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1章 国王般的待遇 第1章 国王般的待遇 细长的草叶如密林遮挡了视线。 从草叶与草叶的缝隙中,才能看到天空中畸形的灰黑云团。 雨雾扑在霍恩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寒意。 紧贴地面的鼻子,正好能闻到湿漉漉的泥土散发的草腥味。 看来是穿越了。 霍恩是如此地笃定,因为在他记忆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大运重卡黄色的车牌号以及渺远而蔚蓝的天空。 他已经融化在了蓝天里。 果然,将视线放远的刹那,一栋堪称中世纪刻板印象的猎人小屋便跃然在山坡之上。 它由圆木墙壁,板条框架和茅草屋顶组成,人字型屋檐的顶上还竖着一个外形类似“屮”的十字架,屋檐下则挂着一张风干到萎缩的老旧猞猁皮。 下意识地,霍恩想扭动头颅,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眼前的视线就是一动不动,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灵魂还没有适应新躯体? 就在霍恩尝试控制身体爬起,紧贴土地的右耳却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霍恩立刻停止了尝试。 伴随着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的,还有交杂着金属交击声的叫骂声。 这叫骂的语言霍恩从来都没有听过,却意外地能听懂。 “森林里明明有食物,我们明明可以不被饿死,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觅食?” 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少女声音,她喘着粗气,如母狮般咆哮。 “饿?饿什么饿,我不也遭了洪水吗,我怎么没感觉到饿?有时候啊,找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信仰不虔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祈祷?” 回答少女的疑问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冷笑,以及呼呼的破空声。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闪过,紧接着便是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伏在地面的霍恩,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划过泥地的水声。 ……这声音怎么好像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草叶颤抖起来,雨水跟着抖落到了地面,飞溅的泥水甚至落到了霍恩的脸上。 瞪大了眼睛,霍恩望向正前方。 如摩西分海一般,一个硕大的丰满屁股忽地分开了他眼前的草丛,推着湿土滑行到他鼻尖,直接塞满了霍恩的所有视野。 脸部传来紧实的触感,霍恩忍不住地发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屁股好面熟。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同样好熟悉。 还没等他想起来是谁,那屁股便已离开了霍恩的视线。 撑着手中的草叉,少女两腿打颤,艰难地站起,左腿微微向前,对着眼前的骑士摆出了短枪术中右正铁门架势。 感谢少女分草的行为,遮挡霍恩视线的青草终于让开了道路。 透过少女的两腿之间,他看见那个发声的男人。 他大概一米八,酒糟鼻,八字胡,苍白的嘴唇下,藏着一口肮脏的老黄牙。 米兰式半身甲上的黑漆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掉色,龙爪一般的铁手套中,握着一把长度约一米四的手半剑。 将手半剑扛在精铁肩甲的圆片上,他双眼盯着少女的身体,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是一个骑士,霍恩就是知道,甚至还莫名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火气来。 在男人的身后,在他与小屋之间,则是一群鹌鹑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农夫农妇。 他们大多穿着土黄色的麻布贯头长袍,外套一件毛织背心,在腰间系一根麻绳,头上则戴着披肩的兜帽斗篷或头巾,赤着脚,踩在泥地中。 “主教阁下可有可无的友谊,比你的臣民都重要?”少女向着眼前的男人迈出一步,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怒吼,“我们只想活命,我们有什么错?” “森林是教会的地产,放你们进森林觅食?不洁者岂能玷污高洁的土地!” “可我说过了,吾主弥赛拉昨夜在梦中告诉我,森林是神赐与穷人的宝库,只要是穷人……” “你说弥赛拉我都觉得好笑。” 还没等少女说完,骑士老爷便嗤笑着打断了她:“我只给伱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爽出来一次,我饶你一命,要么,就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被我砍掉头颅!” “卑贱之徒,你必遭报应!” 脑中闪现出那个推开自己的身影,少女浑身都颤抖起来,举起手中的草叉,猛地扑向了骑士老爷。 草叉带起凌厉的风声,划过一个弧度,精准地刺向骑士老爷的脖子。 可还未触及,便被骑士老爷轻松写意地用强剑身格住了草叉,随意卷剑上推,差点直接缴了少女的械。 少女的骑士呼吸法只有一段,更别提武艺了,在侍从骑士位阶的披甲骑士面前,只有被戏耍的份。 随着少女与骑士的远离,霍恩的视线再一次得到了扩展。 虽无法转动脑袋,由于遮挡物的消失,能看到的范围至少却大了很多。 他的视线四下逡巡,他眼下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低矮的山丘,顶多十来米高。 山丘下,浑浊的洪水缓缓流淌,只有高耸的红磨坊能探出半个脑袋,木板、马车、茅草、人或牲畜的尸体在水中浮浮沉沉。 雨水在风中如海浪般奔涌,撼动不了黑松林内仿若凝固的灰白雾气。 黑松林前有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霍恩眼前,就在小路的对面,是一具穿着夹袄的无头尸体。 看来便是那骑士口中少女的“替死鬼哥哥”了。 斩首而死,真是国王般的待遇……等等! 诶,不对啊! 望了望那边的无头尸体,视线又努力地移向下巴,可无论如何努力,霍恩都看不到或感觉不到哪怕一丝身体存在的痕迹。 替死鬼竟是我自己?! 穿越前是个死人,穿越了还是个死人,那这越不是白穿了吗? 穿越前虽然撞大运了,可好歹还有个全尸呢! 怪不得只能移动视线不能移动视角呢,合着就只剩一个脑袋了。 可能是因为一头身的身体比较好降温,霍恩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按照那黄牙骑士的说法,这具身体是原主是刚刚那个少女的哥哥? 再次把目光转向正在战斗的少女与骑士,霍恩仔细地打量起了这少女。 她大约一米七上下,高中生年纪,黑亮的长发扎成了一条麻辫垂在腰间。 男式的束袖系绳亚麻衬衫下是洁白的皮肤,下身则是兽皮马裤。 少女外套了一件及膝的罩袍,纤细的腰上系着纤细的腰带,手中的草叉如风一般舞动。 只可惜,这样的攻击不痛不痒。 就算有一两次能落到骑士的身上,顶多就是给他的盔甲蹭掉点漆。 草叉能用什么好铁,不断就很给面子了。 相比于战斗,骑士更像是在戏耍少女。 每一次,他明明可以用长剑砍中她,却硬要用剑身拍击,不断地消耗着少女的力气。 差不多两分半的时间,骑士老爷终于厌烦了。 面对刺来的草叉,他抢身而入,铁手探出抓住草叉。 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剑柄的配重球便重重砸在少女的脑门上。 霎时间,少女的脑门高高肿起,成了青紫色。 踉踉跄跄,少女向后连退了三五步,扶着草叉试图站稳,可还是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终于能从正面看清少女的容貌。 与其他农家女粗糙的皮肤不同,这少女的脸庞洁白无瑕,几如羊脂般细腻,两眼中黑的比黑曜石还黑,白的比汉白玉还白。 雨水打湿了她几缕散乱的头发,紧紧贴在了脸颊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正从她的眼角顺着颧骨滑到下巴。 好熟悉啊。 那是,那是重要的人,是不能忘记的人,大脑中传来一阵剧痛,霍恩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是谁?究竟是谁? 让娜·达尔克。 霍恩的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像是点燃了引线,他脑海中封存的记忆轰然炸开。 起点新人作者,求收藏求推荐,求求了 (本章完) 第2章 家人们,谁信啊? 第2章 家人们,谁信啊? “可那是为咱们结婚准备的钱啊!” “村子里的大伙不都是家人吗?放心,他们会还的。” “让娜,你老实告诉我,你不答应结婚是不是因为匹克叔叔他们在劝?” “你把匹克叔叔他们想成什么样了?当初,老爹死了以后,就是安多克爷爷和匹克叔叔他们一直在无偿地照顾我,他们年纪大了,我希望多照顾照顾他们,怎么了?” “好,那我问伱,你想照顾到他们什么时候?” “你是一个好人,霍恩哥哥,咱们已经是家人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低矮农舍内,昏暗油灯灯光下,面带犹豫的少女与痛苦到蜷缩起来的青年。 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的画面,霍恩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原来,你也是舔狗? 不过,和原主不同,霍恩死时心中早没了女人。 这令人心碎的一幕顶多只能让他同情地送上“尊重祝福锁死”。 这少女漂亮归漂亮,可他不准备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都穿越了谁还谈恋爱啊。 前世霍恩就是在所谓女神的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中,荒废了大半的人生。 要知道,那时的他可是顶级的小镇做题家。 结果明明从乡镇考上了名牌大学,被她弄的没拿到毕业证,三十多了还在送外卖,这才会被大卡车创死。 如今活出了第二世,难道还要这种事情再发生吗? 绝不可能! 这一次,霍恩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会再爱任何人,他只为自己而活。 他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他要当人上人,他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了! 呼出一口气,排除掉这些莫名的情绪与杂思,霍恩定下心神,继续沿着时间整理记忆,渐渐拼凑出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人生轨迹。 霍恩·加拉尔,莱亚王国千河谷人,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会计学徒。 母亲生他时因为难产去世,父亲在三年前被抢劫的逃兵捅死…… 嗯,经典父母双buff开局。 至于他所处的世界,文明大致相当于地球的中世纪晚期。 国王端坐在黑荆棘王座上,骑士在城堡中扬起马蹄与骑枪,教皇挥舞金翡翠权杖,神甫高举油腻的赎罪券,售卖给庄园田野间直不起腰的农民。 该有的都有了,可不该有的也有了。 食人魔、吸血鬼、魔女、矮人、巨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四小贩那样的牛鬼蛇神。 在异种之外,还有骑士呼吸法,神甫赐福等超凡力量更是给予霍恩无限惊喜啊。 不过在此之前,霍恩得先考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把这脑袋给接上。 一般来说,人家穿越夺舍的流程都是原主死亡——穿越者夺舍——复活。 他怀疑之所以完成了前两个步骤还没能复活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因为头身分离。 导致复活了就死了,死了又复活,处于薛定谔的人头状态。 卡bug了属于是。 霍恩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事情结束后,有好心人能够把自己的躯体拼凑好,别直接分开扔到洪水里。 心中默默祈祷一番,霍恩这会儿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少女与骑士的战斗上。 说到底,原主就是为了推开这少女,才被骑士砍下了脑袋,他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视线锁定后,霍恩这才发现,自上一次让娜跌倒,战斗便已然进入尾声。 踏着柔软的泥地,在臂甲与肩甲的清脆碰撞声中,巴奈特骑士走到了让娜的面前。 单手拄着草叉,让娜身体前倾,艰难地试图站起,将大半个后背与纤长的脖子都暴露在骑士的长剑下。 可巴奈特却没有像对待霍恩一样对待让娜。 他走到近前,一脚重重踢在了让娜的下巴上,将她踢得向后仰倒,又一次摔倒在泥水中。 但这一次,骑士老爷没有给她站起来的机会。 一只沉重的铁靴压在了她的胸口,将她的后背深深踩入淤泥中。 “你如此虐待弥赛拉的信民,一定会遭到神罚。” 挣扎着,让娜用拳头疯狂地捶着骑士小腿上的胫甲。 胫甲发出了当当的响声,却伤不了骑士半点。 “神罚?你们这些罪人也配得到神的眷顾?”轻蔑地弯下腰,伸长脖子,巴奈特骑士将剑尖抵在让娜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对准自己,“不洁者,呸!” 尽管让娜有意避让,可这恶臭的墨绿浓痰还是落到了她的脸上,顺着鬓角缓缓流下。 “你必遭报应!”双手死命地抵着巴奈特的靴子,让娜怒目圆瞪,她侧过脸庞,向着村民喊道,“先前弥赛拉真的在梦中向我传达神谕了,她说了,唯有团结一心才能渡过难关,大伙,家人们,相信我,团结起来啊。” 没有任何一个村民敢抬头回应让娜。 他们闷着脑袋,抱在一起,像一群农场主手下瑟瑟发抖的草鸡。 他们甚至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被认为是想要帮助那个被高大骑士踩在脚下的小姑娘。 “怎么……怎么……大伙,家人们,团结啊——” “哈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骑士老爷被让娜的天真笑弯了腰,“谁是你的家人?他们吗?喂,家人们,快站出来啊。” 村民们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胸腔里去,有些更是讪笑着连连鞠躬,撇清自己与让娜的关系。 让娜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弥赛拉在上,巴奈特老爷……” 就在这时,居然真有人从村民中站起身。 那是唯一一个穿着毛织神甫袍子却混在公簿农中的人。 这胖大神甫叫福兰索瓦·约瑟夫·柯塞,不过饿了这些天,他瘦了不少,脸上原先肥大的皮正耸拉着,挂在脸上。 他弓着腰,谄媚讨好地搓着浮肿的手指,向前迈出两三步: “弥赛拉在上,神保佑您,巴奈特老爷,容许罪人约瑟夫中肯地说两句,老柯塞觉得小让娜肯定是饿疯了,况且您看,他的父亲是一名武装农,您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她父亲为我战死不是应该的吗?那是他的职责与荣幸!”扭过头,骑士老爷长剑转向,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吐着信子看向柯塞,“柯塞,你以为你一个杀猪的屠夫,买了个巡游神甫就能指责我?” “不不不,巴奈特老爷,我哪儿敢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胆敢假传弥赛拉的神谕,不该绞死吗?我没杀她已经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骑士老爷轻蔑地抬起下巴,斜视着柯塞神甫,“怎么,你不服气?” “我,我……”在晃动的剑尖之下,名为柯塞的神甫额头上流下了条条汗珠,“三圣保佑您,您的判决的确公正无比,她的确该死。” “我真为我的父亲不值!”癫狂地扭动身体,让娜的咆哮接近破音,“没有人会追随你这样的领主,毫无骨气,只会舔权贵的屁股,欺负自己的领民,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被你的领民万剑穿心而死的!”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骑士老爷原先笑意盈盈的脸僵住了。 骑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好好好,好啊,小娼妇,好啊,我告诉你,我改主意了,我原本只是想在屋子里尝尝你的味道,但现在,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扒光你!干你!” “你活该下火狱,巴奈特,你活该下火狱!” “希望你的舌头等会还能这么灵活!” 脱下了铁手套,气急败坏的骑士就朝着让娜胸口狠狠抓去。 只可惜,他抓了一个空,而让娜则一口咬在那厚厚的剑茧上。 “小畜生!”吃痛之下,骑士的动作更加粗暴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像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万物都蒙上了灰暗的滤镜,闪电飞过,照出草地上黑色的剪影。 骑士老爷的盔甲有棱有角,他低着脑袋,面色狰狞。 在铁靴下,少女用双手抵住他的脚底,拼命地挣扎。 泥水飞溅,人群之中传来哭泣声,村民们跪在地上,握着屮字架吊坠,口中忍不住地祈祷着。 在越发微弱地挣扎中,那只手距离让娜的身体已是越来越近。 太年轻太天真啊,霍恩忍不住地惋惜,还真把人家当家人了。 但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从陌生人角度,难不成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干看着? 难道就这么目睹悲剧的发生却什么都不做吗?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作出了最终决定,他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过誓,这一次,只为自己而活,不管其他。 “嘶——”眼皮合拢的瞬间,一股疼痛感差点逼霍恩叫出声。 他能感觉到眼皮下的异物,那是什么,飞沙? 这下雨天的,怎么会有飞沙? 霍恩眨动眼睛想把异物挤出去,可睁眼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眼前的视野好像和闭眼前不太一样。 这无头尸体怎么好像变大了一点…… 不,不对,这不是尸体变大了,是他离那无头尸体更近了。 霍恩瞪大了两眼,他顾不上眼珠的疼痛了。 这哪儿是飞沙啊,霍恩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脑袋在滑动时,眼睛凑到了石子上。 换句话说就是—— 他的脑袋居然在动! (本章完) 第3章 我复活辣 第3章 我复活辣 高天的乌云越来越黑了,像是浓稠的墨水整个泼洒到了灰黄的羊皮纸上,还在顺着纹路一点点扩散。 乌云鼓起的缝隙间,闪电驮着雷声在飞驰,将轰隆隆的鸣音投向地面。 霍恩的脑袋同样在飞驰。 一开始,他的速度还很慢,可随着离他那无头尸体越近,速度便越快。 到了后面,这脑袋干脆不装了,直接起飞,飞得有一人多高,直勾勾朝着那无头尸体奔去。 要复活了? 世界意志在本能地修补这个bug? 但复活这种事可以等会儿嘛,等一会儿,急什么啊,等不了多长时间,哪怕偷偷摸摸的呢。 现在这么一复活,他该怎么解释啊。 脖子上碗大的疤,这可不是那种看不出来的内伤。 放在现实世界里都能吓死人,这可是个真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那么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对于普罗大众而言,遇到已死的人突然复活,会怎么样? 从火狱返回的魔鬼! 草叉!绞架!火刑柱! 好不容易活出第二世,霍恩可不想就这么被草叉插死。 瞄了一眼村民那边,不幸中的万幸,他距离村民们挺远。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不是放在了地面,就是放在了让娜和巴奈特身上。 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状。 还好还好。 视线从远处没什么反应的村民们身上收回,霍恩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前方。 然后,他脸上的微笑便凝固了。 在草丛之中,有一个修长的黑影正在缓缓升起。 你不要过来啊! 是的,就在他头颅向身体奔去的时候,他无头的身体在双向奔赴。 无所凭依地,无头尸体居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兀立起。 他两腿并拢,怀抱张开,仿佛一个大屮字架想要抱住霍恩的脑袋。 霍恩两眼一黑。 除非是韩宗,就是再眼瞎的人都能看得见了。 不不不,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到达,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复活之后再迅速伏入草丛之中,就一定能…… “弥赛拉在上,快看加拉尔家的。” “圣父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寄。 霍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惊叫声中,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地转移,从骑士老爷和农家女身上,转移到那一具悬浮半空的无头尸体和飞行的头颅。 没有人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死而复生,这是怎样的伟力与奇迹! 时间仿佛在倒转,从黑泥中,鲜红的血液分离,凝聚,悬浮,飞起。 这霍恩之血散发着水晶般的光泽,围绕着他直立的身体盘旋飞舞。 脑袋悬浮在脖子的断口上,脸上带着绝望后安详的平静,霍恩的脑袋“啵”的一声落在了脖子的断口上。 上头成功的酥麻瘙痒感占据了霍恩的神经,水银般浓稠的悬浮血液,争先恐后地挤入了他脖子与躯体的缝隙中。 脖子的断口上,密密麻麻的触手肉芽伸出。 它们交织缝合,在脖颈的断口缝隙间蠕动,滚烫的白色蒸汽从肉芽间喷出,像一条白色围巾围住了霍恩的脖子。 当白汽散去,一条环形的,荆棘一般暗红色的伤疤,出现在霍恩的脖子上。 在脖颈的内部,无数更细小的肉芽,还在继续它们的工作,修复霍恩的骨骼、血管、肉体……直到—— “砰砰!” 霍恩听到了自己的第一声心跳。 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新生的喜悦,那是生命在发出鲜活的鸣叫。 这感觉,就好像元旦聚会喝多了酒醉得动弹不得拉稀拉了一裤兜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醒来擦干净屁股换上新内裤重新躺到床上的感觉。 皮肤传来亚麻衬衫粗糙的触感,淅沥雨声落在耳朵上,散发着雨水的清气。 霍恩明白,他复活辣。 霍恩却强行将这复活的喜悦压了下去,他还要面临现实中更严峻的考验。 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复活? 这是一个愚昧迷信的中古世界。 哪怕有着神圣正统的弥赛拉教会,可依然会存在邪教团和妖术师! 说自己其实是魔术师,刚刚是开玩笑的? 这一看就是巫师或异教徒无意间施展魔法后的托词。 那转过身拔腿就跑? 笑话,自己正饿着肚子呢,再能跑还能有骑士老爷能跑,人家骑士呼吸法主打一个耐力。 到底该怎么办? 无数的想法从霍恩的脑中闪过,又一一地被他否决。 这样瞎想不是办法啊。 眼睛偷偷眯开了一条缝,霍恩决定先看看现场的情况再说。 此刻,先前还龟缩成一团的村民们全都围拢了过来。 他们踮着脚尖,拼命睁大了眼睛,将干瘪的脑袋向前送。 这些村民须发糟乱,面色惨白,脸颊深陷,却挂着不合时宜的红晕,肌肉时不时抽搐,眼角跟着微微颤动。 有些人甚至已经流出泪来。 站在最前列,雨水将胖大神甫老柯塞的地中海脑门刷得锃亮,他磕磕巴巴地反复念叨同一句听不懂的话语。 与其说是念给大家听,不如说是念给自己听。 至于巴奈特骑士与让娜之间,早便停止了原先的争斗。 巴奈特骑士的脚离开了让娜的胸口。 他面色发白,惊疑不定地盯着霍恩,被冰冻一般站着,连一旁的让娜都不顾。 至于让娜,她此刻已经从泥水中爬起,只是她没力气站着,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地。 小小的山丘上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所有炙热的目光都盯在霍恩身上,甚至让他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这反应,好像不太对啊。 先不说大多数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恐惧和愤怒,不如说是狂热与犹疑。 五年前,村民们把那个耍酒疯的过路乞丐当巫师烧死时,可不是这种眼神,这种表情。 发生甚么事了?他们怎么老是看着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是有光还是怎么的? 霍恩没敢伸手去摸。 可粗糙的麻布衣服与脖颈间的摩擦触感还是提醒他,他脖子上有一道凸起的疤痕。 等等,脖子上的疤? 霍恩差点没忍住拍脑袋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这个世界中,同样存在一个教廷,名为弥赛拉教。 但与地球不同的是,他们是同时尊奉三位神明: 创世者圣父拜恩,托世者圣树阿斯克,救世者圣主弥赛拉。 其中地位最高的是圣父拜恩,而最受尊崇的却是弥赛拉,她是唯一下凡过且留有事迹的。 尽管没读过弥赛拉教会的经典《福音书》,可弥赛拉的一些事迹传说,霍恩好歹还是知道的。 其中一个非常著名的事迹,便是弥赛拉的复生。 在这一则事迹中,先知圣主弥赛拉被艾尔帝国的贵族抓住,残暴的总督下令用烧红的铁链锁住她的四肢,砍下她的脑袋。 可就在弥赛拉被砍下脑袋后,她无头的尸体突然站起,将脑袋从地上捡起,安回了脖子。 接着女先知挥舞两根烧红的铁链,从刑场一路杀到了南城大门,又从南城大门杀到北城大门,杀得血流成河,杀尽了九百万罪人才逃了出来。 所以,在弥赛拉的画像中,这位圣主的手腕脚腕上永远有暗黑色的链状斑纹,代表着烧红的锁链,脖子上永远有一条淡红色的荆棘纹,代表着斩首后复生。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斩首后重生啊,脖子上的暗红色环纹,我也有一道啊。 怪不得他们是这种既狂热又犹疑的眼神呢。 从村民们和骑士老爷的视角看来,这样的复活太具有象征意义了,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分辨这到底是魔鬼的手段,还是神迹的降临。 嗯……神迹?神迹!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霍恩的脸,尽管霍恩竭力压制,可他的呼吸依旧急促和粗重起来。 他好像想到自救的办法了。 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第4章 哦啊啊诶诶啊啊 第4章 哦啊啊诶诶啊啊 想要洗清与魔鬼之间的关系,霍恩面前横着一道天堑,那就是圣魔二元对立。 在弥赛拉教世界中,除了神圣的,就是邪恶的,除了邪恶的,就是神圣的。 没有中间派可言。 信仰的高地,霍恩不去占领,那么骑士就要去占领。 所以霍恩想要洗清自己身份最好的法子,就是借着复活的景象,给自己安上一个神圣的名头。 可无奈的是,霍恩是个半文盲。 这个世界弥赛拉教的神话体系,除了三圣神,他不知道还有哪些可用的神话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与三圣神拉上关系。 但这样的话,霍恩就面临了两个重要的问题。 第一,三圣神为什么要复活他这个无名小卒? 如果能知道具体的事迹,说不定霍恩还能编得严丝合缝一点。 但霍恩虽然识字,可在这个时代,识字不一定就能读到或会读《福音书》。 《福音书》是用艾尔文写的,而霍恩学习的是法兰文,而且是专注于会计相关方面的法兰文。 识字了,但不多,只能识一点点。 神甫们刻意垄断了普通人阅读《福音书》文本的通道,让教廷的触角深入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却让普通人对三神的事迹与概念知之甚少。 这本质就是在追求绝对自由的释经权。 这便导致了霍恩虽是信徒,却对自己的神知之甚少。 这要是他提出的复活理由与教义相悖那就出大岔子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场唯一的正牌神甫柯塞是屠夫出身,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别说艾尔文,就是法兰文柯塞都不懂。 况且现在洪水滔天,就算他搞出一个与教义相悖的东西,短时间内谁能验证? 第二,如果自己是三神复活的,那么砍下自己头颅的骑士老爷该如何自处呢? 要知道,就算霍恩复活过来,他依旧没有自卫的能力。 把信仰的高地占领后,假如骑士老爷恼羞成怒,干脆不管不顾地把他认定为魔鬼,直接砍了他的脑袋,霍恩还真没有办法。 他可不想赌能不能第二次复活。 村中除巴奈特外最强的武士让娜已经倒下,他找不到能和骑士抗衡的其他人选。 巴奈特敢如此肆意压迫在场的农民,不怕有人反抗的底气就在于此。 这就是超凡能力给骑士老爷的自信。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骑士老爷便真的能以一当百了。 巴奈特是三段呼吸法的骑士,这个阶段的骑士还没有传说中大骑士那么离谱。 至少巴奈特在面对强盗时,依旧是需要靠着庄园的围墙来御敌,人家强盗数量最多五十个而已。 就算村民们一对五十都打不过,总能拖延骑士老爷的时间,方便霍恩胜利转进森林。 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呢? 那么摆在霍恩面前唯一的问题,便只有如何利用村民的愚昧迷信来煽动他们了。 巧的是,千河谷这片地区是最迷信神迹和圣骸的。 当初霍恩这些千河谷人的祖先迁移到这时,信奉的就是弥赛拉教人格派。 直到现在,这里还是最喜欢“献祥瑞”和“发掘神迹”的地区。 他们坚信这样可以洗清自己是血奴后裔的事实。 以现有的信息,将一切因素归拢,霍恩面前的路便只剩一条。 一条曾被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验证过可行的道路。 但,在家乡可行,在这里就一定可行吗?这真的能唬住这些村民吗? 感觉着那些灼热的目光,霍恩咬紧了牙关。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快十秒了,人群中渐渐有了躁动的迹象,再不用就没机会用了。 心思电转间,霍恩还是以野兽般的心境下定了决心。 玛德,干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惑乱人心的最终版本! “呵哎!” 只有雨声的山丘上,霍恩突如其来的大喝将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 一直闭眼直立的霍恩终于动了。 只见他突然原地蹦起三尺高,刚刚还是肃穆安详的脸跟着狰狞起来。 还没等在场的村民们回过神来,落地的霍恩便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他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头颅疯狂地左右摆动,口中更是连续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怪叫。 “哦啊啊诶诶啊啊哦哦啊啊哎哎——” 口中狂呼,霍恩脚下乱跺。 村民们眼中,霍恩明明在向前迈步,整个人却向着后方移动。 太神奇了! 见到这一幕,甚至当场便有人晕倒在地。 其他人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那因为兴奋而导致的潮红久久不去。 “喔啊呀呀呀——” 霍恩这腔古怪的叫喊声忽高忽低,时而十拍e6时而烟嗓卡痰。 口中念叨着谁都听不清的话语,他突然侧身向前,打了一套松活弹抖闪电鞭。 再一转身,上身成屮,下身成巾,疯狂跺踩地面,泥水向四周飞溅。 这一跳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脚步如骤雨一般落下。 雨水中,没有配乐,没有舞台,一个面容狰狞的青年在尬舞,口中配着与动作不合的鬼叫。 在他的身边,围绕二百多简衣陋服或老或小的村民,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不自觉地在随着青年随机的动作律动。 “噫噫噫——” 青年猛一握拳,一名村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高呼。 “呜呜呜——” 青年再一抬腿,又有几个村民发出了高声齐呼。 齐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青年脸颊如赵四般抽搐时,他们发出齐呼。 青年翻着白眼乱吐口水时,他们发出齐呼。 青年虚空顶胯小马达时,他们更是以二百多的数量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齐呼。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齐呼,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这齐呼的意义,他们只是在齐呼。 这呼声原先只是几个人,到后来,连那些站在最后一排的武装农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高呼起来。 简直就像是从中世纪回到了遍地部落的莽荒时代。 每个人都面容肃穆地举着双手,在一声声齐呼中唱着断断续续的走调圣歌,将狂热、恐惧与期待的眼神集中在疯狂顶胯屮空气的青年身上。 “诚谢圣父拜恩,赐我肉体精神,万福仁慈圣主,欢喜洗我罪身。” 而随着大合唱的来到高潮,原本还伸着舌头、歪着脑袋、触电抽搐的霍恩收放自如地停止了动作。 抖动的手臂瞬间恢复平稳,高卢军礼一般举起双臂,两腿绷得笔直,像个大号的屮字架。 至于那副快死的阿黑颜,瞬间变为了安详与严肃,弓起的身体则噔地绷直。 原本还在齐呼和唱歌的乡民们立刻安静了。 稍等了两秒,平复心跳与心情,霍恩整个人乍一激灵,把众人连带地吓了一激灵,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唔哦哦哦哦——” 两手背到背后,他双目微张,下巴下垂,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两道法令纹。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霍恩装出了此生最威严的表情。 模仿着以前在他家巷子门口算命的老头,霍恩威严的目光射向空无一物的斜上方。 不去看在场的人群,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操着沙哑而故作玄虚的嗓音高声喊道: “吾,乃圣父!” 来点收藏推荐吧,求求了,我今晚秋裤反穿。 (本章完) 第5章 圣孙子 第5章 圣孙子 “吾,乃圣父!” 卷着磅礴的水汽,一阵狂风横着打在了山丘之上。 哪怕有着粘湿的雨水,所有人的衣角仍旧被吹得啪啪作响。 在差不多短暂的一秒平静后,就在霍恩快要绷不住以为要寄了的时候,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嚎叫总算是响起。 “圣父,圣父显灵了!” 不知是谁喊出的这一句,连锁反应似的,哭天抢地的叫喊此起彼伏地响起。 他们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全部哭诉出来,连腹中的饥饿都忘了。 “圣父啊,请求您缓解我腹中的痛苦吧!” “圣父啊,怜悯我的罪吧,我不该和我的亲姐……” “原来让娜说的是真的,弥赛拉真的降下了神迹!” “圣父啊,恕我不信之罪吧!” 青草黄泥的山坡上,村民们接二连三地跪倒。 他们在额头画着屮字,在大雨中五体投地,亲吻满是泥水的土地,向“圣父”告解自己的罪,请求祂的宽恕与救赎。 无人察觉,霍恩的嘴角隐秘地颤动了一下。 好好好,这些村民信了,他们真的信了,嘻嘻,他们全信了,这法子真的有用。 强行控制住嘴角,霍恩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心中清楚,现在可不是开香槟的时候。 打起精神,霍恩抬眼望去,光明正大地用他庄严神威的双目掠视在场的人群。 山丘上的二百多村民中,竟然有小七成的人都已经跪倒在地。 所有的流民基本都已跪倒,只剩下一小部分的公簿农和武装农还在犹豫。 这个数量差不多了,可以进行第二步的计划了。 一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地祷告和赎罪,更有狂热者甚至直接放血以示虔诚。 霍恩的眉毛微蹙,这在场的人未免太吵了。 如果他现在说话的话,声音估计都要被噪声掩盖过去了。 他有些头疼,总不能大吼一声“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吧。” 霍恩思考对策之际,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 在众多村民中,一个独眼男子走了出来。 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棕发,脸型如同一个横置的鸡蛋,头皮屑与油泥将他头发扎成了小辫,从耳后垂下。 霍恩依稀记得他是附近的流民领袖,类似于丐帮帮主的定位。 “安静,都安静。”这独眼男人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圣父要传达福音了,都给我安静。” 在独眼男子的怒吼下,杂七杂八的声音渐渐消失,大家再一次安静下来,把目光放回到了霍恩身上。 望着男子的独眼,霍恩满意地微笑。 嗯,你小子有眼色。 清了清嗓子,霍恩依旧不去看在场的众人,而是目中无人地斜向上看着半空。 “所有能看见我的,跪在地上的人,都有福了!”挤压音道,霍恩装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因着你们要接下我的话,传达我的言,你们过往的罪也烟消云散了。” 几个刚刚苏醒的村民甚至再一次激动地晕了过去,那些跪倒在地的更是压着嗓子在哭泣。 没跪的人神色大变,他们来不及怀疑,赶忙跪了下去。 如果是假的,那也伤不了什么,大家都被骗了。 如果真的,就因为自己没跪这一阵,上不了天国极乐山,岂不是亏炸了? 甚至连骑士老爷在迟疑一阵后都板着脸半跪了下来。 不管真假,态度必须做足。 要是他不跪,不管神迹是不是真的,让别人到大主教那打一个“对神不敬”“心怀异心”的小报告那就完了。 这段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要知道,除了“朝圣”,千河谷本地人最热衷购买赎罪劵,特别喜欢反思。 这是因为千河谷人的祖先是血肉王庭吸血鬼贵族的血奴。 所以,千河谷人除了官方称呼“瑞佛兰德人”之外,还有另一个称谓“不洁者”。 他们被指控为天生有罪。 一位大公的廷臣曾写过一个广为流传的小笑话,就是每当教会法庭找不到犯人时,就会抓一个千河谷人顶罪。 虽然用意是嘲讽教会法庭的低效腐败,但从其中也可看出,千河谷人遭受着怎样可怕的地域黑和歧视。 但现在,仁慈的圣父居然赦免了他们的罪,多大的恩赐啊! 站在众人的面前,霍恩目光凝滞,两臂曲展,如怀中抱月,又猛地回收,小臂在胸口交叉成十字:“唔哦哦哦——尔等信民们听着!” 雷声在云层中响起,劲风吹动着霍恩耳边的发丝。 村民们眼中,这便是天地都在为他的话语助威。 “旧神已死,新王当立,群星归位,中土大吉——” “吾,诏尔众曰,当今恶魔当道,妖鬼横行,信弥赛拉者,唯有团结一致,荡尽妖魔,方可免大灾大难——” “噢噢噢噢噢——” 雨水灌入了霍恩的衣领和嘴巴,细密的雨水倒不至于让他说不出话,却影响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尖细嘲哑。 刺耳的声音在如此气氛中,反而显得神秘和摄人心魄。 原地小小地蹦跶了一下,霍恩再次大鹏展翅,张开双臂。 “尔等听着,如今正值劫难,吾派下吾女弥赛拉之养子霍恩下凡,带伱们渡过难关!”说到此处,霍恩威严的目光扫视,没有人敢直视。 “尔等不要怀疑,有了他,一切困难都会过去,自吾去后,他便是吾在人间唯一的眼!” “唯有下定决心,共度艰难岁月,方可进入极乐山——咹啊呜哇哦哦哦——” 声音回荡在群山与黑松林之间,连雨水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小了不少。 霍恩顿了顿,但现场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恭敬地聆听“圣训”。 “吾言尽于此——” 右臂有力地一挥,霍恩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一副慈祥的表情:“归天去也——” “呜呜呜哦哦哦——” 话一说完,霍恩立刻再次浑身打起摆子,两臂在胸前如游泳一样划着大圈,一直抖搂了快半分钟。 如同撒完尿般抖了最后两抖,霍恩停止了所有动作。 等待了两秒,调整了一下心态,切换好角色,他才再次睁眼。 如梦初醒般,霍恩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里是人间,我又返回人间了!” 他先是转身左右打量,貌似在确认是否真的回到人间,实则在确定逃跑路线。 确认完毕,霍恩抬头向着在场的众人发问:“我魂灵刚刚去面见我的母亲弥赛拉了,这里发生甚么事了?” 没人敢回答,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柯塞神甫身上。 见众人望向自己,柯塞神甫后背沁出的汗更多了,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圣父下凡,到底是真是假? 要知道,骑士老爷和村民可以被骗,毕竟他们是“受保护”的信民。 可你柯塞一个神甫要是也被魔鬼骗,还确立了魔鬼的神迹身份…… 说,你到底是不是魔鬼的同伙? 假如换一个正牌的接受过正经修院教育的修士,他能有一万种方法检测霍恩的身份。 最基本的,放一个“光明祝祷”的赐福到霍恩身上,看他是舒服地微笑还是尖叫着挣扎就明白了。 可柯塞的圣职是买来的啊,顶替的其他修士的圣职与修士文书。 他分不清,他是真的分不清啊。 带着一脑袋浆糊,柯塞就这么僵立着。 直到身边的小修士偷偷戳了戳他的腰,他这才如梦方醒。 “老师,该说话了。” 用眼睛的余光瞟向巴奈特,骑士老爷正目露寒光,死死盯着他。 柯塞咽了一口唾沫,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县官不如现管,“对神不敬”总好过“魔鬼信徒”。 抬起脚,柯塞坚定地朝着霍恩方向迈出一步,可落下脚步的一瞬,他便感觉到不妙了。 尽管不知道踩中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正常的地面。 