书信收了起来, 一面派赖大去东府通知贾代化,一面让贴身大丫鬟彩霞,去贾母房里送信,又让彩云去前院通知贾政。 来到荣禧堂外围,彩霞一面跑,一面嚷,很快就被金鸳鸯给拦了下来,低喝道:“彩霞!” 青葱手指竖在樱唇上,嘘了声,解释道:“太太刚睡下,今日。好容易睡个囫囵觉,你可别大声嚷嚷了。” 一面说,鸳鸯一面拉着彩霞的手往东边抄手游廊而去,“你是不知道,” “这一个多月来,为了照顾国公爷,太太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今日,好不容易睡下了,二夫人那边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暂且就放下。” 刚才,鸳鸯在暖阁伺候贾母休息,没仔细听,见有人在门外乱嚷,深恐打搅了贾母休息, 连忙放下美人锤,出来瞧瞧是谁这般大胆。 故此,她并不知彩霞喊的是“老爷薨了!” 陡然被拦下,彩霞心头有些不快,可对方是贾母身边信重的丫鬟,她不敢放肆,粉嫩的小脸上急得绯红,语带哭腔道: “鸳鸯姐姐,不好了,老爷薨了……” (本章完) 第10章 怎么活 第10章 怎么活 鸳鸯听了,深觉天塌下来了,小手紧紧捂住嘴,连着后退了几步,方稳住身子,死死地盯着彩霞,认真道: “彩霞,咱们是府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这种事,你是知道的,太太眼里不容沙子,开不得半点玩笑!” “若有一点假话或是疏漏,太太怪罪下来,别说是你我,就是二奶奶也是吃罪不起!” 彩霞是王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贾母离开梨香院后,就是王夫人接手照看贾代善。 梨香院内里情况如何,除了王夫人,属她最清楚了。 彩霞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开玩笑,再说了,散播贾代善是生是死的消息,于彩霞而言一点好处也没有。 鸳鸯如此说,倒不是她不信任彩霞,实在是荣国府承受不起失去贾代善,或是怕贾母受不了。 鸳鸯刚还陪着贾母在梨香院伺候,怎么才过了一会儿,人就没了呢? 彩霞臻首轻摇,连连否认,握着鸳鸯的手道:“我的好姐姐哟!这种事,小妹躲还来不及呢,哪儿还有心思和你说笑?” “鸳鸯姐姐,太太醒了,唤你过去呢!” 鸳鸯回首看了眼,见是傻大姐儿喊她,勉强笑着应了声,“知道了,我这就来。” 几句话打发了傻大姐,鸳鸯回身来着彩霞的小手,道: “好妹妹,你先回二奶奶,就说‘太太知道了’。” 彩霞听了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这般也好,贾代善是府里的擎天柱,他薨逝了,贾母是何等的伤心,自不必言语。 由自己进去向贾母告丧,不说遭池鱼之灾,她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何苦受着冤枉气呢? 既然鸳鸯愿意代劳,这份情谊,今日全社领了便是,来日还她无妨。 这也是大家族世仆的生存之道,今日你帮我,明儿我帮你,别人好不好不知道,只要你好我好就万事大吉。 送彩霞出了荣禧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鸳鸯长叹了口气,跺了跺脚,转身往暖阁而去。 这时,贾母已经醒了过来,满是沟壑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拉着琥珀的小手,呜咽道: “好丫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斧钺被风吹折了,想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还没说完,贾母就看见鸳鸯走了进来,撇了琥珀问鸳鸯道: “鸳鸯,我身边的丫头,属你会解梦,你快给老身说说,也好让我放心……” 听了贾母说的梦,鸳鸯脸上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贾代善薨逝的消息告诉她。鸳鸯定了定神,心道,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由他去吧。 她一边扶着贾母靠在软枕上,一边强颜欢笑道: “太太,那是老爷和您道别呢!” 道别? 刚给贾代善喂了辽东野山参乌鸡汤,药膳就是见效快,也不能让贾代善下地走路啊! 再说了,荣国府就是贾代善的家,他还要往哪儿去? 难道是回金陵老家? 可,神京到江宁,不说中间隔着山山水水,就是几千里地,也不是他一个重病之人承受的。 贾母心底疑惑,拉着鸳鸯嫩滑的小手,急切道: “好丫头,可是吉?” 还吉呢? 贾代善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鸳鸯含着泪水,无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太太,刚才二夫人派人来报,说,老爷薨了……” 贾母听了,双眼无神,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喃喃道:“薨了?” “薨了!” 忽地,贾母抬起头来,猛地一把推开了鸳鸯,瞪着一双浑浊的眸子,恶狠狠道: “该死的小蹄子,你胡说!” “国公爷是不会……” 说着说着,贾母挣扎着要起身,鸳鸯也跟着哭,道: “太太,刚才二奶奶派彩霞过来通禀,” “奴婢见您好容易睡下了,才没让她进来。” “老爷确实薨了!” 贾母如何受的了,嘴里胡乱嚷,只觉天塌了,“国公爷,你怎么去了,” “怎么就这般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叫我怎么活呀,怎么活……” (本章完) 第11章 哄堂大孝 第11章 哄堂大孝 贾母呼天抢地,痛哭哀嚎一阵,不知是累的,还是太伤心了,忽地昏死了过去, 唬得房里的丫鬟、媳妇子们鸡飞狗跳,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鸳鸯果是贾母信重的丫鬟,一面将贾母的身子放平躺好,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后,还有热气,心里一松,转首对着琥珀道: “妹妹,赶紧去前院通知赖大管家,拿了名帖请府里供奉的太医来瞧。” 言毕,鸳鸯右手拇指用力,在贾母的人中处这么按了几下。 过了片刻,贾母悠悠醒转了过来,看了眼面前之人,有气无力道: “鸳鸯,老爷真去了?” 看到贾母醒来,屋子里的人有了主心骨,顿时都安静了下来,跟着贾母的目光一道望向鸳鸯。 可怜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毛都没长齐整,就被父母送到贾母房里伺候, 这一刻,却承担了荣国府的千斤重担。 拿着丫鬟的例钱,操着当家主母的心,真是讽刺! 见贾母这副形景,鸳鸯于心不忍,把脸撇过一边,杏眼微闭,缓缓点了点头。 贾母隔空喊一声“老爷!”,然后,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她缓缓闭上了眼眸,脑袋一歪,钻进了被窝,左手无力地摆了摆。 其实,太医早就说过,贾代善病了这么多日,就是用名贵药材吊着性命,其实撑不了多久,那一日迟早要来。 为此,府里早就准备好了全套寿材,防着贾代善突然一去了,家人手忙脚乱,被人笑话。 众人跟着又哭了一回,也就悻悻然散开了,报丧的报丧,张罗的张罗, 只是,前院里,爷们正在办喜事,白事按理得押后一天才办。 但,贾代善乃当朝国公,他们奴才辈的,可不敢给老爷们做主,都拿着眼睛看鸳鸯,听她的示下。 鸳鸯无奈,只得吩咐琥珀等丫鬟伺候贾母,自己则往前院赶去。 相比一墙之隔的荣禧堂鸡飞狗跳,前院却是请了戏班吹吹打打,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没了贾玳帮着迎亲,但有贾珍自告奋勇,此刻,正好陪着贾珠把新娘子迎进了府门。 贾政还不知老父已逝,仍是笑眯眯地端坐在高堂上,看着下面的新人行礼,给他奉茶。贾珍为玉子辈的长兄,权且充当证婚人。 这日,宁荣二府张灯结彩,处处披红挂绿,丫鬟、婆子、小厮皆是穿上了绸缎新衣,得了府里的赏赐,一个个喜气洋洋。 没想到,贾珠同盖着金丝描凤红巾的李纨才拜了三拜,就差送入洞房,成就好事之时,外边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只见,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斜插着一只翡翠簪子,嫩绿色夹袄,年约十三,乃是王夫人房里的小丫鬟,名唤“彩云”者。 和彩霞乃是堂姐妹,俱是王夫人的陪房之女。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鸳鸯,小脸上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掂着脚尖朝里张望一阵, 飞快地朝着贾政身边而去,屈膝一福,急道: “老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岂不是咒人! 贾赦心中有鬼,正是他一力促成贾珠的婚事,把朝廷大佬的眼光吸引过来,以掩盖废太子造反的动静。 前厅里坐席的人,不是贾家的亲朋好友,就是士林大佬,岂容个小丫头捣乱,坏了太子爷的好事。 只见,贾赦大喝一声,“放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住口,休得胡说!” 又看向贾政道,“二弟,今日是珠儿的好日子。父亲大人的病情能否好转,可就……” (本章完) 第12章 蠢夫愚妇 第12章 蠢夫愚妇 贾政自幼攻读圣人典籍,在国子监求学,原打算像东府的敬大爷一样,金榜题名,科考入仕。 但,月前,贾代善题本一上,泰康帝顾念勋臣,不仅同意了贾赦袭爵,还额外赏了他一个正六品主事衔。 马上就要去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的手下办事。 可以说,荣国府中,属贾政最重儒家礼法,看重名声了。 利用贾珠婚礼给贾代善冲喜,贾政是亲口同意了的,这也是富贵人家惯用表示孝道的手段。 是以,对于贾赦的暗讽他破坏冲喜,就是对贾代善不孝,贾政心底恼怒,白皙的面皮立时红透, 但却不敢把贾赦如何,他只敢把脾气全散在了罪魁——彩云身上,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个奴婢能来的?” “素日里,我不管家事,越发纵容尔等胆大如此!” “周瑞呢?还不给我叉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说着,周瑞连忙唤了几个小厮上前,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也不管脏的,还是臭的,硬塞进了彩云嘴里。 一大群老爷们,倒是当着满神京权贵的面,把个欲言又止的彩云生拉硬拽了下去,也不怕人笑话有辱斯文! 这时,看出气氛不对,贾珍赶紧出来打圆场,劝道: “呵呵……不碍事的!” “珠兄弟和弟妹已经三拜,礼成了!” 说到这里,贾珍暗中对贾赦使了个眼色,拉着贾政好言道:“政叔,外边来了许多宾客呢!” “看侄儿的面,今日且揭过吧!” 贾珍年纪轻,在长辈面前打圆场的样甚是滑稽,这个时候,贾赦兄弟两人顾不上笑话,只求把事情体面圆过去。 见目的达到,贾赦冷哼一声,长袖一甩,就去招呼堂下的亲朋不提。 刚才的一出,搞得贾政很没面子,偏他又笨嘴拙舌,不擅交际,若是再待下去,恐怕越发的没脸了。 是以,贾政心底将王夫人恨了个半死,但仍旧笑脸迎人,和几个交好的老亲敬了几杯水酒,便一脸郁郁地去梦坡斋,找他相好的清客相公,高谈阔论去了。 却说王夫人,贾代善确认断气了后,她安排好报丧之事,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贾玳的密信一瞧,脸色立时就白了,心底吓了个半死。 捂着心口缓了许久,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人跟着,神情一松,将密信收拾好, 脸色凝重,踱着步子在杏树下走来走去,一面想着将她一家人摘出谋反的大案之中,一面又想着从这件事中,让二房获得最大利益。 “二奶奶……” 彩霞从贾母院子出来,经过夹道,转了一个弯,想去园透透气,省得回梨香院看王夫人那张臭脸。 不想,越过假山,她便见着头戴金钗,一身彩秀丽服的王夫人,心下一突,本要偷偷溜走。 但,还是被突然转过身来的王夫人,抓了个正着。 彩霞心里一慌,结结巴巴请安。 听见身后有响动,王夫人立刻收好心情,见是彩霞,顿时计上心头,心道:二兄在此做客,他是进士出身,又在朝廷当大官,是个有见识的,有二兄帮着参详,荣禧堂,他们二房住定了。 于是,王夫人板着脸道: “死丫头,哪去了?寻你半天不见人影!” “二奶奶,我……”彩霞心里害怕的要死,言辞打结。 王夫人一脸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别找理由,我没闲心听你编。” “今日府里事忙,看在你老子娘的面上,我暂且不与你计较,” “你去前院找舅老爷,就说……” (本章完) 第13章 甩锅 第13章 甩锅 夜幕降临,京营中军帐里灯火通明,人喊马嘶,躁动不安。 击散明教乱匪后,贾玳麾下的骑兵早就力竭,若是再追击下去,战果不见得扩大的了多少,反而会让自己深陷险地。 如今,偌大的清虚观被焚一把火焚了个干净,建筑十不存一,里边的情况如何,贾玳也不清楚,反正他的功劳有目共睹,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堂官,不是贾家的世交,便是贾家的老部下,没人敢辱没了他的功绩, 想必,救驾之功,朝廷怎么也得封给伯爵他当当。 是以,贾玳交代了张德彪几句,便志得意满地领兵回营修整。 待到来日,等史家兄弟整理好了,他再去拜见泰康帝不迟。 可,领兵回营的路上,贾玳得知,被自己射中的小蟊贼竟然是泰康帝。 只见,泰康帝浑身沾满了血迹,脸上更是苍白的吓人,唬得贾玳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一皇帝,不好好待着,安心等着自己去救,到处乱跑个什么劲? 何苦来哉! 一路上,贾玳心底一边腹诽,一边开动脑子想办法,怎么把这件事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灭口已是不可能,他左右一想,不得其法,还是给贾代化、贾代善去信求教,该怎么办。 可,贾玳一行人刚回营,安排好大夫给泰康帝治疗,尚没等到贾家的回信,反倒是把王子腾给等来了! “侄儿见过世叔!” 贾玳心里疑惑,这王子腾不是在荣国府喝喜酒么,今日怎么突然来军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恭敬上前请安,礼数很是周全,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呵呵……贤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当机立断亲率小股骑兵袭扰,” “一举粉碎了乱臣贼子的阴谋,更是亲自护送圣驾临幸京营,”“贤侄啊,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贾世伯后继有人啊……” 王子腾抚须,一脸笑意,上下打量了眼贾玳,就是一顿夸,仿若丈母娘看女婿一般,越看越满意,弄得不明所以的贾玳,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子腾心底明白,贾家安排贾玳进京营,不过是宁国府的一招后手,他们仍是对京营兵权恋恋不忘。 可是,半个时辰前,王子腾从王夫人手中,截获了贾玳亲手写给贾代善的密信, 里边详细写了贾敬、贾赦、史鼏如何私放废太子,如何勾结明教匪首刺杀当今陛下,阴谋逼宫太上皇的勾当。 这封密信放在王夫人,这个内宅妇人的手里,她可能怕的要死,觉得这是阖家的催命符。 但,留在王子腾这个狡猾的政客手上,却是他争权夺利的利器! 这不,王子腾当着喜酒不喝,马不停蹄赶到了京营,来个借献佛,在泰康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贤侄,你厮杀了一天,先下去休息,这里一切有我!” 客套话说完,王子腾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贾玳听了一愣,这是贾代化的营帐,自己是少帅,怎么听王子腾的话,自己反倒成了客人。 “贤侄,我都知道了,箭是你射的,乃是无心之失,放心,有世叔在,不碍事的,安心回去歇着!” 两人交错之时,王子腾神秘一笑,好似看透了真相。 贾玳哪里肯背下这口黑锅,矢口否认道: “世叔误会了,射伤陛下的贼子,小侄已经抓到,就是裹挟二叔的明教乱匪,” “现已被击杀,人头尚挂在旗杆上,威慑宵小。” “刚才,顾侍郎已经了解过,来日就会向陛下禀明实情……” (本章完) 第14章 逆袭 第14章 逆袭 翌日,被乌云遮挡的旭日重新照耀大地,天朗气清,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生命的气息。 京营中军帅帐静悄悄的,偶有灿烂的灯飞溅,不过很快归于寂静无声。 “皇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您不知道,昨日您浑身都是血,昏迷不醒,可吓死奴婢了……” 夏守忠守护在泰康帝病榻旁,心惊胆战一整夜未曾合眼,一双不大的眼眸子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丝, 枯坐在矮榻上,圆溜溜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神情恍惚间,陡然听到有人在耳旁呢喃, 唬得他浑身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看到泰康帝醒了过来,连忙上前一查看、喂水,一面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泰康帝等人得张道士指引,从密道外逃,不幸被贾玳一箭射中,箭矢贴着他的皮肉擦过,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看着血迹满身,其实,泰康帝只是失血过多,惊悸之下晕死过去,本身并没大碍。 不过是夏守忠、顾禀钧等人忧思太过,弄得贾玳一愣一愣地慌了手脚,像是天塌了一样,忙中不免出错,误判了当前形势, 以至于,王子腾得了机会,拿着密信去宁国府和贾代化交易,获得了贾代化举荐的遗折。 再说泰康帝,有军中大夫精心治疗,夏守忠喂他喝了调理身子的汤药,睡了一夜,便悠悠醒转过来。 听到里边的响动,顾秉钧、王子腾精神一振联袂走了进来,见泰康帝平安无事,两人默契互望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跪地请安,各自角度叙说着谋反事件的脉络。 泰康帝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听着,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没一会儿,夏守忠熬好了汤药,当着众人的面尝了尝,过了片刻,没有中毒的迹象,才小心给泰康帝喂下。 泰康帝喝了一剂药,人看着精神了少许,这里是军中,又有王子腾在侧,料想安危已是无虞,逆贼奈何不得。但一想到废太子,泰康帝便觉不安身,总感觉自己的皇位不稳,随时有被太上皇和废太子坏掉的风险, 此地又是京营,受贾家掌控,况且贾敬、贾赦皆是废太子一党,深度参入了谋逆一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刚才王子腾奏禀,贾敬是被人劫持,歹人已被贾玳就地阵法,但泰康帝已是惊弓之鸟,如何肯信, 他眼神转厉,变得深邃无比,暗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京营的兵权,必须尽快拿到手! 扫了眼地下的王子腾,道: “王爱卿,你且起来。” “既然贾老将军已向朝廷,举荐你接替他出任京营节度使,况他身子不大好,不能理事,”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朝廷旨意未到之前,爱卿全权代理京营诸事,万不可让贼人钻了空子,图生祸断……” 王子腾自是千肯万肯,虽心中早有预料,但馅饼砸下落在手里的一刻,他还是一阵眼晕,脚都是轻的,一脸感激涕零,看着不像演的,忙叩头道: “谢陛下信任,微臣敢不尽心竭力以报圣恩!” 王子腾嘴里说着感激,可心中早就乐开了!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爹,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儿子终于取代贾代化,当上了京营节度使! 大妹(王夫人)、二妹(薛夫人)、凤丫头的付出是值得的, 儿子的计划,成功了! 咱们王家再也不用看贾家脸色行事! 哼!什么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 应该是王、史、贾、薛才是! 不对! 史家、贾家、薛家,何德何能敢与我王家并列? 金陵只有一个大家族,那就是我王家! 王子腾谋划了近二十载,一朝得逞,心中的心悦无处述说,谢恩后,走出帅帐, 他支开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双拳紧握,任凭料峭的寒风吹拂,却怎么也冷不了他这颗火热的心! (本章完) 第15章 潜伏 第15章 潜伏 世上之事皆有因果,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日之内,再次见到贾敬的时候,贾玳微微一愣,没到这老小子已经从个斗志昂扬的文人,变成了阶下之囚,眸子里的精光不再,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色。 谋逆,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大罪! 于仕途,贾敬看不到半点希望,精气神全失,此刻仿若行尸走肉,对于贾玳的到来,竟一点也没察觉,仍是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等待死神的收割。 “二叔,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小侄打点好了一切,咱们可以回家了!” “焦大刚传来府里的消息,说祖父病危,放不下你,临走前,想要见你一面,有事交代……” 贾玳冷冷看了眼,面前斗志毫无的男人,实在是对他生不起一丝怜悯,若不是焦大过来递口信,贾玳真不愿与贾敬同行。 原著里,贾敬就是废太子兵变失败后,自暴自弃,一面心安理得地享受宁国府的富贵,大肆挥霍;一面害怕被朝廷追究,躲在玄真观里求道访仙,以求超脱。 父亲! 唉,他老人家终于坚持不住了。 是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贾敬想到自己年少无知,以为考中进士就不得了,不屑与粗鄙武夫为伍,就是脱离了宁国府的庇护,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而今,贾敬负气出走六年,不仅一事无成,还要老父亲放弃所有去搭救,心里很不是滋味,颇有如项羽一般,无颜见江东父老! 贾敬自幼攻读儒家典籍,熟读历史,自认为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百年的勋贵。 他是金陵贾家,第一个考中进士功名的子弟,整个家族的荣耀,但这一刻,一切皆成了泡影,全因面前的竖子,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不听人言! 若是老夫领兵,泰康小儿早已人头落地,万里江山换了新天,自己就是新皇帝身边的股肱之臣! 若说贾敬不恨贾玳,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就该将这竖子打死,一了百了,很不该心软,听薛氏之言过继给大哥一脉! 如今悔之晚矣,奈何! 贾玳一挥手,自有亲兵上前,解开了缚束贾敬的绳索。 “父亲……父亲身体怎样,可有请太医瞧过,现吃什么药?” “都是儿子不孝,识人不明,误入歧途,惹他老人家忧心了……” 脱困之后,贾敬并没有挣扎,世间没有什么让他好留恋的了,唯有病重在床的老父亲,他放不下。“祖父?” “若是二叔心中还有祖父,有贾家,就不该伙同那人(废太子)做下这等祸事。” “为了救你,家里的世职(京营节度使)没了,西府的二叔祖更是暴死,” “我贾家冲喜不成,红事变白,转头就成了神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贾玳一面数落着贾敬,一面将族中最近发生的祸事,全都赖在他身上。 夜深人静之时,贾玳也曾推演过,气死贾代善,贾代化被迫和王家交易,好像都是自己写的那封密信惹的祸。 不过,贾玳是不会承认的! 他没错! 他是贾家崛起的希望,一点错也不能沾惹! 贾敬、贾赦,就是最好的背锅侠,不用白不用! 贾玳的指责,贾敬只顾垂首低声呢喃,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对贾玳的话,竟没有一点反驳。 “去见见祖父吧,也许是最后一面……” 贾玳说完,转身出了营帐。 事已至此,总得有人负责,贾家已经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贾玳深望了眼中军帐,泰康帝应醒了,王子腾怕是得偿所愿了吧。 他心底默默发誓,老子将来总有翻盘的时候。 荣国公薨逝、贾代化病危,贾家两颗大树轰然倒塌的消息,业已传遍神京的大街小巷。 果如料想中的一般,隔日,太上皇做主,朝廷下了恩旨,准许王公大臣慰问贾代化,吊唁贾代善,额外赐了荣国府许多祭礼等物什…… (本章完) 第16章 中山狼 第16章 中山狼 宁荣街依旧像往日一样车水马龙,来访之人络绎不绝,但门前几尊石狮子胸前的大红彩绸,已经被白色的纸所替代。 里边客人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皆是板着一张脸作哀戚状,像是戴上了戏剧里的脸谱一般。 前一天,荣国府上下披红着绿,喜气洋洋还在办喜事,可后一天,白事跟着就来。 当真世事无常! 平常人家里的老父母亡故了,其家人不过是有些哀伤,感叹生老病死乃自然之理。 但,大方之家却是不同,长者离逝,其家人仿若山崩地裂,直觉没了倚仗,不知未来在何方。 这不,送贾敬回宁国府后,贾玳并没跟着一道去见贾代化,而是去了西边的荣国府。 此时,贾代善的遗体已被妆敛好,暂时停灵在东北角的梨香院中。 荣禧堂正厅设灵堂,供王公大臣,世交亲友吊唁, 屋里屋外有四十九个和尚、道士,一面摇着手里的法器,一面念念有词,超度亡魂。 贾玳整了整衣冠,脸色肃然,接过小厮递上的香火,恭敬地拜了三拜, 然后转身,对着跪在灵前的贾赦、贾政、贾敏兄妹三人躬身一礼,权且尽了同宗之谊。 和贾代善见过数面之缘,对他这个后辈颇为照顾,可惜天不假年! 若不是贾赦贪图废太子的许诺——荣国府世袭爵位不降,并将长公主许配于他,做个填房, 不然,贾代善不会气死在病榻之上! 贾玳叹了口气,看着惴惴不安的贾赦三兄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一切皆会过去! 贾家的两位靠山逝去后,便进入了低谷,朝廷不会再追着宁荣二府不放,只要他们安心关起门来过日子,不作死,便不会死。 可,贾玳一个玉字辈的后辈,年岁又轻,虽在京营任职燕山前卫指挥使,但那官职不过是宁荣二府操作的。 说来说去,在旁人眼中,贾玳亦是沾了贾家先祖的光,其本身并没真本事。 这些大道理,无论如何出不了他之口。贾玳只能客气几句,推说贾代化还有事吩咐,便回了东边的宁国府。 这一路耽搁,已是掌灯时分,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不见喜色,整的气氛很压抑。 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气象显得格格不入,倒像是贾玳来错了地方。 宁德堂里静悄悄的,只有惨白的灯笼,在寒风中独自飘摇,瘆得人心慌慌。 这时,贾敬从房里走了出来,顺手带拢房门,眸子里重新焕发了神采,原先佝偻的脊梁又挺了起来, 转身看见贾玳,贾敬瘦削的脸上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不屑,眸子里冷光湛然,白口森森,一副恨不得吃了贾玳的样子,低喝道: “竖子,你到此地干什么?明知西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也不晓得去帮忙照看!” “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国公爷照拂,哪有你的今天?” “哼!真是养你也是白养……” 得了贾代化开解和许诺,获知宁荣二府和王子腾交易的内容,贾敬自觉无事,泰康帝定不敢过分株连,只要活着,他便有机会东山再起!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刚才,贾敬拿回了未来的族长之位,可原本唾手可得的爵位没了,看到贾玳的时候,他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觉得一切都是眼前此人的错,便仰仗着自己长辈和未来族长的身份,出言教训贾玳,打击他的威信。 偌大的宁国府,产业何止千万,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庶子,这都是自己的家业,以后是珍儿的,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夺走,就是泰康帝也不行! 这次算狗皇帝命大,有太上皇、义忠郡王(废太子的幼子徐昌国)在,从龙之功,就是他贾敬的。 金陵贾家定会在他手上,再次伟大起来! (本章完) 第17章 泰康帝的愤怒 第17章 泰康帝的愤怒 为了帝王威严,泰康帝终究是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待在京营中军帐,硬是完成了斋戒七日,替太上皇祈福的许诺,这才在大批京军的护送下,重返宫中。 原想着大开杀戒,整肃朝纲,一举干掉这些乱臣贼子,好叫新政得以实施,中兴大魏。 可,老天爷好似不愿泰康帝一帆风顺,竟和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回光返照”的太上皇,不仅没死在寿康宫,反而在刘昭仪的精心服侍下,吃了方外之人进献的红丸,身子一日强似一日,壮的像个小牛犊,哪有半点垂死的衰样! 太上皇更是不顾泰康帝的脸面,明知废太子勾结明教谋逆,兵败自尽后,下旨册封徐国昌为义忠郡王, 废太子徐德辉以亲王之礼,安葬在太上皇的帝陵之畔,准许京中王公大臣上门吊唁致哀! 对于谋逆主犯贾赦、贾敬、史鼏等一干乱臣贼子,竟连点像样的惩罚也没有,说什么贾代善军功高绝,乃国之柱石,不宜加罪后世子孙, 说什么贾代化身死报国,劳苦功高,准长房长孙贾玳,不降等仍袭一等威烈将军爵! 还把他喊去寿康宫当面教训了一顿,说什么,不能寒了功臣之心,要善待这些国之柱石! 屁话! 什么意思? 被人刺杀,自己一个屁不能放,反而得厚待乱臣贼子,真把泰康帝的脸当成烂泥,任是什么人都能作践? 回到养心殿,屏退左右,只留下夏守忠服侍,泰康帝伏案批阅奏,时不时和顾秉钧商量几句, 待看到勋贵一系袭爵名录,心里很不舒服,气不打一处来。 贾玳出兵拼死救他一命,史鼐戳破史鼏谋反阴谋,他们俩不降等袭爵也就罢了。 可,贾赦明明是主谋,凭什么让他袭爵,还是一等将军? 泰康帝越想越是气愤,拿个右手当个拖把用,就是那么一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过后,金石地板上到处都是洒落的笔墨纸砚, 连在御案最边上的玉玺宝盒都不免,沾上了许多朱砂,遮挡了它的珠光宝气! 地下的顾禀钧心头一颤,面上犹豫了许久,仍是上前低声劝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顾秉钧语重心长,像是奄奄一息的老父亲,于病床前教导儿子一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民间更是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没继位之前,徐德祖只是泓熙皇帝的一个闲散皇子,他觉得有爵位、有钱、有酒、有女人就行了, 什么天啊,地啊,祖宗,社稷之类的,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真到了这个位子,谁都拿着放大镜看他,稍不注意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说什么都不由得泰康帝不争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身为人间帝王,却无能为力,把这一腔怒火,发泄在死物上,还要被人说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够了!” “朕受够了!” “他们欺朕,你是朕的师傅,怎么也不理解朕,反而跟着一起指责朕,” “朕做了什么恶事,竟使人心向背……” 想着不听话的勋贵、不臣服的皇子、阴奉阳违的臣子、不安分守己的太上皇,泰康帝心里气急, 只有在这方养心殿,他才可以忘乎所以,把压在心底的委屈事,不管不顾地一吐为快。 “陛下,慎言!” “小心隔墙有耳!” 眼见泰康帝在疯狂的边缘奔走,顾秉钧大急,低声喝道,然后以目示泰康帝, 左右看了眼,见养心殿里伺候的只有自己和夏守忠,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又道: “陛下,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得小心谋划,以期图来日!” “好在京营到手,有三十余万雄兵在侧,替陛下助威,何惧宵小作乱?” “春去冬来,新科进士入部习学半年有余,按制下放地方秉政,自可将天下府县权柄收回……” (本章完) 第18章 文武殊途 第18章 文武殊途 顾秉钧一番鞭辟入里的开解,泰康帝眉头渐展,可,皇帝不差饿兵,如今山陕大旱,饿殍遍野,国库空虚,如之奈何? 这如何难的倒,学富五车的顾秉钧,只见,他眉头一挑,好似心中早有腹稿,转头又是一计,自信满满道: “陛下,这有何难?” “江南,天下财税之地也,朝廷税赋大半取自于此。” “现扬州盐道监察御史空缺,不可旧旷,无人主事。” “依臣愚见,新科探林如海就不错。” “此人初授翰林院修编,三月升巡城御史,况其本籍苏州,对江南之事了然于心。” 顾秉钧神色湛然,对着东边的寿康宫拱了拱手,压低声音又道:“进士者,天子门生也!自幼修习孔孟之道,明大义,天然就是陛下治国理政的帮手……” 大魏税赋主要来自田亩和食盐。 魏承明制,为里鼓励天下人耕读,考科举,收买乡绅之心,朝廷与有功名的读书人,一定田亩的免税。 这项政策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早就偏离了初衷,致使耕者无田,却需缴纳绝大部分田赋, 可,士大夫家里阡陌纵横,但不用向朝廷缴纳半个铜子。 长此以往,朝廷税赋日减,但用度愈繁,入不敷出,已是迫在眉睫。 顾秉钧亦是科举进士出身,这里边的门道,他一清二楚。 身为受益者,顾秉钧自然不会主动挑破。 这坏主意便打到了盐税上面。 世人皆知:人皆食盐,无盐则人无力也! 大魏盐田有五,一曰长芦,二曰两淮,三曰河东,四曰山东,五曰两浙。 而两淮独占十之七八,天下盐田之利尽出淮扬,故朝廷在扬州府,设一名盐道御史监察。 其位虽卑,然权重也,能出任此职者,无不是帝王心腹。 而今,扬州盐道御史之职空缺,勋贵间博弈愈半年之久而不决,此乃天赐良机也。 废太子谋反之事,贾家第三代前途尽失,太上皇有心弥补贾家,用以平衡勋贵,此乃赐良机也! 林如海,便是这解铃人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勋贵们元气大伤,正忙着舔伤,士大夫们早就默契地盯上了林如海,想要夺取这块肥肉。 满朝公卿,无不是贪得无厌之徒,当真是可笑。 因,魏太祖生于故明南京之故,天下勋臣无不是金陵省同乡。 天下每一次被打破,都伴随着利益的再次分配,大魏朝建立之后,盐田之利这块肥肉很就快落在了四王八公手为代表的勋贵手中。 而今,魏朝立国七十余载,天下承平日久,而兵备松弛,勋臣人家人才凋零,但随着科举制度的强力推行,士绅的力量得到空前的发展。 文武之间的强弱之势,潜移默化之间,被打破了。 区区田地里的产出,能有几何?早就满足不了士大夫的贪婪,一颗颗欲壑难填的黑心,早就盯上了盐利。 如今新君继位,政务不熟,帝位不稳,又因废太子谋逆之事,勋贵实力大损,此乃良机也,安肯就此错过! 一群接受两淮盐山资助过的朝廷命官,便偷偷摸摸聚在一起,打着不与民争利的旗号,行取而代之之实。 而顾秉钧,就是其中主谋之一。 不过,他宦海浮沉十余载,早就不是个认死理,对盐商的资助感激涕零的愣头青,而是彻底的利益动物。 他非常认同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 盐商苦不苦,关他什么事? 但,财帛动人心。 天下之利就这么多,勋贵多吃一口,士绅碗里就少了一口,教这群新兴贵族如何受得了? 顾秉钧的计谋,不可谓不毒。 明知贾家想往文臣一途靠拢,努力了几十年,好容易家里出了一个进士,半个读书人,但就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使其于勋贵和儒生之间,里外不是人! 真可谓是:文武之途,异也!利之途,一也! 财帛动人心! (本章完) 第19章 东府故事 第19章 东府故事 泰康元年,三月初,贾代善薨逝, 六月中旬,贾代化病逝。 贾家东西两府上下,奴才主子几千号人,皆是如丧妣考。 苦着一张脸,将贾家两位大人物的丧事办完, 送入城西贾氏家庙——铁槛寺停灵,已是到了寒冬十月下旬。 北地寒风呼啸,腊梅枝头初展,孕育着新的生命。 贾府的权利交替也是这般,被轰轰烈烈的白色掩盖了半年之久,火药味十足,爆发的格外浓烈。 神京多少吃瓜之人翘首以盼,皆是等着看笑话。 先说宁国府,安排后世时,有着贾代化坐镇,贾玳明确被过继给了嫡长子贾敷一脉,袭爵名正言顺, 可,贾敬毕竟是他的儿子,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三十余年, 如今,参与了废太子兵变,政治前途尽毁。 但,就这么放弃贾敬,贾代化哪里舍得。 通过和贾家交好的老内相——戴权的帮助,得知太上皇能病愈的这么快,全是刘昭仪进献仙丹之故, 是以,太上皇最近有点痴迷道教,时常请玄真观的道士,于寿康宫中探讨长生不老之术。 贾代化父子一商量,以贾玳年幼为由,不能担负起一族之重任。 这金陵贾家的族产和族长之位,皆是落在了宁国府二房贾敬之手。 有着贾族的财力和人脉相助,贾敬本就学富五车,经常游走在玄真观,得了太上皇青眼,重新崛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无疑,只是苦了贾玳一人。 好好的一个宁国府,莫名其妙地被贾代化,人为劈作两半。 西边的祠堂到临敬堂一带,被划给了贾敬父子居住,打理祖业。 真是混账! 千古之未有也! 哪有只袭爵,不继承祖产的道理? 在贾玳这里,却是开了先河! 神京多少人看他笑话! 不过,孝之一字压死人,贾代化之令,谁敢不遵? 况,其母薛氏生性懦弱,受制于人, 贾敬以此要挟,贾玳,为人孙,为人子,焉能不从?为了不使贾玳、贾敬走向对立,使宁国府分崩离析, 贾代化做主,强令丧偶的贾敬不得另娶她人作填房, 直接将良妾薛氏扶正, 如此,薛氏所生的女儿——贾惜春,名义上却是和贾珍同为嫡亲兄妹, 由薛氏执掌宁国府后院,作为宁国府长房和二房的纽带, 她在一日,贾敬和贾玳便能相安一日。 勿使“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也,贾代化之良苦用心,可见一般。 只是,权利争斗的火种已经埋下,岂是他一个故去之人能左右的。 再说这薛氏,年方三十有六,诞下贾惜春五年许,正是青春年少,乃是紫微舍人薛公之后,金陵薛家薛茂德、薛茂才之妹也。 及笄之后的第二年,便被其父送与金榜题名的贾敬为良妾,以期,贾家对败落的薛家多加提携。 只是,贾敬出身富贵,年少得志,野心甚大,根本就没将堕落成商贾之家的薛家放在眼中,碍于父命难违,不得不与此。 三年前,其妻甄氏亡故后,贾敬便想着和金陵甄家再续前缘,迎娶年轻貌美的小姨子——甄探琴为继室。 无奈,天不从人愿。 因徐德辉储君之位被废的缘故,身为东宫属官的贾敬前途渺茫,甄家虽久不在神京走动,但宫中有甄太妃尚在, 如何不知贾敬的用心,只是想借甄太妃之力,在太上皇耳边吹枕头风,好东风再起! 甄家已经舍了一清白女儿入宁国府,岂会再送一个,羊入虎口? 今年初, 水溶守孝期满,获朝廷旨意,袭得郡王爵位,任职前军都督府都督, 迎娶的便是甄探琴,两人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真乃神仙眷侣也! 自此,贾敬飞上枝头变凤凰之梦破碎,成为心中一大憾事,耿耿于怀。 如今,扶薛氏做了填房,贾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后来多少事,皆是由此而生。 (本章完) 第20章 最大的错误 第20章 最大的错误 为了争权夺利,相比宁国府的波澜不惊,荣国府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切搬到了明面上。 贾代善的丧礼风光办完,贾赦觉得自己袭了一等将军爵,是荣国府的主人了,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把贾政一家子赶出去。 贾赦的所作所为,贾母看在眼底,记在心上,一面推说汝父新丧就闹着分家,不合适,会被朝廷大臣说闲话, 一面背地里和王夫人阴谋算计,令贾赦的图谋功败垂成。 泰康元年,十一月初九日。 白事一切停当,东府的权利角逐业,在神京百姓的唏嘘中落下帷幕。 贾代化的做法,倒是给了贾母新的启发。 都是一家子骨肉,手心手背皆是肉, 让哪个儿子搬离荣国府别居,都不是贾母愿意看到的。 既然东府能将宁国公府劈作两半,分给长房和二房共同居住,她荣国府也是国公府邸,地方大的很, 贾赦和贾政不也可以一起生活,兄弟两个相互扶持,共同支撑起荣国府门楣? 人常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我的儿,乃是一母同袍的兄弟,相信他们能理解,我这个老母亲的舔犊之情! 贾母半躺在软塌上,捏着王夫人转交的密信,脸色阴沉,暗道: “赦儿,不是娘偏心,实在是你太不争气了!” 贾母一招手,唤来琥珀,道: “好丫头,去把你赦大爷喊来,就说府里的事,老身想通了,自古:国不可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 琥珀心里坠坠离去后,贾政还以为贾母仍是不肯废长立幼,一力扶持他那个“谋逆”的大兄,面色一红,便坐不住了,躬身道: “母亲……” 贾政话未出口,贾母冷着脸,一摆手止住了,“行了,政儿,老婆子知道你要说什么,且稍安勿躁,等你大哥来了,为娘自有道理!” 贾政为人端方,好读书,最在乎名声,视名节为第一生命,见不得乱臣贼子。 但,他只知一味讨好母亲,只要是贾母说的,不管对错,贾政无有不从,以为这就是孝顺了。 贾母说了一句,贾政便懦懦地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王夫人翻了个白眼,轻扯了丈夫的衣袖,携他入了右手边的座位,示意贾政安心,一切听贾母安排。 可笑,一家子皆是安了坏心。王夫人和王子腾背地里谋划了许久,一个谋夺荣国府的管家权,一个获得贾代善军中势力, 现在又加上个一心只想要高乐,坐享荣华富贵的贾母,哪有贾赦翻身的余地? 此刻,心怀鬼胎的三人,正等着贾赦自投罗网呢! 却说贾赦,废太子兵变之后,日日忧,怕的要死,整日躲在院子里搂着姨娘醉生梦死, 可多日不见朝廷责罚,且在贾代善薨逝后,下旨让他袭了一等将军爵, 真是老天开眼! 活该我贾赦要娶公主,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哈哈…… 贾赦心底美滋滋的,一面等着贾代善的丧事办完,一面在心底规划着荣禧堂该怎么装修,他收集的古玩字画该怎么摆放,才符合他风雅之人的人设,讨得长公主欢喜。 但,天不遂人愿! 六月中旬,东府的贾代化病逝了。 贾家东西二府又是大摆筵席,掏空了府库,整整忙活了四五个月, 一切停当,贾母那边仍是没有动静。 贾赦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便请了族长贾敬过府一道商量,怎么拿下荣国府的大权。 贾敬捏着胡须,轻呷了口茶水,静静地听贾赦抱怨,却是不搭一言,时而点头,算是附和贾赦之言了。 经过前事总总,贾敬业已看出,贾赦就是个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最大的错误就是邀其入伙! 贾赦一面畅享未来,一面唾沫横飞,说到动情处,更是拉着贾敬的胳膊摇晃,活脱脱像个要吃的小儿。 “赦大爷,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琥珀笑着走了进来,眼睛亮亮的,屈身对着贾赦道了一声万福,便将贾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贾赦听了一愣,旋即大喜,呵呵……幸福来的太突然! 然后,看了眼贾敬,得意笑道: “大兄稍坐,且等小弟取回府中印签,咱们兄弟再大干一场!” “贤弟……”不待贾敬搭言,贾赦仰天大笑出门去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骚包的不行。 贾敬想喊,却留不住! 气的他一甩道袍,暗骂了句:“竖子,不足与谋!”, 便回了东府,让薛氏打点好行装,隔日,贾敬便携三五童子,赶着马车到玄真观炼丹烧汞去了。 (本章完) 第21章 一腔热血 第21章 一腔热血 贾赦到荣禧堂门外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就筹划好了一切,邀他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把腹稿在现实中演出一遍。 对此,贾赦丝毫未察觉不妥,有的只是胜利在望的喜悦。 贾赦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对着软塌上的贾母略一拱手道: “儿子见过母亲!” 便向着上首的空位而去。 这里就是贾赦平常坐听贾代善训斥的地方。 贾赦妄想着今日之后,贾母身边的主位,可就是自己的了。 贾赦行礼的时候,眼里没有半丝敬意,只剩下敷衍了事。 也是,一件事做久了,早就成了习惯,岂会有这么多感情在里边。 “父亲已是故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母亲保重身体,暇时多保养为上,不必太难过了。” “外边的事,一切有儿子,儿子定会好生打理荣国府,侍奉母亲。” “至于二弟,儿子也不亏待,我这就令赖大,从公中取出一万两银子与他,” “后街的一座三进小院,且留给二弟一家安身吧……” 贾赦一坐下,就迫不及待说起了分家之事,把贾母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连贾政也没落下。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 “父亲新丧,尸骨未寒,母亲大人伤心难过,日日以泪洗面,” “你不说安慰,小心服侍,反而……” 贾政说不出混账话,急的脸红脖子粗。 “呵呵……反而什么?” 贾赦冷冷一笑,又道: “二弟是个读书人,如何不知天无二日,家无二主之理?” 贾赦转头看向贾母道:“太太有所不知,儿子刚才向敬大哥通禀过,他也赞成儿子的方案。” “况,朝廷业已让儿子袭了爵位,按规矩,这荣国府和该儿子管家。” “儿子和二弟早日分家,大家两相便宜!” “大方之家、诗礼簪缨之族,哪个不是这般?” “正好母亲也在,便做个见证,今日,儿子和二弟分家别过,以后各自好生侍奉母亲养老……”搬离富丽堂皇的荣禧堂,独居别院养老,岂是贾母心中所愿? 她十五岁嫁到荣国府,从重孙媳妇做起,辛苦熬死了老太太,太太,掌家三十载。 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一人敢不从。 安肯蜗居,仰人鼻息苟活? 贾母要的是,继续掌管荣国府大权,以便自己日日高乐, 整天含饴弄孙,她可不想窝在贾赦这艘破船上,受尽凄风冷雨。 什么夫死从子,在贾母这里,是不存在这个说法的! 做一言九鼎的荣国府老太君,不香吗? 贾母倏地坐了起来,双眼圆瞪,愤怒已极,“我还没死呢,你个不孝子,急着分什么家……” “大哥,你胡说什么呢,看把母亲大人气的,还不快跪下磕头,向母亲大人认错!” 只说了贾赦一句,贾政便一脸惶恐地跪了下去,率先祈求贾母息怒,不要伤了身子。 贾政又说,大哥不是真的要分家,更不敢违背父亲大人的遗愿——兄弟同心,复兴家业,好生孝敬贾母。 “儿子行的乃是人间大义,天下正途,愚孝不可取也!” 贾赦不为所动,瞥了眼贾政,骂道: “二弟,你这三十余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地这般迂腐?” “难怪世人皆拿‘腐儒’、‘酸臭’四字来形容儒生了。” 贾赦一脸搞怪地捏着鼻子,用衣袖在面前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戏谑道: “依我看,很贴切嘛!” “二弟,你看看,我离你一丈远,都能闻到一股子酸臭味!” 贾赦这般不顾脸面打趣,贾政顿时气竭,结结巴巴道: “大哥,你……你!” 贾母杵着凤头拐杖,猛地跺了跺地板,发出砰砰的巨响,顿时,兄弟两个都闭嘴不言,安静了下来,纷纷望向贾母。 如贾代善尚在一般,恭敬聆听贾母教训! 只见,软塌上的贾母,双眸喷火,厉声呵斥道: “赦儿,明知你二弟笨嘴拙舌,心地善良,为人最是孝顺了,为何故意拿言语刺激他,就不知道让让你二弟,让老婆子省省心?” 贾赦听了不忿,暗骂贾母偏心,但贾母积威尚在,他只是凭着一口血勇,在此胡言乱语。 贾母就这么一瞪,已是让虚张声势的贾赦心惊胆战,嗫嚅道: “我……” (本章完) 第22章 图穷匕见 第22章 图穷匕见 二十年前,贾赦也是如贾宝玉一般,是荣国府老祖宗心里的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就是作为亲生母亲的贾母,也得退避三舍,不敢拂逆老祖宗之意。 可是,自从老祖宗一病死了,贾赦便如无根之浮萍,时常被贾母喊去荣禧堂里教训。 别看他现在志得意满,主动提出分家,逼贾母交权,其实心底怕的要死。 贾赦之所以答应,和贾敬一起干票大的,无非是想娶个皇家公主,压压贾母的嚣张气焰。 结果嘛,废太子兵败自尽,父亲气死,太上皇顾怜勋臣,没有追究责任,还下旨让自己虽袭了爵位,但政治前途尽毁, 面对贾母和贾政时,贾赦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好容易吹起来的纸老虎,轻轻一戳就破。 贾赦自辩尚未说出个所以然来,贾母就毫不犹豫打断,“每天吵个没完,就不能让老婆子享享清福?” 贾母眉头一挑,扫了眼安静听训的贾赦兄弟二人,长叹了一口气,好似无心,又似有意,自言自语道: “先前,国公爷就说了,老大是个不顶用的,不能托付大事。” “这日后啊,荣国府还得靠读书明理的老二支撑。” “原先,老婆子是不信的!” “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的。” “对你们姊妹三,老婆子是一样的疼爱,一样的看重!” 贾赦见贾母越说越不对味,心下有些惶恐,明明自己是家里的嫡长子,怎么能一样呢? 再说,父亲薨逝前,遗折都上了,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母亲要废了他,不让自己在荣国府当家做主? 若没有荣国府的庇护,就是太上皇放过自己,但之后皇帝岂肯放过自己,不追究他的谋逆之罪。 一想到这里,贾赦心底顿时害怕起来,连忙起身,来到堂中跪下,哭泣道: “母亲,儿子……” 贾政自然不好独坐,紧随其后,跪在了贾赦的侧后方。 贾母好似没听见贾赦的哀求,如同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继续呓语道: “唉,如今看来,却是老婆子错了,大错特错!”“还是国公爷有远见!” “既如此,咱们就按国公爷临死前的遗嘱来,老婆子就不坚持己见了。” 贾赦听了,心在滴血,看来母亲是要一意孤行,捏造父亲遗言,行废长立幼之举了。 贾政心底却是乐开了,偌大的荣国府,像是一个打扮俊俏的信少妇,朝他搔首弄姿,不断地撩拨自己。 贾政就快忍不住了,心底祈祷着,母亲,加把劲! “国公爷遗嘱,魂归金陵,安葬祖茔之后,老身便从荣禧堂搬出来,以后,政儿和老二家的在里边住着。” “国公爷还说,老婆子没死之前,你们兄弟二人不许分家,要好生孝顺。” “这荣国府就由老二打理……” 贾赦听了,自是不服,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明知贾母耍无赖,拿孝道压他,可贾赦却是无能为力,退一步道: “母亲,不分家也就罢了,可儿子才是袭爵人,荣国府合该儿子打理,荣禧堂也得儿子住,才合乎大魏礼法。” “母亲若是不信,您可问问二弟,咱们府中他读书最多,最是知礼,守礼了……” 贾政早就幸福地晕了过去,无论贾赦如何使眼色,他总是看不见! 贾赦不认命,贾母顿时大怒,杵着凤头拐杖狠狠一跺,喝骂道: “好个逆子,难道你存心想气死老婆子!?” “这是国公爷临终之言,你不遵从,难道又想造反……” 贾母一顿数落,贾赦连连低头叩首,请饶道: “儿子不敢!” “只是,儿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儿子……” (本章完) 第23章 夺嫡 第23章 夺嫡 地下跪着的贾政,见贾母使出杀手锏,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不然,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 只见,贾政兴奋的脸颊通红,胆子壮了许多,舌头也不打结,都会抢话了,不给贾赦辩解的机会,直接打断他的话头,便顺着贾母的话,又加了一把猛火,道: “大哥,既是父亲大人的遗言,咱们做儿子的,合该遵从才是,岂可因私情,而忤逆双亲?” 一口气说完,贾政心提到嗓子眼了,背后的双拳紧握,深怕贾赦说个“不”字来, “这等不孝之事,大哥定然不屑去做,对吧,大哥?” 贾赦听了,气的浑身颤抖,双眸圆瞪,盯着死死盯着贾政不放。 好个贾政,先前真是小看你了,枉为读书人,说什么明事理,守孝悌,知廉耻, 嘴上说的好听,攘捄肏的,从他嘴里说出这话,不就是惦记自己家业? 贾政丑陋的嘴脸露出,贾赦心里又是愤恨,又是气恼。 既是撕破脸了,贾母不给贾赦反击的机会,紧接着贾政的话,又是一个暴击,道: “老大,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老泰山是谁了?” 贾母的话,好没头绪,贾赦听了怔怔的,脑子里反驳贾政的话,一时忘了个干净,双眸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贾政亦是如此,心说母亲这是怎么了,就差一把火便拿下大哥了。 暗道:母亲不会是临了心软,后悔了? 贾政急的不行,躲在贾赦身后,不停给贾母打眼色。 不是说好了吗? 大哥放弃荣国府的权利,邢家丫头许他做填房,然后打发去东跨院另过。 这邢家丫头,乃是王子腾麾下文书——邢国栋的女儿,随着年龄渐长,出落的容月貌。 因她长的有几分人才,刑国栋有了拿女儿攀龙附凤的想法。 只是,神京城富贵人家不多,和邢家情同意和的更是难寻! 看得上的人家,出身不好;看不上的人家,嫌弃他家身份低微,不肯结亲。 不想,这一拖就是八九年,把个邢家姑娘拖成老姑娘了。 这刑丫头除了身份,其他倒和贾赦挺般配。 如此,一环套一环,算计得贾赦这辈子休想翻身! 只是,贾母怎不安套路出牌? 喔,对了,大哥的元妻——张氏,乃是故左都御史张华安的嫡女,同前皇太子妃是嫡亲的姐妹。但,六年前,徐德辉储君之位首次被废,实因结党,张华安首到其冲,被太上皇下旨,诛灭满门。 勋贵一系被免职之人甚众,更有多人被流放去了辽东戍边,终身不能与家人团圆。 贾政永远记得,那年的雪,好大,冰封千里,万里雪飘,好冷! 四王八公为代表的大魏勋贵,一起上荣国府讨说法,父亲在前院应付,母亲在后院则趁机令和她不对付的张氏,难产大出血而死。 同天,大哥的嫡长子——贾瑚,落水受寒,暴亡。 大哥被勒令闭门思过,不许出门半步;东边的敬大哥父子,更是被抓进了诏狱。 最后,还是大伯和父亲联合上表死保,才得以脱身。 贾政能想到这一节,贾赦自然也不例外。 而今,东西两府除了贾玳,就没一个贾家族人有官位在身,西府就只剩下一个空头爵位,虚领着一份恩俸罢了。 阖族八房在京族人,里里外外几千口人,就指望这点祖宗遗泽过活。 