原本该踩在原地的左脚,居然呲溜一声向后滑去,此刻,他另一只脚还提在半空呢。 像是一只摔倒的企鹅,柯塞双手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可依然阻止不了地面朝着膝盖飞速靠近。 “咔!” 膝盖重击地面,柯塞神甫差点痛晕过去。 一刻都来不及为膝盖而痛苦,柯塞立刻试图停止自身向前的动作。 否则他真要向霍恩跪了! 只是,在巨大惯性以及油滑青草的作用下,他跪倒的同时,前冲的势头一点没变小。 膝盖在泥水中乘风破浪,带着柯塞神甫,直直地朝着霍恩冲去。 双手撑着面前的地面,他面容扭曲。 给老子停啊! 或许是柯塞心中的祈祷起了作用,在距离霍恩不到半步的距离时,他险之又险地刹住了车。 还好,还有解释的空间。 撑着地面,柯塞正要起身。 可能是身体骤起骤落的血压,他眼前突地一黑,起身的姿态便不受控制了。 下一秒,脸上还挂着如释重负笑容的柯塞,莫名地发现,霍恩的靴子正离他越来越近。 于是,在众人的视线中,只见沉吟许久的柯塞神甫先是迈出一步,随后整个人便以饿虎扑食的姿势猛地跪倒在地。 那沉重清脆的声音,看着都痛。 可虔诚的柯塞神甫却仿若无感。 他硬是顶着疼痛向前滑跪,精准地滑到了霍恩的面前,满脸微笑地献上了一记吻脚礼。 啊!多么坚定地信仰! 短暂的沉寂后,在场的村民们又一次拜倒,但他们这一次喊的是: “拜圣孙子!” (本章完) 第6章 我们敬爱你啊 第6章 我们敬爱你啊 圣孙子? 霍恩心里咯噔一下。 见众人向自己跪拜,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 不是,圣父圣树圣主,到他这不应该是圣子吗? 这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嘴张到一半,霍恩却无法发声。 要知道,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也讲究节奏。 要是断了节奏,让他们冷静下来,后续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趁热打铁,必须得一鼓作气地完成。 将辩白的话咽入喉咙,霍恩咬牙微笑,优雅地点头答应下来。 深吸一口气,换上从容和蔼的神情,他扶起快要晕过去的柯塞。 “柯塞神甫快起来吧,以如此大的礼节向圣父表达尊敬是无妨的,可我虽是,呃,圣孙子,但大家都是圣父的羊羔,何来地位高低之分呢?” 搀扶着柯塞,霍恩又一次看向在场的众人:“诸位不要怕,谁能告诉我,在我魂灵升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在场的人有什么反应,先前那个独眼男子又一次跳了出来,向霍恩将先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纵然都是些霍恩亲眼目睹的事情,可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仔细倾听。 “哦,原来圣父在我复活期间还下凡了吗?” “圣父仁慈啊,这不是饶恕你们的罪,是他替了你们的罪啊。” “我愚钝,不知道‘群星归位,中土大吉’是什么意思。” “圣父居然是这么说的吗?唉,我一个农夫怎么能领导大家呢?” 一会儿惊讶地瞪大双眼,一会儿欣喜地划着屮字,霍恩假惺惺地听完了独眼男子的讲述。 不得不说,这小子穿的破破烂烂的,说话倒是挺有条理。 听完了独眼男子的叙述,霍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什卡,圣孙子老爷。” 霍恩微微点头,却没有继续对他说什么,而是将身体转向在场的其他人。 清了清嗓子,霍恩朗声宣布道:“诸位,我要向伱们告知,是的,我的确去了天国极乐山,见到了圣主弥赛拉。 极乐山上,圣主对我说,霍恩啊,圣父已经决定由你来当他在人间的眼,替我们传福音。 我说我一个普通农夫怎能担当如此大任呢? 圣主却对我说,只要能为信民带来福音,哪怕是死,都要去做,哪能就因为害怕灾祸而逃避呢。” “唉——” 长叹一声,霍恩抬头望天,惆怅地朗声道: “我天资愚钝,不像阿母那样,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反倒是被凡俗迷惑了心神,都忘了自己是谁。 真是惭愧,居然要圣父从人间召回了我的灵魂,点醒我,才叫我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将视线从天空收回,霍恩慈爱地张开了双臂:“那就是挽救你们的生命,为你们带来福音!” 这跟农村上门传教老太太一般的腔调,迅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欢呼。 “庆贺吧!历史已经拉开新的序章了!” “圣孙子老爷来了,公平就有了,圣孙子老爷来了,罪孽就赎了!” “圣孙子,我们敬爱你啊!” 村民们欢呼雀跃地举起双手。 将一旁神色灰败的柯塞交给独眼杰什卡,霍恩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巴奈特。 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他了。 在柯塞神甫的“叛变”后,巴奈特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自从霍恩圣父下凡附身后,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这其实是有些出乎霍恩意料。 他本以为巴奈特会在圣父下凡的时候就狗急跳墙,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保持着犹豫的态势,眼睁睁地看着霍恩拉拢了这些村民。 是觉得这群村民干不了大事吗? 在巴奈特身后,让娜撑着草叉,呆呆傻傻站着,但霍恩暂时懒得管她。 “咳嗯。” 随便轻咳一声,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那眼神,霍恩自己都发毛。 他毫不怀疑,就算要他们现在去围攻巴奈特,只要自己说上一句“巴奈特人头落地一响,战死者灵魂升上天国”,他们就能前仆后继。 可霍恩却不能这么野蛮地去解决问题。 抛开能不能打过不谈。 每个村民都是珍贵的血包和肉盾,用一个少一个。 鼓动村民对抗骑士是霍恩的最后手段和容错,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这么做。 又不是没有其他手段去处理,况且只要价钱合适,骑士并不是不能交易拉拢的对象。 “我听说,是信民巴奈特砍下了我的脑袋?”霍恩此言一出,刚刚还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少。 随着霍恩一句话,在场的众人齐齐将视线集中在不远处的巴奈特身上。 巴奈特的手悄然握紧了剑柄。 “信民巴奈特,你不用紧张,你是一名正直的骑士,正所谓,一切都是天父的选择,你砍下我的脑袋,恐怕是圣父故意的,是为了惩罚和点醒我啊。” 不知何时,巴奈特缓步前进,走到了距离柯塞霍恩两人五步远的位置。 霍恩分不清巴奈特脸上的神情,像是审视,又像是愤怒。 可无论巴奈特是什么表情,霍恩都是一副自信的微笑。 干一行,爱一行,作为一个职业神棍,别说菊里有电钻,就是有加特林在喷芦荟汁,那都得绷住。 在巴奈特侵略感十足的目光下,霍恩面色丝毫不变。 他知道,巴奈特大概率是要和解的,因为他也分不清霍恩神迹是不是真的。 他可是听说真有“天使”下凡转世的人做到了红衣主教,谁敢说这个不是同类型的“神迹”呢? 巴奈特和霍恩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巴奈特怕霍恩真圣孙子,霍恩怕巴奈特真那么头铁。 在霍恩看来,他主动退一步,不追究过往,甚至还给了点甜头和台阶,那么巴奈特大概率愿意低头。 毕竟鉴别神迹是教会的事情,就是霍恩真是魔鬼,那也是柯塞倒霉,他只是无辜地被欺骗了。 要是真头铁砍上去,假如霍恩真是圣孙子,那就麻烦大了。 看了足足五秒的时间,巴奈特才吐出了一大口浊气。 他低下了矜傲的头颅,将长剑插入剑鞘,像恭敬行了一个抚胸礼。 稳啦,彻底稳啦。 霍恩没压住嘴角的笑意,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既是圣父安排,那你自然无罪,信民巴奈特,请起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压服了巴奈特,霍恩还剩最后一步收尾,那就是宣布村民们可以进森林觅食。 一位知名画家曾经说过:能让人团结的,唯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共同的理想,一个是共同的犯罪。 精神上的胜利,很难战胜物质上的威胁,尤其是这些迷信的村民。 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霍恩必须得维持这些肉盾的存在。 为了维持这些肉盾,那么他们就必须结成一个利益的共同体。 这洪水滔天,霍恩变不出来食物,也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能停。 就算骑士有粮,能有多少呢? 现在这么多张口,多少都没有用。 唯一的法子就是下令,放信民们去森林里觅食。 “信民们,先前阿母确实在梦中给让娜传下神谕了,森林的确是圣父赐予穷人的宝库!” 向前走了两步,更加靠近村民们的方向,霍恩大声宣布道。 村民们立刻知道霍恩要说什么,他们没等霍恩完全说完便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他们只是盲目而不是笨,有了活命的机会,谁愿意去死。 至于教会那边,苦一苦柯塞和巴奈特,骂名我来担。 想到这,霍恩跟着笑了。 这一回他是真情实感地笑,不仅仅是因为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机会,更是因为这复活的危机,总算是渡过去了。 有了这一层圣孙子的身份,等洪水退去后,走教士的士途,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名红衣主教现在的位置,便是霍恩的目标。 他肯定是不会再允许“圣父”下凡的,要是被揭穿就完了,一个“圣孙子”和“圣父之眼”的身份就足够他吃一辈子了。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霍恩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发言后,巴奈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既然林地是教会的财产,那便也是主的财产,我在此下令,你们现在都被允许去森……” “锵——” 口中说着话,霍恩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剑嗡鸣声。 不好! 震天的咆哮从巴奈特口中发出,甚至他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 “此乃魔鬼!” 巴奈特大吼一声,扑向了霍恩。 在呼吸法的加持下,巴奈特的皮肤通红,眨眼的工夫便跨出了四步的距离,冲到了霍恩的跟前。 那狰狞可怖的癫狂面孔近在咫尺,就好像霍恩是他的杀父仇人。 剑刃划破空气,带起鬼哭的尖啸声,直挺挺挥向了霍恩的脑袋。 又来? 霍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多大仇多大怨啊,不是拐弯抹角给你洗白了吗,你怂都认完了,怎么还要掀桌子! 神经病啊! 还是说,他发现自己是假的了? 不可能啊,到底是哪里发现的,难道是有其他原因?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闪避,难不成才来到这个世界,便又要离开了吗? 斜飘的雨滴,流淌的洪水,众人长大的嘴巴,让娜惊恐绝望的呐喊,万物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轰隆隆——” “不——” (本章完) 第7章 魔女? 第7章 魔女? 闪电划破天际,将霍恩苍白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他微微昂起头,他能看得到雨水从剑锋上滑落,落在他的眼中。 那把长剑停在霍恩的头顶上方,只剩最多一掌的距离,却再也砍不下来。 侧身躲开了长剑落下的方向,霍恩听到了连续不断地微小炸裂声。 他抬头,却见高大骑士的脸上,浮现出大小不一的灰黄色圆形斑痕,中央凹陷,如同一个个小火山口。 一条树枝般的血色纹,如同蜘蛛网一般在巴奈特的皮肤上蔓延开,从锁骨一直延伸到额头。 被雷劈了? 虽说多行不义遭雷普,可总不至于这么快应验吧。 等等,这不是闪电。 目光下移,霍恩看到了一根草叉,这草叉尖同样已经熔化,只剩一个尖齿,泛着白蓝色的电弧。 它穿过了骑士精铁的大师级板甲,穿过了骑士结实的肉躯,从胸口正中探出。 一个硕大的洞口,足以塞下一个拳头的洞口,正空荡荡地镶嵌在骑士的胸口。 霍恩甚至能通过洞口看到另一边的草叉杆子。 养尊处优骑士老爷巴奈特缓缓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口处探出的草叉。 草叉戳出的大洞边缘,黑烟袅袅,充斥着臭鸡蛋的味道。 坚固的钢铁边缘已经变成了泛着暗红光泽的熔融态,沿着隆起的胸甲缓缓滑落。 这套矮人大师甲,可了我足足30金镑啊,在重重倒地前,巴奈特没能说出他人生中的最后遗言——对矮人产品质量的控诉。 当巴奈特的身躯砸落在自己的脚边,透过一股股肉香,霍恩终于看清了骑士身后那个持着草叉的人。 “让娜……” 第一次,霍恩喊出了这个原主无比熟悉,对他却无比陌生的单词。 黝黑的长发变成了鎏金色,在后腰左右摇摆,尺长的电蛇在空气中舞动,发出“滋滋”的吐信声。 名为让娜的少女,仿佛一尊雕像,脸色坚毅,手持草叉,她两鬓的垂丝无风自动,像极了诺恩神话中的金甲女武神。 劫后余生,可霍恩心中的喜悦却没有预想中的大,看着让娜这副模样。 他的眉头突突直跳,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所有帝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名词。 “魔魔魔魔女!”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骇然色变的词。 魔女,三大弥赛拉敌之首,号称魔物邪祟之王。 她们的族群只有女性,一开始时与常人几乎无异,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才会突然显露,拥有强大到超出认知的超自然能力。 作为弥赛拉敌之首,哪怕是诸多魔鬼异族,魔女都是最受唾弃的,据说看一眼都会增加罪孽,更别提触碰了。 导致魔女风评被害的,则是魔女们的遗传精神病,发病率接近百分之百,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狂暴。 霍恩曾经听说,在诺恩有一位落魄王子,曾经在一个边陲小镇上试图拉拢魔女,组建魔女军来夺回王位。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出山,便在后宫内斗中被第一位魔女妻子活活烧死了。 连带着全镇六千人,都在火海与魔女的失控中丧失了性命。 回忆到这里,霍恩不露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直到这个时候,让娜才如梦方醒,她触到烫手山芋一般扔掉了手中只剩半截的草叉。 “不,不,我不是。” 摊着双手,让娜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在她的双臂上,此刻正盘绕着滋滋作响的蓝色电弧。 再次抬头看向那些村民,让娜目光扫过,却没有得到往日里的和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遍体生寒的眼神。 让娜更慌乱了,她使劲地甩着双手,想把那些电光甩落,可她越急,电蛇越调皮,迟迟不肯消散。 “魔女,去死!” 躲在人群的后面,不知道是谁壮着胆子吼了一句,接着海量的谩骂声响起。 “你们看到了吗?她绝对使用了妖术!” “魔鬼的情人!被玷污的女人!” “这个魔女,她杀了尊贵的骑士老爷!” 出乎霍恩意料地,之前围观巴奈特恶行不发一语的村民们,此刻却跳着脚地怒骂。 在帝国范围内,对魔女的厌恶是一种超越了种族的社会共识。 在无数的故事和文学作品中,祸乱宫廷的指使者是魔女,邪教团的头领是魔女,瘟疫饥荒乃至地震都是魔女的诅咒。 在底层人的眼中,一切都是魔女的错。 这种心态就像十六世纪的英法农民坚信国王的触碰可以治疗瘰疬病一样。 也许巴奈特才是压迫他们的人,也许他们每天都被骂作不洁者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当僧侣们口中“罪大恶极”的魔女出现时,他们又高尚起来了,能够如同他们被别人辱骂不洁者一般,去辱骂魔女了。 这,便是弥赛拉教给他们的骄傲与自信。 苍白地站在原地,让娜手足无措,这些人不都是她的家人吗? “你们,你们不是恨这个骑士巴奈特吗?” “我帮伱们杀了他,你们怎么……为什么?” “匹克叔叔,我是让娜啊,阿丽娜婶婶,你看看我,我怎么会是魔鬼的情人呢?” 阿丽娜婶婶向后退了两步躲入了人群中,匹克叔叔则是仿若未闻,继续喊打喊杀。 让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年前,老加拉尔去世的时候,霍恩“逃”去了高堡镇,是这些村民,这些她心目中的亲人对她伸出了援手。 为什么……先前也是,为什么? “安多爷爷,是我,让娜啊,老爹去世之后,我最痛苦的时候,是您天天来安慰和照顾我啊?我把您当亲爷爷看,你忘了吗?” 和阿丽娜与匹克的退避不同,安多则是暴跳如雷。 “魔女,你不要血口喷人,是霍恩……圣孙子老爷给了我钱,叫我照顾你的,我什么时候成你亲爷爷了,你毁谤啊,大家,她毁谤我啊。” 让娜的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不可能,不可能啊。”让娜喃喃地瞪大了眼睛,“那你们,难道你们都收了钱吗?” 没有人回答。 在寂静之中,不知道是谁用极小的声音在嘟囔: “天天多管闲事,要不是你有小加拉尔寄来的钱,谁愿意搭理你啊……” 声音虽小,可成为魔女后的让娜感官异常灵敏,她还是听到了。 “所以,你们都在骗我?” 像是被一柄大锤迎头痛击,让娜头晕目眩。 虽然自己是魔女,可她帮他们杀了巴奈特啊,她多少次帮村民主持公道,多少次帮他们抵制武装农们不合理的要求。 无数次她被武装农为难,无数次她被教士或骑士喝骂,她应该是得到了村民们的敬仰才对啊。 按照让娜所想,就算他们应当是犹豫,害怕,释然,最后假装不注意,网开一面放自己逃跑才对。 故事中的侠义骑士,犯了罪,都是这么被平民放跑的。 可现在呢,她看到了什么? 没有难过与不舍,没有惋惜与犹豫,只有仇视与谩骂。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吟游诗人口中的侠义骑士,守卫家乡,行侠仗义,保护民众,就算现在做不到,那就从小事做起。 帮村里残疾者打水,收割,冒着重伤的危险驱赶野猪,无偿劳动,公平地主持争吵,帮助弱小,抵制强者,借钱乃至给钱给欠债的人…… 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都还有什么意义? 世间的骑士,便是巴奈特骑士这个样子的吗? 世间的民众,便是红磨坊村村民这样子的吗? “噔!” 一枚石子飞过了让娜的耳畔。 “滚去死,魔女!” 鲜血从让娜的耳廓流下,她望着地面,口中喃喃自语:“什么侠义骑士!什么骑士道!假的,假的,通通都是假的!爸爸在骗我,你们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 眼前的世界颤抖起来,电光再一次从让娜的肌肤上升起,黑色的头发则变成了金色,而那黑色的眸子却变成了红色。 一声堪称刺耳的凄厉尖叫从让娜的口中传来:“我不是魔女!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魔女!” 电弧划破天际,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为了响应,降下一道落雷直接劈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焦糊味传到鼻腔,原先还在叫嚣的人马上闭了嘴,开始向后缩。 电蛇舞动,将地面劈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松鸦孤鸣,在迷雾中应和着魔女出世的悲啼。 涌动的电光下,近处的村民头发和汗毛都直立起来,他们互相推搡着,面色惊恐。 “魔女发狂了!” “大家快逃啊,魔女要失控了!” “怕什么?”一个武装农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别忘了,圣孙子老爷还在呢!” “对啊,圣孙子在这儿呢,怕什么,魔女,你死期到了!” “哎呀,我都忘了这一茬了,一定是魔女的诅咒导致的。” “你们看,你们看,圣孙子老爷要狩魔了。” 弯着腰偷偷捡起骑士的剑,正要往森林里逃跑的霍恩动作猛地停住了。 霍恩将剑吃力地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他缓缓转身,正好能看到同样转身看向他的让娜。 ps关于中古时代到近代英法农民相信国王触碰可以治疗瘰疬病的具体情况,可见《国王神迹:英法王权所谓超自然性研究》 (本章完) 第8章 圣女! 第8章 圣女! 拎着手半剑,站立在越发狂暴的奔雨中,霍恩静静地注视着让娜。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沉甸甸的。 这剑约有三斤重,护手上刻着一个苍白的屮字雕纹,上面还有一行看不懂的艾尔铭文。 这把剑对付一下森林里的野狼野狗什么的,勉强够用了。 可对付仿佛雷神下凡的让娜,估计就是个装饰品。 除非她能伸长脖子,让自己砍。 瞥了一眼还在为他加油的村民们,霍恩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 他有时真的无法理解,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骑士老爷不好惹,魔女就好惹了吗? 一个骑士把你们欺压成什么样,而一个魔女却要上百上千名骑士的围剿,这样的实力对比,还看不出来吗? 把人家从老乡逼成老乡人,当场一个无双把大家都图图就满意了? 本来霍恩想趁机逃跑,可被那几个村民一喊,结果就让自己直接暴露在让娜的视线中了。 不说霍恩原本在让娜眼里就不算什么,就算他俩真有什么关系,六亲不认的狂暴化魔女会在乎吗? 恨恨地提起长剑,霍恩牢牢记住了那几个喊话人的面孔,圣孙子心眼小,你们等着吧。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霍恩寻摸一阵,只能无奈地再次掏出拿手绝活——招安。 安抚完村民,安抚骑士,现在又得安抚魔女。 都快变成三家姓奴了。 该如何安抚让娜呢?以圣父之名?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直视着她的眼睛,霍恩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让娜眼中的血色光辉突然减弱了一分。 这是怎么回事?霍恩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想。 他又迈出一步,让娜身上的电光又突地小了半成,好像在避让。 难不成…… 深吸一口气,霍恩挺直了身躯,向着让娜缓缓走去。 看到霍恩持着剑向自己走来,让娜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霍恩,这个她曾经视为庸俗的哥哥。 当三年前老加拉尔去世时,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霍恩却执意“逃”往高堡市,将她一个人孤身抛弃在那空荡荡的茅舍。 就如她七岁时,亲生父亲去世时那样。 她以为第二次伸出援手的人是安多克,但其实,那是第二个加拉尔。 霍恩并没有揭穿她对安多克天真的幻想,在无数个的谎言中,唯有他的谎言是善意的。 望着那个雨中持剑向前的青年,让娜的视野有些模糊。 她第一次发现,那个庸俗愚笨的少年,比她想象的聪明得多。 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憨厚老实的青年,居然能露出如此残酷冰冷的表情。 那么淡漠,那么疏远,就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长剑撞到了一块岩石,发出了一声“叮”的轻响。 让娜眸子中的红色剧烈波动起来,身上的电弧跳跃得更加频繁。 “我不是魔女!” 下意识地尖叫辩解,她无比希望她真的不是。 手半剑垂入地面,在松软的泥地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我不是魔女!” 让娜双臂张开,电光奔流,将一旁的灌木、草地和树木劈得焦黑,冒出了黑色的浓烟,可没有一道落到霍恩身上。 霍恩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可依旧在坚定地前行。 “我不是魔女。” 不断地吸着鼻子,嘴唇紧紧抿着,让娜嘴角偶尔颤抖着向下,却又被她自己强行提起。 霍恩默然地迈步,直到只剩半步的距离。 他灰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让娜的脸。 “我不是魔女。” 哽咽着嗓子,让娜绝望而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或许这便是她应得的? 无论如何都消不去的电光,在此刻陡然全部消散。 可片刻后,预想中冰冷剑刃的触感并未传来,接触她身体的,反而是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那是沾满了雨水的,贴着肌肤单薄衬衫下的胸膛。 她将耳朵压在那干瘦的胸前,正能听到胸膛中不断跳动的心脏,温暖而热气腾腾。 让娜下意识伸出手,环抱住了霍恩的腰。 “我相信你,让娜,伱不是魔女。” 耳边的絮语带着湿润的水汽,让娜鼻头一酸,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黑发上的金光陡然消散,让娜紧紧箍住了霍恩的腰,身体不断颤抖。 将耳朵死死贴在霍恩的胸口,这是她此生听过最温暖,最有力的心跳。 此时此刻,抱着让娜的霍恩,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怀里抱着个定时炸弹,换谁谁不怕? 其实有一个瞬间,当让娜散去所有电光的瞬间,他真的想要挥下这一剑。 可就在那一瞬间,霍恩发现了不对。 先前圣父附身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让娜已经接收到神谕,只是他们不信,所以才有霍恩的圣父附身。 换句话说,霍恩和让娜是高度绑定的。 霍恩神圣,那么让娜神圣。 让娜神圣,那么霍恩才能神圣。 要是他把让娜弄死,等于坐实了让娜的魔女身份。 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就会发现,魔女必定是邪恶的,那么被魔女杀的骑士必定是正义的,那么骑士想杀的霍恩不就是邪恶的吗? 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看出让娜杀骑士是为了救霍恩,魔鬼会去帮助神圣吗? 显然不会啊。 这样一来,要么是骑士是邪恶的,霍恩与让娜是神圣的,要么霍恩与让娜是邪恶的,骑士是神圣的。 到时候,村民们再傻都会犹疑,难道霍恩其实是魔鬼?他杀让娜会不会是魔鬼内讧? 只能留着她了,虽然霍恩对类似的经历充满了排斥,但如今的情况,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还得和她维持一个不错的关系。 但如果决定要留她,就得将她的身份洗白,这样圣魔二元对立的悖论就再次跳了出来。 无奈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霍恩侧过身体面向一头雾水的众人。 他目光坚定,握紧剑柄,将剑尖指向尸体犹在抽搐的巴奈特。 深吸一口气,他厉声喝道: “此乃魔鬼!” 乌云如幕,遮盖了所有的光线,唯有爬上爬下的闪电,偶尔能照亮了人们迷茫的脸。 一连串的反转变故下,大多村民已经头昏脑涨,他们呆愣愣的,彻底迷茫了。 “诸位还不明白吗?这巴奈特骑士是魔鬼伪装的啊,否则他为何要杀我?” 摆出职业神棍的素养,霍恩假惺惺地摇头惋惜道,“阿母早就告诉我了,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改悔的机会,你看他挥剑的时候,我有动过分毫吗? 所以让娜的出手是在弥赛拉的示意之下啊,为的就是圣父提到的‘荡尽妖魔’啊!” 山丘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短时间里事情发展得太多太快,他们仍在消化中。 极少数的一两个聪明人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们瞄着贴在一起的霍恩与让娜,手心开始攥出了汗水。 “原来如此。”在衣服上擦干手心的汗,独眼的杰什卡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扭过头对身后的人群说道,“仔细想想,刚刚长剑加身的时候,圣孙子还在笑呢。” “不愧是圣孙子啊,轻易地便预料到了。” “该死的,原来巴奈特老爷是魔鬼,俺说怎么每年的税越收越重呢!” 在那七八个流民的起头下,其余村民纷纷认同了霍恩的说法,甚至都开始对着已死的巴奈特喝骂起来。 此刻,霍恩同样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有人质疑,那他就不得不派让娜去干一些有点小血腥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刚刚她使用的不是妖术魔法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学徒修士的长袍。 霍恩想起来了,那是柯塞的外甥,他是一名修道院出身的科班的修士,算是柯塞给自己找的继承人。 “什么妖术?那是弥赛拉赐予的神术!”板起了脸,霍恩瞄向这名少年,“你说这些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你的动机是什么,弥赛拉容许你说了吗?” 那少年修士张开了嘴巴,还想说话,却被柯塞抢了上去,一把捂住了嘴,拖入了人群之中。 “这巴奈特是魔鬼,魔女是魔鬼的仆从,怎么会杀魔女呢?反过来还差不多,况且,她先前还在梦中得到了弥赛拉的圣训,魔女能领悟到圣训吗?” 没等他们回答,霍恩便自问自答地震声道:“不能!” 天空一道惊雷乍起,更烈的风将雨水撞在霍恩的紧贴身体的单薄麻布衬衫上。 “你们啊,不要听风就是雨,哪有什么魔女?” 揽住让娜纤细结实的腰肢,侧过身,将她展示在众人面前。 霍恩深吸一口气,无比庄严地大声说道:“这是圣女,是得到了圣父圣树圣主承认的皈依的圣女!” (本章完) 第9章 巴奈特漂流记 第9章 巴奈特漂流记 圣女? 剩余的人渐渐回过味来,依圣孙子老爷所说,让娜并非魔女,而是有着和魔女一样强大力量的圣女。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觉得荒谬,可一咂摸,却有些明悟。 对啊,霍恩是圣父钦定的圣孙子,那么想杀霍恩的巴奈特坏,是魔鬼,拯救霍恩的让娜好,必定是神圣。 总不能圣孙子老爷是魔鬼吧? 可这样无异于就是说,他们刚刚帮助了魔鬼,误解了圣女让娜。 这不免让人惴惴不安。 在人群冷静下来后,一些谩骂了让娜,乃至扔石头的人冷汗都下来了。 他们神情闪躲,尤其是先前被点出的匹克、阿丽娜与安多克,他们嗫喏着想说话,却拼命把身体往人群后面藏。 “先前的确是魔鬼巴奈特太会迷惑人了,让你们误会了我们的圣女让娜。”霍恩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了一副理解的姿态,“这些都是魔鬼的过错,都是他让你们这么做的,我说的,对不对啊?” “啊对对对,都是魔鬼迷惑了我们。” “不愧是圣孙子老爷,明察秋毫啊!” “啧,话虽如此,可你们都曾经帮助过魔鬼,我怕其中有魔鬼的信徒啊。”霍恩两手一摊,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圣孙子大老爷,我举报,帕特蒙家的小儿子是雷克多的孩子!他肯定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那是我亲姐姐,我怎么可能……” “大老爷,我要赎罪,我这有一张一百年的赎罪券,能找开吗?” 一瞬间,上百名村民就跟炸开了锅一般,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他们谩骂指责,互相推搡,吵得面红耳赤,争先恐后地向霍恩举报哪一家是魔鬼,洗清自己的嫌疑。 原先还步调一致的村民撕扯起来,鞋子也掉了,袍子也散了,被举报的挥拳殴打举报者,举报者挥拳殴打劝架者,劝架者挥拳殴打路过的。 这混乱的场景让霍恩一脑门问号。 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互相打起来了? 伱们是绿皮吗?都饿成什么样了,还有精力打架呢? 自顾自地妄信,自顾自地盲从,自顾自地偏激,只有五分钟的记忆,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心意。 霍恩真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只有异世界的农民这个样,还是中世纪的人都这个样? “好了好了,我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了,大家都非常愿意帮助我找出魔鬼的信徒。”用力地鼓着掌,霍恩立刻制止了他们的行为,“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 放开让娜的腰,霍恩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水,来到了巴奈特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边。 吃力地扒掉巴奈特的板甲,霍恩将其拖到一边。 随手捡起让娜的草叉,霍恩再次站到了所有村民们的面前:“魔鬼的信徒肯定不能对魔鬼出手,你们一个一个上来,用这草叉在那名为巴奈特的魔鬼身上刺一下,我就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了。” 说完这句话,霍恩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了躲在大多数农民身后的那几个武装农和富农。 他们肉眼可见地紧张。 “请大家帮我监督,谁要是不刺,或者刺得不深,那就是魔鬼的信徒,就向我举报,如何?” 将那把草叉插在青绿的草地上,霍恩返身来到让娜身边,耳语了一阵。 让娜重重地点头,转过身便离开了。 站在那草叉前,大多身穿灰黄色麻布衣裙的农民们仍然在踌躇。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一团团地,窃窃私语,互相怂恿。 巴奈特虽然是骑士,但好歹是贵族,而且平日积威甚重,他们哪敢对贵族出手呢? 死掉的贵族是贵族,贵族的尸体也是贵尸体啊。 “这雨越来越大了,天色也晚了。”霍恩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本来不让你们进入森林是魔鬼的禁令,理应废除,可我又怕魔鬼信徒跑进森林里逃跑了,这该怎么办啊?” 那窃窃私语声更密集了。 不久,让娜终于回来了,她提着两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麻袋。 不得不说,觉醒后,让娜的力气大了不少,这俩麻袋各六十磅,她提着却并没有一副费力气的样子。 将两个麻袋放到脚下,霍恩敞开了其中一个的口袋,给村民展示了一下。 麻袋里,是白的米果,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为了补偿大家无法进入森林的损失,这一百二十磅米果,就送给大家当晚餐了。”霍恩扎紧了麻袋的口袋,“刺一下这魔鬼,领半磅米果。” 半磅米果! 多可怕的词啊,他们已经五天没吃饭,纯靠吃土、草皮和仅剩的米糠活着。 整整半磅的米果!大人小孩都有!吞咽口水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该死的魔鬼巴奈特居然还藏了一百二十磅米果?! 终于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是之前那个少年修士,霍恩记得他好像叫阿尔芒。 霍恩眉毛一挑,以为他又要挑事啥的,可没想到的是,这少年轻巧地拔出被闪电熔得只剩一个尖齿的草叉,走到了巴奈特尸体边上。 他拔下了巴奈特的羊毛裤子,露出了白乎乎的屁股,直接将草叉插入了他的屁股蛋上,直至没到尖齿根部。 拔出草叉,小修士捂着鼻子,把沾着血的草叉重新插回地面。 “我的米果呢?” “你有口袋吗?” 见小修士举起布袍长襟,临时搭了个口袋,霍恩不废话,拿起一个盛粮的大木勺,就往他口袋里舀了一勺。 “该死,那是骑士老爷收粮的木勺,那一勺比半磅多得多!”人群中痛心疾首地骂了一句。 不久,第二个人出现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骑士老爷的屁股上多出了好几个血洞。 像是雪崩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甚至开始争抢起了草叉,或者举报别人刺得不深。 一些人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更是要连刺好几下,但是这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泄愤就不得而知了。 在情势所迫之下,那些武装农和富农还是不得不拿起草叉,领了他们的米果。 两袋子米果领完,大家不顾雨水,更生不上火,干脆两手捧着,直接生吃起来。 饿了这么多天了,实在忍不住了。 不少人都是三口两口吞完,剩余几个还有些理性,只吃了两口,剩下的作为储备粮。 谁知道洪水什么时候停呢? 寥寥吃了几口米果,霍恩便准备开始处理巴奈特的善后问题。 捏着鼻子,霍恩站在了巴奈特的尸体前。 身上多了上百个血洞,外加温热潮湿的天气,还有盘绕的蚊虫,巴奈特的尸体短短半个小时,就发酵得恶臭无比。 可无论如何,这尸体必须要处理的,毕竟小民的证言可以说是饿昏了头,主教向来是无所谓的。 但要是实实在在的尸体罪证,那就算巴奈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乡下骑士,都会进行严密调查,甚至可能派出猎魔人。 骑士多少算进入贵族行列了。 在贵族社会最重家族与尊严,教会怠政不干事的话,说不定,巴奈特七弯八拐的亲戚还会来调查和施压。 为了逃走时肩上的担子能松一点,霍恩必须得毁尸灭迹。 霍恩原本想叫人将这尸体烧了,可这雨势太大,总不能在木屋里生火烤尸体吧? 就算生起来了火,这么大的雨水,哪里能烧得完呢? 埋了?那不就留下罪证了吗? 先放着等雨停了再生火?依旧不行,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到时候弄出了瘟疫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叫来几个青壮,扒光了骑士的盔甲与衣服,用巴奈特佩戴的法尔西刺尖刀砍烂了他的面部,合力将其扔到了洪水中。 望着在洪水中浮沉远去的巴奈特,霍恩心中暗自揣摩。 水势这么大,等洪水退了的时候,巴奈特要么腐烂到不成人样,要么就已经到大海了吧。 谢邀,和春晚抢流量。 (本章完) 第10章 对未来的构想 第10章 对未来的构想 雨水顺着屋檐流到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先前站在雨中的时候,雨是越来越大,可当霍恩躲到猎人小屋中的时候,这场夏末的雨却是越来越小了。 脱去湿透了的麻布长袍,擦干身体,将骑士老爷舒适的蓝黑两色织锦缎短袍套在身上,穿好黑哔叽长裤,霍恩从帘子后面走出。 这间猎人小屋大约五十平米,两边有四脚木床和厚地毯,中间有一个火炕,装着炭灰与木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墙上挂着两把斧子,一把剥皮刀和两张弓,木床上铺了两层温暖的狼皮,火炕边则摆着绿苕叶纹样的厚毛织地毯。 从这纹样来看,必定是来自海对岸的大血肉王庭西洋货。 三根白色的油蜡烛身形扭曲地放着光芒,让娜洁白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魔女加上骑士呼吸法的恢复能力真的逆天,不到三个小时,让娜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小半,代价只是多吃了点米果和干肉。 如今骑士老爷居住的猎人小屋里,只住了霍恩和让娜两个人。 村民依旧住在外面的窝棚中,或是睡在木屋的屋檐下。 对于霍恩霸占猎人小屋,村民们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圣孙子老爷本来就该住木屋嘛。 谁敢不服气? 在让娜对面的西洋毛织地毯上盘腿坐下,霍恩奇怪地摸了摸一旁的金线菊绣红绒毛毯。 这里的装饰和舒适程度不像是猎人能用得起的啊,感觉贪了。 让娜刚刚用手帕擦干头发,但依旧有些湿漉漉的,她干脆随便扎了一下,甩到左肩垂下,披在胸前。 没有抬头看让娜,霍恩伸手从骑士的橡木箱子上拿起两本书。 在骑士爆出的金币中,除了那些金银细软外,最有价值的便是这两本书。 一本叫《鲁姆蔷薇传奇》,一本叫《法兰文汇集》,前一本是宫廷爱情诗集,后一本则是类似于辞典的东西,主要是解释单词、诗句、韵律与常用的典故。 这两本书加在一起,基本就是骑士宫廷诗的入门手册。 现在这不是一百年前了,骑士光靠打仗就能上位,还得有背景,有文化,能陪附庸风雅的伯爵老爷们吟诗作对。 对于骑士来说,吟诗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社交技能。 骑士们得靠写情诗来打动贵妇女主人甚至男主人的心,方便他们利用自己的凹凸来上位。 本来霍恩还想着靠骑士的藏书来深入了解这个世界,可惜的是,骑士老爷一共只有两本藏书,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低垂脑袋,霍恩艰难地翻阅着诗集,丝毫没有发现让娜正盯着他看了好长一会儿了。 大脑都要冒烟了,让娜却还只是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管我了。” 呃呃…… 救了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了,那是我想要救伱吗?一次是原主救得,一次是迫不得已。 霍恩倒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将脑袋扭向让娜的方向。 此刻的让娜脸蛋发红,发尾泛着淡淡的金色,她没有看霍恩,而是把脸对着窗外,可又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霍恩又迅速收回。 “你是圣女,我不能不管你。” “我哪里配称得上是圣女呢?唉,总之,别再为了我多操心……”说到这里,让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只剩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况且,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得到惩罚是应该的……” 干什么?拿退环境的东西来对付我?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霍恩直接戳破了让娜的心思。 “没没没没有。”让娜直接从床上弹射起步,洁白的脸庞登时跟红苹果一样,“谁谁谁跟你道歉来着,我只是,生气,我被那些,那些信民们气到了,他们骗我,又不是,又不是……” 说到最后,让娜泄了气,声音变得细如蚊蝇。 霍恩没有接茬,一方面他实在不想和让娜有太多感情上的瓜葛,另一方面,他又必须得拉拢让娜,两人不能真的翻脸。 他得把握好这个度,既不能真的和她有关系,又得让她乖乖听话,总之就是得不远不近地吊着她。 诶,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这个场面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霍恩仔细思考这既视感从何而来的时候,脖子却感觉到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那是让娜的手。 不知何时,让娜从火炕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绕到了霍恩的背后,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霍恩的脖子上抚摸。 “脖子还疼吗?”火光照着让娜的脸,布满红晕的脸蛋忽明忽暗。 “本来不疼的,你手太糙了,刮着有点疼。”余光看到让娜手臂暴起的青筋,霍恩赶忙找补道,“新生的肉,比较嫩,其实早就不痛了。” 让娜的口中有着洋甘菊的气味,她最喜欢收集这种白色的小,在刷牙、洗澡和洗头时放到水里,都腌入味了。 “你别误会,这只是兄妹之间的拥抱,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洋甘菊的香气从耳后吹拂到了鼻子前。 两耳发热,让娜感觉脸庞像是被火烧起来了,她将双臂从霍恩肩膀上穿出,将脸贴在了霍恩的背上。 “我有弥赛拉赐给我的神术了,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以后就换我来当骑士保护你吧。” 这,这不对吧? 霍恩这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我把你当妹妹,你居然想日我? 感觉到后背贴着的柔软,霍恩的大脑再次运转起来。 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是没有让娜的位置的。 她作为魔女的风险太高,一旦暴露,不仅会被猎魔人追杀,甚至教会还会请翼天使下凡追杀。 按霍恩原本的想法,有了让娜这个“圣女”,走士途是泡汤了,等洪水退了,以他冒充圣父的罪行,千河谷是不能待了。 他准备先从流民中拉几个可靠的,再卷走骑士的财产,去更东边的诺恩人那里求发展。 教会在诺恩的掌控力不算强,凭自己的知识水平,找个自由市当个富家翁肯定是轻轻松松。 进可谋求市议员,退可安稳庄园主,岂不美哉? 对于让娜,霍恩本意是找个秘党送过去就行,魔女和秘党是天生的盟友。 尤其是近来活跃的若安党,听说其首领就是一位强大的魔女,向来以魔女互助为宗旨,他们肯定是愿意保护让娜的。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不愿意与让娜牵扯太多关系的原因,要是有了感情,人家到时候非要赖着你,那真是出大问题。 这可不行! 霍恩刚想拒绝,话却说不出口,直接拒绝的话,她到时候又失控就麻烦了。 思考一阵,霍恩猛地站起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了带剑鞘的手半剑。 在让娜一脸错愕的神色,他转过身,将手半剑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霍恩面容严肃,“你的虔诚和英武我见识到了,既然你想当骑士,那么,让娜·达尔克,我以圣父的名义,册封你为骑士,以后在千河谷的范围内,就由你来保护我的安全。” 如果被让娜告白的话,那么如今这脆弱的平衡便不存在了吧,既然如此,就用骑士礼掩盖过去吧。 让娜猝不及防,烛光的映照下,麻木地与霍恩完成了这简陋到极点的骑士礼后,她成为了一名由圣父册封的圣殿骑士。 直到仪式结束,让娜才反应过来。 望着哼歌铺床的霍恩,她心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莫名的火气,闷哼一声,背对霍恩,直接将整个人砸在了毛织地毯上。 见气氛被自己破坏,让娜偃旗息鼓,霍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吹熄了蜡烛,躺在了兽皮木床上。 “霍恩,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霍恩话才出口就有些后悔,该装睡的。 “之前,老爹弄的婚约书你带着呢吧?我其实不在乎什么婚约不婚约的,我只是想老爹了。” “说到这个。”霍恩直勾勾盯着天板,“我差点忘了,咱们老爹找人写婚约书的时候,用的麻纸,质量太糟糕了,轻飘飘的,先前被砍头的时候,好像遗落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造纸技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造出来的纸上下限极大,好纸极好,坏纸极坏,而且几乎没有中间值。 按照《法兰文汇集》上的描述,由于纸和知识相关,造纸工艺又非常考验技术,所以法兰文常常会使用“造纸”来形容知识技术的水平。 在脑中温习了一会儿《法兰文汇集》上的内容,霍恩继续说道:“我想,既然婚约书丢了,你又成了骑士,要不,咱们这婚约干脆算了?” 让娜没有回应,扭过头,借着窗外隐约的光,霍恩能看到少女起伏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 “睡着了?刚刚还讲话呢……—”打了个哈欠,霍恩这一天惊心动魄的,也实在是累了,他一闭上眼,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除了中间差点被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冷风差点弄醒过两次,霍恩这一觉到天亮,极为香甜。 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11章 古拉格修道院 第11章 古拉格修道院 “又要到面包了,兄弟们!” 一个满脸脏污的流民举着手中的霉菌夹心黑面包朝着同伴们炫耀。 “今天怎么这么早?” “快去,再不去来不及了。” 一群难民们从各自的草棚子或树下连滚带爬地蜂起,像随地大小便时,分成几路朝着低洼地流淌的尿液一般,乱糟糟地朝着修道院的方向跑去。 这里是树篱乡的古拉格修道院,它地势较高,每当洪水来临,神职人员们就会躲到这里来躲避。 包围着修道院的,是无数灰黑蘑菇一样的草窝,一个木头架子盖上茅草,便已经能算是一个挡雨的小窝了。 难民棚子之间,时不时便爆发抢夺食物、碰瓷或偷窃的争吵,不到五步的距离外,士兵们穿着锁子甲,披着红白方块罩衣,视若无睹地聊天与巡逻。 “……悬赏参与秘党者,邪教徒与魔女眷属等魔鬼信徒的线索,提供信息者可获得50枚第纳尔以及十条面包……” 石磨顶上,黑袍僧侣手持竖卷轴,大声地念诵着无人搭理的悬赏令。 麻木的难民们绕着石磨走过,向着赈济的棚子艰难进发。 他们必须快点,去晚了就没了,杜尔达弗主教每天放的粮只够五分之一的人吃。 在棚子的后面,便是高大的古拉格修道院。 薄薄的雨雾模糊了修道院的轮廓,冲刷着方正石块的缝隙,飞廊耸立的细柱和尖塔在烟雨中摇晃。 雨滴落在半圆拱柱下的马赛克彩窗上,画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痕迹。 在修道院的二楼,有一间名为“用餐室”的经文抄写室,这是主教杜尔达弗用来祷告的地方。 与外界雨水中的尸臭与霉味相比,抄写室内充斥着烤鸡、蜜酒与白面包的香气。 一卷卷书册陈列在书架上,积满了灰尘,两边的墙上随处可见别致的雕饰品和精致的挂毯,为了彰显弥赛拉的荣耀,黄金、白金与琥珀制成的屮字架自然必不可少。 在抄写室内,斜面抄写台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型平面抄写台,可见主教阁下平日案牍之劳形。 在抄写台两侧,两个身影正面对面而坐。 “啊?”屁股才挨到凳子的猎魔人吉洛猛地站起,“神甫大人,您确定那是你认识的那个骑士?在水中泡了太久的尸体会膨胀的,会不会是认错了?” 在猎魔人对面坐着的,便是树篱乡的司铎神甫达尔杜弗,他戴着无边小圆帽,褶子里都带着笑,眯起的眼睛让人常常看不清他的眼神。 将烤鸡腿塞入嘴中,他肥粗的手掌不满地拍击桌面,杜尔达弗口齿不清地说道:“不可能认错,洪水来之前,他经常到我这来找我商议事情,咱们这认识他的人不少,我找了他相熟的流莺辨认过了,就是他。” “弥赛拉在上。”抿了一口蜜酒压惊,白发的猎魔人用手指在脑门上划了一个十字,“居然有如此一位贵族遇害了,真是遗憾。” “愿他的灵魂在圣父的怀抱中找到永世的安宁。”达尔杜弗咳嗽了一声,“可问题在于,他并非是蒙主召唤的自然死亡,而是死于非命,你检查过他的尸体了吗?” “检查过了,我认为这是暴民在闹事,因为他身上有上百道伤口,都是不同的人刺的。” “暴民闹事?巴奈特骑士拥有三段的骑士呼吸法,还有一件大师甲,曾经在西兰群岛和吸血鬼海盗作战,经验丰富,可不是那种菜鸟骑士。”达尔杜弗缓缓摇头。 骑士呼吸法一直是贵族集团压制平民的秘诀,但呼吸法的段数只是战斗力的上限,而并不代表真正的战斗表现。 一个五段呼吸法的菜鸟骑士很有可能被一名三段呼吸法的老练骑士杀死,这与战斗经验、武器盔甲与技巧有很大关系。 “可能是魔物,可能是强盗,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达尔杜弗略一停顿,吉洛心中一颤。 “秘党和魔女。”达尔杜弗往嘴里塞食物的手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好像说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玷污。 “魔女?”面色严肃稳重,吉洛的声音的句尾却有些尖细走音。 “这只是一种可能,我并没有说一定是。”没有察觉到吉洛的异常,达尔杜弗一摊手,“我不相信这仅仅是暴民起事,可能是有秘党和魔女搅局。” “为什么?” “哦,吉洛,我的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地牢中关押了一名危险的魔女,她不是一个人,她能在上瑞佛郡隐藏身份待了五年之久,我不相信她没有同党。” 站起身,白银烛台的光焰在风中晃动,达尔杜弗走到了吉洛的身边,竖起食指重重挥下:“巴奈特的死,一定是魔女干的!一定是秘党的阴谋!” 吉洛他夹紧了双腿,努力不让自己尿出来。 “所以,吉洛·唐·卡玛多,在弥赛拉的名义下,我托付伱这个神圣而危险的任务,查清楚巴奈特的死因,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以防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等雨水稍停,你就乘船过去,查清那里的情况,我会调拨一批人手给你。” 吉洛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麻木地点了点头。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达尔杜弗望着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两道伤疤纵贯右眼的冷峻猎魔人,十分满意。 在他见过的大多数赌鬼醉鬼猎魔人中,这位吉洛算是最可靠的了。 若是杜尔达弗这次能得到升迁,两人继续合作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转过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瓶名贵的查克修道院产的葡萄酒,又拿了两个骨瓷酒盏,分别给自己和吉洛倒了一杯。 “好了,别苦着脸了,来喝一杯吧,你连续两次立功,足够你升迁去狼堡了。”达尔杜弗朝着吉洛举起酒盏,“等你回来,我就给你写晋升报告,吐司!(艾尔语干杯的意思)” “吐司!”吉洛食不知味地喝下了这一杯。 带着淡淡的尿骚味,吉洛走了。 吉洛走后,一个鹰钩鼻僧侣马上进了门。 他回头瞧了眼离开的吉洛,望着眉头紧锁的杜尔达弗,小声问道:“老爷,那个巴奈特不过是个乡下骑士,需要这么上心吗?” “你懂甚么?滚出去!” 碘着肚子,杜尔达弗在这间抄写室内来回走了两圈,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洪水饥荒,魔女秘党,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望了眼挂墙日历上的红圈,达尔杜弗披上了刺绣了三角形和藤蔓几何体的精致斗篷。 走出抄写室的大门,叫上两名武装僧侣和两名卫兵,达尔杜弗打开走廊后的小门,举起火把,穿过阴湿的青苔阶梯,进入了黑黢黢的地牢。 火把的光让地牢里稍显暖和了一些。 几只蚊蝇在空中飞舞,坚固的铁栏杆后,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缩在了墙角。 “魔女!”一名卫兵敲了敲铁栏杆。 那个身影没有反应。 透过铁栏杆间的缝隙,达尔杜弗脸上绽放着温和的微笑:“魔女,我最后一次问你,那东西去哪儿了?只要你告诉我,我虽不能放你走,却能让你在牢里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没有回应。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要不知好歹。” 背对他们的魔女依旧不理不睬。 “她还活着吗?”达尔杜弗对一旁的卫兵问道。 那卫兵拿下挂在墙上的鞭子,举着鞭子把手从铁栏杆的缝隙间伸了进去,以一种神乎其神的技巧,隔着铁栏杆猛地挥出。 “啪——” 爆炸一般的抽击肉体声后,那具躯体瞬间绷直,捂着被鞭子抽到的部位发出了压在嗓子中的“唔唔”痛呼声。 “你个魔女的儿子!”卫兵刚想请功,却被一旁的武装僧侣一脚踹在了腰上,“没看到司铎大人在吗?要是这一下打出了血肉,让司铎大人感染了怎么办?” 那卫兵讪讪笑着,将鞭子扔入了一旁的圣水桶中。 “还是不合作?”达尔杜弗继续笑眯眯地对那魔女说道,依旧得不到回应。 “好吧。”在久久的沉默后,达尔杜弗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细长的眼睛投射出怨毒的光:“这段时间严加看管,雨一停,就给她灌入十倍的圣水,把她灌成傻子,哼,真是浪费!” 又一次敲敲栏杆,达尔杜弗的脸上是寻常无法见到的阴狠。 “我给过你机会了,魔女,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雨停之前,我是不会再下来见你的了。” 火把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这个时候,地牢黑暗的角落,一双红色的眸子才缓缓睁开。 (本章完) 第12章 神圣十户制 第12章 神圣十户制 “由于我常年在高堡,对大家了解不深,所以现在请你们做自我介绍,每人把自己的出身,姓名,职业和家庭介绍一下,从你那,开始!” 圣父降临日次日清晨,雨水稍停。 站在猎人小屋前,霍恩叉着腰,右手提着长剑,精力十足地对着在场的村民们喊道。 被指到的那个村民浑身一震,强拽着他畏畏缩缩的妻子和儿子走上前来。 “俺叫比维尔,29岁,俺是种田的,公簿农,这是俺的妻子拉希尔,这是俺的两个儿子,小比维尔和小达佐夫。” 拿起简陋的芦管笔,霍恩在一张白桦树皮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在神圣艾尔帝国的乡村体系中,公簿农代表的就是半农奴。 他们在纳税人口册上,能拥有私人财产,也不会像农奴一样被买卖操控私刑。 但公簿农们必须租赁领主的土地,且必须完成农业劳作的任务。 将一个刻着两道痕的木牌扔给他,霍恩头也不抬:“去那边,站到和你手里木牌图案一样的木板后面,动作快点。” 拉着一家老小,比维尔站到了指定的位置,小达佐夫好奇地伸手去摸木牌,却被母亲一巴掌打了下来。 “好,下一个。”霍恩记录完毕,又一次喊道。 一名身穿黑布马甲的粗壮男人走了上来,他脱去了头顶的毛呢帽子,按着他老婆的瘦弱的背,躬身行礼道: “仁慈的圣孙子老爷,我叫雷克多·铁水,35岁,是武装农,家里有个铁匠铺,这是我的妻子索尔米,没有子女。” 多瞧了雷克多两眼,霍恩继续在白桦树皮上做记录。 武装农是帝国封建乡村体系中的富农阶层,他们大多是中小地主和富农,并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只需要自备武器服兵役。 不过,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武装农们大多不再上战场,而是用上缴盾牌税来代替,领主可以用这笔钱来招募雇佣军。 但他们依旧是领主们的狗腿子,属于乡村秩序中的中层管理者。 将一块刻着四道痕的木牌扔给他,霍恩扬起脑袋:“好,下一个。” “圣孙子阁下,我昨天介绍过我自己了,我叫杰什卡,31岁,是流民,没家人,以前当过雇佣军,现在主要做泥瓦匠。” 霍恩记得这个很有眼色的独眼龙,他应该就是附近流民们的领袖。 流民是帝国颁布《逃奴法》后诞生的特殊群体。 这些人往往集群而居,在野外活动,以防止逃奴猎人的抓捕。 他们不会在一地久待,靠打短工、乞讨甚至偷窃抢劫来维持生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流民。 霍恩抽出一个只有一道痕的木牌,扔给了他。 “下一个!” 半上午的时间,霍恩都在给这群村民登记与分配。 在这山丘上的村民,一共有221人,39户,其中武装农6户44人,公簿农22户137人,流民11户40人。 在小屋的一侧,预先竖立好了四块木板,每块木板上有着不同的图案,木板后则站着拿了相同图案木牌的人。 每个木板后头大约是8到10户人家,这些村民们相熟的交头接耳,不熟的便各自坐下。 他们左瞧瞧,右看看,四处打量,还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将白桦树皮用皮绳穿在一起,霍恩转身向这些村民走去。 清了清嗓子,跨步站到村民面前的一块大岩石上,霍恩张开双臂:“信民们,羊羔们,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如圣父所言,当今妖魔当道蛇鬼横行,打败了魔鬼巴奈特,伱们骄傲了吧?可那么多魔鬼,巴奈特只是其中之一,其余的魔鬼数不胜数啊。 你们想想,连骑士都变成了魔鬼,这难道不证明了魔鬼就在我们身边吗? 或许在座的各位到现在不是魔鬼,可以后要是有人被魔鬼诱惑了呢?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我虽有阿母庇护,可各位却没有啊,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提议,咱们要实行神圣十户制。” 神圣十户制? 伸长了脖子,红磨坊村村民转头向两边看,他们从各自的脸上只看到了疑惑。 “圣孙子老爷,这神圣十户制是什么意思?市民的十户联保吗?” “差不多,所谓神圣十户制,以你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将八到十户编为一保,设十户长,由于魔鬼的腐化会传染,一人魔鬼,全保都要负责,只有举报魔鬼的没有罪过。” 如老鼠窸窸窣窣,村民们垂下脑袋,一群群后脑勺水面树叶般起伏波动,压低嗓门窃窃私语。 “我又不是魔鬼,怎么我要负责?” “反正我问心无愧……” “小点声吧,这可是圣孙子的指示,小心圣女拿雷劈你。” 见到村民们在议论,霍恩并没有去制止,不满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他设立神圣十户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这些愚民的认知和盲目,煽动他们太容易了,昨天的事就是证明。 霍恩没有自己基本盘去作为触角,他只能借助这种办法来获取足够的信息源,了解村民们的动向。 “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霍恩背着双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我不会强迫你们去做,不同意的人,现在就可以从你的位置离开了……” 听霍恩这么一说,不少人家便大松一口气,整整衣服,挂上轻松的笑容,转头便要离开。 “但是——”瞥了一眼离去人们的步伐,霍恩笑道,“正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主’,你入了十户,自己是自己的领主,那便自动摆脱了公簿农的身份了。” “你要站这边啊?” “那行,我站这边。” 刚刚站起要走的人立刻转了圈,和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不论武装农还是公簿农甚至是流民,只要加入十户,马上遥领土地五十亩!已有的就再加。” 从手边拿起一叠树皮封地状,上面是用萝卜章印的“受命于圣,苟利生死”。 霍恩自信地对他们竖起五根手指,“别担心兑现,教会奉我阿母为主,仆人的土地自然是主人的,阿母又是处女神,又只有我一个儿子,说到底,教会的土地迟早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反正等洪水退了,我就润了,你们上哪儿找我兑现去? 只要我逃走之前别出幺蛾子就行。 况且,为了从森林中获取足够的食物,霍恩必须得提升他们的纪律性和组织度。 要不然天天一惊一乍地,事事要霍恩来亲自微操,不是个办法。 听了霍恩的话,不少村民眼睛一亮,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诶,对啊,圣父没有老婆,圣主又是处女神,这一大家子绝嗣了啊,怪不得要收圣孙子老爷做养子呢。” “那照这么说,世界都是圣父创造的,那世界迟早都是咱们圣孙子老爷的啊。” 眼见村民们逻辑滑坡,霍恩却没有阻止或反驳。 经过昨天的洗礼,他有了理解了这群村民的认知与想法。 他们并非智力低下,相反,从他们欺骗让娜来“借”钱的时候,就足以见识其精明。 他们表现出来的盲目和愚蠢只是因为眼界见识的限制,导致他们无法做出超越他们认知的行为。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霍恩只能在他们的框架下对话,否则根本无法交流。 继续摆着经典的神棍微笑,霍恩矜傲拍拍手,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我的话讲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赞成的不说话就行,反对的请举手。” 说到这里,霍恩特地等了三五秒,村民们不是低头看地,就是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那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自己推选十户长,午饭后来找我开会,午饭的粮食,我来出。” ps改编不是乱编,现实欧洲历史上同样有流民问题,具体可见《十六十七世纪前期英国流民问题研究》 (本章完) 第13章 铁不导电? 第13章 铁不导电? 弯折的闪电从毛榉树间穿过,染亮了原先灰暗的雾气。 淡淡的雨腥气在鼻尖萦绕翻腾,浓重的湿气在霍恩的发尖凝出了水珠。 在林地旁的空地上,灿金色的头发正在随着电光而飞舞,穿着皮革束腰甲的让娜,手中正不断发出闪电,轰击挂在树上的金属板甲。 “好了,停。” 叫停让娜的电闪雷鸣,霍恩快步地走到了那金属板甲前面,用树枝掀起了板甲。 一只松鼠弹着大尾巴跳出,飞窜速度之快,都快拉出残影了。 伸手探了探盔甲的边缘,霍恩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盔甲上被轰击得白热熔化的部位。 “这怎么可能呢?”霍恩有些发愣,“为什么会不导电呢?” 是的,先前霍恩看到让娜刺穿巴奈特胸膛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那把草叉根本是破不了巴奈特盔甲的防的,而如果其电流大到能在不到半秒的时间融化铁甲的程度,那在盔甲内的巴奈特,早就被电成焦炭了。 巴奈特穿的是半身板甲类似于四分之三甲,虽有铁靴,但没有大腿甲,也就是没有接地。 让娜放出的闪电居然只是加热了铁甲,而不是通过金属盔甲导电电死了他。 让闪电通入巴奈特躯体的,还得等到让娜刺破其盔甲,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 金属通电只会加热?这是否意味着这个世界的金属,可能是一种电阻率极高且电阻温度系数极高的半绝缘体? 或者,让娜手中的闪电只是披了闪电的外衣,内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物质? 像是想到了什么,霍恩猛地转头:“让娜,你有听过魔潮或者神灾之类的玩意儿吗?” 挂着两个黑眼圈,让娜一脸梦醒时分的迷茫:“那是什么?” 望着让娜迷茫的脸,霍恩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让娜脸上的黑眼圈:“使用这个电弧神术对你精神消耗这么大吗?” “没有啊,只向着一个方向轰击的话,要连续轰击好一会儿,才会觉得发晕,休息一会儿就又好了。” “那你眼圈怎么黑了?” “要,要伱管……地太硬了,我没睡好不行吗?” “没睡好就没睡好,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掏着耳朵眼,霍恩一脸懵,他拍拍空荡荡的肚子,“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先吃饭吧。” 拉上让娜,霍恩径自从林边空地来到了村民聚居的山坡上。 在空地上,早早地竖起了一个长草棚。 吊在灶火上,几个大黑陶罐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散发出热腾腾的蒸汽,甜香的米果味在这一方小小的山丘上荡漾。 米果是千河谷的主食作物。 它是一种类似于稻米的谷物,但比稻米要大不少,一粒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千河谷不像别处,来自翡翠海的炎热季风与熔炉高地的寒流会在这处山区交汇,导致千河谷这片地区雨水丰沛温暖潮湿。 帝国人常吃的小麦等作物相对喜旱不喜湿,而能忍受潮湿的黑麦又耐不了热。 要不是千河谷人的祖先从血肉王庭那带来了米果这种作物,估计千河谷要和南方的黑蛇湾一样荒废到现在。 尽管米果可以直接吃,但当地人还是习惯熬煮食用。 这米果是巴奈特的遗产,这老小子藏了整整四百磅的米果,硬是不愿意拿出来。 霍恩知道,武装农们其实多多少少也藏了一些食物,巴奈特的食物应该就是为了控制这些武装农们。 在这里的人看来,稳住了武装农们,剩余的人不足挂齿。 恐怕巴奈特也不会想到会凭空冒出圣孙和圣女两个神奇的存在吧。 一个在精神上摧毁了他的地位,一个直接在肉体上把他物理摧毁。 在几个陶罐前,村民们都排着混乱的队形吵吵嚷嚷地领取米果粥。 见此情形,霍恩摇摇头,端起预先为他盛好的米果粥,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向着猎人小屋走去。 猎人小屋的大门敞开着,小屋中央的火炕上竖着一个陶罐,里面正煮着香气扑鼻的鱼汤,白的汤汁中翠绿的野菜在翻滚闹腾。 浓郁的香气传到外头,哪怕是刚刚吃过午饭,其余的村民们都还是忍不住地伸头探望。 氤氲的水汽中,五个人围绕着中间的鱼汤而坐,他们便是新选出的四位十户长布萨克、黑兹、杰什卡、查普与神甫柯塞。 杰什卡低着头盘腿而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神甫柯塞面色发白地在额头画着屮字做着祷告。 黑兹用手掌竖在嘴角,偏着脑袋,神神秘秘地和布萨克在说话。 作为唯一的武装农,布萨克规规矩矩地坐着,看向眼前几人的神色中充斥着鄙夷。 至于最后一名十户长查普,则木然地望着陶罐下的柴火。 从大门走入,坐到首位,霍恩一一检视了眼前的四位十户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两名公簿农,一名流民,一名武装农。 对于现代人来说,按人口比例来选出这四名十户长很正常,这放到神圣艾尔帝国来,四个十户长都是武装农才是常态。 把最后一口米果粥吞入腹中,霍恩用木碗舀了一碗鱼汤,加上鱼头,左右扫视了一圈,将鱼汤首先递给了布萨克。 布萨克既是理所应当又是十分受用地直起背,恭敬地接过了鱼汤。 空出手,霍恩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四位都是各自十户内叫人信任尊重的领袖,以后我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你们去办,办好了有奖励,办不好有惩罚。 今天我找诸位来,同样是为了各自十户内的信民们。 不瞒你们,骑士老爷藏着的粮食只剩一百磅左右,顶多再撑一天,所以饥荒的事情必须快点解决。 先前我说过了,允许你们进入森林觅食,但怎么觅食得有个章程,不能大家都进森林,吓跑了猎物不说,就他们白费的功夫还抵不上找食物的消耗。” 此刻,布萨克喝完了第一碗鱼汤,霍恩拿起空碗,又给一旁的杰什卡舀了一碗。 “所以,我决定分工,杰什卡,你找几个有狩猎经验的,组成一个狩猎队,负责猎取走兽鸟雀。” 杰什卡接过鱼汤:“愿意为您效劳,圣孙子老爷。” 布萨克和黑兹都有些嫉妒地盯着杰什卡。 自从上一代骑士老爷把林地献给高堡大主教以来,已经有小二十年没让他们进入森林,原先负责打猎的武装农都改行开纺线作坊了。 但流民中却有不少偷猎者或之前当过猎人的,像杰什卡自己就是老偷猎者了,经常和贵族的巡林官们打交道。 要组建狩猎队,那自然是从流民中挑选领导者与主力。 “哼,臭外地的。”黑兹嘟囔了一句。 “你们每个十户,挑选四五名青壮男子,力气大,腿脚好的,加入狩猎队,差不多二十人应该够了。”霍恩将第三碗鱼汤递给黑兹。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继续说道:“除了狩猎队,还有采集队,同样的,你们每个十户挑选十五个手脚利落眼神好的,男女都可,负责采集野菜、姜黄、野果、大蒜、橡子、木柴和蘑菇等。 采集队不需要集体行动,每个十户划分区域,各自采各自的,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第四碗鱼汤分给查普,查普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只是木木地接过了木碗,将鱼汤一饮而尽。 “在采集和狩猎外,还得有个辎重队,每天由各个十户根据情况临时挑选,负责做饭、照顾小孩、缝补衣物、打水、修建修补茅舍等等,原先各自开小灶太浪费了,以后一起开伙,所有人吃一样的饭。” 一边说着,霍恩把盛着鱼尾的汤递给柯塞神甫:“至于剩下的人,别闲着,干不了活就唱圣歌和祈祷,至于唱什么,怎么唱,柯塞神甫等会儿留下来详谈。” 柯塞食不知味地抿了一口汤。 用汤勺在陶罐里搅了搅,霍恩抬起头左右望望:“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站起身正要走的十户长们纷纷转身,不解地看着霍恩。 “你们各自十户内,如果有未被领养的孤儿,可以送到我这来,充当我的仆从与亲卫。” (本章完) 第14章 圣孙的恩情还不完 第14章 圣孙的恩情还不完 “诚谢圣孙霍恩,赐饭养我肉身,恩情还之不尽,万福圣主圣孙。” 村民们嘲哳难听的齐唱声与浓粥的香气一起飘荡,骚扰着霍恩的耳朵与鼻子。 这首歌其实就是村民最常唱的谢饭歌。 每年冬临节大家都要齐聚在村子的前厅中,在巡游神甫的主持下,围着长木板桌唱这首歌。 霍恩将原有的曲调加快了速度,改换了部分歌词,好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唱得整齐和大声。 这同样是塑造秩序和纪律的一环。 用一条手帕擦着后背的汗,霍恩依旧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地急速跳动,他今天一下午都在让娜的指导下练习骑士呼吸法。 霍恩已经受够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了,一段呼吸法可能不算什么,但至少有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力量。 可说实话,霍恩对呼吸法确实不在行,他上辈子是小镇做题家,对体育一窍不通,这呼吸法先要剧烈运动和力量训练,然后又突然做瑜伽。 反正霍恩练了一下午了,丝毫没有感觉到让娜所说的“冷热”两种气息。 霍恩抬起头,看向棚子外面,下午的时候终于停了雨,可没想到只是间歇性的,傍晚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这时,在霍恩的视线中,一个少年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过来,应该是布萨克提前盛好的,叫人送来。 接过木碗,霍恩低头,用勺子在其中搅合了一下,果然在最底部发现了一只鸡腿。 这便是今日的晚餐了。 这粥是用五十磅米果、二十磅浆果,十磅野菜蘑菇,三条鱼,两只山鸡以及七八磅橡子面加水熬成一百五十磅的粥。 狩猎队的能吃肉,采集队的能吃一碗,而其余的人都只能吃半碗。 一下午的时间,狩猎队二十人打到了两只山鸡,这战绩不算好,霍恩大致能理解,毕竟时间紧任务重互相之间还没有磨合好,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过段时间,狩猎队应该就能有不小的产出了。 可很快,杰什卡便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你说的猎物很少是什么意思?”霍恩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木碗,“是有人在捣乱吗?” “不不不,就是字面意思。”杰什卡的神色同样凝重,“圣孙子老爷,您知道的,按理来说,夏末秋初是猎物最多的时候。 可这森林里却看不见多少动物的脚印和动物小径,连兔子和田鼠都找不到,只有鸟雀,这太诡异了。” “只有鸟雀……”霍恩摩挲着下巴,那上面已经有了一层短硬的胡茬。 千河谷以山丘遍布河湾纵横而闻名,一些主要的道路必须通过桥梁,一般不管是教会的赈济还是国王的赈济,亦或者是其他有活力社会组织的赈济,都会集中在城镇地区。 霍恩想要润走,第一步肯定是到城镇附近,不管是购粮还是租马车护卫都得在城镇。 这两天雨水正在慢慢变小。 一般来说,雨停之后,大约一到两周洪水就会退去。 可要等到道路能通行,还要再等一两周去修复桥梁,尤其这次洪灾这么严重。 霍恩他们最少撑两周,最晚得撑四周。 单靠鸟雀的话,以目前的粮食的储量和采集队的产出,是绝对撑不到那时候的。 不应该啊,这林地高堡大主教两三年才派专门的猎人来一次,森林里的动物应该很多才对啊。 这些猎物能够提供可贵的肉食,蛋白质与油脂,配合野菜橡子面等食物,一头和鹿差不多体型的动物够二百多村民吃一天的了。 黑松林虽然不大,可三四十头中型大小的动物总该有吧? “你们明天再往更深处走一走,我和让娜跟你们一起去。”思考片刻,霍恩用勺子敲敲空荡荡的碗底,“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 “是,圣孙子老爷。” 杰什卡刚走,布萨克就迎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六个孩子,五男一女。 他们面色灰暗,嘴唇干裂发白,像一根根豆芽菜,头大身体细,披着烂布条一样的衣服。 这应该就是各个十户内的孤儿。 “圣孙子老爷,这便是各十户内的孤儿,四个流民出身,两个公簿农出身,我挑选过了,没有残疾,牙口也好。” 布萨克是少见上过教会安日学校甚至还差点进入撒林会学院的武装农,做起事来条理分明,后勤上的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挑选孤儿的事情,做的同样周到。 “伱们都多大了?” 几个孤儿嘴唇颤动,互相紧靠在一起,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九岁。”布萨克替他们回答道。 霍恩点点头,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不过这倒正常,年纪再小一点,又没有父母,前段时间就该饿死了,再大一点便算是成人劳动力了。 “别紧张,阿母之下众生平等,我是弥赛拉之子,可我和你们一样,都曾是孤儿。”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霍恩伸手摸了摸最小孩子的脑袋,“你们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信民,是我的同乡伙伴,挚爱亲朋,他们去世了,我同样难过。 没有父母的保护,你们肯定和我一样遭受了很多委屈和不公,我当年都咬牙挺下来了,可我看到你们,仿佛又看到了我自己,我就想,或许我能做些什么,这才把你们都叫过来。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都没有家,既然如此,干脆你们做我的教子,我为你们洗礼,做你们的教父,这样我们便都又有一个家了,如何?” 霍恩慈父般的目光扫过,虽然那几个孤儿依旧低头看着地面,没太大反应。 好吧,看来自己的话已经触及到他们的灵魂,霍恩尴尬地挥挥手,多的他就不多说了,赶紧让孤儿们走吧。 “让娜,你带他们去洗一下,换身衣服……你怎么倒是哭了?” “我没有,你看错了。” 送走了让娜,霍恩拿起箱子上的书,还想趁着天光还亮继续研读,却又一次被凌乱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之前的那个小修士阿尔芒,拽着柯塞神甫的袖子,走入了霍恩的猎人小屋。 这事情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这个年纪不学习,等以后高考公考……哦,这里没有啊,那没事了。 轻叹一口气,霍恩放下了手中的诗集,坐起身:“柯塞神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圣孙子老爷身为弥赛拉之子,是最接近圣主的人,我侄子才疏学浅,有些教义上的疑惑,可以向您询问吗?” “问,都可以问,有什么不能问的?”果然,霍恩早就预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小修士阿尔芒作为唯一接受过经院教育的人,必定会对“圣孙”“圣女”的存在感到怀疑,并且会对与教义相悖的地方感到迷茫。 柯塞是杀猪屠夫,认识的字都不多,所以红磨坊村真正的巡游神甫其实是这个非常聪明的小修士。 霍恩需要他的地方不少,要是他不听话,造成的破坏会更大,到那时,霍恩就只能挥泪放让娜了。 “圣孙子阁下,圣父圣树圣主三位一体,是圣三角,为什么还会有您这个养子呢?” “可我就是被弥赛拉收为养子了。”摆正了姿态,霍恩一摊手,“事实胜于雄辩,你认为的三位一体必然是错的。” “那这三位一体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一家共四位,为什么说是三位一体呢?很简单,这三位指的其实是父亲、母亲和孩子,圣父是父亲,圣树是母亲,阿母是孩子,现在有了我,圣父依旧是至高的原父,弥赛拉成了母,而我成了孩子。 所以三位一体第一指父母子女一个大家庭的一体,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家庭和睦,子女要孝顺父母,父母要关爱子女,将慈爱代代相传。 第二指圣父代表过去,圣树代表现在,圣主代表未来,而未来终将变成现在,我又会再次成为未来。 如车轮旋转,车轮下的蚂蚁看到都是不同的纹,以为是不同的物体,可却属同一个运动的车轮,无论它如何运动,它本质都还是那个车轮,我们都是圣灵的一个侧面。” “可教义上说,三位一体是圣灵一致,而位格不同……” “假经文,教会把上面的意思领会错了。” 阿尔芒的面色有些惊愕:“《福音书》还会错?” 霍恩一副拈微笑的表情:“福音书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抄录传诵怎么会没错? 况且,难不成接近圣树和弥赛拉就必须要经书吗?尽信书不如无书,为什么人们不可以越过《福音书》和弥赛拉交流呢? 若人人心中有光明,则人人可以成圣人,弥赛拉叫我来传福音就是为了纠正这错误。” 看到阿尔芒脸上混杂着迷茫和若有所思的神色,霍恩暗地里差点没憋住笑。 这便是霍恩为他“圣孙”身份打的补丁,其本质和禅宗与阳明心学那一套类似,在他家乡的欧洲历史上,同样有闵采尔提出了类似的想法。 他看得出来阿尔芒是接受过经院教育的聪明人,这种人越聪明就越容易在这一点上陷入牛角尖。 与其让阿尔芒的迷茫发酵成怀疑,还不如让他更迷茫。 至于后续的解释,就跟霍恩的遥领一样,完全不考虑。 反正等洪水一退,他把钱财一卷,拉着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逃跑就是了。 (本章完) 第15章 绿衣魔笛手 第15章 绿衣魔笛手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坐在地上,霍恩能感觉到浑身血肉冷热交替,先前锻炼时的肌肉酸痛以及呼吸急促全都不见了。 口中轻柔地吐出浊气,冷热交替的感觉渐渐散去,霍恩睁开眼睛,只感觉肚子里连续不断地发出咕咕的鸣叫。 他赶紧往嘴里扔了几个浆果和肉干,暂时先垫一垫。 骑士呼吸法对食物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求每天要摄入足够的肉食和油脂,米面更是不能少。 这就意味着一个普通人想要修习呼吸法,要么如让娜这样天赋异禀吃屎都长肉,要么就得一日三餐有菜有肉且有空练习。 这就是为什么骑士呼吸法的练习方式传播很广,可绝大多数修习者的阶层都是武装农往上。 普通人供应不起这么高的粮食消耗。 不过自从百年屮字战争结束后,劳工和工匠的薪资水平大幅上涨,导致普通劳工乃至流民中都出现了一段二段的呼吸法修习者,雇佣兵行业随之兴起。 帝国贵族议会手忙脚乱地连出《逃奴法》和《劳工法》两部法律来限制,就是害怕这群下层阶级掌握了超凡力量。 在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等于暴力等于权力。 啃完最后两口粗糙的麦糠面包,用水硬和下去,霍恩打了个嗝,吐出了不少难闻的酸气。 闭着眼,霍恩缓缓回忆先前的感觉。 按照让娜的说法,一段呼吸法的标志便是能随意开启这种感觉。 到那时,身体耐力会大幅增强。 “圣孙子老爷……” 霍恩睁开眼,杰什卡那张布满皱纹的大脸就蹦了出来。 “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出发。”霍恩以为杰什卡是来催自己上路去森林的。 可杰什卡却苦着脸摇了摇头:“人没齐,今天早上收笼子的时候,有两名狩猎队的成员失踪了。” “失踪了?是跑丢了吗?你们找过了吗?” “我们只找到了一个,但他已经昏迷了过去,刚刚把他抬到柯塞神甫那里去了,希望柯塞神甫的赐福能够唤醒他。” 杰什卡话音刚落,霍恩便听到不远处“啪”地传来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啼哭般的哀鸣以及村民们的连连赞叹。 将手帕塞入腰带,霍恩站起身,朝着村民们聚集的空地走去。 走到半路,便见十七八个村民,簇拥着柯塞神甫,两个青壮中间夹着一个少年正往这边走来。 那少年鼻歪眼斜,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右脸上是一个高高肿起的血红色巴掌印。 “仔细和我说说,怎么回事?”霍恩走到那被柯塞一巴掌打蒙了的少年面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原本和我弟弟两个人在林子里收抓猎物笼子,然后,然后我就头晕,晕着晕着,就听到了笛子的声音,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没等少年说完,一旁的柯塞神甫便苍白着脸呢喃道:“绿衣魔笛手,肯定是绿衣魔笛手。” 不管是杰什卡,还是从另一边赶来的其余村民,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让娜,都脸色陡变。 绿衣魔笛手? 根据这个关键词,霍恩迅速在脑中搜寻相关的记忆,很快便找寻到了相关的记忆。 这绿衣魔笛手和霍恩老家的“拍子”传说是类似的东西。 传说当年千河谷人的祖先从熊堡领库什河迁移到千河谷的路上,曾经被一群巨鼠围攻。 千河谷人的族长用一百磅白银雇佣一名绿衣吹笛手带走群鼠。 吹笛手接受了族长的请求,吹着笛子带走了巨鼠。 可族长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所以每隔几年,愤怒的吹笛手都要扬起迷雾,吹着笛子诱拐小孩子,把他们从悬崖上推下去。 如果在霍恩的老家,这种传说不过是拿来恐吓不听话的小孩。 可在这个名为中土的世界,这确是真实的存在的,基本每隔几年都有一堆倒霉蛋。 每当有大雾天气,低于十二岁的孩子都会被锁在家中,不准他们外出。 