随着贾代善、贾代化的故去,贾家彻底从大魏顶级权贵,跌落到了凡尘,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贾赦也变得懒懒的,岳父的事,又不是他的错,况且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是重提也就罢了,母亲怎么不管不顾扣在他头上? 不公平,太偏心了! 看着贾赦失魂落魄,贾母有些不忍,自觉偏爱贾政一些,可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有不疼的? 只是,此刻贾母却顾不了许多。 贾赦已是个废人,没有未来可言,荣国府交到他手上,只会一蹶不振。 而,贾政却得了泰康帝另眼相看,赏了个主事衔,丧期一过,便可去工部做官,有贾家两府人脉的支撑,不久便能位极人臣,前途远大! 为了荣国府的将来,为了金陵贾氏兴旺发达,就得一锤定音,不给贾赦希望。 贾母心底一面说服自己,一面默默打气。 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贾赦,捧贾政做荣国府的当家人! (本章完) 第24章 老狐狸 第24章 老狐狸 看贾赦这衰样,贾母长出一口气,自觉大局已定,就差一把火候了。 看似讲道理,贾母实则威胁,道: “赦儿,你自个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 “糊涂啊!” “竟背着尊长,私自勾连义忠亲王,牵涉皇家夺嫡大案,你这辈子都无法在朝廷立足,出人头地,” “还不如撩开手,全力支持政儿进步。” “何苦拉着荣国府给你陪葬,让祖宗蒙羞!” 说着说着,贾母泪流满面,滚下软塌。 挣扎着跪在贾赦面前,好像她能代表金陵贾家的列祖列宗,而地下的贾赦,就是那个不肖子孙。 “母亲!” 贾政干嚎一声,膝行到贾母面前,双手扶着她,想要把贾母扶上软塌, 可眼睛贼溜溜的,却直往身后的贾赦身上瞅,其意不言自明。 贾赦不言不语,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贾母和贾政, 眼眸里不满了血丝,神情懒懒的,有些呆滞,可怜巴巴的,看了直教人心疼不已。 贾母强忍心中愧疚,说出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对贾赦又是一招重击,泣道: “我的儿啊,你到底是娘肚子里爬出来,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养大的,” “为娘和你二弟,定不让你受了委屈。” “以后啊,你就在东跨院喝喝小酒,看看书,玩玩古董字画,忙碌大半辈子了,好好享享福,做个富贵闲人。” “外边的事,费心,费力,又费神,都交给你二弟处理,好不好?” “赦儿,就算为娘求你了,好不好?” 说着,贾母就要给贾赦磕一个,却办贾政拦住了,“母亲!呜呜……儿子不孝,惹得您老人家……” 贾赦怔怔地望了眼,他是被贾母完全放弃了,哀莫过于心死,嘴角嗫嚅,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 只见,贾赦缓缓俯低身体,叩在冰冷的地上,“儿子,听母亲的!”,久久不曾起身。 听到贾赦同意,贾母心下一喜,可看到贾赦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又是不忍。 悲喜交加,贾母老脸上一阵纠结,终是一把抱住贾赦,安慰道: “娘就知道,我的赦儿最孝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快起身,仔细地上凉。” 贾母一面将贾赦引入座位,一面帮他擦泪,“赦儿,有娘在,以后定不教你受委屈。” “一会儿,玳哥儿就到了,咱们收拾收拾,府里还有几件大事得议一议。” 却说这大半年,东西两府喜事连着丧事办,没把贾玳忙个半死。 好在他是武官,按制不必丁忧,只需在家里守一个月便行了。 这日,贾玳正在宁国府清点家奴,准备南下送葬的物什, 不想,贾母派了鸳鸯来请他,说是有要事商量。 贾玳虽心底奇怪,但也没多想,带着几个小厮,骑马去了西府, 到荣禧堂的时候,里边的气氛很是诡异,好像发生过一场大战。 贾赦脸上的泪痕尤在,坐在左边的首座,低垂着脑袋; 贾政在右边的首座,兴奋的脸颊通红,手脚不知觉地舞蹈起来。 贾玳摇了摇头,表示搞不清他们母子三人,又是闹的哪一出。 “见过二叔祖母!” “见过赦叔,政叔。” 贾玳规规矩矩行礼,透着一股子的疏远。 贾母一愣,招手让贾玳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脸嗔怪道: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般,认死理。” “现今,你祖父去了,你二叔又喜欢修道,对你不管不顾,” “东府里没个理事的长辈,你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过活,苦撑门楣,老婆子看着怪可怜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来,玳哥儿,你很不必见外,” “以后啊,咱们两家要常走动,喊我老太太,喊你赦叔,大老爷;喊你政叔,老爷便是了……” (本章完) 第25章 魔法打败魔法 第25章 魔法打败魔法 老太太,大老爷,老爷? 贾玳听了贾母说的新称呼,面露惊诧之色,拿眼睛直往贾赦、贾政兄弟俩脸上瞅, 这才几天功夫,他不在的时间,荣国府的管家之争,就此落下帷幕了? 贾赦竟这般心甘情愿,把权利让出来,退居幕后, 在东跨院,做个不问世事的马棚将军? 贾玳心底暗道一声可惜,两府的丧事,他忙里忙外许久,倒是错过了一出豪门大戏! 贾玳已经袭了爵位,本就是宁国府当家做主的老爷, 何须在贾母一家子废物跟前,自甘下贱,伏低做小,口称别人为老爷,大老爷,老太太? 贾母想做整个金陵贾族的老祖宗?简直痴心妄想! 东西两府虽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其实到了贾玳这代,两家血缘关系淡薄的很,快要出五服了。 贾代化故去前后,宁国府内宅其实一直没个有分量的女主人打理; 现今,贾敬平常在外修道,优哉游哉,不管家事; 族中之事,尽皆由着贪好色的贾珍,胡乱裁夺,料理。 贾母就是欺贾玳年幼,趁他未娶之时,妄想插手宁国府之事,行西风压倒东风之实。 贾玳就这么看着她自话自说,不言不语。 贾母心底一咯噔,接下来的话顿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贾玳和王熙凤业已定下亲事,只待贾代化归葬祖茔, 明年清明一过,便择日完婚,贾、王两家再度联姻。 之前,在贾母的操刀之下,荣国府确定由二房管家。 未来,东西两府内宅的主事之人,皆是出自王家,这可怎么得了? 这些日子,一想到两府内宅这些有的没的,贾母就食不香,睡不稳。 西府有贾母亲自坐镇,来日给贾赦娶个填房, 用以制衡二房的王夫人,荣国府自是无碍。 今日,她把贾玳喊过来,就是想将赖升派到东府做大管家, 把里里外外都管起来,不让王家的女人一手遮天。 只是,贾母话里话外,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可,贾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上道。 一老一少,这般鸡同鸭讲,弄得荣禧堂里气氛很是尴尬。 “玳哥儿,你年纪尚幼,又在朝廷做官,不知内宅管家的辛苦!” “若是,没有知根底的心腹下人帮衬,你如何能将偌大的一个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贾母终是忍不住,直接以贾玳年小,怀疑他的理家能力。 说着,贾母对着门外一招手,一个年约六旬的锦服老妇人, 身后跟个精明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跪地道: “见过老太太!” 贾母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贾玳,一脸和蔼地道: “她原是我陪嫁丫头,伺候我大半辈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尊老爱幼不过了。” “府里年纪老的嬷嬷,比起年轻主子都要有体面。” “玳哥儿,你喊她‘赖嬷嬷’便是了。” “身后的小子,乃是赖嬷嬷的次子,名叫赖升,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他对东西二府的人情往来,亲戚间的一概应酬,无有不知。” “素日里,办事麻利,手脚干净,颇为令人放心……” 当着众人的面,贾母把赖升就是一顿猛。 赖升也颇为识趣,立马恭敬给贾玳见礼,“小的赖升,见过老爷!” 在贾母的治理下,荣国府上下几千口人,奴不奴,主不主, 内宅更是四面漏风,跟个没把门的塞子一样, 半天功夫不到,荣国府中的密闻传得满神京皆知。 贾母的治家水平,可想而知。 贾玳不想步了荣国府后尘,但也不好直言拂了贾母的“好心”, 只得拿贾代化房里的邢姨奶奶顶事,侃侃而谈道: “呵呵……二叔祖母有心了,晓得我年轻,马上又要扶祖父之灵南归故里,怕小子不清楚金陵老家的礼数,” “让人误会咱俩慢待了老亲,伤了亲戚间的亲份,” “特意赏小子一个奴才,在身边使唤,小子这里先行谢过了。” “等回明儿得空,回明了老太太,晚辈再来领不迟……” (本章完) 第26章 熟悉的配方 第26章 熟悉的配方 邢姨奶奶和邢国栋(现于京营王子腾帅帐任文书一职,其女经王夫人推荐,被贾母看上,这月便要嫁与贾赦做个填房)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弟。 其父邢重五乃是宁国公贾演,金陵省起兵的老人,因着邢姨奶奶年轻的时候,长的颇为秀丽,十里八乡一支,有着几分姿色。 为了嫡长子邢国栋的前途,亦是为了和宁国府加深关系,看顾邢家,便将她一顶小轿送入贾代化房里做了个姨娘。 入府三十年许,膝下凄凉,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幽居宁国府偏院,深居简出,与世无争。 也许是同病相怜,她对尚未发迹的贾玳颇为用心, 知道贾玳饭量奇大,时常拿自己的份例接济,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比之生母薛氏还要亲近。 贾玳时常呼她为奶,二人于险恶的宁国府抱团取暖,聊以度日。 贾玳口中的老祖宗,指的就是邢姨奶奶了。 只是,这其中的内情不足为外人道也,贾母是一点不知,不然,非得拉着贾玳坐下,好好喝一盅不可! 虽是男女之别,可祖孙两个夺权用的法子,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皆是假传男主人遗言,以孝道压人。 却说,那日贾代化久病缠身,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贾敬去见了最后一面, 可,他出来的时候,神采奕奕,一扫颓废之色。 其后,贾代化招贾玳进去,将诸事以告。 说什么,贾敬到底是他的生父,父子无隔夜之仇,当同心竭力,复兴贾族,勿使祖宗蒙羞。 说他还年轻,现已立下勤王救驾大功,又有自己和王子腾联名上书保举,一众贾家旧部周旋, 未加冠前,便升到帅营参将,正四品武官,牢牢把持燕山四卫即可。 无需好高骛远,更不可意气用事,得志便张狂,需得小心谨慎,用心打熬身体,勤练武艺,熟读兵书云云…… 贾代化时日无多,其后的日子里,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核心思想就是把本该是贾玳的族长之位,强行分给了贾敬。 其用心简直如贾母一般,长房得了宁国府的家业,二房得了祖产,同居片瓦之下,由填房薛氏打理宁国府内宅。薛氏乃是贾玳的生母,虽出自金陵薛家,但地位低微,只是贾敬房里的良妾。 不久前,被贾代化强行扶上贾敬夫人之位,用以缓和宁国府长房和二房的矛盾。 但,这薛氏畏惧贾敬如虎,对其千依百顺,长此以往,宁国府定会被贾敬掏空。 贾玳只得想法子见招拆招,编造贾代化临终遗言,扶刑氏做了贾代化的填房,用来压制贾敬。 贾敬离府别居十几年,当家做主惯了,如何肯对出身低微的邢姨娘尽孝,晨昏定省,口呼母亲? 贾玳躲在背后暗挺邢姨奶奶,故意寻贾敬的错处,当众把他喊去内院,斥责了好几次。 贾代化的丧事尚未办完,贾敬便受不了了, 挥挥衣袖拿着无数祖中钱财,驾着马车,携三五道童,去城外和野道士炼丹鬼混,逍遥快活不提,把族中之事尽交由贾珍裁夺。 由于金陵贾家族谱供奉在祠堂里,由贾敬父子看管,邢氏的姓名没续在贾代化之侧。 邢氏成了宁国府老太太的事,只有宁国府内几个主事老爷和奴才晓得,外人无从知晓。 贾玳娓娓道来,把他捏造贾代化遗言的一节隐去,贾母听的一愣一愣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调料,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旋即,贾母、贾政母子隔空对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扭头看向下首端坐如故的贾玳,只觉老脸一红,暗骂贾玳,人小鬼大,无耻之尤! 听贾玳说的,这邢姨奶奶年纪定然不大,今年最多四十六,比自己小了足足十岁,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她才能得偿所愿,做整个金陵贾族的老祖宗。 荣国府庙小,已经是满足不了贾母的野心和欲望。 (本章完) 第27章 说曹操,曹操到 第27章 说曹操,曹操到 王子腾接任京营节度使后,依旧像往常一般, 仍旧和贾家东西府亲近,派其夫人周氏来内宅走动。 拉拉关系,说说闲话,谈谈讲讲儿女亲事。 也有抱怨的时候。 她说,东府的贾玳心眼子多,人小鬼大,现已升任帅营参将了, 可,还是兼着燕山前卫指挥使之职不撒手。 为此,王子腾遭了许多非议。 更可恶的是,贾玳以自己官爵高(一等威烈将军,按制正一品),时常把王子腾当作下官看待, 不是口呼“王大人”,就是称“世叔”, 京营勋贵子弟众多,上行下效之下,竟使得堂堂朝廷正二品大员,京营节度使,在三十余万京军面前威严扫地, 泰康帝交代王子腾改革京营,裁撤沉冗,提升战力的任务,更是一拖再拖,毫无进展可言。 初时,贾母还有点不信,觉得周氏小题大作,在贾府人脉相助之下,王家才得以返回军中,接任京营节度使。 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些许小事,周氏就找上门来抱怨,莫不是王子腾想过河拆桥? 可是,今日所见贾玳之所为,贾母倒对周氏之言,深信不疑。 贾玳今年虚岁十四,看着年纪不大,为人少言,木讷, 但,办事干净利落,不择手段,不是个好相与的。 到底是东府庶出,太过小家子气,还是作为嫡孙的贾珍孝顺。 那件大事(和东西二府之力,保送贾元春入宫),还是不让此子参与,早早打发他去金陵老家才好。 说到贾珍,一早被贾母派去邢家,替贾赦下定。 可是,现已日头偏西,过了午时,怎么还不会来,莫非出了意外。 都说人不经念叨,果然如此,贾母才出言留贾玳用饭,就有管事媳妇笑嘻嘻来报: “太太,东府珍大哥儿到了,就在门外,请太太示下。” 贾母摆摆手,笑着回道:“快让他进来。” 转首,又笑着对贾玳等人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咱们正要用午膳,倒被他赶上了。” “可见,珍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贾玳听着无趣,但也跟着贾政等一起应和。 未几,一个青年俊公子,年约二十八九,嘴角挂笑。快走了进来,跪在贾母跟前行礼,道: “孙儿见过老祖宗!” 脸上的谄媚之色尽显,那股亲热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贾母的亲孙呢! 一副含饴弄孙图,好不应时应景! 只是,贾珍眼眶发黑,脚步虚浮,明显是纵欲过度的样, 贾母摸着他的脑袋亲昵,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这孩子,老婆子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大冬天的,行这么大的礼干嘛!” 贾母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笑眯眯地瞅着贾玳,敲打之意,不要太明显。 “好孙儿,我知道了你的孝心,很不必如此。” “快起来,仔细地上凉,当心受了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贾母抬手虚扶,示意贾珍起身,一面笑道: “还去给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你兄弟见礼。” 说着,贾母扫了眼荣禧堂,一切尽收眼底,浑浊的眸子里满是回忆和留念,以及不舍,“开饭了,你机会赶的好,这是老婆子在荣禧堂最后一次请饭。” “今儿晚些时候,就搬去西边的荣庆堂,给你老爷腾位置,省得他们觉得老婆子碍眼!” 贾政听了,唬得脸色发白,神飞天外,哪里坐的住,安心受贾珍的礼,胡乱滚在地上,道: “母亲这么说的话,儿子就不能活了!” “儿子不要什么荣禧堂,只求能常在母亲身边服侍……” 贾母不过有感而发,便吓得贾政寝食难安,心下且安,扶老儿制衡老大之策,果然神妙。 心中疑虑尽去,板着老脸,一甩袖子,起身道: “老婆子就这么一说,看你急的,跟个什么似的?” 看向贾珍、贾玳、贾赦等,又道: “好了,好了,用膳,待会儿,还有好大的事,要你们爷们家的商议,我一妇道人家可不敢当家做主!” 众人连道不敢,随着贾母移步到了外间厅。 (本章完) 第28章 远离漩涡 第28章 远离漩涡 未几,贾玳等人在鸳鸯的引导下,于荣禧堂外间厅坐定。 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拍子响起,十几个姿色秀丽的丫鬟,手里提着小巧的朱漆食盒鱼贯而入。 鸳鸯和琥珀两个丫鬟一一接过,专捡了几样贾母爱吃的菜肴,摆在她的面前。 因有东府的男客同桌用膳,贾母挥手免了王夫人和李纨布菜之劳,让她们婆媳各回自个院子用膳,且今日,不用到她跟前伺候不提。 却说,宁荣二公之祖乃是金陵豪强出身,一家子骨肉聚在一起用膳,本不拘什么礼数。 奈何,兄弟二人年少时,跟随太祖马上平定天下,获得高官厚爵后, 他们家较之簪缨大族,更在乎儒家礼数,是以,特别定下家法,严苛要求后人,食不言,寝不语。 席间默默无声,满桌菜肴丰盛无比,但格外肥腻,没杵几筷子,贾政等便跟着贾母先后停筷。 只有贾玳大口咀嚼,好不快活,风转残云般将桌上的菜肴扫荡了个干净, 吃的是满嘴流油,大呼过瘾,惹得贾母房里的大丫鬟、小媳妇纷纷撇过头去捂嘴偷笑。 多少年了,荣国府每顿膳食,除了国公爷吃的香甜外,其他人皆是浅尝辄止, 回去后,遣房里人拿着铜钱,让厨房另做几道可口的清淡小菜裹腹。 一日三餐,皆是这般大鱼大肉,既荤腥,且油腻,荣国府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的肠胃,哪能受的了。 是以,看到贾玳这般好胃口,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他们像是看稀奇一般,啧啧称奇。 贾母见了,胃口大开,也跟着多吃了半碗胭脂饭。 停筷,接过琥珀泡好的老君眉吃茶,笑着打趣贾玳道: “我瞧玳哥儿尚有余力,咱们这里没有外人,权当是在家里,你只管放开了吃喝!” 贾玳啃完最后一根鹿蹄,随手在丫鬟奉上的热毛巾上这么一揩,笑着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回道: “呵呵……让老太太看笑话了。” “侄孙乃是行伍之人,练就的疆场杀敌招式,皆是大开大合,颇为费力。” “若是没有这等荤腥养人,怕是一天也别想撑过!” 贾玳的话,无意间戳中了贾母的泪点。 只见,她眼眶微红,接过鸳鸯的绣帕,擦了擦眼角,起身,示意丫鬟婆子们收拾席面。 她则领着众人去暖阁里说话,一面往前面走,一面对身边的众人叹道: “玳哥儿这话,说的不错,先时,国公爷在日,也是这般。” 暖阁中,丫鬟们早就把瓜果、零嘴摆下,贾母高卧软塌,贾赦、贾政在左边一方小桌,贾玳、贾珍则在右手边的一张小几坐下 施施然坐下,贾母话题一转,又道:“时间一晃,他已走了大半年。” “这马上就要岁末了,国公爷的棺椁,还停在铁槛寺,不得魂归故里,我心难安!” 贾母默默垂泪,贾政面上窘迫,起身安慰,连忙说自己不孝。 贾玳就这么听着,也不搭话,只等贾母明言。 其实按道理,他们家这样的人家,族中有人故去,扶灵回籍,理应是东西两府袭爵之人干的活, 偏贾敬是族长,又是贾代化的嫡子,他也可以主持扶灵南下。 “这有什么事,老祖宗何须忧闷!” 贾珍一出口,顿时把屋子里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心中得意,挑衅地看了眼身旁的贾玳,继续侃侃而谈,“祖父故去前,曾给玳二弟定下一门亲事。” “那女娃,老祖宗也认得,就是王熙凤!” “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前年回了金陵老家,” “来年,只等玳二弟孝期一过,两家便要议亲,完婚。”贾珍顿了顿,对着贾政一拱手,笑着又道:“再则,珠兄弟明年南下参加乡试,” “且和玳二弟护灵一道南下,岂不两相便宜!” 哼! 庶子! 等你离了神京,你那老娘岂是爷的对手,还有邢老太,老子一并解决了,这宁国府可就是我贾珍称王称霸了! 贾珍说完,心底美滋滋的,眠卧柳的生活仿佛正向他招手。 贾政明日就要去工部报道,贾赦月底大婚,兄弟二人皆是走不开。 还有她的大孙子——贾珠,却是体弱多病的。 从神京到江宁老家,这二千多里路,山水迢迢,没个放心的人护送,多少歹人拦路打劫,万一出了意外,可怎生是好?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送贾元春入宫,还得东府出力。 贾玳手握兵权不肯撒手。 可见,是个贪权的,定不会支持大姑娘入宫为妃,使他军权尽去,安心做个不知所谓的外戚。 想要办成此事,还得支开贾玳才行! “这……” 贾母听了,面上迟疑,拿眼中的余光扫贾玳,只等着贾玳跳出来,接下这档差事,大家面上都好看。 只是,贾玳坐在那里摇头晃脑,时不时偷拿一块瓜果解馋,诸事不关心,当一个看客瞧热闹。 这,如何使得? 贾母心头暗恼,竖子,好不晓事! 若是贾玳是她的孙儿,贾母早令人就拉,罚他出跪祠堂了! 无人接话,众人还等着贾母的下文,听她决断呢,暖阁里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都尬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珍哥儿这话不错!” 贾政捏着胡须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此去江宁走运河,大队人马这么一来一回,少说要四个多月。” “东府由玳哥儿掌舵,且又在京营任职,内宅没个主事的妇人,往来结交很是不便宜。” “如今升了参将,年纪又轻,身居高位,已招惹朝野非议,” “短时间是无法再上一层楼了,何不趁此机会,向朝廷告了长假,扶灵南归,暂时离了这漩涡。” “完成大伯心愿,早日成亲,生下子嗣,延续香火;再则有个臂膀料理家事,你也好专心侍奉今上。” “如此两相便宜,上对得起陛下提携之恩,下对得起列祖列宗。” 说完,贾政一脸认真的看着贾玳,一副政叔是为了你好的模样,把个贾玳生拽了进来,无意中解了贾母的尴尬。 好个贾政,先时看你老实,却原来是个事妈! 贾玳腹诽一句,笑了笑,“难为政叔费心了。” 看向贾母,信誓旦旦道:“诸位长辈不弃,以族中大事相托,晚辈岂敢推辞……” (本章完) 第29章 通灵宝玉现 第29章 通灵宝玉现 荣禧堂的最后一餐,王夫人没有参与,但她也没闲着。 自从张氏血崩而亡,王夫人得贾母之命,开始管家,至今七载有余。 却说,王夫人用过午膳后,便到了荣禧堂后面的一间耳房,这里是她日常处理荣国府大小事务的地方。 她一面心不在焉地清理着账目,一面等着周瑞家的好消息。 半响,彩霞领了一个年约三十有五的妇人,悄咪咪走了进来,屈膝一福,道: “奴婢周瑞家的,见过二奶奶,请二奶奶大安!” 王夫人放下手里的账册,扫了她一眼,轻声道: “起来吧!明日咱们家就要搬去荣禧堂,该改口喊‘太太’了。” 周瑞家的一喜,口里说着吉祥话,只见,王夫人一摆手,又道: “闲话少说,前些日子,我吩咐的事,你可办妥当了?” 周瑞家的并没立刻回答,小心地看了周围,而后望着王夫人。 这等机密事,确实不宜让闲杂人等知道。 王夫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眉头微皱,对屋子里做针线的彩云道: “彩云,你带她们去外面守在。” 彩云会意,领着丫鬟、媳妇子退了出去,将房门带拢,她则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见此,周瑞家的也不含糊,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件红绸严密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递到王夫人手中,低声道: “清虚观被焚,张道士正四处化银子要重建呢。” “求咱们府上都不及呢,岂有不尽心的,按您说的,一早就办妥当了。” 王夫人没有说话,小心将红绸解开。 只见,一个灿若烟霞,大如雀卵,莹润如酥,五色纹缠护的玉石,悄然出现在他眼前。 满室珠光宝气! 凑近了看,它的正门镌刻这几个小字——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反面亦是刻着几个字——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王夫人仔细端详了一阵,连连点头,小心收好,道: “张道士,还说了别的没?” 王夫人口里的张道士,乃是贾代善的替身,出家在清虚观,之前,还救过泰康帝的小命, 因此升了官,号“了无真人”,现执掌道录司。 只是,泰康帝穷的要命,没钱资助他,重建清虚观庙宇。 张道士重新干起老本行,像和尚一般,经常在富贵人家化缘,替人干些神神道道的事,在所难免。 周瑞家的歪头想了想,回道: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叮嘱,就是每年哥儿生日的这天,虚得携了宝玉,在元始天尊座前还愿……” 王夫人听了,顿觉无语,什么还愿不还愿的,不过就是和尚、道士骗钱的把戏,想做个长久买卖。 瞥了眼周瑞家的,道: “嗯!”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 “往后,你家就跟在哥儿身边伺候,到时自有你的好处。” “还有,瑁哥儿衔玉而生的事,让你家男人不着痕迹散出去。” “好了,没什么事,你便退下……” 说完,王夫人又恢复了之前木讷的模样,和刚才的精明,简直判若两人。 贾珠,她的大儿,今年十八,学其父苦读,好好的身子,熬的跟豆腐渣似的,一碰就碎。 和李纨大婚,说什么给贾代善冲喜,其实是给贾珠留个后。 他那样,考不考的上举人不知道,能活过明年放榜都是奇迹。 在个母以子贵的时代,王夫人有什么办法? 只得,把全部心思放在了第二子贾瑁身上。 囫囵听了点戏说,便把古之大人物身上发生的神异之事,往贾瑁身上一扣,给他助威,最好引起贾母关注,将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怜天下父母! 王夫人暗中谋划年许,不久便是收获的时候了。 果不出她所料,一个时辰不到,荣国府上下皆知, 瑁二爷,衔玉而诞,天生神奇, 由张爷爷供奉多年,现做成了一个项圈戴着, 出身比东府的玳二爷高贵多了,他日定是前途无量。 荣国府传出的稀奇事,几天功夫便传的神京人尽皆知,满城沸沸扬扬,人皆称奇,说什么的都有。 这日,泰康帝下了早朝,照例来到养心殿。 只是,一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哼! 满朝公卿,皆是尸位素餐之徒! 连个陕西灾荒也坚决不了,竟逼他从内帑银子救济。 先时,向太宗皇帝借钱的时候,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于人,自己吃了大亏。 而今,朝廷困难,只是让他们还上一部分, 竟是, 一个个推说家里困难,有几百口人要养活,今年年成不好,都快揭不开锅了。 一分不还,大有向朝廷再借一些的意思。 一群贪得无厌的狗东西! 等朕腾出手来,看怎么收拾尔等禄蠹。 泰康帝一个人生着闷气,无人敢上前打扰, 不知不觉,殿内燃起了宫灯,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冬日,太阳下山的快,一日短似一日。 有个不怕死的小太监提醒道: “皇爷,已是酉时正,该用晚膳了!” 泰康帝艰难地从奏本堆里抬起头来,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响。 夏守忠见了,快步上前,在泰康帝脖颈,轻轻揉捏起来。 泰康帝一脸享受,眼眸微闭,哼道: “大伴,最近,神京又有什么稀奇事?” 夏守忠迟疑了下,道: “倒是有一件,是从荣国府上传出的。” 泰康帝一脸不屑,笑道: “荣国府?” “贾家?” “呵呵……他们家又闹什么笑话了?” 先是,贾代化疼惜儿子,把个好好的宁国府一刀劈成两半; 荣国府也顺势跟上,把个袭爵人赶到了马棚边住着,形同下人; 明日又是奴才编排主子; 一家子反贼,做下什么荒唐事,泰康帝都不觉得奇怪。 夏守忠一边揉着,一边笑道:“可不是!” “他们家下人又在传,说什么贾政的嫡次子——贾瑁,衔玉而诞,天生富贵,将来成就必定超过祖上!” “混账东西!” 泰康帝大怒,想起了年初的伤心事,差点死在废太子兵变之中,这贾家就是罪魁。 自己不“追究”,他们反而越发得意。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荣国府又想造反?” (本章完) 第3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3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泰康帝登基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例外,一个个飞上枝头变凤凰。 其中,尤以夏守忠爬的最高,一下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号称“大内次相”, 监督天下文武百官,连天子亲军——锦衣卫也听其驱使,权柄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六宫都总管戴权。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实版。 夏守忠久在泰康帝身边伺候,知道他急于铲除勋臣,收回兵权和财权,真真做个口含天宪的实权皇帝。 夏守忠上任后,秘密在开国勋臣府里,撒下无数探子。 神京这一亩三分地,没有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但,现在情况有变,万不可操之过急。 太上皇病愈后收拢老臣,此刻不是铲除贾家的时机。 夏守忠斟酌了下,缓缓道: “启禀皇爷,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荣国府二房故弄玄虚,伙同清虚观的张真人胡乱编造出来的。” 泰康帝眉头紧皱,王夫人私下搞噱头,除了遭皇家忌惮,给夫家招祸事外,能有什么好处? 简直愚蠢之极! “皇爷有所不知,宁荣二府虽亲如一家,同气连枝;但,内里龌龊事不断。” “不过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外人无人得知。” 夏守忠侃侃而谈,将宁荣二府的恩怨一一剖析,道尽前因后果。 原来平常人家的争斗,丝毫不差皇家的夺嫡之争。 为名,为利,可谓是机关算尽,生下多少祸端。 得先皇和泓熙帝(太上皇)暗示,贾家逐渐放下兵权,由武转文, 终于, 在贾敬这代扭转乾坤,得以东风压倒西风,回归正朔,以宁国府为尊长。 到了贾玳这代,西府更是全面衰退,同为“二爷”的贾玳,已是朝廷四品大员, 而,二房掌权西府的“二爷”贾瑁(贾宝玉),还是个混在女儿堆里的六岁稚子。 王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有贾母暗中推动,这才有了“贾瑁衔玉而诞”的大戏。 只是,贾母万万没想到,王夫人大胆自此,编造的“神迹”太过头了,闹得满城皆知。 泰康帝得知前因后果,哂然一笑,“朕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许多奇异事,无非有人包藏祸心,‘弄鬼’!” “圣明无过皇爷!” 夏守忠笑着恭维了句,装作没听出里边的深意。 泰康帝本是庶出,其母李太妃尚在。 人都说,母凭子贵, 他已是人间帝王,他的生母也该登上皇太后之位,才合乎儒家礼法。 是以,泰康帝先后多次上书太上皇,请求册其母为“皇太后”。 可,太上皇一直不同意。 李太妃年过五旬,看着柔柔弱弱,人畜无害,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她明着什么事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自己寝宫里吃斋念佛; 但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亦是如王夫人一般,荒唐可笑,太上皇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搞得泰康帝很是被动,再没脸面请求太上皇册封她,也不敢去李太妃宫中,害怕看到她哀怨的眼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泰康帝感怀了片刻,就有寿康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来报: “启禀皇爷,老皇爷圣体大愈,明年初春,这就南下江宁祭拜祖陵。”泰康帝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自己知道了。 心底却是冷笑,什么祭拜祖陵? 不过是找个借口南下游玩罢了,当别人不知? 太上皇在位四十五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期间更是发兵收服了辽东,逼迫高丽国来朝。 文治武功样样为人称道。 但,他幼时出身在江宁这等繁华地,登基之后,先后六次南下江南游玩。 这次又是故技重施。 反正用不着国库出钱,自有江南甄家迎驾,且由他去吧。 正好趁此良机,朕彻底整编好京营,到时候,自有道理。 泰康帝冷笑一声,招来夏守忠,道: “大伴,去给王子腾传个口谕,别人朕不放心,莫让人看见了。” “就说,朕的意思,让他这几天按兵不动,莫和贾玳以及其他勋贵起了冲突;” “京营改革的事且放一放,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太上皇南下了再说。” ………… 经过荣禧堂夺嫡事件,不知贾母是犯了天谴,还是触怒了贾家列祖列宗,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连邢夫人过门的媳妇茶都没吃着,近些日子吃了几剂,张太医祖传的密药,这才好些。 半梦半醒间,陡然听到房里大丫鬟,小媳妇窃窃私语, 口耳相传府上的一件奇事——说什么通灵宝玉,先玉而诞,天生富贵之类的话儿。 贾母右眼直跳,心头不好,暗道:老二家的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连忙喊了琥珀来问,“好丫头,你鸳鸯姐姐呢,府里最近生了什么事?” 琥珀快步走了过来,连忙将贾母扶起,靠在软枕上,笑着回道: “鸳鸯姐姐去二太太房里,领月钱去了。” “老祖宗,大喜事呢!” “原来,咱们家瑁二爷落草的时候,口里衔了一块美玉,上面还写了好多吉祥话,” “院子里好多丫鬟、婆子,争着去看稀奇呢……” 贾母脸色越来越黑,琥珀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无助地搓着衣角,仿佛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女孩。 “这是怎么说的?” “从没听他老子娘提起,瑁哥儿落草时,口里衔了块玉呀?” 贾母发问,琥珀一脸上一囧,把锅甩了出去,“说是玉石当天就送到了张真人那,在元始天尊座下供奉。” “至今已有六年,最近才取回来,在佛堂里镇着,保佑老太爷多活了这几日。” “奴婢也是听府里的小丫头子传的,许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贾母一听,心中早就搞清了前因后果,不过是后宅固宠的阴私手段。 宝玉这等祥瑞,只有皇家才能出,那是他们臣子家,能享受这等福泽的? 谋逆之事,上下遮掩,才刚过去,自家又闹出这般动静,大魏天家怎么想? 御史言官岂不群起攻之? 老二媳妇,糊涂呀! 想到这里,贾母心里一阵后怕,再也坐不住,忙命人把王夫人喊过来问话。 好在王子腾当过右副都御史,有他帮忙弹压,料想无甚大事, 不然,贾母非得大义灭亲,令王夫人暴死当场! (本章完) 第31章 王夫人的毒计 第31章 王夫人的毒计 没一会儿,王夫人、李纨婆媳相携来到了荣庆堂,对着软塌上的贾母行礼问安后,便规规矩矩束手立在一旁,等着贾母言语。 李纨嫁进荣国府,已经八九个月了,早已不是青涩的小姑娘。 这些日子,她跟在王夫人身边学着管家,处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起来,亦是有模有样,比之王夫人年轻时,强上不少。 贾母房里的小丫鬟,过来传话的时候,李纨正好也在。 王夫人令周瑞家的,大肆在府中传播“贾瑁衔玉而诞”的谣言后,她便想到会有今日, 故意把李纨拉来荣庆堂,替自己挡枪。 没道理有孙子媳妇在场,做婆婆的,会不给儿媳妇些许颜面! 贾母看到地下行礼的李纨,便猜到了王夫人打的小九九,眉头一挑,狠狠刀了她一眼。 而地下的王夫人,不苟言笑,仿若未闻,脸皮厚的跟城墙有得一拼,一副任凭贾母打骂的架势, 恨的贾母咬牙切齿,碍于孙媳妇也在,她不好发作,暂且记下,等将来找机会,一并收拾了。 现在,还是问清贾瑁的事要紧! “老二媳妇,近日,我怎么总听房里的丫鬟、婆子,说什么瑁哥儿落草的时候,衔着一块美玉,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管家媳妇,这事你清楚吗?” 贾母没有寒暄拖拉,直击问题核心,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王夫人倒没怎么样,把个年轻的李纨,唬得不轻。 李纨亦是金陵仕宦人家的女儿,在家时,虽也曾读书认字,奈何其父李守中是个书呆子,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只许她姊妹几个读读《女四书》、《烈女传》、《贤媛集》等,不是个睁眼瞎便可。 饶是如此,李纨也知道,衔玉而诞这事可大可小。 一着不慎,被皇家忌惮,便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初听传言时,李纨也不大信,待派素云一查,得知谣言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传出。 她心底惴惴的,和贾珠说了这事,他不理会,来王夫人房里想要劝谏,却是不敢。 这几日,对着王夫人,李纨总是莫名心慌。 贾母的问话比预想中迟了几日,不过,王夫人早就打好了腹稿,就等着贾母发难。 只见,王夫人抿了抿嘴角,不紧不慢道: “此事说起来,都是媳妇的不是,原该早些禀告老太太的。” “可,这个把月,老太太身子不大便宜,媳妇不敢拿点小事烦您。” “那块玉石,瑁哥儿落草就衔在嘴里。” “您老人家也晓得,媳妇平日对神啊、佛啊很是敬畏,才听了产婆的劝,不要张扬,只管找个道观供起来。” “如此一来,那物就是邪祟,有神佛镇着,料想亦是无碍。” “月前,张真人来咱们府里走动,偶然和媳妇说起这个。” “他和方外道友深谈过,一致认为此物乃是祥瑞。” “请了高人,已是给玉石开光,说此物于瑁哥儿大有裨益,几日前,巴巴送回府中,” “叮嘱媳妇用金项圈镶好,挂在瑁哥儿的脖子上,” “张真人还给瑁哥儿取了个小名——宝玉。” “将来定能保佑宝玉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住嘴!” 贾母听了气的发抖,她前脚搬离荣禧堂,让出管家权,后脚王夫人便把她当成三岁的小儿忽悠, 拿这种混账话哄她,简直岂有此里! 贾母手里的凤头拐杖,狠狠躲了跺,怒道: “好个蠢妇!”“惹出天大的祸事,尚不自知。” “老二媳妇,这个家,你是没法再管了。” “我看珠儿媳妇就不错,办事井井有条,府里的事,且由她管着吧。” 李纨听了,心下欢喜,可看到王夫人的脸黑的像墨汁,心下一颤,推脱道: “老祖宗,孙儿媳妇才过门,年轻不知事,还是太太……” 贾母大病一场,卧床个把月,本就未痊愈, 刚才,发了老大一通脾气,神情变得萎靡不振,无力摆摆手,不容置疑道:“就这么定了!” 看向王夫人道:“老二家的,你把账册和库房钥匙,派人交给珠儿媳妇,然后去佛堂待着,好好反省!” “至于宝玉……和他姊妹一样,暂且抱到我房里养着。” “老婆子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王夫人的胆大妄为和愚蠢,贾母是没想到的,今天不敲打她一下,还不知荣国府会被她,祸害成什么样。 只是可惜了珠儿,好好的孩子被他老子逼成这样。 唉,希望瑁哥儿是个好的。 王夫人没有辩解一句,对着贾母屈膝一礼,施施然退出暖阁,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区区一个荣国府的管家权,没了就没了,无甚可惜。 和我儿将来的荣华富贵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大姑娘,宝玉,娘能替你们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看你们姐弟俩的造化了! 哼! 老娘就不信了,宫里宫外,姐弟俩相互扶持,会比东府的庶子差到哪里去! “太太……” 出了荣庆堂,王夫人老脸上一阵阴,一阵晴,李纨担心婆婆误会她夺权,便想着开解王夫人一二。 可是,李纨的好心,注定不会换来好报。 贾珠活不过明年,这件事只有贾代善夫妇,和贾政夫妇晓得,旁人无从得知,连李守中也被蒙在鼓里。 之所以娶李纨过门,一则是替贾代善冲喜;二则是给贾珠留下香火。 若是她的珠儿能长命百岁,王夫人也犯不着冒险,出此下策,捏造祥瑞去给贾宝玉铺路。 是以,王夫人每次看到李纨,就会自动脑补贾珠离她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她终于不用装了。 “行了,你不用假惺惺的。” “既然老太太让你管家,你管着便是。” “天黑之前,我会儿让周瑞家的和彩霞,把账册以及库房钥匙给珠大奶奶您送来!” 说完,王夫人冷笑一声,带着丫鬟直往佛堂而去。 徒留李纨主仆在寒风中凌乱! 望着王夫人离去的背影,李纨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婆婆了, 回到院子,看到贾珠拖着病体,仍是和通房丫头胡闹, 更是气打不一处来,爬在暖炕上眼泪直掉。 李纨越想越是伤心,自己嫁了什么人啊,婆婆横不讲理; 回到家里,丈夫也是这样,胡作非为,真真教人没法活了! (本章完) 第32章 待时而动 第32章 待时而动 爆竹声声辞旧岁,又是一年年关将近。 神京豪门大户,皆是热热闹闹准备物什。 除夕祭祀先祖,元旦走亲访友,正月答谢宴请宾客。 贾家果不负众望,在寒冬腊月里,却是又闹了笑话! 神京百姓皆是喜气洋洋穿上新装,扶老携幼,翘首以盼又有新瓜可吃。 按贾家往常祭祖的惯例,虽宁国府居长,乃是主祭,但贾代化夫人早逝,其后并未续娶,是以,正堂之中乃是贾母领衔传菜。 但,这次有所不一样。 贾玳袭爵接手宁国府后,假传贾代化遗命,给邢姨奶奶升了位份,每月多得十五两例钱,权摄宁国府内宅。 只是,被贾敬父子阻挠,没过明面,上金陵贾家族谱。 而,贾玳向朝廷为其请封诰命,皇后留中不发,至今没个结果。 事情就此大条了! 贾玳这边不占理,但就这么僵持着,不肯让步。 任族中谁人劝说,他就是不同意,贾母排位居于邢姨奶奶之前。 哼! 谁教贾家祠堂在他们东府呢,不争馒头,争口气! 贾敬、贾珍没本事,跪舔西府,那是他们的事,但,小爷不舔! 为省麻烦,贾玳借口准备南下送葬物什,携了几个护卫,便搬去城西归宁庄,一边训练亲兵,一边等着贾母服软。 归宁庄不是别处,位于神京西郊三十里,西北距紫荆关不过百里之遥,南枕燕山前卫指挥使衙门, 靠近皇家猎场,时有达官贵人之后来此围猎,便于贾玳与之结交,两相便宜。 归宁庄乃是宁国公昔日练兵,也用来安置府中年老军汉,名下水旱良田一万亩,丁口三千余,端的是神京地面有名有姓的大庄。 和二房分家别过后,归宁庄便划到了贾玳名下,为他长房所有。 六月下旬,王子腾上任京营节度使,贾玳控制了帅营其余两卫,便没了动作,留下孙怀恩所在的燕山后卫,给这便宜叔父充门面。 其实,贾代化执掌的京营,和宁国公执掌的京营,完全是两回事,不可同日而语。 大魏朝的爵位传承,虽吸取前明教训发展而来,但很有自己的特色。 为了防止勋贵一方做大,其后人若是没有立下军功,则只能袭将军爵、奉车都尉爵、骁骑尉爵,一如大魏宗室爵位。 如此,这些开国勋贵和大魏皇帝成了一家人。 名义上好听,但是,诸如公、侯、伯、子、男等超品之爵,用不了几代便降成寻常虚官, 没有职事和权力,只能空领一点子爵禄,每年从鸿胪寺领取春秋两季祭银,坐吃山空,眼睁睁看着祖业败落,而无能为力! 魏太祖算尽人心,把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可谓是玩出了新样,叫世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贾代化的一等将军爵,就是这般来的。 他年轻时也曾奋发向上,想效仿祖上沙场建功立业。贾代化跟着北静郡王出兵几次,可,他没有贾代善运气好。 贾代化每次领兵与胡虏作战,皆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无一胜绩。 最后一次,于辽东边墙,征战东虏,贾代化更是全军覆没,仅以身免,被朝廷下旨责问, 若不是焦大忠心,从死人堆里把他拔出来,冒雪行了三天三夜,渴了喝雪水,饥了食马肉, 一路跋涉五百里,主仆二人才死里逃生,安全返回关内。 至此,贾代化就再没领兵外出,而是安心守在府中,等着宁国公身故,他继承爵位, 日后,专心游走于勋贵之间,长袖善舞,两相利益交换,贾代化才坐稳了京营节度使之位。 也是因此,好好的京营,在贾代化的手上,发展成了神京权贵的家奴,任意驱使, 士卒活不下去,多有逃亡, 神京郊区,治安日坏,常有悍匪,飞奔于山林之间,行打劫商旅之事,便是由此而生。 现在能被贾家掌控的,也就帅营四卫,京营其他的卫所,皆是各自为政,背后有勋贵大佬撑腰, 该喝兵血的喝兵血,该奴役的奴役,谁也不敢惹。 现在的王子腾,莫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力去改革京营了,就是名册上的小卒子,除了燕山后卫,他一个也指挥不动。 如今看来,泰康帝为筹帷幄,耍尽心急,想要通过王子腾,收回京营兵权的想法,简直幼稚的可笑。 反观他的对手——太上皇,却是老谋深算,不疾不徐,谋定而后动,直击要害! 其病愈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寿康宫里接见手握重兵的勋贵,以各种名义赏赐其家眷,连贾玳也有份, 而后,更是设立龙禁卫,凡勋贵子弟,皆可应征。 果然姜是老的辣,太上皇略施小计,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那些个骑墙观望的旧臣,便屁颠屁颠地爬了过来。 贾玳在京营待了近两年,里边的内情早就摸清,省得被泰康帝和王子腾当枪使,便把留守帅营的重担交给了孙怀恩, 乐得躲在暗处,坐看鹬蚌相争,以待天时,重新夺回家业! 没错,贾玳早就把京营,看作是宁国府的产业了。 这日,寒风呼啸,乌云压顶,贾玳命人在归宁庄中间的营寨,立下一座三层高台,坐看台下农夫站军姿。 这些农夫不是别人,正是贾玳清除出宁国府的下人。 熟读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宁荣二府繁衍半个多世纪,两府人丁兴旺,仅宁国府一家,便有一千三百男女仆人。 例钱按每月一吊钱,吃喝另算,就是一千二百两白银。 而,他的俸禄才多少点? 年俸,七百二十两白银! 凭此,如何养得起宁国府这些“祖宗”? 是以,分家之时,偌大的宁国府,他只留下二百男女仆人伺候,其他的,不是送与贾敬父子,就是赶到了归宁庄。 可,这些人在宁国府跟着主子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吃的了苦? 这不,才来归宁庄六七个月,便生下多少祸事,惹得庄上人家怨声载道,状都告到贾玳面前来了! 贾玳把他们集中起来,亲自监督站军姿,一是惩罚这些刁奴立威, 二是,教他们规矩。 (本章完) 第33章 挑拨西府 第33章 挑拨西府 神京西郊,归宁庄,校场。 “轰” 又一个小子坚持不住倒下了,乃是东府新上任外事管家——赖升的外甥——周有才。 赖升在高台上,看得心疼不已,“老爷,站了快两个时辰,是不是让他们歇……” 贾玳锐利的眸光扫过,赖升立马闭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敢再多言。 这位爷,心太狠了! 一点不像西府的老祖宗——念旧情。 这是要把他们奴才往死理整啊。 赖升暗自腹诽,可不敢像在荣国府当差时,那般轻狂! 便是府里年轻的小主子见了他,亲热地喊他一声“赖爷爷”,没人的时候,赖升也敢应承。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逝去,直到贾琏不请自来。 贾琏生的丰神俊朗,身材顷长,面如傅粉,一双桃眼,笑中含情,很是惹眼,暗地里不知迷倒荣国府多少大丫鬟,小媳妇。 贾琏翻年便有十七岁了,按照大家族的规矩,前年房里已是放了,一个知情懂趣的通房丫头,唤作“多姑娘”。 食髓知味之下,少年人难以自持,过于放浪了些。 只见贾琏行走间,脚步虚浮,下盘不稳,好似一阵清风便能将他吹走! 只是有些奇怪,这般年纪,贾赦怎么还没给他相看人家,议亲? 难道,是因为自己截胡了王熙凤,便找不到好人家和贾琏相配? 看着小厮把贾琏迎进来,贾玳胡思乱想了一阵,也不起身相迎。 “玳兄弟,好自在!” 贾琏只比贾玳大了一岁,平时两人虽见面不多,但贾琏惯是自来熟,和贾珍处的极好,一脸热切地上前打招呼。 “哟,这不是琏二哥嘛!” “眼看除夕将近,你不在府里帮忙招待亲友,怎地到了我这穷乡僻壤?” 贾琏不说,贾玳大约也猜着了,左右不过是为了除夕祭祖之事说项而来。 “呵呵……看你说的。” “咱们是亲兄弟,现在你做了官,怎么越发生分起来?” 贾琏神秘一笑,道:“明年,你就要大婚了。” “家里没个父母兄弟,况敬大伯又在玄真观求仙问道,不肯着家,” “老太太担心你身边没个长辈教导,于人事一道不通,便教我在府中挑了几个标志的,现与你送来。” 说着,贾琏身子一侧,往后一让,顿时,两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丫鬟,出现在了贾玳眼前。 贾玳只是瞅了眼,便心中冷笑不止。 这两个丫鬟空有一副皮囊,风情更是一点没有。 随便拿两个破鞋就想打发了小爷?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贾玳眸光转向台下,地下的泼皮心头一凉,立刻重整军姿,可不敢触他霉头。 贾玳竟没看上? 贾琏心底疑惑,秋桐、嫣红二人都是府里的绝色。 大老爷觊觎了许久,老祖宗也没同意他收房。 好容易,老祖宗答应与玳兄弟,对方竟没看上! 玳兄弟是眼光太高了,还是他喜欢娈童? 想到这里,贾琏心头一颤,看向贾玳,妄想凭他肉眼,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于房事而言,贾琏是男女皆可,但,他喜欢攻,不乐意受啊! 好在贾玳眼神清明,看不出有没什么歪心思,贾琏这才放心少许。 只是,看向秋桐、嫣红时,贾琏心头火热。既然这两个标志丫头,玳兄弟不要,那…… 贾琏瞬间就把贾母交代的事忘了个干净,眼里只有漂亮女人。 “玳兄弟,老祖宗送的可人儿,虽不值什么钱,但岂有收回之理,你看……” 贾琏的视线没离开过那两个丫鬟,贾玳怎会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老太太既然不好意思收回,琏二哥若是看上了,只管拿去便是。” 贾玳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让贾琏收房,恶心恶心贾母,看你还敢不敢给我送不正经女人! 贾赦父子两个都没什么脑子,生来便是色中恶鬼。 贾琏与其父想比,更是不如,不管什么脏的臭的,俱往屋里扒拉。 “这……怎么好意思呢,玳兄弟,她们是老太太送与你的,” “做哥哥的,怎好……” 贾琏习惯性地想要客套,但,一想到这么标志的女人,就要从自己面前错过,怎么受的了! 再者,房里的丰儿虽娇俏可人,小家碧玉,观之可亲,但,贾琏已是玩腻歪了。 他每月例钱才五两银子,也不好像贾珍一样大手大脚,呼朋引伴去街柳巷寻问柳。 是以,拒绝之言,贾琏说什么也不肯往外说了,脸上讪讪的,活像个才进门的小媳妇。 “琏二哥喜欢,拿去便是!” 贾玳大方地一挥手,毫不在意。 他才多少岁,正处在打熬身体的关键期,轻易近不得女色,伤身是小,十余年的苦熬,可全白费了! 武勋之家都知道,她的丈夫贾代善亦是如此过来的,怎么偏贾母不知? 还是说,她成心暗害自己? 自古多少英雄好汉,难过美人关,皆是大意折在了内宅妇人阴私手段上。 不由得贾玳怀疑,贾母送女另有图谋。 只是,贾家的惯例确实如此,府上的公子成婚之前,长辈会放几个年纪大的丫鬟在房里。 贾玳不好发作,更不愿把精力放在一个后宅妇人身上。 是以,他干脆收下。然后借献佛,送与贾琏。 省得贾母,还是其他人,天天以此生事,惹出多少风流事来。 “送我?” “玳兄弟,你可是说真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贾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深怕自己听错。 这人,太他妈矫情了! 贾玳瞥了眼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赖升,心道,果然有鬼,看我耍你一耍。 “琏二哥若是看不上,便就此作罢,当小弟没说过。” “反正我府上赖升还单着呢,我正愁给他找不到好媳妇。” “这两个丫鬟模样没得挑,倒是很般配。” “赖升,她们俩送你了,你领回去暖炕,还是别的,我就不管了……” 嫣红、秋桐两个听了,唬得面如土色。 他们这样的人家,府里丫鬟的最高理想,便是爬上男主人的床,做个姨娘,若是能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更好了, 母凭子贵,说不定能像东府的尤氏一般,被扶正,做了珍大奶奶。 嫁给赖升,他虽是个管家,但,到底还是奴才,哪有半个主子过的舒坦,嫣红、秋桐俩个怎么愿意! 泪水在好看的眸子里直打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样,惹得贾琏凡心大动。 但凡赖升敢说个“好”字,管你是不是赖嬷嬷的小儿子,贾琏心底发誓,非得活劈了这个不长眼的狗奴才! 赖升膝盖一软,跪下道: “小的生得这副人材,哪里消受得起美人。” “再者,庙里的佛爷曾说过,小的命里不能早娶,还请老爷收回成命……” (本章完) 第34章 计深远 第34章 计深远 泰康元年,除夕。 辰时,贾家祠堂大门洞开,外面陆续聚集了,许多京中八房男女老少。 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什么; 或是呼朋引伴,大声说笑,引得人人侧目。 自宁荣二公起,贾家便到了神京,如今繁衍了近六十载。 族中人丁众多,贫富不均,有得志者,亦有失落之人。 阖族之众,众生百态,有锦衣玉服者,亦有衣衫褴褛之人。 但在除夕之日,皆是汇集于此,冒着寒风等候着什么。 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宁荣二公之后,金陵贾氏族人! 今天,不论贫富,老幼,只分嫡支,尊长! 宁公为长,除夕祭祖,贾玳自然是主祭之人,这无可辩驳。 只是,邢姨奶奶,不过一没过正门的小妾,玩物罢了,安能领袖贾族群雌? 若不是忌惮祠堂门口,持刀枪剑戟的兵丁虎视眈眈,贾族中年岁较高者,或者自认为是读书人的,就差点跳起来骂娘了! 竖子! 岂有姨娘进祠堂祭奠先祖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教族人,如何在神京百姓面前,抬头挺胸做人?! 真真笑死个人了! 只是,贾玳丝毫不为所动,一力坚持,扶正邢姨奶奶,乃是贾代化的遗命,为人孙者,不可违背,更不能不孝! 对比,贾母亦是无奈,却是不想和贾玳撕破脸, 但,贾家的媳妇还看着呢,她又不想轻易妥协! 心道: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怎么软硬皆不吃呢?!