不过考虑到千河谷是全帝国秘党与邪教团活动频率第二的地区,霍恩不难猜出这群“魔笛手”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想到这,霍恩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柯塞身上。 他记得,柯塞神甫的双胞胎女儿安娜和莉娜就是这么被魔笛手拐走了。 向来优柔寡断墙头草的柯塞神甫正定定地望着霍恩,把霍恩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才蹦出来一个魔女,又蹦出来一个魔物,霍恩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红磨坊村竟能诞生这么多卧龙凤雏。 如今从森林里能获取的粮食本来就少,消息传出去,还有人敢进入森林吗?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用大拇指刮着人中,霍恩思忖了一会儿,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 没有人说任何话,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不能再犹豫了,霍恩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宝剑,高高指向森林,语气肃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魔鬼了,必须要出重拳!各十户采集队暂时停止采集,十户长立刻抽调青壮男子,充当肉……护卫,随我荡除妖魔!” 几个胆大的青壮们马上开始欢呼起来。 霍恩脸上则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反正管你什么牛鬼蛇神,在魔女面前,不过是小魔见大魔罢了。 在无数猎魔人故事和冒险诗中,魔女一个非常突出的特征,就是她们都能压制乃至驱使部分魔物。 含金量,弥赛拉敌之首的含金量! 经过一番准备,霍恩与让娜以及三十个青壮便各自拿了渔网、草叉、连枷、斧头以及火把上了路。 向来趋吉避凶的中肯老柯塞这次可没逃避,他居然拿起了许久未用的杀猪刀,一起进了森林。 天空阴恻恻的,没有下雨,偶有几滴水丝穿过熊熊燃烧的火把,激起一阵阵青烟。 穿梭在斑斑晨雾的黑松林中,耳边除了松鸦厌人的嘲叫声,便只剩下鞋底在滑腻地面踩踏的湿滑声。 就好像是一根黏腻的舌头在舔着人的耳朵眼,反正霍恩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换上了骑士老爷的皮坎肩,挎着长剑走在第二列。 在他身边,手持前端削尖烤黑了的长棍,身穿束腰皮甲的让娜,四处张望默然地前行。 “圣孙子老爷,你看,他们就是在这晕倒的。”杰什卡指着一处简陋的木笼陷阱说道。 顺着杰什卡指着的方向,能看到那是一棵山毛榉。 迈步上前,霍恩探头探脑地四处查看了一番,用手半剑拨开了一处草丛,一个清晰的脚印正淹没在泥水中。 “走!” 按照脚印延伸的方向,霍恩等人举着火把再一次出发。 随着霍恩等人越前进,杂草和灌木便越多,而雾气同样变得更浓。 杂乱的脚步声时不时停止,霍恩等人不得不频繁地停下砍出道路,或跳过溪流水沟以及布满青苔的倒木。 伸手握住了让娜的手,霍恩拉着他一起跨过一条水沟。 让娜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但她却没有挣脱,而是握紧了霍恩的手。 “跟紧我。”魔女这种大杀器,还是握在霍恩自己手里更放心。 耳边松鸦的叫声不知何时消失了,连虫子的叫声都开始变得渺远,地上的脚印依旧是深一步浅一步的。 追着脚印,霍恩一行人停在了一条小溪边,脚印便是在此处消失了。 是跳入小溪了吗? 看过恐怖片的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分兵是大忌,霍恩皱起了眉头,他正想招呼一声,让青壮们逆流而上。 可突然,他便感觉到耳廓有些湿湿的,一阵劲风从无处袭来,将树叶与青草撞得哗哗直响。 “嗡——” 那是什么?在耳畔呼呼的风声中,霍恩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飓风之夜忘记关紧的窗户。 不对,是笛声。 这笛声轻微而又悠扬,静飘飘地钻入人的耳膜中。 劲风过后,霍恩感觉好像安静了,连脚步声都停止了,更别提青壮们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在若有若无的笛声之中,霍恩转过头,却是汗毛乍立。 只见在场的所有青壮不知何时陷入了停滞,他们面色恍惚,如梦游一般随风微微摇晃。 仿若三十个突然卡壳的机器人,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风声过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有些渗人。 若有若无的笛声向着远方消逝,霍恩咽了一口口水,不是,伱玩真的啊? (本章完) 第16章 毛茸茸小兔兔 第16章 毛茸茸小兔兔 微风吹过霍恩的头发,将几滴清凉吹落到了的脖颈,沿着凸起的伤疤缓缓滑下。 诡异的沉静中,霍恩抽出手半剑时的金属摩擦声异常响亮。 回头再看让娜,她捂着嘴不敢动弹,眼神却依旧清明。 还好,让娜没有被影响,要是出了什么事直接还可以“让娜助我”。 稍等一秒,见这群人还是在雾中慢摇,霍恩当即上前,来到了杰什卡附近,他管不得不能叫醒梦游者的说法,上去便是一声大喝。 “杰什卡!” 原先还在原地梦游般摇摆的杰什卡则浑身一震,眼中的迷茫尽去,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脑门上凝聚。 像是起了什么连锁反应,附近的几个青壮跟着苏醒过来。 但他们可没有杰什卡这样镇定,当场被吓得“呱呱”直叫。 “呱,是绿衣魔笛手,快退啊!” “呱,一定是那魔笛手把我们吹至昏迷,可能是要迫我们去做他的奴隶啊!” 霍恩还没怎么说话,柯塞神甫便跳了出来,给那几个乱叫唤的一人一个掌掴重击:“想象力那么好做什么?没看到圣孙子老爷和圣女老爷都在吗?怕个卵鸟!” 霍恩望着正在维持秩序的柯塞神甫,轻叹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隐隐猜到霍恩是伪圣孙,所以有些不合作态度的柯塞神甫,在这件事上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积极。 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希望渺茫啊。 等等,霍恩猛然醒悟,村民们觉得霍恩没被控制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圣孙子,可自家事自家知,他就是个人假圣威跳大神的。 让娜没有被魔笛手影响是因为她是妖魔鬼怪之王,正宗狗魔鬼,豁免一个小小的魔笛手是很正常的。 可自己是怎么摆脱的?是因为自己牵了让娜的手吗? 还没等霍恩想清楚,便又听到有人在惊叫:“喂,你在干什么?你往哪儿走?” 一个十四五岁干瘦少年,不知何时走入了溪流之中,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 在先前的惊叫声中,基本上所有恍惚的人都苏醒了,可唯独这少年没有丝毫反应,最后甚至干脆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 一旁的同伴越过其他人想要去扒拉他,可霍恩却一手将其拦住:“别叫他,找根绳子系在他腰上,看看他往哪儿走。” 再一次拽住让娜的手,霍恩低声说:“让娜,你注意一点,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要犹豫,直接出手,别怕误伤,这是在荡除妖魔,阿母会宽恕伱的。” 用绳子牵着,少年在溪流中前进,而霍恩等人则在岸上跟着。 就这么走了一段距离,两侧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地势逐渐变高,霍恩等人则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壁前。 山壁前的空地明显有人工砍伐的痕迹,附近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留下大小土包和凹坑,只余几块灰黑色的岩石。 在山壁上,藤蔓如门帘般垂下,但依旧能从藤条的缝隙间,看到内部黑黢黢的洞口。 那悠扬的笛声就是从这洞口内传出。 相比于先前,由于距离的靠近,笛声清晰了不少。 看来,这魔笛手就在山洞之中。 将那被迷惑的村民绑到树上,青壮们聚集到了山洞前。 “杰什卡老大,你看,兔子!”一个流民青壮指着前方喊道,在山壁前,三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正悠闲地啃着青草。 其中最近的一只,就是七八步远的地方。 这可太难得了,他们在森林里找了半天多的时间,连兔子屎都没找到,这里居然有一只。 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那流民青壮在喊完话后,没等其他人有什么回应便拿出了长弓,对着那兔子一箭射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让他们跑了或钻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 “噔——”弓弦弹动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箭矢划破了空气,直直奔向了那只白兔。 箭尖闪着寒光,眼看着就要钻入白兔柔软的皮毛,刺入它的血管心脏,但霍恩眼前一的功夫,那兔子原地跳起,有力的后肢在木箭箭杆上蹬了一下,直接将木箭蹬歪飞出去。 还没等众人惋惜,那白兔落地的一瞬再一次蹬地而起,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了。 太快了,那白兔跳起的速度太快了,它仿佛在低空飞行一般,化作一道白光,扑到了弓手的脸上。 “啊——”尖利的惨叫从弓手的口中发出,他伸手去抓住那白兔的耳朵,却死活拽不动。 弯曲的长爪从娇嫩的绒毛中伸出,刺破了弓手的皮肤和血肉,钳住了他的锁骨。 三瓣嘴张开,如同锯齿状的尖牙迅速咬开了弓手的喉管,大口地吮吸着弓手的血。 杰什卡闪电般拉弓射出一箭,可那白兔优雅地在弓手胸口一蹬。 这借力一个后空翻,不仅躲过了这一箭,前肢的长爪还顺带将弓手的脑袋整个割下。 磅礴的血腥气瞬间爆开,升起的血柱,喷泉一般甩着八字落地,将水雾都染成了红色。 雪白的兔毛沾上了猩红的血迹,在绒毛的尾端凝聚成了一个个小尖尖。 此刻,红色的眼睛,正牢牢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呱,是魔物,快退啊!” “呱,那魔物咬死我们,可能是要迫我们的灵魂去做他的奴隶啊!”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注视着眼前的白兔,霍恩却是不慌不忙,他慢悠悠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仰着下巴,将剑尖指向了它。 见到霍恩的挑衅,那白兔的兽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它后腿突然绷紧,再一次跃起,眼一的功夫,一道白光便已扑到眼前。 “圣孙子老爷,小心啊!” “快保护圣孙子老爷!” 身躯纹丝不动,霍恩傲然一笑:“电来!” 在霍恩背后,一道闪电瞬间炸响。 电光划破长空,狠狠轰击在了那白兔的身躯之上,耀眼的白光不断闪动,让原先灰暗的森林都亮堂了几分。 当一切恢复寻常,散发着诱人肉香的白兔已经落到地上,后腿还在不断抽搐。 潇洒地还剑入鞘,霍恩不去看倒地的魔物,他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区区魔物……让娜助我!” 两道电弧再次划破长空,将另外两只飞奔跳起的魔兔击落。 拍着膝盖上的草叶和泥土,霍恩尴尬地从地上爬起。 轻咳两声,他换上了严肃的面容:“让娜,我的圣女与骑士,我命你立刻扫清这些兔子魔物,斩杀这些魔鬼的仆从!” “遵从您的命令,我的大人。” “还有你们,给这位英勇的弓手,收拾一下尸体吧。” “遵命,圣孙子老爷。” 接下来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里,山壁前的空地上电闪雷鸣,空气中充斥着闪电轰击空气后的淡淡臭味与肉香味。 让娜清扫魔兔的时候,霍恩却还在想一开始被笛声诱走的那村民。 如果魔兔们挡在山洞洞口,那现在地上该有他的尸体啊,可那脚印却一直延伸到了洞口。 为什么那个被笛声吹走的人不会被攻击呢?这些魔兔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是魔笛手在饲养这些兔子吗? 暂且放下这些疑虑,霍恩走到了被电死的八只魔兔面前。 一共四大四小,一家子整整齐齐地散发出淡淡的肉香,让不少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直叫。 这种魔物肉是非常昂贵的,甚至与黄金等价。 骑士们可以靠着服用这种魔物血肉来加快骑士呼吸法的进程,巫师们需要这些魔物血肉来进行仪式魔法,哪怕是教士,都需要这种血肉来提炼圣膏的辅料。 跨过这些杀人魔兔,霍恩来到了山壁前,抬头望向眼前的山洞。 他本想用让娜的电光把那个可能的“魔笛手”引诱出来,不过,山洞内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还真能沉得住气。 魔笛手能沉住气,柯塞神甫却有些坐不住。 他就像是生怕人家跑了一般,自告奋勇地跳了出来,征得霍恩同意后,便提着杀猪刀,大步往里闯。 雪亮的豁口杀猪刀在藤条上挥舞,洞口的藤蔓被劈开,内里的景象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 这是,这是——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只见藤蔓后的山洞中,墙壁上篆刻着几个血色的大字: “求推荐” “求收藏” (本章完) 第17章 薯根 第17章 薯根 带着恶臭的风从山洞内吹来,叫人忍不住屏住鼻息,洞口不大,可这山洞内却是十分开阔。 在火把焰光的照耀下,地上各色形状的骷髅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或是哑光或是亮光或是磨砂风格的白骨,正散发着跳跃的光泽。 而在白骨之路前,则是一条壕沟,一股浓郁的血腥铁锈味正从壕沟中传来。 跟在柯塞神甫的身后,几个胆子大的青壮护着霍恩和让娜向山洞深处走去。 任由那些肉盾在柯塞神甫的带领下在前面探路,霍恩却四下打量起这山洞本身。 走到山洞边缘,霍恩伸手摸了摸山洞的灰白洞壁。 这粗糙凝实的质感,简直与上辈子的水泥如出一辙。 抬头看向半圆形的拱顶,霍恩这才发现,这山洞内居然没有承重柱,全靠未知灰白拱顶支撑。 “这是砂浆。”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流民,杰什卡一眼便辨识出了这是什么,“邪恶的巫师们,会使用一种魔法,叫化石为泥,这魔法能将岩石变成一种特殊的黏液,通常称作砂浆,在风干后,这种砂浆会跟石头一样坚硬。” “所以,这里是一处巫师的据点?” “不一定,实际上,很多贵族或教士,在修建教堂或城堡的时候,都会在黑市购买这种砂浆。” “黑市?” “对,黑蛇湾的巫师们常常会把砂浆委托给秘党,在黑市中进行贩卖,您知道的,千河谷这边的黑市基本都掌握在秘党和邪教徒手里。” 霍恩点点头,跨过地面的枯骨向前行进。 至于最前方的青壮们,此刻正聚在那壕沟前,捏着鼻子小声地议论。 霍恩走上前,还未说话,便差点被壕沟里迎面扑来的尸臭冲得闭过气去。 在壕沟之中,竖着一排排金属长刺,各色动物的尸体与骨骼穿在锋利的长刺上,发酵出了浓烈的臭味。 这些尸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仰倒的村民。 他大概初中生的年纪,才死不久,一根长刺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亮的血液沿着倾斜的坡道,汇入了一处凹坑中。 盛满了鲜血的小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反而带着一丝奶香气。 在小坑中,两个拇指大的粉嫩小生物正在血中浮沉。 “是魔兔的幼崽!” “怪不得它们不攻击他,原来是知道他是来喂自家幼崽的。”布萨克恍然大悟。 而让娜则面露不忍,她走上前,强忍着臭味,伸出手,将那村民从长刺中拽了出来。 伸手为他合上了圆瞪的双眼,霍恩对一旁的青壮说:“抬出去,和那个英勇的弓手一起送回营地。” 叫一名青壮用手帕将那两只幼年魔兔捞出,霍恩毫不迟疑捏住它们的头颅,直接拧断。 这种承载着他人鲜血的罪物,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到现在为止,霍恩一行人闹出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可那传说中的绿衣魔笛手却依旧没有现身。 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杀猪刀,柯塞神甫站在第一排,向着山洞深处进发。 在众人的簇拥下,霍恩与让娜一路走到了山洞的底部,却仍然没有魔笛手的踪影。 眼前只有一堆干草和几个破箱子,柯塞神甫则站在一条一人高的裂缝边,脸色灰败地看着裂缝怔怔失神。 在裂缝之中,插着一根骨制的短笛。 裂缝的另一头显然是通风的,每当有风吹过,如同呜咽般的笛声便夹杂在风中缓缓向前。 还以为是什么呢,一个笛子闹麻了。 霍恩忍不住捂住额头。 跟这群每天神神叨叨的村民们在一起,连带着他的思维都跟着神神叨叨起来。 向一旁的杰什卡使了个眼色,杰什卡非常懂事地上前,隔着手帕将那骨笛拽了出来。 从杰什卡手中拿起骨笛,霍恩转手就递给了让娜:“让娜,你吹一下试试。” 作为魔物之王,这种邪物恐怕难以造成影响,让娜是最安全的试验者。 不疑有他,让娜拿起骨笛,鼓足了气用力一吹。 下一秒,仿佛音波有形,向着外界荡漾开。 所有的在场的村民都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捂着脑袋纷纷痛呼起来。 一些体质弱的,鼻中甚至流出了鲜血。 霍恩这一次没有牵让娜的手,可他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能听到单纯难听的噪声。 为什么自己不会受影响? 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灵魂更坚韧? 从有些手足无措的让娜手中拿起骨笛,霍恩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骨笛上的口水,却突然发现,骨笛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霍恩原本还想着自己试一试,看到这裂痕,还是放下了。 “吹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迎着让娜不满的眼神,霍恩问。 让娜皱起了眉头:“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应该是有人将骨笛塞在这缝隙中,当风吹过,骨笛发声,引诱山林里动物进入。 这些动物们,如果死在了魔兔的手中,尸骨就落在山洞口,如果死在了长刺中,尸骨就会在壕沟内。 怪不得森林里没食物呢,原来是你小子给我吃了回扣养魔物去了。 仔细想想,这兔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怕的魔物,可对于全身板甲的骑士老爷和专门的猎魔人来说,则比其他魔物弱小得多。 虽然要消耗整个森林的猎物资源,还得承担魔物失控的风险,可一磅魔物肉的价格可比黄金。 光外面的8只兔子能开出小四十磅肉,四十磅黄金什么概念? 相当于500金镑,等同于60000第纳尔或540吨小麦。 骑士老爷一年的总收入才2、30金镑,卯足了劲噶韭菜都噶不出这收益,尤其在百年屮字战争结束,粮价大幅下跌的前提下。 怪不得猎人小屋装饰那么豪华,那么舒适,搞来搞去,钱是从这来的。 真是难为骑士老爷了,好好的庄园别墅不能住,天天自己当巡林官,住在猎人小屋里,监视流民和公簿农,防止有偷猎者。 再想想巴奈特父亲把林地献给高堡大主教,高堡大主教不自己来游玩,反倒派专门的猎人每隔两三年来狩猎一次,上一次来正好就是三年前…… 噫,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饲养魔物是重罪,哪怕是巴奈特都承担不起,更何况还私藏邪物骨笛。 这下巴奈特死活不让他们进森林的原因找到了,他最后更是冒着大不韪袭击霍恩,估计就是怕被发现。 只要森林中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总有人会发现这里的。 尤其是这事儿还有高堡大主教的参与,不上称只有四两,真要上了称那得有千斤重啊。 至于骨笛的来历,霍恩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既然这笛子是秘党或巫师制作用来拐卖儿童的,那应该就是教会那边抓到了这样一批人贩子,但却扣押了骨笛没上报。 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饲养魔兔的方法,外加红磨坊村这个穷乡僻壤的烂森林以及穷到荡气回肠的骑士。 简直是最正确的选择汇集到了一起。 但这同样说明,这次的幕后黑手并非“魔笛手”,柯塞神甫的两个女儿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霍恩的目光转向了柯塞神甫。 果然,柯塞神甫背靠墙壁,缓缓坐下,他仿佛老了好几岁,颓败的两眼低头注视地面。 与神甫相熟的布萨克实在不忍心,上前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柯塞神甫知道他的意思。 站起身,柯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都过去了,我已发誓将余生侍奉吾主,就当她们已经去往极乐山了吧。” 犹豫了片刻,霍恩走上前,拍着柯塞神甫的肩膀:“你女儿的线索保不齐在高堡能找到,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去那边问问,说不定有消息。” 柯塞神甫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后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圣孙子老爷,我一个乡下的神甫,哪有资格和能力继续调查呢?” 麻木地起身,柯塞神甫垂头丧气地自顾自朝山洞外走去,其余的青壮们同样向着山洞外走去。 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村民们轻松了不少,可走在最后的霍恩却有些头疼。 危险是解决了,但问题是林子里的动物都被杀光了,去其他山林的道路和桥梁又都损毁,上哪儿去弄食物呢? 魔物肉能加快呼吸法修习,但却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啊。 剩余的食物顶多撑过今天,明天就揭不开锅了,那严令武装农们交出存粮? 他们那些存粮,顶多再撑个一天两天的,后面该怎么办呢? 走到林间空地上,抬起头,霍恩对剩下的人招呼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是魔鬼巴奈特导致的,回去以后细说,把那些兔子还有这两具……诶?” 霍恩指着地上整整齐齐,并排躺在一起的三具尸体,黑着脸向着留守的黑兹问道:“这怎么又多了一具尸体?” 黑兹哭丧着脸:“圣孙子老爷,真不怪我,这混球天生肚皮大,刚刚被烤兔子勾了馋虫,就从地里挖出来一块毒薯根,吃了整整一条,刚吃完就不行了,有进气没出气,一个劲地抽抽,眨眼的工夫就死了,我们想救都来不及。” “薯根?”霍恩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薯根是千河谷以及黑蛇湾这片的特产,外形圆柱状土黄色带点紫红,外表有须,有点像增粗增大版的山药。 看着能吃,但其实有毒,轻微点的腹泻,严重点就像这位在地上乱挖东西吃的,转瞬即逝。 回想着对薯根的记忆,霍恩摩挲起了下巴,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木薯啊? (本章完) 第18章 圣库制度 第18章 圣库制度 “圣库制度?那又是什么?” 在猎人小屋的附近有一棵环流树,是附近最大的环流树。 听说先前千河谷还在诺恩人统治下时,这棵环流树还曾经是他们是圣树之一。 在环流树下,是一块青黑色的大岩石,像是一条巨蛇从地下探出了脑袋,而霍恩就站在这黑蛇的头顶上。 大约有近六十多村民此刻正盘腿坐在大岩石前,抬头望着霍恩,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在揭露了魔兔是魔鬼巴奈特搞的鬼后,村民们的欢呼声还没停止,便又从霍恩口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自从圣孙子老爷从极乐山返回之后,村民们就总是从他的口中听到不少新名词。 圣孙子老爷自己没说,但大多数村民们都认为这些神奇的名称和制度,都是来自天国极乐山。 以神圣十户制为例,在帝国原有的乡村秩序下,本质就是骑士有什么事和武装农说,然后武装农拉着公簿农干。 没个组织,没个说法,导致经常做事有力无处使,出现了各种浪费效率低下,朝令夕改,重复管理等问题。 有些骑士老爷甚至不知道自家有几户公簿农几户武装农。 由于有了超凡力量,领主贵族的势力空前强大,等级比中世纪还要森严,制度比中世纪还要落后。 像神圣十户制如此公平有效率的封建主义先进制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至于霍恩常常召开的信民大会,却不是先进制度,则是教会的老传统,自从艾尔帝国时期就遗留下来的习惯。 早期弥赛拉教的主教们的选举都是靠的这种普选模式,就是“俺选某某某,他才是众望所归”这类村头选举方式。 这一次的信民大会,依旧是各家各出一个代表,围坐在一起,而霍恩则脚踏青苔,背负双手,绷着脸。 “圣孙子老爷,这圣库制度是什么意思?”一个武装农有些不习惯地举手提问道。 这是霍恩先前给乱糟糟的信民大会立的规矩,必须要先举手得到同意再说话,之前不服管教的人这次都被霍恩拒绝参会了。 回去等通知吧。 “正所谓万物归于圣父,因为万物都是圣父所创,所以不论是谁占有什么东西,这东西真是他自己的吗?”霍恩大义凛然地一挥手,“不,他只是借用租用,真正还是归属于圣父圣树圣主的。” 这是为了从经义和道理上竖立精神的基础,毕竟是非法集资嘛,总得有个高大上的名字。 “圣父眼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是一个大家庭,圣父把万物赐给我们所有人,换句话说,万物都是大家的财产。 既然是一个大家庭,你们谁见过一个家族的财货是分开的?” 不少村民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可乍一听,再仔细一思量,立刻就觉得对,说得极对! 圣父之下都众生平等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怎么骑士还高人一等呢? 既然是个大家庭,那凭什么你那么有钱我那么穷?那凭什么我们是农民,巴奈特是骑士呢? 应该是骑士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啊! “所以,这个圣库制度,就是大家的粮库,将个人粮食都充入圣库,连我也不例外,每天收入的粮食和缴获同样归于圣库,而不是自己取自己用。” 霍恩俯首审视着眼前的人群,猛地在身前一个挥舞:“至于圣库内的粮食钱货,大家一起用,处处平均,人人饱暖,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大家说,吼不吼啊?” “好哇!” 大多数的村民们都点头应和道,面容几乎不改,可几乎所有的武装农却扭捏着,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 要知道,公簿农和流民本来就没有食物,他们当然可以嘴巴一张一合就这么说了。 武装农们是真有粮食啊。 一个武装农急不可待地举起了手,在人群里,仿佛海浪中升起的礁石。 布萨克本想阻拦,却没来得及。 可霍恩好像是没有看到,他目露寒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现在正值劫难,缺衣少粮,假如有人依旧要违背圣父的意愿,占有圣父的财产,那么他一定是魔鬼!” 向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伸出一根手指,霍恩双眉倒竖,大声吼道:“这种魔鬼,就该水淹火烧雷劈万剑穿心而死!死后必下火狱!” 被圣孙子老爷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一震,身体都坐直了一些。 “咳嗯……诶,你刚刚在举手吧,伱要说什么?” 在数十名其他村民冷冰冰的眼神中,那举手的武装农左右望望,咽下了一口口水:“我,我,我渴了,我想窝尿。” “举手的态度很好,说明你把圣父的教诲放到了心里,但这种小事,和你们十户长说一声就行了。”霍恩温和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吧,明天早上大家把所有粮食都放到小屋门口,有私藏者就各自举报魔鬼……布萨克,你有什么想说的?” “圣孙子大人。”放下举起的手,布萨克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对于圣库制度,我是非常同意的,但只是,武装农们各家各户顶多还有一二十磅的口粮,加在一起不过一百来磅,如今森林中野兽灭绝,食物该从何来呢?” 望着齐刷刷转向自己的疑惑眼神,霍恩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了薯根,并高高举起:“在极乐山的时候,圣父告诉了我如何喂饱祂羊羔的方法,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薯根吗?” “那东西吃超过两口会死人的,我只有饿极了,才会吃一口半,就这样都会拉肚子拉一晚上呢?” “圣孙子老爷,人间与极乐山不同,薯根不能吃啊。” 望着霍恩手中的木薯,众人连连劝阻,而霍恩则微微一笑:“这个薯根从地里长出来,是被魔鬼诅咒了,所以带了毒性,而圣父已然传下了解毒之法。”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根据那个吃薯根吃死的人的表现来看,薯根内部的毒性与他家乡的木薯极其相似。 那么木薯去毒性的方式同样可以应用在薯根上。 如果这个去毒性的方式是化学手段,考虑到这个世界微观内部结构的不同,霍恩还会犹豫。 但既然是物理方式去的毒性,这个世界在宏观上与他家乡别无二致,说不定可以用呢。 “可以将薯根剥开内皮后切块,放在木筐中,放在流水中浸洗一整天,用圣洁的水冲刷掉来自火狱的毒,在食用时,要用冷水换锅煮两次。” 霍恩向着在场的人信誓旦旦地介绍道。 “这种薯根数量相当多,到处都是,假如能当主食的话,绝对是够咱们吃的了。” 况且霍恩检查过了,这种薯根淀粉含量相当高,拿来做主食绝对没有问题。 “万福圣父圣主!” “万福圣孙子老爷!” 在杰什卡的带头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再一次高呼起来。 至于武装农们则肉痛而恐惧地窃窃私语。 重新安排了这些村民的事情,让他们在晚饭前尽力收集足够多的薯根,霍恩又叫来杰什卡,让他密切关注武装农动向,随时来报告。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好,霍恩才得着空往小屋走去。 这一天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什么时候能休息休息呢? 迈步走入小屋,霍恩却看到让娜站在窗口前,手中拿着一个陀螺一样的东西在做什么。 只见她先是将一撮兔毛缠在捻杆上,捻紧后倒转,然后像是小时候搓竹蜻蜓一样双手合十,在长杆上用力一搓,再从下面一拽,一条长长的纺线便被拽了出来。 “阿嚏!”许是灰尘和兔毛太多,霍恩打了个喷嚏,他揉揉发痒的鼻子,走到了让娜的身前。 “你这是在拿兔毛纺线吗?”霍恩走上前,拿起一根兔毛的线,“巴奈特的箱子里还有两匹布,拿这个纺线干什么?” 让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从霍恩手中拿起那根毛线,一道电光跳跃着从她的指尖落到了毛线上。 一道金光突然亮起,让霍恩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随后,他的眼睛便猛然睁大。 “这又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19章 这就是我的天国梦 第19章 这就是我的天国梦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霍恩的脸。 那光来自于举着一根竖起的金线。 原先让娜手中软塌塌垂下的兔毛线,在触电的一瞬间,仿佛吃了蓝色小药丸,瞬间挺立。 像是献宝一般,让娜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弹了一下那毛线。 “叮!” 金属交击的响声清脆悦耳。 霍恩伸手想要去触碰兔毛,但又怕被电到。 “我先前电击那兔子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毛一接触我的电就会闪出金光,且坚硬堪比钢铁。” 让娜散去电光,将那毛线放到一边: “我准备制作一面旗帜,这样的话,通电以后,裹在一起就是长枪头,展开就是长刀,折叠就是战斧,这样就没有使用武器上的问题了。” 让娜虽然满脸的不在乎,可她的左脚却是像小狗摇尾巴一样,在地上反复摩擦。 另一只手则不断地在背后搓着亚麻衬衫的衣角,就快把“快来夸夸我”写在脸上了。 虽然平时一副正义英武的模样,可让娜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放在霍恩前世,才刚上高中呢。 迟疑着伸出手,霍恩在让娜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你想好要缝什么图案了吗?” “还没想好。”让娜的脸蛋有些微红,摇头道。 “那你去问问村民们,大家一起决定一起纺吧,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太慢了,正好当作……”说到这里,霍恩猛然住了口。 他记得自从上次让娜被“魔女”之后,和那些村民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基本不说话。 就算不得不和他们说话,那都是越简短越好。 相应地,让娜对霍恩的态度则是越来越依赖,不管走到哪儿,她都要跟着。 基本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怪不得都说“魔女”性格偏执呢。 以后如何摆脱她是个大难题啊。 “好吧。”让娜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转过身,继续用纺锤纺起了兔毛线。 “如果伱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去和他们说。” “不用了,我总是要面对他们的,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我毕竟是圣女。”让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现在的我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所谓骑士……毕竟只是故事。” …………………… 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虽然还是阴天,但雨已经不下了。 杰什卡戴着一顶新编的草帽,在林间的小路上缓缓行走。 他背着一个藤条篮子,装着被切好剥皮的薯根。 与其他面黄肌瘦的流民相比,杰什卡要强壮许多。 他臂膀粗方,腰腹肥壮,身材大约有四尺六寸(一米七五)高,在这个时代,平民中算是顶顶高的个头了。 站在大多只有一米六左右的村民和流民中,杰什卡仿佛就是鹤立鸡群。 像让娜十六岁一米七的个头,属于是基因变异的典型。 吃得少长得高,不知道哪里来的营养。 霍恩算是高个子了,还是比让娜矮了一寸。 不过,杰什卡的个头,与他常常去领主的地产零元购无关,而是出于家庭原因。 他出身于诺恩王国的骑士家庭,是第五子,成年之后便被老爹赶出去,向帝国输送人才去了。 诺恩王国作为雇佣兵劳动力人口输出大国,杰什卡自然是路径依赖,当了一名光荣的雇佣兵。 他南征北战,打了整整十年工。 直到五年前,金门公爵帕帕尼与培根堡大君吉士同时宣称鳕鱼堡大君君位。 在继承权战争中,杰什卡作为金门公爵帕帕尼的雇佣兵出战。 在作战中由于一些小变故,他一口气创死了高堡大主教三位私生子。 由于高堡大主教只有这三位私生子,所以主教大人有点小生气,下令将杰什卡所在雇佣兵团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这三百人中,只有杰什卡自己逃了出来,可依旧要当流民,惶惶不可终日。 踩上沉积了千年的松软腐殖质,杰什卡扶着一旁伸出的黑树枝,跨过了一根倒下的巨木。 一滴雨水落到了杰什卡的耳朵上,他抬头望天,却只能看到无数巫师手指般的枯枝。 它们相互交叠,扭曲伸展,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 只有雨水,能如同眼泪一般顺着鳄鱼般的树皮滑下。 杰什卡继续沉默地前行,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圣孙子老爷”。 他本以为这位“圣孙子”会是他的救命稻草。 要知道,在金角湾的圣座城,在红衣主教团中,目前争夺教皇之位风头最盛的那一位,便是教会认定的“天使转世”。 唉,可惜了,杰什卡摇摇头,等洪水退去,圣孙这身份恐怕不好用了。 教会是不可能认定霍恩身份的。 偏僻小村的村民们可能不清楚,但见多识广的杰什卡却知道,自从女教皇若安后,魔女对教会是大忌。 别的“祥瑞”,只要运气好,运作得好,弄成既定事实后,就算是“天使转世”,教会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对于魔女,他们是绝不姑息。 轻巧地跳过一条水沟,杰什卡步伐沉稳,独眼中目光幽幽。 从灌木丛的小径中走出,便是一条林中小溪。 数十个用藤条和树皮编制的篮子浸泡在溪水中,十来个青壮正围着几个陶锅忙碌。 他们用破洞的亚麻纱布,将冒着滚滚热气的薯根从锅中捞起,投入到一旁的冷水中。 而锅中那蓝汪汪的水,则倾倒到小溪里去。 “怎么样了?”杰什卡将藤筐放到地上,走到了陶罐前,探头观瞧。 “这是一天前最后一批的薯根了,等煮完这一锅,留两个人守着,咱们就能回去了。” 杰什卡点点头,坐到了一边的青石上。 从一旁的麻布中拿起一个处理好的薯根,掰下一块,杰什卡却没敢动嘴。 他曾经亲眼见到有人吃这种有害作物活活痛死的。 对于四处流浪的流民们来说,薯根不能吃,算是一条刻骨铭心的守则。 霍恩说的方法是真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霍恩的“圣孙”是假的,杰什卡就免不得多怀疑。 他甚至怀疑霍恩是不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毒死,方便自己逃跑。 不过,有那名对村民们心怀怨恨的“圣女”在,这位圣孙子好像没必要这样麻烦。 想来想去,杰什卡还是摸不清霍恩的想法,这异想天开的点子究竟是想干嘛? 千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出薯根的食用方法,你一个假圣人,便知道了? 就算着薯根真能吃,谁愿意去为他去试毒呢? “杰什卡老大……” 一名背着满满一筐薯根的青年走到杰什卡的身边,刚开口,便被一旁的同伴敲了脑壳。 “说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要称十户。” 杰什卡摆摆手:“下不为例,我们走吧。” 可突然,那青年神色一变,他指着那被杰什卡掰开的薯根:“十户长,这不会是你吃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掰开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残余的毒素。”杰什卡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回答道。 他背起满载薯根的藤筐,走到了最前列,带着青壮们往回走,可猛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再扭头看向这群原先的流民同伴,尽管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可杰什卡明显感觉到了违和。 他们发觉自己有可能吃了薯根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忧他中毒,而是害怕他吃了原本该归入圣库的粮食? 强行将心中的迷茫与恐惧压制下去,杰什卡没有多说什么,与身后的十户的伙伴们,一起缓缓前行。 林间的道路幽冷而漫长,杰什卡低着头依旧在思考着出路。 可能是觉得太冷清,冷不丁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突然唱起歌来。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自己的口粮自己种,我多劳动就多收获……” 这是霍恩前几天教的小曲,由于曲调简单且歌词朗朗上口,迅速得到了红磨坊村村民的喜爱。 霍恩把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一块,以他的那几个孤儿亲卫为首,组成了一个合唱团,天天都是唱这首歌。 不管是流民还是公簿农,乃至武装农,就没有不会唱的。 虽然仍然感觉前途未卜,可杰什卡听着这小曲,口中不由自主地一起跟着哼唱起来。 “噢噢噢——” 走出森林,还没等靠近营地,杰什卡便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公簿农。 他脸色红润,嘴角还有的胡须上还有薯根的碎屑。 高高地举着手中的薯根,他满脸的自豪。 在那薯根之上,能清晰地看到啃咬的痕迹以及几行清晰的牙印。 薯根居然真的能吃? 瞳孔紧缩,杰什卡再一次感觉到了不真实感。 这些年来,多少人尝试找到食用薯根的方法都没有成功。 甚至教会都说这是来自火狱的作物,永远无法食用,是魔鬼拿来侵占土地地力的。 多少次,他的流民同伴在薯根前活生生饿死,可现在,杰什卡突然感觉自己的经验与劝阻是那么地可笑。 难道,他真是圣人? 杰什卡的身后同样传来了欢庆的笑声,薯根饭的甜香味已经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望着站在蛇头石上面带微笑的霍恩,杰什卡恍惚间,好像真的在他的头顶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ps:猜猜圣父拜恩和吸血兔子分别在致敬哪两部电影作品? 提示:由同一个团队制作。 (本章完) 第20章 孩儿军 第20章 孩儿军 勒内的妈死了。 时间,就在十天以前,可勒内却没有半分感觉,因为独属于他的母爱,早已不见。 他满身的鞭痕与缺了一个角的耳朵,便是证明。 将清晨的冷水泼在脸上,勒内抠掉了眼角的眼屎,用手帕擦干净脸。 提着木桶,他抬起头,看向灰云密布的天空。 几只哨鸫正低低在灰青的山间穿行,发出如口哨一般尖锐的叫声。 自从薯根净化法被发明之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 原先瓢泼的雨,是一天比一天小,甚至于昨天整整一天都不再下雨。 不过勒内听村子里的老农们说,现在还只是暂时的情况,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会有一场大暴雨。 这暴雨来去匆匆,只有它下完,漫长的雨季才会结束,秋日的晴空才会到来。 等下山的时候,还来得及将田地改种速熟的大麦,到11月末便能攒一些过冬的口粮。 