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就此僵持。 先前,老二媳妇搞出“衔玉而诞”荒唐事,自己费了好大人情,亲自上门说动四王八公出力, 好容易才压下,连自己都被喊去宫里,遭皇后娘娘训斥,管家不力。 倘若因祭祖之事再闹到御前,怕是泰康帝会借此新账旧账一起算,贾家顷刻之间便遭了覆灭之灾。 邢姨奶奶不可以上金陵贾家族谱,更不可以出现在宗祠,这是她的底线! 为此,贾母宁可不参与这次除夕祭祖。 除了薛氏左右为难,贾家所有媳妇皆表示不参与祭祖,誓与贾母同进退! 非教这庶子,知道女人家的厉害,可不是任他男人家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的! 她们也是有脾气,有底线的! 和小妾同堂? 哼哼! 这是瞧不起谁呢! 她们乃是贾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她们家的男人皆是依附宁荣二府生存,可不敢像她们这般,坚决支持贾母。 而是泾渭分明,原地化作了两派,于祠堂大门外就此舌斗,现在已是吵的不可开交,谁都不肯相让。 业已戌时正刻,两拨人依旧没吵出个结果。 神京别的豪门大族,早就一套繁琐的祭祖流程走完,聚在一处开始吃席,听曲,好不热闹快活! 宁庆堂,灯火通明。 贾玳高坐主位之上,地下左右两侧,以贾敬、贾赦为首,坐着宁荣二府一干近支男丁。 气氛凝重!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静静等待着什么。 “玳哥儿,老太太……” 众人纷纷侧头看去,却是贾琏,他两头跑着给贾母和贾玳传话。 谁教贾琏先时拿了贾玳的好处,又是荣国府未来的袭爵人呢? 这跑腿的活计,贾琏非常擅长,也很适合他的身份! 归宁庄那日,贾玳只是略施小计,贾琏便上钩了。执掌宁国府后,贾玳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那日,兄弟俩撇开赖升一合计,由贾玳垫资,帮贾琏在宁荣后街,买一所三进小宅,安置秋桐和嫣红二人。 贾琏拿了好处,自然得帮贾玳干活。 他不仅把贾母的底牌泄了个干净,还主动帮着贾玳,在里边劝说贾母。 真是个拿钱干活的诚信小君子,贾母的好贤孙! 贾琏扶着老腰,大冬天里额头直冒热汗,上气不接下气,偷偷对贾玳使了个眼色,放心,办妥了! 贾玳心领神会! 其实,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像他们这样的豪门大户,是没有平妻和兼祧之说的。 贾玳不想背负骂名,开这个头,便拿祭祖之事为难贾母妥协。 难得穿越红楼世界,若是不能给林黛玉和薛宝钗一个名分,贾玳岂能甘心! 只是,他业已定亲,还是贾代化亲自做主,定下金陵王家嫡女。 贾玳若是敢说个不字, 大魏的礼法,绕不过他! 可,让林黛玉和薛宝钗做小? 怕是不妥! 于是,平妻和兼祧,这等荒野蛮族以及小门小户惯用的法子,便出现在了贾玳的脑海! 甭管黑猫白猫,能解决问题,它就是好猫! “快说,老太太怎么了?” 主位上端坐着的贾玳还没动静,地下的贾政,却是率先跳了出来,一脸惶急问贾琏。 不怪他如此。 实在是,刚经过荣禧堂内夺嫡之事的险恶。 他没想到,贾赦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几十年的兄弟之情,要将他一家赶出荣国府,还想坏了大姑娘的前程! 进宫伺候泰康帝,有什么不好? 说什么,大姑娘将来有造化,便是做了贵妃,又能怎样,也不过是皇家的小妾! 什么意思? 多少人想进皇宫,求而不得呢! 再者,小妾有资格和贵妃相提并论吗?! 贵妃,那可是君! 懂吗? 是君! 出门在外,代表着大魏皇家! 哼! 大哥就是嫉妒,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只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贾母今天被贾玳气出了个好歹来。 贾赦定会趁机发动。 分家别过! 自己就住不了荣国府,大姑娘也借不了宁、荣二府的势,进得皇宫伺候太上皇! 一切辛苦,图谋便白费了,不由得贾政上头。 “放……” 陡然被拉贾政胳膊,贾琏唬了一跳,待看清面前之人,“肆”字瞬间被他咽了下去,回道: “老爷,老太太好的很!” 贾赦夺权失败后,当日夜里,贾政一家便悄咪咪,搬进了贾母刚腾退出来的荣禧堂。 把荣国府东边园一带隔出来的同时,贾琏也被接了过去,在贾政房里听用,时常干些跑腿的活计。 见是贾政问话,贾琏不敢不答,把个一旁安心吃瓜的贾赦,气了个倒仰! 哼,庶子! 放着未来的袭爵人不好好当,偏是自甘下贱,去给人做使唤的奴才? 真是养你也是白养了! (本章完) 第35章 第三十五贾政的遗憾 第35章 第三十五贾政的遗憾 贾家的男人崇尚棍棒教育,皆是抱孙不抱子。 贾赦没当场发作,不是给贾琏颜面,只等着祭祖完了回家,好好收拾这亲疏不分的小崽子! 说了贾母最后的方案,贾琏一脸得意,朝贾玳挑了挑眉,兄弟,怎么样,你的钱的值吧? 贾琏兀自得意,全然不知回家后,贾赦为他准备了一顿竹笋炒肉。 贾母不愿邢姨奶奶做填房,最多只能为平妻,且不许参与祭祖。 所谓平妻,仅生活待遇和正妻相当,生下的儿子,也是嫡出。 但,实际地位和名声,仍是低于正妻。 听了方案,贾玳心中早就可开了,但,面上仍装不满意。 只等着贾政、贾敬等人求他,然后,贾玳再勉为其难同意。 明明愿意,却要装作不愿,算计人心,就是这么无耻,连他自个都有点嫌弃自个了! 好好的钢铁直男,哪去了? 为了抱得美人归,他贾玳把自己的灵魂出卖了。 这般是值得,还是不值? 扪心自问,贾玳也不知道,且走一步,看一不吧。 “孙子不孝,委屈了刑奶奶,请祖父恕罪!” 贾玳硬挤出几滴眼泪,对着铁槛寺(贾代化、贾代善停灵的地方)一拜,不明其中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孝顺呢! 把个迂腐的贾政愧的,竟掩面,撇过头去,不忍再看,觉得贾母太过分了! 为了占c位,竟是逼迫侄儿,违背大伯的遗命! 可怜,大伯尸骨未寒,尚停灵在铁槛寺。 如此这般逼迫年幼的侄孙,百年之后,母亲如何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众人又劝了一阵,贾玳才好些,道了恼,“前院已备下薄宴,待会儿,吃好,喝好!” 贾敬冷冷地看着贾玳演戏,只觉得恶心! 什么遗命? 全是这庶子编排出来的鬼话! 他就是因此事吃亏,不甘心被小妾压着,不得已离家和道士鬼混,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贾家男女双方话事人商量妥当,祭祖之事按流程进行。 贾家一众男丁从西角门进,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座宽敞的院落,有三间大门, 中间大门樑上,挂着一块鎏金楠木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贾氏宗祠”。 匾额的左下角,又有七个小字,“衍圣公孔继宗书”, 龙飞凤舞,端的是气派非常,望而生畏! 贾玳一马当先,神情肃穆,整了整衣冠,躬身对着黑漆大门拜了三拜。 然后,贾敬、贾赦、贾政三个,从队列走出,四人协力将大门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三间大屋,梁上亦是挂着一块楠木匾额,上书“武勋世家”,下方还盖了一枚太宗皇帝的玺印。 众人忙整理好了衣冠,挂上肃穆的表情,自觉调整好队列。 贾玳当先一人,其后便是贾敬、贾赦、贾政,之后安辈分排开,嫡庶有别,远近有异。 规矩森然,仿若上朝一般,鸦雀无声。 进得内里,正中央挂着两幅丝质画像,微微发黄,想是年代久远之故。 画中之人,皆是威武不凡! 上首的画像,乃是宁国公贾演,身穿一件大红色蟒袍,左手抚须,右手持一象牙笏板抱于胸前, 双眼微眯,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蔼地看着前方。 下首的画像,乃是荣国公贾源,身着蓝色蟒袍,相貌周正,双手抱一碧绿笏板于胸前,神情专注,不怒自威。画像之下便供着贾代化、贾代善等人的灵位,一共三排,有男有女, 中间的牌位宽大,往两边走愈小。 再下,则是一条长长的朱漆香案,上面空无一物,好似吞金巨兽,正等着后人献祭,把它胃饱。 其下,便是一口青铜大鼎,比之司母戊鼎毫不逊色。 鼎的四面,分别雕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张牙舞爪,气势非凡,望之不似凡物! 众人正当细看时,便有贾珍和赖升领了小厮,把祭品一一抬了进来,放在一边备用,然后,秩序井然退了出去。 此地,只有贾氏族人才能待。 奴几个,什么腌物,站在一旁观礼,都是对贾氏列祖列宗的亵渎! “族长,祭品备好了!” “您看……” 贾敬横了眼队伍前头的贾玳,从鼻孔里哼了声,“嗯!” 然后,尊口微启,“开始吧!” 声音之小,连他面前的贾珍都差点没听清。 贾敬是族长,今日却不是主祭之人,心里正憋屈着呢,见贾珍这般殷勤,心底更来气。 偏他最近炼了一味好丹,用人参煎服后,嗓子疼的要命。 说出这么几个字,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贾敬可以不稀罕那个位置,但别人占了,他却浑身难受,怎么看贾玳,怎么不顺眼! 只盼着祭祖的事,能早点结束! 至于其后的宴会,贾敬更是参加的兴趣也没有,深觉只有得道成仙,才能助他脱离苦海! 贾玳净了净手,从贾赦的手里,一一接过牛头、羊头、猪头,恭恭敬敬摆放在香案上。 随后,亲手点燃了线线。 寥寥青烟,直冲穹顶,而后缓缓散开,没会儿就填满整间大殿,烟雾缭绕, 耳畔隐隐传来锣响,却原来是殿外,贾代儒等人唱起了《小雅》,抑扬顿挫,又有音乐应和,众人好似置身在了仙境。 接着,便是贾玳念了一篇祭文,乃是贾代儒先一日捉刀,但他读起来仍是坑坑巴巴的, 有几个字甚至念错了,惹得贾政眉头直皱,玳哥儿,书需好生读啊! 贾敬却是冷笑,匹夫就是匹夫,连字都认不全! 父亲,你糊涂啊,若是在天有灵,快睁开眼看看,祖宗百死打下的家业,就要败在这个庶子手里了! “珠儿,你过来!” 好容易一套流程走完,已是二更天,许多族人差点饿晕在祠堂,正盼着早点吃席,分点年礼回家去,身旁却是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父亲大人!” 人堆里走出了个病弱公子,着青白儒衫,头戴簪缨,年约十八九,便是刚成婚的贾珠了。 “去给祖宗上炷香,保佑我儿今次南下,举业高中解元!” 你大爷的,我都病成这样了,爹,你还逼我,是想我死? 贾珠心底怒骂,却是不敢不从命,他是被贾政打怕了的,“儿这就去,来年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不教老爷失望!” 贾政捏着山羊须,点了点头,一脸欣慰。 他就是读书比贾赦上进,才得了贾代善青眼,深后悔没有进士出仕,偏站着从贾珠身上找回遗憾。 (本章完) 第36章 宠溺 第36章 宠溺 宁荣二府皆是准备好了宴席招待族人。 宁公之后,留在了东府吃酒,荣公之后,祭祖毕,直接去了隔壁西府。 因为贾玳同贾母起了龌龊,两拨人自发站队,泾渭分明,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真是可笑,上面的人还没表示,下面依附的人却是直接搬到台面,急着做主辱臣死的忠仆。 搞得上头的人,很是为难! 原本,贾政也是要回家去的。他不惯交际应酬,只爱读书,与请客相公高谈阔论。 但见,贾敬连夜出城,执意赶回玄真观,不肯逗留。 贾赦又是个自私、自利的,对前事耿耿于怀,连荣国府准备的宴席都不参加, 回了自个的东跨院,搂着小老婆自饮自乐去了。 大家族里人丁众多,聚在一起生活,龌龊自是难免,哪家不是胳膊断了,往袖子里藏,不让外人晓得? 贾政暗忖,此时,他若不管不顾,也回了荣国府,外人怎么看贾家? 难道两府真就此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了? 万万不能够! 别说大姑娘进宫服侍太上皇,还得东府出力,就是父亲和大伯在日,因政见不同,两府得罪了多少人! 若是得知贾家内讧,分道扬镳,仇家岂不拍手称快,纷纷扑上来喊打喊杀? 那时,贾家还能完好? 大是大非面前,贾政自忖是个能拎得清的,是以,他留在了东府,派了贾珠、贾琏兄弟两个回家去,好生招待、安抚族人,勿要再生事端。 进得内院,寻贾母不着,贾政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暗道:老太太怎可如此糊涂,和一小孩子家计较个什么? 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好生商量的,非得闹的不可收拾,让外人看了笑话? “老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酒酣正热时,贾母遣了鸳鸯,去前厅找贾玳进来叙话,她有事交代。 鸳鸯得令,迤逦而行,才跨过垂拱门,迎着淡淡的月色,前面隐约有个人影晃动,唬了她一跳,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缓了好一会儿,鸳鸯暗思:谁人这般大胆,敢来国公府邸后宅撒野,不想活命了不成? 况,拱门前后守卫森严,又有四个健妇内外把守,料是无碍。 鸳鸯便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提着灯笼看路,谨慎地摸了过去! 看清来人,正是遍地寻贾母不着,想去东府内院查看,但被健妇阻拦,进退不得的贾政! 鸳鸯试探一问。 那人影一颤,故作镇定,转身看清是老太太房里的鸳鸯,面上从容,道: “鸳鸯,老太太可在里边?” 鸳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贾政嗯了一声,便若无其事地走了,独留鸳鸯一个人提着灯笼在寒风中凌乱,不知所以。 这一惊一乍的,着实把个还是小姑娘的鸳鸯唬得不轻,过了好久,她才缓过劲来,想起贾母的吩咐,着急忙慌摸黑去前厅找贾玳。自从贾宝玉被抱到跟前养着,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贾母已是深爱上了,这个闹腾的小孙子。 隐隐在他身上,看到了贾代善年轻时的身影,她对亡夫的深切思念,有部分转移到了贾宝玉的身上。 有着天真无邪的贾宝玉相伴,贾母在深宅大院里守寡,便不再是灰白两色,变得鲜活起来了。 渐渐对贾宝玉,有些溺爱! 就比如,大前日,贾宝玉被彩霞忽悠着,去佛堂见了正思过的王夫人。 王夫人趁机拿母子亲情蛊惑他,烦贾宝玉央求贾母,放自己出来。 贾宝玉的恳请,贾母毫不犹豫,当即便同意了,派了房里的琥珀,当日就解了王夫人的禁锢。 闯下灭族大祸,对王夫人的处罚,只是勒令她在佛堂吃斋念佛一个月了事,比之贾赦,何其不公也? 贾母对贾宝玉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昨日,贾宝玉心血来潮,不知听谁说了通灵宝玉的前世今生,嚷嚷着要去清虚观还愿! 今年夏季,陕西、山西两省大旱,颗粒无收,许多饥民不知听了谁的鼓噪,沿着官道东进神京求活。 现在,神京内外挤满了面黄肌瘦的灾民,时有悍匪出没,行杀人越货之事。 五城兵马司连同顺天府,出兵清缴多次,依旧如故,最近到了年关,越发猖獗起来, 便是最繁华的长安街,也时有发生,富贵人家,人人自危,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为好! 一句话,神京城不太平! 但,贾宝玉固执,认死理,哪里肯依,仍是哭闹不止,把个年近六旬的贾母,闹的一日一夜,吃不香,睡不好,发髻上的白发又多了好几根。 禁不住贾宝玉闹腾,贾母只得无奈应下,找谁护送,却是犯了难。 这时,赖大正好进来询问节礼之事,出了个主意,说:“现东府的玳大爷,乃是帅营参将,麾下有好几千兵马。” “何不邀他同行,量那些贼人看了官兵,定不敢靠近,岂不两便?” 谁教贾玳欺辱他外甥周有才,不当人看,撤了职司赶到了穷乡僻壤的归宁庄, 大冷天里罚站,还不准人歇息,体弱不支摔倒在地,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他赖家,乃是贾母的陪房,在荣国府立足近四十三年有余,哪个不敬着,供着, 偏着贾玳不知好歹,敢得罪他们赖家,不给他点子眼色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赖家败落了呢! 有仇不报,非君子!好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赖大岂有不报之理? 贾母一听,也是,打算明日祭祖的时候,也贾玳说说,贾宝玉则和小伙伴——秦钟,开开心心等着大年初一,去清虚观还愿,祈福呢! 只是,今日闹了这一出,搞的她很没面子,庶子,敢不听她的,竟要小妾参与进来,还要居她之前,是可忍,孰不可忍? 祭祖完,贾母有心想回荣国府,她又不能领袖群雌,还得看邢氏的脸色,好没意思。 可,耐不住贾宝玉天真无邪的请求,只得硬着头皮留下,一边和刑姨奶奶虚以委蛇,一边派了鸳鸯去前院寻贾玳,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是以,贾母留在东府吃席,可不是像贾政一般识大体,顾全大家族的颜面,却是为了她的宝贝孙子! (本章完) 第37章 除夕夜宴 第37章 除夕夜宴 贾家在京族人有上千口,单是在宁庆堂做筵席远远安置不了。 是以,东府前院正厅只开了五桌,用以招呼宁国府嫡支,近脉和族老。 宁荣街上另开了流水席,只要姓贾,不需住人家同意,便可入席吃喝,好不热闹快活。 贾玳是宁国府的主人,好些族人上赶着讨好,敬酒,但,他只回了句,“吃好,喝好!”却是滴酒不沾,自顾大快朵颐。 倒不是贾玳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是给他敬酒的人太多了。 贾玳就是每人只抿一小口以作回礼,那些黄汤便足以灌满他的肠胃。 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贾玳天生神力,惯以力破之,不愿与人在酒桌上争长短。 再说,贾玳业已看出,此是贾珍背地里拱火,他安肯上当? 瞧见给贾玳敬酒的族人失落而回,贾珍心底乐开了,庶子,你还嫩了点,还当是太祖开国时,以为有兵便有了一切? 哼哼…… 大错特错! 没有族人的支持,宁国府是不是你的,还是两说呢! 贾珍眸光湛然,一双三角眼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不久的将来,贾玳众叛亲离,被赶出了宁国府,而自己则获族人拥戴, 皇帝下旨,宁国府的爵位由他袭。 从此,富丽堂皇的宁国府物归原主,自己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贾珍暗握拳头,族长之位是我的,以后,宁国府也是我的! 贾玳的视线扫来,贾珍随即提着酒壶巡桌,对于族人的敬酒,他哈哈大笑着来者不拒,一口闷掉, 亲密地搂着对付的肩膀,把自己的酒杯翻过来,滴酒不剩,以示诚意。 贾珍这么做的同时,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往贾玳这边瞅。 贾玳心中冷笑,对贾珍的小心思不屑一顾。 如今,宁国府是他当家,男女下人皆是严格挑选过的。 另外,他从军中调了百人,由焦大统领,日夜护卫安全,闲杂人等休想踏入宁国府半步。 不过,贾珍虽纨绔,但这样的场面,他应酬起来,确实得心应手。 若不是贾珍和秦可卿,爬灰的事迹太过狗血,贾玳都有心收他为己用。 “玳大爷,且等等,老太太有请……” 感叹一阵,贾玳抿了口茶,便要离席,才走出几步,斜刺里杀出了一个小姑娘。 秀丽的小脸上有几点子雀斑,此刻紧张之下仿若活物,更添了几抹风情,看得贾玳一呆。 好个鸳鸯,翻面才十四岁,现在竟出落的这般好看,难怪贾赦这个老色批,费尽心思要把她收房, 不惜让邢夫人去说媒,更是把涉嫌坏他好事的贾琏喊到书房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外加拳打脚踢。 贾敬看重的,可不仅仅因鸳鸯是贾母心腹丫鬟的身份,还有她的脸蛋、身材、才情,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假若,贾母把她送与我作通房,我是要呢,还是要呢? 只是,身体尚未打熬好,不能破戒啊! 唉,真是为难! “姑娘唤我何事?” 贾玳兀自意淫,鸳鸯的小脸越变越黑,小胸脯起伏明显,显然气得不轻,太亵渎人了! 就在鸳鸯的小宇宙快要发作之时,贾玳立即醒了,把嘴角的哈喇子一擦,仿若没事人,一脸正经反问。玳大爷今年才多大,脑子里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 鸳鸯暗呸了口,道: “奴婢唤作鸳鸯,乃是西府老太太房里的丫鬟。” 白天,两人为了争名分,闹的不可开交,互不相让,贾母竟没回家去? 贾玳心底疑惑,却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老太太有件事,想要当面托付玳大爷,请玳大爷随奴婢一去便知。” 反正是自己家,去去也无妨。 相比正厅的嘈杂,满嘴荤段子,后宅宴客文雅了不少,在邢姨奶奶和贾母的主持下,女眷们玩起了令牌游戏。 见贾玳进来,众女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是了!他就是宁国府的主人,玳大爷!” “果然一表人才!” “听说,玳大爷原是敬老爷的庶子,得了邢姨奶奶吹枕头风之故,被过继给了早逝的贾敷。” “玳大爷也个知恩图报的,今儿当着族人的面,和西府老太太相争,硬是要给邢姨奶奶争了名分呢,偏还让他办成了!” “玳大爷的面看着好嫩,应该还没房里人吧?” “是呢,翻年才十五!” “可有议亲?” “璜大奶奶,您就别多想了,瞧您内侄女什么模样,哪配的上这等人家,再说了,玳大爷早就定亲了,听说是王家的女儿!” “唉……” “又是王家?” “……” 封建时代,女人作为两个家族之间的纽带,碰到条件不错,年轻合适的小公子,便开始盘算着和自己家谁合适。 贾玳已是见惯不怪了,对她们的指指点点,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到了上首,对着主位上的刑姨奶奶,躬身一拜,道: “孙儿不孝,让您受委屈了!” 其实,邢姨奶奶只是贾代化房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姨娘,连贵妾、良妾都算不上。 就是拿她送人,或是给几两银子打发了,按照现时的规矩,此事在大户人家,实乃稀松平常,谁人也说不出个好歹来。 邢姨奶奶虽做不了续弦,但能成为贾代化的平妻,生能享受正妻待遇,死能进贾家祖坟,和贾代化同葬一穴,已是侥天之幸了。 何况,她还有这么一位,心底时时想着她,念着她的大孙子,这教一辈子没生育过子嗣的邢姨奶奶,晚年得偿天伦之乐,如何会不满足。 邢姨奶奶眼里尽是笑意,扶起贾玳,喃喃道: “好孙儿,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此刻就是叫我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祖孙两个这般做派,看得一旁的贾母,恶心坏了! 看不起谁呢,她也有孙儿好不好,只是,他还年轻……唉,不提也罢! 想起昨日,在自己怀里打滚,不知事事的贾宝玉,贾母有点迷茫了,她感觉看不到贾宝玉有这么贴心,懂事的一天! 席间心底泛酸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此身的生母——薛氏。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不是自己,当先向公公提出,把玳儿过继给大伯? 谁知,公公轻易就答应了过继呢? 薛氏好恨自己软弱,什么都听贾敬的,更恨邢姨奶奶抢走了自己孝顺的儿子,破坏了她幸福的家庭! (本章完) 第38章 裙带策 第38章 裙带策 宁国府招待族中女眷的筵席,设在天香楼前,临水的开阔地带。 腊梅绽放,香萦绕,两府难得的一处好地方。 因属东府内院,没有男子在,便没有一应屏风隔绝。 如此,视野开阔,美景尽收眼底。 不用问,贾玳便知,这又是贾母的注意。 贾母是享受惯了的,于此道精熟无比,邢氏哪里及得上她。 上首一桌不是别人,乃是此间主人刑氏、贾母为首。 其下便是薛氏、尤氏,李纨,一共五人。 她们皆是东西两府,有头有脸的妇人,三代同堂。 下首又开了两桌,并列着。 约有十三四个钗环妇人吃喝,说笑,贾玳竟一个不认得。 只是,经过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有人提起“璜大奶奶”,便多瞅了一眼! 这璜大奶奶,乃是宁国府近支——贾璜的媳妇。 此人生的相貌平平,不甚出挑。 一身锦绣衣裳,穿在她身上,竟被糟蹋了。 活像个活像个沐猴而冠的雌猴! 不仅通身的富贵之气毫无,反而添了几分下九流。 最是一双,狭长的眯眯眼,四处游走,令人生厌。 《红楼梦》原著里,这位璜大奶奶的内侄儿——金荣,年纪轻轻不学好,于某年月日, 因嫉妒在贾族学堂闹事,嚷嚷着要打秦钟, 璜大奶奶是偏听偏信兄嫂之言,气势汹汹地欲图上门,找秦可卿说理。 没想到,秦钟先来了府上,寻尚在病中的秦可卿诉苦, 没见到正主,璜大奶奶倒是听了尤氏的一通抱怨,不及留饭,羞得她掩面走了,绝口不提学堂之事。 贾玳被过继给贾敷之后,贾代化便拿他当正经继承人培养。 这四五年,一日不曾断歇,给他配了祖传秘药。 泡药浴,不仅使得贾玳强筋健体,更是令他耳聪目明,第六感准确无比。 察觉有人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贾玳神目似电,在人群中,只是一眼就刀中了罪魁。 咦,是她,贾璜的媳妇? 小丑一般的人物! 贾玳瞪了眼,目光便移开了,这样的长舌妇,还不值得费神。 邢氏—— 怎么说呢, 她在宁国府做了,二三十年的姨娘,平日里皆是谨小慎微的, 就是贾玳一力扶她上位,也是难以和贾母过招。 贾玳进得天香楼露台,一看陈设,便知,邢氏又落了下风。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这话用来形容此时的邢氏,一点也不为过! 人常言:打狗看主人! 小爷的地盘,还能教外人得意,欺负自己人了去?! 贾玳进来后,对着邢氏一拜,一句“孙儿不孝,委屈了邢姨奶奶!”, 把个贾母,气的倒仰,差点背过气去! 好小子! 太过小家子气了! 果然是姨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什么地方? 贾族媳妇当前,旧事重提,有意思嘛? 老婆子都许她平妻了,竖子,尔待如何? 贾母觉得,自己已经很宽宏大度了。 若是贾代善在日,何人敢对她这般无礼? 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国朝最重要的节日。 以前,那些地方大官、九边节帅、世交旧属,都司一级的人物,有哪个不是提前好几天,便把节礼备好,巴巴地亲自送到荣国府, 只把个宁荣街,堵的水泄不通。 现今,给府里送礼的人少了,送的礼也轻了,送的人也变成了各府的管家! 才九个月!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可恨! 贾赦不争气! 他若当个副将,不,就是参将也行! 独掌一支兵马,又有着一等将军爵傍身,谁人敢小觑了荣国府? 谁,又敢慢待了贾母? 奈何,贾赦无职,只有一个虚爵,整日游手好闲,沉迷酒色; 贾政一个从六品工部小官,不说也罢。 现在的荣国府衰败已极,要兵无兵,要权无权。 就连正门戍卫亲兵,也皆是褪下了铠甲和刀兵, 转而换上华丽的绸衣,作荣国府豪奴打扮,以巨富示人,而没权势! 黄黄武威,竟一去不复返,后继无人,远不如东府。 看! 宁国府正门,一左一右,十六个衣甲鲜明,手持刀枪剑戟的大兵, 神情肃穆,一字排开,好不威风,如先宁国公在日故事。 就是朝廷大臣、军中大佬、边镇悍将、世交故旧、地方父母官来了,也不敢说,宁国府败落了。 仍是对它,尊崇无比,不敢怠慢。 依旧如往常一般,把节礼早早的送来,只恐来慢了,见不着真龙! 连,刚病愈的太上皇,都对贾玳多有拉拢之举。 为何? 还不因贾玳手握京军帅营,亲掌二万三千雄兵, 连景田侯之孙裘良(宁国公旧部,与宁国公三代的交情了)所部——五城兵马司(归属京营和兵部双重管理)的三万人马,也是听他调遣。 这便是宁国府的底气所在! 真要是像荣国府,把军权交给王子腾,躲在身后乘凉,久而久之,宁国府也是一般的下场。 任何时候,权利得掌握在自己手中! 便是泰康帝要收拾勋贵,不也是等手握十万大军的南安郡王全军覆没,才开始明刀明枪的嘛! 有刀兵在手,何人敢捋宁国府虎须? 反观现在的东府,贾母都有点怀疑,当初,贾代善的决定——弃武从文,扶持王子腾,是否正确。 可,事已至此,除了发挥裙带关系,她能有什么办法? 一是:送大姑娘入宫。 二是:趁贾玳年幼,宁国府内宅无女主人,把东府变成炉鼎,供她西府吸血! 原道,贾玳是个匹夫,空有肌肉,没有脑子,现在想来,是看走了眼! 他是个不好相与的! 拿长辈的款,要挟贾玳,怕是不能够了。 如今,只有一条,希望贾玳早点离京南归送灵,趁这空档,拿到宁国府名帖,送大姑娘进宫。 元春,我的乖孙女,荣国府能不能复兴,压过东府,全靠你了! 贾母心下凄然,贾玳一句话,她便想了许多。 见贾玳望来,给她行礼,贾母收拾好心情,道: “好了,玳哥儿快别多礼,起身吧。” “唤你来,倒没别的事。” “只是一件,你兄弟——宝玉,因明儿去清虚观还愿,路上不太平,” “这不,知你在京营做参将,能不能派几个兵,护你兄弟安全,老身也好放心……” (本章完) 第39章 贾政的软弱 第39章 贾政的软弱 太康二年,元旦。 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 昨夜一场大的雪,覆盖了旧年的喧闹,好容易让宁荣街归入沉寂。 街面上,只有寥寥几个早起的仆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散地清扫积雪。 “哒哒……”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突兀地打破了宁荣街的静谧。 不一会儿,一列整齐的骑兵队,衣甲鲜明,缓缓出现在雪天相接的地方。 转瞬开到了荣国府门前,带起的旋风,溅得两座石狮子身上,重新披上了银装。 坐在荣国府门洞的几个门子,唬了一跳,脸色发白,双腿不争气地发起了哆嗦。 府里是犯了什么大事,竟惹得天兵,不顾大雪封路,大清早地就来捉拿! 门头柳河,亦是无奈,以目示意几个时常巴结他的,众门子左右推搡,就是不肯上前相问。 他只得越众而出,一边派了个小厮去贾政房里通报,一边哆哆嗦嗦地上前询问。 骑兵队领头之人便是李逵,粗人一个,只喜欢提着一双宣大斧,打打杀杀才痛快。 昨日,贾玳派了他,护送贾宝玉的差事,心底老大不乐意了,便又不敢违抗。 这会子,他正生闷气呢,哪里会给柳河好脸色? 李逵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把圆滚滚的大脑袋转开,如黑炭的脸上尽是不屑,没有搭话,更没有下马的意思。 柳河是个年过四十的小老头,身材有些干瘦,是府里的老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些的。 知道荣国府自贾代善薨逝后,门前车马日渐稀少,几乎是门可罗雀,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前来拜访。 今日,陡然见一队大兵开来,甚是稀客,更是有些心惊,来者不善。 观那为首之人,颇为野蛮,神情冷漠,又不搭话, 一时间,柳河有些摸不着头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任凭料峭的寒风吹拂,只求贾政快些出来,他好脱身。 “在下贾政,敢问将军······” 不知何时,荣国府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个年约三十六七,有些富态的中年人。 只见,他身披貂皮大氅,面上带笑,拱手问道。 “哼!你便是贾政?” “贾宝玉的父亲?” 李逵鼻子里哼了声,兀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快把贾宝玉给俺喊出来!” “这鬼天气,又是风,又是雪的,冷死个人,俺可没工夫等他!” “早点办完将军的差事,俺也可早点回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贾政听的一愣一愣的,刚才得了门子报信,差点没把他吓死,还以为是贾赦犯了事,惹得圣颜大怒,来荣国府抓人呢。 一听,竟是为了贾宝玉,贾政心中大怒,恨不得把贾宝玉提溜出来打死。 贾政按下怒火,一面客气请李逵进府用茶,一面让金钏去碧纱橱,把贾宝玉唤来。 月前,贾政刚上任工部,为交好上司秦业,便邀他于府中小酌,得知其独子——秦钟,尚未延师。 贾政便提议,可以和贾宝玉一道,在贾族附学。 贾宝玉、秦钟年岁相仿,因此结缘。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臭味相投,约定过二三日,一道去贾家族学读书启蒙。 邢夫人素知:贾宝玉乃是贾母的心肝宝贝,若讨好了贾宝玉,便是讨得了贾母欢心,便可让自己少立些规矩。 故而,邢夫人凑趣,说: “何不留下秦小爷,在府上住一晚?“ “赶明儿,和宝兄弟一道去清虚观还愿,后日,便一道去学堂读书。” “两相便宜,岂不好?” 贾宝玉听了,面上大喜,抚掌而笑,滚到贾母怀里撒娇,笑嘻嘻祈求贾母同意。 贾母快六十的人了,且在东府又受了气,可经不住他这般闹腾,心想: “只是令秦钟在府里住一晚,况他年纪又小,不过六七岁,料想是不碍事的。” 故而,贾母笑着答应了,把贾宝玉搂在怀里,苦口婆心叮嘱了他几句。 只说,不可闹得太晚,仔细误了吉时。 不想,这秦钟人前装作彬彬有礼、害羞腼腆, 但和贾宝玉独处的时候,却是换了另外一副面孔,立马暴露淫荡无耻的根脚。 时常拿话引逗贾宝玉,让他离不得自个。 秦钟为人轻佻,满口滢词浪语,哄的贾宝玉眉开眼笑,浮想联翩,不知怎么地,两人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 这不,贾政派了房里的金钏过来,秦钟、贾宝玉这两个活宝,还在碧纱橱酣睡,半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茜雪,这是怎么了,还睡着呢?” “老爷那边等急了,宝二爷再不过去,怕是又要过来拿人了!” 茜雪听了这话,唬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活计,蹑手蹑脚来到罗汉拔步床边,想将贾宝玉摇醒。 但,贾宝玉只是揉了揉眼睛,嘤咛一声,转过身去,搂着秦钟的臭脚又睡下了。 茜雪见他这样,叹了口气,附耳喊道: “二爷,老爷来了。” 果然,这招对贾宝玉奏效,只见他直挺挺坐了起来,急道: “哪里?” “快扶我下床,躲将起来!” 碧纱橱众女见了,却是噗呲一笑,纷纷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帮贾宝玉穿衣服、扎辫子,穿鞋子,洗漱等。 好一通忙活,才将贾宝玉收拾干净,先去贾母房里请安,又送他和秦钟两个,出了垂拱门方回。 未几,茗烟、锄药、伴鹤、墨雨几个小厮,簇拥着贾宝玉和秦钟来到了前厅。 贾宝玉先进去见了他老子——贾政。 一见贾政,贾宝玉却是唬的畏畏缩缩的,蔫头耷脑,没有一点神采。 贾政看了更来气,忍不住数落了贾宝玉几句,半晌,才记起李逵还等着呢! 贾政换上一副谦谦君子做派,看向急得要跳脚的李逵,赔笑道: “小儿顽劣,有劳将军费心……” “哼,啰嗦!” 说是一会儿,可是竟让俺等了大半个时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李逵撂下一句话,提着宣大斧,转身便走了。 贾政提溜着贾宝玉小心跟上,目送他们走远了,气得一跺脚,回了梦坡斋。 (本章完) 第40章 闯祸精 第40章 闯祸精 生在侯门公府,很多事情,不由自主,无论男女! 这贾宝玉便是如此。 如今,他七岁了,今日,还是头次踏出荣国府的大门,接触外面的世界,瞧什么都新奇,活像个好奇宝宝。 虽一宿没睡好,但离了贾政的视线,贾宝玉却是又活了过来,兴匆匆拉着秦钟的手上了马车,有说有笑,不知疲倦。 一路上颇为顺遂,出得城来,偶尔遇到了几伙眼冒绿光的饥民,远远看到他们,不是躲开,便是趴在地上磕头。 贾宝玉第一次出府,挑开窗帘,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拉着一旁骑马跟随的孙绍祖,问这问那的,好不快活。 可秦钟却是病恹恹的,缩在马车的一角,眼眸中没有一点神采,也不知他是吃坏肚子了, 还是昨夜玩得太疯没睡好,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反正, 这百十来人的队伍,因秦钟如厕更衣之故,走走停停了好几次。 出了神京永定门,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约莫行了二十里地, 秦仲、贾宝玉一行人,才在燕山余脉半山腰上,见到一处规模颇大的道观, 只见,高大的山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清虚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当荣国府的马车停在山门前,早有两个八九岁的道童,等候在那里了。 李逵一提缰绳,宣大斧一举,队伍便停了下来。 孙绍祖飞身下马,上前一步,一脸殷勤地将贾宝玉扶下马车,瞥眼病恹恹的秦钟,一脸嫌弃,面无表情哼道: “钟哥儿,要不要紧?” “若是身子不便宜,便留在马车歇着也是一样。” “省得待会儿腹泻,憋不住,脏了道门清净之地,冲撞了满天神佛,误了宝二爷的大事!” 秦钟小脑袋一歪,扭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势利眼。 什么东西? 小爷堂堂五品京官独子,焉是你一小小匹夫,轻视的了的,有什么资格在自己跟前拿大? 秦钟面色惨白如纸,看着像是因腹泻脱水,嘴角翕动却是发不了声。 领头的李逵,早就在军士搭起的帐篷中吃喝起来,没有半点上山的想法。 贾宝玉爬在车辕上,扭头向马车里看,急了满头大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向道观里望了望,眼看着吉时快要到了。 若再等下去,或是抬着秦钟上去,定然会误了时辰, 顿时,贾宝玉有些左右为难,是去大殿还愿呢,还是留下来陪着好基友,然后被贾政责罚? “宝二爷,依末将之见,要不先这样,且留下两个小厮照看钟哥儿,等您在神佛跟前还了愿,咱们再送他回家,您看如何?” 孙绍祖一心巴结,早就嫌弃秦钟碍事,正好一脚踹了他。 贾宝玉听了,没有立刻回话,看了眼马车角落的秦钟,面上迟疑。贾宝玉总是犹豫不决,孙绍祖见了很是恼火,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只得再三哄道: “看面色,钟哥儿像是脱水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回到城里,寻个经验丰富的大夫瞧瞧,吃几剂药就会大好,不碍事的。” 听这样说,贾宝玉叹了口气,拉着秦钟的手,含情脉脉地道: “鲸卿,且在此稍待,我马上就回来。” 转头看了眼锄药、墨雨两个,叮嘱道: “你们两个留下来,好好照顾鲸卿。” 锄药、墨雨两个满口答应,贾宝玉依依不舍地进了道观。 在两个小道童的引导下,贾宝玉于真武大帝神像前,毕恭毕敬叩拜祷告,起身的时候,又舍了一包银子布施, 做完这一切,贾宝玉就匆匆出了大殿,唤了茗烟两个,着急忙慌地往山下赶,他还操心着秦钟身子如何了。 不想,贾宝玉一行人却在山道上,被闻讯赶来的张道士,给拦住了去路,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这张道士看着约莫有六十岁的样子,乃是贾代善的替身,七八岁便被父母卖给了荣国府,替贾代善在清虚观修行。 既然收了王夫人的好处,张道士没有不尽心的。 做戏做全套! 今日,约了几个游方道友,特意在此拦截贾宝玉,好把宝二爷衔玉而诞的奇闻,传将出去。 孙绍祖见了,颇觉好笑,抱着佩刀立在旁边,只要不威胁到贾宝玉的安全,他便没必要出手阻止,暗道: “一块破石头,有甚稀奇,说不定是王夫人宠搞不来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 贾宝玉一时脱不开身,只得解下通灵宝玉,苦着小脸递给张道士一伙观看。 众人传阅相看,啧啧称奇,惊叹连连,又问贾宝玉道: “果灵验否?” 灵不灵,贾宝玉怎会知道,摇了摇头。 不过是块普通的玉石,没一会儿,众人失去了兴致,通灵宝玉回到了张道士手中,重新挂在了贾宝玉的脖子上,又将自个的法器奉上。 几块破玉石而已,贾宝玉岂有兴趣,当面又不好拒绝,随手丢给了孙绍祖,这才得以脱身。 下得清虚观山门,见马车里的秦钟昏睡了过去,贾宝玉怎么也叫不醒,催着李逵等赶紧回城寻大夫。 傍晚时分,一行人到了秦府。 秦业听了门子奏报,一手提着官袍下摆,一路小跑着过来接,地上积雪尚未清理完, 不想一个着急,失了脚,被二尺来高的青石门槛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台阶上, 半天爬不起来,干流泪,出不了声。 众人见秦业摔成这样,唬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不想对秦业造成了二次伤害,直接疼得晕死了过去。 此时,秦业年纪五十有八,比贾母都还年长两岁,骨头又脆,最是怕摔跤了。 如今,他摔成这样,若是没野山参这等补物,调料个三五月,怕是没法下地走路,更不谈去工部当值了。 院子里忙活的尤小娘见了,提着长裙跑了出来,一面,大呼小叫地喊着请大夫, 一面,使唤家仆,把秦业和秦钟父子俩,胡乱抬了进去。 贾宝玉见秦家乱成这样,自知不便久留,一步三回头地被茗烟、伴鹤扶上马车,在孙绍祖的护卫下,往城西荣国府开去。 (本章完) 第41章 当家做主? 第41章 当家做主?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虽风雪阻路,运河结冰,也挡不了贾敏,对母亲的思念。 宁庆堂,贾母看罢女儿的家书,颤颤巍巍放下西洋镜,已是泪流满襟,道: “鸳鸯,快去请你们老爷、大老爷,还有东府的玳哥儿……” 整个正月里,上门拜年的故旧,上京攀关系的地方大员络绎不绝,宁国府是日日大宴,吃喝的一身肥膘,把个贾玳愁的要死。 今天,自是不例外,前院开了十桌,后宅五桌。 贾玳命贾珍,携了贾蓉、贾蔷两兄弟应酬,薛氏携了尤大嫂子,在天香楼帮忙招待女眷。 他则去了练武场,和一干亲兵大雪天里习武练剑,拳拳到肉,练的一身大汗,油光水滑的。 “老爷,西府老太太急招,说是有要事商量,请您过府一趟,大老爷、老爷都已经到了宁庆堂……” 贾玳正练的起劲,赖升便跑过来凑热闹。 其实,贾玳早已知晓,赖升是贾母安插在东府的棋子,故意给他按了个外事总管职司,以便两府互通消息。 奈何,宁国府的富贵,西府的衰落,是个人都能看得见。 在东府生活久了,赖升业已看出,贾玳对贾母一点不感冒,更没有遵从之心。 贾母想要控制东府,怕是白日做梦。 是以,赖升的心思,便有了些动摇,不想往常那般殷勤往荣国府跑了。 若不是,他的身契还在贾母手里撰着,赖升早就反正了。 在东府安心做管家,早日升总管,保管比他大哥还要威风。 今日,得了赖大的口信,赖升也是犹豫了许久,才不情不愿来到练武场通禀。 算算日子,林如海携一家人,上任扬州盐道监察御史,已是四月有余。 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林家的家族底蕴,料想盐政里边的门道,林如海业已摸清,和勋贵势力起了冲突。 贾玳略一思忖,便才中了个大概,挥退赖升,泡了个热水澡,便坐上马车去了西府。 此时,虽已入春,气温回暖,但扬州危机四伏,凌冽的寒意,直冲千里之外的神京城。 去年,冬月,上任巡盐御史月许,林如海便和江南甄家,因边关盐引重新分配之事,起了好大的冲突。 过了几日,又因朝廷下旨,严厉打击运河沿途泛滥的私盐,加增盐税,扩大府库收入,和两淮盐商关系尖锐。 去年腊月,林如海的独子因病夭折。 伤心自责之下,水土不服的贾敏,彻底病倒。 这一切的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暗中支配。 贾敏生在豪门公府,见多识广,也曾劝过林如海。 奈何,林如海一心报君恩,想在任性上做出一番业绩,复兴祖业,回归神京,不教人小瞧了林家。 如此,病重的贾敏,只得写了家书,向娘家求救,至少保下林黛玉。 宁庆堂暖阁,温暖如春。 贾赦、贾政兄弟俩,渐次传阅了贾敏家书,脸色凝重,和外边的冰天雪地有的一拼。 贾赦像是被冻住了嘴一般,不肯发一言。 只有贾政,作捶胸叹息装,一脸悲伤。 “你二人,皆是敏儿的兄长,信,刚才你们也都看过了,” 贾母生了三个儿女,最疼的便是贾敏了。 得知贾敏在扬州生命垂危,外孙女有难,心如刀绞。 奈何,贾母是妇道人家,轻易出不得府门,只有干着急的份,只得寻了两个儿子商量大事。可,一个个支支吾吾半天,就是拿不出一个方案来。 贾敏,可是他们嫡亲的妹妹啊! 一同吃喝,生活了十八年,就是阿猫阿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是有了感情,况人乎? 简直……枉为人子! “赦儿,你是府里袭爵之人,又是长兄,说说看……” 袭爵之人? 连荣禧堂都被老二一家占了,现在出了事,要人扛事,就想起我是袭爵人,一等将军了? 他妈的,早干嘛去了? 在外,没了事业,在家,又被夺了家业,贾赦心底怨气不小, 整日,不是在东跨院,搂着小老婆喝酒鬼混,便是躲在书房,痴迷古董玩器, 酒色伤人身,几月光景下来,贾赦的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脚步虚浮,惨白的脸上挂着黑眼圈,身形佝偻。 那还是神京有明的豪门纨绔大少? “母亲也知道,儿子一向禁足在家,又不曾处理家事,内外消息隔绝,岂敢……” 这是怪我喽?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 贾母不善的眼光扫过来,贾赦顿时哑了火,话锋一转,“依儿子浅见,一动不如一静。” “此事,待府里派人,去扬州查明,咱们才好动作……” 都红烧眉毛了,还要等?! 果然是浅见! “混账东西,你妹妹都病成这样了,危在旦夕!” “你还要老身当瞎子,等!等!等!” 贾母气愤难当,指着贾赦骂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个逆子? 文不成武不就,简直一无是处! 还好怨她偏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妹妹和外甥女死在扬州,这才称了你的意!” “府里的事,你这个做长兄的,何曾关心过?” “整日里就是小老婆啊、酒啊、扇子啊,” “放着朝廷的官不好好当,身子不好好保养……” 贾政听了,也是一脸尴尬。 本来嘛,谁家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母亲何苦来着,为了两个外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看贾母这样,这些话,贾政可不敢说出口,被贾母啐了一脸,是小; 失宠,弄丢了荣国府大权,是大! 好在有贾赦在前头扛雷,贾政也乐得装孝子,上前轻抚贾母后背安慰,一面对贾赦道: “大哥,说什么呢,还不快跪下,看你把母亲气的!” “母亲……” 贾赦暗恨,却还是跪了下来,“都是儿子的不是……” “母亲有主意吩咐便是,儿子无有不依!” “只是,无官无职,出不得府……” 贾母不依不饶,硬是要奚落贾赦,他只得身受了,磕头求饶…… “你是当家做主的人,府里的事,原该你做主……” (本章完) 第42章 人走茶凉 第42章 人走茶凉 “老太太,东府的玳大爷到了……” 大户人家,主子们齐聚一堂议事,做下人的原该回避。 奈何,贾母片刻离不开鸳鸯,便让她留在了外间伺候,随传随到。 都已过去两个时辰,他现在才到? 好大的款! 贾母心头暗恼,却拿这个年纪不大的侄孙,半点法子没有。 若是,她的亲孙子、孙女,敢这么怠慢自己。 少不得, 请他吃顿竹笋炒肉,尝尝贾家棍棒教子的滋味! 贾母摆摆手,收拾好心情,“快,请进来!” 及至眼光扫到贾赦身上,又是一阵叹息! 刚才,自己都差点拿下贾赦,强令他交出府中印信,逼他南下扬州, 代表荣国府,去探望贾敏; 威慑扬州盐商和江南甄家,教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分; 女儿,女婿背后,也是有人支持的! 看在贾家的面上,坐下来谈谈! 适可而止! 最少能把她的外孙女带回,给林家留个后,方不负两家结亲之谊! 奈何,贾玳真会掐时辰,现在才来,坏了她的好事! “跪着干什么?” “还不快起来!” “多大个人了,也不嫌丢人!” 看向贾政,贾母瞬间变了脸,却是一脸关心,“政儿,你且回去坐下,娘没事了。” “娘知道你忧心敏儿,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事急不得!” “玳哥儿也到了,咱们一家子好生商量,人多力量大,没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 亲妹贾敏、亲外甥女林黛玉、妹夫林如海怎样,贾政本是一点不上心的。 听了贾母说的,羞愧难当,懦懦而退,深怕贾母看出半点不是来,撕碎了他兄友弟恭的大孝子形象。 摊上这么个偏心的母亲,贾赦也是无奈,黯然坐在下首,对贾政母子的深情表演,视若无睹。 恶心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贾赦只求,诸事了了,他能早点回家去。 东跨院才是自己的归宿,守着小老婆,古玩字画过日子,亦甚是快活! “呵呵……侄孙来迟了!” 未几,一身材高大的公子爷,挑开门帘,径直大踏步而入。 只见,他生的眉清目秀,鼻如悬胆,脸若刀削,身材魁梧。 身量足有七尺六分! 个头较之贾政、贾赦两兄弟,也不遑多让。 肌肉扎结! 把个赤红蟒袍,撑的鼓鼓囊囊的,充满力量感, 若不是,贾玳穿着衣服, 贾母都感觉,屋里像是进了一头远古凶兽, 见之,让人心生惶恐! 此人, 便是宁国府的扛把子、一等威烈将军、帅营参将、燕山前卫指挥使、朝廷正四品大员, 金陵贾家的守护神——贾玳是也! 只见, 他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抹额, 穿一件大红御赐蟒袍,腰间系着五彩丝攒结长穗丝绦, 外罩一件雪白貂皮大氅, 龙行虎步间,周身带起一股旋风,仿若从天而降的神明。 暖间的地龙,烧的很旺。 贾瑁右手往后一送, 鸳鸯红着小脸来到他身后,帮他解开了大氅,在外间的衣架上放好。 “刚才,北静郡王水家、粤海将军、榆林镇云家、神武将军冯家、辽东镇李家、蓟州镇陈家,” “皆是派了嫡亲子弟道贺,侄孙便陪着多吃了几杯,” “来迟了,老太太万勿怪罪这个……” 开国四王, 如今,就水家还袭着王爵, 其他家皆是败落了。而且,水溶一出孝期,便上任前军都督府都督, 麾下旧将,大同镇、太原镇、宣府镇,皆是听命如故。 其权势之大, 便是泰康帝,也只有拉拢的份,前日进宫领宴,更是以鹡鸰手串相赠,以示亲密。 消息传出,四王八公,谁家不羡慕? 再说,这粤海将军、神武将军、辽东镇、蓟州镇,榆林镇,可都是贾代善旧部, 而今,逢年过节, 他们,只是, 令, 下人携礼上门走动, 礼单上只有寥寥数物,仅值一点小钱,维持关系不断, 可,其家人却去了东府,携礼甚重! 打脸! 赤裸裸的打脸! 贾母气的牙痒痒,却是发作不得, “知道你在朝廷做官,忙!” “平日里,更是见不着。” “若不是有大事发生,老婆子轻易不敢去请!” “玳哥儿,寻个地方坐吧……” 只有拿长辈的款,暗中讽刺贾玳不敬尊长,贾母心底才好过些! 大魏, 以孝治天下,凭你是谁,也越不过礼法二字去! 宫里的泰康帝,还不得敬着太上皇,不是? 贾玳一个小小的将军,哪有反抗的余地! 贾玳哂然一笑, 不知所谓的老东西,他才没兴趣跟个深宅怨妇斗来斗去。 有失身份! 得到贾母的示意,贾政起身,将书信递与贾玳, “谢了,政叔!” 再想归坐时, 贾玳已是占了他的位子,拧眉细看贾敏的家书来。 贾政无奈,看了贾母一眼, 郁郁去了贾赦下首坐下,依着贾赦戏谑的眼神,好像说“你也有今天!” 他老脸红透,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老大的不自在了, 只求早点脱身,梦坡斋里,清客相公,正等自己去高谈阔论呢! 唉!我怎么就生了这两个废物? 贾母目光偏向贾玳,心道: “若是政儿有他一般,老身就是死了,下到地府去贾家列祖列宗,也是有话说的!” 只是, 贾玳却是东府一脉,与她无干,为之奈何? 半响,贾玳已是看完,将书信交还贾母,眉头一挑,道: “老太太,侄孙生在神京,从未到扬州走动。” “老家风物,亦不甚了解。” “怕是帮不上敏姑妈……” 林如海的事,是他自找的,宫中权柄未定,便急急忙忙地站队, 傻不傻? 现在被人暗算了,就派媳妇,哭哭啼啼寻娘家帮助, 贾家, 是欠他林家的? 什么东西?! 不过泰康帝一走狗而已,理他作甚! “话也不能这么说。” 听贾玳话里意思,想要撂挑子? 这可不行! 东府乃是长房,族里出了事,得支棱起来! 贾母苦着脸,看着贾赦兄弟,对贾玳道: “你二叔,刚上任工部,负责监造皇陵,诸事又不熟,走不开。” “你赦叔,你是知道的,出不得门。” “老婆子一生,拢共只有你叔姑三个,失去哪个,老婆子都心疼!” “而今,你不久便要扶灵南下……” (本章完) 第43章 世家无小事 第43章 世家无小事 去年六月中旬,自贾代化薨逝后, 贾母,便是贾族两府,辈分最长者, 地位最尊贵者! 朝廷钦封:一品荣国夫人! 便是贾赦、贾玳,同是正一品,奈何,差着辈分呢! 是以,每每说到家事,除了贾玳偶有叛逆之举, 整个贾族在京八房,上下几千口人, 几乎,找不到敢违逆贾母意思之人。 若是, 把贾府比作金字塔,贾母便是站在最顶端的人! 有时候,孝,便是这般可笑。 本为维护男人权利所生,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女人用来奴役男人的工具。 就比如现在,贾家三个最有权势的男人,被个一年过甲的老妇, 说教的抬不起头来,或是装聋作哑,或是沉默语,好不可怜。 搬离荣禧堂后,贾母便在西边荣庆堂荣养, 整日含饴弄孙,日子过的甚是悠闲, 因,耐不住寂寞, 便将, 一干孙子孙女养在身边, 以至于, 整个荣庆堂,终年热闹非凡,充满青春活力。 但,这几日, 欢声笑语清减了许多, 宝玉去族学上学去了, 大嫂子李纨,领了贾探春、贾迎春在西边抱厦学女红。 因何之故? 还不是,贾母疼爱的小女儿病重,危在旦夕, 可,她的两个兄长,不肯南下探望。 但,贾母又不忍贾政南下受苦。 最近,府里传出的风声,自然是针对贾赦和贾玳。 贾玳,便是那个装聋作哑之人! 他来自现代深觉,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 妈的, 一边,令下人妖言惑众,一面求他南下,帮一帮贾敏。 有这样求人的吗?! 便是他二月,真要沿运河南下,大队人马需得经停扬州, 可,也不该如此啊! 尽使些下作手段,把个好好的荣国府,治的尊卑不分! 说什么,年纪大的奴才,比年轻的主子,还要有体面! 这特么的是人话嘛? 她这做派,和寿康宫里的太上皇,简直一个德行! “老太太说的不错。” “行装业已打点好了,只待二月开春,王大人准了假条,” “侄孙便扶灵南下,归葬祖茔。” “想必,这一去,便是小半年。” “只是,这扬州,侄孙不便久留啊!” 贾玳直接了当,他是经过扬州不假,但都是干的正经事,不便在扬州久留。 生在神京,对江南风物更是一概不知,帮不上什么帮! 贾母脸色难看,“我又何尝让你帮什么?” “左右不过是,顺道看看你姑姑和你表妹罢了。” 看看? 两方人马斗的正酣,贾玳,陡然入扬州, 四王八公怎么看? 江南甄家怎么看? 刚刚对他示好的太上皇,又怎么看? 他岂不是被人看作了墙头草? 贾母说的好听,只是看看,政治,生死相搏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现在的贾玳,手握重兵,一个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举动,外人也会遐想半天! 而今,宫中大事已定,太上皇重新执掌大权明了,泰康帝尚有几年雌伏。 他们这样的人家,轻易站队不得。 只要忠心皇家,便可富贵依旧。 何须冒险,行莽夫之举? 前车之鉴,不远! 只是,贾母不依不饶,如之奈何? “老太太既如此说,侄孙少不得应了。” “只是一件,成与不成,可怪不得晚辈!” 见贾政、贾赦两个装聋,贾玳沉吟良久,听不得贾母唠叨,便草草应了了事, 他可不是愚孝之人,到时南下了,相机行事便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诸事,岂能听凭一妇人摆布! “好!好!好!” 贾母抚掌而笑,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把左手的两个儿子,直羞得无地自容。 “玳哥儿,不愧是我贾家麒麟儿。” “老婆子,没别的要求,” “只是一件,把我的玉儿,无论如何,好生带回!” 贾母言辞说的恳切。 其实,贾敏的家书有两封。 另一封是,贾敏听了衔玉而诞的事,知,贾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内侄,很是上心, 未来贾政的家业,极有可能是他继承。 