将木桶里的水倒掉,勒内直起身,望向了山下。 当洪水渐渐退去,原先的红磨坊村终于露出了影子。 与千河谷大多数的村庄相同,红磨坊村同样依附于河流,生长在河谷。 但红磨坊村村民的河并不是贯穿千河谷的瑙安河,而是它的一条支流,蜂蜜河。 在长条形的洼地中,沿着蜂蜜河,红磨坊村同样是长条形。 流水中的水车倾倒着,被飞舞的蚊蝇包裹。 在靠近圣杯山地势稍高的地方,在那高高的方白石围墙后面,便是巴奈特的乡村别墅。 靛蓝琉璃瓦屋顶上的屮字架被风吹落,倒挂在檐边,随着浊风在摇晃,积水顺着屮字架一滴滴地落下。 而在别墅下边,歪七扭八的,则是七八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篱笆用方白石的边角料和黑荆棘砌成,兽栏被冲倒,压在了石磨上。 在这些小院边上,则是谷仓、车房和马厩。 大路边则随处可以见到木桩和锯坑,原先的干草堆则被洪水卷走,只剩下一块颜色不一样的痕迹。 再向西看去,蜂蜜河岸边是一条条长条形的份地,它们被爬着藤蔓与麻绳的栅栏围起。 田间道路中,还有几棵老旧的橡树和断壁残垣的茅舍,那便是公簿农们居住的地方。 土黄色的米果秆子蔫蔫地在水中漂浮,与污泥、石块还有树枝交缠在一起。 勒内眯起了眼睛,被米果秆裹缠的物体中,甚至还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人的,另一具则看不清,好像是牛马的,或者也是人的。 弯弯曲曲的蜂蜜河蜿蜒向西,在那高高的山头背后,便是树篱乡教堂。 那里的教堂每七天会召开一次安日学校,无偿地教授所有信徒文字与算术。 当然,要学写字与算术肯定是要纸笔的,而教堂外有一家指定的纸笔铺子。 司铎神甫杜尔达弗说这是因为那间铺子靠近教堂,所以沾染了圣洁的气息,这才有资格承载圣洁的知识。 和老板是他情人的侄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里曾经是勒内最向往的地方。 他不向往那明媚的教堂,他最向往的,是那里的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写出自己名字时的骄傲。 但现在,他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亲手写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个只比他大七岁的教父。 “勒内!”呆呆地站在山坡上发愣,他甚至都忘了时间,直到让娜揪住了他的耳朵,他才如梦初醒般僵硬着转头。 “哨声三响未归营,你被杜瓦隆传染了?” “让娜姐姐……”勒内试图唤醒与让娜的姐弟情。 “叫我教官,去,自己去领五下戒尺。”让娜双目圆瞪,低吼道,“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勒内打了个寒颤,连忙提着空桶向营地跑去。 推开猎人小屋的门,只见逼仄的空间中,一个身穿蓝黑短袍的青年,盘腿坐在火炕前,膝盖上放着木碗,还在给教子中唯一一个孤女米加扎头发。 本应该由勒内拿来的分饭勺,则落到了小修士阿尔芒笨拙的手里。 霍恩他们没有等勒内,而是严格按照时间表,将各自的薯根饭分好。 “我原以为只有我能迟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迟到了!”一见到勒内,金发的杜瓦隆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连手掌心的红肿都不觉得痛了。 用麻绳把米加乱糟糟的头发绑好,霍恩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勒内。 他记得在这些孩子中,勒内是最聪明最守时的,今天居然迟到了,真是少见。 “今天怎么迟到了?” “水退了,我看走神了,把哨鸫的叫声和哨声弄混了。” “水退了是个好消息啊。”霍恩哈哈笑道,他拍拍勒内的额头,“下次记好,可别再走神了。” 抽出戒尺,霍恩想了想,放到一旁:“还是先吃饭吧,现在打,饭该凉了。” “伱总是护着他们。”才进门的让娜将斗篷挂到挂钩上,赌气地鼓起了嘴,“你想把勒内变成第二个杜瓦隆吗?” “我又咋啦?我昨天就没迟到。”杜瓦隆立刻叫屈道。 给了杜瓦隆后脑勺一巴掌,让娜挤到了霍恩的身边,紧紧挨着霍恩的肩膀。 坐到火炕旁,勒内端起木碗,碗中暗黄色的薯根糊糊与墨绿色的野菜叶子裹在一起,至于那坨浮在稠粥表面,绿油油的东西,则是酸模酱。 这不是勒内第一次吃薯根饭,早没了先前的新鲜感。 他拿起木勺快速地往嘴中划拉着薯根糊糊,等会让娜姐姐就会带着他们练习枪术与呼吸法,练完后吃一条大概半盎司的魔兔肉加餐。 从练完到午饭前,他们则要带着村民进行踏步午祷和唱圣歌。 踏步午祷是霍恩的新发明,其实就是一边整齐地原地踏步,一边进行有韵律的大声祷告,目的是锻造集体感与纪律性。 下午则是霍恩教授文字、算术与圣歌的时间,晚上还要和其他村民的儿童们一起练习圣歌。 从早到晚,除了午饭后与晚饭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甚至有时候,他们还要肩负起辅助治安、调解矛盾和巡逻的任务。 “对了。”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残渣,霍恩对几个孤儿亲卫吩咐道,“这几天没怎么下雨,我和柯塞说过了,明天就来对你们进行洗礼,让你们成为我真正的教子。” 在弥赛拉教的教义中,教父便是幼儿的宗教上的引导者。 假如幼儿父母去世的话,那么教父对教子教女同样有着监护权。 缔结这一神圣约定的仪式,便是由教父本人进行的洗礼。 但这种仪式大多在自由人中盛行。 如公簿农这样的,是没有这种权力和仪式的,但现在,他们都是圣孙的选民,自然有了自由身。 勒内抬起头,身周的孤儿们眼中都是惊喜与期待,他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只是低头看着碗中的薯根糊糊。 在期待之外,他的心中还有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恐惧。 在孤儿们面前常常扮演严母角色的让娜,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她轻柔地扳直了勒内的后背:“坐直了,从今以后,不论是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所有人,我们一起帮你打回去。” “……嗯。” 在领受了霍恩的戒尺后,勒内搓着红肿的手,和其他孤儿们收拾小屋中的木碗和杂物。 至于霍恩和让娜则去巡视营地了。 “我说各位。”杜瓦隆一边打扫,一边高声地聊着天,“咱们马上就是圣孙子大人的教子和护卫了,那都是和无敌的宗座卫队一个地位的,总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那你说叫什么?” “叫孤儿禁卫如何?” “或者叫羽毛森林骑士。” “干脆就叫教子团吧。” “其实……”勒内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没有继续吵嚷,而是看向他,“其实,红磨坊村的村民给我们起过绰号了,叫军队一样的小孩,也就是——” 勒内停顿了一下。 “孩儿军。” (本章完) 第21章 密谋 第21章 密谋 “今天几号啊?” 幽暗的帐篷内,摇动的灯光缓缓亮起。 “是六号咯。” 侧脸的黑色剪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射在帐篷上。 帐篷内,胡乱地摆放着几只箱子,几堆干草中,在焰光的照耀下,还能链球连枷与鹿角剑金属光泽的反射。 烛光形成的毛茸茸光球范围中,一张大胡子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有着近乎浅黑色的皮肤,唇上是红色的大胡子,坚硬的头发蓬松地能把兜帽顶起。 “这都六号了还没下雨,水估计得退,我感觉那胖子杜尔达弗想跑啊。” “汤利老大。”说话的人是一个脸色苍白如尸体的青年,他鼻尖上翘,锋利得能当刀子,“圣会那边怎么说?” “大洪水的,哪儿联系的上啊!但那魔女嘉莉,是负责管理咱们若安党在上瑞佛郡黑市的,她能牵扯出一大堆人。” 汤利从胡子中捏起一只虱子,恶狠狠地威胁道:“真出事了,你以为你家狄亚就能逃了?格兰普文老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格兰普文捏紧了妻子狄亚的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第三人敲着中空的木箱,他大概五十岁,头发白,脸上安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个子却不到一米五。 据他说这是有矮人的血统。 “杜尔达弗自己天天吃香喝辣,却让公簿农们成片饿死,那些僧侣们也是,私设赌坊,把那些武装农骗的卖儿卖女,等杜尔达弗一跑,这一惊起来,估计他们真得闹事。” “奇尔维斯老哥说得对,极对!”汤利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些天又在传天选者与胡安诺了,迟闹早闹都得闹,与其让他们白闹,不如为咱们所用。” 说到这,汤利与奇尔维斯对视一眼,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要知道,千河谷位于黑蛇湾北方,与诺恩、莱亚、法兰三大王国接壤。 黑蛇湾是全帝国秘党大本营。 对于黑蛇湾的秘党来说,千河谷是他们最大的走私通道,自然在这里扶植了大量的本地势力。 这些本地势力教会是屡剿不尽,经常闹得两败俱伤。 后来千河谷教区的都主教为了维持稳定,干脆对教皇的命令阳奉阴违。 无奈之下,这才在教会中形成了一个潜规则。 但凡是秘党发动的起义,只要司铎神甫这一级别往上的人不死,交一两个替罪羊出来,剩余的人便能得到宽恕。 于是,每当什么主教发现有秘党罪证一类的东西,被秘党发觉后,都会发动起义,销毁罪证,再随便推个替罪羊挡刀。 甚至一些主教接到罪证还会主动通知秘党,让他们顺带帮自己平一平账。 如此一来,教会面子上好看,秘党则得了里子。 至于为什么不真剿,那自然是因为收益与损失不成正比啊。 况且小民胆怯易惊,一不小心就把火药桶点了。 当初法兰选王一句玩笑传成了谣言,结果发生了有名的血冬大骚动,王都都被暴民围困了十天。 那场景历历在目啊。 总不能什么事都查吧,要是真查出来什么该怎么办呢? 当初绿衣党棒打土木堡大君事件中,硬是牵扯出了两位大君五位伯爵三位主教。 其中有一位主教甚至是教皇曾经的学徒,再查下去都不敢想。 最后办这件事的教士与猎魔人调离的调离,离奇死亡的离奇死亡。 对于深谙这个道理的老秘党们来说,假起义和假投降简直是必备技能。 多少次,他们就是靠着这个技巧活下来的。 “所以,咱们的目标是造势,挑动起义,乘势攻入修道院,活捉杜尔达弗,抢夺魔女嘉莉。”汤利轻车熟路地在箱子上画着路线图。 “丹吉和吉洛那两个走狗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吉洛后天就要去附近调查秘党的踪迹,仅剩的丹吉你也知道,这儿有问题。”格兰普文点点太阳穴,“只要向他保证咱们不伤杜尔达弗性命,拿小民的命压一压,他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顶罪的人呢?” “就选马德兰吧。” “马德兰?” “对。”奇尔维斯点点头,“那个逃犯,听说他是胡安诺的信徒,和小民们关系很好,这样的人,高堡大主教一定很愿意要他的脑袋。” 马德兰热心肠,性格鲁莽,而且和都主教的眼中钉肉中刺胡安诺有关。 简直是先天替罪圣体。 “这段时间,不是又传那个天选者的传说吗?”汤利打了个响指,“格兰普文老弟,这些天,就麻烦伱多往小民那传一传,让他们把天选者和马德兰对应起来……” “天选者和马德兰哪儿对得上号啊。” “这有什么难的,天选者不是黑夜月光吗?你就说雨夜白光,他是趁雨逃脱的逃犯,可不就是‘雨夜’吗?他带领人们起义,可不就是‘白光’吗?” 汤利接着说道:“天选者不是‘弥赛拉赐圣痕’吗?他手腕有块胎记,就说是弥赛拉的锁链斑纹。” 见格兰普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奇尔维斯笑着补充道:“这些小民生来愚笨,见识短浅,哪儿记得住那些长词,稍微修改一两处,他们反应得过来吗?” “这事儿我太熟悉了。”汤利大大咧咧地说道,“想当年,我在风车地,把一个粪堆说成是神迹,都有小民信呢。 重要的不是让他们自己信神迹,而是要让他们相信别人都信,然后他们就会自己把理由编好,事就成了大半了。” “汤利老弟这话说得实在,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会煽动。 你一张嘴是煽动不起来的,底下得有接话的,传话的,说大话的,那些小民一上头,什么都敢信。” 奇尔维斯拍拍格兰普文的肩膀:“好好听,好好学,怎么收尾,怎么和教会打交道是关键。” 奇尔维斯与汤利这两个老油条便开始给格兰普文这位新人详细盘起了逻辑。 汤利等人截下魔女罪证,高堡大主教生气归生气,却不敢对汤利等人下死手。 秘党和千河谷教区脆弱的平衡,他没有打破的勇气。 可要是折磨他们或者让汤利等人遭受难以忍受的损失,对于大主教来说是轻而易举。 单说奖你一个“朝圣资格”,就得多少冤枉钱买赎罪券。 抓到魔女对于高堡大主教是大功一件,为了转移怒火,不让功劳下降,那汤利等人就必须将“功劳”变大。 “等杜尔达弗一抓到,我们就‘被迫’根据教会古老的选举法,选出马德兰作为千河谷教皇。” 汤利打了个响指:“胡安诺信徒伪称教皇传邪教这个噱头如何?再多卖点小民的人头,有抓捕这等高级秘党的机会,主教阁下基本就不会再生气了。” “这事儿咱们细细琢磨,不急。” “那动手的时间呢?” 汤利绕着蜡烛走了两圈:“明天各自行动,后天晚上动手,正好吉洛不在。” “行,那就后天晚上!” (本章完) 第22章 看猎魔人故事看的 第22章 看猎魔人故事看的 涔涔的蜂蜜河洪水淹没了两岸的房屋与农田。 朦胧的雾气中,从水中探出的房屋骨架和树木仿佛一块块黑礁,给划桨的船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皮货商行会大厅的壁龛上,洁白的大理石天使用手钩住了一条紫色丝绸布。 呼啸弥散的风中,那丝绸布不断地变换形状,时而如玫瑰,时而如尖刺。 洪水的迷雾中,风铃声与鸫哨声夹杂在一起,化作了一股清新与肮臭混合的气味,扑在了吉洛的鼻子上。 他眼前的世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就连最鲜艳的红色屋顶都灰扑扑的。 水位与先前相比已经降了许多,差不多只到人脖子的高度。 尽管水并不深,可深邃的黑浪与漂浮的灰雾,还是让吉洛感觉自己仿佛名著《火狱》中的诗人征汀,在深不见底的无光暗渊缓缓前行。 抬头望天是一片灰白,低头望地则是一眼黑渊,连上下都分不清。 一艘破旧的孤舟,正在这洪水河谷中前行。 “快点划。”一名口中镶着精铁牙齿的黑袍僧侣,颐指气使地对着士兵与船夫喝骂道。 这喝骂声打断了吉洛的思绪,望着那铁牙僧侣,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诗人征汀还有着动物朋友们的真心诚意地护卫,可自己身边的这群人,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吉洛所在这艘小小的船上,一共坐了四名披甲军士,两名守夜卫兵,一名船夫以及吉洛与这名指挥士兵们的铁牙僧侣。 这便是他们去调查秘党和魔女的队伍。 吉洛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对一个乡下骑士的死如此大张旗鼓? 难不成那个叫巴奈特的骑士是杜尔达弗的亲戚或私生子吗? “绕过那个山坳,就到圣杯山了。”铁牙僧侣满脸的兴奋,“这回只要咱们能抓住那魔女,座堂教士们一定会选举我当下一任司铎神甫的。” 咱们这趟行动的目标是调查,看看巴奈特是怎么死的,还抓住魔女。 你见过魔女吗?就在这跟魔女比比划划的,知不知道什么叫黑手? 要是魔女打过来了,吉洛第一个跑。 想当初,吉洛所在的猎魔人城堡,就是在一夜之间被黑蛇湾的魔女突袭摧毁。 连敌人都没见着,坚固的城堡便瞬间倒塌。 无数的学徒和正式猎魔人被砸死掩埋,吉洛脸上的疤就是从那时来的。 将鄙夷的眼神投在铁牙僧侣光溜溜的脑门上,吉洛对他的评价是:看猎魔人故事看的。 吉洛不是正经猎魔人,可他好歹是接触过猎魔人行业的。 就这配置,打个老牌巫师都费劲,还魔女呢。 人家正经围剿魔女,都是调动好几个伯爵大君上百个骑士,披甲军士这种都得按五十人队来算。 剿一个魔女要小千人的正规军队,就这还得是偷袭,真当《冰火猎巫者哈里》中那种一个骑士修士猎魔人铁三角就能干掉魔女了? 可别开玩笑了! “咱们的目标是调查巴奈特大人的死因。”吉洛提醒道,“魔女暂时不是咱们这几个人能对抗的。” 再说了,我还不是正规猎魔人,吉洛在心中补了一句,我连魔药都还没喝呢。 “不是有您在吗?这洪水滔天,那魔女还能飞不成?没事的没事的。”上下摇动手掌,铁牙僧侣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锋利的铁牙,“再说了,我还有一枚神圣捕网球和一枚圣水手弹,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听到有神圣捕网球,吉洛心情稍定。 他面上冷峻,心中却还是嘀咕,谁知道魔女有什么诡异莫测的能力呢? 反正吉洛已经打定主意,上岸以后远远地朝着那些红磨坊村村民看一眼。 然后回去就报告说有一股无形的未知力量在预警,红磨坊村有大恐怖,无法靠近。 这地方反正吉洛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身份就真暴露了。 等洪水一退,就赶紧跑路去诺恩躲两天再出山吧。 “教士老爷,猎魔人老爷,这是往哪儿去?” 正在思考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差点把吉洛吓得从船上蹦起。 他扭头看去,却见是一个木筏。 此刻这木筏正挨着他们的小船,迷雾太大,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你是什么人?”吉洛身材高大,面容刀削斧凿一般,配上右眼的两道伤疤,立刻叫那村民弯下了腰。 “老爷,小的是红磨坊村的村民,是出来捞鱼的。” “正好。”铁牙僧侣立刻窜出来,“我们正要去红磨坊村,你,带路吧。” “这红磨坊村已经被洪水淹了,咱们的营地在圣杯山上。” “那就去圣杯山。” “教士,这边走。”那村民立刻转身撑桨向前划去。 吉洛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士兵都看着呢,他总不能说不去吧,只能微微点头。 古拉格修道院与圣杯山相距不远,在村民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到了圣杯山。 在一棵树上拴住了小船,一行人涉水走过山脚小道,来到了圣杯山的山腰处。 “诶,伱们是红磨坊村的领主是个叫巴奈特的骑士?是吧?” “嗨,别提了,猎魔人老爷!”那村民不断地摆手,“说起来都晦气,我们前几天才知道,那巴奈特居然是魔鬼,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居然在黑松林里饲养魔物!正宗狗魔鬼!” 饲养魔物? 吉洛大脑腾地一下都要烧了,考虑到先前杜尔达弗对巴奈特的异常关心,他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事儿,亏了圣孙子老爷和圣女阁下,要不是他们,我们都不知道巴奈特是魔鬼。”带路的那村民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那天,圣孙子老爷明明都死了,脑袋都掉了,结果被吾主弥赛拉又救活了,圣女更是受到垂怜,先是弥赛拉托梦,后来干脆赐予了她施展雷电的神术……” 焯! 吉洛差点当场跳起来,肉体向人形魔物加塑能向魔女,几乎是最难缠的组合。 “你们圣女呢?”面上神色不变,吉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船夫随口答道:“去黑松林里采薯根了,你们要是想见,这一时半会还见不上。” 还好,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当机立断,吉洛马上转头对铁牙僧侣低声说道:“是两个极其强大的魔物,不是咱们这点人就能轻易击败的,巴奈特就是栽在了他们的手里,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先不急,再看看,说不定只是这些愚民又轻信了什么秘党或者是野猪什么的。”铁牙僧侣明显不甘心。 他和杜尔达弗同为唱诗班出身,人家都已经眼看要当主教了,自己还只是助祭神甫。 他听说杜尔达弗要升了,接班人却没人选。 为了能接下杜尔达弗的位置,他找那些艾尔银行家借了一大笔高利贷,别的都打点好,只差一个功劳。 这次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见铁牙僧侣在犹豫,吉洛眼珠子里急得血丝都冒出来了:“这可是魔女,咱俩谁都兜不住,杜尔达弗都兜不住,必须得通报高堡大主教。” “至少,至少抓一个中层邪教徒,反正那魔女现在不在,要是什么证人都没有就跑回去,咱们什么都得不到。”僧侣咬牙坚持道,况且这还有可能涉及到杜尔达弗的丑闻。 他倒是并不想揭露这件事情,他只是要向高高在上的主教们证明,杜尔达弗办不好他们的事,你看,这不就被自己抓到把柄了。 想到这,铁牙僧侣的双目都放出炙热而充满了希望的光。 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吉洛知道,那些士兵都是听铁牙僧侣的,便只能咬牙问道:“抓谁?” “就抓眼前这个。”铁牙僧侣伸出粗短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蓝黑织锦缎短袍,脖子上系着短斗篷的年轻人。 看这装扮就知道不是一般小民,但见他这说话的态度,估计地位也不会太高。 外加那船夫正一路小跑向他冲去,估计是什么小头目。 “行,但抓到了,咱们立刻撤退!” “好。” “动手!” (本章完) 第23章 霍恩大吼一声,扑向了僧侣 第23章 霍恩大吼一声,扑向了僧侣 “教士?哪儿来的教士?” 霍恩一个喷嚏打断了渔夫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他眉间浮起了一抹迷茫的弧线。 今天他的脑子转得格外慢。 可还没等他理清渔夫的话语,便听到近前传来一声暴喝。 “动手!” 没等霍恩反应过来,还在喋喋不休的渔夫脸边突然伸出了一只粗大的手掌,重重拍在了渔夫的脸边。 霍恩甚至能看到渔夫脸颊皮肉迭起的涟漪。 那渔夫被拍得耳鼻都喷出了鲜血,整个人向一侧旋转,倒栽葱地摔倒在地。 嘎吱一声,脊椎的白骨便透过皮肤刺穿出来。 霍恩张大嘴想要大叫,便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瞬息间塞满了他的视野。 眼前一黑。 当他从头晕目眩中清醒时,眼前能见到的便是暗灰色的天空。 两名背着钩矛的黑衣男子反拧住他的双手,霍恩被拖着,双脚脚后跟在草地上划出一道v型泥浪。 “我是来巡查的,你们要干什么?” 霍恩试图使用呼吸法,可死活进不去状态。 他拼命挣扎,两脚在地上直踹,将泥巴踢得四处飞溅,可依旧挣脱不开守夜卫兵的束缚。 两名守夜卫兵常常与强盗暴民打交道,自然是身手不凡,压制霍恩不成问题。 躯体在挣扎,霍恩心中却没有忘记思考局势。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从眼前可见的人来看,一共两名守夜卫兵,一高一矮,拽住他的胳膊,一名披甲的军士在旁护卫。 巴奈特的事情暴露了? 不应该啊,自己都把他的脸砍烂,扔入洪水了,以时间来推算,他现在应该在翡翠海的某个海底才对啊。 难不成是被人捞上来了?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就算被捞起来了,以弥赛拉教会叠床架屋的结构,从消息传达到决定派出到正式派出人手再到到达事发地点,那应该都是一个月以后了。 以教会效率来算,一个月后到,都算是闪电般到来了。 抛开这些不谈,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领头人,并实行了教科书级别的外科手术式精准突袭。 教会那边有命灯或预言一类的物品? 有魔法的世界真是太讨厌了! 就在霍恩绝望之际,在弓弦的破空声中,一支长箭划破天际。 长箭像是一道黑线,钻入了高个守夜卫兵的手臂,洞穿而过。 “呀噫嘻吧!” 那守夜卫兵惨嚎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方言土语,整个人的身体都痛得蜷缩起来。 守夜卫兵作为轻甲/无甲步兵,是最怕标枪与弓箭这一类武器的。 感觉到右臂一松,霍恩迅速抽出手臂,回身一脚,重重踢在了另一名矮个守夜卫兵的胯下。 脚趾传来幼时踩破塑料气泡纸的触感。 那矮个守夜卫兵脸上的五官马上朝着中心紧缩,一行清泪顺着皱纹缓缓滑落。 见霍恩想逃,一旁的披甲军士马上抽出长剑冲了过来。 霍恩身后是守夜卫兵,一侧是洪水,一侧是赶来的披甲军士,而孩儿军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里。 走投无路,只能向前了。 “老东西,哪里跑!” 霍恩大吼一声,扑向了僧侣。 只可惜捂着胯倒地的矮个卫兵意志十分坚定,在关键时刻伸出手,猛地拽住了霍恩的脚踝。 这要是让这秘党扑过去,打伤了僧侣老爷还了得? 霍恩被拽住了脚踝,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刚好披甲军士长剑挥舞,霍恩后脑勺甚至被削掉了几根头发。 “抓活的!”被吓得一激灵的铁牙僧侣大声指挥道。 披甲军士趁机弯腰,从后面锁住了霍恩的脖子。 铁般肌肉横在脖颈间,霍恩跪在地上,鼻涕被勒得都要流下来了。 “我,我不能呼吸了……” “别,不要弄死他!” 看着霍恩一副要被勒死的样子,铁牙僧侣马上跳出来制止道。 眼见霍恩一副阿黑颜的样子,披甲军士便松了劲。 霍恩等的就是这个。 他迅速伸手,胡乱摸索到了披甲军士的手指,掰住一根,朝着指甲狠狠扣去。 “啊——”捂着被掀翻指甲盖的手指,披甲军士弓着腰,发出了惨嚎。 这惨嚎声还没叫完,已经射歪了三箭的杰什卡终于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膝盖。 披甲军士的锁子甲下沿只到屁股的位置。 好险获得了一线生机,霍恩大口地喘着气。 作为一个中学时经常被混混勒索的小镇做题家,霍恩在逃脱锁脖上,还是很有一手的。 见霍恩因为自己一句话逃脱,铁牙僧侣急得牙龈都出血了:“抓住他,快抓住他啊!” 由于缺氧,霍恩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铁牙僧侣的叫声,他顾不得多想,再次大吼一声,扑向了铁牙僧侣。 “狗初生!” 一旁护卫僧侣的披甲军士跳出,挡在了霍恩面前。 两人搅合在一起,杰什卡满头大汗,箭头颤抖,迟迟不敢射出救场。 咬着牙,他招呼一声,喊上七八个匆匆赶来的村民,拿着渔网、草叉和连枷,便往僧侣那边跑。 那铁牙僧侣显然被霍恩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躲到了吉洛的身后。 而吉洛作为骗子,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不管心中怎想,面上只是冷眼观瞧。 “帕帕!” 从山腰处,六个孩子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是孩儿军! 由于力气太小,他们两人一组,吃力地端着一根长长的木杆。 杆子的前头,镶嵌着一根小半米的长刺,闪着暗红色的寒光。 迈着平日训练中的整齐步伐,长刺向着那两名守夜卫兵刺去。 那名矮个卫兵脸色狰狞的内八站起,取下了钩矛,向着霍恩的小腿扫钩。 这一下要是钩中了,得从小腿上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可还没等他出手,两根锐利的长刺便递到了眼前。 “小鬼!不洁者!”无奈转身格挡,矮个卫兵恼羞成怒地喝骂道,“袭击圣父的卫兵,是要下火狱的!” 他转过身,拿起钩矛便朝着这些小孩扫去。 按照他以往的经历,以千河谷人懦弱的性格,这些孩子应该立刻被吓得弃械逃跑。 就算不被吓倒,轻松晃悠恐吓几下,便能让他们行为失措,左支右拙。 卫兵们帮助庄园主和武装农镇压闹事的公簿农与流民时,就是用的这一招。 多少次,那些貌似高大的流民公簿农被随便吼几声,便互相挤压推搡,甚至自己内讧起来。 可出乎这矮个卫兵意料的是,这些小少年们,虽然步伐依旧凌乱,但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卫兵的试探性挥击与左右换位不仅没能晃倒这些小少年,反倒好几次自己把喉咙伸到了长刺前。 这下子,反倒是矮个卫兵自己左支右拙了,慌乱间,他一时间没注意,眼前晃动的三根长刺,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 “哦诶!”杜瓦隆与勒芒同时高喊一声,将长刺向前刺出。 随后,那矮个卫兵便感觉到一股凉意正顺着屁股蛋的夹缝前进。 电光石火间,那根长刺已经从卫兵后面的黑洞刺入,从小腹中刺出。 另一名中箭的高个卫兵想要上前帮忙,才迈出两步,便见一个沉重的连枷横扫过来。 他险之又险地低头躲过,却又有石块与泥巴扔来,先是糊住了他的脸,又砸破了他的脑袋。 十来名青壮村民终于赶到了。 而山坡之上,越来越多的村民提着木棍、草叉、石头正往这边赶来。 铁牙僧侣,甚至一向冷静的吉洛,脸上都开始冒出了冷汗。 “这是魔鬼啊!”霍恩被披甲军士压在地上,腋下的汗臭味将他熏得睁不开眼,“信民们!我怎么教你们的,神恩似海,信民们跟魔鬼搏斗啊!” 眼见数十名村民都围了上来,铁牙僧侣急了。 这要是再耗下去,把魔女耗来了,那就坏事了。 “信民们,你们都被骗了啊,他才是魔鬼啊!现在快放我们离开,我们很快就带大军来救伱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得出来,这僧侣的衣服是助祭神甫。 向一个教会的助祭神甫出手,还是有些挑战村民们的底线。 “信民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圣父的话你们忘了吗?要荡尽妖魔啊!八十亩地的好田!砖瓦屋舍!遥领的土地!” “你们不要信,他才是魔鬼啊!” 眼看人越聚越多,铁牙僧侣擦去头上的汗,恨恨地瞪了眼霍恩,掏出了圣水手雷。 “和魔女接触过的人,一定程度上,都会遭受灵魂的扭曲,在珍贵的圣水手雷面前,他们无所遁形。” 将圣水手雷砸到霍恩的身边,铁牙僧侣大叫道:“看着吧,那根本不是圣女,而是魔女啊!” (本章完) 第24章 虫豸一般的村民 第24章 虫豸一般的村民 “嘭——” “嘶嘶嘶。” 无尽的白色水雾从安着屮字架的木架亚麻小球中爆出,包裹了霍恩与那名压着他的披甲军士。 浓稠的水雾如屏障,不论是谁都看不清其中的场景。 村民们立刻发出了惊呼,要知道,圣水与酒水是教会商业盈利两大来源。 对于这些贫苦的村民来说,圣水这么昂贵的东西,就这么白白用在圣孙子身上,造孽啊。 但一部分人心中,却确实有疑虑。 毕竟村民们并没有真的那么傻,圣女与圣孙子的绑定,是有不少人看出蹊跷的。 “大家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吧!” 一名武装农假惺惺地劝阻道,接着便将热切的目光望向了那团白雾。 在这名武装农的劝阻下,后来的村民们渐渐停止了步伐。 面对有着官方身份的圣职人员的保证,以及一位正儿八经的猎魔人,长久以来温顺无比的千河谷村民们犹豫了。 他们不再朝士兵们扔出石块或泥巴,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地站在那里。 他们伸长脖子,等待着圣水散去后的判决结果。 铁牙僧侣挺直了腰板,嘴角微微翘起,怜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带着金色光泽的白色水雾。 这圣水手雷可中,可不是普通的圣水,而是浓缩到极致的圣水,还加了其他昂贵的香料。 别说普通人,就是二段呼吸法的披甲军士吸入过多,都会造成影响,别说凡人了。 就算他受魔女影响不深,至少还能借机攻讦,争取时间。 “圣水雾要散了,你们看好了,他若与魔鬼无关,便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阿嚏!”水雾中传来一声喷嚏,雾中的情形渐渐显现。 披甲军士依旧骑在霍恩的腰上,神色却仿佛神游物外,而霍恩则在不断挣扎,甚至还能大喊。 “看,信民们,我一点事都没有,他们才是魔鬼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牙僧侣面色铁青起来,他甚至朝着危险的“秘党”迈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低吼:“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已至此,你们还在等什么?”霍恩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那披甲军士吸入了太多的圣水,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谁是魔鬼,一目了然啊!”霍恩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被魔鬼所蛊惑和污染啊。” 从穿越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生死临头,由不得他保持原有的从容姿态。 之前还在犹疑的村民们,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恐与坚定。 尽管只有十人大军敢于上前营救,可剩余的人不是帮着石如雨下,就是呐喊助威,少有人敢逃跑的。 “解救我或捉拿杀死那些魔鬼的,遥领乡堂主教,封地一百亩,洪水退后,即刻兑现!” 被披甲军士压在地上,霍恩不管不顾地大声许诺道。 听到霍恩的许诺,那些靠得比较近的村民们瞬间眼前一亮,马上端着草叉木棍,呼呼喝喝地朝着披甲军士冲来。 有了带头的人,剩下的人便开始零零散散地朝着吉洛一行人冲了过来。 眼见事情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吉洛来不及后悔了,他拽住了还在喃喃自语的铁牙僧侣的胳膊,对着卫兵们怒吼道:“一起杀出去。” “他们想逃!” “杀魔鬼,莫回头!” 三五个流民中的年轻小伙朝霍恩冲了过来,他们大多是流氓地痞出身,最不缺胆子,但最缺脑子。 踏在一块烂木板上,领头的流民小伙一个跃起,迎着披甲军士茫然而惊喜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力跳劈。 剑锋撕碎织物与肉体的声音让村民的脚步声立刻下降了好几个分贝。 鲜红色的剑尖穿过瘦骨嶙峋的躯体,皑皑的白骨上,挂着撕裂的肌腱肉丝,黄绿相间的肠子哗啦啦瀑布般从腹腔中滑落。 将尸体从武装剑上踹下,披甲军士甩了甩剑上的血,对着完全停住脚步的流民小伙露出了血色的笑容。 刚开始还在集体冲锋的村民们,立刻刹了车。 “别纠缠,快走!”吉洛拉着僧侣缓步后退。 见猎魔人大人后退,剩余的士兵跟着一起后退,不过有两名伤员,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至于红磨坊村的村民们,无论霍恩怎么叫喊,他们都是吉洛退一步他们进一步,吉洛不退他们就不走,吉洛向前,他们就后退。 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跟着走。 就这么几个人,除了孩儿军的教子们,其余在场的三十多青壮居然丝毫不敢主动进攻。 霍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还好没让他们去和骑士对抗,否则以这表现,有十成乃至九成的可能被骑士随手压制。 自己是怎么想到要和这群虫豸搅在一起的? 不过霍恩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这其实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与进步了。 放在以前,铁牙僧侣喝一声,他们就能立刻交出武器投降。 闷哼一声,膝盖中箭的披甲军士拔出了木箭。 毕竟是土法制箭,只是烧黑磨硬了箭尖前端,没有金属倒钩。 将沾着血迹的箭扔开,中箭军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木管,喝了一口,又将那木管扔给了手臂中箭的守夜卫兵。 教会的止血镇痛药剂一下肚,高个守夜卫兵与膝盖中箭的披甲军士面色泛红,喘着粗气,好像先前那些血淋淋的伤口都不疼了。 此刻,短腿跑不快的小少年们终于休息好,包扎了伤口,继续对着无甲的高个卫兵冲来。 站在矮个卫兵的尸体边,高个卫兵吸取了同伴的教训,他真正把这些小孩当成了值得一战的对手。 他抖动钩矛,左右拍击孩儿军长刺的枪杆,逼迫他们暴露中线。 而披甲军士则趁机突刺,要不是他腿部有伤,行动不便,孩儿军们早死八回了。 孩儿军们毕竟训练太短,年纪又小,能靠偷袭杀死第一名卫兵,却无法对有了防备的成年卫兵与披甲军士做到先前的战果。 在两名大人面前,孩儿军们左支右绌,手中长刺隐隐有端不稳的迹象。 到底是地面湿滑,孩儿军中唯一的小女孩弗采娃脚下没站稳,在后退中突然向后翻倒。 高个守夜卫兵踏前一步,越过了站在前排的杜瓦隆,将钩矛瞄准了弗采娃的喉咙。 管不了那么多,杜瓦隆泥鳅一般转身,扑到了弗采娃的身上,将后背晾在了锋利的钩矛之下。 尖锐物体划过空气,血腥气仿佛已经钻入鼻端。 眼见着钩矛的刺尖即将刺入杜瓦隆单薄的后背,一抹亮金色迅速占领了所有人的视野。 千钧一发之际,守夜卫兵的钩矛被这亮金色牢牢挡住。 那是一面闪着金色光芒的旗帜,无数的金线如雾一般在旗帜的表面流动。 旗帜的正中央,一个浓郁金色的黄金圣杯正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样一面柔软的旗帜,当钩矛的尖刃划过时,在火星迸发中居然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高个守夜卫兵愣神之际,那旗帜倏忽卷动,在木杆最前端变成了螺旋形。 端平旗枪,让娜沉默着跳步,踩在钩矛的杆子,借力向前弹射,枪尖化作一道金线,刺向了卫兵的胸口。 那卫兵毕竟是经过殊死搏杀的,他侧身避让,将这一刺从胸口让到了肩膀。 但卵用没有。 守夜卫兵都没能再多说一句话,十条树枝状的血痕便从旗枪捅入处向着身体其他地方延伸。 火山坑般的水疱从守夜卫兵皮肤上浮现,他浑身麻痹,甚至无法发出惨叫。 眼窝中,散发出血色的蒸汽,那是他眼珠中的液体在沸腾。 下一秒,如同爆浆的泡芙一般,灰白色的粘稠液体从卫兵的眼窝中爆射而出。 跪倒在地,卫兵吐出了一口淡红色的蒸汽,随即安详地趴到了泥地上。 一旁的披甲军士迅速从一侧跳出,一剑横扫,便要切开让娜柔软的腰腹。 可让娜看都没看他,空掌伸出,两道闪电便钻入了大张着嘴的披甲军士口中。 “啊——” 在刺耳的惨嚎中,军士被石化一般跪倒在地。 鲜血从鼻孔与耳洞中流出,军士的嘴巴直接裂成四瓣,口腔黏膜直接从嘴中脱落。 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凝固的血块与烂肉从嘴中掉落,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更别提拿起剑了。 牛皮靴子踩着卫兵软塌塌的尸体,让娜横举旗枪,将静默厌恶的目光集中在吉洛与铁牙僧侣身上。 完了。 不论是吉洛还是铁牙僧侣,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本章完) 第25章 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第25章 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将近黄昏,原先已经停止下雨的天空再一次卷集起了乌云,隐约的雷声从远方滚来。 踩着干硬一些的山间小路,吉洛等人身上的所有武器和携带的物品都被收走。 他们光着脚,只穿一身单薄的衬衫,被麻绳捆住了双手,缓缓向前。 在他们身后,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孩儿军的少年兵们昂首挺胸地竖起长刺,紧紧跟随在二人的身后,随时准备刺穿他们的胸膛。 吉洛望着地面,脸上露出了苦笑,都说了当不了猎魔人,可耐不住命运非要给他买个官。 从将近肩膀高的灌木丛与野草中走出,一片围绕着中间木屋的茅舍营地便出现在吉洛眼前。 这些茅舍大约有六七十个,形成了六条长蛇将木屋包裹在中间。 每条长蛇都有五排,每排是相对的两间茅舍,茅舍中间还有一条被拔除了杂草夯实了的小路。 这些茅草屋基本都是由泥巴与木板构成,四四方方,全部面北朝南。 在木屋前,则是几个长草棚,以及一个明显的空地。 在排列如六出梅的营地中,年纪或小或大的村民们,背着藤筐,挑着木柴,在几个精干村民的带领下,有序地行走。 在草棚中,胳膊比腿粗的老大娘握着半人高的木勺,在大锅中不断地搅拌着。 在草棚边,二十多个少年正高声地唱着圣歌。 跟着前面的人,吉洛走走停停,倒是把这番光景看了个全。 他渐渐地发现了不太对劲。 这些村民绝对不是他认知中的村民,那些常见的使坏、磨洋工、装糊涂都不见了,这些愚笨的村民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他们甚至在干活时都在欢快地哼着小曲,而不是如正常情况下的怨声载道。 在几位十户长的指挥带领下,村民们如流水一般聚集到了木屋前的空地上。 或许在霍恩看来,这歪歪曲曲的行列实在算不得整齐,可在吉洛看来,这已经是守夜卫兵级别的整齐了。 吉洛不免怀疑,是不是还有最恐怖的心灵向魔女在这,否则怎么会让这些人乖乖听话。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猎魔人,他可是知道这群愚民是多难伺候的主。 你和善一点,他们会反过来欺负你,你凶恶一点,他们就会说坏话办坏事故意拖延。 照吉洛看来,不用铜头皮带将他们抽得飞起,他们是不会如此听话的。 但假如心灵向魔女的存在的话,他们哪儿能待到现在,更不会有被审问的需要了。 那么排除掉一切其他原因,剩下的那个再不合理,都会是真相。 这小小的红磨坊村以及村民,全都是秘党。 本以为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 不过,吉洛并不害怕,既然知道他们是秘党,那事情就好办了。 待会儿只需要一席话语,便能叫他们以礼相待,拱手解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魔鬼——” 忽的,吉洛听到了一声宛如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循声看去,发现是之前那个叫“大家先等等”的武装农。 他正被几个村民捆住手脚,如抬猪一般吊在木杆上。 “不要狡辩了,魔鬼,伱当大家都耳聋眼瞎吗?” “我举报!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没有及时出手营救!” “信仰不坚定,就是坚定不信仰!” 几个与他同十户的流民和公簿农大声地叫喊着。 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完成了饭前圣歌的村民们,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动晚餐,而是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在窃窃私语中,对着那个被吊起的武装农指指点点。 “你都听到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要对你进行公审。”压抑着眼中的怨毒,霍恩忍住不去看那武装农的哀嚎。 双手虚压,制止了人们的叫骂。 “我不是个冷血的人。”霍恩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场的人都是圣父的选民,圣父的意志将通过你们和自然而体现……咳咳咳……” 刚刚被拖走时,可能是有沙尘草籽一类的东西落入他的喉咙,霍恩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痒。 “所以,咳嗯,以圣父之名,杖五十,假如他活着,则说明,他的罪孽已赎,若他死了,则说明他是魔鬼,他的家人则要被驱逐!” 两个身强力壮的流民站了出来,手持手臂粗的棒子,他们曾经是这户武装农家的劳工和佃农。 “用心打。”乜了一眼,霍恩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啪——” “呃啊啊!” 大棒与皮肉间的“噼啪”碰撞声顿时在小小的空地中回荡起来。 