如今,林家危如累卵,随时有倾倒之嫌, 贾敏不得不未雨绸缪, 有心把林黛玉许给贾宝玉,两家亲上加亲, 亦是,保留了林家香火不灭。 只是,这封密信被贾母藏起来,轻易不肯示人,贾玳自是无从得知。 贾玳白白辛苦一趟,冒着巨大风险,却是为他人作嫁衣! 贾母之老谋深算,可见一斑。 又有孝道傍身,难怪能杀的贾赦、贾政两兄弟,片甲不留! 他们俩,虽败犹荣, 不冤! 老而不死,是为贼。 如太上皇一般,贾母亦是趴伏在贾家身上,吸血自肥的寄生虫,百无一是, 只会夺了儿孙之福禄寿,使得贾家落的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如此,也简单。” “只要老太太书信一封,敏姑妈若是愿意,侄孙定全须全尾,把林表妹带回神京!” 贾玳胸脯拍的邦邦响,一脸自信。 “好!” “书信,老婆子早已写下。” “有玳哥儿这话,我便放心了。” “你和珠儿几时出发南下?只是,时间不等人啊!” 贾母一招手,鸳鸯把书信交给贾玳,红着小脸,又出去了。 这丫头,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她多大年纪,才十四吧,怎么一见了小爷,便动不动红了脸? 难道,又是贾母的美人计? 鸳鸯,红楼四大丫鬟之首,姿色中上,才情上等, 身边若有这么个丫鬟府服侍,小爷是该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玳哥儿……” 贾玳一脸猪哥像,手停在空中半天不动,鸳鸯已离开,也不见他收回,贾母喊了几声,贾玳才反应过来。 “嗯,” 贾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不慌不忙把信收进袖口,仿若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脸皮厚的一批。 虽然,贾琏金屋藏娇的事,做的隐秘,奈何整个贾族,不知多少长舌妇,是贾母的眼线, 几天功夫,便传的京中八房皆知。 贾琏,也被贾赦喊到东跨院,好生教训了一顿,送出嫣红,这才了事。 他父子二人,共用一女,甚是荒唐。 话传到贾母耳里,她赖得管贾赦的破事,只是打发人,不得嚼舌根,便罢了。 贾母轻笑一声,自忖,原道贾玳不好色,当初却是看错他了。 只是一件,鸳鸯这丫头,她是无论如何舍不得的。 “左右过了正月,运河冰解,才好南下……” 约好日子,贾母便放贾玳离去。 (本章完) 第44章 最后的倔犟 第44章 最后的倔犟 “将军……” 商定好扶灵南下日期,不及贾母留饭,贾玳便起身告辞了。 刚出垂拱门,往西边甬道而行,快出角门时, 身后一年轻儒生,一脸喜色,撩起下摆,小跑着上前,“晚生傅试,见过将军!” “傅试?” 贾玳一脸疑惑,脑海里没这号人。 “正是在下!” 傅试自来熟,趁机介绍自己,道: “晚生,乃是尊府政老爷门下学生。” “今日有幸得见将军,果然英雄少年,名不虚传……” 傅试上来,对着贾玳就是一通马屁,全然没发现拍在了马蹄上。 贾玳最是厌恶夸夸其谈之徒和儒生。 这个傅试没想到,自己竟占全了,接下来,活该他要倒大霉。 傅试,趋炎附势之徒也。 凭着妹妹——傅秋芳姣好的姿势,妄想着和权贵人家结亲,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加官晋爵,走上人生巅峰。 只是,傅试看中的人家,人家却瞧不上他家的根底。 傅家原就是江宁一暴发户。靠着金钱开路,傅试捐了个监生。 如今,拜在贾政门下,希图通过荣国府的人脉关系,在神京谋个一官半职,或者是地方上的肥缺,亦或者能和荣国府嫡出的公子结亲。 现今,傅秋芳已是及笄之年,平常人家这样的姑娘,家里人早就给相看好人家,议亲了。 傅试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荣国府未来袭爵之人——贾琏还未定下亲事。 这不,他便借着拜年的幌子,今日来贾政处打探消息。 只是,贾政被贾母喊去了荣庆堂议事,不得闲。 傅试在梦坡斋独坐,等了半日。 闲着亦是无聊,在游廊游荡,正瞧见贾玳经过。 现今,能支起贾家门楣的,可不就是贾玳,炙手可热,新生代权贵,朝廷一品大员。 更重要的是,贾玳立下过救驾大功。 虽然,此事朝廷没确认。 但,消息早就在神京权贵圈子传遍! 贾家麒麟儿的大名,世间谁人不晓? 只待来日,泰康帝执掌大权,贾玳便能青云之上,复兴祖业。 若是攀上了他,可不…… 眼看着贾玳就要走远,傅试急得抓耳挠腮,暗思,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以后…… 一跺脚,傅试终是抛下读书人的矜持,拦路结交贾玳。 装作是巧遇,便是傅试最后的倔犟! “哦?” “你便是傅试!?” 贾玳一脸恍然大悟,好像才知道傅试这号人物。 心底却是活络开了,王熙凤已是许了自己, 以后,拿谁控制荣国府呢! 呸!想什么呢! 拿谁来许配给贾琏呢? 看到傅试,贾玳顿时有了主意,“本将军听政叔提起过你,” “他说,你学问不错,人又刻苦好学。” “将来入了仕途,定能青云直上。” “好好努力,本将军看好你!!!” 夸奖傅试一句,贾玳便装作往外走,傅试赶紧小心跟上。 听说,贾玳十五了,和自家妹子一般大小,尚未娶妻,若是做了自己妹夫, 啧啧…… 想想,傅试口水直流,只觉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今日,好容易遇见了真龙,岂有放过之理?元宵一过,神京城年味,便淡了许多。 宁荣街,最是神京一等富贵风流之地, 因敕造宁国府和敕造荣国府而得名。 往年这个时候,车水马龙, 今年,因陕西、山西大旱,河北雪灾之故, 红装褪去,宁荣街也是有了许多穷苦人家,沿街卖儿卖女。 不求亲人团聚,只求各自安好。 出了荣国府,余光瞥见傅试小心在后边跟着,贾玳自得一笑,小样,还能跑了你! 不,还有你妹子! 二人前后脚出了荣国府,往东街口而去。 拐角处,忽见一个干瘦小老头,拉着个约莫十三岁的小姑娘,举着牌子沿街叫卖。 贾玳心下不忍,瞥了一眼身后尾随的傅试,道: “闲来无事,去看看!” 没等傅试回话,贾玳大步走了过去,扫了眼这小老头,又看了眼他拉扯着的小姑娘,道: “老人家,这丫头,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小老头一看有买主上门询价,立刻来了精神,小心打量了贾玳一眼,心想: “看衣装打扮,这人定是当官的,出手买下珍珠,定然没有问题。” 被人盯着瞧,贾玳面露不喜之色,小老儿立刻收回了打量的眸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热情道: “这位爷,您真有眼光!” “这是小老儿的闺女,小名唤作珍珠。” 说着,小老头把珍珠拉了过来,凑近贾玳跟前,给他仔细瞧瞧,一脸奸笑, “这位爷,您仔细瞧瞧,我这闺女,长得可水灵了!” “明眼人一瞅便就知,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若不是今年遭了灾,小老儿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养活,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断然是不会卖她的。” 老头见贾玳一袭蟒袍,端的是精贵,虽不知是个几品官,想必是不差钱的主,定然亏待不了珍珠。 若是得了贵人的青眼,爬上床,将来生下一儿半女的,母凭子贵,说不定还能帮着家,一道富贵呢! 老头心底默默盘算了下,低声道: “这位爷,您看五十两银子,成不?” “若是嫌贵,小老儿只得寻别的买主。” “唉,只怕遇不到良人,糟蹋了闺女这等人材······” “没问题!” 贾玳一摆手,区区五十两白银,算不得什么。 若这小丫头真是珍珠,倒真是赚大发了,这可是《红楼梦》又副册,排名第二的丫鬟,仅次于鸳鸯。 老儿听了,面上先是一喜,接着又有点后悔。 觉得, 贾玳答应的爽快,价格刚才自己出低了,定是可以再抬高些。 可惜,自己已经出过价了,岂能反悔,不作数? 况对方又是官面人物,不是他一平头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此之谓也。 老儿只得忍下心中贪念,硬着头皮将珍珠推给贾玳,低声嘱咐她几句, “以后,要好生伺候主子,再不许耍小性子了,否则,将来定然吃亏……” 说着,老儿签好了卖身契,标明价格是五十两银子,当面付清。 贾玳只是扫了眼,觉得没问题便签了字,从胸前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老儿不知所以,踟躇着接了过来,上下看了看,搞不明白,这玉石有何用,他要的是银子,可不是块破石头! 一块破石头就想把自个闺女买走? 这不是明抢么,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行啊! 这时,傅试走了过来,笑道: “将军,一个小丫头子而已,岂值得了和田玉的价?” (本章完) 第45章 看不起谁呢! 第45章 看不起谁呢! 老儿一听是和田玉,当即把手抽了回来,他明显知道,和田玉是个很贵重的东西,其价值远超五十两银子。 可是,老儿迎着太阳看了又看,手里的玉石晶莹剔透,觉得很好看,可他就是分不出真假。 万一是假的,岂不是亏死。 一时间,老儿脸上写满了为难,不知如何选择。 贾玳没有说话,这和田玉是别人送的,至于值不值钱,他也不知道,只当它值钱了。 不过是白得的东西罢了,就是丢了,贾玳也不觉得可惜。 但,傅试可不这么想,好东西岂可明珠投暗? 更重要的是,他怎能放过在贾玳面前表现的机会,何不卖个好,帮贾玳把和田玉赎回来? 说着,傅试从荷包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儿,道: “这是五十两银票,玉石还给贾将军才好。” 老儿接过银票瞅了瞅,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石,不知怎么选。 顿时,傅试脸色转冷,打着官腔, “和田宝玉可不是你个小老百姓,能占为己有的,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理乎?” 老儿心中一惊,赶忙收下银票,揣进衣兜里贴身放好,将玉石递给了傅试,唬得脸色发白,转身匆忙离去。 得罪不起当官的,小老儿还能躲不起吗? 老头心中盘算:“十两作为聘礼,给自芳娶房媳妇;办酒席,又得五两,” “剩下三十五两,一家五口省省,应该能过上二年……” 至于珍珠以后如何,却是不在小老儿计划中,反正是个女孩儿,留在家里不仅费口粮, 将来长大出嫁,还得添一副嫁妆,没将她卖进窑子做鸡,已经是神天菩萨保佑了! 见老爹丢下自己,一点留恋也没有,袭人心下伤感,眼角擒着泪儿,却是倔强地忍住了,没有哭出声来, 孤立街头,默默看着老爹离去的背影,珍珠小嘴翕动几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傅试将和田玉赎回,双手奉上,一脸谄笑,“将军,物归原主了!” 傅试为人如何,从曹公给他取的名字,便可知端倪,妥妥的趋炎附势之徒。 刚才,贾玳只是一试便知了,自然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收下。 傅试心里一喜,暗道:“贾玳收了礼,定是乐得与我结交,那谋官之事······” 想到这里,傅试心头一阵火热,趁热打铁,邀请贾玳一起吃喝,加深感情, “将军,晚生知道前面有家不错的酒楼,闲来无事,何不吃一杯暖暖身子?” 傅试暗中捏了把自个的荷包,心中暗暗盘算, 还好上京时,父亲准备了五百俩银子的盘缠。 若是贾玳肯出力,不出一二个月,定能补上肥缺,如此,这些银两便足够了。 贾玳没有直接回答,扫了眼珍珠,“不用看了!” “老爹已是走远,他是不会再要你,赎回家去的。” 珍珠听了这话,一脸哀伤,眸子里泪打转,又夹杂一丝对未来的恐惧。 抬眸小心地看了眼贾玳,又迅速地低下,心如小鹿乱撞,一双嫩白如玉的小手,局促地搓着衣角,一刻不停。 贾玳叹了口气,没过继前,原身又何尝不是,过的这般小心,没有一点安全感? 贾玳头脑中像是放电影一样,掠过原主十几年的遭遇,不禁对珍珠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贾玳伸了伸手,想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却是扑了个空,被珍珠灵巧地躲过了,一脸谨慎地盯着他。贾玳笑了笑,也不以为意,道:“吃过东西没?” “饿不饿?” 贾玳才问了几句,珍珠的小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羞得她脸颊绯红,垂下臻首,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贾玳眼角余光扫到傅试,见他仍是耐心的等着,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小酒楼,道: “刚才之事,有劳傅兄破费了。” “不如,就在对面小酒楼,寻个临街的雅间,略点几样酒菜,咱们坐下聊聊,如何?” 傅试看了眼对面的小酒楼,自觉费定然不高,既是贾玳主动提出,也正好免了破费,躬身道: “就依将军之言!” “请!” 接着,傅试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贾玳也不客气,当先大步而行。 傅试展颜一笑,立刻跟上。 珍珠小脸上略一挣扎,跺了跺小脚,背着小包袱,一脸谨慎地跟了上来。 门口揽客的小二,看到有客上门,笑着迎了上来,热情道: “几位客官,里边请!” “想吃点什么,喝些什么,小店应有尽有,保证让您几位满意。” “寻个靠窗的雅间,再来几样你们这儿拿手的酒菜,一壶黄酒·····” 贾玳一面说着,脚步不停,走进了酒楼,左右打量了一眼。 装修还算考究,一楼有几桌闲散客人,用些酒菜,略显冷清。 店小二听了,朝里边喊了一句,躬着身子小跑着在前头带路。 未几,贾玳、傅试、珍珠三人,来到了二楼一靠窗的雅间,推开门窗,正好对着东街口。 外边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入耳,却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不用担忧被有心人偷听了去。 贾玳大马金刀坐在了主位,傅试很识趣地坐在了对面。 珍珠亦步亦趋,站在贾玳身后,揉着干瘪的小肚子,苦挨。 没一会儿,店小二上完了酒菜,笑着说了几句话,很有眼力劲,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酒菜,珍珠直咽口水,小肚子咕咕乱叫,羞得抬不起头来,可又垂涎不已,当真是苦逼极了。 这几日,贾玳餐餐大鱼大肉,已是有些腻歪,直接给自个满上了一杯。 贾玳一面品酒,瞥了眼窗外的人间烟火气,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很是平静,道: “若是饿了,便坐下来吃喝。” 珍珠面上一怔,她一个奴婢,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可不敢和主人同桌吃饭。 傅试刚想请贾玳动筷,听了这话,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教他和下人一桌吃喝? 看不起谁呢! 傅试的手停在了半空,眼轱辘乱转,苦思对策,却是进退两难。 (本章完) 第46章 傅试求官 第46章 傅试求官 珍珠已是饿急了,小脸上挣扎了一会儿,便挺不住了。 小心地看了贾玳一眼,试探着在他的下首坐了下来,捏起筷子小口吃着菜肴,暗道: “是老爷教我吃的,可不是自己不敬,要坏了守规矩。” 见此,傅试面不改色,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像贾玳一样光吃酒,不动筷夹菜。 同个丫鬟一桌用膳,傅试还丢不起这人,将来若是进入仕途,被同僚知道了,还不笑话死。 今日辰时,傅试携了书童,坐着马车,便到了荣国府,连着早膳、午膳两顿都没有吃, 只是在梦坡斋等候的时候,偶尔吃了几块糕点垫吧肚子。 现在虽不至于说是饿急,但他的肚子,却是已经瘪了下去,正闹革命呢! 酒过三巡,傅试仍是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仅凭五十两银子,一点子小恩惠。便想求贾玳替他谋个一官半职,怕是不太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珍珠满意地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垂下头,红了小脸。 贾玳抿嘴一笑,帮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跟前,“可还要添点?” “今日,你直管放开了肚子吃好,喝好。不用担心银钱的事。” “这点子小钱,对傅世兄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还是付得起的。” 珍珠小脸一红,轻嗯了声,喝了几口茶,才略好些,便站起身来,乖巧地立在了贾玳身后。 傅试听了这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本公子请的是你,不是你的丫鬟。 傅试只敢在心底腹诽,却是不敢说出口,他家亦是有些根基的,自然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贾玳,便是他家惹不起权贵,更何况,他还有事求着,吃罪不起。 贾玳话音落下,傅试笑呵呵跟在后面,附和了几句。 显然,傅试也是看出来了,贾玳对这唤作“珍珠”的小丫鬟,观感很不错,说几句客气话,夸赞几句又不会死。 贾玳好笑地看了眼傅试,“好酒好菜,让傅世兄破费了。” “不过,想来定是物有所值的。” 贾玳一口闷掉黄酒,起身走到窗边。 从这里,可以遥望到宁国府和荣国府,难得的繁华之地。 但,屋檐下尽是衣不遮体之人,吆喝着卖儿卖女,或是卖身藏父什么的。 泰康帝秉政的这两年,不是大旱、就是雪灾。 最近,流民聚集神京,边关又是蠢蠢欲动,朝野怕是又有大事要发生。 神京便是这漩涡的中心。 新老权贵交替之际,党争尤为激烈,想要太平,安心过日子,亦是妄想,还是早日离开,南下才是。 听说,太上皇亦有南下江南游玩之意,定是和自己一般,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计。 扬州? 今年,林妹妹有六岁了吧? 贾敏也快挺不住,香消玉损,仙逝扬州城。 红楼剧情,亦是开锣待急。 良久,贾玳长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金陵,将来会发生的一件奇事,心思一转,道: “傅世兄,你觉得这江宁县令之位,如何啊?” 江宁县, 乃是江南金陵省应天府的首县, 原为大魏京畿所在,繁华异常, 最是一等富贵风流之地,亦是金陵四大家族发家的祖地。 其父母官,按制从六品,和贾政的工部主事相当。 一个肄业的国子监监生,此生仕途的顶点,能出任一县父母,已是祖坟冒青烟。 遑论, 一出仕便能官居从六品,在大魏朝除了荫恩,别无他法。 那,岂不是说…… 傅试已不敢再往下深想! 老天开眼,馅饼终于砸到他们傅家了。傅试一扫心头不快,面上大喜,跪地道: “若是能如此,晚生感激不尽,将来必有厚报,愿效犬马之劳······” 倏地,贾玳转过身来,眸子里精光湛然,像是一头猛虎锁定了猎物,“傅世兄可知,江宁县是何地?” “晚生……” 傅试心头一颤,喃喃自语,贾玳问的,定然不简单。 贾玳脸色转冷,眸子里的不屑怎么也掩藏不住,“江宁者,龙盘虎踞,王者形势之地也。”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托庇之所。” “这四家,尚有许多族人在江宁讨生活。” “人多口杂,一大家子总是不可避免,出一二个不孝子孙。” “故而,江宁县这等要地,王帅和本将军认为,还得有个可靠之人在此为官,造福一方才可。” “傅世兄若是空口白话,凭三言两语就想得了去,怕是不行。” “以王帅手段,今日能让你坐上江宁县令之位,明日亦可轻易拿下。” 傅试听了,心下一沉,他是想攀高枝往上爬,成为一方大佬不假。 但,不想沦为贾史王薛四家不肖子弟的保姆。 将来,若因此事,被政敌抓住了首尾,岂不是一朝跌落,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么? 傅试一时左右为难,深悔之前,把世家大族子弟想的太简单了。 贾玳也不着急,摆摆手,“傅世兄且回去慢慢想。” “不过嘛,江宁县令空缺日久,许多人都盯着,已视为盘中之物。” “且,本将听朝中古旧所言,礼部侍郎顾秉钧大人,业已向朝廷上书,起复旧臣,” “若是,世兄现在不动手,怕是迟个一二天,很快便会被外人得了去,到时切莫后悔……” 言毕,贾玳招呼珍珠一声,便要离开小酒楼雅间。 还没说完呢,将军为何急着离开? 好容易钓到大鱼,傅试安肯错过,他家原就是爆发的,惯是胆大。 深知, 朝中有人好做官之理。 只要, 能往上爬,没有什么是傅试不能失去的了。 连贾政这种腹中没半点墨水的草包,傅试都硬着头皮捧着。 现在,只是照顾贾、史、王、薛几个家族不孝子孙,不就当保姆嘛,又有何不可呢? 想明白这点,傅试连忙追了上去,拱手道: “此事,还请世兄勉力周旋,晚生自无不可,将来成了,定有厚报。” 贾玳脚步不停,噔噔下楼,“什么厚报不厚报的?” “咱们两家乃是世交,何须这般见外?” “互相照应自是应该,说什么谢不谢的,没得伤了彼此的情分!” “不几日,便有好消息传来,傅世兄大可放心,好生等着,切莫外传,省得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贾玳和珍珠的身影,就在小酒楼楼梯间消失了。 傅试心中颇为感慨,一边往回赶,一边品味着贾玳话里的意思,但更多的是羡慕。 何时,自己也能像贾玳这般,操他人之福禄就好了。 (本章完) 第47章 山参的故事 第47章 山参的故事 却说大年初一,秦业不慎滑到后,便卧床不起。 请了大夫来瞧,什么药都吃过了, 十几日过去,仍是不见好转。 人是一天天清减了下来,眼看就要到了下世的光景。 把个尤小娘、秦可卿急了个半死! 偏她们是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能干着急。 正月十六,官府开衙放印,听说秦业病倒,不能理事。 下衙后,贾政坐了马车来秦家探望,给他请了荣国府供奉的王太医来瞧。 王太医果然医术高明,只是把了把脉象,又瞧了瞧秦业的脸色,很快就开出了药方。 上面的药材皆是寻常,只是一件,药引却是百年长白山老山参,端的是难寻。 这等宝贝皆是番邦上贡的! 便是, 偶有流落民间的,一早就被权贵人家,秘密收藏了起来,备用。 秦业,工部营缮,正五品京官。 虽, 管着天下官方营造,诸如修缮宫殿,皇家陵寝等等,手中经手的银钱,何止百万! 奈何,他一芝麻小官,又不是进士出身,守着宝山,却不能补贴家用。 只能,向宁国府这等权贵人家,送钱,保官位,江湖人称“白手套”,此之谓也! 寻了几日,市面上找不着老山参,尤小娘便想到了宁国府。 奈何,现在是贾玳当家,两家的交情,若即若离。 早已不是贾代化之时,诸事由贾珍经手,找尤氏一提,便能办成。 也不知,贾玳肯不肯相帮。 听说贾玳尚未娶妻,也没有房里人,猜想,他定是看不上庸脂俗粉。 尤小娘便想到养女——秦可卿。 虽年不及十四,但出落的清水芙蓉一般,媚而不俗,端的是美丽非常,见之惊为天人。 为救其父,报得养育大恩,尤小娘软语相求,秦可卿已是愿意。 今日,尤小娘便携了秦可卿并两个小丫鬟,来到宁国府求见尤氏,帮忙引见一番,也好早日求得山参,救秦业一命。 “姨妈,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 坐在火炕上的尤氏,有口难言。 贾玳早就定亲了,还是老太爷亲自定下的,是金陵王家的女儿。 况,她大姑乃是王夫人,现西府当家。 尤氏哪敢往贾玳房里送女人! 将来,王熙凤进门了,还不得撕了她? 连连摆手,尤氏不肯答应。 “大姐儿,当年,你能进宁国府,你姨夫也是出过大力的。” “而今,他重病卧床,需得长白山百年老山参入药,方可救回一命。” “且,你是贾将军的大嫂,” “人都说,长嫂如母,你的话,贾将军定是不会拒绝。” 若能用养女秦可卿,换得秦家富贵,尤小娘自是千肯万肯。 尤氏这等姿色,尚做了贾珍继室,为何天姿国色的可儿,不能做贾玳小妾? 难道,尤大姐是嫉妒了? 越想,尤小娘愈觉得有可能,铁了心要把秦可卿送进宁国府,她也好跟着享享富贵, 看这软塌,看这锦缎抱枕,看这景德镇官窑瓷器,看这暖阁里的摆件…… 啧啧…… 哪样不是当世名贵之物。 宁国府端的是一等富贵风流。没道理,别人能有的,偏可儿不能有! 嫉妒的种子,疯狂在尤小娘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巨树。 尤氏说什么,她只是不信,全然当了耳旁风,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见,劝说不了尤小娘,尤氏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只是,贾玳不是好见的,或者说,能遇到全靠运气。 他和一般的大家公子不同,全然没有规矩可言。 在宁国府,贾玳就是天! 贾玳虽尊崇邢姨奶奶,提高了她的生活待遇,拨了好的院子供她居住。 只是,晨昏定省,却是一个没有。 现在的邢姨奶奶,乃是宁国府地位最尊贵的长辈,但和西府的贾母,完全不是一回事。 尤氏娘们三个,乘了一辆马车,出了西角门,经过宁国府正门,又从东角门进,到了二仪门,便下了马车。 自有仆妇上前,服侍她们下车,“见过尤大奶奶!” 贾玳铁腕整顿之下,宁国府秩序为之一清,奴才便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泾渭分明,不可逾越分毫。 尤氏三人下了马车,装作随口一问,“玳大爷,今日可在府中。” 大嫂子要见小叔子? 怎么说,怎么不好听啊! 得到肯定答复,尤氏三人便跟着里边的嬷嬷,往邢姨奶奶院子而来。 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女人家家的聚在一起,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见礼,入坐后,人老成精的邢姨奶奶,盯着秦可卿瞧了许久,把个可人儿,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 秦可卿,心底亦是个不想做小的。 奈何,她生在这样的人家,又是这等身份,生来便是这个命。 听说,贾玳英雄少年,乃是贾家百年难得一见的麒麟儿,亦不算委屈了她。 只是,别人答不答应,还在两可之间。 如此,自己岂不成了任人挑拣的物件? 想到这里,秦可卿心中又是一悲。 悲喜交加之间,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更是清纯醉人。 把同是女人的邢姨奶奶,看的也是一呆,由衷叹道: “却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贾玳并不像外人传的那样,喜欢娈童,实是神躯为成,泡药浴,打熬身体之故。 前几日,邢姨奶奶还见,他卖了一个姓小丫鬟,留在房里伺候。 颜色尚可,比之面前的秦可卿,差了许多。 得到邢姨奶奶认可,尤小娘喜之不尽,轻轻拍了拍秦可卿的小手,好像要把这份喜意传给她。 秦可卿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勉强一笑,算是回应了。 心底,却是有些不甘心! 都说少女怀春,秦可卿这个年纪,如何没在脑海中,幻想过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人物。 任谁被人当作挑拣的物件,如何会笑的出来,况秦可卿又生得神仙似的绝色? 邢姨奶奶自知在府中地位尴尬,只有抱紧贾玳,才能过的美滋滋。 送美人,便是固宠的好方子。 况,她又是贾玳的长辈,别人只会认为,乃是理所应当,不会作他想,正称了邢姨奶奶心意。 且收下,留在身边养着,等贾玳安耐不住了,便赏给他,如何不教贾玳感恩戴德? 区区一根长白山百年老山参,上次,辽东镇李家送了许多来,没甚可惜的! (本章完) 第48章 长亭送行 第48章 长亭送行 五九天寒地冻,贾玳整日待在府里,练兵,骑马,博戏,时间易过。 转眼便来到了泰康二年,二月初三,大吉,宜动土。 先一天,泰康皇帝便下了旨意,英灵南下,准许沿途地方官员祭拜,以示对贾家的荣宠。 辰时初刻,贾代化、贾代善之灵,在和尚道士摇着法器的护持下,先后出了铁槛寺。 贾玳、贾琏两个,作为东西二府的嫡长孙,皆是披麻戴孝,站在队伍的前头, 号子一响,便将手里捧着的瓦当,用力一摔, “嘭”地一声,原地炸开,碎片飞溅。 “起!” 东西二府男女老少,阖在京八房族人,共计二千余口人。 随着大队人流,一边哭嚎,一边散了纸钱,沿着官道向南迤逦而行。 出了崇文门,再行十数里路,及至午时初刻,便到了运河渡口。 贾代化、贾代善的棺椁,安顿在官船上之后,族人和前来祭奠的故交,不及用饭,便陆续散去。 贾珠、贾琏两个,留在官船照应,贾玳则亲率一百轻骑南下,沿途护卫,以策万全。 午时二刻,一切准备停当,官船顺流南下。 还没走多远,就见北静郡王水溶的车队,挤满了南下的官道。 李逵奉命上前查看,不一会儿,便回转了,“将军,是水溶那厮。” “他邀您长亭一会。俺问了,谈什么,他任地不讲理,就是不答,说等将军去了便知,” “真是气死俺了!” “若是在荒山野地,俺一板斧,非活劈了他个小白脸,给将军出气不可!” 李逵瞪着一双铜铃巨眼,须发皆张,甚为不满。 大魏开国之时,天下已安,太祖论功行赏。 这水家军功第一,袭五代郡王爵,才降等袭爵。 到了水溶,才四代,是以,他家仍袭着郡王爵位,在军中资历深厚,树大根深。 太原镇、大同镇、宣府镇,仍听水家调遣,手握十万边军。 一出孝,水溶便任了前军都督府都督,泰康帝更是亲送了鹡鸰念珠,以示恩宠。 只是,他家也和废太子徐德辉交好,至于牵涉有多深,尚未可知。 前次,贾家送灵,去铁槛寺安顿,这水家沿途,亦是设了祭棚吊唁。 只是,这次送灵南下归葬,水溶怎么又来了? 贾玳心底疑惑,难道是为了扬州盐税之事? 不禁剑眉微皱,策马越众而出,扯下面巾,便见水溶正举杯向自己示意。 时间紧迫,贾玳来不及细想,暂时放下心中疑虑,飞身下马,脸上挂满笑容,向长亭中的水溶行来。 “是小王唐突了,还请世兄见谅!” 刚进长亭,水溶一边表示歉意,一边把贾玳让入座位。 “王爷屈尊远行十数里,为家祖送行。” “下官感激不尽,何来怪罪之说。” 贾玳说的诚恳,心中仍是猜不着水溶的来意,只得顺着他的话,虚与委蛇。 “呵呵……”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那些不过是朝廷给的虚名罢了。” “水、贾两家乃是世交,你我年纪相当,世兄快别外道了,”“唤我‘水溶’,或者世兄即可,彼此亲热些。” 说也奇怪,宣府镇节度使水波,乃是水溶的二叔(庶出),娶的是贾玳的小姑(亦是庶出), 但,贾敬娶的是江南甄家大小姐,水溶娶的是三小姐。 若是不过继的话,贾玳还得喊水溶——姨夫。 权贵人家的关系,就是这般复杂,彼此联络有亲,盘根错节,利益交织,说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只是,利益纷争无对错,其间的龌蹉事亦是不少。 若是贾代善不死,贾家势力庞大,旁人也不敢打贾敏的注意。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贾玳被过继给宁国府长房之后,便风云化龙,青云直上。 金陵贾家隐隐又有了复兴之势。 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急坏了一些,拿贾敏动手恫吓林如海的,盐商和勋贵一系势力。 若是贾玳知道了其中内情,又有骑兵在旁,突然发疯,要血洗盐商、勋贵部属,替贾敏复仇,为贾家立威。 如何是好? 贾家一门双国公,亦是老牌勋贵了,为何想不开陡然弃武从文? 若论对错,勋贵皆是认为,是贾家先背叛他们。 他们所为,不过是自保! 顺便拉贾家一把,令其迷途知返,重回勋贵大家庭。 大家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岂不快活? 何必跟着泰康帝,一条到走到黑? 将来,大魏朝帝位是谁的,尚未可知,贾家何须急着下注? 先前,朝野皆知,因牵涉皇家夺嫡,贾家第三代政治前途尽毁,麾下势力树倒猢狲散,几于分崩离析。 但,很快,贾玳入了军中,立刻稳住了贾家旧部人心。 看样子,是个有能为的。但脾气有点倔。 今日,贾家送灵南归故里,水溶在此等候,便是想试贾玳一试,劝他放下仇恨,最好收为己用。 水溶遣散随从,于长亭外三四丈守着,然后,以目示意贾玳。 贾玳会意,一挥手,李逵瞪了水溶一眼,骂骂咧咧领着骑兵队,游离在外,时刻关注着长亭内外的一切, 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冲杀过来,掩护贾玳撤退。 他们已是久历训练,周身自带一股杀气,彼此配合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 “彩!” 水溶看了,心底羡慕,看向贾玳道,“早就听说,世兄带兵有方,颇有宁公风范,儒将风采,”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谬赞了。” “下官不过学了点子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贾玳抿嘴一笑,扫了眼游荡在外的骑兵,心中得意,这可是他保命的法宝。 一百骑兵,在缺兵少马的江南,可是无敌的存在。 只是,贾玳却是忘了,自古领兵打仗和练兵,是不分家的。 水家祖上,军功第一,其练兵之法,比之宁荣二公,更是厉害。 只是,到了水溶这代,他惯和大儒、武勋世家交往,往来无白丁,看不起沙场搏命的匹夫,便有些见识浅短了。 (本章完) 第49章 旱鸭子 第49章 旱鸭子 “世兄此去江南,各方震动啊!” 闲话家常的寒暄之后,水溶便开门见山,直插正题。 两淮盐利,牵涉甚广,即使是泰康帝要抢,勋贵一方亦是拼死不从,大有掀桌子,谁都别想过的架势。 便是贾玳仗死心塌地,倒向泰康帝一方,仗着有骑兵之利,想要硬来,水、贾两家虽是累世交好,但,亦不是不能下狠手! 少不得,半道上送贾玳一程,去地下见贾代化,让他们祖孙团聚。 “小弟扶灵南归,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陛下下旨,沿途官员祭拜,乃是对贾家的恩宠,对祖父和荣国公过往功绩的肯定。” “小弟,稽首,顿首,仰望天恩,不敢或忘……” 贾玳故作不知,朝着皇宫的方向,便是一拜,对泰康帝甚是感激涕零,百死要报君恩的模样。 “贾世兄,江南水深,走错了路,是会淹死人的!” 水溶脸色转冷,紧盯着贾玳,但,嘴角仍挂着笑意。 他看不出贾玳刚才是故意试探,还是真铁了心投靠泰康帝,一条道走到黑。 图穷匕见之时,水溶仍是敌友难分,从贾玳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著里,水溶张狂无比,结党营私,对皇帝不敬,私自将御赐之物转送他人。 不知他,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贾玳这次扶灵南下,乃是得了泰康帝密旨, 借送灵作掩护,运兵南下,助林如海一臂之力,清缴不法盐商,打击肆意泛滥的私盐,以及其背后的保护伞。 水溶,便有些坐不住了。 两淮盐利,十成便有二三成,是进了北静郡王府。 这些钱,水溶一边用来结交大儒,一边蓄养私兵,打造兵器,暗中筹划,助徐国昌登位。 现在,他首先要搞清楚的便是,贾玳是敌,是友。 其次,贾玳站队哪一边。 接下来,水溶才好应对,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把贾玳推给泰康帝。 只是最近,神京城里的谣言,传的太过神乎奇迹,让水溶不得不以身犯险,前来试探贾玳。 贾玳却是安坐钓鱼台,观天下风云突变,不肯轻易下场。 只是,水溶等人误会太深,以为贾玳出兵救了泰康帝,只当宁国府重新崛起,便是泰康帝对贾家真心投效的赏赐。 而今,京营王子腾,也是泰康帝的班底,正要大力整顿京营,断了许多勋贵的财路。 文官集团更是借着整顿之机,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难免让人怀疑,以贾家为首的金陵四大家族,是要背弃勋贵集团。 前些日子,他们联合起来,暗中对贾敏和林如海的独子出手,便是对贾家和林如海的警告! 盐利,碰不得! 否则,休怪他们不念过往交情,翻脸不认人! “听说,世兄此去江宁,还有一件,便是和王节帅的侄女完婚。” “小王已是备下了薄礼,只盼将军早日归来。” 水溶说的诚恳,但杀机隐现,教贾玳不要管旁的,只办该做的事,就早日回转神京。 不然,他便再也回不来了。 “小弟冒昧一问,王爷看好哪边?” 水溶笑而不语,举杯向东方一敬,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贾玳,便在侍从的护卫下,一头钻进了马车。 折道向西,车队开往玄真观,那里,还有贾敬等着他。 哼! 别想着躲进了道观炼丹,便想着诸事罢了。 上船容易,下船难!…… 官船平稳,但速度太慢,一天也行不了百里。 骑马虽快,但太过颠婆,降降地行了二十余日,贾玳便觉得浑身难受,骨头像是快散架了一般。 眼看天色将晚,运河上又结了薄薄的冰片,行船困难。 贾玳右手高举,身后骑兵立刻一提缰绳,百余名骑士齐刷刷停住了。 唤来李逵就地扎营,只待明天日出之时,再进扬州城。 贾玳分派了内外警哨,便登上官船,打算好生歇息一晚。 路上,贾玳一直在思考,水溶的话代表的是北静郡王府,还是勋贵集团的意思。 船队到了扬州码头,贾玳还没有想明白。 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上四王八公,一点胜算也没有,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若是有可能,贾玳更愿意坐山观虎斗,不参与其中。 但,现在…… “老爷,外边凉,快进舱里,喝碗姜茶暖暖胃。” 贾玳刚登船,珍珠便接过他的披风,又令小丫鬟盛了碗热汤来。 进入宁国府后,珍珠便留在贾玳身边伺候,个把月下来,已是对贾玳的生活习性了若指掌。 行动起来便得心应手,一点也不像是从外面买来的,倒像是宁国府的世仆。 贾玳在桌前坐定,一边喝汤驱寒,一边凝望着运河上泛起的薄薄水雾,陷入了沉思。 面前丰盛的菜肴,亦是分毫打动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是到了掌灯时分,珍珠带着丫鬟,点燃了烛火,昏暗的船舱瞬间一亮。 珍珠来到贾玳跟前站定,欲言又止。 她也是最近才知,邢姨奶奶的义孙女——秦可卿主仆,亦跟着他们一道南下。 船队一路疾行南下,很多人不适应,上吐下泻。 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们已是半月,滴米未进,头晕眼。 而,秦可卿更是如此,她自小生在神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通水性,是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 秦可卿坐不得大船,头晕的厉害,现吃了药几剂药,才好些。 只是,秦可卿小脸发白,食欲不振,这么下去,怕是还没撑到江宁,便香消玉殒了。 更重要的是,秦可卿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脸蛋。 若是…… 珍珠有点担心,秦可卿会抢走贾玳的宠爱。 一边是丫鬟的职责,另一边是趋利避害的本能,珍珠心底纠结极了。 有句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老爷,小姐……” 犹豫了许久,珍珠终于将秦可卿的事说了出来。 秦可卿,表字兼美,小名可儿,乃是红楼里边,一等一的美人儿。 她兼薛宝钗之身姿,有林黛玉袅娜之态,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妩媚勾人。 初见时,连同为女人的珍珠,都为之一呆。 可见,秦可卿是个男女通杀的角色。 (本章完) 第50章 盐利动人心 第50章 盐利动人心 烟雨笼罩下的扬州古城,若隐若现,好像一个貌美的女子,含情脉脉,直教人心都醉了。 烟三月下扬州,古人诚不欺我也! 扬州古城,地处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之处,自古便是商业繁茂,文风兴盛。 城内外到处都是官僚士绅,亦或者盐商修建的豪华园林。 贾玳一行,到了扬州码头的时候,虽过了酉时末刻, 但,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特别是那些心中有鬼的人。 扬州城内,一处风景如画的园林中,扬州几大盐商齐聚,一个个眉头紧锁,坐等商会首领——黄秉文拿主意。 拿起神京掌管送来的密信,黄秉文心中更是慌乱,没想到,贾玳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全然不讲一点官场规矩,竟连老亲的脸面也不看顾。 现在,贾玳的骑兵就在城外驻扎,稍有不慎,此子便会打进扬州城,为贾敏复仇。 这个时候,黄秉文躲都还来不及,哪敢出头! 只是,他没想到,贾家已经衰落,跌到了神京二等人家,怎么会替一女子出头,动刀动枪的呢?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香吗? 只是,其他盐商可没放过黄秉文的打算,不约而同来到他家的园林,教他拿出应对之策。 毕竟,一直都是黄家吃肉,他们跟在后面,喝点子汤汤水水。 现在出了这事,黄秉文自然也得在前边顶着。 再说了,当初给贾敏和林墨玉下药,便是黄秉文出的主意,用以恫吓新到任的林如海。 如今,人家循着味,找上门来了,讨要说法。 黄秉文想置身事外? 怎么可能! “黄兄,那小子的官船就停在码头,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拿个章程出来啊!” “万一,贾玳发起疯来,我等怕是没好果子吃!”周德旺急道。 周家现居扬州十大盐商第三,贾玳刚执掌宁国府时,他便派人携了重礼,去了神京拜见。 这周家原先有贾府暗中帮衬,大魏立国七十载,他们家便有五十载,为扬州盐商之首。 只是,废太子兵变之后,人人皆是看出,贾家第三代彻底淡出政坛,少说得沉寂二十年, 趁此良机,在四王八公的支持下,江南甄家快速崛起,夺取了贾家的份额。 黄秉文惯会见风使舵,立马便靠了上去,才一二年功夫,顺势夺下了盐商会首,成为了天下盐商第一家,分得了盐利中最大的一块蛋糕。 黄家世代资助了扬州的一座书院,名曰“东林书院”,在整个江南,名气颇大。 三年前,自从甄应嘉出任金陵省学政以后,这东林书院的学子,中秀才,中举人,几乎是小菜一碟。 可以这么说,黄秉文就是首鼠两端之徒,一面背靠勋贵获利,一面资助读书人走入仕途,妄图从勋贵集团手里,夺下更多的利润。 如今看来,黄秉文几代人的谋划滴水不漏,成功了一大半,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算是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玩出了新高度。 听了周德旺挑唆,黄秉文一脸不屑,冷笑道: “周兄,城外领军之人便是贾玳,贾家的麒麟儿。” 黄秉文扫老眼在座之人,接着道: “谁人不知,你们周家一直依附宁荣二府。” “二三年前,你家还是扬州盐商会首。” “别以为我等是傻子,这半年来,你更是暗中帮着林如海催缴盐税,增加摊派。” “过去,咱们可都是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按时缴纳盐税,丝毫不敢马虎。”“如今出了这事,周兄是否该顶上,给我等一个说法?” “你……” 周德旺听了气急,指着黄秉文说不出话来,偷鸡不成,反被倒打一耙,拿着过去的老黄历说事,却是无意中戳中了他的软肋。 众盐商虽觉黄秉文无耻,但说的在理啊,反正总要出个人顶事,为何不能是周德旺呢? 再说了,去年末,他不是派人上京,拜会了贾玳么? 那正好! 一事不烦二主嘛! 众盐商纷纷朝周德旺望了过来,指望他出头,打发了贾玳。 春天来了,瘦西湖的画舫上,还有许多扬州瘦马,等着他们挥金如土呢。 “老爷,那人派人进城了。” 这时,管家快步走了进来,一脸急切,放出的消息,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震得一众盐商,坐立难安。 “有多少人,快说!” 黄秉文最先反应过来,紧盯着管家喝道。 “呃……一个,好像是赖升!”管家回忆道。 “呼……” 才一个人! 众人顿时心下一松,厅里为之一静。 刚才的一瞬,他们好像熬过了半个世纪。 只是,周德旺心下有些失落,贾玳怎么不直接带人冲进城呢? 扬州哪家盐商,家里不是豢养了几千豪奴? 一个人,够干嘛的? 很快,周德旺便收拾好了心情,唯恐被人发现,“赖升去了哪儿?” “是扬州府衙,还是盐道衙门?” 管家看了黄秉文一眼,回道: “都不是!” 众人听了心底疑惑,接着又听管家道:“赖升去了杏林街,请了大夫便出城了。” 管家的话不仅没解开疑窦,反而令在座的盐商,更是疑惑不解。 据传闻,贾玳是得了泰康帝的密旨,借送灵南归的幌子,暗助林如海催缴盐税,铁腕摊派。 但,现在,他过城而不入,大队人马驻扎在码头? 这是何故? 难道,消息有假? “老爷,神京的飞鸽传书。” 管家退下没多久,黄秉文的贴身小厮,便走了进来,从圆筒里掏出了一张字条,小心奉上,便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黄秉文拧眉细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道: “呵呵……是北静王爷来信。” “密信上说,教咱们不用担心,贾玳是自己人。” “不日,太上皇龙舟便会南下,游幸江南,教咱们好好准备……” 水溶的书信,来的真是及时,不枉他拿了最大的一份。 只是,黄秉文眸子里阴冷的光,一闪而逝,心道:且让尔等嚣张片刻,待尔两败俱伤时,便是我等崛起之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人愿意辛苦赚的钱,平白分人一份,便是勋贵和文官也不行。 (本章完) 第51章 各有算计 第51章 各有算计 听说贾玳是自己人,厅里的一众扬州盐商,立时松了口气,只觉心底的石头落了地。 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快活日子,他们又可以继续了。 在扬州,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约定好,明日一起去祭奠贾代善、贾代化、贾敷的英灵后,众盐商便分别找了个借口,先后告辞,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黄家。 黄秉文一一送罢,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脸色变得阴沉可怕,心底无名之火乱窜。 贾玳,怎么会是自己人呢? 贾家不是一早便投靠了泰康帝吗? 怎么会这样? 我等设计暗害了他的小姑,还有贾府的姻亲——林家,此仇不报,可不是勋贵做派! 为何会如此? 黄秉文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要害。 更重要的是,贾家和勋贵集团和解,不内斗了,重新站在了一起。 那么,他支持的官僚,怎么有机会上奏朝廷,言说,不与民争利,削减盐税,合理分派边关盐引? 真是头疼啊! 黄家几代图谋,辛苦谋划,岂不毁于黄口小儿之手? 不! 绝对不行! 黄秉文挥笔急书,将此间发生的变故,详细写明,连夜派人给顾秉钧去了消息,他才降降睡去,在外书房凑合了一晚。 不说,黄秉文如何勾连顾秉钧,且说,贾玳一路沿运河南下,骑马行了二十余日,实在难受的紧,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般,便弃马登船休息。 才从珍珠口中得知,秦可卿被邢姨奶奶收为义孙女,留在身边教养了多日,也跟着官船南下,有点水土不服,头晕的厉害。 贾玳一面令赖升进城,寻大夫给她瞧病,一面暗想,邢姨奶奶是何意? 莫非,也是同贾母一般,往自己房里塞女人,以便控制宁国府内宅? 只是,秦可卿生的这般貌美,小爷是笑纳呢,还是笑纳呢? 贾玳摔了摔脑袋,将心中杂念抛去,此刻秦可卿命悬一线,还是救她小命要紧。 “大夫,如何,我这小妹可是无虞?” 秦可卿的船舱布置得甚为华丽,各个角落点满了烛火,一闪一闪的,像是天上的小星星, 映照在秦可卿雪白的小脸上,如病西子一般,更添了一份娇弱,惹人怜爱。 大夫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贾玳的心都快要碎了,好好个美人儿,他都没来得及品尝一二,便要香消玉殒在面前。 这是何等地残酷? 这大夫,本姓陈,乃是扬州城里,十里八乡有名的妇科圣手,见贾玳生的这般富贵,不肯教他小瞧了去,定要瞧的仔细方可。 一时把脉,一时又教人扶起秦可卿,让他瞧瞧脸色。 过了一时三刻,陈大夫才摇头晃脑道: “贵府小姐并无大碍!” “只是北人南下,有点水土不服,加之多日滴水未进,便有些体虚,营养不良之症。” “加之,刚才又食了大补之物,这才加重了病情,昏死过去。” “今儿幸是遇见了老夫,否则,再过几日,便是药石难救!” 陈大夫一面说着秦可卿的病情,一面手写了一副药方,递给贾玳,叮嘱道: “官爷,且按老夫开的药方抓药,不过二三天,便可大愈。” 说着,陈大夫提起药箱,招呼小童便要下船离去。 好个杏林圣手,不论贫富,皆是一般看病,不谦不卑,令人敬佩。 “陈大夫且留步。” 得知秦可卿并无大碍,贾玳心下高兴,唤了赖升取了银子,便要重赏。 “赖升,取十两银子来与陈大夫。” “另外,今儿已是晚了,路上不太平,且令李逵,派一小队骑兵,护送陈大夫会家。”陈大夫听了,却是唬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不了,不了!” “我扬州政治清明,人烟繁盛,商贾往来,富裕非常,路不拾遗。” “不必劳烦将军派兵护送。” “再说,江南太平日久,陡然见了北方大兵,难免闹的鸡飞狗跳,惹人遐思……” 军兵护送,连大魏朝的文官,都喜欢这阵仗。 区区一个小民,焉有拒绝之理,岂不闻,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之理乎? 只是,陈大夫拒绝了,贾玳也不好拂人好意,趁着空当,又问道: “我有一小姑,亦是北方人,来扬州半年有余了,也是说什么水土不服。” “陈大夫可有良方?” 陈大夫听了,心头一颤,暗道,他说的小姑,该不会是贾敏吧? 忽地,遥望到船头的贾字旗, 陈大夫顿时脸色大变,心沉到了谷底。 贾敏、林墨玉,便是他下的药。 难道事发了? 不及收下银子,陈大夫便携了小童,狼狈地下了官船,失魂落魄地登上马车,往黄家去了。 贾玳看的疑惑,却没多想,只当陈大夫不喜权贵罢了,便随他去了。 “老爷,小的刚才路过珠大爷、琏二爷的大船,里面灯火不明,黑漆漆的,” “小的不放心,便问了随船伺候的小厮,他们皆是支支吾吾的,不肯细说。” “小的略施手段,有几个年轻的,支撑不住,便招了。” “说是船队一停,珠大爷、琏二爷,便一道去了城中,说什么会老友……” 赖升语调越说越低,显然,他也不信,贾珠、贾琏二人夜间离船,是去会什么老友了。 经过二十余天的相处,贾玳早已知道,贾珠和贾琏皆是好色之徒,一路上憋的久了, 如今,来到扬州这等风流之地,岂不去品尝一二? 只是,贾代善之灵在此,他们便这般放荡,若是被外人抓住了首尾,可如何是好? 贾玳吩咐赖升,带人去到城里,将贾珠两兄弟寻回。 没一会儿,赖升便去而复返,道: “老爷,扬州知府刘大人递上名帖,说,明日携一众扬州大小官员,以及广大士绅瞻仰英灵。” 贾玳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这一路南下,几千里地,沿途官吏,皆是前往吊唁,贾玳的官船上,已是装满了他们送的金银珠宝。 他收获的不仅是钱财,还有贾府立足大魏朝,七十载的人脉关系。 只是,贾珠瞧不上,专心科举一途;贾琏惯是会享受的,不谙政事,一切白白便宜了贾玳。 是以,对于刘知府明日要来祭拜的事,贾玳只当平常。 安置好秦可卿,已是三更天了,夜深露重,给江宁的世交各去了一封信,贾玳便回房草草歇下了。 (本章完) 第52章 一路南下,一路收获 第52章 一路南下,一路收获 一夜好眠,翌日,贾玳醒来,已是辰时初刻。 太阳高照,天朗气清,春风和煦,万里无云。 船舱外,吵吵嚷嚷,像是农村过节赶大集一般。 “爷,您醒了。” 听到里间的动静,珍珠连忙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洗漱之物,显得甚是熟练无比。 入了宁国府,个珍珠便一心服侍贾玳,不作他想。 贾玳翻身下床,一撸袖子,胡乱洗了把脸,道: “秦小姐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珍珠眸子里有些黯然,只是愣了一会儿,便回道: “按照方子,秦姑娘吃了两挤药,便好多了,已是能下地走动。” “今日早起,瑞珠便来报,说,秦姑娘想来见过您。” “只是,奴婢看您睡的香甜,便婉拒了。” “这会子,秦姑娘已是用过早膳,在房里养着吧。” 贾玳点了点头,好饭不怕晚,反正秦可卿已是在他锅里,倒也不差这一二天。 “老爷!” 梳洗毕,赖升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船舱,道: “刘知府携扬州一众乡绅,前来码头等候多时,祭奠二公及敷太爷之灵。” “还有……” 见赖升眼神躲闪,蔫头耷耳的,似有难言之隐,贾玳浊气一涌,喝道:“还有什么,休得瞒我,否则,揭了你的皮!” 贾玳可不是王熙凤,对两府下人只敢胡咧咧,稍有不对,他可是敢下死手的主,什么脸面也不顾。 是以,在宁国府当差的下人,心底羡慕极了,荣国府老太太的宽容大度。 一个个心底巴望着贾母,早点治治贾玳这个霸王。 赖升唬的心头一颤,不敢打掩护,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痛快地将昨夜,贾珠、贾琏两个一夜风流未归, 今早,还是和刘知府,一道来的码头。 出奇! 贾玳听了,却是没大动干戈,好似听了旁人的闲话一般,无动于衷。 家孝期间,流连风月场所,于大家子弟而言,乃是大不孝也! 若是被御史言官知道了,还不得直接撸了贾琏世袭的爵位,贾珠的功名? 只是,这种事讲究,民不举,官不究,以及亲亲相隐。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于贾府这样的人家,只要上下打点得当,定是无虞。 只是,这个节骨眼,贾玳少不得出面,和甄家为首的江南官僚,秘密交易一番才能掩过。 若是在见水溶之前,出了今日这事,贾玳肯定把贾珠两个,喊来痛骂一顿。 只是,现在他已是选边站了,暂时和勋贵结盟,不能再装作无知,做个墙头草,两边得利。 贾玳默默点头,道: “知道了。” 便话题一转,问道: “祭奠先族的物什,准备的如何了?万不可出现纰漏,折了贾府颜面。” 赖升虽然心头奇怪,贾玳今日的做派,怎么一下子便放下了,但,一问到他专业的问题,便立刻脱口而出, “回爷的话,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小的亲自检查了好几遍,一件不缺!” “扬州地界,世交乡绅送的仪程,小的已派人装船,” “只是……” “只是,有点多。五膄官船,业已装满,” “小的私自做主,租了七八辆马车,让李逵将军,派了一队骑兵沿途护送,先行发往江宁老家,”“小的自知有罪,请老爷责罚。” 赖升言辞恳切,一点不似作假。 只是,贾玳惯是亲操权柄,不假他人之手。 今日,因这事,赖升便指能挥动他麾下大将,来日,岂不变本加厉,学田齐代姜齐故事? 此风不可长! “你自去领二十板子!” 贾玳说的云淡风轻,却把赖升唬了个半死,原本红润的脸颊,变的煞白无比,“是,小的领命!” 赖升恭敬一叩首,便踉跄着出去了,倒把个珍珠,弄的不知所措。 她偶尔也是这般,仗着是贾玳房里伺候的丫鬟,一些小事,便忖度贾玳之意,暗中行事。 只是,今日一见赖升的下场,珍珠便惶惶不可终日,担心的要死。 …… 午时三刻,日头偏西,大地阳起最盛之时。 扬州码头,白帛飘飘,便连扬州城头,亦是白色的海洋。 随着一声号子,在扬州码头,悠扬的响起。 岸边的和尚、道士,立刻摇起了法器,嘴里念念有词。 余音绕梁,如登仙境。 贾代化、贾代善之灵居中,另一块漆黑楠木灵位,便是贾玳的“爹”——贾敷的。 贾敷才十三岁,便一病夭折了。 按贾家的祖制,他的棺椁是进不了,江宁祖茔的。 奈何,贾代化一直对贾敷疼爱有加,不忍他被跑尸荒野,随意埋葬在乱葬岗。 是以,贾敷之灵便一直停留在铁槛寺。 等到,贾玳被过继到他名下,贾敷才得以金陵贾氏长房之名,归葬祖茔。 今日,贾玳携了秦可卿,便是跪在贾敷的棺椁前,受扬州万千士绅祭拜,荣光无比。 较之贾代善灵前的凄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把个贾珠、贾琏,尴尬的要死。 明明,贾代善才是荣国公,地位最高。 但,谁教他的子孙不肖,如今在朝有实职在身的,仅有贾政一人尔,还是个正六品工部主事,富贵闲人一个,不中用。 哪儿及得上贾玳,“皇命钦差”,领大兵南下,助林如海扫平盐政,清理不法。 里边的真相如何,旁人无从得知,但,谣言传的这般广,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多少官面上的人物,皆是敬着贾玳,对他礼让三分。 远在神京的泰康帝,也是没想到,贾玳反水会来的这么快,把个算盘打错了,白白给了贾玳机会,一路南下,一路收拢贾府旧部, 本来奔溃的势力,重新靠上了贾玳这杆大旗之上。 其威势,比之东西二府的老主子尚在时,也不遑多让了。 “将军一路风尘,还请节哀!” 在贾代化、贾敷灵前,各上了一炷香,虔诚地拜了三拜,刘知府便对着披麻戴孝的贾玳,就是躬身一拜。 比仙逝的贾代化、贾敷,还要诚恳三分。 贾玳回了一礼,“刘大人前来吊唁,贾府感激不尽。” 等到扬州士绅祭奠完,太阳已是下山,来到了日暮时分。 贾玳只得再停船一日,明日早起出发前往江宁。 算算日子,他们应是三月初三的傍晚,便能赶到。 (本章完) 第53章 各为其主 第53章 各为其主 泰康二年二月二十七,正午,收到贾琏派召儿送来的家书, 得知贾代善之灵已到金陵省境内,贾敏且喜,且悲。 遥想出嫁时,红妆十里,神京轰动,以及在家时,父亲对自己的无限疼爱,恍若昨日, 如今,斯人故去,已是阴阳两隔。 忽又想到自己的病症,药石无救, 且兼林如海,顽固不化,说什么忠臣不侍贰主,一心拉着整个荣国府,去给他的忠诚背书, 又想到,若是自己死了,孤苦无依的林黛玉,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贾敏便悲从心头起,竟在厅嘤嘤哭泣了起来,直把漂亮的凤眸哭红肿了。 林如海下衙回来,见贾敏梨带雨、我见犹怜的样,自是心疼得不无比。 将娇俏的贾敏,搂入怀中百般劝慰,她渐渐地才止住了哭泣。 夫妻二人低声一合计,决定带着年方六岁的小女——林黛玉,星夜从扬州盐道任上,一路舟车劳顿赶到江宁。 一则,亲迎贾代善之灵,回归故里,以报养育之恩。 二则,最近,贾敏滑落了个,快要成型的男胎,心里郁结苦闷,身子骨娇弱,时常延医用药,不见高转,正好来江宁散散心,请名医瞧瞧。 二月二十八,傍晚,林如海一家紧赶慢赶,终是先贾玳一日,离开扬州,赶到了江宁。 入住了江宁最文雅、最别致的酒楼——仰天楼。 不知, 林如海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来也巧,这仰天楼乃是江南甄家的产业。 翌日,江南甄家的家主——甄应嘉,得了仰天楼掌柜奏报,念在贾、甄两家乃是世交, 林如海又是荣国府的东床快婿,他岂能不尽地主之谊? 甄应嘉为人老谋深算,几次交锋,皆是稳占上风。 前日收到神京密报,说太上皇就快南下,游历江南。 将来驻跸之所,必是自家。 是以,今日之甄、林会见,甄应嘉底气十足,大有一举拿下林如海,抢了泰康帝钱袋子的意图。 仰天楼本有三层,第一层作为散客食堂、厨房、仓库, 第二层,则隔断了多个独立空间,当作雅间,仅供文人、墨客、仕子小酌聚会。 里面装饰考究,充满了浓郁的诗情画意。 又在入口处的房门上,挂了个朱漆金字牌匾,写上雅间的名字。 端的是精致非常! 第三层作为客房,供有身份的旅客居住,装饰华美,望之令人忘俗。 这日午时初刻,甄应嘉在“品茗阁”雅间,设下两桌酒席,中间用一道玻璃屏风隔开,宴请林如海一家子。 甄家人丁颇为繁盛。 甄应嘉膝下共有二女一子,皆是正室甄夫人所出。 大小姐名唤甄雪琴,嫁给了宁国府贾敬为妻,已逝; 二小姐名唤甄探琴,现嫁与北静郡王水溶为妃。 独子名唤甄宝玉,月前,在府中过了七岁生日。 年约五旬的甄夫人,风韵犹存,略施粉黛,领着小儿在里间,同贾敏母女叙话。 年纪五十有六的甄应嘉,陪着林如海在外间喝酒、闲谈、相互试探。 这甄家处自内务府,本是天子家奴。 因甄老太太年轻时,入宫奶过太上皇, 甄应嘉有一胞姐,名唤甄应美者,早年选入宫中为妃,身受太上皇宠爱。 是以,甄家在江南富贵非常,太上皇六次下江南,便有五次歇在甄家。可见,太上皇对甄家信任之深。 但,天下不顺之事,十之八九,对于甄家来说,也是通用的。 甄太妃入宫多年,却一直未有子嗣傍身, 百般求得太上皇恩准,收当时年幼丧母的六皇子、忠顺亲王徐德亮为养子。 从小将他抱在身边抚养长大,如今已是双十年纪了。 眼见太上皇日渐病愈,收拢军权,四处拉拢四王八公一脉,几乎将刚登上大位的泰康帝给彻底架空。 故而,徐德亮暗自琢磨,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双眼眸死死盯上了,泰康帝屁股下的龙椅。 甄太妃察觉养子不臣之心,便同甄老夫人、胞弟甄应嘉、苏州织造甄应德商量,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林如海乃是去年恩科,泰康帝亲取的一甲第三名,钦点探郎,始授翰林院修编,三月升兰台寺大夫。 去年九月,又升扬州盐道监察御史,统管两淮盐务,是为房今的钱袋子,地位仅次于帝师顾秉钧,和王子腾的心腹重臣。 到任扬州后,林如海便觉察到甄家的异心,暗中多有交锋,皆以失败收场,把个好好的独子也折在了里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文斗精彩之处,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雨村先生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林如海听出,正是长随——刘全的声音,连忙将举起的酒杯又放回了桌面。 满含歉意地,看了眼对面的甄应嘉,双手抱拳道: “甄兄,失礼了!” 甄应嘉故作大方,摆摆手,捋了捋颌下的三寸短须,笑道: “无妨,林贤弟请便。” 言毕,甄应嘉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阴狠,被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 贾雨村进得雅间后,只将贾玳一行到扬州的事说了,又言满城仕绅皆是参加了祭奠,好不风光热闹, 但,将贾玳并未接见的事隐去,省得林如海觉他办事不利! 消息传到里间贾敏知晓,晶莹的泪,直在她眼眶里打转。 不多时,贾敏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把个小小的林黛玉,急得眼泪簌簌的,口里直喊“母亲”,“母亲”, 可怜兮兮的,直教人肝肠寸断,心疼不已。 “快来人啊,请大夫!” 对于甄、林两家不可调和的矛盾,甄夫人亦是有所了解。 只是,两家各为其主,道不相同不为谋。 但见,好好的一个公府小姐,竟被臭男人家的政治斗争折磨成这样,心下亦是不忍。 有甄夫人镇场子,里边立马平静了下来,请大夫的请大夫,一切有条不紊。 “太太,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眼看,林黛玉陪着贾敏去暖阁暂歇,甄宝玉爷离席跟随,眼神痴痴的。 甄夫人一把拉住,“宝玉”, 甄宝玉回过神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甄夫人只当他又犯了病,笑道:“何曾见过了?” “便是未曾见过,我也只当是旧识了,未为不可!” 相比内室的温馨和谐,外边的林如海和甄应嘉两个,却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本章完) 第54章 疏不间亲 第54章 疏不间亲 得知,贾玳一行今日傍晚,便要到江宁了,林如海和甄应嘉已是闹翻,自然不好在仰头楼再住下去, 携了妻女,坐上马车,便往朱雀大街的贾家老宅赶去, 一边帮衬招待前来吊丧的亲友,一边等贾玳,商量要事。 毕竟,林如海也是听说了,贾玳南下,是带了骑兵跟随的。 有他相助,又背靠贾家东西两府,扬州盐商定是不敢怠慢,老实把盐税补齐,同意增加摊派! 只是,林如海这么想,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开篇就说了,贾玳惯是不喜欢,以读书人自居的儒生! 更不喜欢,林如海这等高攀贾家的凤凰男! 更何况,林如海自以为聪明,还把贾家的男人都当成傻子,供他驱使, 甘心做垫脚石,帮助他身居高位,实现林如海自认为的儒家政治理想,复兴林家。 想拿谷梁学派的那套腐朽思想,拿捏贾玳? 何其可笑! 贾玳可是个武夫,又天生神力,行事做人,只相信实力二字! 小人的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个屁! 再说了,贾玳是宁国府的,甄家乃是宁国府的姻亲(贾敬娶的便是江南甄家大小姐——甄雪琴), 关系较之荣国府的姻亲——林如海,两家关系更进。 就算帮亲不帮理,贾玳应该帮的也该是甄家啊! 可叹啊,腐儒的脑子就是不开窍,活该他林家被泰康帝玩弄的断子绝孙! 还说什么诗礼簪缨之族,百年书香世家? 简直愚昧无知,对权利斗争的残酷性,一点都不了解! 林如海要走,甄应嘉自是不好强留,反正他已占尽了优势,拿下或是赶走泰康帝的棋子, 全取江南盐利,不过早晚的事,不必急在这几日。 将林如海一家送出仰天楼,目送离开,甄应嘉正要回转,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将他撞的一个趔趄。 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哀嚎,如杜鹃滴血,好不教人哀伤,“林妹妹,等等我呀,不要走!” “不要走啊!” “留下我一个孤鬼在这里,如何活呀!” “我还不如跟你去了!” “……” 远远望着林家的马车,飞奔而去,甄宝玉再也憋不住,脱开甄夫人温暖的怀抱,失魂落魄地跑出仰头楼, 踉跄到大街上,跟在马车后边追赶,好像只有这样,他便能多和这个刚认识的, 神仙一般的林妹妹,多待一会儿,哪怕,面对面看着,不说话,也好啊! “我的儿!” 甄夫人眼泪簌簌的,深恐儿子出了意外,风一般飞奔而出,把个双眼无神的甄宝玉,死死搂在怀里。 心底却是恨极了林黛玉,小小年纪便生的这般狐媚,把个好好的宝玉,引逗成这样。 难怪看着身子不好,病怏怏的,跟她母亲一样,不积阴鸷的短命鬼! 甄夫人却是忘了,刚才,贾敏犯病时,她也曾心疼过,不忍过。 亲疏有别,说的应该便是这般吧? “逆子!” “来人啊,快拿棍子来,把这个逆子,给我绑了,” “今天,我要打死他,看谁赶阻拦!”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甄应嘉只当没他这个儿子,”“打死了,大家干净!” “……” 甄家母子深情,大街上,相拥而泣,没把甄应嘉感动,反而惹得雷霆大怒。 甄应嘉一面使唤心腹小厮——李槐,拿下甄宝玉,一面推开甄夫人,操起拳头粗的棍子, “啪”“啪”“啪”,死命地打在甄宝玉的屁股上,没一会儿,雪白的下襟,便被鲜红的血迹染红, 甄宝玉爬在长凳上,脸色煞白,嘴里直喊疼,旋即被破抹布堵上了,哀嚎不出声。 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甄宝玉脑袋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把个甄夫人几乎心疼死,一面令贴身女婢清凤,去里边请甄老夫人来救, 一面跪行上前,涕泪横流,使命拉着甄应嘉手里的木棒,拖延时间。 “老爷!便是教训儿子,您只管说教便是,” “可怜,我已是五十多的人了,如今只剩了这一个独苗,” “何苦这般下死手,打死她,岂不是要绝我的命!” 说着,甄夫人趴在甄宝玉的身上,大声痛哭,以柔弱之身挡之,甄应嘉自是不好行刑, “唉!” 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甄宝玉一眼,便丢了木棍,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生闷气。 “若是你大哥还在,便是打死一百个你了,我也不可惜,可怜我的珠儿啊……” 甄应嘉听了,更是气闷,他的嫡长子——甄珠,从小好学,被他逼着靠科举,实现当初的梦想, 只是,甄应嘉逼的太狠,小小年纪的甄珠,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 终于,十六岁那年,江宁县放榜,他中了秀才,第六名。 但,甄珠看榜归来的当天夜里,便病倒了,不几天,药石无救,一病呜呼。 是以,甄夫人一说到甄珠,甄应嘉便想到了过往,老泪纵横,伤感不已。 “你打他?先打死我!” 甄老夫人得报,只披了件貂皮大氅,杵着御赐鎏金凤头拐杖,由两个贴身大丫鬟扶着,颤颤巍巍而来。 也不看甄宝玉如何了,矛头直指甄应嘉,斥责他教子无方。 “当初你也是这般,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 “也是这般下死手打!?” “打死了宝玉,你能讨到好?” “我看,你是厌弃我们娘俩!” “既如此,老婆子不碍你的眼,明天,我带了他回神京老家去,给你腾地方!” 言毕,甄老夫人来到甄宝玉身边,俯身查看伤势,一面命人抬进去,一面又派人去请,江宁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瞧。 “母亲,儿子再也不打他了!” 甄老太太回神京? 这不是明摆着说甄应嘉不孝,若是太上皇知道了,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甄应嘉立刻跪地求饶,从此撩开手,不敢下手教训甄宝玉。 倒教甄宝玉称了心,越发地胆大起来,比之前,更坏了十倍不止。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的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孝无双。 (本章完) 第55章 死局 第55章 死局 今日打宝玉,倒不是甄应嘉故意发作,存心为难。 早先,甄应嘉就听下人说了,甄宝玉惯是喜欢往年轻媳妇、漂亮女孩儿堆里钻, 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连老太太、自己房里的丫鬟,皆是不能幸免。 一般大户人家,当今太太房里的丫鬟,是要伺候男女主子房事的。 甄宝玉此行,妥妥地挑衅母婢,给甄应嘉带绿帽子。 按照现时的规矩,便是被甄应嘉打死了,亦是无话可说! 后又传出,说什么,见了女孩儿,他便觉得清爽,但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难闻。 更有几次,几个下人不知甄宝玉的脾性,说“女孩儿”三个字的时候,没有焚香沐浴、漱口, 便被他打烂了嘴巴子,赶到城外庄子上,自生自灭。 性情之乖张若此。 更有西席——贾雨村,言说过此事,但,甄应嘉一直未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对儿子宠溺了些,应是无碍的。 觉得定是贾雨村,夸大其词,以挟恩图报,便将贾雨村辞退了事。 今日一见甄宝玉的行止,甄应嘉深觉今是而昨非,错怪了贾雨村。 他的儿子,真是…… 唉! 一言难尽! 望着被众人抬起去抢救的甄宝玉,甄应嘉不禁以手覆面,老泪纵横,只觉自己的大业, 要废在这个愚顽的儿子身上。不禁心如死灰,争雄好胜之心比往日又淡了几分。 “老爷,刘知府来消息了。” 甄应嘉踉跄回了书房,没一会儿,李槐便推门而入,附耳说道: “贾玳是自己人。” “在扬州又停了一晚,应是今日傍晚到江宁。” 说完,李槐自觉退出书房,合上房门,转而又去甄老太太房里,代甄应嘉瞧瞧甄宝玉如何了。 书房里,甄应嘉冷笑一声,“窃居宁国府,夺了我外甥(贾珍)的爵位,” “什么自己人?一个庶子而已!” “等老夫收拾了林如海,再来找你算账,包括水溶!” 水溶支持的是废太子一脉,甄家支持的乃是忠顺亲王。 只是碍于泰康继位,大势已成,他们两家便联合起来,想夺下盐利以自肥。 自古造反皆是件很费银子的事。 明末,李自成打进北京城,灭了明朝,因缺钱养兵,亦是闹出了拷饷的丑闻。 最后,逼得北中国士绅,皆是降而复叛,开门恭迎满清入主中原,把个好好的江山,为此弄丢了。 贾玳人未到江宁,却是引得各方关注,和他闷声发大财的宗旨背道而驰,这是他没料到的。 与此同时,贾玳南下,兵过扬州而不入的消息,已是飞鸽传到了神京。 顾秉钧得了消息,面上不咸不淡。 从贾敬进士及第,荣国府下嫁嫡女于落魄的林家,便是中了太上皇之计。 自古文武殊途,何况贾家还是大魏顶级勋贵,弃武从文,想干嘛? 于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皆是两面不讨好。 贾家只能做个棋子,还是注定身死的那种。 南书房,泰康帝日常处理政事之所。 “贾玳和荣国府,联合保举贾元春入宫。” “顾师,你怎么看?” 泰康帝拿起礼部呈上来的秀女名册,见上面有贾元春的名字,眉头一挑,很是苦恼。 开国七十载,大魏皇室一边暗中各施手段,削弱开国勋贵手里的兵权。 而今,只有南安郡王家,掌云南五万精兵,对峙茜香国; 北静郡王家,手握北边三镇十万兵马,镇守北疆,以防瓦剌南下。一边,皇家又世代和勋贵联姻,以示安抚。 但,到泰康帝已是四代了,且,他认为,现在勋贵手里除了财权,便没什么实力, 又有京营效力,泰康帝便不愿后宫之中,还有勋贵家的女人为耳目。 帝王疑心之中,可见一斑。共患难益,同富贵难,人之本性也! “陛下,贾玳已是到了扬州?” 顾秉钧没回答问题,反把话题扯到了一边。 “什么?” “贾玳到扬州了?可有领兵入城?” 泰康帝一听,一扫心头的不快,只觉钱袋子,稳了! 其实,贾玳前脚离开神京,后脚东厂便缇骑四处,传播贾玳带兵扶灵南下,乃是奉了当今密旨—— 弹压扬州盐商,帮助林如海,武力收取巨额盐税,保障国用。 只是,顾秉钧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泰康帝咬牙切齿。 “他是四王八公一党!” 畜生! 当初,清虚观救朕的时候,朕便许诺过,等贾玳再长大些,便重用他。 可一转身,这家伙就投了太上皇和四王八公一党,令自己的计谋,功败垂成。 简直白眼狼,养不熟! 泰康帝一脸郁闷,心头滴血。 一向自有他算计别人,焉有别人算计他的理? 此刻,若是贾玳在此,泰康帝定会将他生吐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陛下,明儿,太上皇便要乘龙舟南下了。” “按理,太妃娘娘也一道跟着去,不知,身边尚缺一女官否?” 铺垫好了一切,顾秉钧犹如老狐狸一般,见机出手。 也不说泰康帝太嫩,岂能为所欲为,想不纳勋贵之女,便不纳的? 转头便是一毒计,贾元春不作秀女嫁入皇家,在李太妃(泰康帝生母)身边做个女官,总可以吧? 既不蹙泰康帝的眉头,又照顾了勋贵的感情。 毕竟宫中女官,广义上来说,也是皇帝的女人嘛,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泰康帝也是个聪明的,只是贾玳的背叛,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贾玳呢?” 顾秉钧一捋颌下短须,自信一笑,“贾玳入局的那一刻,便是退无可退!” 原来,自谷梁学派风行民间始,大家族便讲究亲亲相隐,今日,贾玳不帮林如海, 明日,宁荣二公的旧部,便会离他而去。 一个连亲人,都见死不救的人,其部下会怎么想? 跟着这样的人,有命享富贵吗? 连魏太祖这等人杰,皆是一面安抚,一面收回老兄弟手里的兵权,何况,一个只仗着祖宗余威的纨绔子弟? 只要消息一传出,就是贾玳身败名裂之时,再也不成气候,宁荣二府百年基业,便冰消瓦解当前! 顾秉钧一通大道理讲完,泰康帝眉头大展,笑道:“顾师,真乃吾之子房也!” “且去内阁拟好圣旨,朕用印之后,便教中官立刻去荣国府传旨。” “时不我待啊,太上皇明天就要出发,辛苦顾师了!” 顾秉钧躬身领命而退,只是,泰康帝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喃喃自语道: “顾师,勋贵是大家族不假,但文官集团亦是大宗族,” “朕不能蹈明英宗覆辙,留学瓦剌啊……” 说来也巧,和明英宗一般,泰康帝也是第四任皇帝。 登大宝以来,泰康帝便一直看《明史》,自觉勋贵是要打击,文官也要平衡, 皆是不可全信,亦不是不可用。 他只是想把勋贵收为己用,而不是彻底废掉。 (本章完) 第56章 贾元春入宫 第56章 贾元春入宫 神京,宁国府。 三月三,又称“上巳节”,乃是祭祀,踏春郊游的好日子。 这天,百盛开,风和日丽。 贾母惯是个会享受的,率宁荣二府留京族人祭祀祖先后,便打算留在会芳园置酒高乐, 宣示自己才是贾家东西二府的老祖宗。 只是,才入垂拱门,她身后的贾宝玉便被守门的两个婆子给拦住了,不得进。 却说,是谁人这般大胆,敢拦下贾母的心肝宝贝? 只见,众人望去,乃是一个年轻妇人,发髻随意用一根木钗挽着,身穿一件半新质夹袄, 看着有些面熟,倒像是西府廊上卜二嫂子, 才刚,她还跟在王夫人、李纨身后,一起祭祀过贾家列祖列宗。 这会子,是怎么了,何苦拦住宝玉,不让进? 贾母眉头一皱,鸳鸯立刻笑着上前,对卜二嫂子道: “这是怎么了?” 一面想将贾宝玉放进来,只是,守门的两个婆子,抵死不从。 一时间,两拨人便僵持了起来。 贾母、王夫人脸上不大好看,阖两府几千口人,谁不晓得,贾宝玉便是宝天王,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就是丫鬟嘴上的胭脂,他也是抱着头便啃,谁敢不依? 今日,不过是跟着两府女眷,去到会芳园中,吃酒,赏,玩耍,有何不可? 他才多大? 七岁而已,毛都没长齐,忌讳个什么? 卜二嫂子强自镇定说道,“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过了垂拱门,便是宁国府内院,老爷规定,外男严禁入内!” “请宝兄弟留步,前头已备好了酒席,自该和爷们待在一块……” 这卜二嫂子,乃是贾芸之母,去年十月,其夫一病死了。 家贫,母子二人生活无着,哪有余钱停灵,办后事? 当时,东西两府皆是忙贾代化、贾代善的丧事,何曾管过? 贾玳见她可怜,又知贾芸是个知恩图报的,便出钱、出人,帮了他母子一把。 因见卜氏守分,规矩,便留她在宁国府内宅,当了一个管事媳妇,又把贾芸带在身边听用。 卜氏对贾玳感激无比,交代的事,自是不敢违背。 她对上贾母不善,王夫人阴毒的目光,虽心底害怕极了,但,仍是一力坚持,不肯退让! 贾母面上过不去,扫了眼邢姨奶奶,淡淡道: “都是一家子骨肉……” 这话说的轻巧,一家子骨肉,连个规矩都没了? 邢姨奶奶撇撇嘴,故作不知,带着宁国府的女眷,径直入席去了。 今日,她亦是不能,堂堂正正,以贾家媳妇的身份,祭拜先祖,心底正生着闷气呢, 岂会不知,贾母来会芳园,名为赏,吃酒,实为打自己和贾玳的脸,如何会给贾母解围? 若不是顾忌颜面,又有贾玳撑腰,邢姨奶奶还要拍掌呢,说,“拦的好,拦的妙!” “就是要把小淫虫防住了!” 贾母脸色更难看了,前日,好容易哄的薛氏,将贾玳盖章的名帖拿出,成功把贾元春送上了礼部秀女名册,呈于御前, 又耗费了无数银钱,打通了宫中渠道,贾元春当选定是无疑。 不久,荣国府便能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重新飞黄腾达,成为神京一等人家。 贾母心下高兴,今儿本来已是在荣庆堂,置了酒席、戏班儿,但,她有心压邢姨奶奶一头, 一展荣国府实力,打压宁国府,坐实贾母两府老祖宗的身份,不想,人家却是理都不理。 贾母的脸,顿时黑成了漆碳。 何曾有人,敢这般打她的脸?贾母可是一等荣国夫人啊! “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而来,正好打破了僵局,却是唬得一众贾家女眷,没了颜色。“快说,怎么回事儿?” 贾母果是见多识广,立刻镇定了下来。 “小的不知!” 小厮颤颤巍巍磕头,心底也是慌的一批。自己不过一跑腿的,赖大总管正布置香案,便把他派了过来,给贾母通消息。 具体情况如何,他哪里清楚! “你不中用,快去把赖大喊来。” 没一会儿,赖大便来了,跪地道: “老太太,大喜啊,” “大喜!大姑娘,选上了!” “凤藻宫女史!” “六宫都总管——夏公公,亲自来咱们府里传旨。不多久,人便要到了。” “老爷,大老爷,请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回府,品状大妆起来,准备接旨!” 荣国府女眷听了,无不欣喜,皆是在贾母和王夫人身边道喜。 “老太太,大喜!” “二太太,大喜!” “……” 道喜之声,络绎不绝,倒是薛氏、邢夫人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甚是尴尬。 邢夫人乃是邢姨奶奶的内侄女,贾赦的继室,但没有荣国府的管家权,心底早对王夫人不满, 但,有贾母镇着,她不敢作妖。 现在亲耳得知,贾元春得了泰康帝青眼,入选李太妃宫中女官。 岂不是说,她一辈子掌家无望了? 唉! 怎么得了? 豪门媳妇,有谁不想像贾母一样,成为一言九鼎的老封君呢? 就在王夫人转身看她时,邢夫人心底尬死了,但仍是强笑道:“大喜,大喜!” 贾母得意扫了邢姨奶奶一眼,眼底尽是轻蔑,带着一众女眷,搂着贾宝玉,风一般离开了东府,往西府而去。 荣国府正门洞开,面前的街道,很是清扫的干净无比,有用一层黄土垫上。 一时,夏守忠便骑马到了,高举圣旨,昂然由荣国府正门而入。 地下,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赦、贾政皆是正装跪好, 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深怕把香炉里的檀香给吹灭了,冒犯天威。 夏守忠嘴角带笑,面南而立,尖着嗓子高声道: “有旨意,故荣国公贾代善之裔,工部主事贾政长女——贾元春,” “贤良淑德,深得朕心……” 囫囵念完,夏守忠把圣旨一交,也不用茶,径直领了小太监便走了,仿佛没来过荣国府一般。 贾母心底还在纳罕,宫里的太监怎么改性了? 没一会儿,她便被周围人脸上的笑容和一声声“老太太,大喜!”给感染了,不再想其他。 一面,令贾政将圣旨供奉祠堂,禀告老祖宗,这件大喜事; 一面,在前后院,办下酒宴、戏班,宴请亲朋好友,大肆庆贺…… (本章完) 第57章 鸠占鹊巢 第57章 鸠占鹊巢 都是三月三,与神京荣国府的热闹景象不同,江宁却是因贾玳,一封给各位许久未见的老亲的家书,而掀起了千重浪。 先说,王家。 金陵王家乃是太尉,县伯,王公之后。 早些年,他家奉皇命,在东南沿海督造海船,专管海贸和海外藩国进贡事项,亦曾富裕过。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说的便是极盛时的王家。 只是,到了王子胜这代,却是因家里爵位袭完了,他读书又不成,只是个白身。 其父一死,王子胜就带妻子,以及一双儿女(王仁和王熙凤),回到了江宁老家生活,看守祖业。 王家的老宅,便在朱雀大街上,和贾家老宅,隔着史家,并排而立。 这日,王子胜得了贾玳书信,却是喊了王熙凤过来。 王熙凤乃是他的长女,自小便被王子胜当成儿子一样养活,很是有主意,脂粉堆里,一等一的英雄豪杰。 在京时,因其姑母——王夫人,嫁与贾政为妻,由此,王熙凤时常在宁荣二府走动,和贾珍、贾玳一起长大。 如今长辈做主,和贾玳定下了亲事,在江宁老家待嫁,王熙凤仍是不改顽皮性子。 她心底实在羡慕神京繁华,只盼望着能早去神京,好执掌宁国府,一展平生聪明才智,把男人比下去。 特别是,在王熙凤心底,贾玳依旧是那个呆头呆脑的,榆木疙瘩。 只是,他运道好,被贾代化看中,过继给了贾敷,成了长房嫡子,继承了宁国府家业。 本事没有,全是运气! 虽结了亲,王熙凤仍是将贾玳看作不起眼的庶子,觉得他是高攀自己了,有信心——西风能压过东风,成为宁国府的霸王。 书信一丢,王熙凤风一般走了,看得王子胜一愣一愣的,还有好多话,要交代呢。 王子胜还等着,两家把婚事办了,王熙凤做了宁国府当家奶奶,日后好好帮衬王家,照看她的弟弟——王仁呢! 这就走了?王子胜连忙喊住:“凤丫头,哪儿去?” “哈哈……老娘是宁国府未来的媳妇,贾家的宗妇,现他家里办大事,怎么少的了我王熙凤?” 扔下一句话,王熙凤携着平儿,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余音在王子胜耳边回荡不绝。 再说这薛家,他家原是皇商出身,在户部挂职,为了在江宁老家立足,不被人欺负,硬是编出了金陵四大家族的名头来, 以此唬人,不明就里的,还真就不敢惹他,如今,日子倒是过的逍遥。 只是,三年前,薛公外出采买,感染了不知名的奇病,请了省内无数良医来瞧,吃了无数药,皆是不管用, 好容易撑了小半年,终是撒手人寰,留下薛姨妈和一双儿女。 这薛姨妈,不是别人,亦是王家的女儿,王子腾、王夫人的亲妹,更是贾母口中《掰谎记》的女主角。 年轻时,薛姨妈随心惯了,身旁从来只带一个小丫头子,余者,诸如教养嬷嬷、婆子,皆是不带的, 一次外出,偶见行商来神京,在荣国府做客的薛公,她便一见倾心,誓要嫁与薛公不可。 因惧丑闻败露,影响王家声誉,王公无奈,只得同意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由得薛姨妈私奔于江宁,只当从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如今,二十年过去,薛姨妈已是儿女双全,便将这件事尘封了起来,但,她不好的家教,却是一不留心全遗传给了薛宝钗。一样的,没大家子小姐的派势,行事和薛姨妈一般,日常只管带一两个小丫头子了事,说什么简洁,怕麻烦,左右不过是没规矩罢了! 却说,薛家母女收到贾玳家书时,正商量一件大事。 原来,甄应嘉早盯上了薛家万贯家财,想据为己有,便遣了门生——梅翰林,暗中使坏,随意寻了个由头,把薛蟠拘了起来。 如今,薛蟠人还关在江宁县大牢里,吃公饭呢。 这可愁坏了薛姨妈和薛宝钗。 只是,因当初私定终身的事,薛姨妈便和王家决裂了,即使大哥——王子胜,就在江宁老家。 他们姊妹也不曾走动,每次,薛姨妈皆是不上门,仅仅派下人送了节礼了事。 但,这次儿子被抓,关在牢中生死未卜,把个薛姨妈唬得手足无措,又被薛宝钗问道,为何不寻大舅帮忙? 薛姨妈无奈,只得将过往之事说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这时,同喜跑了进来,唬了一跳,懦懦道:“太太,有信!” “什么信?拿来!” 自从薛公走后,薛家便是薛蟠顶门,薛姨妈内宅当家,十岁的薛宝钗,从旁辅佐。 天长日久,薛姨妈不自觉养出了一股威势来,白皙的脸蛋这么一板,倒也能唬住不少人。 接过信,挥退了同喜,母女俩个便挤在一处,瞧了起来,眼睛越来越亮! 真是祖宗保佑,我的蟠儿有救了! 家书乃是贾玳写的。 薛氏,是贾玳的生母,亦是薛公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被贾敬扶正,乃是金陵贾家的当家主母了。 对内侄——薛蟠,岂有不救之理? 薛姨妈重重松了口气,心道:终于不用厚着脸皮登娘家门,也不用看二姐瞧不起的脸色了。 看向依偎在旁的薛宝钗,喜极而泣道: “我的儿,你哥哥有救了。” “快,你表哥马上到家了,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坐车去贾家。” 薛宝钗虽心底疑惑,片刻功夫,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表哥,但,仍是乖巧地笑着应了,只要母亲不犯傻,便由着她吧。 是日,贾芸、贾蔷、贾琏三个,先行到贾家老宅招待,一众前来祭奠的亲友。 贾玳则扶灵,弃马登舟,沿长江逆流而上,直达钟山东麓,停灵于家庙——东临寺,择日葬入祖茔。 当初,宁国府分家之时,贾敬因是族长,贾蔷亦是东府嫡脉玄孙,便被分给了贾敬,跟着一起过活,此行南下代表的是贾族。 贾芸则代表的是贾玳,贾琏代表的是荣国府一脉。 三人分工明确,可回到家里一看,却是发现有人鸠占鹊巢,把他叔侄三人,弄的好像外人一般。 偏偏管家——金彩和他媳妇,忙前忙后,不敢怠慢。 (本章完) 第58章 家道败落 第58章 家道败落 “玳叔!” “玳叔……” 官船才进江宁城东的采石矶码头停靠,贾玳迎风立在船头,遥望金陵古城,兴致盎然, 正待赋诗一首,抒发心中感慨之意,便见贾芸兴奋向他招手,蹦蹦跳跳,活像个见家长归来的小儿。 贾玳不禁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子,不在老宅好生招待亲友,跑荒郊野外作甚? 待船停稳,贾玳一面招呼人,将贾代善、贾代化、贾敷之灵,抬去东临寺停放,一面扶秦可卿下船。 贾芸见了,顿时惊为天人。 在老宅见的婶子,原道已是人间绝色,不想,玳叔船舱里,还藏了位美娇娘。 明眸善睐,顾盼生姿,活脱脱一仙女,坐享齐人之福,较之琏二叔,玳叔更是了不得,真乃我辈楷模! 贾琏金屋藏娇闹的人尽皆知,贾芸乃荣国府近支族人,又住在后街,自是非常了解。 “有劳玳兄弟看顾了……” 灵柩停于大殿后的静室,只待择日下葬。 荒郊野岭的,贾珠不想多待,见贾玳分派任务定了,他便走过来, 气喘吁吁的,时而咳嗽几声,装作一副很虚弱的样子,急需进城瞧大夫。 “这里有小弟照看,只管放心。” “身子、举业要紧,珠大哥尽管回城便是……” 贾玳一脸关心,送走贾珠后,迅速变了脸,暗呸了口,“什么东西,” “你个色胚,小爷还不知你回城干嘛?” “什么举业?” “你那身子骨,弱的跟柳絮一般,能撑着出江南贡院就不错了,还想着临死前,多日几个女人,留下血脉?” “想屁吃呢!” 其实,说来贾珠亦是可怜,被一心望子成龙的贾政,祸害的不轻,生命的尽头放纵一把,未尝不可。 送走贾珠,贾玳便将贾芸喊来, “芸儿,刚才只顾着忙,倒是忘了闻。” “你不在老宅帮忙,跑这里来做什么?” 贾芸,是贾玳颇为看重的后生,打算留在身边历练几年,便放去军中,或是捐个小官。 一个好汉三个帮,贾玳被逼做不了大魏臣子,那就只能拥兵造反一途可走。 贾芸,便是他的一步闲子。 贾芸回道:“玳叔,是婶子教侄儿过来的,” “她说,老宅有她看着,出不了事。” “反而,玳叔才到江宁地界,虽是老家,但不常走动,人生地不熟,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 “婶子?”贾玳听了疑惑,两府的媳妇俱在神京,未曾南下。 “嗯!” “正是玳叔您未来的媳妇!” 贾芸重重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眼底尽是佩服之色。 “王熙凤?” 好胆! 果然是被王子胜当男儿养大的,还没过门,便把令来行了! 贾玳眉头直跳,王家的女儿,美则美矣,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不搅出天大的祸事来,岂肯干休? 如今,王熙凤只是跑去老宅内院,搞风搞雨,将来过门了,岂不是要拿着他的官帖,包揽词讼,放印子钱,草菅人命? 想想,贾玳都头皮发麻! 这门亲事,若不是贾代化亲自定下的,此刻,贾玳真想悔婚。 娶的哪里是媳妇啊,简直是个活阎王!“原是姑太太(贾敏)帮着照应一众亲友女眷,婶子从旁协助,” “只是,操劳了几日,姑太太病重,便歇在了房里,由婶子主事,” “不懂的,指点一二,” “这一二天,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件不乱……” 老宅之所见,贾芸详细说了一遍,贾玳听的无趣,只是可惜了,秦可卿莫名失了这次练手管家的机会。 王熙凤这般厉害,将来,秦可卿能否胜任,做她的对手? 宿命里,这两人一个把持荣国府大权,发号施令;一个执掌宁国府,人人信服,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而今,同在屋檐下,将来共侍一夫,又待如何? 贾玳摇头一叹,且不去管。 只是,林如海来了江宁,就这么避而不见,怕是不能,更重要的是,他想见见林妹妹。 林如海离任有些日子了,盐政之事关乎天下安慰,不能久待,也罢,三日后,贾代化等归葬祖茔,便见上一见。 时光匆匆,三天转眼便过了。 三月初九,宜动土, 这日,贾府族人披麻戴孝,皆是到了东临寺,送贾代化、贾代善、贾敷最后一程。 连尚在病重的贾敏,亦是来了,趴在贾代善的棺椁上,几次哭的昏死过去,好不令人动容。 贾代化去年六月就故去了,贾敷死了三十年了,贾玳便是再有感情,如今,七个月了, 他的泪,早已流尽。两相对比之下,真的是尴尬无比。 贾玳强挤出一滴泪来,仰望苍天,痛嚎一声,“祖父、父亲,一路走好!” 便操起铁锹,分别在贾代化、贾敷的墓穴填上最后一撮土,赶紧结束了这荒唐的一切。 东林寺安排了全素宴,答谢一众亲友。 有的送葬完,便自顾散去了;留下来的,大都家境不甚富裕,能凑合一顿,家里便能省下一点。 说来,贾家的穷亲戚也是不少。 前殿招待男宾,直接开了二十桌,挤得满满当当,虽没酒水,但油水足够,呼朋引伴,吃的好不快活。 后殿亦是置办五桌席面,用来招呼一众女眷。 上首一席,坐的便是贾敏、林黛玉、薛姨妈、薛宝钗、王子胜之填房张氏。 王熙凤头戴金钗、赤金彩凤步摇,打扮的彩绣辉煌,仿若神仙妃子,若主人家一般,游走其间。 “一年未见,玳哥儿倒是生的和大伯(贾代化)一般,气度不凡,颇有威势……” 想到送葬时,贾玳率大队骑兵,护卫贾代化、贾敷棺椁之侧,威风竟盖过了自家父亲——荣国公贾代善。 贾敏心下凄苦,不过年许,娘家竟败落成了这样! 在家时,她何曾高看过东府? 而今,却是要腆着脸,求东府帮自家相公一把,贾敏如何也下不了口,嘴一打瓢,和薛姨妈说到了别处。 “是啊!” “玳哥儿确实气度不凡,听说,他现在当了参将,颇得我二哥器重。” “听说,回京后,还会再升一级。” “真是前途无量啊!” 好容易压过贾敏一头,薛姨妈有心借王子腾的势,竟卖弄起来。 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求贾玳出面,帮她把宝贝儿子——薛蟠,救出江宁大牢。 (本章完) 第59章 月下逢 第59章 月下逢 “你们姑娘呢?” 席间,只见王熙凤如穿蝴蝶般来去自如,大展雌威,贾玳心头吃味,又寻不着秦可卿。 出门来,好容易逮着她的丫鬟——瑞珠,自是不会放过,要一问究竟。 最好把秦可卿弄过来,看她们姑嫂对决,岂不痛快。 “小……姑娘身子不爽利,吃不下饭,有宝珠陪着,现在侧殿静室歇下了。” 仰头见来人是贾玳,瑞珠舌头打结,还是心向着自家小姐,打了个掩护。 “怎么样了,可有请大夫瞧过?” 贾玳面露关心,脚步不停,往西边的侧殿而去。 瑞珠捧着满满一脸盆热水,小心在前头引路,心底却是有些害怕,刚才没完全说实话。 其实,刚才席间,秦可卿是见了王熙凤,得知,她竟是贾玳未过门的媳妇, 生的这般好,行事利落,又是豪门大户出身,料想自己定是比不过。 闲暇在家时,秦可卿亦是读过几本书,知道豪门小妾难当。 特别是在精明主妇手下讨生活,更是艰难无比,稍有不慎,便是小命难保。 秦可卿,本就心思敏感。 既知养父——秦业的打算,也知道干祖母——邢姨奶奶的谋划。 自己不过是他们,获取富贵的筹码。 如此种种,秦可卿神思不属,人也懒懒的,没有精神。 瑞珠出门就是替她打好热水,沐浴后,便要歇下的。 逃避,就是秦可卿唯一的选择。 只要自己把头缩起来,埋在沙堆里,眼不见,心为静。 “可用过晚膳了?” “寻你半天不着,竟坐在月下发呆,仔细受了凉,当心肚子疼!” 七弯八绕,贾玳很快就来到了秦可卿的房间,只见,她素手托腮,呆呆地坐在窗下, 仰着小脑袋,傻傻地望着夜空中的新月,黯然神伤,天可怜见。 “兄长!” 秦可卿转过头来,见是贾玳,便起身呢喃一声。 旋即,羞的低下了脑袋,仿若做错事了的小女孩,一双皓腕无处安放。 南下行程三十天,他们是第二十七天才见面认识的。 那时,秦可卿水土不服,人去了半条命,是贾玳,帮她请大夫,熬药。 正经相处不过二三天,秦可卿也不知,和贾玳算什么关系。 反正,好喜欢身边有个大哥哥,这么关心,这么宠她。 只是,美好终究是短暂的。 一切被王熙凤意外的出现,给终结了。 此刻,秦可卿心底隐隐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奇怪感觉。 真是糟糕极了! 江宁,不是她的福地。 秦可卿只想早日离开这个伤心地,让时间淡化心上的伤口。 至于邢姨奶奶的交代,她早就忘了,眼角晶莹闪动,时刻准备着,给贾玳来一击狠的。 贾玳亦是无语。 他惯不喜欢养成系,可邢姨奶奶偏给自己来这么一出。拒绝,舍不得;接下,自己又难受。 当真憋屈死了! 贾玳一心只想着家宅安宁,他好安心建功立业,怎么就这么难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可儿,你的病刚有所好转,便任性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好的了呢?” 贾玳耐着性子,放下身段,像是邻家大男孩,扶秦可卿来到桌边坐下,摸摸她的头,一脸心疼。 说着,宝珠便将食盒打开,是几样时令的小菜,和一碗香滑可口的燕窝粥。 色香味俱全,一一摆在了秦可卿面前。 这些菜肴,精致非常,分量是极少的。 好不好吃,不知道,但,就是秦可卿在家时,有秦业刻意娇养着,她亦是难得消受。 可,在宁国府生活的月许,这些不过是平常之物。 贾玳只是舀了一小勺,送到秦可卿唇边,她仍是顶不住味蕾的骚动, 殷桃小嘴微张,轻轻呷了一口,唇齿留香,令人陶醉。 贾玳轻笑一声,看着秦可卿用膳,一边道: “可儿,我知道你是个多心的。一件小事也会胡思乱想半日。” “但,你才多大?” 贾玳自问自答,“十三岁!” “邢姨奶奶既然认下了你,收你做干孙女,你便是我的干妹妹。” “只管在宁国府安心住着,享受着。遇事,拿出小姐的款来,不拘什么的……” 为了撩拨秦可卿对战王熙凤,贾玳可谓是不遗余力,就差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了。 一通虚话,套话,把个秦可卿主仆三人引逗的五迷六道,只觉老天开眼,她们遇到了贵人。 “谁在那里,赶紧出来,姑奶奶可是看见了!” “再不出来,定要喊人拿你,仔细你娘的皮!” 安抚好了秦可卿,看她吃完,贾玳便退了出来,心底正得意,陡然耳边一阵惊雷滚过。 抬眸望去,却是平儿扶着脸上微醺的王熙凤,往这边而来,看着廊下有人影晃动,王熙凤冷笑一声,先发制人。 觊觎她颜色的人多了,只是没想到,此人胆大如此,竟是不死心,追到了后殿,女眷暂歇的地方。 多早晚,教这些臭男人死在自己手里。 王熙凤暗自发狠。 这几天,她已是尽知,贾家的男人,都不过是些酒囊饭袋。 有钱的,寻问柳,无钱的,阿谀奉承。 没有一个,能教王熙凤放在眼中。 以为,只要一咋呼,便能将“他”赶走,但,事与愿违! 迎着月光,那人影也不说话,一步步逼近,唬得平儿小脸煞白,一手捂着了小嘴,害怕得摇王熙凤的胳膊, 快点离了这里,好汉不吃眼前亏,何苦跟个喝多了猫尿的混不吝争持呢? 只是,王熙凤素来是个要强的,轻易不肯在人前服软,虽她心底害怕极了,不敢睁眼,但仍是强撑着,不肯离开。 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真过了一个世纪。 “好胆!” “果然是凤哥儿,几年没见,你的胆量,倒是比以往还大了三分。” “黑灯瞎火的,竟然和陌生男子对峙,你也不怕被掳了去,做个压寨夫人?” 接着,那人影便啪啪鼓掌起来,竟是为凤辣子喝彩。 声音甚是耳熟。 此时,乌云散去,月亮羞答答地冒了出来,洒下淡淡月华,足以让王熙凤看清来人,“是你?” (本章完) 第60章 英雄迟暮 第60章 英雄迟暮 月下故人相会,王熙凤便说,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贾玳见惯了世家小姐的逆来顺受,陡然来个热情奔放,一心求嫁的,哪里受得了。 落荒而逃,直呼奇怪也哉! 心底只想寻个由头,把和王家的婚事往后推一推。 最好等秦可卿再长大些,能和王熙凤对抗个一二才好。 果然福至心灵,教贾玳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便是结庐守孝。 江宁,又称石头城,华夏六朝古都之一,江南龙盘虎踞之地,自古便是文风兴盛,当地士林惯是以愚孝为美,作晋身之阶。 三月初九,贾代化、贾敷下葬钟山东麓祖茔,贾玳开始结庐守孝三月,以示为孙,为子之孝顺,以及对至亲的不舍,乃是应有之意。 林如海携妻女失望而归,薛姨妈依门望穿秋水,王子胜度日如年,期盼贾玳孝期早点结束,好迎女儿王熙凤过门。 “玳叔,不好了,江宁城到处都在传您的谣言!” 结庐期间,江宁城传出了好多流言蜚语,皆是对贾玳不利,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尤以贾玳见死不救,贪生怕死为最。 是日,贾芸在城中行走,探得了诸多消息,心底焦急,顾不上去江宁县与傅试相会,便匆匆赶回东临寺。 东临寺始建于南朝,迄今六百余年了。 魏太祖鼎定江南后,便作了贾府家庙。 依钟山东麓而建,邻水背山,端的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 东临寺后边,便是金陵贾家祖茔,贾玳于此结庐,以示孝道。 今日,六月初十,贾玳结庐毕,下山的日子,便见贾芸大呼小叫而来。 “何事惊慌?” 贾玳一边按照流程净手,走完最后的步骤,一边不紧不慢问道。 贾芸俱将前事以告,束手立在一旁。 忽地,一声炮响,震的地动山摇。 人方定,接着便是金鼓之声大作,喊杀声不绝入耳。 “敌袭!” “有倭寇!” “护驾!!!” “……” 贾玳脸色大变,出门,操起千里眼一看,只见,钟山南麓旌旗蔽空,龙旗飞舞,扬子江面,波涛汹涌, 有几艘瘦长的海船,已是掀开炮衣,笼罩在烟雾中,火光飞溅,正朝着大魏祖陵,一顿猛轰。 接着,十几首小船满载奇装异服的暴徒,在火炮掩护下,迅速浅滩登陆,手持细长倭刀,嘴里咿呀怪叫着,朝着钟山杀来。 神道前的龙禁卫,虽个个长的人高马大,但,早就被吓破了胆,手足无措,不知力敌,已是有多人惨死刀下。 不久,便一哄而散,丢下个穿着杏黄色龙袍的老头和白面无须的老太监,在风中凌乱。 “太上皇?” 收回千里镜,贾玳心底却是疑惑,太上皇怎么出现在了钟山。 年初,太上皇用仙药后,日渐病愈,于寿康宫设宴,拉拢勋贵,宣告回归。 贾玳有幸,位居左手第三,就近见过太上皇龙颜,是以影响深刻,至今不敢或忘。 更重要的是,老太监——戴权,乃是勋贵家的常客,便是化成了灰,贾玳亦是会记得,他从自己手上,“借”走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给贾芸捐了个六品候补龙禁卫,向太上皇以表立场、决心。 大魏,泰康二年,三月初十,太上皇率三千龙禁卫,驾龙舟沿京杭大运河南下, 沿途拉拢旧部,安抚老臣,赏景游玩,好不快活。 五月,到了扬州,游玩瘦西湖,与江南名妓畅游, 六月,龙舟抵达江宁故都,驻跸甄家,沐浴斋戒七日,祭拜魏太祖。 六月初十,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杨柳依依,旌旗蔽空,百舸争流于碧波之上。 献礼毕,太上皇屏退左右,独自留在了山腰飨殿,跪在蒲团上,正和几位老祖宗唠嗑, 一叙,自己当政四十余载的丰功伟绩, 二求,列祖列宗保佑自己多活几年。 三决心,泰康帝年幼无知,自己还能多干几年…… 老祖宗应没应,不知道,但,山底下的炮响,却是把太上皇,震的头晕耳鸣,难受的要死。 顿时,钟山上乱作一团,宫女、太监、文官、龙禁卫四处乱窜,争相逃命。 一时间,大炮的轰鸣声、喊杀声、惊叫声交织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句,“是倭寇,护驾!” 搞的人心更乱了,只恐被倭寇捉了去生不如死,自顾逃命去了,把个身份尊贵的太上皇撇下不管。 太上皇头发散乱,扶着戴权的胳膊,亦随着人流,往东麓逃命而去。 此时的太上皇哪有帝王风范,只顾逃命,简直高粱河车神附体,一个甩尾,竟是和戴全跑在了队伍前头, 远远看见,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兵,随着鼓点,出现在地平线, 黑衣,黑甲,黑面罩,长枪齐聚,卷起一地烟尘,杀气腾腾,仿若幽冥鬼兵。 “太上皇,莫急!” “大魏,一等威烈将军贾玳,前来护驾!” 队列右侧,贾芸操起铁皮喇叭狂喊,“往大阵两侧走,莫要冲撞军阵!” 贾芸何人? 区区六品候补龙禁卫! 总有不怕死的,依仗自己是文官,或者官爵高,乃是国之栋梁,定然不敢如何。 可,很快就被打脸。 贾玳亲率的骑兵队,杀到了眼前,刀枪齐举,像是风一样掠过,卷起一阵腥风血雨, 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身后“砰砰”声,不绝入耳, 马蹄不停,直接往倭寇堆里冲杀而去。 戴权小心擦干净太上皇脸上的血迹,对着骑兵的背影,眼底厌恶至极,大怒:“放肆……” “尔等丘八,焉能命太上皇行事?” “简直尊卑不分,胆大至极,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护驾……” 只是,声音很快便被淹没,更不会有人搭理他。 “戴权,传朕旨意,让他们绕开军阵,否则,格杀勿论……” 救兵已到,太上皇镇定了少许,遥望骑兵队,想要从里边找出贾玳,送自己安全回江宁城。 只是,贾玳亦是黑衣黑甲,一点特殊也没有,哪里找的到。 又见,好用易收拢的江南士绅,勋贵子弟,皆是惨死在贾玳枪下,心中一痛,无名之火乱窜。 这些都是他架空泰康帝的资本…… 如今,倭寇衔尾追杀,性命要紧,太上皇也只得忍痛,过了眼前的难关,再收拾残局。 (本章完) 第61章 王者归来 第61章 王者归来 “贾将军!” “真是你啊?太好了,” “太上皇……” 仗着骑兵之利,贾玳只是冲了一波,将尾随的倭寇击散,便立刻调转马头回来,一点献身,为国,为民死战的觉悟也没有。 想是病愈不久,体力不支,没一会儿,太上皇便一跟头栽倒,昏死了过去。 戴权搂着太上皇单薄的身子,望着仓皇从身边逃开的官绅、宫女、太监、龙禁卫,不仅老泪纵横,心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忽然,一个黑色身影跳将出来,摘下黑色面罩,露出那张刚毅的脸颊,戴权顿时眼色一亮,只觉有救了。 “太上皇,崩了……” 贾玳立刻飞身上前,放下滴血的马槊,伸手一探太上皇脖颈,脉象铿锵有力,绵绵不绝,看来无甚大碍,只是惊吓过度,昏死过去了。 一把抄起太上皇身子,放在马背上,贾玳便要飞身上马离去。 “贾将军,老奴……” 江宁城外,钟山之野,兵荒马乱,倭寇横行,留这儿,便是个死。 贾玳欲走,戴权心底怕的要死,立马喊住。 “内相莫急。” 说着,贾玳一把将戴权拉上马,坐在了他身后。 三人一骑,便在李逵的掩护下,折向南方官道,躲过倭寇堵截,进了江宁城。 甄家豪宅便是太上皇驻跸之所。 里边已是得了消息,一个头戴五彩凤钗的年轻女子,跑将出来,把太上皇抢了进去,指挥若定,一副这里我很熟的样子。 “小贾将军。” 戴权由几个小太监扶着,颤颤巍巍下了马,笑吟吟走上前,解释道:“刘昭仪。喔,不对。” “小贾将军这几月不在神京,想是不知。” “刘昭仪因进献神药有功,今年春祭,被太上皇册封为皇太后,授了玉宝金册,母仪天下。” “今次,太后亦是跟着一道南下,游历江南大好风光,” “呵呵……有她老人家在,太上皇定是无虞,小贾将军且不必忧心。” “平了倭乱,护卫江宁安全要紧……” 刚才生命垂危,需要小爷的时候,喊“贾将军”,现在安全了,就给老子摆谱,讲资历? 真不是个东西! 腌货,多早晚,教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观刘昭仪,不,刘太后年纪,不过双十年华,她定然不是泰康帝的生母。 呵呵……神京皇宫里,这下子有热闹可瞧了。 贾玳心底暗笑。 江宁城中,现属他贾玳爵最高,手拿鸡毛当令箭,借城防之故,直接下了金陵省都指挥使司李卫平的兵权。 将四方城门一关,只留一道缝隙,逐一甄别,龙禁卫、宫女、太监可以放,对于江南士绅,贾玳可就没好颜色了。 他们大都是甄应嘉一党,故意令李逵拖上一拖,任由倭寇将之抢尽杀绝,以报造谣之仇。 甄应嘉立于江宁城墙之上,背过身去,不敢睁眼看,党羽被倭寇犹如拖死猪一般,大摇大摆从城门洞里拽出来, 而后,当着满城百姓的面,一刀割掉耳朵,鼻子,一点一点虐杀,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但,就是无一敢出头。其羸弱,可见一般。 “神京曾有一行商,对吾言,三倭寇轻易占东南一城,十日,尽兴而归,而江南百姓、士绅无敢犯也! “今日一见,始信之,故人诚不欺我也!” 贾玳收刀入鞘,登上城楼,背着夕阳,影子拉的好长,来到甄应嘉身旁,似是感叹,似是讥讽。 “你……” 甄应嘉心在滴血,城下可都是他的门生,统治江南的基石。 几十年努力,顷刻便亡在了倭寇屠刀下。 不,是贾玳手上! 是他,借刀杀人! 此行卑鄙无耻,通倭卖国! 我甄应嘉,要揭露他,撕烂他的嘴脸,让天下士人,皆是看看。 此人,鹰视狼顾,包藏祸心! 只是,甄应嘉“你”字才说完,便被贾玳一脚踹下去了,正好砸在一倭寇头目身上,立刻被擒住。 “甄大人……” 望着城下,贾玳一脸惋惜,眸子里却是冷光湛然。 老小子站哪里不好,偏偏喜欢装逼,站在城垛旁,不是小爷容不下你,实在是老天要收你! “你们都看到了,是甄大人自己失足,坠下去的。” “将来太上皇问起,尔等可要替本将军作证……” 贾玳厉眼扫过来,金陵大小官员皆是目瞪口呆,自觉脑子不够用,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今儿,真是开眼了! “将军说的是,下官郑太平,亲眼看到甄大人失足……” 能活下来,站在城头的,皆是官场老油条了。 别说是太上皇亲信了,便是太上皇本人,被贾玳一脚踹下去了,那也是自己失足! 江宁,乃是贾、史、王、薛发祥之地,势力盘根错节,里里外外都被渗透了。 区区一个甄家,崛起才几年,仗着大魏皇家的宠幸,就敢对贾家龇牙咧嘴? 简直找死! 便是太上皇,此刻落难江宁城,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亦是两可之数。 此行,贾玳携了一百骑兵,二千亲兵伪装的家丁,便是要重夺江宁。 偶遇倭乱,逆流二百里打劫江宁,袭击太上皇?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是……甄大人自己失足坠城,被倭寇捉了去……” “对,就是如此……” 作伪之声不绝,贾玳不禁觉得,城下的倭寇竟有些可笑,杀一人,是为贼,杀百人,是为寇,杀万人,是为王侯。 这都不懂,怎么好意思做寇? “你的,快把城门打开,否则……” 拿个半死不活的甄应嘉,就想威胁他? 岂不可笑? 只见,贾玳张弓搭箭,“咻”的一声,便将未死透的甄应嘉,连同挟持他的倭寇头目,一道钉死在了云梯上,羽翼微微颤抖,洒下一地血雾。 正待攻城的倭寇,像是中了魔法一般,定住不动。 “拿槊来!” 大喝一声,贾玳便下城登马,仿若天神一般,率领麾下百十骑兵,飞奔出城, 在倭寇间往来穿梭,竟无一合之将,到处皆是残肢断臂。 不过三五息,贾玳率领麾下骑兵,便将六七百倭寇,尽数斩杀殆尽。 令一众金陵官员,皆是开了眼,仿若见了鬼魅一般。 (宁荣二公,起家的便是黑甲骑兵,) 留守海船的倭寇,本想炮火支援一波,奈何离的太远,只能无奈驾船逃往海上,以图来日。 (本章完) 第62章 得志便猖狂 第62章 得志便猖狂 当日江宁城头,一脚踹飞甄应嘉是痛快了。 可,一觉醒来,贾玳便觉得头皮发麻。 太上皇身边还有个甄太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心底一发狠,贾玳带兵来到甄家也就是太上皇的行在,直接给甄应嘉按了个通倭的罪名, 企图将昏迷的太上皇,送回金陵皇宫修养。 就快说动戴权之时,刘太后突然带着几个宫人闯入,怒目而视,“大胆贾玳!持兵戈面圣,你想造反吗?” “还不给本宫退下!” 刘太后原是宫中一名不见经传的昭仪,乃是固原镇节度使——刘长风的闺女, 自小学文习武,不输一般男儿,生的也颇为好看。 其父审时度势,于神京大变时,投了泰康帝。 只是,造化弄人。 刘昭仪不知哪里学的神仙手段,无意间得了一味神药,治好了太上皇的恶疾, 获得恩宠,得封皇太后,成了大魏国母,泰康帝的嫡母。 但,泰康帝生母——李太妃尚在,这关系便很微妙了。 若随其父继续押注泰康帝,是死;选择太上皇,亦是死,莫名成了死局。 国母之威仪,无人敢挡。 刚才有些意动的戴权,立时哑了火,装起了鸵鸟。 刘太后俏脸紧绷,径直越过众人,扑倒太上皇床边,探了探鼻息,应是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余光瞥见,大殿里贾玳扶刀而立,不仅不退,反而饶有兴致打量自己。 刘太后顿觉凤颜被冒犯,柳眉倒竖,“来人啊,将贾玳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嗤……” 威风凛凛的龙禁卫,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反剪了贾玳,拽下去。 反而像是个木桩子,立在贾玳身侧,纹丝不动。 贾玳嗤笑一声,这女人是不是太过感觉良好了,以为自己长的好看,是个男人便想上她? 小爷敢持剑闯行在,岂会什么准备都不做? 发生倭乱之初,贾玳便解了李卫兵的兵权,亲掌金陵都司; 龙禁卫不敌倭寇,全军溃散,贾玳关闭江宁城门,大索全城,将龙禁卫的兵器全下了,隔离在军营审查,不服者,就地格杀。 如今,行在里的龙禁卫,全是贾芸领人假扮的,便是太上皇此刻醒来,也别想指挥动。 “刘氏勾结甄太妃,意图控制太上皇,颠覆朝纲,阴谋叛乱” “奉陛下旨意,即刻打入冷宫,择日押回京再审。” “诺!” 龙禁卫闻令而动。 “你……你们,大胆,拿开尔等脏手,本宫自己来……” 刘太后牙呲欲裂,她生在富贵人家,稍有不顺心,便对府里下人要打,要罚。 现做了太后,自是习性难改,只觉天下臣子,皆是自己家的奴仆,无有敢犯者。 今日,算是头一遭。 刘太后瞪着贾玳,眼底冒火,打开龙禁卫的手,保留体面,来日,等太上皇醒了,再找贾玳算账。 “啪”,“啪” 贾玳可没惯着,上去便是左右开弓,赏了刘太后两个耳光,低喝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反贼尔,竟敢放刁?” 贾玳大手一挥,“带走!” “小……贾将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她是太后,老皇爷最宠幸……片刻离不得啊……”贾玳冷眼扫来,戴权心底一寒,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恶狼盯住了一般,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可闻。 