时间推移,乌云渐渐汇集,而叫喊声则越来越微弱,鲜血逐渐染红了大棒的顶端。 当皑皑白骨露出来的那一刻,不少胆小的村民已经哭出了声。 农妇们捂住幼儿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透过这冲天的血光,再看向屹立的,面容不改的霍恩大老爷,原先名为神性的光辉上仿佛又多了一层畏惧的红纱。 霍恩必须要这么做。 假如背叛没有代价,那么忠诚就没有意义。 他不想看到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了。 面对下半身只剩一层皮连着的那人,霍恩面无表情地转身:“圣父宣判其死亡,全家流放。” 在安静了两秒后,村民们恐惧地举起双手发出了狂热的欢呼。 武装农的妻子与一对儿女都被同一个十户的人驱赶着,向着河边推去。 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向着霍恩磕头,可没有半分用处。 在同一个十户的其他青壮的木棍驱赶下,还是一个个落了水。 眼见在水中扑腾的那一家子,让娜眉间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 她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柯塞神甫则又一次嗫喏着站了出来:“圣孙子大人,容老柯塞中肯地说一句,这未曾有先例,就这么牵连,没这个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口中发出低吼,霍恩大脑一阵眩晕,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你想为他辩护?” 柯塞神甫环顾一周,却没得到任何人的支持,甚至其他人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他额头上的冷汗立刻下来了:“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圣孙子老爷口含圣宪,太公正了!” 这一家子还想上岸,却被同一个十户的人持棍驱赶,一次次将他们打下水。 他们哭哭啼啼的,对着同十户的其他人大声喝骂,不死心地向霍恩求情。 站在岸边,布萨克对着那几个武装农喊道:“你们还是早些游去附近的山头吧,快要下雨了,圣意已决,再这么耗着,恐怕连命都没了。” 眼看要下大雨,那几个武装农的家人这才抱住一块浮木,向着另一边游去。 捂着嘴巴,霍恩剧烈咳嗽了好一阵,这才吐出了一口黄绿色的浓痰。 他对着吃饱喝足的孩儿军喊道:“走,跟我去审问那猎魔人与僧侣。” 如果自己想跑,以后还想走正规渠道发家,那么自己这事就绝不能上称。 尤其这里还有一个“圣女”,要是引来了大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得知道具体的情况,为什么树篱乡司铎神甫会派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还未走出两步,霍恩感觉到鼻子里奇痒无比,下意识地,他便打了个喷嚏。 像是启动了引线,霍恩连续打了个七八个喷嚏,让娜立刻走了上去,扶住了霍恩的胳膊。 “哥,你怎么好像生病了……”让娜伸手抚在霍恩的额头上,“是有点发烧了,要不先歇歇吧,吃完晚饭再去。” “不行,咱们现在就去。”霍恩挣脱了让娜的手臂,在孩儿军的簇拥下,依旧想先去审问。 就在让娜犹豫要不要使用强硬手段,直接将圣孙子扛回去的时候,却见黑兹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 “老爷,圣孙子老爷,僧侣,那个僧侣逃跑了!” 声量不大,霍恩却感觉到耳畔一阵轰鸣。 (本章完) 第26章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第26章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歪七扭八的茅舍外,一名青壮捂着后脑的大包,神色惶恐万分。 在他的身旁,三五个人正拿着小刀一类的物什,给那两个筋断骨折,被银亮色白网罩住的村民解绑。 踩着露出参差木刺的半截条凳,霍恩缓缓走入了这曾经的关押犯人小茅舍。 肮脏的地面上,半枚铁牙和几条断裂的麻绳正静静地垂落在地面。 “黑兹。”霍恩的声音很平静,可黑兹却忍不住浑身打起摆子来。 “三个看守一个被反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黑兹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老爷,圣孙子老爷,真是下面的人不听话,和我真没有关系啊,您等着,我这就带人去抓他,保证给您抓回来。” “抓回来?”霍恩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向布萨克示意了一下。 布萨克站出来低声道:“河边的木筏已经被那僧侣划走了,大船估计不好操纵,他没用。” 不去管失魂落魄的黑兹,霍恩跨过了地上一摊黏液,走到了那冷峻的猎魔人面前。 弯下腰,将目光与那猎魔人对视,而吉洛则同样平静地对视,等待着霍恩的发问。 “硬?剪他一根手指。” “遵命。” “诶诶诶。”吉洛原先冰冷的面庞崩塌了,他脸上的皱纹聚集在一起,变成了惊讶与谄媚。 “这位秘党老爷,你先问啊,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配不配合,上来就剪手指,这不合规矩啊。” 霍恩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这副硬汉模样的猎魔人会是个硬骨头呢。 事情紧急,霍恩来不及深究,直接说道:“敢说假话,第一句剪手指,第二句砍手,第三句剁吊,第四句掉脑袋。” “哎哟,我哪儿敢啊?” “那僧侣是怎么弄断麻绳的?” “他嘴里有钢牙,用钢牙咬断了麻绳,还崩了半颗呢。” “他是怎么从守卫手中逃走的?” “他咬断了绳索后,拿起条凳砸晕了一个看守,另两个看守想大叫,被他拿神圣捕网球给抓住了。” “等等,伱们被抓的时候,搜过身了,哪儿来的神圣捕网球。” “这您就不知道了,那僧侣和杜尔达弗一样,都是唱诗班诗童出身,屎洞子比人头都大,别说塞一个神圣捕网球,就是塞十个都绰绰有余。” 吉洛说着,眼前就仿佛出现了那地狱般的场景。 阴冷的茅舍,半蹲的僧侣,“啵”的轻响,以及他伸手从身后掏出那个黏糊糊带着些红棕色痕迹的球体的震撼。 像圣水手雷与神圣捕网球,便是修士们为教士们以及自己防身的道具。 其威力同样如教会的其他赐福和小玩意儿,对魔物特攻,对人几乎没用。 “他逃了,可能会逃去哪儿?” “他只能去古拉格修道院,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 “来这干嘛?” “我们从河中打捞了一具浮尸,经过多重验证,正是巴奈特……” “该死的!” 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巴奈特的尸体被发现了,他还以为是教会有大预言术一类的东西呢。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霍恩便感觉自己是倒了天霉了。 不过其中还有关键的一环,那就是树篱乡司铎神甫杜尔达弗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不知道是自己杀了巴奈特,不知道魔女的存在。 只要自己能全歼这一支探查小队,那么线索断裂,等司铎神甫再想调查,霍恩早就润去诺恩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早知道应该当机立断,全部杀了的。 要是真叫僧侣见了杜尔达弗,麻烦就大了——他可是看见过自己脸的! 想到这,霍恩危险的目光投向了吉洛,把吉洛看得浑身发毛。 他现在已经知道,僧侣随手一指,便指到了这些秘党的最高层,他想杀自己,几乎就是随口的事情。 “他逃走的时候,怎么没带上你?你一个猎魔人,武力肯定比他强吧。” “我哪儿有武力,我又不是猎魔人。” “哦?把剪刀拿来!” “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啊,我真不是猎魔人,我也是秘党,咱们是一家的,我的腰包里有证明,放到火上一烤便知。” 将剪刀扔到一边,霍恩叫人去收拾和调拨人手,又拿起了斧子,在吉洛的两腿间比划:“要是没找到,这就是两句假话了。” 从腰包中抽出几张白纸,放到火上一烤,棕红色的文字便徐徐在纸上浮现。 其中不仅有入会时间,会内等级,大师是谁,姓名代号,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画像。 抽出其中一张,霍恩有些惊奇地对比着吉洛与画像上的人。 “这是你吗?” 吉洛抻着头看画像:“是我,那时候,我还很胖。” “玫瑰会、若安党、绿衣兄弟会……”展开手中的六张证明,霍恩斜瞟了吉洛一眼,“你交游还挺广阔啊。” “我是秘党派入猎魔人内部的卧底,以防被自己人误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吉洛讪讪笑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假猎魔人,怪不得。” 霍恩心中瞬间弄清了这吉洛的底细,上下打量着这个三十五六的中年骗子:“卖相倒不错,没被发现过?” 吉洛后面一紧,赶忙把霍恩的话语引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发现过,老爷,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被发现,逃去诺恩就是,路子多着呢,这一片的蛇头走私客,我熟络得很。” “哦?” 霍恩的目光顿时亮堂起来,他的脸庞甚至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哪怕头脑有些昏沉,霍恩还是将精神抖擞起来,他的计划就需要这样的专业对口人才。 他需要吉洛这样的地头蛇同伙,哦不,同伴,帮助他完成逃脱千河谷的计划。 眼见霍恩脸庞泛红,两眼放光,吉洛死死夹紧了两瓣屁股,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起来。 好在霍恩没有和他多纠缠,而是转身走出了茅舍。 他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斜飘的雨滴落在霍恩的额头上,在带着寒意的雨水中,他的目光渐渐阴沉。 “都准备好了吗?” 杰什卡弓着腰:“都准备好了,两名孩儿军,四名青壮,再加上我、黑兹和圣女,就等您了。” 雨越下越大了,可霍恩的大脑却仿佛火一般在燃烧。 杀到人家家门口去捉人截杀,并不符合霍恩低调谨慎的宗旨,这太冒险太张扬了。 可有时候,万事万物的进展,得考虑命运的进程,容不得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被前来镇压的骑士和雇佣兵们砍下脑袋,传首千河谷的场景。 假如他不这么做,这就是他的下场。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晃晃脑袋,从发晕模糊的视线中恢复,霍恩从牙缝里说道:“追上去,截杀那个僧侣,绝不能让他见到树篱乡的司铎神甫杜尔达弗。”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猎魔人的钢剑,背在了背上:“不就是古拉格修道院嘛,他可往,我亦可往!” 求追读,求求了 (本章完) 第27章 雨夜生死斗(上) 第27章 雨夜生死斗(上) 阴湿的密道内遍布青苔,石砖的缝隙间,湿气凝结的水滴落在人们的头顶。 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道中,火把的光芒摇动,杂乱的脚步声惊走了路过的大黑鼠。 四名武装僧侣走在最前列,他们的身后则是杜尔达弗,再后面则是被七八个守夜卫兵挟持的魔女。 那魔女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被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守夜卫兵用肩膀顶着腋下,左高右低,颇有些上春山的即视感。 再之后,便是三个断后的披甲军士。 “快些走,趁他们还没找到这个密道,啧,快些走,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混账!” 走在第二排,杜尔达弗急促地催促着前方的身穿锁子甲的武装僧侣。 窝着身体,向来精致的杜尔达弗甚至只来得及拿上一块黑面包做口粮。 事发紧急,什么狗屁神殿骑士长,被人不声不响地攻破了修道院的大门都不知道。 如今修道院内人头攒动,刀锤齐舞,断牙混着鲜血在空中乱逛。 接连的喊杀声哪怕是在地道中,都能隐隐听见。 这是秘党分子在掀桌子了。 杜尔达弗心知肚明,不过他也知道这些秘党说什么都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只有那些秘党激进派狂热分子以及教会的死敌魔女秘党,才会有杀他的欲望。 不会丢掉性命,可他是绝不能任由秘党救出牢中的魔女嘉莉的。 别的事情,让就让了,小命要紧。 毕竟杜尔达弗是唱诗班出身,属于是“自己人”,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如今是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胡安诺和都主教康斯坦斯斗得最激烈的时候,绝不能有闪失。 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密道,那些起义的难民一攻修道院,他便直接拉上魔女钻洞逃跑。 只要能保住这个魔女以及她肚子里的秘密,依旧是大功一件。 回头瞧了一眼被圣水灌得昏迷过去的魔女嘉莉,杜尔达弗稍微安下心。 可就在他扭头的这一瞬,一股带着水汽的强风砸入了地道,将火把都吹熄了。 吐了一口雨水,杜尔达弗慌慌张张地戴上兜帽:“弥赛拉在上,怎么回事?” 推开密道木门的僧侣按着脑袋上的兜帽:“神甫老爷,外面的雨下大了。” “雨又下大了?”杜尔达弗有些错愕,但他一咬牙,继续喊道,“别管,咱们去河道那边,事成之后,不仅有提拔,每人还有50索拉的奖赏!” 从地道中鱼贯而出,杜尔达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青黑色的云团完全占据了天空,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强风几乎要吹灭所有的火把。 “先别点火把,咱们摸黑过去,别被发现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杜尔达弗挺着肚子,气喘吁吁地朝着河道跑去。 剩余的人则围绕着他同样往河道跑去。 显然,秘党们没有料到杜尔达弗还有这样一条密道,前往河道的道路畅通无阻。 暴雨中的蜂蜜河波涛汹涌,在水草与黑水之间,屋檐与环流树构成的礁石若隐若现。 来到了平日里用来停船的临时码头,杜尔达弗急促的脚步猛然刹车。 原先的码头已经被水淹没,作为标记的杨树半截泡在水中,树下的东西已经不知去处。 杜尔达弗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预先藏在这里的小船,停泊在临时码头的五六艘木筏和三艘十人的长船,全都不见了踪影。 闪电劈过,借着光亮,杜尔达弗又一次确认,这就是他先前藏船的地方,而且不管是藏船的地方还是码头,都是空无一物。 “船呢?” “啊?” “我问你船呢?我船呢?”抓住其中一名光头僧侣的后脖领子,拽到身前,杜尔达弗对着他的耳朵眼大吼道。 “这哪儿去了这是?” “不是你安排的吗?伱说在哪儿呢?” “我不到啊,可能是水涨了被冲走了。” 狠狠一脚踹在那僧侣的尾椎上,将他踹得和杜尔达弗自己一样脸色铁青。 “该死的秘党,他们料到我可能会通过水路转进,提前把附近的船只都收拢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杜尔达弗一指前方。 “走,沿着河道继续找,肯定能找到一艘,我就不信能把所有船都收走。” 被一众僧侣卫兵簇拥着,风声雨声喊杀声,声声入脑,由不得杜尔达弗不着急。 这差这么一下了,只差这一个机会了。 座堂教士,甚至是主教的宝座正在向他招手啊。 每当这个时候,杜尔达弗都会想念吉洛。 虽然他只是一个猎魔人,但每次,他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几乎不出差错。 早知道就不派他出去调查了,但涉及那件事,派没有分寸的家伙去,杜尔达弗实在怕出事端。 沿着河道,杜尔达弗找的鞋也丢了,衣也破了,娇嫩白皙的胳膊都磕出了青紫色。 他们找了一圈,硬是没能找到一艘船,可山林间的喊杀声却是越来越近。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个眼神好的守夜卫兵突然喊道: “神甫老爷,你看,那里有一艘船。” 用手帕擦干两眼的雨水,杜尔达弗定睛看去,果然河道边正停泊着一艘船,居然还是能乘坐十人的长船。 在风云中,它正艰难地前行,就在长船的前方,简陋小木筏翻倒在水中,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是吉洛的船!”一名相熟的僧侣大叫道,“吉洛回来了,太好了!” 是啊,风雨中吉洛的身影模糊不清,可他背上的钢剑杜尔达弗确实认得的。 “赞美吾主的威能,感谢您帮助您的虔诚的信徒渡过难关。”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喜出望外的杜尔达弗感谢了弥赛拉,便朝其余的人喊道。 “快快快,咱们赶紧过去。” 杜尔达弗提起宽大的神甫袍子,踩在污泥中,他跌跌撞撞奔向那小船。 正巧,那小船恰在此时靠岸。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矫健,杜尔达弗庞大的身躯几步路便跨过了船头,踏入了小船中。 在他踏上小船之后,原先还在晃悠的船身,瞬间安稳如平地。 乳燕归巢一般,他晃荡着肥肉,大步上前,狠狠抱住了背着钢剑的“吉洛”。 本来都以为要栽了,没承想被这个猎魔人给救了。 杜尔达弗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狠狠在“吉洛”的两颊上亲了下去。 这是法兰人表达亲近与感激之情的最高礼节。 舒了一口气,杜尔达弗这才从兴奋的感觉中缓过神,可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手臂传来的触感和眼前人的身高不对劲。 他记得吉洛没有这么矮啊,而且也比他抱住的这个壮得多。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世间万物。 鼻尖对着鼻尖,拥抱在一起的杜尔达弗与霍恩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28章 雨夜生死斗(中) 第28章 雨夜生死斗(中) “目击者!” 在见到杜尔达弗的一瞬,霍恩的脑海中便蹦出了这个单词。 不明白眼前这个胖子刚刚的行为从何而来,但他瞧见了自己的脸,那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眼前这神甫衣衫破烂,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霍恩的手抚上了腰间的手半剑。 “秘党!” 与此同时,杜尔达弗的心中升腾起这个单词。 这艘长船是吉洛所乘,而这个青年背后的钢剑同样是吉洛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吉洛已经被这伙秘党给杀了。 再考虑到修道院那边的起义,两面夹击,收船设饵,以吉洛的船诱伏,环环相扣,面面俱到,如此缜密的计划…… 该死的,这样的人才怎么不是我们教会的人,那群主教和红衣主教们真是尸位素餐! 心灰意冷地叹了一口气,杜尔达弗苦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我认栽了,算我倒霉被你们抓住了,魔女你们带……” 未等杜尔达弗说完,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凄厉的破空声。 “大人,小心!” 一屁股坐在船头,杜尔达弗不敢置信地捂着腹部衣服上的破口。 若不是背后的僧侣极限拉住了他,外加怀中有一根黑面包棒挡了一下,刚刚那一剑,自己已经死了。 日山羊的,疯了,你小子玩真的啊? 剑刃的寒光在闪电的光辉中泛着银色的光芒,而霍恩两眼泛红,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到此景,杜尔达弗忽然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是激进派秘党,信徒们快退啊!” 口中喊着,杜尔达弗扭身便要逃跑。 霍恩想追,可刚迈出一步,却突然有些头晕,差点没站稳。 就这么半秒的误差,居然真让杜尔达弗上岸了。 本来霍恩是不想让娜这么简单就用电弧神术的,可眼看那破衣胖神甫不仅有同伙,还要逃跑,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雷雨交加,只希望司铎神甫杜尔达弗没有注意到这边吧。 先杀了这个,再在铁牙僧侣见到司铎神甫之前将其截杀,并消灭所有目击者,就是胜利。 本来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电来!” 黑暗中,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精准地命中了护着杜尔达弗向前的那名僧侣。 青烟升起,僧侣叫都叫不出来,便带着安详的笑容直直倒地。 “魔女——” 在尖叫声中,让娜如一头矫健的猎豹,从小船中翻出。 手中圣旗卷成了战斧的形状,电光闪动,在橡木杆子上劈出了黑色的闪电纹路。 圣旗斧划过一道圆弧,将一名守夜卫兵的脑袋切去半截,白的脑子如豆一般从斜切面上滑落。 矮身躲过那守夜卫兵挥来的钩矛,让娜伸手又是一道闪电,将一名卫兵的胸口直接劈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起身抬头,平举圣旗旗杆,让娜摆出了真十字式架势,用后端的旗杆重重后顶,捅在了意欲偷袭的守夜卫兵的裆部。 就在那卫兵捂裆跪地的时候,她以一个撑杆跳的动作跃起,从天而降,一脚踩断了卫兵的脖子。 五秒的时间,让娜毫不费力地瞬杀了四名武装人员。 但连续使用高质量的电弧神术和呼吸法,哪怕是魔女,都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缓了一口气。 刚用完神术,让娜精神有些恍惚,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小球已经滚到了脚边。 到底不是老魔女,她对圣物的防备还是不如老东西们那么强。 磅礴的圣水雾笼罩了让娜,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喉咙鼻腔处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咳咳,咳咳——” 让娜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之前盘旋在她体表的电蛇全部消失不见了,唯有橡木中的黑色闪电纹路还有隐隐的电光。 “小心!” 火星四溅,杰什卡脚下斜踏,反向侧身曲斩,顺着那披甲军士的剑身滑下,直接切下了军士的右手手腕。 那军士自然是发狠,不顾仍然挂在剑柄上的血淋淋的半截手腕,左手单手持剑,向杰什卡小腿刺去。 接着他便被圣旗枪洞穿了喉咙。 圣水封锁了让娜外放电弧的能力,却没能封锁其接触放电的能力。 她手中的圣旗枪依旧在绽放着微微的荧光。 失去了让娜的电光照明,周围便彻底昏暗了。 点起的火把用不到三秒就会被雨水浇灭,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黑暗中,风雨的声音好像都小了,那原先细不可闻的呼吸声都放大了好几倍。 每个人都分不清方向,只敢缓慢地踱步,原先嘈杂的厮杀场,居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乌云中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照亮了每个人苍白的脸。 孩儿军的少年兵、村民青壮以及守夜卫兵们都狂吼起来。 接着一瞬的电光,他们都各自冲向了最近的敌人。 卫兵们退,要被高堡大主教绞死。 村民们退,要被圣孙子杖毙,家人流放。 过河的卒子回不了头。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只能是伱死我活。 叫骂声、碰撞声、咆哮声、衣物撕扯声、狗吠声…… 无数的声音在风云声中如协奏曲一般调和奏响。 在冷雨中快步向前,霍恩的身体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他喉咙发痒,提不起力气,脸和手臂都泛起了不自然的红色。 可能真是感冒发烧了,但现在这个时候,他管不了许多。 一阵阵晕眩感并未让霍恩失去理智,他紧紧锁定了目标,那个胖神甫。 只有他近距离看清了自己的脸,不能留! 他能听见那胖神甫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能听见他越发沉重的脚步声,听到他穿过灌木丛时衣物的摩擦声。 近在咫尺! 重物破空的声音传来,霍恩慌忙中举剑格挡,差点将剑击飞出去。 电光一闪,霍恩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破衣烂衫的肥胖神甫,手持一根粗大的黑面包,怒视着他。 “你这该死的激进分子!” “该死的是你!” 泥水与灌木中,杜尔达弗持黑面包,霍恩持手半剑,狠狠撞在了一起。 霍恩提不起力气,杜尔达弗养尊处优,两人更是剑术的菜鸟。 在冲锋之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冲错了方向。 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都以斜背面对着敌方,向着空气狂砍狂刺。 直到又一道电光亮起,两人才得以转过身来对面持剑,在剑尖相隔半米的位置上互相捅刺。 “不怕告诉你,我可是蔷薇园僧侣比武大赛12岁组剑术亚军!” “来啊,你当我吊你啊!” 狠下心,闭上眼睛,口中发出战吼,杜尔达弗向前跨步,单手持黑面包猛砸乱打,本来只能砸一个空。 可偏偏天太黑,霍恩根本看不清,他听到杜尔达弗跨步的声音,以为这胖神甫冲了,也闷着头冲了过去,被正正砸中了肩膀。 没等杜尔达弗高兴,他便看见,那个被砸中的黑影速度丝毫未减,癫狂地猪突了过来。 慌乱的司铎神甫马上试图以轻灵的步伐跳开,接着便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至于霍恩则刹不住车,摔到了杜尔达弗柔软的肚皮上。 两人的武器都在摔倒中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武器丢了,两人便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扭打撕扯起来,屮字架、金银细软、骨笛、短刀,身上的装备爆得一地都是。 可他们的重量级相差实在太多,没几个回合,霍恩就被杜尔达弗抓住机会,反手摁住,以泰山压顶之势,死死骑在了他的腰上。 霍恩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粗胖的手指死死掐住了霍恩的脖子,杜尔达弗面色狰狞,眼眶泛红。 “不洁者!狗东西!死吧,给我死!” 嘴角抽搐,流出口水,信民们面前和蔼仁善的杜尔达弗,面容可怖得如同火狱中的魔鬼。 霍恩双手死命地在杜尔达弗的脸上捶打,想去掰手指却因为姿势不对发不上力。 无法呼吸了。 此刻,他已分不清晕眩感到底是因为缺氧还是疾病,他只是用越来越无力的拳头捶打着杜尔达弗的脑袋。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树叶的沙沙声,雨水声,不远处的厮杀声,一切都在渐渐消逝。 乌云中的电光闪过,霍恩眼前的世界越发模糊,杜尔达弗青红的面孔,不远处点点火光,随风摇摆的树枝…… 等等,那是什么? (本章完) 第29章 雨夜生死斗(下) 第29章 雨夜生死斗(下) 电光将世间万物照得惨白,照亮了杜尔达弗喜悦与憎恨共舞的胖脸。 尽管视线渐渐模糊,可霍恩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就在杜尔达弗侧后方,距离他们大概五步远的地方有一丛灌木。 灌木之下,坐着一个高大的女子。 霍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 她身材虽高大,可她的动作仿佛幼童,抱着双膝躲在一旁的灌木丛之中瑟瑟发抖,可怜而好奇地望着这边。 在她的手中,霍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他刚刚爆出来的装备——骨笛。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于是,在一连串的电光中,杜尔达弗看到霍恩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歪过头,艰难地捡起一根树枝,放在撅起的嘴唇边,无声地发出“突突”的声音。 这是? 还没等杜尔达弗搞明白发生甚么事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便传入了他的耳膜。 这笛声轻柔而温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浸泡在包裹住全身的羊水中。 真舒服啊。 杜尔达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不知何时松开了双手。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也踉踉跄跄爬了出来。 随手抓起一个木棍还是什么,霍恩抡圆了重重砸在了杜尔达弗的太阳穴上。 仿佛西瓜破裂的声音与雷声交杂在一起,吓得那红眼女子都浑身一颤,连骨笛都掉落在地上,笛声音立刻停止了。 “咚!” 杜尔达弗的身体倾斜,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 眼球已被鲜血染红,面色青红,嘴角还挂着笑容。 直到这时,霍恩才有暇低头,发懵地望着手中的武器,他本以为是根木棍,却没想是先前胖神甫手中的黑面包。 不得不说,这面包的质量确实好,和他的武装剑撞了好几下,不过是半指深的豁口。 将手中的黑面包撑在地上,霍恩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差不多两秒,他才走上前,单脚踩住胖神甫的后背,抡起黑面包棒,癫狂一般在胖神甫的后脑勺上连敲了十来下,这才一屁股坐倒在水中。 瘫坐在地上,霍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此刻烫得吓人。 本来还想去追踪那个铁牙僧侣,可经过刚刚的死斗,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这胖神甫人难缠不算,还有那么多同伴,先前自己不小心放走他实在太致命了。 一道剧烈的闪光从身后亮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都快把雷声遮掩过去。 霍恩转头却见让娜如女武神一般在人群中来回飞驰,想来大概是圣水的时间过了吧。 手中圣旗如死神镰刀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走一条生命,没多久便只剩一两个守夜卫兵还站在原地。 见让娜向他们冲来,他们甚至慌不择路地跳水逃跑,直接被水流给冲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这些第二次目击者解决了,那么那个逃跑的神甫该怎么办呢? 从这到古拉格修道院,直线距离虽然短,但需要先从侧边绕过山坡,走台阶上去,真要走的话,没个十分钟都上不去。 还来得及吗? 不行,必须得追上去,仅他和让娜两人追过去,那僧侣先前受了伤,肯定跑不快。 绝不能让他活着见到杜尔达弗! 否则,霍恩就只能投奔秘党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情。 就在霍恩咬牙站起之时,一道灯光在他的面前亮起,惊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光亮的来源是一盏六角鲸油灯,持着这鲸油灯的则是一只苍白而干枯的手。 灯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 来人的脚步踏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身穿皮革披风的领头人抬起手中的鲸油灯,照亮了霍恩的脸。 他们茫然地看着霍恩,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一边在击败了在场的所有士兵后,让娜猛回头,一眼便瞧见了被包围的霍恩。 尽管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但还是焦急地大跨步跑了过去,剩余的人则捡起士兵的兵器向着霍恩这边赶来。 “你是……” 领头的马德兰睁大了眼睛,还没等他把话讲完,一道闪电便凌空划过,将他面前的泥土地击出了一个坑洞。 “魔女?”马德兰身后的红胡子不可置信地低吼了一声。 话音未落,横着圣旗裹着闪电的让娜便如天降般,拦在了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这些人大约有四五十个,都是青壮年,从服饰来看,基本都是些麻布、兽皮,有的甚至光着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电光与灯光交相辉映,越过让娜的肩头,霍恩一眼便瞧见了领头人身后满脸青肿的光头僧侣。 视线虽模糊,可从其断牙的反光,依旧能看出这便是先前的铁牙僧侣。 这群人应该是难民,可他们为什么要殴打一个圣职人员呢? 霍恩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解开,便突然听到了一声激动到变声的惊叫。 回头看去,一个膀肥腰圆的矮个老人正面对着地上胖神甫的尸体连退好几步。 “杜尔达弗神甫!”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霍恩。 该死的,难道杜尔达弗来了吗? 尽管意识模糊,可霍恩的身体还是瞬间紧绷起来,他掰住了让娜的肩膀,暗示她随时准备逃跑。 “是杜尔达弗神甫!” “真的是杜尔达弗神甫!” 还没等霍恩想出应对的策略,几个身穿黑袍的僧侣便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哭天喊地地朝着这边冲来。 可霍恩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什么人过来。 他四处张望,雨夜昏暗,什么都没有看见。 再将目光收回,霍恩疑惑地发现,所有人不应该向着修道院方向看吗?不是说杜尔达弗神甫来了吗? 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等等!那些难民们的目光,并非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集中在自己背后。 好像想到了什么,霍恩的身体有些僵硬。 转头之际,霍恩甚至能听到自己脊椎嘎嘣嘎嘣响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霍恩望向了那个胖神甫的尸体,有了让娜的照明,胖神甫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金银全数出现在霍恩眼前。 这个,该不会,就是杜尔达弗吧? (本章完) 第30章 杜尔达弗:我没意见 第30章 杜尔达弗:我没意见 “杜尔达弗神甫!” 望着抱着胖神甫脑袋痛哭的黑袍僧侣们,霍恩的小脑都要萎缩了。 你一个司铎神甫,大下雨天的就好好待在修道院里喝喝发酵葡萄汁,玩玩小男生啊! 你这在外面乱跑到底是想要干嘛? 剧烈的晕眩感又一次袭击了霍恩,他已经进入了呼吸困难的状态,甚至眼皮都止不住地眨动。 狠咬了一下舌尖,霍恩强行逼着清醒,这种关键的时刻,可不能睡过去。 “是他们杀死了司铎神甫!” “弥赛拉在上!赶紧把他们抓起来,否则教会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难民中有人叫喊起来,但红胡子汤利这些秘党却无法真的出手。 一位有着魔女护卫的秘党高层,要是死在了他们手里,那九条命都救不回来。 秘党对叛徒是相当残忍的。 在汤利、奇尔维斯这些秘党分子眼中,这群人明显就是来营救魔女的。 只不过,这些秘党高层都是激进派,动手没轻没重的,居然把杜尔达弗给打死了。 这下子原先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要是对这群秘党出手,那么秘党追究起来,他们要完蛋。 要是放走了这群人,那要是高堡大主教追究起来,他们还是完蛋。 “让娜,把他们杀光!”霍恩压低了沙哑的嗓子,在让娜的耳边说道。 “不,不行。” 霍恩以为是让娜的圣母病又犯了,低声说道:“他们没见过神迹,必然会把你认成魔女,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不,我是真的做不到。” 霍恩到了这时,才发现让娜的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甚至连电光都比之前小了太多。 “是圣水的后遗症。”让娜的声音都在颤抖,“顶着圣水使用神术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我有预感,假如再用下去,我可能会失控。”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霍恩差点真的晕过去,他扶住了让娜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刻战斗中剩下的村民们则围了上来,将霍恩保护在中间,除了那两名孩儿军勒内、杜瓦隆以及杰什卡,其余的村民们已经全部都死了。 越来越多的难民从黑暗中赶来,他们手持链球、连枷和草叉,手中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远方的树林中,小道上,乃至修道院的高墙上,都竖起了一个个火把。 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难民们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一百多个。 原先他们还畏惧于让娜的电光,可如今他们这一方人都这么多了,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望着眼前这些惶恐而不怀好意的眼神,杜瓦隆当先站了出来。 “伱们听好了,你们身边的这位是圣父之眼,圣父附身者,弥赛拉之子,复活者,魔兔的消灭者,伟大的圣孙子——霍恩!” “如果你们不想冒犯到圣父的权威的话,就赶紧放我们这些圣父选民离开!” 听到杜瓦隆的话,这些难民们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若是圣父选民,那我都是圣人伯雷了!” “哪里来的小孩,别乱说话,小心下火狱啊。” “等等,你们快看他的脖子!”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叫道。 此时,雨势和风势已然渐渐变小,一根根火把竖起,将这一片小区域照得透亮。 循着马德兰的声音,众人看向被闪电魔女护在身后的霍恩。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看清霍恩的脸,以及他的脖子。 光线哪怕再昏暗,眼前这人的脖子上,依旧能看出暗红色的荆棘伤疤。 这伤疤……怎么和弥赛拉画像中的圣痕那么相似? 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那个在千河谷地区流传了上百年的天选者预言。 “雨夜白光,吾主之殇,赐其圣痕,天选教皇!” 帝国境内有五十一个大小教区,人口上亿,几乎每个教区每个王国都出过教皇。 可唯独千河谷,自千河谷成为帝国疆域以来,还未曾有哪怕一个人被选为教皇。 无数的千河谷人都期盼有这么一天,能够有一位千河谷人的教皇扭转他们的处境。 这也是千河谷人为什么喜爱“献祥瑞”和“朝圣”。 哪怕是武装农和领主这一阶级的人,都热衷于“儿童十字军”这一生还率极小的宗教活动。 他们无比渴望有这么一位教皇带他们走出难关! 这些愿景便形成了马德兰这些人口中的谶言歌谣:“雨夜白光,吾主之殇,赐其圣痕,天选教皇!” 看看眼前这人的模样! 雨夜白光,现在正是雨夜,他身边正是泛着白色电光的女人。 吾主之殇,弥赛拉唯一称得上殇的只有那次砍头。 赐其圣痕,而眼前这个人的脖子上居然有一道如同被砍头接上后的伤疤圣痕! 外加前段时间那个盲女占卜师说的预言,预言这位教皇将在三天内现世并会给予邪恶的杜尔达弗惩戒。 而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至于惩戒,虽然有一点点重,但相信杜尔达弗会理解的。 他自己都没意见,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眼前人便真是那个预言中天选的教皇? 原先准备扑上去的难民们停住了脚步,甚至有些崇敬和畏惧地看着那个并不高壮的青年。 天选者,天选者真的来了? “这,这这,不,……”身穿皮革披风的马德兰忍不住地张口结舌起来。 但很快,他便热泪盈眶了。 和那些胆小怕事的难民不同,马德兰是真的想要惩罚贪婪的司铎神甫。 他先前在修道院的仓库里做过工,他知道杜尔达弗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知道杜尔达弗明明有足够所有人吃的存粮,却还要攒着。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洪水退去后暴涨的粮价。 如今邪恶的杜尔达弗被打倒了,而打倒他的人,几乎各处都符合那则谶言。 听过胡安诺讲课的他知道,所谓的谶言其实都是泡影。 在他看来,就算有这个天选教皇,那必定是胡安诺院长才对。 但这仿佛奇迹一般的巧合还是让他忍不住动摇——或许,眼前这个屹立在雷电旁的青年,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选教皇。 “您真的是天选者吗?” 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不管是古拉格修道院难民这边,还是霍恩自己这边,都在等待着霍恩的回答。 万众瞩目之下,霍恩却低着头,这并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他用尽全力抬起脑袋,对着马德兰点了点,然后便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ps不好意思,犯蠢了,第三十章我以为定时上传了,但其实只是保存草稿箱了。 (本章完) 第31章 商议 第31章 商议 雨水顺着教堂的飞檐落下,将窗户打得啪啪直响。 窗外阴白的天空,比往日居然还阴冷几分,惹得在场的人都多披了一件外套。 从椅子上起身,汤利上前合拢了窗户,他重新坐回椅子,向着两边看去。 如今,一群难民坐在了这杜尔达弗最爱的“抄写室”里,名为抄写台实为餐桌的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 白面包,鱼汤,芝士焗鸡,烤乳猪,奶油蘑菇汤。 一道道菜肴在银质烛台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这些难民都是先前那场暴动的发起者和汤利手下的核心成员。 他们穿着从修道院内搜出了精美礼服,却弯腰驼背,姿势怪异,硬是将其穿得皱皱巴巴的,活像偷了主人衣物穿的奴仆。 将肉汁洒了一身,他们却不会使用刀叉,只是用手去捞拿食物。 吃到尽兴处,干脆挽起袖子,敞开前襟,将油腻腻的酱汁弄得衣袖里乃至腋下裤裆都是。 餐厅里满是他们叫嚣喝酒的声音,他们甚至在叫嚷着叫几个流莺进来陪酒,更有打闹将水酒弄的墙上、地毯上,乃至弥赛拉画像上到处都是的。 