贾玳收刀入鞘,以目示意贾芸快点行动,移驾金陵皇宫,省得夜长梦多; 一边上前,笑眯眯拦在戴权身前,“老内相,你我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了,原该有商有量,” “只是,国库缺银,山陕大旱,边关告急,陛下要的急……” “唉,不说了,老内相在宫里当差四十余年了,应该懂晚辈的,对吧?” 懂? 咱家太懂了! 你们这是兵变! 比贾代善、贾代化、贾赦、贾敬、史鼏的胆子,大多了! 真不怕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凭你贾家小猫两三只,可补不了,到时身死族灭,可莫害了咱家。 只是一瞬,戴权心底便算计好了,决定暂时和贾玳虚以逶迤,留得性命在,保全太上皇,来日回京了,大义灭亲! “懂!” “咱家懂的,贾将军只管放心,老奴会照看好老皇爷的,保教不出一点问题……” ………… “玳哥儿……” “贾元春?你怎么在这儿?” “且不要问了,快随我来,太妃娘娘雷霆大怒,待会儿,小心应对……” 太上皇驾幸金陵皇宫,安置好护卫,李太妃便将贾玳喊了去。 她不明白,直接杀了刘太后这个贱人不就好了,关在冷宫,算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戴权怎么还没死,留他干嘛? 这个老王八蛋,皇儿还没登基时,自己母子幽居大内,可没少受他冷嘲热讽。 冬天缺衣少炭,更是常事。今日不杀了这个老阉货,如何肯甘心。 “贾氏一门,果然忠勇,来日返回神京,本宫便会向皇儿,叙明你的功绩。” “只要,你肯忠心替皇儿办事,效忠大魏,将来便是恢复祖上的爵位,亦不是什么难事。” 李太妃本是宫女出身,一辈子苟活在深宫角落,没什么大见识。 只晓得,太上皇对泰康帝不好,更是毫不顾忌皇家颜面,立刘昭仪那个贱人做太后,为难皇儿。 今日兵变的事,贾玳混乱掰扯,说是奉泰康帝密旨,收拾刘昭仪,令太上皇滞留金陵,以便腾出手来,收拢朝廷大权。 不想,贾玳一通迷魂汤灌下,李太妃真就信了。 只认为,泰康帝是忍无可忍下的自卫反击。 一心配合贾玳,轻易控制了驻跸在甄家的太上皇。 “只是,刘氏、戴权二人,你怎么还没……” 李太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冷冷的,把底下的贾玳唬了一跳。 最毒妇人心,这五个字,立刻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皇家的人,果然皆是绝情绝义的。 人命在他们眼底,如草芥一般。 此刻,贾玳有点后悔冲动行事了,李太妃可不像表面那般没主见,胆小怕事。 “谢太妃娘娘,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或忘……” “娘娘有所不知,刘氏之父——刘长风乃是固原镇节度使。现山陕大旱,关中盗贼风起,陛下还依仗刘节帅出兵平乱,” “再者,太上皇体弱受惊,不日便会醒来,若是察觉戴公公不在,立时便有你警觉,臣恐坏了陛下大事……” 胡诌一通,李太妃勉强信了,夜深,挥退贾玳。 (本章完) 第63章 捧杀 第63章 捧杀 “报!陕西民变,攻州掠府,长安危急……” 夕阳西下,一骑绝尘,卷起一股昏黄的尘烟,竟是无人敢拦,直冲神京中央的皇城。 沿途商贩、游人多有避之不及,摔了个狗啃屎,却是无人敢跳脚叫嚷。 一个个皆是翘首以盼,脸上惶急,祈求神天菩萨保佑,国泰民安,边关不要出战事才好,他们的日子已经太苦了。 仅仅一个冬天,神京城便挤进了十五万山陕饥民,哄抢之事,常有发生,连豪门贵人竟也不能幸免。 神京城外,山匪横行,商贾不通,官府清缴无力,更是乱的可以,时有害人性命之祸事发生, 人心惶惶,百姓心底的那跟玄,已是绷到了极点。 一旦风吹草动,便是万劫不复。 南书房,已是点燃了烛火,十几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龙烛,亮如白昼。 “混蛋!” “刘长风为何还不出兵?” 泰康帝得陕西布政司急报,年轻的脸庞顿时扭曲,双眸喷火, 好似眼前的顾秉钧,便是他的仇人。 若是眼神如刀,顷刻就能将顾秉钧碎尸万段。 “陛下,息怒。” “大军开拔,按朝廷惯例,需得拨付三成……” “放屁!” 顾秉钧的话不仅没安抚住泰康帝,反而火上浇油,惹得泰康帝大怒。 “没有军资,他便按兵不动了?” “这天下是朕的,还是他刘长风的?” 顾秉钧垂首,顾左右而言他,“陛下,慎言!” “慎言?” “太上皇游历江南,神京尽在朕的掌控中,” “顾师,难道朕还要伏低做小?” “我朝以孝治天下,虽天子,当为天下之表率……” 泰康帝顿时噎住了,只觉有力无处使,有劲无处发,他这个皇帝,做的真是憋屈至极。 太上皇在朝时,自己受老臣约束,诸事不能自主; 南下江南了,自己又莫名受虚无缥缈的孝道制约。 何时是个头啊? 真希望,太上皇一去不复返,困在江南就好。 只是,这可能吗? 太上皇乘龙舟南下,三个月的时间,游历直隶、山东、河南、江苏、金陵几省,沿途接见多少封疆大吏,勋贵故旧? 又拉拢了多少权贵子弟,进入龙禁卫,以作人质? 此刻,自己的圣旨便是出了皇宫,政令到了地方上,恐怕亦是无人执行。 老天何其不公也? 既与朕,天下至尊之位,奈何夺朕至尊权柄? 玩笑倻? 如今,山陕民乱,已渐成燎原之势,攻县灭府,大有打下长安,另建邦国之意。 而,离关中最近的,固原镇节度使——刘长风,却是好整以暇,按兵不出? 何也? 还不是刘昭仪被册封了皇太后,他身为外戚,便摇摆起来。 觉得太上皇龙精虎猛,女儿正是得宠,将来诞下一儿半女,犹未可知, 届时子凭母贵,说不得,外孙问鼎至尊,也不是不可能。 经谋士一提点,刘长风便弃了泰康帝,生了拥兵,替未出世的外孙夺嫡的心思。 泰康帝气急,却是无可奈何,只觉勋贵武臣靠不住,皆是见利忘义之徒。 奈何,刘太后名义上是他的嫡母,以孝道压之,泰康帝也得退避三舍。 一时间,南书房里,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陛下,可令北静郡王休书一封,从大同镇出兵,过黄河……” 还没说完,顾秉钧自己便偃旗息鼓了。 先时,泰康帝邀水溶入宫,还送了一串鹡鸰香念珠,以示亲近。 可,这小子转头便将念珠转赠给了贾玳。 如今,水溶更是在王府,大肆结交海内大儒,替忠义郡王张目,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靠近关中的边军,便只有固原镇、太原镇,还有榆林镇! 对了,榆林镇云家,和宁荣二府有旧,何不令云家出兵,更便宜些。 一旁老僧入定的夏守忠,将此一节抛出,顿时引得泰康帝眉头深皱。 不提贾家还好! 一提,泰康帝只觉心口上的疤痕,又崩开了。 首鼠两端的贼子,多早晚,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南书房里,烛火摇曳,霹雳啪啪,时空发若凝固了一般。 “陛下,江宁急报。” 一个小青衣太监,呆头呆脑地闯将进来。 “何事?” 泰康帝只是一瞪,小太监心都快蹦出来了,以后,便是给他一百两银子,他也不敢再闯南书房了。 “回……皇爷,是一等威烈将军的密折……” “拿来!” 泰康帝眉眼一亮,心底疑惑,这个墙头草不是学儒生,守孝结庐去了,怎么会给自己上密折? 难道,开窍了? 晓得,太上皇总有一天归西,天下终究是自己的? 夏守忠接过密折,挥退小太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转身,呈给了泰康帝。 自己则站在了角落,陷入了黑暗之中,若不细瞧,定是难以发现。 泰康帝展开一看,眉宇间的笑意,竟是藏不住,“哈哈……真有他的!” “朕果然没看错!贾玳,是个聪明人。”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段,” “借倭寇作乱之事,瓜蔓甄家……” “顾师,你也看看。” 顾秉钧心下好奇,到底是何事,惹得泰康帝如此。 只是,他接过密折一瞧,如坠冰窟,竖子,你不得好死! 甄家可是他潜在盟友,用以分裂勋贵集团。 而今,却是被贾玳一锅端。 十年谋划,一朝被毁! 顾秉钧心在滴血。 “陛下,兵贵神速,请陛下下旨,令榆林镇出兵,贾赦监军,同赴关中平乱,可保无虞。” “另外各省乡试将近,金陵学政不可久缺,臣举荐贾敬……” 顾秉钧很快收拾好心情,迅速出谋找补,一损贾家兵员, 二是,举荐贾敬、贾赦出山,引泰康帝猜忌贾家。 好用易拿下甄家,夺回江南财税重地,焉能扶起贾家,得而再失。 “这……” 泰康帝走下御座,于殿中踱步,久久不能决。 “陛下,国朝税赋十之二三,出自两淮盐利,” “而今甄家覆灭,正是夺回的大好时机,” “以江宁换取两淮盐利,安抚贾玳,万无一失,” “陛下,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顾秉钧言辞恳切。 “好!” 泰康帝终是感性战胜了理智,在他心底,贾家仍是防范的对象。 两权相害取其轻,终是天下权柄重要。 只待钱归国库,京军整顿好了,他便可对勋贵开刀,何须这般小心谨慎,事事忌惮? (本章完) 第64章 当街行刺 第64章 当街行刺 金桂飘香。 仲秋的午后,江南已是略微有了些凉意。 江宁城墙斑驳,厚实,乃是由一块块青黑色的砖石筑成,在阳光的照耀下, 没有想象中的熠熠生辉,反而散发着一股幽暗的神秘光泽。 古朴的大魏故都,竟因此有了几分诱惑的魅力。 此刻,秋日似火,渐隐入一片乌云之中,地下为之一暗。 今日,正是乡试开考的第一场。 城门下,人影浮动,到处都是挨挨挤挤的人头,叽叽喳喳,有叙不完的话,说不尽的故乡情。 一时间,倭寇的烧杀抢掠,炮火隆隆,兵荒马乱,狼烟阵阵;金鼓声、喊杀声、隆隆的马蹄声、求饶声、惊吓声,仿若成为了过去。 通往江宁城的各处要道,皆已清理干净,战火肆意焚烧的民宅,已是收拾停当。 至少,表面上的战火痕迹消失不见,故都百姓重新过上了太平日子。 只有,时不时进出城门的送葬队伍,伴随着凄苦的哀鸣,地上散落的纸钱,以及被驱赶着的囚徒,述说着战乱的残酷和无情。 一时,不知哪里的邪风,吹散了乌云。 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团,撒在巍峨的城墙上,像是嵌上了一层层金色的光晕,好似仙境一般,温暖,圣洁,让人有种跪地朝拜的冲动。 江宁城作为大魏故都,经过太祖、太宗两位皇帝大力营建,泓熙、泰康两朝的继续扩建、修补, 让这座本就巨大的城池,愈发的大气,雄伟壮观起来。 宁荣街便坐落在城池的东边,南临玄武湖,东枕钟山余脉。 此街乃是因坐落在这里的,宁国府、荣国府而得名。 宁国府居东,荣国府在西,两府并排相连,竟占了大半条街。 隔着丈二高的青砖黛瓦,往里一望,亭台楼阁,巍峨壮观,雕梁画栋,数不胜数。 两府后园,仅隔一条丈三的窄巷,几于相连。 里边草树木,瀑布假山,鸟虫鱼,也颇具蓊蔚氤氲之气。 跟随秋风的脚步,宁荣街,甚至整个江宁城,皆是飘着淡淡的桂香。 连宁国府戴上红色彩球的一对大石狮子,也被浸染了。 今日,既是江南贡院开科取士,也是贾玳大婚的日子。 只见,贾玳高头大马,行在队伍前头,其后红妆二里,跟着一座八抬大轿。 沿途好事者云集,凭栏而望。 “来了!” “新郎官是谁?” “所谓的除倭英雄,贾玳!” “哦,是他呀,难怪这么热闹!不过是仗着祖宗余荫,算不得本事!” “陈兄说的是!今,天下太平,正是我等儒生大显身手,辅助圣君治理天下,区区武夫,不足道也!” “来,来,来,请满饮此杯,祝我等旗开得胜,一举中魁!” “也罢,倒是可惜了王家小娇娘,听说此女,生的容月貌……” “……” 楼下吹吹打打,仰天楼聚会的举子放下筷子,三步并走两步,跑到窗边,一边看热闹,一边心定泛酸。 这一二月,贾玳大开杀戒,以甄应嘉通倭的罪名,株连了江南许多读书人。很多人对贾玳,那是又怕,又嫉妒。 只希望,北地杀神早点滚回神京,还金陵一个太平天下,他们才好继续施为,接着奏乐,接着舞。 左右两侧,甲士护卫,贾玳骑于高头大马之上,一脸骚包,得意的不行。 慢悠悠,晃荡在朱雀大街上,仿若耀武扬威一般,让江宁的土包子,见证王者的回归。 宣告,从此之后,这片土地姓贾。 而贾玳,便是狮王,一脸傲娇地巡视他的领土,好不威风凛凛,叫人羡慕者,有之;叫人嫉妒者,亦有之! 隐约听见,有人轻视自己,污蔑王熙凤,贾玳眼色一凝,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直插二楼。 “呀!” 一个个顿时如丧家之犬,一哄而散,无一人敢和贾玳对视,除了一道闪着幽光的,黑洞洞的枪口。 杀机顷刻锁住了贾玳。 惊得他,立时滚鞍下马,背对枪口,躲在马腹之下,高喊:“有刺客!” “护着本将先走……”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枪响,贾玳胯下的青鬃马,仰天哀鸣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蹄胡乱踢腾几下,终是没能再站起来,眸子里的神采,肉眼可的消失,望着贾玳滚落的方向,死不瞑目! 就在青骢马倒下之际,贾玳顺势踩在马肚子上,用力一蹬,就地滚到了路旁的一个鸭血粉丝摊下, 躲闪着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心下一惊,“朱孝天?” 他怎么在这里? 此人生的国字脸,一袭儒生装扮,手里的火铳还往外冒着青烟,乃是明教神京分舵的堂主。 清虚观兵变,京军大索神京周围山林十余日,亦是没发现此贼踪影,不想,今日在此相会。 又是两声枪响,把贾玳头顶的锅碗皆是击碎,清汤滚水便沿着桌沿落下,弄乱了他的发髻,大红喜袍上尽是油渍,狼狈不已。 四不相对,仇人见面,甚是眼红。 贾玳迅速蹲下身子,掩藏在炉灶之侧,大喊道: “贼人在二楼!” “火枪装填弹药,至少得一息功夫,” “李逵,你带人杀上去,擒了贼子,待会儿,老子在太上皇跟前,给你请功!” 闹市枪响,明教乱匪截杀当朝勋贵,街上小民立时逃命,哪敢留下瞧热闹。 只消片刻,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空无一人,仿若鬼域。 贾玳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清脆枪响,在他身旁炸裂,瓷片和木屑乱飞,压制得他头都不敢抬,空有一身神力,却是无用武之地。 “朱君,今日怕是不成了,贾玳狗贼躲在炉灶下,咱大倭的鸟枪,怕是一时难以击穿。” “小弟已是在同安坊,备下全副丧仪,我等这就混将出去,省得被大魏官军发现蛛丝马迹,坏了高丽大事。” 朱孝天牙咬切齿,不为所动,今日,他非得灭了贾玳不可,几次三番,便是他坏自己好事,今日之事,没完! 抬手,朱孝天便是又射了一次,只是鸟铳射程有限,奈何不得。 “朱君,今次便是没除掉贾玳,我德川家亦是愿……” “嘭!” 巨物袭来,倭寇劝说戛然而止,立时趴在地板上,惶惶不可终日。 怎么会有人这般神力,五六百斤的炉子,说抛上楼,便抛上来了? (本章完) 第65章 马屁精 第65章 马屁精 “他们的弹药用完,举弩朝二楼射,死活不论;分出一队,掩护李逵冲上去,否则,大家都别想活!” 贾玳心忖,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被鸟枪射成马蜂窝。 等对方射过两轮后,贾玳猛地抡起炉灶,直接向街对面二楼的逆贼砸去,自己则顺势借力,就地一滚,躲在了沿街的店铺之中。 即使万般危急,贾玳仍是不忘吸引歹人火力,替李逵率尖兵突进,争取些许时间。 堪堪躲过炉灶袭击,朱孝天抬头朝窗外望去,商贩摊下,哪里还有贾玳的身影。 陡然,咻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射出的利箭,紧贴他的头皮飞过,无声带走几根黑色发丝, 瞬间射穿朱孝天身后一个手下的胸腹,死死钉在房梁之上,箭矢尾部白色的羽翼, 扔在微微颤抖,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仿若春天寻蜜而归的小蜜蜂的嗡鸣, 抖落一团淡淡血雾,立时,一股奇异的腥甜之味,在二楼雅间缓缓弥散开来。 朱孝天脸色发白,从未像今日这般,死亡竟离他如此之近。 朱孝天脸颊紧贴地板,不敢露头,眼神发直,愣愣地看着手下的惨状——嘴角汨血,口鼻微张,咕嘟着红色气泡, 右手无力指向朱孝天,啊,啊,啊,却是不成句子,没一会儿,脖子一歪,顿时没了气息。 “朱君,对方手里有弓弩,把头低下!” “朱君!” “快趴下……” 朱孝天连忙蹲下,忽又觉得不妥,伸开手脚,让身体紧贴地板,犹自不可置信,摸了一把头皮, 而后,双手又伸到眼前,感受余温,心底又是一阵庆幸,妈蛋,还好没事,只是掀了一点皮子,老子还活着! 朱孝天手心鲜红一片,血珠儿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褐色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滴答声。 与此同时,无数的箭矢好似力气用尽,纷纷掉落在他们周遭的地板上,啪啪作响。 “朱君!” 耳畔传来小舅子——德川次郎焦急的声音。 “魏军冲上来了……” 朱孝天面露惊骇,“德川君,都怪这些腐儒乱嚷乱叫,引起贾玳注意,否则,老子早打死他了。” “妈蛋,真是晦气!快撤,来日方长!” 言毕,也不管德川次郎听清了没有,朱孝天便已爬到门边,半躬着身子,顷刻冲了出去, 来到仰天楼后院,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了雨棚上,而后,就地一滚,便稳稳站在了地面上,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窝点奔去,只想快点出城,离了这是非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逵挥着宣大斧如车轮密不透风,领着一队甲士,艰难往二楼突进, 而后,分头搜索,在一靠窗的雅间,发现了一具温热的尸体,谨慎又搜查了一遍,这才来到窗边,向贾玳藏身的地方,捧嘴喊道: “将军,逆贼已撤,现在安全了。” “俺查获了五把鸟铳,还有一具逆贼尸首,应是刚才乱箭射死的!” 闻听此言,贾玳心下一松,沿墙根瘫坐而下,呼呼着喘着粗气,心底却是郁闷无比,“妈蛋,吓死老子了!” “哪个挨千刀的狗贼要杀老子,竟用上了鸟铳?” “他妈的,就不会明刀明枪单挑?处心积虑埋伏老子,吓死你爹了!” …… 一街之隔,李卫平隐约听到,外边又人喊,“都司大人,逆贼已退,现在安全了。” 李卫平一手扶着门框,小心朝街面张望了半天,见着几个身穿儒袍,头戴墨色儒冠的书生,捂着血肉模糊的腰腹,有气无力地哀嚎,灰白色的肠子更是撒了一地,其惨烈之状,令人头皮发麻,不敢再多看一眼。 李卫平赶紧扭过头去,无力地靠在商铺墙壁上,一手抚胸,一手紧握腰间佩刀,长吐一口浊气, 心里一阵后怕,刀口舔血的日子,硬是要不得! 暗自庆幸自己命大,果然是个有造化的,不该惨死沙场。 直到,有个心腹摸到李卫平身边,道: “都司大人,前面,咱们的人发现了。贾将军的迎亲仪仗队,您看……” 金陵省都司衙门离朱雀大街很紧,李卫平被贾玳下了兵权,便整日无事,游荡于此。 是日,听到街面枪声大作,李卫平便领了十几个亲卫,往这边赶来。 只是,途中遇到趁乱逃脱的逆匪, 狭路相逢。 亡命之徒,掏枪便射,把个李卫平唬得要死,赶紧躲到人群中,溜进商铺躲藏。 直等歹人不见踪影,这才出来看看,有无油水可捞。 “贾将军遇袭?”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还了得?” “愣着干什么?” “赶紧组织人手,立刻随本官前去救援贾将军!” 大义凛然之词说完,不得心腹回话,李卫平便一把抽出腰刀,高举着冲了出去,大吼道: “贾将军勿忧!” “下官,金陵省都指挥使李卫平,领兵来援。逆贼,休伤我家将军一根毫毛!” 听说歹人跑的没影了,危险全无,李卫平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说两句漂亮话又不费银子,还能在贾玳跟前卖个好,何乐不为? 那心腹亲兵看的一呆,立马反应过来,学着李卫平的样子,陡然大声道: “都司大人当心,兴许还有贼人躲在暗处,且让卑职护卫左右!”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李卫平立功心切,人未到,声先至,唬得贾玳差点又蹲了回去,他还以为朱孝天杀了一个回马枪呢。 待看清来人,贾玳顿时有种杀人的冲动。 泥马,老子的手下已经杀退敌人了,你现在才来,还叫唤的那么大声,生怕旁人不知道。 老子需要你救吗? 被人设伏,差点被枪杀,贾玳还只能干坐着,不敢露头,等着麾下分担压力,今日已是够窝囊的了。 还特么的不嫌丢人,非要嚷的满江宁皆知? 知道的,还说贾玳不是铜皮铁骨,哪敌的了鸟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过如此呢。 “将军,下官听说您遇袭,立刻点齐兵马来援,索性没来晚,否则,真是后果不可设想啊!” 李卫平立刻上前嘘寒问暖,“担心死下官了,将军,您没大碍吧?” (本章完) 第66章 有缘千里相会 第66章 有缘千里相会 “死不了!” 贾玳夺过腰刀,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李卫平,大步向街对面的仰天楼行去,扫了眼四处躲藏的家仆,喝道: “都死了没有?” “没死的就跟老子来!” “狗日的,当街行刺朝廷命官,形同造反,今天,就是掘地三尺,把江宁城翻个遍,也得给老子把这群反贼揪出来……” …… 二楼一处南北通透,靠窗雅间。 梅翰林今早参加贾玳婚宴,午时便回了金陵皇宫。 只是,久病复发的太上皇,连同皇城外修整的一千龙禁卫,皆是不知去向。 因他是翰林之故,一向在太上皇跟前伺候,清算甄家之时,贾玳有些顾虑,便放过了梅翰林,留他一命, 以示大度,不大行株连江南士绅,坏了金陵权利秩序。 对贾玳的狠辣,梅翰林自是心有顾忌, 而今,太上皇不知所知,他料想,贾玳定是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为求保命,梅翰林便想到,去年上京,路上遇到的同乡——薛茂才, 这薛茂才不是别人,正是薛家二爷,贾玳生母——薛氏之胞弟。 薛太公去后,薛茂才便接手了薛家海贸生意,一年中,没有几天着家,大魏十三省,他带着妻儿,竟游走了大半。 关键是,身家巨富。 梅、薛二家一同上京,竟是看对了眼,口头结为儿女亲家。 上月,甄太妃暴薨于神京,举国哀悼;可昨日,泰康帝查抄甄家的圣旨,已是到了金陵省布政司。 梅翰林想到这一二节,便约了薛茂才夫妇相聚仰头楼,把儿女婚事敲定, 他借此搭上宁国府这艘大船,强强联合,继续升官发财,青云直上。 席间,二家刚对了八字,门外便枪声大作,惊叫声、喊杀声、怒喝声交织一片, 唬得梅翰林、梅夫人、梅二公子皆是大惊,纷纷爬在地上,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回想之前,倭寇逆江而上,火炮攻城,烧杀抢掠,见人就杀,无恶不作,把钟山大魏祖陵都给一把火焚了, 前尘种种,仿若放电影一般,在他们脑海回荡。 反观薛茂才、李氏、薛宝琴,皆是常年游走于外,什么大世面没见过,神色如常, 指挥丫鬟、小厮,推桌椅将房门堵住,拖延时间,等待官军救援。 薛宝琴躬着腰,踱到窗边,好奇朝外打量。 “太太,玳表哥来救我们了!” 薛宝琴看到楼下,贾玳一袭大红喜袍,手提雪白腰刀,指挥若定,端的是英雄了得, 目光移到躲在梅夫人怀里,瑟瑟发抖的梅二公子,眼底顿时一黯。 薛宝琴见惯了世面,生性活泼乐观,但见梅二公子,娇弱胆小,夸夸其谈,却腹中空空,不是良人。 奈何儿女婚事,向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由自主。 …… 骤然遇袭,贾玳几乎气疯了,带着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仆,不管不顾,直接杀进了仰头楼, 挨个房间搜查,不放过蛛丝马迹,誓要将贼人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搜到“悼梅阁”时,任凭下人怎么叫门,里边的人就是堵门不开。 贾玳气急,一刀劈下,木屑横飞,接着便是上前一踹,里边的人顿时被震的倒飞出去,口吐鲜血,眼看便活不成了。 又闻一道暴呵,在耳边炸向,“本将奉命捉拿反贼!”“尔等刁民不辨是非,竟敢窝藏贼人,便是反贼的同党,” “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官军? 一听此言,梅翰林顿时有了底气,近二十年,勋贵削弱,文官集团日渐强大, 许多读书人,自恃清高,便不将武人放在眼底,任意辱骂,斥为匹夫,占尽了心理优势,连梅家的下人,竟也不能避免。 他们还以为,是官军闻讯赶来救援,贼人已跑了呢。 见贾玳踹门而入,他们不仅不害怕,反而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便是一顿输出。 “大胆!” “老家老爷,乃是当朝翰林。” “匹夫安敢无礼,还不滚出去,当心老爷休书一封,管教尔等人头落地……” 先时,梅翰林一整衣冠,有些得意,觉得长随——刘能的话,说的不错,甚和我心, 但,瞅见来人竟是贾玳,顿时白了脸,双股颤颤,直打哆嗦。 “狗东西!吓了你的狗眼!” “睁开眼睛瞧清楚,官军捉拿反贼,岂容你个家奴指手画脚?” 说着,贾玳一刀鞘,便拍在刘能的老脸上,立时肿的老高,嘴角鲜血直流。 贾玳仍是不解气,拿着刀鞘不断猛抽刘能,痛的他满地打滚,哀嚎着向梅翰林一家爬去。 “够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自问是贾玳“小舅”,薛茂才觉得他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虐待奴仆,还是未来亲家的,太过分了。 不看僧面,也得看小舅的面啊! 这分明打的是他的面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纵是你贵为勋爵,亦是不该……” 贾玳好似没听到,打累了,才渐渐停住手,插着老腰,瞥了眼被自己打的皮开肉绽的刘能, 心底仍是不解气,发泄似的又再踹了几脚,方一揩脸上汗水,打量了下屋子里的人,抬眸梅翰林直往后边躲,冷笑道: “好个梅世美,本将军才放过你,你不感恩不说,反而勾结贼人,行刺于我?” “是何道理?欺吾刀之不锋利乎?” 这种灭族的罪过,梅翰林哪里敢认,急道: “非是如此。” “将军且听我言,早年,下官和令……舅相交,颇为倾心,结为儿女亲家,” “今日,两家聚会于此,便是为了商量婚事,定下婚期,结秦晋之好,两家为一家……” 和梅家有婚约的,不就是…… 贾玳目光下移,果见一个小姑娘依偎在妇人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他。 薛宝琴? 原著中,薛父逝去,家道中落,薛蝌送妹上京发嫁,还被梅家悔婚,暂留荣国府, 被贾母高看,令王夫人收为干女儿,隔年,除夕祭祖,上了贾家族谱。 果然,今日一见,是个明眸善睐的小萝莉,不认生,比之柔柔弱弱的林黛玉,又是一股青春风情。 还好来的及时,不然……竟要被梅家二郎糟蹋了。 (本章完) 第67章 一箭双雕 第67章 一箭双雕 借一步说话,梅翰林将金陵皇宫的事说了,并猜想,这一切可能是,新到任的金陵学政——贾敬所为。 此举,不仅没获得贾玳的好感, 反而,给梅翰林全家遭来杀身之祸。 “梅大人,委屈你了!” 贾玳轻声说了一句,便跳将开来,指着懵逼的梅翰林怒喝道: “好个梅世美,下官遇到上官,不论何地,都得行跪拜大礼。” “此乃朝廷礼制,岂容你乱来?” 不及梅翰林反应过来,贾玳便挥出刀鞘,狠狠抽在他脸上,只听,啊的一声,梅世美飞滚出去老远。 他心底仍是不解,贾玳何以变脸如此之快。 “鲁大,你便告诉他,我大魏乃礼仪之邦,若是低级官员见了高级官员,不按制行礼问安,该当何罪?” 鲁大乃是贾玳在归宁庄,新收下的亲兵头子,膂力过人,善使一把戒刀,世代效忠宁国府,家里亦是没人在了,贾玳用着颇为放心。 “按《大魏律例》,杖十五!”鲁大冷冷道,脸上不带一丝感情,仿若机器人一般。 “拖下去,行刑!”贾玳背过身去,一挥手,几个武装豪奴立刻要反剪了梅世美,拖下去杖责。 “谁敢?!” “我是朝廷命官,即便你是一等将军,亦是无权对本官用刑!” “本官要告上朝廷,见太上皇,不,我要见回宫见太妃娘娘……” 见贾玳来真的,不似作假,梅翰林顿时慌了,立刻挣扎起来,可是,豪奴岂会听他的,直接下了嘴巴子, 众目睽睽之下,拖将下去。 没一会儿,呜呜的惨叫声,便传进雅间,唬得梅夫人、梅二公子,顿时没了颜色。 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转脸就变作了仇人,生死大敌,要整死自家? “玳哥儿,这……” 薛茂才亦是想不通,但,房里被官兵堆满,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此刻亦是有些发憷。 深悔刚才欺贾玳年幼,没想到带兵之人,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一点不输“其父”——贾敬。 果然,世家子弟视人命如草芥,不拿人当人。 此刻,薛茂才更是坚定了,把薛宝琴嫁入官宦之家,给薛蝌铺路的决心,早日离了商贾一途,复兴祖业。 十五板子打完,梅翰林的屁股被打了个稀巴烂,脑袋无力歪在一边,出气多,进气少,已是没日子好活。 “口供录好了?” “给他签字画押!” 鲁大应了声,连忙将预先写好的口供,捉住梅翰林右手拇指,摸了点印泥,便直接戳在了口供空白处,留下一个鲜红手印。 贾玳拿起口供一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梅世美如何勾结甄应嘉,伙同倭寇行刺太上皇,阴谋造反的事。 “小舅,你也看到了,” “梅世美一家,勾结倭寇行刺圣驾在前,设计埋伏本将在后,” “此等不忠不孝之家,焉能结亲?” “岂不是害薛家?” “误了表妹终身幸福是小,毁了祖宗百年基业是大啊!” 一面将口供递与薛茂才一观,贾玳一面痛心疾首,走到李氏跟前,看了眼薛宝琴,认真道: “我看表妹命里富贵,不能早定亲事!” 贾玳言之凿凿,若是刚才不知他为人,薛茂才差点便信了。 竖子这是看上小女了? 越想,薛冒才越觉得有可能。只是,贾玳今日大婚,已是有了正头娘子,难道要将琴儿与他为妾? 万万不能! 薛氏(贾玳生母)乃是薛家之痛。 本意搭上宁国府,但,贾敬心有所属,瞧薛家不起,白白搭上了个清白闺女,耗尽了百万家财, 亦是从贾敬身上,半点好处也没捞到。 而今,薛家兄弟还是商贾一个,便有皇商加持,亦是任人鱼肉。 先前,薛太公投资失败,给薛茂才留下了心理阴影,对送女与豪门联姻,有些抵触,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只是,李氏却不这么想。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已是受够了这种没权没势,任人拿捏的日子,与其做庶人妻,何如英雄妾? 李氏眼底亮晶晶的,乐见其成。 反正,薛茂才已是病的不轻,没几日好活,将来,李氏还得靠一双儿女过活, 自觉她的宝琴不比内侄女(李纨)差,如何做不了国公府媳妇? 事在人为嘛!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既然外甥说,宝琴不该早定婚事,那就不该早定。 李氏已是打定了主意,薛茂才去后,便带儿女投奔神京。 行商虽赚钱颇多,但,出门在外,太过危险,蝌儿定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拿着口供匆匆看了一遍,薛茂才心底发寒,嘴角嗫嚅,什么话也说不出。 “小舅,今日外甥大婚,府里大摆筵席三日,” “江宁好多老亲都在,您不说多坐一会子,帮帮外甥,” “这会子,反而和贼人相会,若是教旁人知道了,又不知闹出多少笑话来,” 贾玳凑近薛茂才身边,低声道: “最近,上头查的紧。” “陛下已是下了明旨,要亲算甄应嘉一党,” “梅世美,乃是甄应嘉的得意门生,” “小舅,便是不为膝下儿女着想,也该替薛家着想啊!” “万一传到陛下耳里,少不得治薛家一个同谋之罪,到时……” 薛茂才脸上一白,“玳哥儿,我……” 薛茂才唬的六神无主,他已是重病缠身,没多少日子可活,最是不放心一双儿女了。 而今,差点和逆贼结亲…… 悔之晚矣! “小舅,我懂!” 贾玳心下狂喜,脸上却是沉重,握着薛茂才的手,推心置腹,“有我在,定不教表妹、表弟受了半分委屈。” “今日晚了,已是耽误了许久,恐误了吉时,且随外甥回府,待会子,多吃点喜酒。” 说着,贾玳看向李氏,恳求道:“再者,内院只有舍妹一人,恐怠慢了亲戚,还请舅母,并宝琴表妹帮忙照看……” 好说歹说,终是把薛茂才一家骗回宁国府老宅,不提。 至于梅世美一家,交由江宁县衙,任傅试胡乱寻了个借口,发配去了固原镇充军, 贾玳借此,暗无声息托梅二郎之口,给刘长风捎去了金陵皇宫中的内情, 引得固原镇按兵不动,坐看榆林镇大兵和明教乱匪一通乱杀,白白损坏关中元气,和泰康一党敌对。 (本章完) 第68章 背锅侠 第68章 背锅侠 这一耽搁,太阳西落,已是万家灯火了。 宁国府的迎亲队伍继续起行,只是前头缺少了新郎官,甚为滑稽。 倒不是贾玳,故意给王熙凤难堪,实在是临出门被他事拌住了脚。 “将军,搞错了,是隔壁雅间,不是这里!” 李逵提着宣板斧,急吼吼破门而入,语不惊人死不休,搞的梅香阁雅间一众人目瞪口呆。 坐实了贾玳挟私报复梅翰林一家,不是好人。 贾玳气的跳脚,好容易在宝琴妹妹跟前,营造好英雄汉形象,顷刻被李逵这厮毁的一塌糊涂。 贾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吼道: “放屁!” “你个黑小厮,休得胡说,本将军这叫地毯式搜索。” “工作认真负责,不放过一个死角,全方位震慑歹徒,保护太上皇人身安全,懂?” 刚才,明教乱匪袭爵的不是你么,怎地变成保护太上皇安全了,难道将军想做皇帝? 这可如何是好?富贵险中求啊。 李逵摸着大脑袋,一脸不解,讪讪一笑,收起宣大斧,“俺听将军的,将军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贾玳自是不晓得,李逵心底胡思乱想,好容易送走薛茂才、李氏、薛宝琴, 脸色当即一板,“查清楚了没有,那伙明教暴徒往哪里跑的?” 一面说,一面走,贾玳很快来到了朱孝天埋伏他的那个雅间。 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体温尚在,五短身材,八字胡,两个脚拇指处皆有厚重老茧, 贾玳蹲下细瞧,突然一把扯下尸体的裤腰带,里边白的尿片,顿时露了出来。 “是倭寇!” “对……” “倭寇……” 特征太明显了。 雅间里混进来的金陵省官军中,亦是有识货之人,很快识破了歹人的真面目。 今年春末之时,倭寇钟山火炮袭击太上皇圣驾之事,历历在目。 没想到,他们没逃回海上潜藏起来,竟躲在城中,伺机报复。 若不是贾将军机警,此刻,怕是死在了鸟铳之下,成为倭寇刀下亡魂。 那么,金陵上下群龙无首,城中定然大乱,太上皇…… 万幸! 真是万幸。 众人心底一阵唏嘘,好似捡回了一条命。 “不好!” “快去通知城门校尉,立刻封锁全城。” “这伙匪徒,便是钟山犯驾的倭寇余孽!” 贾玳剑眉一挑,朝刚跟进来的李卫平命道。 “贾……将军,在来援的路上,下官亦曾遇到过一伙贼人。” “他们个个手持鸟铳,有十几数人之众,”“见人就射,街上大乱,下官忧心将军安危,携大队赶来,只指派了两个机灵的监视尾随,” “刚才,下官得报,他们往东城去了,” “怕是要由此出城,坐船入江,逃亡海上……” 出了东城门,便是采石矶码头,直通长江,那儿商船、渔船、海船云集,南来北往的人聚集在一起, 尤为庞杂,便是官军挨家挨户搜,怕是倭寇也能轻易躲过,或是直接开往海上躲避。 李卫平脸上一阵犹豫,三分真七分假,既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又隐藏了自己的胆小,将倭寇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的猜想,一并说了。 现今,太上皇外逃已是定局,若是泰康帝责难下来,贾玳亦是有话可说,将一切推到倭寇头上便是。 只是,金陵皇宫中李太妃尚在,这戏又该怎么演呢? 贾玳眉头一凝,负手踱了几步,脚步一顿便有了决定。 什么吉时不吉时,先把婚礼的事放下,不妨将倭寇袭击的事扩大化, 让满江宁城的百姓皆知,倭寇又袭城了,要刺杀太上皇,折损大魏颜面, 为保完全太上皇,贾敬率龙禁卫连夜转移。 对,就这办! 屎盆子全扣在倭寇头上,相信,到时泰康帝就算知道了内情,太上皇已是回到了神京,有孝道压着,亦是无话可说。 这时,李卫平的一个亲兵走了进来,看了眼李卫平,又看了眼贾玳,脸上为难,踟蹰不前。 “看我干什么” 李卫平脸上一敛,大声斥责心腹——周深,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兵权都被贾玳夺了,看自己干嘛,不是遭贾玳恨嘛! 做提线木偶,便要有做提线木偶的觉悟。 这点,为官几十年的李卫平,很有心得,一点也不觉面上无光,反而一脸狗腿子样,在贾玳面前摇尾讨好, “有事,直接向贾将军禀报便是!” 周深唬了一跳,立刻跪地,狠心抽了自己好几耳光,“小的该死,” “小的该死……” 贾玳眼色一凝,“行了,本将军忙着呢,没空看你们主仆做戏,有事说事!” “这……” 周深手上一顿,仍是不自觉抬头看了眼李卫平。 李卫平翻了个白眼,差点当场被送走。 小兔崽子,平日看着挺上道的,今日是怎么了,不长眼的东西! 没看到贾玳被倭寇行刺,恼怒的不行,要拿人撒气? 这会子,当个隐形人,不出错便好,非要往前头窜,简直愚蠢的要死,还想拉自己下水? 此子,断不可留! 李卫平心底直接给周深判了死刑,垂首,不为所动。 无法,周深深吸了一口气,禀道:“将军,小的奉命都司大人之命,沿街打听消息,” “这位老伯说,今日清晨,曾有一伙陌生人,在他家店里买过棺材等一干物什,” “从面相、身量来看,同袭击您的倭寇很像。” “小的认为,倭寇十有八九,便是想伪装成送葬的人,偷偷潜逃出城……” 倭寇骤然袭击江宁城,附近确是有不少平民和士绅被杀,或者重伤。 连着几月,江宁城每日,皆是有十几口棺材进出,送葬的队伍几乎阻塞了各处城门洞。 贾玳细瞧了眼老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周深的猜想,转首对李卫平道: “给他五十两银子。” 言毕,贾玳一面分派人,将贼人尸首运回江宁县大牢;一面飞奔下楼,大张旗鼓,领官军前去东城门,作势要堵截倭寇。 声势浩大,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江宁这是发生了何事,竟惹得都司衙门官军四出? (本章完) 第69章 挖坑 第69章 挖坑 望着贾玳匆匆下楼离去的背影,李卫平不忿,心底暗自骂娘。 堂堂江南一省都指挥使,手握三万大兵,却是一来便被人下兵权,竟成了别人呼来喝去的长随小厮; 现在,更是成了钱袋子,任人取用。 李卫平一个月的俸禄,正经才六十两白银啊,贾玳轻飘飘一句话,他的月俸,这就去了大半, 教他一家里里外外几百口子,怎么活? 喝兵血,真当他李卫平愿意啊,完全是被这个世道逼迫的,好不好! 李卫平心有不甘,掏出五十两银票,递到老伯手中,面上不善,“本官若是发现,你给的情报是假,” “误导了将军,放跑了贼人,小心你的狗头!” “小老儿不敢,官爷饶命,这赏银小老儿不要便罢了。”老伯唬脸色发白,双股不支,跪下磕头,不敢接银票。 “李都司,还呆在仰天楼干嘛,难道要本将军请你下来么?” 仰天楼下,贾玳冷不丁的一句话,顿时唬了李卫平一跳。 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李卫平连忙扔了银票,瞪了老伯一眼,赶紧下楼,骑马跟上。 城东,采石矶码头。 却说,贾敬被泰康帝启用,做了金陵学政,主持江南几省科举。 贾珍留在神京,上有邢姨奶奶教训,中有薛氏抱怨,虽常常眠卧柳,但总是不得劲。 是日,族中有一老者病逝,家贫,无力运灵南下安葬。 贾珍正好寻了借口,来江南烟之地享受享受,总好过被家中女人唠叨。 这日,船行到扬子江江面,遇到了贾敬率龙舟匆忙北上。 停船,父子二人一叙别情,几乎把贾珍吓尿。 想办法拖住贾玳,勿令其北返,追上太上皇龙舟。 这如何使得? 贾玳向来无法无天,若是知道他父子,暗中“偷走”了太上皇,一心和四王八公一道,要扶废太子之子——义忠郡王徐国昌上位, 和他作对,要自己留下应对,岂不是任贾玳要杀要剐? 可,在贾敬多年棍棒教育下,贾珍委屈吧啦的,焉敢不从。 傍晚,船队来到采石矶码头,贾珍一面使人通知族里来人接:一面派了心腹小厮,在路上盯梢,发现官军出城, 便来同知贾珍便起灵,借人员众多的优势,将城门洞给堵住,勿使官军进出。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地上行人皆是染上了一道金色。 倦鸟归巢,东城门依然热闹非常。 陡然一阵哀乐传来,行人让出一条道来,一送丧队伍行色匆匆,脸上不悲不喜,随手洒下无数纸钱。 远处之人纷纷跳将开来,深恐沾染了霉运。 贾珍心头一喜,就是此时,连忙令下人,抬灵下船,迎头和出殡的人撞在了一起。 一方急着出城,另一方急着进城,两拨人马互不相让,顿时把个东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哈哈……倭寇,任你诡计多端,今日,休想逃出本将军的五指山!” 这时,一名少年将军,手持马槊,背着夕阳而来,仿若金甲神将下凡,胯下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凶厉之势扑面而来。 立时,心里有鬼的两拨送丧队伍,顿时混作一团,彼此分不清了。 “将军,我……” 跟随而来的李卫平跃跃欲试,倭寇余党果然想从东城门混出。 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擒贼救驾之功,就在眼前。李卫平眸子里,欲火升腾,透露着热切,加官进爵从未离他这般近过,深怕溜走了,悔之不及。 人群中的贾珍,骚包依旧,一袭绸缎锦衣,腰配香囊、玉石,油头粉面,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只是一瞬,贾玳便猜中了贾敬父子的图谋,左右不过是拖延时间,让太上皇逃的更远些。 不过,也是,二龙同朝,政出多门。 皇权旁落,朝野愈发混乱,自己才好浑水摸鱼。 现在,大魏朝堂之上分作两党。 一曰新党,以泰康帝为首,主要是文官集团成员。 镇国公牛清之孙,袭一等伯,牛继宗率先领蓟州镇边军投靠,为之加油助威,以壮声势。 二曰旧党,却是分作了两派。 其中一派,以北静郡王水溶为首,使开国勋贵一脉为其爪牙,得太上皇纵容,反对泰康继位,扶立废太子一脉; 经过这几年,太上皇已是有些后悔,逼死废太子全家,但,年老之后,颇为念旧,甄太妃日益得宠, 养子忠顺亲王,借势而起,得江南甄家财力之助,勾连内外,越发的壮大。 只是,贾玳借倭寇犯驾一事,栽赃甄家,一举灭了忠顺亲王一党,断了他们的钱袋子,转而令其投了泰康帝旗下, 与四王八公一党作对,誓要报仇雪恨。 而今,贾敬父子是铁了心,站队水溶一党。 说什么报君恩,不过是贪图权位的遮羞布。 只是一瞬,贾玳心中便有了定计,拿下贾珍,用以迷惑李太妃,给远在神京的泰康帝一个交代,表明立场。 “这里是金陵,金陵官军任你调动,李都司,太上皇、李太妃就在行宫,看你的了……” 言毕,贾玳骑马回了宁国府老宅成亲,任由李卫平将事闹大,等他被江南士绅厌弃,将来不得不投奔自己。 “谢将军,下官保证将倭寇余党,一一捉拿归案,定不教太上皇、太妃娘娘失望,辜负将军提携之恩!” 李卫平大喜,指挥着金陵官军清理城门洞。 躲之不及者,皆是身死当场。 周边行人顿作鸟兽散,嚷嚷着“杀人了。”动静之大,迅速传遍江宁城。 百姓关门闭户,吹灭烛火,全城为之一暗,陷入了死寂之中。 很快,瓮城便被清理出来了,只剩个三旬豪门公子哥,紧紧守护身后一枣木棺材,怒目而视,不肯退让一步。 “放肆!” “纵然尔等是金陵官军,亦不可对死者无礼!” “某乃金陵贾……” “死者?” “什么死者,笑话!” “依本官看,棺材里定是藏了倭寇劫掠的财宝;而你,分明是倭寇共犯。” “来人,给本官开棺!” (本章完) 第70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70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江宁城有一等威烈将军——贾玳亲自坐镇。 李卫平办起事来,底气十足,一点也不怕得罪人,便是姓贾又如何,皇帝还有两门穷亲戚你,岂能尽数看顾到? 抓了便抓了,还能怎么着? 李卫平大手一挥,金陵官军立刻发动。 不知哪里找了双臭袜子,直接堵了贾珍的嘴,反剪起来。 贾珍胳膊几乎被折断,痛的呜呜哀嚎,满地打滚,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两个小兵力道没收住,多少带了点仇富心态。 另有七八个官军,拿刀往棺材缝里一撬,合力这么一掀,棺椁顿时便滑了下去。 只见,棺材里边堆满了金元宝、银元宝、玛瑙、翡翠、猫眼石、东珠等物什, 迎着火把微弱的光,散发着强大的珠光宝气。 不理周遭的人如何惊叹,李卫平却是冷笑道: “姓贾的,你不是说,棺材里装的是尸首么,怎么变成金银财宝了?” “我看,你分明是倭寇同党!” “来人啊,将这贼人抓起来,带回衙里严刑拷打,逼问同党!” 分派定,李卫平上马,领了官军,便要往采石矶码头去,继续抓捕余党,扩大战果。 泼天富贵,正向他招手呢。 “胡说!” 不知何时,贾珍已是吐出嘴里的臭袜子,闻听李卫平要拷打他,坐实通倭的罪名, 心下大急,于是自通姓名,搬出门第恐吓。 “某乃故京营节度使贾公之孙,金陵学政贾敬之子,候补从五品龙禁卫——贾珍是也,” “尔等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好人,” “便是将来闹上了朝廷,衮衮诸公当前,本官依然告你个草菅人命,拔了你一身官皮,好教尔等知道,我宁国府的厉害……” “慢!” 李卫平调转马头,见小兵上前,要卸了贾珍的嘴巴子,急忙出声阻止。 看向狼狈的贾珍,七分疑惑,三分怀疑:“你果是贾珍,出自宁国府,汝父便是金陵学政——贾大人?” “正是!” “一等威烈将军贾玳,乃是本官的堂弟!” 贾珍脖子一扬,一脸傲色,装作目中无人,心底却是怕极,眼神闪烁,余光锁定李卫平, 深怕贾敬的分量不够,拖了贾玳出来唬人。 毕竟朝野皆知,贾玳承袭了宁国府,又是灭倭救驾的少年英雄,朝廷敕封一等伯爵的旨意,马上便要到金陵地界了。 拿贾玳的名头,唬一地方上的“大头兵”,岂不手到擒来? “哎呦喂,真是宁国府的珍大爷呀,刚才下官眼拙,没瞧清。”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李卫平跳下马来,一脚踹开小兵,帮贾珍解了绳索,嘴上热情的套近乎。 “还请珍大爷,原谅这个,都是这些丘八不长眼,泥腿子出身,不懂得这个,冒犯了尊颜,” 说着,李卫平又踢了小兵几脚,给贾珍出气。 “不过嘛,此事牵涉重大,珍大爷还是跟本官一道回了衙门,录上一份口供才好。” 贾珍活动活动了筋骨,闻听这话,顿时要发作,便听李卫平又道:“还请珍大爷见谅。” 说了这句,李卫平一挥手,便有几个亲信上前,把贾珍硬请了回去,连同一棺材的财宝,也是一道拉回了金陵都司衙门。 对着贾珍忸怩的背影,李卫平吐了口吐沫,直呼晦气,天大你功劳已是到嘴边,却硬是飞走了。 “大人,人赃并获,就这么放了贾珍,岂不可惜?” “太上皇驻跸金陵行宫,大人不如进宫……” 一心腹上前,见李卫平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得一顿。 “进个屁的宫!” “太上皇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不要命,本官还想多活几年!” “再敢放刁,拿你去见贾将军,人家一门双公,手握三十万京军,权倾天下,看他怎么收拾你……” 拿下贾珍,发大案,扳倒贾玳一党,李卫平自问没这个实力。 那心腹讪讪一笑,“小的不敢,小的还不是替大人着急,煮熟的鸭子飞了。” “明儿,如何向那位交代?” 说着,心腹亲兵向宁荣街方向,努了努嘴,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先前。李卫平可是信誓旦旦,在贾玳面前打了包票,说要将倭寇余党,尽数捉拿归案。 而今,好容易逮到一条大鱼,却是因宁国府之故,不敢发作,明日如何交差? 好不容易到手的兵权,怕是又没了。 “要你讲!” 李卫平一巴掌抽在心腹头上,眼光看向采石矶码头,希望倭寇还没全上船跑掉,留下三两只小虾米,够他交差。 “走,去码头看看!” 说着,李卫平飞身上马,领着一队官军,风一般朝城外码头杀去,引得无数路人纷纷避道,唯恐被伤及无辜。 不多时,热热闹闹的码头,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 于此同时,贾玳身上鲜血浸透,趴在马背上,奄奄一息,由李逵牵着马,降降地来到了宁国府老宅。 此时,宁荣街上,摆满了流水席,推杯至盏,甚是热闹。 一见贾玳这副形景,便纷纷停筷,三三两两议论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消息传到里边,秦可卿大惊,丢下一众吃席的女眷,便要出来迎,好说歹说,被李氏(薛茂才之妻)给劝住了。 没一会人,由几个仆人扶着,贾玳被送到正院,略微包扎,换了身干净的新郎服,便出来和王熙凤,行了夫妻三拜之礼, 送王熙凤入洞房,贾玳则留在了前厅,继续和一众亲友,饮酒作乐, 只是,他脸色发白,右前胸及臂膀上,隐隐有血迹冒出,浸透了大红色的新郎服, 在红烛的照耀下,闪烁着妖冶的诡异。 贾玳不说,他们亦是不敢多问,心底却是活动开了。 纷纷猜测,贾玳定是被倭寇袭击得手,受了重伤。 这般强撑着,坚持完成婚礼,又和众人一起饮酒,全然是不想被人小窥,堕了宁国府威势! 其情可悯,其行可敬,果不愧是金陵贾家麒麟儿! 他们这般想,明日这般传出去,正是贾玳想要达到的效果。 贾玳遇袭,受了重伤,可不是他不作为,故意纵容贾敬放跑了太上皇。 将来,便是泰康帝想要借此发难,也得掂量掂量。 (本章完) 第71章 贾敏仙逝扬州城 第71章 贾敏仙逝扬州城 做戏做全套! 回来宁国府老宅的路上,贾玳思前想后,决定上演一出苦肉计。 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四下无人,贾玳将腰刀烧红了,忍痛在胸口和胳膊上,各划浅浅了一刀; 衣服上的血迹,亦是用新鲜猪血染上。 脸上又摸了些许脂粉,看着虚弱不堪。 只有李逵一人,牵马送他回宁国府老宅。 一路行来,形单影孤,甚是凄惨,任谁都想不到,贾玳这是装的。 于此同时,相比江宁城的诡异,扬州城又是一番模样。 只见,盐道衙门后院,白幡飘飘,哭声震天,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哭喊着,要请大夫;有人脸若死灰,去准备后事了。 林如海则躲在书房里,双眸无神,瘫坐在太师椅上,拿着泰康帝的密信,久久不发一言,仿若木雕一般。 贾玳在江宁城,清算甄应嘉一党,林如海则在扬州紧密配合,抓住时机逼迫一众盐商就范。 才二三个月,林如海便是完成了往年全年利税,向神京输送了足足六百万白银,暂解了国库之急。 朝廷借此给陕西、山西二省,发去了救灾口粮,防止饥民四处流窜、做大。 又拿出了大笔银钱,稳定京营军心,安抚勋贵,使京营改革得以继续进行推进。 又给固原镇边军,送去了军费,加紧剿灭陕西的明教乱匪。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钱。 可,户部库房又空了。 泰康帝授意顾秉钧去信,便是委婉地让林如海心甘情愿地留任扬州,监管两淮盐税,继续替他捞钱。 三年又三年,何时是个头? 此刻,林如海的心情,便是如阿伟一般,做卧底,看不到尽头,永远藏在黑暗之中。 因这事,林如海家的独苗死了,妻子香消玉殒,嫡女——林黛玉体弱,自己更是被扬州盐商, 暗中使人下了慢性毒药,没了生育能力,令林家自此绝后! 上有泰康帝,挟知遇之恩逼迫;中有一群唯利是图的盐商针锋相对;下有幼女嗷嗷待哺,孤苦无依。 林如海心如刀绞,灯下奋笔疾书,一面忍痛给神京的贾母,去信报丧; 一面招来贾敏的陪房——林之孝,安排他去江宁城,贾玳处通信。 将来返京,坐船路过扬州时,携林黛玉一道,送往荣国府贾母处教养,将来寻一户好人家嫁了,方不负亲戚一场,这亦是贾敏的遗愿。 做完这一切,诸事交给林府管家,林如海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一是,报泰康帝知遇提携之恩,加大力度打击运河私盐泛滥,筹措更多的银钱,支撑国朝改革。 二是,下定决心,跟扬州盐商死磕到底,替贾敏报仇雪恨。 林如海拖着疲惫的身子,踉跄来到前衙坐定,伏案批阅文书。 陡然,有个盐丁来报,“启禀大人,太上皇龙舟进了运河,沿途龙禁卫清野,过城而不入,大有连夜北返之意,甚是蹊跷。” 林如海得报,哪里坐的住,连忙令门子准备了车马,赶往城外运河码头,一瞧究竟。 果见,龙舟劈波斩浪而来,大队龙禁卫紧随左右,一点停靠的迹象也没有,甚是奇怪。 不是说,太上皇钟山祭拜祖陵,遭遇倭寇袭击,引得旧疾发作,重病昏迷不醒,由李太妃“伺候”着,在金陵行宫修养,此刻,应是贾玳领兵“护卫”, 怎么地突然北返,事先,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如海手搭凉棚,忽地发现贾敬,竟是在迎风立在船头,神态自若。 他不是主持金陵乡试,怎会弃官不做,伴圣驾回神京? 四目隔空相对,两人皆是一惊。 林如海催动马车,一面追赶龙舟,一面立在车辕上高呼,“敬世兄哪里去?” “如海贤弟!” 贾敬立在船头拱手,令人停了船,接林如海上了龙舟一晤。 龙舟顺流行了将近一日,转道向北,拐进了扬州运河; 前途又有贾珍阻路,料想贾玳得了消息,定是追之不及,太上皇圣驾归京已然定局。 区区林如海,一扬州盐道御史,手下无兵无将,奈何不得他。 好容易上得龙舟,林如海便道: “世兄,这是何故,乡试在即,你身为金陵学政,不在江宁主持,怎……” 说着,林如海朝龙舟上,最大,最富丽堂皇的船舱一望,以目示贾敬,后面的话,便打住不提。 “如海贤弟,你我相交几十年,素知我之志向。” 贾敬一捋颌下山羊须,脸上得意,眼露追忆之色,“殿下(废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某便是粉身碎骨,亦是难报万一。” “今,太上皇旧疾复发,危在旦夕,急需御医会诊,为兄便是舍了这身官衣,亦是要送驾归京,” “上报君恩深重,下报殿下擢拔之德……”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如今,泰康帝视朝,天下正统,名分已定,便是太上皇后悔,不该传位,亦是无可更改。 我等读书人,当明事理,上报天子,下安黎民,岂可逆天而行。 话不投机,饮了一杯浊酒,二人就此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林如海闷闷不乐,回了盐道衙门,连夜飞鸽将此间消息发往神京,好教泰康帝早做准备,省得太上皇突然驾临神京, 措手不及,误判了形势,教一干乱臣贼子钻了空子。 做完一切,林如海失魂落魄来到后衙灵堂,眼瞧林黛玉形单影只,默默跪在贾敏灵前烧纸钱, 一时悲从中来,父女二人抱作一团,放声大哭。 这一日,林如海不仅没了妻子,也失去了儿时同窗好友,唯有信念支撑着他,熬干生命,继续周旋。 只是,唯有林黛玉,他却是放不下,“玉儿,待你母亲停灵七日,送入姑苏祖茔,” “你便去你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替你母亲,在外祖母跟前尽孝。” 林黛玉只是摇头,不肯听从。 “此是你母亲遗愿,况为父年近半百,无心再娶,公务繁忙,无暇照看你。” “你素来体弱、多病,上没亲娘教养,下没姊妹扶持,去了外祖家,和姊妹一起读书,玩耍,为父尚放心些,岂不两便?” 林黛玉无法,不忍林如海添堵,只得闷头答应,哀哀戚戚地在贾敏灵前守孝,书也不去读了。 默然无语,林黛玉竟是比往日更沉默,清减了不少。 (本章完) 第72章 杀鸡儆猴 第72章 杀鸡儆猴 与此同时,江宁的宁国府却是大宴宾客,热闹非凡,丝毫不知姑小姐已逝。 行礼毕,送入洞房后,王熙凤枯坐床头等了许久,总是不见贾玳到来。 今儿早起,王熙凤便被老嬷嬷从床上拉了起来,摸黑梳妆,打扮,中途只吃了一点子糕点垫吧, 及至现时,已是过了七八个时辰,二更天了,王熙凤肚中空空,又在气头上,便扯了红头巾。 引得一旁的陪嫁丫鬟平儿惊呼, “小姐,可使不得,这样于理不合,还是等姑爷来了……” 倏尔,王熙凤像被踩了脚的耗子,咋呼起来,“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许他们男人在外边大吃大嚼,凭什么姑奶奶,就得饿着肚子等着?” “管他什么规矩,不过就是,男子作践咱们的玩意儿。” “老娘既是做了宁国府的管家太太,这些磨人的东西,快改了才是……” 王熙凤霸王似的人物,平儿自然拦不住,好容易等王熙凤用了些饭菜,她小心收拾残局。 央了来旺媳妇,在新房里又摆好一桌酒菜,省得贾玳来时,见了不喜,对王熙凤生了嫌隙,惹得夫妻不睦,家道失和。 王熙凤受用了一回,耐不得平儿在旁唠叨,漱口,净手,不耐烦地坐在床头,苦等贾玳回房了,将最后的仪式走完,不留遗憾。 只是,龙凤红烛燃尽,金鸡报晓,歪在床头,王熙凤一觉醒来,仍是不见贾玳身影,一同领了合卺酒,做正经夫妻。 翌日,梳洗毕,王熙凤换了身衣裳,挽了新妇发髻,只带了平儿和来旺家的便出门来,俏脸上的不忿,是个人都能看的见。 皆是远远地躲着王熙凤主仆,好容易逮着个落单的小丫鬟,一问才知,贾玳昨日回府时,已是受了重伤。 袭人(珍珠,已是被贾玳改名)伺候沐浴,敷了一剂膏药,然后,贾玳去前厅宴客,事后,一宿便歇在了外书房。 贾玳的外书房属于前院,女子轻易去不得,王熙凤急的跺脚,却是止步于内仪门。 忽而,不一时,前院又传来了消息,说是神京来了旨意,因贾玳勇战倭寇,救圣驾之故,朝廷论功行赏,颁下圣旨表彰,升了一等伯。 府里下人奔走相告,嚷嚷着去秦小姐处,说老爷的意思,筹备宴席,邀亲友庆贺。 贾家的规矩,未出嫁的姑娘比之嫁入府的媳妇,要尊贵、体面些。 姑娘可以坐着用饭,媳妇只能布菜、站规矩,宁国府自是也不例外。 宁国府老宅上下二百口人,每日发生的事说多不多,也有个一二十件。 