这自然是汤利一伙人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至于其他发动暴动的难民们,汤利则大发善心,开了粮仓,给他们所有人都发了足足能吃两天的发霉旧黑面包。 和先前吃不饱相比,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结果连个下跪道谢都没,实在让他觉得委屈。 照汤利看来,本该只给那些攻打修道院中出力的人,剩余的人饿死便饿死了。 要不是马德兰和那个狗屁骑士长丹吉强行要求,他们才不会把这些珍贵的粮食发给难民呢。 汤利先前便是一个无赖走私客,靠的就是走私粮食和奴隶到黑蛇湾,这才与秘党搭上线。 这些粮食,等洪水结束后,不管是走私还是直接发卖,都值好大一笔钱。 结果,白的粮食就这么发给了穷人,造孽啊。 坐在首位,汤利向着一旁的奇尔维斯问道:“咳嗯,天选者殿下怎么样了?” 奇尔维斯应道:“看过了,是魔女病,算是咱们秘党的老毛病了。” 所谓的魔女病或者魔女诅咒,就是当某些人在魔女身边待久了之后,大量接触到了其血液、汗液或皮屑,就会感染发高烧和起疹子。 不少秘党在接触魔女时没注意,都会感染这种病。 感染魔女病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死亡,只有小部分人能存活,他们一般都会变成魔女眷属。 绝大多数的巫师都有魔女眷属的血统,他们能够使用魔法大部分都是靠血统。 汤利扭头看向一旁的格兰普文:“那个魔女嘉莉还有那位呃,让娜,都安排了?” “嘶。”奇尔维斯抢过了话头,“那嘉莉阁下似乎是被圣水灌疯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 “哦哦哦。”汤利松了一口气,“太可怜了,另一名让娜阁下呢?” 格兰普文点点头:“都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不过让娜将天选者殿下弄到她房间里去了,这两天俩人都在一起睡的。” “日他山羊的,我说怎么会得魔女病,原来是日了魔女啊。” “这圣孙日圣女,劫难更几许啊。” “满嘴顺口溜,你要当教士啊?” “圣孙又是什么?”听着几个手下的讨论,汤利一脸的问号。 格兰普文连忙将他从杰什卡以及勒内、杜瓦隆口中霍恩的事迹讲了一遍,顺带还拿出了从霍恩口袋中发现的证明。 一共有六张,不过其中五张都在这场“王对王”的精彩决斗中被淋湿磨烂了,只有一张若安党的证明还勉强能看。 听完格兰普文的讲述,汤利嘴中忍不住啧啧。 还得是若安党啊,砍头这么狠的活都敢整啊。 再看看自己,最多也就咬咬火把,根本没得比。 怪不得人家都能当秘党高层,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呢。 “这件事先不提,咱们还是先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格兰普文有些焦急地说道。 一说这个,汤利就头疼。 本来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将马德兰推成千河谷主教或教皇了。 可有了霍恩这个高配版,外加这两天到处传的复活传说,人们哪肯认马德兰为千河谷教皇啊。 但这样的话,霍恩就得顶黑锅了。 这群高层秘党分子,都是让别人替他们背黑锅,哪儿有自己背黑锅的时候? 到时候追究起来,这几位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这位爷可得安排好啊。 尽管汤利常常以秘党自居,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外围的外围,哪儿见过有魔女护卫的高层秘党。 虽然这位爷没几天好活,但这要是伺候好了,死前留封信美言两句,那好处不得大大地有啊。 汤利太想进步了,他还准备退休了去黑蛇湾养老呢。 黑蛇湾这地方潮湿多雨,毒蛇猛兽魔物众多,可却不怕被领主以及教会吞并财产啊。 魔物毒,还能比领主老爷毒不成? 在这方面,秘党可比教会信誉好太多了。 格兰普文说完这句话,整个抄写室大厅内便安静下来,只有尴尬的呼吸声。 汤利不说话,其余的人都不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清楚,谁都不愿当出头鸟,不然,被记恨了怎么办? 见无人说话,思虑良久,格兰普文还是一拍大腿站了出来。 “现如今,老法子大约是不管用了,要不,咱们干脆便推那位霍恩老爷当教皇得了。” 在格兰普文看来,反正这小子得了魔女病,活不了几天了。 “好!”汤利眼睛一亮,这缺顶包的不就来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全权由你来办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格兰普文傻眼了,他就像第一次认识汤利一样看着他。 “小格兰普文啊。”汤利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你提出的这个想法,伱应该是对这个最熟悉的人,交给你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格兰普文叫屈道:“可是我一个人哪儿能干了所有事呢?” “你的这个事啊,我们不是说要你怎么样,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说,一定给你怎么怎么样了,是吧?事在人为嘛,你不干怎么知道自己干不了?” “是啊,是啊,我们呢,就给你打打下手,顶多就是提提建议。” 望着这群嘴角上翘的老狐狸,格兰普文没有一点办法,他妻子的病全靠那些魔法撑着,要不然他哪里愿意加入秘党呢? “好。”顶着突突直跳的青筋,格兰普文应了下来,“那我请各位给我提个建议?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有人想要让霍恩殿下当教皇,怎么让他同意呢? 总不能强迫他吧,他身边还有一名战斗力离谱的魔女在护卫呢。” 原先他们的意图是,用古老的选举法以及马德兰本人犹豫不决的性格,先用亲友恩义给他架上去,让他不好拒绝。 他一拒绝那就是撕破脸皮,到时候直接用强硬手段即可。 可目标换成了霍恩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以上手段好像都不管用了,那该怎么办呢? 到了这时,先前沉默的奇尔维斯目露精光,他轻咳一声,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个想,咳嗯,不不不,是假如有个人有这样一个计策,你们知道圣孙子殿下,来自一个叫红磨坊村的地方吧……” (本章完) 第32章 魔女嘉莉 第32章 魔女嘉莉 自从那天雨夜后,霍恩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但病情并未得到好转。 他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大多数醒着的时间,都拿来进食喝药以及强烈拒绝医师们放血灌肠阉割的治疗方案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霍恩迷迷糊糊地喝下了不少修道院内的名贵药材和食材,吃了不少魔兽肉,才算是让病情稳定下来。 但也只是稳定下来,霍恩依旧在持续发着周期性的高烧。 大部分时间的睡梦中,他都在被教会和帝国大军围剿,然后又一次被砍下脑袋,随后无限循环的噩梦中度过。 每当霍恩醒来,都会止不住嗟叹。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一名司铎神甫,这可不是巴奈特这种乡下骑士,而是货真价实的司铎神甫。 司铎神甫的别名就是乡村主教,尽管教会没有这一级的主教,但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就是等同的。 更可怕的是,不管是在他杀人时,还是在他接受治疗的期间,无数人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甚至无法确定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谁,具体有谁都看过自己的脸,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还能怎么掩盖。 同时,如果根据他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到的情报来看,在古拉格修道院这片的乡民已经联合秘党发起了暴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居然把自己当成了那位传说中的“天选者”了。 霍恩有时候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些思路清奇的异世界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怎么就成了“天选者”了呢? 先前霍恩成为圣孙子至少还有一些铺垫和故意在里面,他还能理解。 但天选者事件他是真的不理解,这合理吗? 就因为他杀了那个司铎神甫? 无论如何,这些乡民就是把他当成了救世主天选者了,再加上先前暴动的事件…… 这要是帝国或者教会的大军计较起来,恐怕就要把自己算成了暴动团伙的一份子了。 一口大黑锅就直接扣在脑门上了,霍恩可不想陪着这群神经病一起去死啊。 难绷啊,不过目前还是先想想怎么扛过这该死的病吧。 仰面躺在床上,如前两日一样,高烧渐渐转为低烧,口渴和胸闷感让霍恩从睡梦中醒来,他闭着眼睛叫道: “让娜,我要喝水。” 与往常不同,今天并没有人回答霍恩的要求。 霍恩勉强睁开了双眼,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布满灰尘的木质天板。 活动着身体,霍恩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此刻正贴在他的身上。 扭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白发,一头仿佛白瓷质感的白色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你压着我头发了……”或许是因为霍恩身体的移动,白发之中传出一个仿佛撒娇般的成熟女声。 窝在霍恩的身侧,她穿着一身白纻亚麻的束腰睡裙,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紧紧夹着霍恩的腰腹。 这女子像是抱着抱枕一般,将霍恩抱在怀里。 隔着柔软的白纻布,霍恩甚至能感觉到腰腹有毛茸茸的触感。 见到霍恩醒了,她才乖巧地坐起,用洁白的拳头揉着红玛瑙似的眼睛,呢喃道: “爸爸……” 到了这时,霍恩才能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极为违和的脸。 在这个足足九头身的身体上,宛如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上,却安装了一张仿佛才十五六岁的小脸。 鹅蛋型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再配上那惺忪乖巧的神态,眼睛差的人,还以为只是个可爱的小萝莉。 但霍恩却不会小看她,她胸口那浑圆的物什高高挺起,让娜在她面前就跟个小土丘似的。 如果霍恩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魔女嘉莉了,那个被杜尔达弗囚禁的魔女。 先前在雨夜吹响骨笛应该也是她,看她这状态,再联想她被灌了太多的圣水的传闻,霍恩合理怀疑,她应该是失忆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让娜呢?” 霍恩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嗯……”嘉莉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让娜姐姐,叫我,照顾你,然后,我困了。” 说着,她便打了个哈欠。 “我们之前认识吗?伱为什么会叫让娜姐姐?” “胖胖欺负我,胖胖坏,你们打死了胖胖,你们好。” “那为什么你会睡在我的床上?” “因为你热热的,很暖和。” 什么叫我热热的,我那是发烧了好吗? 霍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坐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他刚想起身下床,却感觉鼻窦剧痛,浑身上下更是酸痛无比,先前那熟悉的晕眩感再一次传来。 没办法,霍恩只得靠在床头微微喘息,他无奈地看向如同一只小兽蜷缩着又快睡着的嘉莉,低声问道:“让娜出去多久了?” “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仆从呢,把仆从叫来。” “…………” 望着话说一半便枕着自己大腿又睡着的嘉莉,霍恩彻底无奈了。 他这次好不容易清醒一些,还想着趁着机会自救呢。 就先前那些医师提出的治疗方案,像什么灌肠放血一类的,简直是开玩笑。 想要保命,还得是自己上场。 在他看来,像自己这种病症,八成是感染了什么病菌。 那么对付病菌感染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抗生素了,青霉素他百分百弄不出来,可却有大蒜素啊。 在科技落后的中世纪,大蒜素算是制作起来比较简单的了。 只需要将二十公斤的大蒜打成泥,再蒸馏出金黄色的油状物,应该就够了。 大部分的修道院,为了一些庆典和节日,都会有专门的黄铜蒸馏器,流程他们都懂,甚至不需要霍恩自己操作。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这里的大蒜到底能不能蒸馏出大蒜素。 说到底,那匹死马都不知道被霍恩当成活马医了几回了,完全不是问题。 但这关键时刻,偏偏让娜不在,而这个嘉莉又是个装在大人躯壳里的小孩,这该怎么办啊? 推门声的声音将霍恩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却见几个身穿发皱礼服的乡民走了进来。 “你们……” 霍恩一喜,尽管他对他被选为天选者的情况不满,但利用天选者身份来谋福利他还是很满意的。 正好有人来了,那干脆就让他们帮自己去弄大蒜素得了。 可还没等霍恩说什么,那几个乡民便一股脑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把住了霍恩的手臂。 “圣孙子大人对不住了。” 这两人说着便将霍恩从床上架起,夹在中间,小跑着向门口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霍恩试图挣扎可是鼻窦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行动。 只得老老实实被夹着,向着外面拖去。 ps后面晚点还有一章,这两天有点小感冒,存稿用起来有点快 (本章完) 第33章 白袍加身 第33章 白袍加身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尽管浑身酸痛,甚至还发着低烧,可霍恩依旧保持了一定的理智。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折磨,他别的技能没有什么长进,只有在保持冷静这个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圣孙子老爷,咱们这是去开会。”一个尖鼻子的男子挂着勉强的笑容,在前面引路和解释。 “还没来得及介绍,我是您的侍从官,格兰普文。” “开会,开什么会?”霍恩咳嗽着,用沙哑的嗓子问道。 “您到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霍恩被两名壮汉夹着,脚不点地地穿过了修道院的砖石长廊,玫瑰园和葡萄园,踏过了螺旋形的阶梯,来到了古拉格修道院的院墙门楼上。 此刻的门楼上,用木质框架搭出了一个小棚子。 棚子四周围着白布,上不封顶,阴白的天光能照亮现场每个人的脸。 在棚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则放着一个火盆。 这大秋天的,放火盆做什么? 这里有十来个人,但明显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一个红胡子为首,他们大多面容凶恶,穿着皱巴巴脏兮兮的贵族礼服。 另一派则以一个穿着皮革斗篷的中年人为主,霍恩先前见过,好像是叫马德兰的。 他身后只有三五人,大多只穿着麻布袍子,但浆洗得非常干净。 “在这里开会?”霍恩疑惑地问道。 “欢迎您,天选圣孙子殿下,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您忠实的仆人,汤利·莫德尔。” 行了一个标准的抚胸礼,汤利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行宫简陋,让您忍受,实在是我的过错。” “咳咳,我有病在身,受不得风寒,如果有事,还是尽快说吧。”霍恩假装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虚弱的姿态。 “遵命,大人。”汤利微笑上前,扶着霍恩到火盆前坐下,自己则站在霍恩身侧。 “今天,我请诸位来,便是要见证一件事,那就是——选举教皇。” “咳咳咳咳。”屁股刚挨到座椅的霍恩差点原地跳了起来,选教皇,你们这几个人选什么教皇?怎么敢的? 一股没来由的慌乱爬上了霍恩的脑门,他的额头渗出了不少虚汗。 “你们可能要问,咱们的教皇强尼八世虽然老迈,可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选教皇呢?”奇尔维斯接话道,随即他话锋一转向着格兰普文问道,“伱知道吗?” 咽了一口口水,格兰普文没有选择,只得按照原先的台词大声道:“因为圣父见教皇不称职,所以降下洪水警告,不然,圣孙子为何会降世?还是在洪水中降世? 所以,我提议,依照古老的教会选举法以及《福音书》中所说,由神的选民选出牧羊人的法律,由咱们来选出新一任的教皇。” “那这个人选应该是谁呢?”汤利一唱一和地问道。 “我提议,由咱们天选者,神之眼,伟大而高贵的圣孙子,霍恩殿下来担任。” “什么?”马德兰原先还是一脸迷茫,到这却彻底明白了这群人的用意。 他们居然想自己选出一个教皇? “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吧?”马德兰连忙上前,低声问道。 汤利则大大方方地说道:“事急从权,再说了,你的老师,胡安诺不是说,要让千河谷人自己治理千河谷,要放开对千河谷人的限制,要让千河谷人也能当主教吗? 我们现在直接弄出一个千河谷人的教皇,难道不是对你老师巨大的支持吗?” 马德兰并非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被汤利一番抢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不行,我虽然是圣孙子,可我有罪在身,怎么能当教皇呢?” “当教皇便是要替所有人承担罪,您作为圣孙子,本来就是应该百病不侵的,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不就是因为替我们赎病了吗?” “不不不不……”霍恩坐在那里连连摆手,“我肉体凡胎,只是自己生病了。” 搞什么啊?教皇?疯了吗? 天选者就一定得当教皇吗?人家的本意难道不是天选者一步步在教会中高升,慢慢当上教皇吗? 你们自己选的教皇人家认吗? “说起来,天选圣孙教皇,是不是有点过于长了,要不然咱们改叫天皇如何?” “不行!”霍恩马上反对道。 “既然圣孙子老爷都说不能叫天皇了,那就依天选圣孙子老爷的意思,就叫教皇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未等霍恩说完,便听到身后的奇尔维斯大吼一声:“天气凉了,天选圣孙子老爷怎么还穿着睡衣啊,来,加件衣服。” 霍恩只感觉肩膀一沉,一件在领口袖口刺着歪歪曲曲的金线的白袍便已经披在了身上。 尽管材质和图样是猴版中的猴版,可霍恩一眼便认出这是教皇圣衣的样式。 他在圣像和壁画中都看过。 “你们,你们不要害我啊!” 霍恩大惊失色,连忙扭动身体,试图把白袍从身上甩下来。 但两名青壮又一次一左一右夹住了他,那白袍就好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教皇大人圣体有恙,估计是因为脑袋受了寒,快给教皇大人戴上帽子!” 下一秒,霍恩眼前一黑,一顶沉重的帽子便落在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夹着他的两人放开了手。 霍恩没想到他们会松手,两脚触地的瞬间,差点跌倒。 好在旁边不知是谁递上了一个拐杖,让霍恩撑住地面,才不至于摔倒。 在他身后,奇尔维斯将白色的稻草扔入了火盆中,一股白烟冉冉升起。 见到这股白烟,旁边的钟楼立刻敲响,将原本就聚集在门楼前的乡民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汤利无比默契地拉开了围在棚子上的白布,给这套小连招收尾。 “看,是白烟,新的教皇选出来了。” “看啊,那戴着金冠,穿着白色圣衣,拿着教皇圣牧杖的,不就是咱们的教皇吗?” “庆贺吧,乡民们,千河谷的天选教皇,已经诞生了!”汤利一脚站到了修道院的院墙上,大声地吼道。 “好嘢!”下面的难民立刻在几个托的带领下,开始了欢呼。 “圣哉!圣哉!圣哉!” 听到这欢呼声,望着这些欢欣鼓舞的乡民,霍恩差点从门楼上摔下去。 这时候,他哪怕再能保持镇定,都无法冷静了。 你们这群虫豸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们是什么秘党啊?害人不浅啊你们这群秘党! 这下霍恩算是明白了,这群人里面就这三个领头的脑子还清醒,其余的人大多脑子都不正常。 这几个大概率就是为了让他去顶包! 剩下的乡民,被教会的愚民政策和秘党的迷信忽悠下,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当教皇?还当教皇? 要是霍恩手下有一支铁血强军外加几百万人口,以他的见识和能力,真称一下教皇又如何? 教皇,兵强马壮者为之。 但现在他们就这五六百人,青壮两三百,武器、后勤、人手一概不足。 不说别的,就高堡大主教派出几百守夜卫兵就能让这群人一哄而散。 就这情况,再称教皇…… 高堡大主教狂喜,泼天的功劳啊! 你们真的不是高堡主教派来的卧底吗? (本章完) 第34章 我作为教皇的权力是无限的 第34章 我作为教皇的权力是无限的 在神圣艾尔帝国广袤的疆土中,名义上向来是政由国王,祭由教皇。 除了法兰王国靠着战争完成了中央集权,有了初步的文官体系外,在帝国内部的其余两大王国:莱亚王国和诺恩王国中,教士便是文官生态位,修士便是太监生态位。 统领教士的是教廷,统领修士的是修会,教廷和修会的结合体便是教会。 教会的领袖,便是圣座城大主教。 圣座城大主教本来只是五大牧首区其中的一个,只是由于这里是弥赛拉升天以及圣伯雷殉教的地方,这才让圣座城大主教有了超然的地位。 在帝国与教会数百年的斗争中,慢慢成就了教皇的权力与地位。 本质上来说,根据《福音书》以及远古教会传统,只要是信教的人都能当教皇。 不过,老爷们哪儿真会让小民掌握这么重要的权力,他们是神仆,又不是小民的仆人。 所以,在一番制度的演化后,教皇由信民选举,变成了由红衣主教,也就是枢机们来从主教中选举产生。 至于枢机们的名义上的身份,则是教皇的秘书,而教皇同样要从红衣主教中选出。 所以教皇选举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叫禁卫秘书继承法。 从这个角度来说,霍恩这个教皇,既不在圣座城,也没有枢机选举,还不是主教,基本就是三倍零合法。 霍恩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向汤利,汤利此刻正五体投地跪在地上,仿佛比所有人都虔诚忠实。 再看看为首的那几个人,奇尔维斯、格兰普文…… 尽管他们个顶个地低眉顺眼,但霍恩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眼神中满是恶意与不屑。 你们这群该死的叛匪,让我逮着机会,看我不叫让娜把你们一个个都电上天! 站在墙头,霍恩低头看向下面的人群。 在茫茫的绿草地上,在方石砖墙下,一个个人头拥挤在一起,如海浪般起伏。 那是附近的乡民,他们都是聚集到古拉格修道院来,只为求生。 他们大多衣着破烂,戴着兜帽斗篷,围着围裙,大多赤脚站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脚踝像是枯死的灌木枝。 这些人是屠夫、木匠、矿工、酿酒师、纺织工、皮匠、纤夫以及最多的,农夫。 当他们抬头时,在他们浑浊的眼睛中,霍恩只看到了愚昧、狂热以及深深的迷茫。 霍恩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当他再睁开时,原先的怜悯已经尽去。 好,你们不是要和我玩这个吗?我陪伱玩,大家要死一起死,我让你们全部都给我陪葬。 “诸位,我是你们的新教皇霍恩!”虽然不明白千河谷人的新教皇为什么说话会如此咬牙切齿,但乡民们还是噤声倾听。 至于身后的汤利等人,则有些奇怪为什么霍恩突然听话了。 “罪人霍恩,虽然根据远古法忝为教皇,但咱们不能不讲规矩与法律,如果没有法律,哪儿来的秩序呢!” 霍恩重重一顿手中的拐杖,用力之大,以至于那拐杖哦不,权杖上端的屮字架都歪了。 “所以,为了讲求法律,我还是得由红衣主教选出,我要行使我作为教皇的权力,任命汤利、奇尔维斯、格兰普文、马德兰四人为红衣大主教!” “什么!”原先还五体投地的汤利像是一个蛤蟆一般原地跳起,差点倒进火盆之中。 “以圣父之名,以教皇之名,我任命汤利遥领千河谷都主教,任命奇尔维斯遥领风车地都主教,格兰普文遥领金羊毛滩都主教,马德兰遥领白砂地都主教!” 霍恩原先脸上的咬牙切齿变成了微笑,而先前的那些咬牙切齿已经转移去了这四人脸上。 “至于在场的诸位,你们有福了,虽然你们不是教士,但我赐予你们所有人同教士出身,虽然你们只是平信徒,但你们的地位同等于教士!” 有赖于先前那本《鲁姆玫瑰传奇》,霍恩对帝国的地理认知比先前强了很多。 尽管他不知道这几个地方在哪里,但从书中诗词和解读来看。 风车地是农牧业最发达的地区,金羊毛滩是帝国纺织业最繁华的领地,白砂地则以精美的琉璃制品闻名。 这三个地方绝对是帝国境内政治经济的重量级炸弹,至于千河谷自然不必多说,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都懂。 从霍恩每报出一个地名,后面几人的脸色便更绿几分来看,大概率没有错误。 汤利的胡子都快被他的脸色染绿了,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霍恩有这么一手。 该死的,早知道就推他做都主教了,弄这个教皇做什么? 站在院墙上,霍恩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信民们,欢呼吧,这些红衣主教都是咱们千河谷人,我已经罢免了原先的四位主教,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四位才是真正的主教……”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霍恩的话,他乜眼看去,是汤利。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霍恩,你不是秘党吗?大家是一伙的啊。 等此间事了,你一个假死,把位置传给马德兰倒霉蛋,不就成功甩锅了吗?秘党会保你的! 你个老秘党还不知道这回事吗?把我们全部拉下水是想要干什么? 要知道,按照霍恩的话来,千河谷都主教康斯坦斯是不合法的主教,而汤利才是合法主教! 那么作为康斯坦斯都主教下属的高堡大主教,估计相当乐意抓住汤利给康斯坦斯献礼。 要是高堡主教在这里,估计都不是乐意,而是乐得都要尿出声来了。 抓住一个愚昧妄称教皇的小民,和抓住一伙有意妄称教会的邪教团,这功劳差距多大啊! 尤其还与胡安诺扯上关系了,高堡主教都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霍恩多来点。 他在这穷苦的高堡待了这么多年,这是他应得的福分。 汤利弓着腰,上前扶住了霍恩的手臂,笑容无比勉强:“教皇冕下,这,这不对吧,人家干得好好的,怎么能说撤就撤呢?” “这倒也是。” 汤利连忙松了一口气。 “那就改任他地主教吧,你们辅佐我为教皇,这是你们应得,也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霍恩把脑袋转向下面的乡民,“信民们,我作为教皇的权力是无限的,你们说,对不对啊?” “那是当然!” “教皇冕下,我们爱您啊!” “教皇冕下就是天!” 有了同教士出身的身份,不管如何,大多数没有文化的人都乐坏了。 他们哪里知道教会内部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跟教士差不多了。 这都是托了新教皇的福,自然要支持新教皇。 不愧是千河谷人的教皇啊,这一上台就为家人们谋福利了。 眼见霍恩还在往墙边凑,似乎还要讲话,可把汤利吓坏了,他向一旁的格兰普文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架住了霍恩。 “好了好了,散了吧,教皇冕下累了!” 不等下面的乡民回答,两人便赶紧带着霍恩回后院了。 这要是再让他继续讲下去那还得了? (本章完) 第35章 骑士长丹吉 第35章 骑士长丹吉 尽管处境好像没什么变化,可在回自己卧室的路上,霍恩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有些明白那些反派为什么临死还要带走一个了。 看到身边汤利等人紧绷的脸庞和渗出汗水的额头,霍恩对未来的惨淡的阴云甚至消散了几分。 “您其实没必要这样做。”格兰普文低声对霍恩说道,他的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您不明白吗?” “谁和你们站在同一边的?”霍恩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您不要再说这样的气话了。”汤利咬着牙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们这么做的确是置您于险地,可您也要替我们想想。 这边完事后,您自然可以带着两个魔女一走了之,秘党会保您的。 可我们不同,我们的产业还没转移去黑蛇湾呢,您这么做……哎呀!” 为什么我带着两个魔女一走了之,秘党就会保我? 见汤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霍恩皱起了眉,他感觉到其中可能有隐情,只是他并不相信这伙人,不愿主动询问,怕暴露了什么。 身穿教皇圣衣,霍恩被架着往回走,他终于有闲情逸致看看这座古拉格修道院的模样。 修道院的本质,其实和教堂差不太多,教堂大多都在城镇庄园村落中,而修道院则大多在野外。 所以,修道院有安全上的需求,他们不仅会把修道院建在土丘台地上,还会在教堂的外围修建高耸的围墙。 从门楼下来,便是一条通往古拉格教堂的林荫道,两侧则是鲜圃。 在林荫道的左侧,依次是钟楼、菜园和仓库,右边则是牲畜棚、磨坊、浴室和草药铺子。 想要回到霍恩在教堂内的卧室,则要穿过一个被葡萄藤与牵牛爬满的庭院园以及一个由灌木树枝组成的长廊。 霍恩抬起头,越过互相掩映的树枝,还能看到两座角楼矗立在教堂的两侧,在教堂与角楼之间,则是修道院的墓地。 很多虔诚且有钱的信徒,以武装农为主,都会葬在此处。 霍恩刚穿过了灌木长廊,来到墓地前,眼前便是一道电光闪过。 “放我过去,你这个下贱而卑鄙的骑士!” “看在弥赛拉的份上,请不要说出这样无礼的话,否则我就要违背骑士的誓言,对你这个弱女子出手了。” 尽管骑士的铁甲上不少地方已被雷电劈红,他还是屹立在原地,不肯让半步。 “骑士的誓言?伱们说骑士的誓言我都觉得好笑!”让娜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暴跳如雷,“骑士都该死,都是骗子,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开!” “让娜!”霍恩连忙叫道。 “霍恩哥哥!” 见到了霍恩,让娜立刻散去手中的闪电,快步向着霍恩跑来。 在她身后,嘉莉则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在后面,额头肿起了一个包,噘着嘴,眼角还挂着泪。 “让娜姐姐坏……” 走到霍恩身边,让娜一把挤开了汤利等人,直接将霍恩打横抱在了怀里。 霍恩的脑袋撞在了她的胸口,发出了如金属撞击一般的声响。 好硬,霍恩吃痛地叫了一声。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声音霍恩一惊,这分明是布萨克的声音。 从让娜身侧抻头看去,只见布萨克以及剩余的孩儿军,还有瑟瑟发抖的屠夫神甫柯塞以及小修士阿尔芒此刻都在教堂大门边。 他们不应该在红磨坊村那边吗?怎么到这来了? 疑惑的眼神看向让娜,让娜则笑着说:“柯塞及其他乡民见您迟迟不归,正好又有一名僧侣外出探查时,被停泊在了红磨坊村,他们就乘船过来了。” “本来我们是想着救您的,没承想,您居然已经当选为教皇了,果然是圣父之真孙子,弥赛拉钦定之人。”布萨克看向霍恩的眼神,比之前多出了不少敬畏。 可霍恩却眯起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汤利。 那骑士也走了过来,直直地望着霍恩,尤其是他头顶上的金冠。 “教皇冕下,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古拉格修道院的神殿骑士长——丹吉·赫德,水车骑士。” 所谓神殿骑士,则是由教会册封的骑士,专属于教会的武装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殿骑士其实是武装修士,而非世俗意义上的骑士。 眼前这个骑士,应该就是被派到杜尔达弗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人。 毕竟千河谷不似别处,秘党盗匪遍地,治安只比隔壁的碎石原以及黑蛇湾稍微好一点。 听着身旁格兰普文的介绍,霍恩打眼瞧去,却是一个中年骑士。 他身材明明高大,却驼着背,黝黑的八字胡坚硬如钢铁,胡子的上方却是一个肥厚的红色酒糟鼻。 此刻,他将鸟喙型的面甲推到头顶上,却没有给霍恩行礼的意思。 “哦,你是一名封号骑士?”霍恩看向这个酒糟鼻骑士。 封号骑士其实就是敕令骑士中战功最显著的一批人,以至于王室能给其册封一个专属的骑士称号。 例如百年前的长笛骑士洛尔松,以及莱亚王国的狮子骑士孔岱亲王。 “不,这只是他人给我起的绰号。”丹吉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教皇冕下,您的子民如今正在挨饿,我想请求您……” “教皇冕下都生病生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烦扰?丹吉骑士,请您让开,我们要送冕下回房休息了。” 不等丹吉回应,汤利等人便使着眼色挤开了丹吉,簇拥着霍恩向教堂走去。 嘶,这几人好像不是一伙的啊,有机可乘。 “等等。”来不及多想,霍恩突然叫道,让娜则立刻停住了脚步。 其余的人当然无法阻止让娜,只能无奈地停在原地。 “这位神殿骑士丹吉,负责保卫我的安全,怎么能只是个普通的骑士长呢?”霍恩揉了揉疼痛的鼻子,“以教皇的名义,你来组建一个圣杯骑士团,你是大团长,由圣女让娜担任骑士长,这个骑士团,地位与三大骑士团一致。” 那骑士先是一愣,然后木讷地抚胸弯腰,连个半跪都没有:“遵命,冕下。” 让娜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抱着霍恩向卧室走去。 窝在让娜的怀里,霍恩仍旧在默默思索着出路,直到快到卧室门口了,一阵阵晕眩感便再一次传来。 霍恩又一次感觉身体的温度渐渐上升,眼前逐渐模糊。 差点忘了正事,咬了一下舌尖,强行逼自己清醒,霍恩敲了敲让娜的胸口。 “你脸红什么?咳咳,我有话对你说……” 将嘴巴凑在让娜的耳边,霍恩低声说道:“圣父在梦中赐予了我一道良方,可以解决我的病痛,要取大蒜四十磅……捣碎成泥……发酵五分钟后,放入蒸馏器蒸馏……直到有金色液体流出……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36章 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第36章 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九月初的高堡,依旧储藏着一些来自八月的热气,这份热气也跟着滚滚的洪水一起消散不见了。 从蜂蜜河沿河往下,分出了两条支流。 一条科洛河向西前往郎桑德郡,一条银蜢河横穿上下瑞佛郡,并重新汇入瑙安河。 在斯安山与国王大道的交界点,有一个凸起的平顶山丘,被人们称之为天使台地。 在天使台地之上,银蜢河的河畔,便是上瑞佛郡的首府,上瑞佛教区的主教座堂所在地——高堡。 一片连成一片的红顶房子,十层高的方白石塔楼,停靠着马车的林荫道,以及随处可见的屮字架。 其中以教堂拱顶上的黄金屮字架最耀眼。 尽管大半个上瑞佛郡已经陷入洪水之中,可高堡的街道上却无半分紧张之情。 高堡的人们并不畏惧洪水,不仅是因为高堡矗立在河湾高台上,更是因为上游的树篱堰会将洪水导往其他方向。 在高堡碎石铺就的街道上,市民们依旧在谈天说地,僧侣们仍旧抱着经书匆匆走过,小贩依旧推着小车走街串巷。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在于高堡外,衣衫褴褛的流民和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吱——吱——” 关上了玻璃窗,将那夏蝉的垂死挣扎关在窗外。 高堡教堂的秘书教士波讷德仔细地倾听了一会,确定不会打扰到祈祷室内的高堡主教巴尼福斯的祈祷,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稍等一会儿。” 巴尼福斯轻缓和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抱着手中的卷轴,波讷德并无怨言,在门口耐心地等待了快十分钟。 门内传来一声畅快的叹息声,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门敞开,年轻的修女走出了房间,她棕红色的发丝被汗水粘着潮红的脸庞上。 修女腼腆而友好地向波讷德点了点头,波讷德则友好地指了指她的红唇,提醒她嘴角还有白色的痕迹没有擦干净。 待修女离开,波讷德即刻走入了祈祷室内,并小心地关上了门。 祈祷室并不大,只有两扇小窗,昏暗的烛光让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连房间正中硕大的圣像都阴森起来。 高堡大主教巴尼福斯此刻正站在弥赛拉的圣像前,还在回味祈祷后内心的安宁与解脱。 巴尼福斯看起来有四十来岁,却满头短寸白发,他不留胡须,只是嘴边有一圈青色的痕迹。 大主教身上穿的最简朴的麻布袍子,没有一丝纹装饰,胸口也不像其他主教佩戴的银链屮字架,而是用细绳穿的橡木屮字架。 或许是抚摸过多,这橡木屮字架的底端居然被摩擦得有些圆润类似于水滴状了。 “怎么样了?”巴尼福斯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巴尼福斯阁下,飞流堡传来消息,胡安诺院长经过教会审判,如今已经面临4项异端裁决,以及91项异教裁决,但胡安诺院长均未到场。 但如果他躲在他的大本营卡夏郡的话,谁也不能对他出手,除非想要让教廷和修会内战。” “唉,一个修道院长居然面临了这么多的指控,这实在是有失体面,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巴尼福斯轻轻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两位阁下之间的矛盾恐怕不是坐下来谈谈就能解决的。 如果康斯坦斯阁下答应了胡安诺阁下的要求,会有无数教士要指着鼻子骂他。 他的家族在当地也都得丢尽颜面,名誉扫地,被冷嘲热讽,起码在他手上,他是不会让胡安诺的提议通过的。”波讷德苦笑着摇头。 胡安诺的提议其实很简单。 第一,剥夺部分帝国贵族在千河谷的特权,不管是不是千河谷人,一律平等,不要有什么商业豁免或特赦权。 第二,允许千河谷籍的教士升任主教级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千河谷人到达司铎神甫以上的教阶。 第三,将雪莱城圣人雪莱殉教之地,定为朝圣地之一,方便千河谷人的朝圣。 不过不管是哪一项,都涉及了大量帝国贵族与教士们的利益。 至于胡安诺的应对措施,则是动员起了公簿农和流民们,他们自发地上山,在山上举行圣事,甚至开始偷偷暗杀贵族与武装农。 这导致大量的农地被弃耕,流民们自发在山上建立营地,开垦新田。 不论如何,只要这些流民不在明面上爆发冲突,不要真的伤害到主教伯爵一级的贵族的性命,教廷是大概率不会出手的。 毕竟,修会同样是教会的一部分,胡安诺在修会体系中,是一位地位相当高的修士。 圣座城的红衣老爷们也怕又出现数百年前的南北方教会大分裂。 “唉,康斯坦斯阁下,明明都是出家人了,怎么还老念着家族的事情,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继续嗟叹了一阵,巴尼福斯继续问道:“咱们养的兔子,还健康吗?” “养的三窝兔子,有一窝被洪水淹了,至今尚未联系上。 有一窝已经成功收割,不日将送往高堡。 还有一窝跑去山下了,把一个村庄里的草都吃光了,只有一棵小草活了下来。”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太太太太不幸了。”巴尼福斯在额头上画着屮字,“既然如此,那孩子便送去儿童十字军吧。” “遵命。” “那批新兔肉什么时候能到?过段时间,我要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兔肉会是一道不错的菜肴。” “明天一定能到。” “嗯,再从库房里调一桶蓝血葡萄酒,这还是去年的,非常新鲜,那味道和普通的蓝血葡萄酒还不一样呢。”巴尼福斯仿佛已经喝到了蓝血葡萄酒一般,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但波讷德却觉得有些反胃。 巴尼福斯走上前,接过波讷德手中的卷轴,摊开在桌面上,一卷接着一卷地阅读起来。 他眼神清明,速度极快,很快便翻完了所有卷轴,并留下了简短的批注。 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巴尼福斯敲了敲太阳穴,轻笑道:“老了,记忆力都下降了,波讷德,杜尔达弗的事情,你查了吗?” “我正想跟您说,无影人今早刚回来,古拉格修道院确实被叛党占据,杜尔达弗神甫生死未知,但他们,好像,自己又推举了一个教皇?” “一个教皇?我的弥赛拉啊!真是愚昧,我简直太生气了!”巴尼福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千河谷人还能给我整出什么新惊喜……新样!” 波讷德躬身收拾起那些卷轴,重新站在一边:“那么,我们……” “当然是派兵镇压,这些秘党叛匪要给我送出这样一份大礼,我为什么不收着呢?”巴尼福斯站起身,踩着西洋风的贝氏地毯,来回踱步。 波讷德则静静侍立一旁,等待巴尼福斯的回复。 “这样,等水稍微退了一点,不用去太多人,两队披甲军士,五十的守夜卫兵就行,再抓一百个农兵和流民兵,就足够了。” 正所谓钱要到刀刃上,出动太多人的话,费不小,那宴会就不好办了。 巴尼福斯抽出一张白纸,飞快地在上面书写了几行字,并签下大名,递给了波讷德。 “你带着这封调令,去找民兵队长昆西,哦,记得传扬出去,就说这伙秘党有足足上万人,而我,尊贵而谦卑的罪人巴尼福斯,将亲自讨伐,将其诛灭!” “您如此尊贵的身体,怎么能亲自……” “波讷德啊,你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我亲自讨伐不等于我要上战场啊。 让昆西带上我的旗帜,让市民们看看,知道我的勇武,谁在意我真的去没去呢?” ps晚上还有一章,稍晚一点。 ps2注意,本书内的弥赛拉教为全虚构宗教,没有任何现实原型,请勿对号入座。 (本章完) 第37章 大胆! 第37章 大胆!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蓝色的孤儿们,哦,你们需要小心……” 耳边传来成熟的女声,却唱着极为幼稚的儿歌。 这歌声好像从极远处传来,但又显得极近却怎么都听不清。 