不甚复杂,皆是按例而行,交由秦可卿裁夺了事。 这几月光景,丫鬟、婆子、管事媳妇们,已是习惯了,一有事,便去内宅禀告秦可卿。 倒是把新过门的太太,忘了个一干二净,气得王熙凤直咬牙,把手里的帕子都绞烂了。 天下从来没这般规矩,放着媳妇不让管家,教未出阁的姑娘管的,偏贾府屁事多! 只等自己拿回权利,得了势,往各处要害安插陪房,才好收拾这些没眼子的奴婢。 非得要将宁国府的狗屁规矩,改上一改,让他们知道姑奶奶厉害。 王熙凤眼轱辘乱转,遣了来旺去前厅打探消息,一面去了秦可卿房里,见见这位府中地位超然的“干小姐”。 话说,贾玳一觉醒来,胸口和胳膊疼的要命,深悔学前人玩什么苦肉计,也不知会不会得破伤风英年早逝。 正后悔时,没等来李太妃责问的懿旨,倒是把神京嘉奖圣旨给等来了。 “李公公,陛下可有交代。”贾玳山呼万岁谢恩后,双手接过圣旨收好,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便悄无声息地转到了李忠贤手里,眼一,顷刻消失不见。 “陛下对贾将军赞不绝口,只待此间事了,回到神京,便又会有重用……” 收了银票,李忠贤的态度,又好上了三分,笑容可掬,一点都不像外人传的那般阴鸷。 不过,见钱眼开,倒是真的。 这李忠贤不是旁人,乃是夏守忠的干儿子之一,别看着年轻,在皇宫已是混了十五载,身居东厂大档头一职, 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冯唐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俯首听命行事。 这大饼话的好,李忠贤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也没说。 贾玳已是官居京营参将,再往上升,怕是王子腾,都得腾给他位置了。 经过六个月的整编,京营已是大变样,从原来的六十四卫,化作了十二团营,麾下兵马十八万,比之前少整整了一半。 战力提没提升,尚且不知道。 可,勋贵们喝兵血的财路,却是被王子腾断了个干净。 多少人,暗中盼着他倒大霉呢! 根据泰康帝的性格,向来对勋贵出身的朝廷大臣,没什么好感。 刻薄寡恩,用完便扔,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红楼梦》原著中,王子腾的下场,便是这样。 整顿完京营,就被泰康帝明升暗降,外出查边。 最后回京途中,死的不明不白。 贾玳还想多活几年,自然不愿做泰康帝的棋子,和势力强大的勋贵直接放对。 他倒是想同牛继宗一般,在外亲掌一支军队,两方都不得罪,左右逢源。 只是,这样的机会很渺茫。 贾玳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的,宁可远离神京是非地, 由着王子腾将贾府旧部,一一调离,分散布置于辽东和金陵省。 便是这般退让,泰康帝一党仍是步步紧逼,一点实权也不愿给他。 一心要拿贾家祭刀,彻底夺了开国勋贵们的兵权。 也是,阖东西二府,贾家仅贾玳一人在军中任职,其他小猫两三只,皆是不顶用的低级文官。 正好被泰康帝杀鸡儆猴。 换了贾玳是泰康帝,他也会如此做。 自从贾代化、贾代善听了先皇和太上皇的暗示,由武转文,又暗中操控军权不放,便会有今日的结果。 “贾伯爷,还请留步。” “您受了伤,身子不便宜,这几日便在府里好生修养,这也是皇爷的意思,不能亏待了功臣,教天下人寒心。” (本章完) 第73章 大族生存之道 第73章 大族生存之道 “奴婢还要去行宫见过太妃娘娘,咱们两家的交情,隔日再聚亦是一样的,” “贾伯爷留步,如何使得,真是折煞老奴了……” 贾玳送出正门,目送李忠贤上了马车走远。 心道,只怕教泰康帝失望了,太上皇已是回了神京,他想独断朝纲,还得看太上皇答不答应。 “玳叔,都查清了。” 贾玳送罢李忠贤,上了一顶软轿,正往西边荣国府老宅而去,瞧一瞧贾琏。 这公子哥到了江宁地界,便如脱缰的野马,流连十里秦淮风月,总是不着家。 眠卧柳过了二个月,贾琏不知染上什么奇病,请了无数名医,吃了无数药丸,皆是不见好转。 身子一天天瘦了下来,眼眶深凹,颧骨凸起,不成人形,一副下世的光景。 待贾敬来了江宁之后,拍板出了个主意——冲喜。 只是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贾赦在陕西监军,书信沟通,快马一去一回,也得二十余天。 今日,贾赦书信至,贾玳便携了来瞧贾琏,早日挑好姑娘,近日冲喜, 给荣国府长房留下点子骨血,莫使荣公香火无人继承,白白便宜了外人。 恰逢此时,贾芸骑马飞奔而来,一面搀了贾玳下轿,一面低声将打探的事说了。 果如贾玳料想的,他的护卫亲兵里,多有宁国府老人,几代联姻下来,盘根错节, 贾敬只是一吓唬,便有许多人撑不住,顾忌家中亲人着了毒手,或是被发卖, 于是,便暗中帮着遮掩,伙同戴权、冯紫英等人,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太上皇, 于昨日清晨,龙禁卫换班之时,偷偷运出了金陵皇宫,乘龙舟顺流直下,转道京杭大运河,往神京而去。 就是贾芸不暗中调查,贾玳已是猜到了几分。 这几日,除了景田侯家,裘良之子——裘德考,时常来府里走动。 其余老亲,虽有送礼,但,少有走动,倒是时常和贾琏、贾珠兄弟,出没烟场所。 看来,这些勋贵已是认定,贾玳投了泰康帝一党,要与他们作对。 觉得贾家能拉拢的,便只有西府了。 贾玳叹了口气,回京后,他就是背上不仁的名头,也要尽快清理这些世仆,省得教他们又坏了大事。 “玳叔,还有一件……” 眼看到了贾琏院子外边,丫鬟、媳妇子颇多,担心被旁人听了去,嚼舌根,贾芸嘴角一顿,欲言又止。 “无妨,有说什么事,明光正大说了便是,你琏二叔房里又没外人。” 门前的丫鬟一挑帘子,贾玳便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草药味,立时扑面而来,熏得他干呕连连,差点吐了。 “把门窗都打开,散散气!” “再这么关着,不通风,便是不病死,人也被憋死了……” 一挥手,里边伺候的丫鬟将门窗打开,一一便退了出去。 “玳兄弟,我……” 贾琏挣扎着要坐起来,贾玳连忙上前扶着,在他后背塞了个靠枕躺着。目光下移,贾琏看到贾玳胳膊、胸前皆是缠了绷带,里边隐隐有血色溢出,动作亦不是像往日矫健了。 “玳兄弟,你受了伤?咳咳……” 贾玳面不改色,“无妨!” “昨日我去王家迎亲,回来的路上,遭倭寇余党埋伏,一点子小伤,不碍事的。” 贾玳说的轻巧,贾琏却是心底明白,连他那般天生神力,又习得宁荣祖传武艺的狠人,都身上带伤, 可见,昨日战况之激烈,倭寇之狠辣。 只是,贾玳不说,贾琏亦是不好发问,话题便转到了别处。 “赦叔的书信到了,说是教我给你好生挑个姑娘,不知琏二哥,可有看好的,说来我听,也好相看人家” “早日完婚,冲冲喜,说不定,你这身子便好了……” 贾琏眼底一黯,左右不过是喝了几杯酒,年纪轻轻便得了这病。 也不是天,又不是柳,整日神思消瘦,百般延医用药,月余,仍不见好转。 身乏体虚,哪里行的了房,说什么冲喜,不过是要他的命罢了! 要孙子,不要儿子。 贾琏无奈,却也违抗不得,他心底同样不愿看到,荣国府的爵位传给庶子贾琮,亦或者旁人。 “我没别的要求,只要身量苗条,漂亮二字即可!” 贾玳点了点头,“好,都依你,且等这一二日,相看好了人家,便把婚事办了,不留遗憾……” 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贾玳正要去西边院子,看看贾珠考的如何了,就见一小丫鬟闯了进来,说是扬州姑母家来人。 没一会儿,林之孝走了进来,神色憔悴,跪地请了安,道: “回玳大爷的话。” “敏小姐是八月二十六,酉时殁的。” “姑老爷教小的来江宁报信,一是将小的一家身契发还,教以后仍回贾家服侍。” “二是,老太太几次派人来接,等林姐儿孝期过了,便要去神京住着,请玳大爷顺道带一回,看在亲戚情分上,以后在神京,多帮忙照看一点子……” 贾玳收了卖身契,又问了几句,便挥手让林之孝下去歇息,转首看了眼贾琏, 只见,他双眼无神,却是没什么别的反应,仿若死的是不相干的人,不是他小姑。 贾敏喜欢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小和贾政亲近,对不求上进,只知玩乐的贾赦父子,甚是不喜。 倒也不怪得贾琏不感冒。 既是亲戚,闹的再不愉快,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省得朝廷清流借此生事,给勋贵的黑历史又添上一笔。 贾玳派赖升,带了厚重丧仪,代表贾府去扬州,一为吊唁;二是替林黛玉,将贾敏的嫁妆收起来。 这個时候的规矩,出嫁女子的嫁妆,只属于女子本人,死后,只能由她的子女继承,旁人无权干涉。 当初贾敏出嫁时,正是宁荣二府鼎盛之时,十里红妆,少说值二十万两银子。 将来入了荣国府,有这些财宝傍身,林黛玉亦是不用再忍气吞声,受那些刁奴的恶气, 说什么林黛玉是寄人篱下,吃的,用的,皆是荣国府公中的了。 (本章完) 第7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7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玳叔,侄儿还查到了一件。” “去年,赖尚荣得政老爷举荐,拿了西府的明贴,托了关系捐了江宁县丞,” “他亦是从中帮忙,助那位轻易出城,现被李卫平抓了首尾,和珍大爷一起,关在了江宁县大牢……” 回宁国府老宅途中,贾芸终是忍不住说了。 他年轻,今年刚满十六岁,又才做了官,面子薄,经不得族里老人说了几句软话,这便替贾珍求情,试探贾玳的态度。 毕竟,贾家官位最高的,便是贾玳了。 贾家族人大都生活在江宁老家,仰仗的便是宁荣二府的声威,令宵小不敢犯。 替贾珍说情,便是替他们自己将来谋一份保障。 “知道了。” 贾玳一面下轿,往府里边走,一面又道: “我没记错的话,五房的贾菖、六房的贾菱,皆是跟着一道回了江宁。” “如今,长房、二房人丁凋落,人才不济;族中又尽是些,只知要钱吃喝玩乐的。” “他们兄弟两个,在族学读了几年书,应是知书达理的,旁人自是比不得,” “近几年,长大了,又都成了亲,该是顶门立户,挑起家业了。” “这样吧,明儿,你寻了他们来见我,依着我的脸面,看能不能在江宁谋一份差事养活,总好过在家坐吃山空……” 贾芸听了一喜,岂有不依,忙作揖道: “授人以鱼,莫若授之以渔!” “若是这般,族里老人皆是感念玳叔大德,岂有不从之理。” “侄儿这便去了……” 当年,宁荣二公随太宗迁入神京,其后分了八个房头,贾芸便是荣公一支,第八房族人。 贾芸脚步一轻,连忙告辞出来,暗想,玳叔果然看重自己,我亦当以死以报之,方不负了玳叔一片关爱之情。 自此,凡事贾玳交代的,贾芸皆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比之前更尽心尽力了。 回到外书房,贾玳用了午膳,躺在太师椅上眯了会儿。 这时,陈兵敲门走了进来,一脸风尘,手里捏了张名帖,道: “老爷,诸事都办妥了。” “有几个私自提高田税,贪墨自肥的,也都处理了。” “料想,今年府里的进项,能增加个二三成……” 陈兵是贾玳的奶兄弟。 这几月,被派去清理宁国府名下的田庄和商铺,宣告新主人的诞生。 除大恶者严惩,余者既往不咎,一切按新规矩办,敢有偷奸耍滑的,一律发卖了事,绝不姑息。 “嗯,” “送去庄上的老仆,可都还安分,有怨言否?” 贾玳点了点头,问了句,接过名帖扫了眼,却原来又是傅试,一面让小厮去请了进来。 “回老爷的话,他们还算安分。” “只是,有几个仗着跟太爷出过几次兵,跋扈了些,不服庄头管教,也不做工,” “时常喝酒闹事,更有甚者聚众赌博……” 这点倒是和之前的焦大一样。 若是不用霹雳手段,令他们晓得尊卑,即使贾玳亲自镇着,能安分几日,但,过不了多久,便固态萌发。 可,这些都是随先祖上过战场,立过功的人,贾玳许多护卫亲兵,皆是他们的后代。 扔在庄上令其自生自灭,定教旁人觉得他不念旧情,刻薄寡恩,倒是离得不偿失了。 “陈兵,你把这些人统计起来,看有多少人,” “既然他们说是兵,跟着太爷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立过功。” “现年老了,想要府里荣养起来,自是应该。” “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从他们中选个头目,隔一日训练一次,保卫庄上平安,也算物尽其用。” 贾玳负手踱了几步,眉头紧锁,忽地一顿,说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老爷此举大善,只是……” 陈兵见过那些老仆的厉害,有几个还是他的亲戚。 没银子,教他们训练,怕是不能;聚在一处,他们闹将起来,说不定更过分。 “银子照给,比照咱们府里一等丫鬟的例,每月一两银子。” 左右不过是银钱的事。 贾玳接手了宁国府,这一路南下,又收了许多仪程和地方官的孝敬,身家二百万两是有的,将来只会更多。 每年拿出二三千两银子,白养着一二百老爷兵,应是绰绰有余。 有些时候,便是这样,好处不能尽占。 改革亦是要留有余地,省得按下锅盖,浮起瓢,忙来忙去,却是一事无成。 “如是,他们定感恩戴德,只念老爷的好。” 有了银子,陈兵亦是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你打神京来,最近府里可还太平?” 贾玳离开神京半年有余,府里就薛氏、邢姨奶奶两个女人,偌大的宁国府上下四五百口,再加上宁公支脉各房,竟是有一二千口找他要饭吃。 府里虽有陈例,但,每日总有几十件,狗屁倒灶的破事要处理。 薛氏是个没主见的,邢姨奶奶根基差,也不知,她们处理的来不。 “老爷得陛下看重,如今升了一等伯爵,许多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寻二太太、老太太的不是。” “只是……” 陈兵先时说到贾玳升了伯爵,复兴祖业有望,也跟着高兴。 可,南下的时候,听他母亲说了一件事——不知怎的,薛氏手中的名帖被珍大爷骗去了。 联名荣国府,将大姑娘(贾元春)送去礼部,参选秀女。 外人不知内情,好多老亲皆是拿此事笑话贾玳——一家子富贵,竟是挂在女人裤腰带上。 那些勋贵子弟,文不成武不就,自是不如贾玳。 可,这件事不知怎么地,迅速疯传整个神京。 说什么,贾玳的这个伯爵,是靠给泰康帝送女人得来的,堕了宁荣二公威名,贾家果是一代不如一代。陈兵遮遮掩掩说完,贾玳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跳,仿若游蛇, 一把掀飞了楠木书桌,大怒,“竖子,老子要杀了你!” 嘭的一声,房门顿时破了个大洞,摇摇晃晃几下,终是轰然倒下了。 恰是此时,傅试跟着小厮来到书房外。 四目相对,贾玳怒目圆睁,周身杀气盈野,仿若择人而噬的猛兽。 唬得傅试脸色一白,双股不支,跪地磕头求饶,“晚生该死……” 他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竟惹得贾玳这样。 莫不是,贾玳嫌自己逼迫太甚,恼了?(放出薛蟠,贾玳曾许诺过,要给傅秋芳寻一门好亲,不是贾琮,便是贾琏。) 不管是与不是,两人地位太过悬殊,傅试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请罪,过了眼前再说。 只是,余光瞥见书房一片狼藉,这事,定然不小,也不知自己兜不兜的起。 好在,见了傅试,贾玳立刻改了颜色,对李兵摆了摆手,道:“一路风尘,你也是辛苦了,且在府里歇上几日,养养身子,三日后,随我往扬州走一趟。” “去吧。” 李兵垂首应了声,作揖,小心退了出去。 “傅兄,这是何故,横竖不与你相关,跪着作甚。” 李兵出去后,贾玳换上了和颜悦色,上前扶了傅试一把,轻松提溜了来,像是捉小鸡一样,甚是滑稽。 “正要派人去请你,不想,你就自己来了。” 贾玳也不唤人收拾,分宾主坐下,又道: “之前,请庙里的师傅对了八字,也算合适,” “今日赦叔书信已至,同意两家结亲。” “回去让傅小姐准备准备,过两日,便成亲。” 傅试听了,喜不自胜,妹子终于是攀上高枝了,自己亦将青云直上。 以后,谁敢说傅家是爆发的,看自己不撕烂他的嘴。 “男方是……” 贾玳傲然道:“我既是答应帮你家寻一门好亲,自是作数的。” “男方不是别人,正是荣国府嫡长孙——贾琏!” 傅试拱手作揖,满意而去。 话说宁国府婚宴,前前后后摆了三日流水席。 今日乃是新妇过门的第二日,许多贾族妯娌皆是上门,给王熙凤道喜。 及至正午,后宅自不必说,又是摆上了几桌席面,请了有名的戏班唱曲。 王熙凤居中而坐,一面吃酒,一面听着妯娌的恭维,非常受用。 斜眼瞧了秦可卿,王熙凤柳眉一挑,心道: 任贾家什么规矩,今日姑奶奶是新媳妇,最大。 早起,王熙凤去了正院耳房,一是见见管家小姐,二是借机往府里安插几个陪房。 偶然听得秦可卿和丫鬟、媳妇子说什么,气袭人知昼暖。 一个十三的丫鬟,竟是莫名红了脸,奴才主子玩笑起来,扑作一团。 王熙凤心下大奇,贾玳竟是给房里的丫鬟,起了混号——袭人。 他最不喜读书,怎会了这些劳什子? 幼时,王熙凤常在宁荣二府厮混,和贾玳、贾珍一道长大,自是惯熟了的。 晓得贾玳自幼体弱,不喜读书,只在族学鬼混了几年。 后,不知因何得了贾代化青眼,这才每日药浴,打熬身体。 近二三年,遂习得宁荣二公看家本领和兵法。 用王熙凤的话说,贾玳便是大老粗一个,不是睁眼瞎罢了。 这会子突然高雅起来,倒是令王熙凤万万没想到,心头坠坠的。 及至宴席摆下,几房近支妯娌借着酒劲一吹捧,王熙凤便抖了起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王家便是这般教的。 将来,只管把宁国府打理好了,他自然晓得姑奶奶的好处。 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念诗谈琴的闺阁小姐,能比的了的? 还有袭人,这骚蹄子惯会使腌臜手段魅惑人。 多早晚,姑奶奶拿了她的短处,撵了出去,或配了小厮,方清净。 便是陪嫁丫鬟——平儿、丰儿,王熙凤亦是看得牢牢的,不给一丝贾玳沾染的机会。 偏是男人一肚子心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么? 合卺酒没喝,房也没圆,王熙凤倒是把贾玳后宅,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一点也不担心宁国府断了香火,她将来又如何。 不过说来也巧,王家的女儿只认得几个字,虽不会吟诗作画,陪男人取乐,也没甚大见识, 但,就是生的艳丽非常,颜色出众,万里挑一,身材苗条,该大的地方大,该肥的地方肥。 倘若男人见了,立时魂飞魄散,呆呆傻傻的。 便是贾玳,东临寺偶遇王熙凤,也是恋恋不忘。 若不是贾玳十六岁前,力气未成,不得破身,再加上在装病迷惑外人,昨晚,他非得办了王熙凤不可,教这娘们知道男人的厉害,没事少想些有的没的。 王熙凤的挑衅,秦可卿自是看的出来,心底慌的一批,但面上强装镇定。 秦可卿也不知,自己算什么? 宁国府小姐,还是贾玳的二房? 若说是小姐,怕秦可卿自己也不信,贾玳会放着个绝色美人不要,贴了嫁妆送与外人。 若说是二房,将来她还得在王熙凤手下过活,岂敢得罪很了。 秦可卿真想撂挑子不干,把管家权还了,乐得清闲,可,又担心贾玳恼了。 两边,秦可卿皆是不好开罪,夹在他们夫妻间,左右为难,想死的心都有了。 妯娌明里暗里帮王熙凤敲边鼓,秦可卿一黄闺女,哪受得了这些半荤不素的话, 立时,俏脸羞的通红,胡乱寻了借口,便离了席,带着瑞珠、宝珠去了后园散心。 秦可卿离去后,妯娌间的私密话,更放肆了,王熙凤一面请酒,一面画大饼,轻松应付了事。 及至席散,王熙凤已是微醺,吐气如兰,另有一番别样的风采。 宁国府老宅没长辈,她也乐得不用站规矩,派了来旺、来喜夫妇打探消息,很快将宁国府内外摸了个通透。 “这么说,他真受了伤,昨夜洗了药浴,便去外书房歇下,没教女人进去伺候?” 王熙凤舒服地窝在软塌上醒酒,旁有平儿贴心地揉捏肩头,听了来旺家的话,吊梢眉一挑,竟是不信。 若不是自己的陪房,早令人打将出去了。 哪有猫儿不偷腥的理? 贾玳已是满了十五,贾府的规矩,按说去年就往他房里塞了女人,年轻男女初通人事,夜深人静的,怎忍得住? (本章完) 第76章 激将法 第76章 激将法 连着两日,贾玳皆是没歇在自己房里,府中不知何时又传出了风言风语, 王熙凤一才过门的媳妇,哪里受的了这个。 再加上来旺一去不回,过了一天一夜,依旧没个消息传来, 也不知,老爹解决掉贾珍没有,她心底烦躁的不行。 是日,王熙凤早起,梳洗毕,打理好妆容,带了平儿和一众媳妇子,杀气腾腾直奔正堂左耳房而来。 她已是派人打听过了。 这几日,贾玳和秦可卿,皆是在此秘密私会。 一待便是一二个时辰,说不定,已是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 男人惯是如此。 放着家里正经媳妇不亲香,竟是和来路不明的狐媚子搅合一起。 贾家的男人果真没一个是好的! 带着满满的怨气,王熙凤一路杀来,沿途丫鬟、婆子皆是纷纷退避三舍,不敢掠其锋芒。 嘭的一声,房门瞬间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 里面的人沿炕而坐,仪容齐整,不似在干坏事。 “王熙凤,你发的什么疯,不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学规矩,跑这里来做什么?” “你还想不想管家了?” 接掌宁国府后,从来没人敢在贾玳面前这般放肆。 简直无法无天,当宁国府是王家么,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子规矩也不讲? 贾玳一拍小几子,怒目而视。 “哎呦呦,是我来的不巧了,打搅了爷的好事,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王熙凤虽这么说着,但,不仅没离开,反而走了进来。 挺翘的琼鼻一皱一皱的,像是循着味的猎狗,非要嗅出房间里的不一般来。 和贾玳关系不明,秦可卿心中本就有鬼,被王熙凤这般神操作,弄得羞臊不已,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 “哥哥,我这便去了。” 声音娇媚,把贾玳的心都酥了。 说着,秦可卿别要起身离去。 “好妹妹,我才来,你竟要走了,不知道的人又不知乱嚼什么舌根了,说嫂子我多厉害似的。” 王熙凤有备而来,岂肯让秦可卿轻易离开。 话里夹枪带棒,定要坐实了秦可卿和贾玳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妹妹,来,快坐下。” “今日,咱们姑嫂好好亲香亲香,定要破了那起子小人的谣言才好,不然,在这府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编排我呢。” 说着,王熙凤便将秦可卿,按在贾玳身边坐下,一边假哭,用帕子擦泪,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盯贾玳不放。 秦可卿坐立难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叹自己命苦;二叹,自己行的端,坐的正,依旧被人猜疑,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可卿出身寒微,深怕旁人小瞧了,看着柔柔弱弱,但内心也是要强的主。 这会子受了委屈,无处排解,绞着手帕子,一切负面情绪,皆是积压在了心头,泫而欲泣,我见犹怜。 王熙凤酥胸微挺,把个大好春光,掩映在了宽大衣袍之中,面上虽带着笑,但感受不到一点笑意,亮晶晶的眸子里怒火升腾。 美人薄怒,不外如是。 见此,贾玳一呆,生了别样的情绪,一时竟忘了说话,坐在一旁,好好看两个美人,在自己跟前争风吃醋。王熙凤看了,心底大怒。 好啊,真教姑奶奶猜中了,这两人果真有鬼。 成亲才几天,他便这样,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 可是,家里又没个长辈,王熙凤不知该向谁投人,好好管教贾玳。 怒从心头起,手帕就那么一扬,从贾玳脸上掠过,“哎呦,刚才见了一只呆鸟,” “原想指给你看,不想竟失了手。” “都是我的不是,这就给爷赔礼,可有伤到哪儿?” 一面说着,王熙凤上前帮贾玳揉眼睛。 香风阵阵,意乱情迷,明知王熙凤是故意的,一时,贾玳竟不知如何发怒。 定了定神,一把打开王熙凤的青葱玉手,“没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按的什么心。” 王熙凤手上一顿,这话什么意思,说我呢? 许你勾三搭四,风流快活,就不许我吃味? 说着,王熙凤吊梢眉一扬,便要和贾玳掰扯一二,今日,定是要降服他。 王熙凤可不想,到时莫名弄出个庶长子,难以收场。 “我且问你,来旺去哪儿了?” 王熙凤还没发难,贾玳却是先开口了。 王熙凤心下迟疑,他怎知? “宁国府是我的宁国府,大大小小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派来旺偷偷找你爹,想了方儿要灭了贾珍?” “不怕告诉你,傅试是我的人。” “前儿,就把来旺给抓了,早就供出了你,和你爹。” “你也不想想,你爹一个白身,他能有多大的本事?” “”能在老家安稳度日,已是万幸,还敢背地里害人,他是想王家被灭门吗?” 王熙凤嘴角一瘪,便要说话,她二叔可是京营节度使,泰康帝身边的宠臣,王家哪点不如宁国府了? 贾玳好似知道王熙凤要说什么,手一扬,又道: “至于你二叔,若没我爷爷扶持,他是做不了京营节度使的。” “再说了,京营上下皆是我宁国府故旧,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你那资历潜短的二叔的?” “而今,他仗着陛下宠幸,将京营胡改一气,断了勋贵的财路,多少人等着他倒霉,找他算账呢。” “你胡说……” 王子腾便是她最大的依仗,被贾玳说的这般不堪,王熙凤如何不怒,但她一女子,所知有限,却是找不出理由反驳。 “我是不是胡说,等明年回了神京,你和那些老亲走动走动便知。” 贾玳手一摆,“我和可儿正商议琏二哥的婚事,你没别的事,就回自己房去。” 笑话,老娘是宁国府的管事奶奶,这事,你不与我说,反而和秦可卿商量? 王熙凤肺都气炸了,也不离开,就这么直愣愣地瞪着贾玳。 贾玳哂然一笑,故意刺激道:“别是我小瞧你,国公府邸可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能比的了的,规矩大的很……” “我能行!” 王熙凤最是不愿被人看轻,哪里受得了贾玳的激将,主动应承下差事,大展神威,好教旁人知道她的厉害。 (本章完) 第77章 偷家 第77章 偷家 大婚后的第三日,新人回门省亲。 对贾、王两家的联姻,王子胜寄予了厚望,很是重视。 先一天,王家便整个府邸大扫除,亭台楼舍焕然一新,大门上的朱漆也是重新描过的,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 处心积虑,定是不教贾玳小瞧了王家,觉得他们家是高攀了。 做足面子,娘家的重视,便是给王熙凤最大的底气。 是日,王家正门大开,大红灯笼高挂,王子胜令了一干家人迎候在侧,翘首以盼。 忽地一声拍子响,有小厮飞马来报,“姑爷、小姐来了。” 说着,一蟒袍壮硕少年郎,腰夸宝刀,骑栆色高头大马打头。 身后跟一辆翠盖朱璎八宝车,周围仆妇上百,小厮、护卫应是有二三百,亦步亦趋,小心跟随在侧。 最外层乃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兵戈雪亮,迎着太阳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不一时,便来到了王家正门前。 王子胜只是望了一眼,心中发苦。 自从王太公故去后,王家很快就败落了下来,一日不似一日。 年年皆是入不敷出,砸锅卖铁好容易,凑够了王熙凤的二里红妆。 今日一见,宁国府来了许多人省亲,少说有三四百,王家五进院的宅子怕是装不下,也招待不过来,更是没有这许多闲钱打赏,给王熙凤做面子。 贾玳手一扬,队伍整齐停了下来,王子胜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像是看到了亲爹一般,热切打招呼:“贤婿。” “老泰山!” 贾玳马上一拱手,算是答礼了,接着飞身下马,扶刀快步来到八宝车前,王熙凤已是迫不及待,扶了他的臂膀,便跳下马车。 望了王子胜一眼,泪眼婆娑,好似有说不尽的委屈,要向老父亲倾诉,踉跄上前, 继母张氏一拦,“姑娘,大喜的日子快别这样,教人看了笑话。” 说着,便握着王熙凤的小手,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去了内宅吃酒玩笑。 男人自然留在了前院,里边早就备好了酒席,戏班。 上首一桌,只摆了两幅碗筷。 王子胜笑着在前头引路,贾玳一点不客气,直接在左首入座,堂下皆是王家叔伯兄弟,脸有异色,好笑地看王子胜怎么应付。 “老泰山,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了,快入席吧。” 贾玳笑了笑,仿若此间,他是主人一般,笑着邀请王子胜入席。 王家惯是属白眼狼的,从王夫人和王子腾身上便能看出,越是对他们客气,越是蹬鼻子上脸。 王熙凤便是如此,还没掌家,就想着安插亲信,更是派了来旺去江宁县大牢,设计要料理了贾珍。 今日说是出嫁的女儿回家省亲,还不如说,贾玳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不然,宁国府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王家蚕食一空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娶了王家的女儿,便是这般,时刻得防着,一日不敢松懈。 王子胜脸上讪讪,扫了眼前厅四周,整齐排列的贾玳亲兵,心中又是羡慕,又很是不自在,悻悻然落了座。 “来、来、来,老泰山且饮了这杯酒压压惊,好戏很快就要开锣了。” 贾玳给王子胜整了一杯水酒,往他面前一推,皮笑肉不笑。随即,打了个响指,两个甲兵便把来旺生拖了进来。 只见,来旺蓬头垢面的,脸无血色,着一袭破乱囚衣,眼中尽是惊惧之色,见了贾玳,不住地磕头,求饶命。 地下满桌的王家族人,皆是摸不着头脑。 他不就是来旺,凤丫头的陪房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七嘴八舌。 王子胜的脸皮抖了一抖,立时就黑了。 来旺去江宁县大牢攀关系,奉命毒杀贾珍的事,王子胜是知情的,或者说,便是他想的方,指使的。 王子胜心底亦是纳罕。 二弟(王子腾)送大妹子(王夫人)嫁给贾政,几乎将荣国府公中掏空了,贾家男人亦是没敢怎样,依然倾心辅助王子腾登高位。 怎么到了自己,便一切都不一样了。 王子胜还指望着,王熙凤掌了宁国府,帮独子——王仁走入仕途,借贾玳之势,复兴王家祖业呢。 王子腾能做到的,没道理,他王子胜做不到啊。 头一遭,竟是砸了自己的脚,被贾玳寻上门来,兴师问罪,贾家男人不是各个贪好色,没甚用,今日是怎么了,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了?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王子胜脑中闪过,有些摸不着头脑。 “贤婿,这是何意?” 而今,来旺被抓,还是被贾玳亲自扭送上门,王子胜就是再废物,也是知道了,贾玳来者不善,兴师问罪来了。 他故意装傻,赌贾玳不敢撕破脸。 “何意?哈哈……待会儿,老泰山便知道了。” 说着,贾玳手一扬,亲兵闻令而动,上前取了来旺口中塞着的破布。 来旺口舌得了自由,不等贾玳发问,一面叩头,求饶,一面把王子胜、王熙凤的图谋,一字不落倒了个干净。 王家一日不如一日,族人拿到手的好处就更少了,他们皆是一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立时,七嘴八舌起来,有趁机指责王子胜管家不力,堕了王家威名,给家族摸黑,暗想贾玳出手,下了王子胜的族长之位,以彼代之。 这几日,来旺家的一直没有自家男人的消息,心底坠坠,安置好王熙凤,便来了前院找相熟的姐妹,打听来旺的消息。 不想,这一听不要紧,自家男人被捉去了前厅,生死不知。 倏尔,来旺家的慌了手脚,一面派人去请王熙凤,一面朝前厅而来,听到来旺说的,顿时心如死灰,暗道完了, 猛冲过来,趴在来旺身上,哭喊着求情。 王熙凤在后院听了,躲都还来不及呢,岂敢来替来旺说情,心底只念叨,来旺是个忠心的,定不会把她供出来。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时,丫鬟来报,前院事了,老爷请奶奶回府,途中王熙凤透过车帘,亦是看到来旺、来喜兄弟俩,皆是被打了半死,由几个下人抬着。 而贾玳,却是满面春风。 上门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拿,回家的时候,却是大车、小车装了无数,满满当当的,连爷爷最爱的玻璃龙凤纹屏风亦在其中。 好啊,姑奶奶还没掏空宁国府补贴娘家,你竟是要先搬空王家,是何道理? (本章完) 第78章 盐商围攻 第78章 盐商围攻 对于李忠贤来江宁的目的,贾玳多少猜到了一点。 无非是泰康帝,既要他回不得神京,干扰朝廷对京营的改革, 又不想看到他在金陵做大,断了朝廷对江南财税重地的控制。 是以,前几日,贾玳将兵权一交,任由李卫平以抓捕倭寇余孽的由头,把个好好的江宁城弄的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这日,贾珠卧病在床,强撑着病体,给贾敏写了一副声情并茂的祭文。 奈何贾珠身子骨不行,托了贾玳去扬州一行, 送一送他的姑母——贾敏,最后一程。 贾玳从王家搜刮了许多财宝后,在府里闲着也是没事,反而让行宫中的李忠贤不安,还不如趁此机会,短暂离了这漩涡。 一则是见见林妹妹,二则,送贾敏最后一程,三则,给林如海壮声威,省得被扬州盐商小瞧了,明里暗里克扣盐税。 抽车劳顿,路上不知日月。 九月十六,贾玳带了一队甲兵,乘江船来到扬州城外的运河码头。 入得城来,在一间客栈,略微沐浴梳洗一番, 又换了件衣裳,乘了马车,不一时,便来到了扬州盐道衙门。 盐道衙门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是官衙,作为办公之所,后衙则是林如海的官邸。 其实,大魏朝大多数地方衙门皆是如此布局。 既方便了官员理政,也能让他们将妻儿老小接到身边,以聚天伦之乐。 贾玳一行人来到了盐道衙门正门,大门虽开,门下只有七八盐丁守着,里边却是静悄悄的。 不过,那些盐丁见贾玳左臂缠了黑纱,便知他是来林家吊唁,而且周身有甲兵护卫,身份定是不简单,得罪不起。 是以,立马便有一二人,热情上前,将贾玳等沿着青砖碧瓦,一路径直往东边引去。 哪怕官职品阶再高,亦是不能占用前边的官衙办红白之事, 而林如海本籍姑苏,在扬州没有别馆。 是以,贾敏之灵只能设在后衙之中。 根据大魏风水学说,大门若是不能朝南而开,则首选东面,盖因东面又称青龙位,乃是吉门。 因而,大凡住在衙门的官员,平常出入和私人往来,皆是走的左边青龙门。 贾玳在神京厮混多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一点也不意外,放心地跟了上去,也不怕盐丁耍枪,骗了他去,于己不利。 很快,贾玳一行人便来到了东门,果见一片惨淡,白幡飘飘,烟云缭乱。白色高墙之内,隐隐有诵经、木鱼之声传出。 贾玳挑起车帘瞅了眼,很快便跳下马车。 立时,便有一披麻戴孝的中年人,他先是一礼,而后客气问道: “在下是林府管家——林涛,不知这位官爷是……” 贾玳身边有甲兵护卫,人又生的年轻,林涛料想,定不是凡人,只是面生的紧,不知林家何曾有这样的富贵亲戚。 二则,送讣之日已是过了十余日,各家集中吊唁之期早过,今日便是贾敏出殡的日子,南下姑苏安葬。 三则,林家并未收到拜帖, 四则,贾玳一袭雪白素衣,臂缠黑纱,腰系麻绳,若非林家至亲晚辈前来祭奠,只需到门内领了一个孝带系上即可, 何须如他一般,通身白孝? 作为林家服务了十五年的老管家,林涛相当确定,林族内肯定没有这一号人物。故而,贾玳一行到此,林涛心中打满了问号。 “宁国府贾玳,受人之托,前来祭奠姑母。”贾玳略一拱手,沉声回道。 “宁国府?” 林涛明显一愣,大魏金陵贾家双公的威名,他是听说过的,当家主母——贾敏,便是出自荣国府。 没想到,隔了一二千里地,才十余天功夫,太太娘家竟这般反应迅速,派了人过来。 而且,此人身份还不一般,可见,贾家对太太的重视。 原先,林涛还以为,便是贾家收到了讣告,也得很久之后,说不定,那时贾敏之灵,已被送回了姑苏原籍安葬了。 林涛反应很快,立马便露出了喜色,一面将贾玳往里边引,一面道: “原来是玳大爷当面,小人这就去通报老爷……” “且慢!” 贾玳叫住了林涛,面上无喜色,只有满眼的哀伤。 “先带我去灵堂,给姑母磕个头,之后,再去拜会林姑父不迟。” 林涛只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玳大爷说的是,请跟小人来……” …… 后衙,一处厅。 林如海看着面前的几人,一脸无奈,道: “尔等威逼本官,亦是无用。摊派、捐输、额定盐引,乃是朝廷明旨下发的政策,岂是本官可以私自驳回的。” “我等不敢逼迫大人,只想请大人替我等做主,向朝廷陈明利害……” “是呀,林大人,捐输之事,实在是不能开先例,便是今年多缴些盐税也使得啊。” “就是啊,林大人,自从您做了盐道御史,我等一直全力支持,未曾怠慢分毫。” “这一二年的正课盐税,比以往足足多了三成,我等亦是如数奉上,而今,朝廷无故要撤了盐引,实难服众。” “不是我等有心为难大人,实在是生计艰难,许多灶户弃工不做,因嫌盐价太低之故,若是朝廷再是加征,怕是……” “本官说了,朝廷并非要撤掉尔等的盐引,只是重新分派罢了。” 被一众盐商围着,疯狂倒苦水,林如海分身乏术。 他一文人,向来只读圣贤书,于盐利一途,实难玩的明白,只有一颗忠心,却是疲于应付。 正巧看见林涛在门外,对他打眼色,林如海便招进来一问。 林涛附耳低声数语,林如海一脸诧异,点了点头,转身对厅里的众人道: “今日拙荆出殡,还请诸位容本官些时日,咱们改天再谈……” 回到书房,把门一关,林如海方问,“你确定是宁国府的贾玳?他不是在钟山结庐守孝,怎会来了扬州?” 先前,正是贾玳不知何故,派了赖升前来扬州,以贾母和荣国府的名义,收回了贾敏的嫁妆。 林如海是知道的,赖升虽是贾母陪嫁丫鬟——赖嬷嬷之子,但是与了贾玳的,方才有这一问。 (本章完) 第79章 祸水东引 第79章 祸水东引 明着说了,荣国府是替林黛玉保管,等她成年后,再转交给林黛玉。 待其长大出嫁之时,宁荣二府另有一份嫁妆送上。 算是,贾家对外孙女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 只是,任林如海的家人如何解释,扬州盐商却是不信。 觉得定贾敏病逝,林家和贾家生了龌蹉,他们这才毫无顾忌,上门逼迫林如海,替他们出头,向朝廷说项。 真是财帛动人心啊。 不想,贾玳却是挑了这个节骨眼,前来扬州祭奠贾敏,不由得林如海多想,有此一问。 “回老爷的话,错不了,确是宁国府麒麟儿,当朝一等伯,玳大爷无疑!” 林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敢隐瞒,细节处说的一清二楚,无一处虚构。 林如海捏须来回踱了几步,忽地抚掌而笑,“来的妙!” 连日来,扬州盐商借吊唁之名,分批次围攻,林如海已是疲于应付。 朝廷又催的急,偏林如海是个文弱书生,向来讲究师出有名, 遇到横不讲理,哭穷的,又舍不下脸皮争持。 他不似勋贵做派,惯是蛮横霸道,事事以力破之。 贾玳来的正是时候,有他压阵,使用强力手段,那些个唯利是图的盐商,定是不敢堵门闹事, 贾敏之灵,今日亦是能趁吉时南归姑苏旧籍。 “如何不带他来见我?” 林如海已是迫不及待了。他倒想看看,贾家的麒麟儿怎样了得,又是何等得泰康帝看重,得贾敏信重,将林黛玉托付此子照料。 “本来小的是要引他过来拜见老爷的,只是,玳大爷说,他受了荣国府老太太、珠大爷、并琏二爷之托,定要先祭奠了太太。” “珠大爷亲手写了长篇祭文,这会子,他应是在灵堂念诵,看篇幅,一时半刻完不了。” 林涛说的诚恳,条理清楚。 林如海听的认真,踱步回到太师椅上躺下,不再做声,捋了捋颌下山羊须,过了半息,似是追忆,又似在替贾玳开脱,道: “是了。” “他们是国公府第,到底与别家不同,行事自有一套体统和规矩。” “既如此,且等他祭奠完了,你便领了他来书房,会我一会。” 林涛应了身,躬身而退,忽又看见盐商聚在厅,仍是没有散去,回身又道: “老爷,厅里的那些人……” “就说我不舒服,他们愿意等着,便教他们等着,待会儿,自有人来料理。” 林如海神秘一笑,摆摆手,挥退了林涛,从手边的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一面等贾玳,一面打发时间。 “好的。” 林涛立马点头,心知林如海已是厌烦了,扬州盐商的纠缠。 也是,本来少爷、太太前后相隔六个月,先后病逝,老爷一边忙着公务,一边料理至亲丧事,精力体力本就不济。 这些人倒好,这三五个月来,几乎天天登门,视朝廷政令如无物,软硬皆施,唆使老爷上书,替他们说项。 林涛合上房门,转身欲走,可立在门前,迟疑了一小会子,又回头。 “还有何事?” 林如海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回老爷,听周管事说,珏哥儿和玦哥儿,早起只在灵堂出现过一次,又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会子都快晌午了,仍旧没个人影。” 这玦哥儿和珏哥儿,乃是林如海同族侄子,姑苏族里选送过来的,打算教林如海择一人,记在贾敏名下, 一是接过大宗香火,二是和贾家搭上关系,将来飞黄腾达,也便宜些。只是,这二人和林如海这支已是出了五服,又皆是顽劣之徒。 在贾敏灵前,敷衍了事,不像是孝顺孩子, 如何奉得了宗祠,更入不得林如海眼底。 林如海已是决心以身许国,再不想旁的,但又不能明着拂逆族老之意, 只能就这么拖着,不答应,也不同意。 只当没这两个人,却是害苦了林府一众下人,敬着不是,逆着也不是,真真为难死了。 林涛却是说出了下人们的心声。 林如海刚刚翻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空中停了半刻,摇了摇头,然后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林涛掩上房门,躬身而退,该说的,该做的,他已经做完了,听不听,那就是林如海自己的事了。 贾玳将贾珠那篇,又臭又长的祭文诵完,投入火盆之中燃尽,化作了飞灰,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贾珠真不亏是秀才公,继贾敬之后,考过科举,写了八股文的人。 说写废话的本事,实属高强,教贾玳拍马难及。 打开一看,好几个字,贾玳都不认识,只能读半字音,好在他自信十足,一点卡顿之处也没有,这才轻易蒙混过关。 不然,非得闹出大笑话不可,丢人是小,折了贾家的颜面是大。 “玳大爷,我们老爷有请。” 得了林涛吩咐的小厮,早侯在边上,见贾玳完事了,立马上来请。 贾玳神色肃然,装作不经意间,往内堂瞅了眼。 甚是可惜。 内堂虽有几个年轻女人,嘤嘤啜泣,但皆是披麻戴孝。 放眼望去,只有体积大小之别,哪里知道谁是林黛玉。 甚至,贾玳都不敢确定,林黛玉在不在里边。 盐道官邸修葺的并不如何好,至少在贾玳看来,不如宁国府奢华,也不如荣国府恢宏,甚是可以说有些简陋了, 但清幽雅静之处,却是大户人家不能比拟的。 一路行来,贾玳没遇到什么正经主子。 丫鬟、婆子亦是不多,可见林家人丁之单薄,真没什么人了,不然,在这样的大事跟前,林家竟这般冷清。 走过一道游廊,又行过一处假山,来到一座小小的抱厦前,上边也没有匾额,这便是林如海的书房了。 引路的小厮指了所在,便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门前立有两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其中一人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通传,“老爷,玳大爷来了。” “进来吧。” 字正腔圆,富有中年人磁性的嗓音,听着叫人舒服。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经会面,贾玳正了胸口的衣领,然后踏步而入。 (本章完) 第80章 拐骗林黛玉 第80章 拐骗林黛玉 林如海的书房看着并不甚大,只有七八个平方,三面墙根皆是立有书架,装得慢慢当当,几乎不留缝隙。 经史子集,各色的书都有,彷如小型读书馆,五脏俱全,应有应有。 相较之下,贾政的梦坡斋,贾赦的外书房,皆不过是徒有其表,装文化人自我麻醉罢了。 没有过多的打量,贾玳拱手一礼,“晚辈见过林姑父。” 林如海是荣国府的亲戚,两家虽没出五服,但到底隔着一层,贾玳又是朝廷伯爵,自是不用太过谦卑,只需拱手即可。 “有心了。” 林如海亦是拱手答礼,引了贾玳入座,随即小童上来献茶,而后合上房门退了出去,留下空间,够他们深切交谈的。 接过茶盏,贾玳拨了拨茶汤,又凑近嗅了嗅香气,果然清香扑鼻,乃是上好的御用雨前龙井。 宫里拢共才有十余罐,泰康帝便与了林如海一罐,可见,林如海颇为受宠,里边兴许还有当朝帝师——顾秉钧的功劳。 贾玳轻呷了口茶汤,一面品茶,只是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并排而坐的林如海。 只见,林如海头戴簪缨冠,一袭素色儒衫,腰配玉带香囊。 四十余岁,颌下短须护的很好,乌黑油亮,并不显老态。 看来,他平日里没少重视保养,想来,其年轻之时,绝对是美男子一名; 倒也是,传闻历朝历代的探郎,才学容貌皆是出众。 一甲之中,探郎的学问不定是最好的,但面容和仪态,定是最顺眼的。 如今,贾玳一见了林如海,便觉传闻竟不似作,有几分道理。 林如海脸色白皙中,透着一股病态,眼角隐隐有黑眼圈,可见这几日定是没睡好。 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没有多余的动作,很快便拉进了彼此双方的距离。 林如海亦是同样在打量贾玳。 不同于赖升和林涛二人说的,贾玳虽虚岁十六,却是生的虎背熊腰,仪表堂堂,天然自带一股贵气; 脸上刚毅,如刀削,鼻尖挺翘如悬胆。 眉眼透亮,仪态竟和自己的老泰山有点神似,一样的杀伐果断,不似优柔寡断之辈, 真乃贾家不世出的麒麟儿,恩师(顾秉钧乃是林如海的座师)眼光果然独到,没有言错。 扬州的一众盐商,还得他来压服,自己再从中周旋,应是能完成当今所托,不负圣恩。 忽又见,贾玳通身白孝,臂缠黑色,腰间系着麻绳,穿戴皆是齐整,一点敷衍之色也无, 林如海心下又满意了几分,因问贾玳道: “听说,你月前大婚了,怎不在家好好陪新人?” 贾玳颜色一整,脸露哀戚,回道: “前日得了书信,始知姑母病逝,不甚哀伤。” “近日,珠大哥病重,卧床不起,眼看没多少时日了。” “琏二哥生性风流,流年于秦淮烟之地,亦是得了不知名的奇病,药石无效,赦叔便想到了冲喜的办法。” “他们皆是脱不开身,便央了晚辈前来,权且尽了这份心意。” “期望姑母在天之灵,勿要怪罪这个!” “行的仓促,只在客栈梳洗了一番,因未能预先备下名帖通禀,还请林姑父,饶恕晚辈无礼之过。” 贾玳说的诚挚,脸有哀荣,不似作假,林如海抚须,点了点头,亦是不再纠结,道: “哪里,你能这般,倒是我和你姑母俩个的福气,如何会怪罪,岂不是个不明事理的睁眼瞎了?“ 林如海淡淡一笑,因又问道: “老太太近来身体可还硬朗?” “神京一别,已是年许,两地相隔千里,只有书信往来,倒不曾去神京探望过她老人家,你姑母时常念叨,” 说着说着,林如海眼角竟有泪光闪动,“偏我又公务繁忙,片刻脱不开身。” “而今,你姑母一病,再没缓过来,竟是便撇下我和你妹妹去了……” 林如海对亡妻思恋之情,溢于言表,贾玳看了,心头亦是一酸,回道:“除了每每念及姑母十分感伤,” “老太太身子倒是爽利,精神矍铄。” “有一众孙子孙女相伴,竟是越活越年轻,每日吃的好,睡的香,” “儿孙也皆是孝顺,没有那些子腌臜事怄气,” 贾玳却是不知,他的一番言语,冷不丁地被林如海拿中了软肋。 接下来,亦是摸不开情面,替林如海出头,出面搞定聚在厅的,一众纠缠不清的扬州盐商,此乃后话,此间暂且不表。 林如海闻言,亦是面露悲戚,转移了话题,“方才听闻,你在城中客栈歇脚,这如何使得?” “姑父这里虽是官衙,地方也不甚大,但是收拾几间客房出来,还是能够的,” “等会子,我便让林涛替你们安排房间,伱且住进了,如何?” 这样离的近,更好亲近林黛玉,贾玳绝无拒绝的道理,应了之后,拱手又道: “晚辈此来,一是祭奠姑母,二则受老太太之托,想接林妹妹去神京住。” 说着,贾玳从袖口掏出了贾母的密信,起身一并送到了林如海手里。 “这是老太太托我,送与姑父的。” 林如海亦是无法安坐,忙从椅子上起身,毕恭毕敬地接过书信,当面拆开,一字一句,仔细瞧了起来。 见上面字迹秀丽,林如海也不甚奇怪,定是贾母年纪大了,动不得笔,由她口述,请了家中年轻媳妇代写的。 书信后面落款的印章,却是贾母私印无疑,林如海不疑有他。 贾母身为一等荣国夫人,富贵了大半辈子,掌家三十多年,于人情往来方面,最是精通不过了。 是以,信中言明,定要接林黛玉去荣国府的话,说的极是在情在理,教人轻易反驳不得。 况,贾敏临别遗言,亦是说了,要送林黛玉去荣国府住着,一是替她尽孝,二是托贾母教养,将来也好寻一门好人家。 且,林如海公务繁忙,抽不了身照顾林黛玉,在神京有她外祖母照料,兄弟姊妹陪着,于他,于女儿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是以,贾母的来信,林如海最后一点担心尽去,没有不依的,心中只有惭愧,“岳母大人之意,我亦是明白。” “难为她老人家,对我等一片赤忱爱护之意。” “而今,我公务在身,皇恩深重,职责甚大,轻易离不开扬州,更不能在她老人家身前常伴左右,尽人子之孝,如海甚是惭愧。” 说着,林如海叹息一声,泪如雨下,转过身去,举袖擦了擦眼角,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身道:“刚才是我失态,让你看笑话了,切莫见怪。” 贾玳连道不敢。“只是……” 林如海眉头一皱,言语间似有不尽之意。 因担心林如海反悔,不教林妹妹入京了,贾玳心底急的不行,头脑大开,脑子转的飞快。 《红楼梦》原著里,也没说怎么接林黛玉的啊,贾玳心中没底,深怕林妹妹跑了,因问林如海道: “姑父,可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或是忧虑,不妨一并说了,说不得,晚辈能帮上解上一解,了却姑父心事,岂不甚好。“ 要的,便是你这番话。 林如海亦是看出来了,在神京,除了贾母能被托付照料女儿之外,眼前之人亦是可以。 方才,林如海使了欲擒故纵的手段,试一试贾玳的人品。 如今,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对林黛玉是真心疼爱无疑,林如海方安了心,对林黛玉神京一行,多了几分信心,缓缓道:“你不知道。” “你这妹妹自小体弱多病,生下来就没停过药。” “请了无数名医来瞧,又吃了无数的药,总是不见好转,亦是断不了根。” “忽有一日,一僧一道上得门来,说送与他们方好。” “我和你姑母,大半生只有这一個女儿,爱如珍宝,如何舍得。” “那和尚道士又说了,若是不舍也可,” “只是,这辈子除了父母,切不可见外人,不然,非流干一辈子的眼泪不可。” 赖头和尚、跛腿道士,这么快就出现了,难道红楼世界,难道真有神神怪怪的东西? 可,他们现在要破坏自己的好事,贾玳如何能忍,急吼吼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能信?” 林如海说的情切,几度哽咽,贾玳亦是感动非常。 自小,他便是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十八岁参了军,始知父母之爱为何物。 是以,林如海说的,贾玳亦是感同身受,可怜天下父母心,除了自私自利的,父母皆是爱子女的。 “我和你姑母也是这般认为的,如今,你妹妹吃了人参养荣丸养着,身子倒是好些了。” “只是,此药所用之材,甚是昂贵,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偏你妹妹,又生的孤僻性子,时常独自在树下、河边、荫底下发呆,一坐便是大半日,又不爱与人说话,” “唯恐到了神京之后,你妹妹不适应是小,倒是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贾家又不是旁人,在贾元春省亲前,家里底子深厚,还没彻底败落下来, 就是拿金山银山堆了,也是养的起林黛玉的。 何况,不还有自己嘛,贾玳已是听出,林如海是在客套,就等他表态。 “姑父多虑了。” “一则,自二叔祖故去之后,老太太便搬去了西边荣庆堂,不大管家,暂由珠大嫂子打理。” “近来,更是接了迎春妹妹、探春妹妹在身边养着,平常最是喜欢教养府里一众孙子孙女读书,” “她老人家亦是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 “二则,家中姐妹众多,皆是与林妹妹一般的年纪,同龄人有共同话题,说不完的话。” “林妹妹入京后,自是和家中姐妹一同吃,一同睡,天天有人作伴,岂有麻烦之说。” “三则,便是林妹妹在西府住着不得心,也可来东府,姑父也是知道的,我这生母亦是有一女的,” “略比林妹妹小了一二岁,府里园甚大,够她们玩耍作伴。” “四则,辽东镇素来和我交好,上好的长白山野山参管够,定是将林妹妹养得好好的,不教姑父忧心。” “最后一点,老太太实在爱煞了姑母,时常在我们跟前念叨,林妹妹若能进京,或可解一解老太太对姑母的思恋之情,” “这也是赦叔、政叔临行前,再三嘱咐我的话,说是定要接了林妹妹去神京,” “还请姑父体谅,成全了老太太一片慈爱眷念之情,放了林妹妹,且去神京住上一住,” “兴许有姐姐妹妹日日作伴,林妹妹身子很快便好了,九泉之下,姑母亦是可以安心了。” 贾玳说的在情在理,只是,若没有收下林黛玉的私心作祟,那就更好了。 此时,林黛玉年岁尚小,林如海自是想不到这一层。 听了贾玳之言,以及满口的保证,林如海再无顾虑,点了点头,对贾玳的人品,又高看了一眼, 殊不知,将来推林黛玉入“虎口”的,便是他自己,兴然道: “既如此,也好。回头我便与你妹妹说了此事,料想有哥哥姐妹妹妹宠着,她是愿意的。” 贾玳晓得事成了,当下,也就不像刚才那般心急,道: “这件事,我看倒不必急。” “哦?” 林如海听了惊讶,刚才,可是你急匆匆的,这会子却是要反悔,是何道理? 只听,贾玳接着说道: “横竖要等姑母入土为安,林妹妹在姑母身边尽了孝心,到那时再商量不迟。” 林如海捋须,点了点头,对贾玳更满意了。 贾玳又道:“我想着,林妹妹自小在姑父姑母身边养大,从未到过神京。” “且,林妹妹性子沉默,不爱言语,虽她年纪小,但我听姑母说过,她聪明异常,就是男子也是多不及她。” “如今,慈母散手,骤然要她离开姑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只怕心中定是不愿的。” “若真是如此,姑父必以耐心劝导为主,仔细斟酌词句,切莫吓着了林妹妹,不肯透露心声,反倒不美了。” “再者,姑母刚去,林妹妹必是极伤心的,若是因此让她添了新伤,却是晚辈的不是了。” “等明儿回了神京,倘或老太太知道了,责备晚辈粗心大意是小,她自己添了不安,自责是大。” 贾玳的话,林如海听了却是没有不依的,真真是替他闺女考虑到了极致,便是他为人父,亦是没有想到这层,心下颇为惭愧,薄待了女儿。 都说,观一人而可知一族之家风,如今,贾族有贾玳掌舵,和自己一样,早早地投了泰康帝麾下, 贾族必可长久富贵,再兴五十年,成为大魏朝野擎天柱。 林如海心下再是无虞,暗叹道:贾世伯真是慧眼识珠,教孙有方啊。 (本章完) 第81章 赚钱,不寒碜! 第81章 赚钱,不寒碜! 林如海看贾玳,却是越看越满意,颇有种丈母娘相看女婿的感觉。 贾玳心头一动,深怕被人看穿,坐下喝茶掩饰。 不想,两人说话已是过去多时,茶盏里边的茶汤,早已发凉,有了一股奇怪的苦涩之味, 弄得他差点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好在贾玳反应快,用手捂着了。 即便是如此,亦是早落在了林如海的眼底,轻笑一声,拍了拍手,外边守着的小童推门而入,承上热茶。 贾玳武夫出身,读的也大都是家里的兵书,最是不爱知乎者也,可林如海学富五车,大有考较考较他学问的意图。 贾玳心道,正事谈完,已是没话可说,心底焦急该怎样打发时间。 门开的瞬间,外头不知名的吵闹声,亦是跟着传进了书房。 贾玳顿时有了主意,想到了法子,绕过这一层。未免出丑,道: “敢问姑父,这是……” 我就说嘛,你逃不过老夫的五指山! 林如海接过小童献上的茶水,轻呷了口,却是没立刻答言,而是踱步到门边,往外瞧了一眼,眉头深皱,叹了口气,道: “是那些盐商……” 言辞间,林如海无奈之色尽显。 没等贾玳发问,他便解释道:“因不满朝廷捐输之策,重新分派盐引之故,这几月来,他们时常分批来盐道衙门闹事,” “我实在是烦不胜烦,方才寻了借口,躲避了出来。” 林如海说的委屈吧啦。 朝廷的新政,乃是泰康帝主持的,贾玳亦是有所了解。 全是因大魏国库空虚之故,再加上边关告急、山陕大旱,四处皆是要银子赈济。 待收拢好京营,泰康帝一党的目光,便锁定了江南财税重地,计划夺回勋贵财权。 这两淮盐税,便是重中之重。 其实,年初贾玳南下时,京中早有风声流出,说贾玳这次带兵南下,便是得了泰康帝授意, 要武力助林如海一臂之力,断了勋贵一党的财路。 是以,水溶在他出京前拦路堵截。 二人秘密商议的结果,就是合伙灭了甄家,两边各取一半利,贾玳向两边皆好交差。 这点倒是和商业上,老大和老二相争,最后死的却是老三,何其神似也! 结果,便是忠顺亲王一党,彻底倒向了泰康帝,勋贵一脉,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世间之事,当真是难以预料,也不知,将来甄雪琴知道了其中内情,水溶又该如何,向这位新晋的北静郡王妃交代一二。 贾玳眼前一亮,道: “既是如此,姑父若是信的过晚辈,就交给我替您打发了,如何?” 深怕林如海不同意,贾玳又瞅了眼门外的天色,担忧道: “时候也不早了,傍晚,姑母之灵就要出城,坐船南下,恐他们在此吵闹,误了吉时……” 林如海要的便是贾玳这句话,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看了贾玳一眼,叹了口气,道: “也只有这样了……” ………… 大魏盐政,事关亿万百姓民生福祉,单靠那点子盐丁,如何照应的过来? 以至于,盐商挟此自重,妄自尊大,短短几十年,竟形成了一种固有观念——便是皇帝的亲信,出任了盐道御史又如何? 能不能坐稳官位,全在他们给不给面子。 毕竟,每年数以百万两的白的银子,若是他们不合作,故意拖拉的话,神京的一众大佬,却是连俸禄都发不出, 便是晚了二三个月,边关的将士得不到饷银,闹起事来,不肯尽心用兵,不肖勋贵发话, 便是当今有心想保全,怕是盐道御史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再也别想做这个肥缺了。 故而,盐商和盐道衙门,说来亦是互相依存合作的关系。 是以,面对朝廷这次明显薅羊毛的捐输之法,盐商们大多心有不满,内部在会首——黄秉文的窜戳下, 统一了思想,四处活动起来,一面向背后大佬打听消息,一面分批上门,逼迫林如海替他们上书朝廷,陈明利害。 再不行,那就只有罢市了。 盐道衙门固然掌控着盐商们的富贵,可是,盐商背后亦是有能人大佬的。 比如说,勋贵和士绅皆是在他们背后,暗中撑腰。 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要重新分派盐引,行捐输之策,亦不是林如海能轻易施行的。 得把握好时机,更要有强大的实力和武力支撑。 一则压服他们背后的人,二则,武力拿盐商开刀,杀鸡儆猴。 贾玳出得书房,顿觉呼吸都自由了,空气亦是新欣香无比。 他刚吐出一口浊气,便看到七八个遍身罗绮的中年人围着林涛,大声地发泄着情绪, 一副不甘休的样子,就差撸起袖子当场干了起来。 “我们要见林大人!” “请林大人出来,替天下万命做主啊,” “若是朝廷行捐输之法,天下何人吃的起盐,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啊,林大人……” “不要拦我,今日,老夫就是一头撞死在林大人跟前,也是定要替亿万生民,讨得一条生路,教朝廷看看,我扬州义士之忠烈,不可欺也!呜呜……” “……” 火药味浓烈之极,虽隔了二三十步,贾玳也是一字不差,听了个清楚明白,额头青筋直跳,这群人简直无耻之极, 我贾家的女婿,岂是尔等商贾能逼迫的,真当贾家无人乎? 简直欺人太甚! 贾玳命了林家仆人,去将自己的一队甲兵喊来,他却是脸色一正,昂首阔步往人堆里去了。 许是看到贾玳从林如海书房出来,又穿了一身素衣,盐商以为他亦是林家子弟。 觉得定是林如海交代了什么,互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安静了,不再哭闹发疯,等贾玳发话。 贾玳抿着嘴,面罩寒霜,也不言语,自顾抬脚缓慢走到了正中,立在台阶之上, 偏他又生的高壮,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一众盐商,顿是不满。 即便是林如海亲来,亦是不敢如此傲慢,尔一年轻后辈,焉敢如此无礼,视我扬州盐商如小民? 小小竖子,岂不闻扬州多壮士乎? 若不是看在林大人面上,早他妈一刀剁了你,沉到运河里,世人又有谁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怒发冲冠,忽一矮胖盐商,往后一挺便便大腹,义愤填膺, “汝是何人?“ “林大人呢,为何不出来,难道是看不起我等盐商?” 贾玳冷笑一声,若不是甲兵未到,否则,他早就下手,坎了这群没眼力劲的狗东西。 小命都不保了,还敢叫嚣? 看哪個盐商还敢聚在盐道衙门闹事,不服朝廷管束,扰乱贾敏出殡,惹得林妹妹又添一段新伤。 “我姑父身体不适,正在后堂歇息。” “尔等何故在此喧哗,明知我姑母今日出殡在即,却是聚在一处,口吐狂言,是何道理?”贾玳脸色一冷,眸子里的精光忽地一扫,从他们脸上掠过,周身杀气蔓延, 众人如坠冰窟,只觉灵魂都被冻住了,忍不住往后一退。 “难道,尔等是想造反不成?” 扬州果然多“义士”,终有一个不怕死的,却是很快收敛了心神,他便是张四诚, 徐州一私盐贩子出身,二三年前,被黄秉文收入了麾下,依靠运送私盐发了财。 他的手下皆是水匪或是路霸,靠着运河之利,打家劫舍实乃稀松平常,手上更是沾了无数血腥, 一听贾玳不是林家子弟,只是一姻亲,哪里还跟他客气什么,越众而出,大喝一声,“好胆!” “哪来的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 “我等要见的是林大人,自有要事相商,岂是你一白身能过问的,” 张四诚袖子一撸,露出了满臂膀扎结的肌肉,一脸不屑,“还不快躲开了,老夫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正是,还不退下,耽误了朝廷大事,只怕林大人也是担待不起的。” “就是,林夫人今天出殡,可莫因此事,误了吉时……” 先是被林如海敷衍,在厅里吃茶,干等了这小半日,众人心中本就有火气,又见贾玳年轻,却是态度傲慢无比, 如今有人出头,一众盐商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出言相帮,在边上给张四诚加油助威。 “放肆!” 面对盐商的胡搅蛮缠,贾玳一点也不惯着,脸色一沉,胸腹发力,大吼了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盐商皆是抱头,堵耳朵,痛苦难言,刚才却是被贾玳的音波伤得不轻,久久回不过神来。 贾玳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拿话打压,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此地乃是盐道衙门,” “代表的是朝廷威严,尔等不顾法令,在此吵嚷胡闹,围攻朝廷命官,视同谋反,” 贾玳拿眼睛一扫,“今日,有一个算一个,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贾玳生的富贵,又是朝廷一等伯爵,天生就有一股子贵气和霸道。 盐商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把张四诚露了出来,却是不敢继续犯险。 本来也是嘛,他们只是来助威的,何必撕破脸呢,反正,明儿还有别人顶上,犯不着拼命。 但,总有不怕死,或者说性子横惯了的,见不得自己气势被人拿捏了,非要找回场子, 比如说,张四诚便是这样的人。 面对贾玳的恫吓,他不仅不怕,反而觉得贾玳心虚。 愈战愈勇,“我等当然知道,这里是盐道衙门。” “不然,我等还不来呢!” “哈哈……”回应贾玳的,便是盐商们的会心一笑,都觉得张四诚说的不错。 “我等身为盐商,向来奉公守法,诚信经营,每年为朝廷纳税何止五百万两白银?” 张四诚微微昂着头,斜三角眼就是这么一扫,一脸傲然,轻蔑地瞥向贾玳,“除了你,” “我们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对朝廷有大功?” “我等行的端,坐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林大人对我等,面上亦是客客气气的,给足了颜面,礼遇有加。” “你又是何身份,不过一黄口竖子,又无功名在身,白身一个,也敢对我等呼来喝去?“ “而今,更是出言恫吓朝廷功臣,真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任人欺凌?” 说着,张四诚凶相毕露,上前一步,直面贾玳,怒目而视,竟是要和贾玳动起手来。 跟随而来的陈兵,见贾玳遭人挑衅,立刻挺身而出,挡在了身前,张口便要自报家门,权作威慑。 只是,贾玳却是摇头不许,他身怀神力,一点不见慌张。 若不是怕动起手来,沾惹了血腥,冲撞了贾敏之灵,担忧林黛玉受不了。 否则,他早就一招擒拿手,扭断了张四诚的脖子。 哼!敢把脖子露在他跟前,真是少见。 “行的端,坐的正?对朝廷有大功?” 贾玳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仰头长笑,直不起腰来。 陡然,笑声戛然而止,贾玳冷脸一扫,“就尔等?” “可笑!” “尔等这般作为,也敢说对朝廷有功?” “我看,是不知死之将近!” 此时,有人已是猜到,贾玳的身份可能不低,说不定是神京的勋贵子弟,甚至位还在林如海之上, 不然,其不可能这般高高在上,周身杀气又这么重。 他唤林如海姑爷,难道是神京宁荣二府的公子? 但,这又如何呢? 他们的背后亦是有四王八公支持。 作为士农工商,天下四民之末,虽富裕无比,但在大魏朝的政治地位,却是连一个活不下去的贫农都不如。 若不在朝中寻了靠山,竟是家财和小民都保不住。 是以,他们才倾力资助东林书院,打入朝廷,暗中培植官僚替他们发声。 贾玳的身份仿若一根刺,深深刺痛了他们心底的自尊,令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不仅不退,反而是内心和张四诚站在了一起。 贾玳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道:“我知尔等为何而来。” “朝廷新施行的盐政,乃是鼓励天下商户往边关送粮,从而换取盐引。” “此举,打破了固有分派制度,损害了尔等的利益,故而不顾礼仪,明知我姑父家挂白丧,” “精力不济之时,意图逼迫他替尔等发声,令朝廷撤了这条政令,是也不是?” 贾玳的话乃是事实,众人辩无可辩。 他们确是趁着林家办丧事才来的,不然,林如海岂能轻易放他们进府? 扬州一地汇集了天下盐商十之七八,每日换上一批,一回只来七八个,借祭奠林夫人之名, 闹上一闹,林如海又是读书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哪好意思拒绝? 此法虽卑鄙,却着实有效。 (本章完) 第82章 杀鸡儆猴 第82章 杀鸡儆猴 这群盐商就是要逼迫林如海就范。 谁教林如海是皇帝的心腹,在泰康帝跟前说的上话呢。 就算撤不了政令,替他们搞点优惠政策,也是好的嘛。 无耻是无耻了点,但是为了赚钱,有什么可寒碜的呢? 都不过是,为了活的更好些罢了。 良心什么的,早就被岁月磨没了,他们现在眼底自有利益。 就是贾玳这么说了,他们仍是不死心,还是有人嘴硬道: “哼!” “朝廷新政本就不合理。” “天下行商的人,何其多也?若是人人都能靠着运粮去边关,就能获得盐引,” “老夫敢保证,出不了一二年,天下便会私盐泛滥,而且,还根本无法遏制,从今以后,朝廷休想再收的了,一分银子的盐税,” “到那时,损失最大的还是朝廷和天下百姓。” “是啊……” “就是……” “对……” 张四诚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出声附和,又同仇敌忾起来。 “需知,盐之一事,看着虽是平常,如大米和小麦一样,不甚起眼,但,却是关乎天下民生的大事,轻易马虎不得。” “一旦失去管控,到时,天下百姓吃的起盐?” “前明之乱,不远矣!” 张四诚说的动情,好似乱世的画面就在眼前,伸手摸了一把老泪,又博得了许多盐商的共情。 “是以,我等今日这才聚在一处,请林大人据实上书,正是替朝廷,替天下亿万生民考虑。” “我等苦心,天日可鉴,岂是你一黄口竖子,能随意污蔑的?” 张四诚说完,拥趸者立刻跟上大声附和,“就是!还不快退开,此事只有请林大人出来,才能解决。” “唯有林大人,方能一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呀,林大人……” 说的真伟大,若不是从后世穿越而来,贾玳差点就信了他们。 私盐若是真的泛滥开来,受惠的便是老百姓。 想想后世,一包加碘盐才多少钱? 一块五不到!和大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是以,面对气势重新被张四诚蛊惑起来的盐商,贾玳却是哈哈一笑,不屑一顾,喝道: “呵呵……何其可笑,真当某是三岁小儿乎?” “我看,分明是尔等害怕利益被旁人分了去,这才不顾礼义廉耻,白丧期间上门逼迫。” “让我姑父做尔等的马前卒,试探朝廷衮衮诸公的意志。” “现在,居然敢有脸说什么,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话来!” 贾玳怒目而视,就是那么一扫,接着道:“难道,尔等不知,大魏立国七十载,边关战事从未停息过?” “大前年,陛下登基之初,瓦剌陈兵二十万铁骑于雁门关,逼迫朝廷下嫁公主和亲,开边互市。” “东北的鞑靼也是有样学样,每年越过边墙,南下辽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边民因此而家破人亡?” “去年,秦陕大旱,流民四起,聚众十五万攻城掠地,兵峰直逼长安,黎民死伤百万,白骨露于野,百里无鸡鸣。” “更有日渐崛起的建州女真部,多次遣使入大漠草原,勾通胡虏,觊觎我大魏疆土,” “为了应对此等天灾人祸,朝廷只能不断往边关增兵防范,这才保了大魏腹地安宁。” “然,三十万边军每日耗费甚巨,事事皆是等着朝廷从中转运周全,靡费甚多,” “不得以,才暂借了盐之暴利,鼓励天下行商,接过转运粮草之责,共渡难关,乃一时之举也,” “待天朝强大起来,击退了北方胡虏,平定了西北叛乱,定是会……” “你懂什么……” “我要见林大人……” “请林大人出来……” 贾玳虽说的都是事实,但却不符合盐商的利益。 谁知道,朝廷接下来会怎么打算。 还是停了捐输之法,于他们而言最是恰当不过。 北方边境如何,关他们什么事?反正,不能从他们碗里把肉弄走了! “我是不懂盐政,但我懂得天下大义,人心所向!” “需知,一寸河山一寸血,祖宗创业艰难,我等儿孙片土不能丢!” “再看看尔等,呸!简直毫无忠义,家国之念,只知蝇营狗苟。” “尔等上不体君父忧国忧民之心,乃是不忠;” “因,蝇头小利而担上国贼骂名,玷污门楣,是为不孝。” “我姑母新丧,尔等聚众上门逼迫,是为不仁,” “明知边关将士缺衣少粮,却只顾一己之私,阻扰朝廷捐输之法施行,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焉敢在某面前大放厥词,妄谈功劳?” 贾玳右手扶刀,昂然不惧,只等甲兵一到,便要杀人立威。 “哼!黄口小儿,无知之谈,着实可恨,可恨!!!” “气煞老夫了,”张四诚袖子一撸,“快报上名来,老夫今日定要替汝父,好生教教你……” 能成为盐商,他们的背景没一个是简单的,平常亦是富贵惯了的,贾玳这般将他们驳斥的一无是处, 许多人皆是恼羞成怒,若不是顾忌贾玳手里有刀,他们便要上来拿人了。 陈兵却是上前一步,挡在了贾玳身前,吼道: “我们爷乃是宁国府嫡长孙、朝廷一等伯爵、京营参将、当今天子赐封的除倭英雄,有哪个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呃…… 原本戾气重重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有几个想要撸袖子揍人的,立时哑了火,把胳膊又深藏了回去,悄无声息地隐于人群。 林涛亦是早看这群人不顺眼了,见他们被吓住,担心有人不信,立马补充道: “大魏双公的威名,天下人皆知,我家太太出自神京荣国府,乃是故荣国公之嫡女也。” “这位是我家太太娘家侄儿,乃是宁国府一支,现袭了一等伯爵,本奉上命坐镇江宁,” “此来扬州是为了祭奠我家太太,今日刚从江宁赶到……” 江宁和扬州本就挨着,那边发生的大事瞒不住人,很快就传到了扬州人的耳朵里。近日,贾玳声名鹊起,他们已是有所了解。 黑骑重新现世啊! 多少人尤记得贾源、贾演之威,南方人的骄傲。 林涛的悠闲模样,却是与一众盐商的懵逼,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不值一提的,立刻便烟消瓦解于无形,令人再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当盐商再是看向贾玳时,却是全然不一样,嚣张不起来了。 贾玳却是不管,拔刀而出,怒道:“我非是不讲道理之人,” “然,尔等一而再再而三到此闹事,先是扰我姑母之灵,后欺我贾家无人,” “当,某之剑不利乎?” 这群盐商在扬州或许无所不能,但,那也是分人的。 对于神京大佬的存在,他们只有敬着,哄着的份,特别是勋贵,动不动就拔刀,吓死个人了。 贾玳怒目一扫,无人敢应。 或许有人不知宁国府,荣国府,但黑骑的威名,却是无人不晓。 还有一门双国公,大魏人臣之极。 虽然,盐商在扬州是不可招惹的,甚至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但,和神京豪门权贵一比,啥都不是。 他们招惹到没背景的布政司、巡抚,最多也就破财消灾,但,神京里边的勋贵却是世代联络有亲,势力强大, 连皇家都忌惮非常,不是什么地方势力,能轻易招惹的起。 当然了,盐商这個群体中,也是有背景通天的,和神京勋贵,朝廷大佬、皇亲有联系,只不过,他们今日没来,而是躲在了幕后。 再说了,就是他们今日来了,大概亦是不敢和贾玳直接起冲突的。 不值得! 贾家的后人在江南横着走都行,就是宫中有甄太妃撑腰的甄家,不也毁在了这位小爷的手中嘛。 够豪横! 基业种种考虑,盐商心底虽不爽,却是无人敢再犟,甚至有人已经转身,想悄悄离了这是非地。 只是,身后不知何时,有一队甲士围了上来,进退不得。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盐商中甚至有人,开始站在贾玳一方考虑问题。 今天,是人家姑母出殡之日,在人家灵堂大闹,确实不对啊。 东汉之时,常有为孝杀人免罪的例子。万一,贾玳真动了手,以对方的背景,估计被杀了,死也是白死。 在死亡威胁面前,这么一想,那就什么都想通了。 “咳咳……伯爷勿要动怒,我等实非闹事,正是为吊唁林夫人而来……” “是啊,我等平日亦是受了林大人照拂,岂有对林夫人不敬之理?一切都是误会,呵呵……误会……” “喔……对,对,对,刘兄说的是,刚才是我等欠考虑了,这就散去,来日和林大人议捐输之政也可……” 见势头不对,张四诚把锅一甩,便要拔腿跑了,只是,鲁大带着甲士将他擒了下来。 “放开我!” “老夫犯了何罪……” 众人脸色皆是一黑,心底后悔的要死,怎么就听了张四诚的蛊惑,今日来林家搞事。 “哼!老匹夫,你也有今日?” 贾玳却是把刀一收,信口胡诌,道: “那天在仰头楼袭击本爵的,就有你吧?” “本爵奉命在江南追查倭寇余孽,明察暗访寻了多日没收获,不想,你却是自投网罗,” “今日,饶你不得,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胡说,我没有……” 张士诚一听,却是肺都气炸了。 贾玳端的无耻,竟然给他按了一个通倭的罪名,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张四诚如何受的起,死命挣扎起来,却是被直接下了嘴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任由几个甲士拖了下去。 “这……” 眼见贾玳直接动强,盐商们顿时慌了手脚。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本爵只拿张四诚一人问罪,尔等只需供出他的罪状,录一份供词,便可离去……” 立时,便有许多盐商响应,没一会儿,张四诚的累累罪行,就出现在了贾玳手头。 贾玳只是瞅了一眼,张四诚死的不冤,大手一挥,他们便作鸟兽散,由林涛领出了府去。 杀鸡儆猴过后,扬州盐商定是不敢再借吊唁之名,上门滋扰林如海了。 至于盐政嘛,牵涉利益重大,乃是林如海分内之事,贾玳是管不着的。 能用身份,帮着敲打这些盐商,让他们老实一阵,已是看在了林妹妹的面上,过犹不及。 他们中亦是有些圆滑之人,或者觉得之前,言语上得罪了人的,还是强装笑脸,与贾玳拱手告辞。 对此,贾玳皆是淡漠地说了个“不送”,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不能让人觉得他不近人情。 没一会儿,林涛送客毕,回转了过来,对贾玳深施一礼,笑道:“刚才,多谢了玳大爷出面解围。” “无妨,些许小事吧了,我也是为了捉拿倭寇余孽,顺手罢了。” 贾玳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挥退了甲兵。 林涛却是不信,一边在前头领路,一边述说道:“玳大爷或许不知,他们这些人,这十几日来,几乎天天上门,而且,来的还不是同一批。” “偏他们进门后,都会在太太灵堂上一炷香,小的也不好赶他们走,” “谁知,他们竟赖在了府里,吵嚷着非要见老爷,” “老爷有时烦的不行,耐着性子见了几次,也是没个结果,” “今儿被您一威慑,拿人做了筏子,短时间,他们定然是不敢来府上闹了。” 贾玳道:“不过是分内之事,我还怕刚才行事不周,替姑父惹下了麻烦呢!” “呵呵……不麻烦,不麻烦!” “依小的冷眼看来,对那些不要脸的东西,还得玳大爷这般强硬才行。” 想是想起了过往,林涛脸色转暗,道: “唉,我们老爷太书生气了,谦和是谦和,但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贾玳笑了笑,将手中的刀扔给了陈兵,却是没有再搭话。 没一会儿,三人来到了一座精致小巧的院子前,林涛上前将门推开,道: “玳大爷,就是这里了,” “小的派人提了热水来,您先沐浴休息……” (本章完) 第83章 托付大事 第83章 托付大事 “那是何人,可也是府上的亲眷?” “竟生的这般威武雄壮,三言两语便喝退了,上门闹事的盐商。” 贾雨村望着贾玳远去的身影,心生向往,大丈夫,当如是也。 “呵呵……雨村先生说的不错,” “他呀,不是旁人,正是我们太太娘家的侄儿,宁国府现袭一等伯,玳大爷是也!” 小童笑着说了一句,推开书房,引了贾雨村进去,“老爷就在里边了。” 贾雨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方才正一正仪容,迈步走了进去。 话说,贾雨村因恃才傲上,被上司参了一本,被罢官后,游历到维扬地面已是有二三年光景。 四处结交乡宦、大野遗贤,却是暗中谋划着起复,将来好在朝廷为官。 贾雨村先是在江宁甄家教书,但甄宝玉太过顽劣,只爱和丫鬟们打闹,不喜读书, 又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见了女儿清净,见了男儿污浊,如此疯疯癫癫,不求上进,遂辞了馆。 后经友人介绍,贾雨村到了林如海府上任西宾,只有一女学生,日子过的倒也逍遥快活。 只因,近来女学生之母一病死了,他闲居无聊,饭后四处走动。 这日,偶至郭外,于村中酒肆遇到了旧友——冷子兴。 冷子兴乃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的女婿,他背靠荣国府,在神京做古董生意,多年前,便和贾雨村相识。 贾雨村羡慕他有大靠山,冷子兴又借贾雨村斯文之名,故而,二人说话最是投机。 “近日,神京可有什么大新闻没有?” 冷子兴呷了口酒,回道: “倒没什么新闻,只是,贵同宗之家出了件小小的异事。” 没听到想听的,贾雨村也不气馁,笑问道:“呵呵……小弟族中并无人在京,老兄缘何如此说。” “不是别家,正是荣国府,你们同姓,岂非一族?”冷子兴笑问道。 贾雨村已是猜到了,笑道:“他家何等荣耀,小弟不便去攀扯,至今越发生疏难认了。” 冷子兴笑着又将贾宝玉衔玉而诞的事说了,引得贾雨村好一通吹捧,待说到宁国府这支时,冷子兴用了春秋笔法,但难掩落寞之情。 荣国府是真的败落了,而宁国府却是冉冉升起。 冷子兴乃是周瑞的女婿,自然也看贾玳不起,心底泛酸。 贾雨村亦是不计较,但贾玳的名字,却是深深刻在了他心底,只待有机会,将来好生结识一番。 及至落日时分,散席,贾雨村又回遇到一案被参革的同僚——张如圭,从他口中得知,月前,泰康帝已是下旨,起复旧员,大举改歌。 贾雨村兴冲冲回到住处,命书童寻了邸报来一瞧,竟是真的,遂喜出望外,辗转反侧了一夜, 及至今日晌午,方得了机会,进得书房,面谋林如海。 林如海知其来意,引贾雨村入座,小童献茶毕,“邸报我已是看了,于兄而言,确是个好机会。” “天缘凑巧,因拙荆去世,神京家中岳母,惦念小女无人教养,” “特遣了船只来接,只因小女体弱,尚在病中,故未及行。” “正思训教之恩未经报酬,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 “但请放心,小弟已备下荐书一封,一概费用亦是不劳兄挂念,皆是转托了内兄周全。” 贾雨村听了心下大喜,却是明知故问,“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骤然到京,登门拜访,唐突了……” “哈哈……”林如海笑道:“若论舍亲,却是与尊兄同谱,乃是故荣国公之子也。” “大内兄贾赦,表字恩侯,现袭一等将军;二内兄贾政,表字存周,现升了工部员外郎,” “为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颇有祖父遗风,绝非膏粱轻薄之属,故,方为兄致信,托他操持……” 说起贾赦,虽是官爵高,袭了荣国府,但林如海只有只言片语介绍,不甚详实,贾雨村亦是听的明白,打定主意,到京后,便上门拜访贾政。 贾雨村起身连连称谢,林如海又提议,让他驻留几日,等林黛玉送丧毕,再一道乘舟回转神京,岂不两便。 贾雨村没有推辞的道理,宾主二人相谈甚欢,又寒暄了几句,方才散去。 ………… 林家几代单传,人丁稀薄,房舍众多,是以,林涛单独给贾玳安排了一个院落,又让陈兵在偏房住下,方便服侍。 及至沐浴更衣后,贾玳便在院子歇了个午觉,以解旅途多日的疲乏。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红玉姐,那人真是咱们府上的表少爷么?” 那名唤作红玉的丫鬟,却是狠瞪了她一眼,小心地往里间瞅了瞅,见贾玳没醒过来的迹象,便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是以她小声,轻声道: “雪雁,你要死了!?” “刚才那么大声干嘛,万一吵着了表少爷,可怎么是好?” 林红玉乃是林之孝的女儿,生母是林家世仆,姓王, 今年十三岁,却生的却是乖巧伶俐,惯是能说会道, 和雪雁,乃是嫡亲的两姨表姐妹,在林府相处的颇为愉快。 不知为何,林如海已是发现,林之孝是宁国府送到他家的探子,及至贾敏病逝,便送了回去江宁报丧。 今日,林涛安排了林红玉,照顾贾玳衣食起居。 “涛叔也真是的,就算是府上的表少爷,哪及得上珏少爷和玦少爷精贵?” “姐姐,依小妹之见……” 平素姐妹两个,在府里便是这般无话不说。 “依你之见如何?” 贾玳刚从睡梦中醒来,听到自己在小丫头眼中,竟是不如林家远房亲戚精贵, 顿时,肺都快要气炸了,悄无声息地来到雪雁身后,一脸促狭地问道。 “呀!” 骤然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雪雁立时像只受惊的兔子,娇呼一声,便躲在了林红玉身后,不敢露头。 林红玉亦是吃惊不小,意识到刚才并没说什么不合适的,一颗芳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屈膝福了一福,道: “奴婢见过玳大爷。” 这就是林之孝的女儿了? 贾玳打量了一眼,生的杏眼,桃腮,瓜子脸,肌肤白皙,是個好相貌。 “起来吧。” “你认得我?” 林红玉俱将前事说了,贾玳不疑有他,收下了便收下。反正,他房里就袭人一个丫鬟,现多她一个,正好两人作伴,没事说说话,也是好的。 “涛叔已是在厅上备好了饭菜,请大爷过去用午膳呢!” 及至前厅,只见着了林涛,也不见林如海,于大厅内外,共置下了五桌席面,却是无酒。 许多人都是围坐着,并未动筷,看到贾玳,却是纷纷起身笑着相迎。 “在下林珏,见过玳……表弟。” “在下林玦,见过表兄……” 贾玳知道,林家祖上袭过列侯,亦是钟鸣鼎食之家,今虽断了爵位,到底也有些大族气象。 这些人,应是从姑苏原籍赶过来帮忙的。 林涛一一介绍了,贾玳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果然,贾玳的威名半日不到,已是在林府传开,刚一露头,便有许多年轻一辈的林家族人,皆是上来攀交情。 自持年高者,亦是对他频频颔首,邀贾玳坐上席。 这里虽是林家私第,但贾玳到底爵高,也不推辞,敬陪了上席末座。 没一会子,林如海从后堂出来,和一众长辈见礼后落座,见到贾玳并不自持身份坐了主位, 心下满意,便让大家用膳,他则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面品茶,一面瞧贾玳。 如此,其他人已是看出,林如海定是有什么事交代,不觉都停了下来。 果然,席面上略安静了些,林如海看向贾玳,笑道: “请你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了你。” 贾玳饭量大,吃了个半饱,见林如海有话说,只得停了筷子,回道: “姑父何必与我客气,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晚辈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林如海抿嘴点了点头,道: “你是知道的,林家祖籍原在姑苏,我在这边不过暂时。” “是以,我和族中长辈早已议定,要将你姑姑的灵柩,送回老家安葬方妥。” “今日便是出殡之日,奈何我精神不济,又公务缠身,恐力有不逮,” “所以,想请伱替我管管诸事,以防怠慢了亲友,不知,你可愿意?” 前厅为之一静,许多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贾玳亦是感觉意外。 虽,贾敏是他姑姑,但出嫁从夫,从她嫁到林家之日起,便是林家之人了,和贾家再无瓜葛, 除非,林家绝祀,否则,断然没有让外人帮着,料理丧事的道理。 林珏、林玦来此,便是为过继之事,听林如海这般言辞,看来是不可能了,皆是难掩失望之色。 “叔父,不可……” 林珏今年十八,已有了秀才功名,志向远大,就是明知不可,也是要争上一争。 这些日子,林珏已是亲身感受了,林家的富贵和通天的人脉。 为了给贾敏办丧,白的银子像是洒水一样,滋滋地往外留了一地。 当今的下旨宽慰、金陵布政司悼联、扬州上下送的画圈,无一不彰显着,林家身受天家恩宠,天下士林的爱戴。 而这一样样,却正是林珏所欠缺的。 最关键的是,林如海没有儿子! 族中早有传言,林如海有意从偏房内,择一人在身边养着,将来继承家业,敬奉宗祠。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林珏焉有放弃之理? “叔父,玳表弟一路奔波了数日,从江宁任上赶到扬州祭奠婶子,本就劳心劳力,” “何必再为点子小事发麻他?岂不让人笑话,说我林家不会待客?” “还是让玳表弟在府中好生歇息,旁的事,交给侄儿们处理便是。” 林珏此言一出,自觉有能力竞争的林家子弟,立刻点头附和。 本就是嘛,他们林家的事,干嘛要外人出头?林家的人,还没死绝呢! 就是宁国府,也不能这么霸道,将手伸到别人家里来,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林如海没有说话。 厅内坐着的林家族老却是不淡定了,“如海贤侄,可是珏儿他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周到的?” “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来,我相信,他们会改的……” 林如海忙拱手道:“六叔误会了。” “珏儿、玦儿,他们行事都甚为妥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半月来,也是多亏了他们,帮忙照顾府里的这一摊子事,才没有出现大错。” “只是……” 林如海话锋一转,道:“今日傍晚,拙荆就要出殡了,沿途,扬州和金陵省大小官员、同窗好友,大概都会送祭。” “他们年轻,又是白身,接待恐有不便之处,故而,我才请玳哥儿帮忙。” 林如海直起身子,往地下一扫,道: “你们也知道,玳哥儿出自宁国府,现袭了一等伯,身份尊贵,” “听闻在神京,他也是经过白事的,有他出面照料诸事,我更放心些。” 合情合理,众人一时竟找不到理由辩驳。 说完,林如海也不多言,看向贾玳,道: “不知玳哥儿,可愿帮我这忙,送你姑姑最后一程?” 送葬怎么少了得了林黛玉捧盆呢,这般和林妹妹亲香的好机会,贾玳自是不会放过,道: “承蒙姑父信重,托付大事,晚辈荣幸之至,定不负所托,尽心将诸事办妥。” “好,快坐下。” 见贾玳答应,林如海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又对林涛等人吩咐,让他们诸事多听贾玳安排,切莫越俎代庖。 虽然,并未直言免去林珏、林玦的职权,但,林府家人已是明白林如海的意思, 往后,林珏、林玦,他们就是外人了,一切听贾玳的便是,用不着再左右为难。 对此,林家族人虽多有不满,奈何,林家已经没落,族中除了林如海,已是无一人可以支撑的起门楣。 这些年,若是没有林如海特意照拂,林族中人有的只怕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寄人篱下,哪有顶撞林如海的勇气? (本章完) 第84章 初见林妹妹 第84章 初见林妹妹 好容易,在诡异的气氛中用过午膳,林如海便将贾玳叫到了内堂说话。 “你姑姑的后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不要怕钱……” “林姑父言重了,晚辈分内之事尔。” 客气几句,林如海侧头对丫鬟道: “你去将玉儿喊来,就说我的话,她玳表哥到了,让她出来见见。” 贾玳心中一动,却是面上不显。 过了一会儿,果见一个小女孩被人领着,从后堂款款走了出来,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跑了似的。 观其年纪,不过六七岁,身量娇小,一袭白孝,楚楚可怜。 及至走到贾玳面前,抬起一张略点忧愁的小脸,皱起罥烟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会说话一般,好不教人心疼。 “见过父亲……” 软软糯糯,如皱莺啼鸣。 可能是认生,向林如海行礼问安之后,她只是看了贾玳一眼,同样欠身一礼,却是并未开口喊人。 贾玳早已起身,落落大方还了一礼。 林如海素知女儿性子孤僻,不大热说话,便主动笑着向贾玳介绍道: “呵呵……” “这便是玉儿了,我和你姑姑的女儿,小名唤作黛玉。” “见过妹妹!” 贾玳再次拱手一礼,脸上郑重了许多。 林如海看向林黛玉,眼里充满了慈爱,柔声道: “这是我常和你说的玳大哥哥,你母亲娘家侄儿,宁国府的当家人,除倭英雄。” 林黛玉回了一礼,“玉儿见过玳大哥哥。”说完,便走到林如海身边侍立,低着小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贾玳摸了摸鼻子,却也不甚尴尬。 想林黛玉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和弟弟,生的偏又体弱多病,孤零零在府中长大,性子难免孤僻了些,不爱同生人说话,也是有的。 林如海却是怕女儿在贾玳跟前失了礼数,道: “玉儿,你玳表哥这次专程从江宁赶到扬州,除了祭奠你母亲外,就是接伱去神京外祖家,住一段时日。” “等你母亲的事了了,你便随你玳大哥哥去神京吧,那边有你外祖照料,姐姐妹妹陪着一道读书认字,为父也放心些……” 林如海说的伤感,不自觉湿了眼眶。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女儿天各一方,不能常聚天伦之乐。 林黛玉听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如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只因有外人在,林黛玉不发一言,轻轻摇头,抬着楚楚可怜的脸,就这么看着林如海,想用眼泪打败他,让父亲收回成命。 见此,贾玳自觉无法再待下去,果断向林如海请辞,出来忙贾敏出殡的事去了。 果然,贾玳一走,林黛玉却是哭泣出声,跪在林如海跟前,央求道: “玉儿甘愿侍奉父亲左右,便是每日端茶递水,亦是可以的,只求父亲莫要送玉儿去神京……” 林如海年近不惑才有这一女,平素爱如珍宝,哪里舍得分别,但,朝廷盐政改刚刚开始,盐商死命反扑,他又分心旁顾不得, 林黛玉若是有个闪失,怎对的起她母亲在天之灵? 扶起林黛玉,林如海长吐了一口浊气,叹道: “玉儿,为父有了年纪,自你母亲去后,我的心也跟着去了,已是再无续玄之意,” “况,你年幼多病,上无母亲教养,下无姊妹扶持,如去了神京,有你外祖和家中姐妹照看,正好解我顾盼之忧……” 林黛玉听了,心下越发伤感,偏她年纪小,又不知世事,无从反驳林如海,只是垂头默默流泪。 “你外祖是个年高有德的人,今日,她既亲自让你玳表哥来扬州接你,可见是疼你的,” “况,他家兄弟姊妹极多,你到了那边,上有外祖母疼爱,下有姊妹一处读书玩耍,岂不比待在为父身边更好?” 林黛玉非是喜欢纠缠之人,素知父亲主意定了,轻易改变不得,知事不可挽回,心中更是悲苦。 林如海也不逼她,叹了口气,引林黛玉到一旁坐下,耐心叮嘱道: “今日傍晚,你母亲的灵柩便要送去姑苏安葬,路上,你要多听林涛,和你玳表哥的安排,不可任性行事,知道吗?” 林黛玉点了点小脑袋,忽地想到了什么,止住了哭泣,扬起头,问道: “父亲,你不和我们一去回姑苏?” “为父职责在身……” 一如既往的拿公事开脱。 林黛玉黯然神伤,从她记事起,林如海整日不是在忙读书考科举,就是忙衙门的公事,从没有一日好好陪她和她母亲。 如今,就是连送她母亲灵柩回去,父亲亦是脱不开身。 林黛玉的小脑袋实在想不明白,父亲做官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送母亲最后一程都不能够…… 林如海也是怕女儿多心,揉了揉她的头,又道: “诸事为父都安排好了,姑苏族老那边也是沟通好了的,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再者,你玳表哥既到了这边,有他帮着料理,我是再没一点不放心的。” 林黛玉亦是有些诧异,她在内院已是听丫鬟们说起过贾玳,原道不过是下人们攀附权贵,谁料父亲竟也是这般高看他。 “你这位表哥,不但出身比别人好,行事、为人也颇为稳重,此次姑苏之行,我会烦他对你了多加照顾,” “玉儿,你也不要使性子,总是不爱理人,要多和他亲近些,将来去了神京,身边也能多个人照看于你,为父亦是放心些。” “父亲……” 亲近、照顾等语,说的林黛玉脸上羞红,小脑袋直往林如海怀里拱。 见女儿这样,林如海面上虽笑,心下却是叹息。 林黛玉素来体弱多病,如此早慧,只怕非是有福之人。 知女莫若父,这也是林如海最担心的地方。 也不知,将来到了神京,玉儿处处替他人考虑,定是委屈了自己,她身边又无人依傍,且该如何过活。 让她亲近贾玳,便是为了防着这個,将来遇了烦心事,也可去东府寻他开解。 ………… 及至傍晚,一切准备停当。 东门口,贾玳来到林如海跟前,低声道:“姑父,时辰到了。”“嗯……” 林如海的目光在棺椁上逡巡良久,亲手将上面系着的白绫铺平、理顺,迎着落日的余晖,似在和贾敏作最后的道别。 又看了看前头的林黛玉,林如海脸颊抖了抖,心底一疼,方长长叹了口气,道:“去吧!” 林涛得令,唱道:“启……灵……” 随即,奏响哀乐,悲哭之声大起。 送灵之人神色肃然,三五人一排,尾随着灵车,缓缓出了林家大门。 街道两旁布满了白纸灯笼,青、黑、白三色的麻杆。 其下设有祭棚,一字排开,望不到边。内里摆了一张小桌,铜鼎内燃着青香。 那些都是扬州士绅设下的路祭,有的是派了族中子弟代祭,有的则是亲自前来。 贾玳的任务,便是代林如海,一一同他们寒暄,致谢。 出了设有祭棚的路段,长长的队伍开始匀速行进。 贾玳回头,看向棺椁前边那道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那样娇弱,只是抱着贾敏的灵位, 便似要用尽浑身的力气,真怕突然来了一阵妖风,就能将她吹走了。 念及至此,贾玳快步行到林如海身旁,道: “姑父,林妹妹身子娇弱,病也才好些,如今,深秋初冬,天已是凉了,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是让林妹妹坐上马车护灵,这样也便宜些。” 林如海亦是回头看了眼女儿,心下一软,道:“也好。” 贾玳招手让人赶了马车上来。 “不用了!” “谢谢玳大哥哥好心,我还能坚持……” 林黛玉倔强地偏过头去,走了这么一段长路,她已是累极,但,怀中抱着的是母亲的灵位, 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离开,说什么也要坚持到最后,送母亲最后一程。 “你玳大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好了,玉儿,大家,还有你娘都知道你的身子状况,不会怪罪的。” 林如海亦是爱怜的说道。 林黛玉只是摇头,紧跟队伍不肯落下一步。 贾玳虽心下不忍,见她这样,也只得放弃,遂对林如海道: “既是林妹妹一片赤诚,且由她吧,只肖让车速放缓一点即可。” 林如海虽心中担忧,见林黛玉如此,也只得作罢,让她尽了最后一份孝心。 白色的长龙蜿蜒而行,大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扬州码头,官船已是准备妥当。 看到母亲的棺椁,被人族人合力抬上大船,停于偏厅静室中,林黛玉泣不成声,眼看着便要摊了下去,幸有身边丫鬟手快扶住了。 末了,贾玳亦是小心扶了林黛玉上得大船,她对着地下的林如海一礼,又对贾玳施了一礼, 然后,抱着灵位钻进了船舱,再是忍不住,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雪雁,你还不跟上,去安慰安慰你们姑娘?” 贾玳跳下船帮,敲了敲罩着白孝,在船下呆呆望着的雪雁,有些好笑道。 “哦!” 上头的陈兵扶了她一把,这憨丫头后知后觉地钻进了船舱。 此时,贾敏的棺椁停当好了,林家族人也陆续上了后边的一膄小船。 岸边,林如海依然在和六大爷等人客套,见贾玳行来,说一切妥当了,可以启程, 他方才送了林家长辈上船,而后,对贾玳点了点头,“这一趟,劳烦你多费心了。” 贾玳回道:“姑父言重了,这都是晚辈该做的,不值当什么。” 船头的管事,对贾玳打了个手势。 贾玳道:“姑父,可还有什么吩咐?” 林如海亦是看到了,落寞地摇了摇头,注视着官船,“去吧。” 其实,林如海心底也想回姑苏,亲送贾敏一程,奈何他是朝廷命官,肩负改革大任的钱袋子,轻易离不得扬州。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身负皇恩,又颇为爱惜羽毛,不想泰康帝觉得自己恃宠而骄,是个轻狂之人。 是以,林如海只能将对爱妻的爱念,对林黛玉的歉疚,深深埋藏在心底。 直到日头下山,送灵的船头消失在水天的尽头,再也见不着了,林如海方收了远眺的眸光,长叹了一声。 招呼随从回了衙门,独自一人,凄然面对空旷的屋子,久久不能释怀,仿若妻儿的音容笑貌就在跟前。 ………… 林黛玉果然不愧娇弱之名,坐船行了大半夜,刚到常州府郊野,她便病倒了。 吃不好,睡也不好,船队只得将就她,行的更慢了。 为此,林黛玉嘴上不说,心中却是颇为愧疚,亦是无可奈何。 是日,中午,靠了岸,在一处农庄暂歇,林黛玉被王嬷嬷服侍着吃了小半碗汤药, 嘴上、心里的苦同时袭来,眉头皱成了一团,更烦闷了。 忽见窗头人影飞过,屋外,雪雁蹦蹦跳跳跑来,“姑娘,你好些了没?” 进得堂屋,雪雁见了林黛玉这般神色,立时小脸一垮,有些担忧地道。 林黛玉没回话,只盯着雪雁手里提着的竹笼,里边两只初生的白兔挤作一团,还没睁眼。 雪雁挠了挠头,嘻嘻笑道:“姑娘也喜欢这个?” 雪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就是给姑娘的!” “听说,是玳大爷刚才从农户手里买下的,给姑娘解闷呢!” 野外,灰兔常见,但白兔不常见,此物乃是农户田间锄草时偶然得的,今见贵人来到庄上,他便在路旁叫卖, 不想,两只小白兔真就二两银子卖出去了,意外发了一笔小财。 雪雁一五一十地说了,林黛玉却是瞧了小兔子一会儿,发出了灵魂拷问,“他为什么给我?” 这话说的,差点把雪雁也问住了,愣了一会儿,方回道: “姑娘还问呢,定是玳大爷见姑娘病了,正烦闷着呢,特意买了来,给姑娘解闷,难为表少爷这般有心。” “哼,不像族中那些不知好歹的,行了三四天船,便满嘴抱怨,这会子靠了岸,又不知哪里疯去了,哪管姑娘的死活……” 说到贾玳,雪雁的脸上好了三分,觉得好姐妹——林红玉说的对,那些林家族人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比得上贾玳精贵。 (本章完) 第85章 打脸来的太快了 第85章 打脸来的太快了 “正是呢!” “可见前人说的是对的,天大地大,亲娘家最大。” 听了雪雁说的,王嬷嬷立刻应和,说了几件她知道的事。 “亏他们还是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呢,全加起来都没一个姑舅表哥会心疼人的。” “姑娘,不是我说嘴,听林涛说,因姑娘病了,玳大爷担心赤脚大夫不中用,特意让人去城里请了好大夫呢。” “说是封了五十两银子,这才答应跟着咱们一道去姑苏,沿途照料姑娘。” “真真是用心了。” 王嬷嬷说的认真,林黛玉也不言语,等雪雁将竹笼放到小几子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手, 想要逗弄逗弄还未睁眼的小白兔, 见它们吱吱着躲闪,亦是觉得有趣,忙收了回来,嘴里道: “雪雁,回头你见了玳大哥哥,替我道声谢,说,难为他费心了。” 出来时,王嬷嬷本就得了林如海交代,路上要好好开导林黛玉,趁机又道: “说起姑娘的舅家,着实不一般啊,一门双国公呢!” “玳大爷便是东府这支,也是姑娘嫡亲外祖母的孙辈。” “听说,老太太也是个极疼爱后辈的人,她既然亲自写了信,又托了玳大爷来接,” “可见,是真心实意想着姑娘你呢。” “如今,玳大爷这般疼惜姑娘,想必,他们家也是这样,定然差不了的。” “所以,依奴婢看来,姑娘就是不为别的,只看老太太、玳大爷一番苦心,也该上京见见才好,这也是太太在天之灵愿意看到的。” 林黛玉听了这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王嬷嬷自知话说过头了,怎么嘴一瓢说到了贾敏,林黛玉的伤心处,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知道不能再劝,只能叹息一声,端着药碗出去了。 雪雁的眼睛盯着小白兔滴溜溜乱转,左瞧瞧、右瞧瞧,有心留下逗逗小兔子们,又怕恼了姑娘,犹豫了半晌,耷拉着小脑袋,也郁郁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林黛玉一人,靠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小兔子,默默对窗流泪。 回想林如海和王嬷嬷的话,心底不由得仔细思量。 玳大哥哥出身国公府,立下功绩封了一等伯,又在江宁任上,放下公务不远数百里之遥,来到扬州吊唁母亲, 又送母亲之灵返回姑苏安葬,一路何止千里,其中辛苦,可见一斑。 听其言,观其行,若不是顾念亲情,定是不会这般疼惜自己。 想来,人世间之亲情,果然因人而异,叔伯兄弟虽言语上敬着自己,但太过敷衍,亦是可能在父亲面前表现,贪图私利不得以为之。 由此可观,同族之亲情,真不如外族之纯粹。 忽又想,自己孤身一人去了神京,只留父亲孤零零一个,从此亲人相隔千里,不得团聚,不免又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 一路行船,走走停停,竟是了八九日,才堪堪到了姑苏运河码头。 停了船,靠了岸,早有林族中人赶了车马、小轿来接。 入城,又行了小半日,来到林家老宅。 林家仆人、族中男女老幼,早得了消息,皆是披麻戴孝聚在门前,待灵车一出现,顿时抱头痛哭,如丧妣考。 原以为林家人丁单薄,贾玳到此才发现,地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少说有一二百口,不像香火快要断绝的样子。 林黛玉将贾敏的牌位送入祠堂,又在地下哭了一回,方在王嬷嬷、雪雁的服侍下,准备会原先的住处休息。 只是,才来到门前,便被留守老宅的管事娘子堵住了,“姑娘,奴婢将正院收拾了出来,已是派人打扫干净了,以后啊,您就住在那边,” “姑娘,且随奴婢来……” 林黛玉皱着眉头,她想去自己以前和母亲住的屋子瞧瞧。 “姑娘想住原来的屋子,信儿媳妇,你前头带路便是。”王嬷嬷道。 信儿媳妇脸上尴尬,却是不回王嬷嬷的话,直接来到林黛玉身边,笑道:“姑娘倒是个念旧的人。” “只是,姑娘自小体弱多病,经不得风吹,又走不了远路,我们是知道的,住在这边离灵堂近,姑娘起居也是便宜些,” “奴婢们也是为了姑娘好,您说不是?” “呵呵……是呀,黛玉侄女,她们也是一片好心,莫要推辞了,住在正院也是一样,” 信儿媳妇话说完,一個中年妇人领了一小女孩,从后堂窜了出来,面上笑嘻嘻的,亲热地劝解林黛玉,道: “这回,你父亲有事不能回来,正院合该你住才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中年妇人看了眼信儿媳妇,信儿媳妇立马笑回道,“很是,很是!” 林黛玉不喜和人争持,小嘴委屈地瘪了瘪,没有说话。 明摆着的双簧,王嬷嬷岂是好糊弄的主儿,一听这妇人和信儿媳妇的话,心中已是猜到了八九分。 姑娘的屋子定然是被她们租出去了,要不就是被她们以什么名头给侵占了。 “放屁!哪有这样的道理?” “姑娘是主子小姐,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奴几个是什么东西,是太太,还是老爷,也管的着?” 王嬷嬷气愤难当,扶着林黛玉,好言道:“姑娘,你别理她们,咱们就住以前的屋子去。” 信儿媳妇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是无奈地朝那中年妇人笑了笑,一摊手,能做的自己都做了,让她看着办。 妇人还没说话,但身旁的小女孩却是急了,摇着妇人的胳膊,一脸的娇惯,“娘,明明是我的屋子,凭什么要我让出来给她住?” “娘,我不搬……” “就不搬嘛!” “别吵!” 闺女直接把底给露了,那妇人脸上过不去,打了她一下。 见众人皆是望向她们母女,妇人起初心底一虚,亦是有些尴尬,后不知如何,竟释然了,料想是欺林黛玉年幼,不谙世事。 遂理了理云鬓,看向林黛玉,厚着脸皮道:“呵呵……实说了吧,” “月前得了信,说是你母亲去了,我们进来帮伱母亲设灵堂、准备丧仪,不放心明玉一个人在家,” “就把她一同接了过来安置,也方便照看,不想,就是小侄女你之前住的地方。” “是婶婶的不是了,考虑不周!” “前日,听说你要回来,我们原是要让你姐姐搬出来的,可,你也知道,白事是大事,事也多,人也杂,”“二呢,你姐姐也和你一般,自小就娇弱些,这便给耽误了。” “那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现给你姐姐住着呢。” “小侄女,你看,今日是你母亲归灵的日子……” 手一摊,那妇人竟是直接耍起了无赖,想让林黛玉主动退让,为了亲戚情分,莫要撕破了脸皮,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末尾竟又拉了贾敏要挟。 “咳咳……” 林黛玉肺都要气炸了,捂着嘴咳了起来,道: “婶婶,那是我的屋子……” 妇人不以为意,嘴角下拉,“我们也知道,那是你的屋子。” “只是现在再收拾,太麻烦了,再者,你姐姐身子也不大好,都是一家子骨肉,你不心疼你姐姐,谁还心疼她呢,” “小侄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况且林家极大,有的是房子,你不拘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你如是不想住正院,也使得,婶婶和信儿媳妇立刻帮你再收拾一间出来,你看可好?” 王嬷嬷乃是一本分人,此时亦是被这混账话激怒了,道:“墨二奶奶也太不醒事了。” “难道你女儿金贵,我们姑娘合该由着你们欺负?” “如果今儿老爷在这里,你还敢这样?少不得要被关进祠堂思过吧!” 这墨二奶奶乃是林家二房之媳,林珏之母,亦是林家嫡脉之一,同林如海这支的血缘关系极近。 将来,若是林如海断了香火,那定是他们家上位,取代长房一脉。 “王嬷嬷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墨二奶奶嘴一撇,就是一顿抢白,“谁欺负姑娘了?谁又敢欺负姑娘呢?” “大嫂子去了,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忙前忙后,哪里省检、哪里将就,一时顾虑得了这些?” “别说大伯不在,就是今儿在这,念着我们没日没夜地帮忙,他也定是不会苛待我们的,” “我看啊,姑娘分明是好姑娘,都是教你们这些下人给挑唆的……” 王嬷嬷气了个倒仰,放开手就要和墨二奶奶争个高低。 屋子被占,里边的东西定是也被挪走了,就是住在里边又能怎样,也不能睹物思人。 林黛玉心底烦闷,拉了王嬷嬷一把,轻声道:“算了,妈妈,我住这边正房就是了。” “就是,就是!还是姑娘通情达理。”墨二奶奶笑着应了,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挑衅地看了王嬷嬷一眼。 念在贾敏新丧,本不欲争吵,方忍了怒火,只是,墨二奶奶一再挑衅,王嬷嬷免不了又说了几句, 不过,墨二奶奶却是不理她,只看着林黛玉。 “怎么回事?” 贾玳在外头得了信,过来一瞧,林黛玉委屈吧啦的,眼眶里泪直打转,却是强忍着没哭。 王嬷嬷见贾玳进来,底气一足,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闻声一道过来的林珏,却是拉了他母亲的手,走到一边,抱怨道: “娘,临去扬州前,爹和我不是说了嘛,让妹妹暂且挪出来,也就这几天,你怎么就都忘了?” 墨二奶奶虽是理亏,却是不认输的主,怼道:“我怎么忘了?” “你妹妹不愿搬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林家屋子那么多,她住哪不是住啊?一回来,偏要和你妹妹抢房子,还是一家子骨肉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娘办事,你放心,刚才,我们都说好了,姑娘同意去正房住了。” 只是,周围聚了许多族人,听了事情的始末,又知贾玳身份尊贵,惹不起,风头很快就偏向了林黛玉这边,指责墨二奶奶的不是。 林珏之父亦在其中,他是个老秀才,被人指指点点,心里很不好受,但又管不住媳妇, 嘴里碎碎念念什么有辱斯文,全然装作看不见,摇头晃脑离了是非地。 听了几句,贾玳已是搞清,林如海带着妻小在外地为官,老家的宅子自然就空了下来, 族里有些人打着借住的名义搬了进来,只是,他却是想不通,如今主家太太亡故,灵柩都送回来,怎地还不肯搬走,何以胆大至此! 看着林黛玉委屈,贾玳怒火乱窜,瞪了眼老宅管事,“愣着做什么?” “没听到你们姑娘要住她原来的屋子吗?带人收拾干净了,立刻,马上!” 管事唬了一跳,不敢再推脱,对他媳妇吼道:“快去啊,恢复原样,把不相干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信儿媳妇才应下,方要去但被拦住了,“不许去!” “不准东我的东西!” 见女儿这样,墨二奶奶也是怒了,骂道:“反了你们,还是猪油蒙了心?” 一指贾玳,“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听他的?” “敢丢我女儿的东西,老娘今天跟你们没完!” 说着,墨二奶奶袖子一撸,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贾玳却是不惯着,对陈兵使了个眼色,很快,一队甲兵开到,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林珏脸色发白,颤颤道:“玳……表弟何必逞威风,我们搬了就是,还要丢我妹妹东西,未免欺人太甚了……” 只是,他的话却是没有得到林家族人的应和。 “玳大哥哥,算了,眼下还是母亲入土为安重要,那屋子我不要了。” 林黛玉先是没哭,但看到贾玳为她做主,却是忍不住委屈地抹眼泪,拉着贾玳的胳膊, 不愿他和林家族人起冲突。更怕见了血光,扰得贾敏之灵不得安宁。 贾玳点了点头,让王嬷嬷先送了林黛玉回正房休息,然后才对林珏道: “给你一个时辰,将林妹妹的屋子恢复原样,否则,休怪我不念情分。” “还有,某是朝廷伯爵,不是什么乡野小民能够攀亲的……” 贾玳撂下一句,霸气一扫林家族人,转身离去,又去灵堂接待姑苏一众亲友祭拜。 墨二奶奶仍不死心,骂骂咧咧,想激起林家族人同仇敌忾,只是,他们身上功名全无, 最多一小财主,面对明晃晃的刀兵,哪生的起反抗之念,仿若没事人一般,也跟着走了。 见此,林涛心下一冷,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朝廷伯爷,若是有人不开眼,还敢造次,刀兵可不认人。” 说完,亦是追着贾玳的脚步去了。 墨二奶奶看了眼儿子,纹丝不动,心下一凉,难道他真是朝廷伯爵,还这么年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