霍恩的眼皮动了动,他茫然地睁开双眼,灿烂的阳光伴着香从窗外飘入。 天气放晴了? 霍恩坐起身,将后背靠在四柱床的一角,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原先疼痛的鼻窦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先前干痒的喉咙则化出了不少浓痰。 伸手一摸脑门,果然,烧已经退了。 再抬眼一瞧,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一人高的葡萄酒蒸馏器,浓郁的蒜香味正从黄铜尖嘴口传出。 看来真的是大蒜素起效了。 虽然还是提不起力气,但至少不发烧了,这场病总算是扛过去了。 抬头环顾,不知为何,霍恩总感觉视力和听力都增加了不少,甚至能看到阳光中的灰尘和远处的水流声。 “在绿色的森林里面藏着猎人与魔精,大家一起快快去逃命!” 循着声音望去,霍恩一眼便瞅见了那个叫嘉莉的魔女。 白发的嘉莉光着大理石般洁白的大腿,穿着白睡裙,侧坐在窗台上,一边拍着掌,一边认真地哼唱这首曲子。 她轻蹙着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在那张娃娃脸上,第一次呈现如此严肃的表情。 就像一只正在努力拉屎的小猫。 “嘉莉?”霍恩轻声唤道。 “啊!”嘉莉的脸上的表情瞬间消散,眼神也恢复了从前清澈的愚蠢。 她见到霍恩起床,两眼一亮,直接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然后麻利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那一声巨响,霍恩看着都觉得痛。 从地上爬起,嘉莉先是呆愣愣地低头看了眼膝盖,又摸了摸脑门上肿起的包。 过了足足三大秒,两帘雾水才爬上了瞳孔,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霍恩。 你自己摔的,看我做什么? 霍恩万分疑惑。 不过考虑到她魔女的身份,说不定有和让娜差不多的战斗力,而且只有儿童的智商,比让娜好控制得多,霍恩还是决定,释放一下友谊的橄榄枝。 毕竟,自己这些天,不是在昏睡就是在登基,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从其他人口中,霍恩起码知道,这个嘉莉曾经是秘党,尽管已经失忆,但说不定能套出什么重要情报呢。 打定主意,披上灰色羊毛短袍,霍恩走到嘉莉的身边,踮起脚尖,艰难地在嘉莉的脑袋上揉搓着:“哦哦,好了好了,不痛了不痛了……你看伱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来,我给你梳梳头。” 对于如何对付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妹妹,五星哥哥霍恩·加拉尔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都颇有经验。 这个年龄的大小孩往往注意力分散,安慰太多,反而会让她们将注意力集中在痛上,还不如直接转移注意力。 “才不乱!” “就是乱了,你自己看,来,我给你扎两个好看的辫子。” 嘉莉坐到了床的边缘,霍恩则盘腿坐在她的身后,拿起羊角梳子,开始给嘉莉梳起了头发。 “嘉莉,你平常都叫我什么?” “我叫让娜姐姐是姐姐,我叫你,哥哥?” “哦……你之前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啊。”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们哥哥姐姐呢?” “我能感觉得到,你和让娜姐姐都是好人,让娜姐姐经常说你好话,你却喜欢骂让娜姐姐,你坏。” 霍恩梳头发的动作一停,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让娜的坏话了,好像没有吧。 难不成是梦呓的时候说的? 但这不重要,霍恩并不太在乎,他继续捋顺嘉莉的头发:“你自己的家人呢?你是从哪儿来的?” “不认识,我只记得自己在一个黑黑的洞里面,老是有人打我,然后有人绑着我跑,尤其是那个胖胖…… 后来,后来,你们就来了,帮我打跑了胖胖,别人都坏,你们好,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你知道你是失忆了吗?” 嘉莉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要抛弃我吗?” “我……”霍恩的话突然止住了,他分开了眼前少女的披散在背上的白色长发。 在那光洁雪白的后背上,数十条横七竖八的鞭痕正牢牢印在上面,鲜红的如血,暗沉的如渊。 霍恩对于魔女的逆天恢复力是有所了解的,魔女们几乎将年龄和外貌固定在了觉醒魔女的时刻。 除了身高和体型外,几乎不会变化,更不会留疤,如让娜那般,小伤口基本转瞬即逝。 按照现有的鞭痕来推算,在这数十条鞭痕下面,埋着上百条甚至上千条鞭打的痕迹。 “我……我不会,我不会抛弃你。”定了定神,霍恩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先前的事情吗?你的超凡能力又是什么呢?”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一首歌。” “什么歌?”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 听着嘉莉唱着这首歌,霍恩拿起一截头绳系起了一边的长发,又开始捋另一边的长发。 当嘉莉将一整首歌唱完之际,霍恩便将她的头发扎好了。 原先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变成了两条顺顺滑滑的白发双马尾,垂在嘉莉的身后。 这白发红眼,就跟先前那个杀人魔兔化形了似的。 就是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太违和了,不然这就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家乡的妹妹好像也该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甩开这些莫名的情绪,霍恩拍拍嘉莉的脑袋:“我昏迷几天了?” “嗯……从胖胖被打死那天,到现在已经五天了。”嘉莉掰着手指说道。 五天了,霍恩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五天的时间,洪水差不多要退一半了。 得抓紧时间了。 “自己好好待在房间里,我去找你让娜姐姐了,乖乖听话。” 安抚了乖巧的嘉莉,霍恩披上斗篷,拿起教皇权杖,当作拐杖撑着,便要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两个粗壮的身影便拦下了他。 “冕下?您居然醒了。” 那个自称是自己侍从官的格兰普文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刻意的惊喜模样。 “让娜呢?我要见让娜。” “让娜骑士长在和丹吉大团长讨论组建圣杯骑士团的事情,暂时不在这边,假如你想要见她的话,我马上派人去通知。” “不用。”霍恩仔细打量着这个鼻子尖细的男子,“我自己去找他们。” “这怎么行?”格兰普文连连摆手,“你作为尊贵的教皇,怎么能去见别人呢?应该是别人来见您才对。” 退开半步,霍恩望着挡在门边的三人,眯起了眼睛:“意思就是,没有你们的同意,我谁都见不到就是咯?” 格兰普文等三人对视了一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作为教皇,尊贵的双手怎么能插手俗务,别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低贱的俗人来做就好了。” 霍恩眼角微微抽搐,这是准备把自己架空了? 什么侍从官?这分明是监视官啊! “大胆!”霍恩竖起了拐杖,指向眼前的男子,“阻拦我的去路,难道你不怕神罚吗?” “不敢,不敢。” 口中称着不敢,身体却不曾移动半分,格兰普文等人虽然连连求饶,还是牢牢堵在了门口。 霍恩这大病初愈的身体,根本挤不过去,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三人的脸。 “好,好狗,告诉你们的主子,如果不想被教会大军剿灭的话,那明天中午前来见我,过时不候,反正我杀一个司铎神甫已经够本了。” 看着霍恩扭头离去的背影,格兰普文脸上的假笑直接消失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ps过渡章节 (本章完) 第38章 御前会议 第38章 御前会议 帝国历1444年9月13日早晨。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照亮教皇宫的雄鹿室的地板。 虽然墙壁上挂的是狗头,但并不妨碍这间宫室名叫雄鹿室。 因为在圣座城的教皇宫内,教皇的书房同样叫雄鹿室。 古拉格修道院还是那个古拉格修道院,而古拉格教堂却不再是古拉格教堂,而是教皇宫。 因为伟大的教皇霍恩冕下,便居住在这座宫殿中。 教皇所在,便是教皇宫。 宽三米长六米的雄鹿室大厅一眼望不到头,因为都被拥挤的人群填满了。 整个房间被琥珀般的阳光笼罩,仿佛真在琥珀中一般。 伟大的新任加冕教皇,霍恩·加拉尔正莅临这间宫室,与他四位亲密的红衣主教以及两位神殿骑士会晤。 六位古拉格教皇国的重臣依次上前,虚吻了霍恩的手背,然后各自落座。 “欢迎来到雄鹿室,我亲爱的枢机们!”撤掉了原先的方形抄写台,霍恩换上了一个圆形的桌子。 他事先已经说过了,圆形的桌子代表着没有高低之分,一律平等,让在场的人畅所欲言。 话虽如此,可霍恩环视整个桌子,却依旧能发现,汤利等人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其实分为三派。 汤利、奇尔维斯、格兰普文三人坐在一起,位于霍恩的左手边。 这一派的人以乡民中的武装农与地痞无赖为主,目前控制着部分修道院以及大半个难民营地。 马德兰一个人坐在霍恩的右手边,从霍恩那天加冕教皇看来,马德兰是并不同意自己成为教皇的。 他应该代表着流民与公簿农的利益,但基本盘都在古拉格修道院外,而且武力弱小,影响力并不如另外两派。 至于桌子的对面,则是让娜与丹吉。 这两人虽然坐在一起,但脸色都不好,看样子先前的交流并不愉快。 以丹吉为首的,则是古拉格修道院内的教士僧侣团体,以及残存的三五个骑士和七八个守夜卫兵。 霍恩收集到的情报中,这个丹吉是最古怪的,照理说,他应该是站在教士们这一边,是教士的庇护者。 但实际上,他更倾向于修道院外的平民,颇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 果然是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啊。 但这正好给了霍恩机会,要是他们铁板一块,那才是头疼呢。 “今天我找各位来,第一是要向各位通报一件事,那就是承蒙圣父恩泽,我的病完全痊愈了。” “赞美吾主!”大厅内的重臣们稀稀拉拉地不齐地赞美道。 “第二,便是要讨论一下未来的出路,以及这段时间如何分配粮食,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怎么样?议一议吧。” 说着,霍恩便向后一仰,将后背靠在了靠背上,架起了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冕下。”汤利皱起了眉毛,“昨日是您提出要告诉我们出路,怎么今天便又要我们议了。” “你们不议,我怎么知道我的出路合不合你们的意呢?” “您不说,我们怎么议呢?” “马德兰,你怎么看?”没有理会汤利,霍恩看向了一旁多次欲言又止的马德兰。 马德兰扫了一眼汤利三人,颔首道:“冕下,我认为,咱们选举教皇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模仿教皇来安抚民众。 咱们可以派人去卡夏郡,寻找胡安诺院长的帮助,他一定愿意庇护我们和帮助我们解释误会的。” “卡夏郡距离那么远,等找到了,咱们都被教会大军给剿灭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奇尔维斯立刻反对道。 “教会大军有何惧?” “哦?”霍恩惊喜地望向丹吉,“丹吉团长有什么高见呢?” “我等是为了保护平民。”丹吉大义凛然地说道,“在这样的大义面前,教会就算要来攻打我们,也只会如雪一般被阳光所化。 我们先解释,他们一定会理解,但真要来攻打,我到阵前,只需一席话语,便能让他们羞愧退去!” 霍恩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还真以为伱有什么高见呢,神金。 “冕下,我认为丹吉阁下所说,虽有偏颇,但言辞确实有理。 要我说,与其考虑教会的军队会不会剿灭咱们,还不如先考虑一下难民们的肚子问题……” “三天前不是才放过粮吗?怎么又要放粮?”没等马德兰说完,汤利便急匆匆打断。 “你一次只放一天的口粮,仓库里又不是没有粮,为什么不放粮呢?” “你两天不吃饭能饿死不?啊?你两天不吃饭能饿死不?” “你这样做和杜尔达弗有什么区别?我们帮你攻破修道院,可不是为了换个新杜尔达弗的!” “你什么意思,指责冕下是杜尔达弗吗?” “你不要歪曲我的话,我什么时候说冕下是杜尔达弗了,我说的是你!” “你个日山羊的猪倌,偷东西的逃犯!” “没有父亲的偷马贼!私生子!看看你这样子,怪不得你的父亲不愿意认你!” “闭上你的脏嘴!低贱的小偷!” “你闭上你的脏嘴!” 争论逐渐从实务转为人身攻击,并开始逐渐扩大化,双方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位主教更是跳上圆桌,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在桌子上绕着圈子,不倒翁一般踏来走去。 “圣前斗殴!成何体统!”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冕下还在这呢!” “快下来,桌子很滑的!诶,小心!” 霍恩本不想理,任由他们再争执一番,把矛盾多发酵一会儿,但他是真没想到两人居然上手了。 霍恩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双方的矛盾就已经充分发酵了,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霍恩刚好给出了这个契机。 这样可不行,霍恩拿起教皇权杖疯狂地敲击圆木桌面。 “肃静!肃——静——” 在一片力拉崩倒之声中,圆桌整个侧翻过来,桌布、烛台、卷轴、墨水掉了一地。 布帛撕裂声中,马德兰和汤利两人裹在一起摔到了地上。 但两人在地面互相抱着,依旧在不断地撕扯,一会儿马德兰锁住了汤利,一会儿汤利锁住了马德兰。 两人在狭窄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桌椅板凳全都被撞倒,连墙上的狗头都被撞得震落。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衣服也破了,鞋也丢了,眼圈更是肿起,汤利的胡子被揪得斑秃了一块,马德兰则是大半个屁股都露在了外面。 “肃静!”霍恩敲着教皇权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两人依旧不停手,骂骂咧咧地在地上滚作一团。 或许实在是看不下去,丹吉走上前,一手拽住一个,将两人彻底分开。 望着各自站在房间一端,仍旧如同两头斗牛一般,红着眼,喘着粗气。 站在房间的正中,霍恩第一次感觉到心这么累。 环视一周,看看这些教皇国的高层: 汤利大主教是混混,马德兰大主教是逃犯,奇尔维斯大主教是卖假酒的,格兰普文大主教是马戏团的小丑,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是精神病,骑士长让娜是魔女。 人才济济啊。 在马德兰感激的眼神,霍恩走上前,扯下自己的腰带,帮他系上了裤子。 撑着教皇权杖,转过身,面对一片狼藉的雄鹿室大厅,霍恩不玩什么玄虚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未来的出路,我是这么想的,想去黑蛇湾避一避的,去黑蛇湾,我有门路,保你们安全。 想去卡夏郡的,就去卡夏郡找胡安诺,你们自己去,想留下的就留下,至于粮食,汤利,你再放一天的。” “可是,教皇冕下……” “我说了,放一天粮,怎么?你想留下?” 摸着斑秃的胡子,汤利怨毒地瞪着马德兰:“好!我放粮。” “你们的要求我都满足了,我的要求,你们也得满足,基于此,我提出三个要求。”霍恩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我要求我的选民,也就是红磨坊村的村民,能够得到自由生活的权利,他们的行为你们不能干涉。 第二,我要求你们在乡民中寻找10到14岁的孤儿,加入我的孩儿军,成为我的教子,保护我的安全。 第三,我接受你们的监视和保护,但我要求能在古拉格修道院范围内自由地行走。” “我话说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9章 衣带诏 第39章 衣带诏 开完了上午热热闹闹的御前会议,霍恩只感觉比跑一千米还累。 自己这个教皇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不纯纯草台班子上爬满了虫豸嘛。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群人绝对不可能成事。 至于霍恩能带他们一起去黑蛇湾避难的“承诺”,只能说,我承诺不代表我兑现。 到了这一步,霍恩也看开了,事已至此,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善后。 那还能怎么善后呢? 投秘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以霍恩的能力,去秘党大本营,以他还和让娜嘉莉的关系,先当个中产阶级肯定是没问题的。 每每想到这,霍恩都为没有和让娜闹翻而庆幸。 秘党很多时候都和贵族甚至教会有合作,等过个四五年,攒下一定积蓄后,说不定能洗白再出山,那时再去诺恩也不迟。 不是霍恩宋江附体,动辄想招安洗白上岸,而是在这个世界,混黑真的没出路啊。 说是秘党,其实不就是土匪联合体嘛。 那些秘党高层的生活水平说不定跟一般通过型小市民差不多。 要是秘党真有能力,早就打出黑蛇湾了,何必天天东躲西藏呢? 黑蛇湾到底毒蛇魔物众多,还有幽灵野人横行,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住哪儿去呢? 将权杖当作拐杖,霍恩并没有返回卧室,而是在让娜的带路下,前往了仓库前面的庭院。 至于格兰普文依旧带着两个壮汉,跟在霍恩的身后,负责监视他。 “教皇冕下。” 才见到霍恩,雷克多便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了一阵,亲吻霍恩的脚面。 那恶心的触感,让霍恩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脚。 雷克多则谄笑站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由不得他不如此,圣孙子老爷这才几天啊,就升官了,还是教皇。 再升下去,要升成什么官,他都不敢想。 “别拍马屁了,叫你准备,你都准备好了吗?”让娜上前,没好气地问道。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雷克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孙子老爷想要看他打铁,但还是精心准备了一晚上。 走到修道院内的一个棚子边,霍恩撑着教皇权杖站立,而雷克多则开始在打铁的台子前忙碌起来。 他并没有生火,而是将一筐铁矿石粉末丢入了一个大石缸中,并将两大桶井水倒入,没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然后便开始用木瓢,向其中舀了几大瓢闪着奇异蓝色光辉的药水。 “教皇冕下,这一步叫做碎浸,用溶蚀药水和清水混合,这样就能将铁元素连接在一起,并把石屑给分开,这期间需要不断小火加热,且持续搅拌,差不多得四个小时。” 雷克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边介绍,一边从旁边拿起一块铁:“冕下,请看,这是我昨天搅拌好的蜂窝铁。” 霍恩接过那蜂窝铁,勉强是个球形,其中却有无数的洞眼。 用长钳子夹住蜂窝铁,雷克多将其浸入另一盆水中,这盆水下面用木炭加热,正处于沸腾的状态。 “这个是软化药水,加热到沸腾时,浸入蜂窝铁,大约一分钟后,坚硬的铁元素就会软化。” 将浸润了一分钟的蜂窝铁拿出,雷克多迅速拿起了锤子,开始对着软化的蜂窝铁进行冷锻。 经过不断地浸润和捶打,蜂窝铁逐渐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片,雷克多则马上抓起一把炭粉,均匀地洒在了铁片上。 到这个时候,雷克多满头大汗,顾不上解释了,迅速将铁片折叠,并用力捶打,然后再次浸润。 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十次,原先手臂长的铁片被敲成了手掌大小的铁锭。 拿起那块还带着余温的铁锭,霍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他就知道,脑海里那串湿法炼铁的记忆果然是真的。 “为什么不使用石炭或者木炭炼铁呢?” 雷克多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明白霍恩在说什么:“恕我直言,冕下,木炭的话,加热一块铁矿石,从常温到红热到可以加工,需要的时间远超四小时,消耗的木炭价值,更是远超药水。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使用药水呢?至于石炭,我孤陋寡闻,确实没有听过?是能烧炭的石头吗?” 霍恩没有回话,他绕着那石缸走了一圈:“一般来说,一个冶金工坊,一个月能产多少铁锭?” “我这个是土药缸,像大的冶金工坊的话,人家有回流药炉,一次能冶600磅的铁矿石,出铁率约为三成左右。” “那炼钢呢?”霍恩问。 雷克多思考了一会:“钢?您是说精铁吧?那精铁炼起来就麻烦了,想要把一块铁炼成精铁,耗费非常大。” “那你举个例子说说。” “呃,就比如说,铁锭炼成精铁,一般需要五次锤炼,我是指打好的铁锭,不是蜂窝铁,五次锤炼会损耗约七成的铁料。 一块10磅的铁料,炼成精铁后只剩下3磅,乃至更少,而每一次锤炼的成本则在2第纳尔左右。” 2第纳尔,相当于36磅小麦了。 “炼精铁对打造手艺的造纸要求极高,需要配比和更换多次药水与工具,工序复杂,一般只有铁匠行会的正式师傅,或者大师傅敢做。 但收获会很丰厚,1磅铁锭只能卖8个半铜子,而1磅精铁,却能卖8第纳尔,相当于400个铜子。 我敢说,精铁便是帝国冶金业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霍恩没有接雷克多的话,他若有所思地在雷克多的炼铁铺子前逛了两圈。 转过身,他对身后的格兰普文说道:“我回头给伱一张图纸,你帮我造出来,就在这里,然后再帮我弄一点铁矿来。” “遵命,冕下。” “还有,你去仓库里,帮我找一下这些东西:木炭、硫磺、硝石、胆水……回头我列一个单子给你。” 和格兰普文吩咐完,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霍恩看向了眼前的雷克多。 “三天后,依旧到这个位置来找我。” ……………… “马德兰大叔,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马德兰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迎接的这群小孩的头上揉了揉了,又抬头看向了在场的其他眼中满是渴望的难民:“大家到傍晚的时候,都到门楼前,还是发一天的口粮。” “赞美吾主!” “也赞美你,马德兰!” 穷苦的难民们立刻欢呼起来,马德兰却笑道:“别感谢我,要感谢,就去感谢教皇冕下吧,若不是他,那吸血鬼汤利怎会放粮?” “圣三一!教皇冕下,我们敬爱你啊!” 脸上挂着笑容,与这些难民们一一打招呼说笑,马德兰返回了自己的小草棚。 尽管知道这些难民中有不少人,心思其实并不单纯,他们私下里和汤利媾和,只是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和传话筒。 可马德兰仍然愿意为了那些真正心思单纯的人去受罪。 他知道,很多时候,那些看似“邪恶卑鄙”的乡民们,只是恐惧。 除了这种双输型的乡土式卑鄙狡猾,他们没有任何对抗强权的武器。 迈步走入了自己的帐篷,马德兰握住了裤子上的腰带。 在先前的斗殴中,汤利扯断了他腰间的麻绳,现在这条宽皮带可比麻绳好得多。 只是先前教皇冕下给他系的时候,似乎是怕他裤子再掉了,所以系得有些紧,勒得他有些难受。 解开了皮带,马德兰正要重新系上,却感觉到一个异物从腰间落下。 他皱着眉,蹲下身子,望向了那异物,那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深吸了一口气,马德兰捡起了那张纸,将其摊开看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冕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又不识字啊。” (本章完) 第40章 老东西,要不要脸 第40章 老东西,要不要脸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让娜的房间时,她便已经睁开了眼。 从床上坐起,让娜抓着瘙痒的头皮,把原先炸毛的黑发抓得乱糟糟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四瓣十字窗格,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黑影,透过尖拱窗,让娜还能听到远处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那是霍恩的孩儿军,如今已经扩张到了55人,分成了5队,像勒内、杜瓦隆这批一期孩儿军大多都当上队长了。 想到这,让娜就无法不想起前段时间孩儿军们举行集体洗礼的时候。 那个白发傻大个,硬是也要洗礼,居然跟着孩儿军们喊霍恩哥哥“papa”,简直恬不知耻。 让娜双手抓紧了被单,牙齿摩擦得吱吱出声。 最让她生气的,便是那傻大个居然打着教女的旗号,堂而皇之地睡到了霍恩的床上。 每次让娜都亲自将她送去卧室,可第二天起床,让娜总是能在霍恩的卧室里发现她。 那张宽阔的桃芯木大床上,甚至有两个枕头! 两个枕头! 在看到那两个枕头之前,让娜还能说服自己,毕竟嘉莉和她都是魔女,还失忆了,只认识自己和霍恩,黏人一点情有可原。 但那两个枕头出现的一刹那,让娜脑中的那根弦都要绷断了。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那是别人未婚夫,人家婚约白纸黑字写着呢! 将那股暴起的怒气压下去,让娜翻身下床,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梳子和头绳。 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让娜嘴角挂起一抹笑容,不就是会撒娇吗?谁不会啊! 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将睡衣领口系绳稍微扯松了一点,让娜犹豫许久,还是将之系上,便出了卧室。 左转走过阴冷的地砖,推开霍恩卧室的钝角拱形大门,让娜径直走了进去。 在宽敞的卧室中,嘉莉盘腿坐在床边,她领口的系绳几乎全部松开,露出了雪白的锁骨和光洁的肩膀。 要不是嘉莉挺拔的高峰顶着,那睡衣恐怕要从胸口滑到肚子。 在和煦阳光照耀下,嘉莉哼着那首蓝孤儿小曲,将后背靠在霍恩的肚子上。 而霍恩则跪在床上,手持梳子与头绳,专心致志地给她编着头发。 让娜一眼便认出了,这两条三股麻辫在后脑编成一股的手法,因为她小时候,霍恩曾经给她编过。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编,因为太复杂了,平时要下地干活,哪儿有时间。 可今天什么节日都不是啊! “你在干什么?!不要浪费冕下的时间!” 嘉莉个子虽大,动作却如山里灵活的狗,一下子便窜到了霍恩的背后,将大半的身躯暴露在外面。 “算了算了,你别看她个子大,其实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小孩子不懂事,伱跟她计较什么。” 拍着身后嘉莉紧实浑圆的大腿,一边安抚她,霍恩一边无奈地摊手解释道。 说实话,他都被让娜这声暴喝吓了一跳。 天天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霍恩看着一头乱发的让娜:“你这么急匆匆找我来做什么?” 让娜的笑容有些勉强,她将手中的梳子往后藏了藏:“没什么,没什么……” “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件事要你去办……”霍恩这边说着,他身后的嘉莉,却偷偷从他肩头探出了脑袋。 用手指压着眼睑,嘉莉伸出小舌,对着让娜做起了鬼脸。 让娜手中的梳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尖啸声。 ……………… “噔——” 丹吉连退了四五步,才止住身形,他刚站稳脚步,一柄大剑便迎头劈下。 但丹吉不慌不忙,身体斜侧,一个后撤步便躲开了这一剑,他手中的焰形剑则高举下劈。 眼看就要击中让娜的练习甲,但一道电光陡然闪过,要不是丹吉竖起剑挡了一下,就被直接劈中了。 退开了两三步,丹吉重新摆出架势,还想继续,但让娜却直起了身体:“你输了。” “我什么时候输了……你什么时候扔的匕首!” 丹吉低头狼狈地看着卡在盔甲缝隙中的匕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我们在剑斗!” “我们在战斗!如果真在战场上,你说不用,大家就都不用?” “一名骑士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难道不也是神殿骑士吗?” “骑士就是这么卑劣!”让娜将大剑插在地面,“哪怕是那个传奇英雄巴耶尔,同样会在战斗中投掷匕首。”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巴耶尔会用匕首。” “第七章节,第五小节,第三段,‘巴耶尔用匕首掷向恶龙,一下便刺破了恶龙的眼球’。” “那是对恶龙!” “显然你对《巴耶尔传》的钻研太过于浅显了。” “我对《巴耶尔传》的钻研浅显?你应该多看看《阿迪玛斯传》和《骑士西伐尔》!才知道巴耶尔的所有!” 两个人绷着脸,从武斗转为文斗,互相怒骂辩白,吵得连甲都忘了脱。 可渐渐地,不管是让娜还是丹吉都觉得不对劲了,争吵渐渐转为沉默。 丹吉直起了弓着的腰,将剑插回了剑鞘:“我不明白。” 让娜擦去额头上的汗:“你不明白什么?” “你是这么喜欢侠义骑士的故事,对《巴耶尔传》倒背如流,为什么会厌恶骑士?”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侠义骑士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我劝你别把故事当现实。” “这不一定,现实中的确存在侠义骑士的。” “那他在哪儿呢?我的父亲被拿来挡刀的时候,他在哪儿?我险些被玷污的时候,他在哪儿?霍恩哥哥无辜地被砍下头颅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让娜将长剑插回剑鞘,又将闷热沉重的练习甲解开,披上外套。 “顺带一提,干这三件事的人,都是骑士……”让娜走到一旁的条凳上坐下,拿起了手帕开始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渍。 “不,一个骑士这样,并不代表所有骑士……” “不要再骗自己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真的存在,他在哪儿呢?”让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满是冰冷。 “我听过你的事迹,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侠义骑士故事骗了的可怜人。” “我是一个骑士,侠义骑士只是我的目标和榜样,我四处行侠仗义,从未感觉到被骗……” “对,你行侠仗义,击退土匪,结果在睡梦中,叫那些被你拯救的乡民绑住,抢走了衣物和钱财,只能光着身子去教堂求助。” 丹吉立刻显出不安的模样:“我……” 周围的其余乡民和卫兵则发出了低沉的窃笑声。 “你模仿侠义骑士在教堂喝酒,扛着长枪,把水车当成是巨人,把狗当成是马,把马当成狮子,撞碎了人家的墙,摔进了粪坑里……你真把水车骑士当成是封号吗?” 丹吉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哄笑声渐渐在附近的人群中响起,甚至有窃窃私语打听的声音。 在打听完后,大多数人都将忍俊不禁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我知道你肯定出身巨富豪门,贵族子弟,不然不会这么幼稚,将家财败光,只能靠着父祖留下的人脉,在树篱乡这个穷乡僻壤当骑士。 可这么多年来,你没看过吗?现在这世道,骑士是什么样?教士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丹吉的脸涨得通红,他额上的青筋条条凸起:“我不是巨富豪门……我是骑士!……骑士的事,不能这么算。” “哈哈哈——”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立刻就自己捂住了嘴。 这套说辞虽被丹吉说了无数遍,可依旧具有喜剧效果。 “哼!”见丹吉仍在嘴硬,让娜摇头冷笑,转身便往修道院大门走,她还有霍恩吩咐的事情要办,可不能耽搁。 面对让娜离去的背影,丹吉嗫喏着,想要解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孤零零在原地站了好久,丹吉脸上的表情逐渐灰败,他转过身,趿拉着脚步,向着马棚走去。 (本章完) 第41章 宗座卫队的扩张 第41章 宗座卫队的扩张 如丝如缕的阳光从草木屋顶的缝隙间流入,照亮了草房子中飞舞的灰尘。 在黑暗的房间中,这隐隐的光线模模糊糊,粪臭味夹杂着泥土的腐烂味,在空气中来回盘旋。 躺在由长凳和稻草组成的简陋小床上,一名男子紧闭双眼,牙关紧咬,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 几滴金黄色的液体从木管中流下,落入了男子的嘴唇中。 阿尔芒拿起一个树叶,将一捧水顺着叶脉滑入男子的嘴中,将那些金黄的液体顺入体内。 “诵经师老爷,好了吗?” 虽然比眼前这年轻的修士要大上两轮,可这位老叔却一点都不敢在阿尔芒面前摆谱,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了,但我要提醒你,圣油只有对虔诚的信徒有用,他要是心诚,就是半只脚踏入炼狱了,圣油都能给他拉回来,要是心不诚,只是浪费了这珍贵的圣油了。” 老叔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我们虔诚,我们特别虔诚。” “正如我先前说的,每日念诵谢恩歌,感恩冕下的仁慈,便可保无恙。” “诶诶诶,好的,好的。”老叔千恩万谢地朝阿尔芒弯腰道,“老爷,我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妻子的表弟,二等表弟,得了痢疾……” “还是那句老话,要么就等,要么就拉十户来,十户长优先,且有一次指定使用。”阿尔芒毫不留情地说道。 “是是是。”一点都不敢反驳,那老叔抱起自家儿子便走出了草棚子。 “下一个。”将手中的名册勾画掉,阿尔芒抬头,却见是让娜掀起帘子走入了草房子中。 “让娜姐姐。”阿尔芒站起身,赶紧上前迎接。 让娜则伸手在阿尔芒的保罗式地中海光头上拍得啪啪响:“你什么时候还弄出一个诵经师的圣职来了,我怎么没听过?” “冕下曾经说过,名不正言不顺,我什么身份都没有,办事总是不方便的。”阿尔芒嬉笑道。 让娜则莞尔一笑,从挎包里拿出四个装在木管里,用软木塞塞好的大蒜素,排在了阿尔芒面前的小方桌上。 “太好了,我这正为断货发愁呢。”阿尔芒连忙给箱子开锁,将这四管大蒜素放入其中。 不管阿尔芒,让娜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经过先前的事情,让娜基本上就是对乡民、骑士、教士们失望透顶了。 唯一让她感到亲近和信任的人,估计只有这些孩儿军和小孩子了。 孩儿军都是孤儿,和让娜身世类似,小孩子没那么多心眼,起码比大人们强。 “我这次来,是霍恩哥哥来问问你们这边的情况,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为难伱们?” 阿尔芒扯过一条凳子坐下:“咱们都是教皇的宗座卫队,谁敢为难我们呢?以前还有人老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咱们,现在这些人也没有了。” 在红磨坊村村民搬迁到古拉格教皇国来之后,霍恩便给他们安了一个“宗座卫队”的名头。 现在红磨坊村村民从敢吃奶的娃娃到六十岁的老人都是宗座卫士了。 宗座卫队自然是与别处不同的,霍恩可是给他们定制了统一的制服。 成年男子是黑色的斜纹粗呢布兜帽斗篷,成年女子则是黑色的包头巾,小孩则有黑色的头带。 在古拉格教皇国首都外围的草场上,每到早上鸡叫之时,都能看到一幕奇景。 在晨光微熹之时,一群群头顶黑色的宗座卫士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牵着父母的手,排成方正的队形,走到神甫柯塞与诵经师阿尔芒跟前。 在食物的香气中,他们不仅没有上前争抢,而是一边唱着圣歌,如谢饭歌,谢恩歌,天国梦等,一边整齐地踏着步。 时不时便有十户带着孩儿军上前巡查,用藤条抽打动作不整齐的人。 一开始周围的乡民们还会围观和嘲笑,甚至大声抱怨他们打扰了自己美梦,可近来,这些声音越发小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卫士们的歌声是如此地嘹亮,动作是如此地整齐,人是如此地团结。 但凡有一个人被欺负,同一个十户的男子,便会一起出手。 当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唱着圣歌,踏着宛若一人的步伐,挥舞草叉和木棍冲过来的时候,那些乡民无赖还以为自己碰上了集群冲锋的军士老爷。 说到底,霍恩的踏步祈祷还是有作用的,当走路时,卫士们会下意识地同频迈步。 在藤条的殴打和每日踏步祈祷的操练洗礼下,这些动作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有了初步的阵形、组织度与士气,殴打一下那些没经过训练的乡民和好勇斗狠的无赖简直不要太简单。 或许在霍恩看来还差得远,但对于那些乡民来说就不一样了。 除了不好惹之外,让乡民无赖们收敛的,还有一点。 那便是宗座卫队掌握了珍贵的圣油,且不吝于使用。 如汤利等人,同样获得了不少圣油,可他们却从来不舍得把这珍贵的物什用在小民身上。 而宗座卫队虽然要排队,却至少真的能用到。 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有用的小技巧,只要能拉十户人家来登记名册,组成一个十户,那么十户长便可以优先指定一次圣油的使用机会。 登记名册可不是白登记的,傍晚要和卫士们一起唱圣歌,见面要行三指抚胸礼,同一个十户的人得聚居在一起。 再有,就是有事找你,是不允许推脱的。 敢推托,那卫士们是真敢打死人的。 “如今咱们的卫队新增了几个十户了?” “五个。”阿尔芒左手伸出五根手指,右手伸出四根手指,“一共有九个十户,498人,名册就在这里,明天可能还会再来一个十户,那样就凑足十个了。” 让娜默默计算起来,原本在古拉格修道院外顶多六百出头的难民,加上红磨坊村的,差不多八百多人。 不过自从天气放晴后,每天都能新增十几到几十个难民,如今古拉格教皇国已经有臣民近千了。 但这十个十户,基本就是极限了,其余的人大部分都层层依附于汤利等人。 况且这些新卫队,都只是听调不听宣的羁縻状态,未必有宗座老卫队这么忠诚。 老卫队的人可是亲眼见过霍恩复活和圣父下凡的。 还得继续加深控制啊。 尽管听霍恩讲述分析过这些情况,但让娜每每想到,还是觉得头疼:“你们先前托人问的,霍恩哥哥给出答复了。” “冕下怎么说?” “霍恩哥哥说,杰什卡先前诛灭魔鬼有功,百户长就由他来担任。” (本章完) 第42章 霍恩的日记 第42章 霍恩的日记 “帝国历1444年9月13日。 在雄鹿室与汤利等人签订了《古拉格条约》,真是太离谱了,屁大的地方,他们难道真以为自己建国了? 可能是被让娜的强大力量吓到了,所以才会要求我签这个约定吧,害怕我反悔。 他们可能没有听过一句名言,想要什么东西,拿过来就是,辩护律师总是能找得到的。 他的心思当我不知道吗? 推我当替罪羊,已有取死之道! 他当我会心慈手软吗?不,我不会! 我不再是那个我了,这一世,我要当个恶人坏人,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 前世那些被欺负,被鄙视,绝望而惨淡的人生,我绝不要再次重现。 晚上做了一个竹蜻蜓给嘉莉,她玩得很开心,不再缠着我讲故事,终于有时间干自己的事了,还得把电弧炼铁炉给画出来。” “帝国历1444年9月14日。 去藏书室看书,书架上的卷轴和书籍全都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动过了。 根据这些书上所写,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大陆,类似前世的天竺。 南边是冰海,北面是高原和草原,东边有半兽人群岛,西边则是帝国伊始之地。 据说那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都是可供开垦的大平原。 只可惜自大瘟疫后,大半化为荒漠废土,被吸血鬼贵族和食人魔军阀组成的血肉王庭所占据。 本来根据阿尔芒所说,有一本给小修士专门入门的《弥赛拉传说》,结果也是用艾尔文写的。 该死的教会,我日你祖宗! 看来要学学艾尔文了,不就是背单词吗?让你们看看小镇做题家的内卷力。 藏书室还找到了嘉莉的卷宗,根据卷宗上调查人员和举报人员的描述,嘉莉应该只有一米五的身高才对啊,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庞然大物是怎么回事? 是嘉莉的超凡能力吗?说起来,她还一次都没有展现过她的超凡能力呢。” “帝国历1444年9月15日。 难绷,这个世界真是难绷。 不说没有煤炭,玩不了烧开水的科技,居然连火药都点不燃! 这个世界中的硫磺,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只有龙眠山脉有出产。 外形一致,气味一致,性质差不多,但就是点不燃,黑火药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 本来想着火药没出路,玻璃又被发明了,想看看肥皂行不行,但按照记忆小说配方造出来的肥皂简直就是垃圾。 握在手里就跟握了大便一样,还是拉稀的大便,那气味,狗闻了都捂着鼻子走。 那些小说作者全是骗子,骗子! 草药铺的僧侣告诉我说,有一种叫皂果的草药,效果跟我说的肥皂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怎么全点到生物上去了,你们的植物杂交没有限制的吗? 孟德尔,伱还管不管了? 嘉莉昨晚又抱着枕头爬到我床上来了,她说是怕黑,我被她抱在怀里,就跟泰迪熊差不多。 好香。” “帝国历1444年9月16日。 不幸中的万幸,电弧炼铁成功了,当电流通过那些铁矿石时,红热的铁水就像是瀑布一样从出铁口流出。 让娜一次能炼铁15分钟左右,按照出铁率和炉子大小效率估算,差不多能产出400斤生铁锭。 至于炼钢则更加简单,将生铁锭用闪电熔化,加大电压,并不断搅拌,很快就能产出钢水。 雷克多走的时候,在平地上摔了五跤。 去藏书室读书了,现在才知道帝国内原来还有王国,感觉有点像神圣罗马帝国。 不过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有七个选帝侯,而神圣艾尔帝国境内只有三个选王,分别是法兰选王,莱亚选王和诺恩选王。 在艾尔贵族议会、教会与自由市代表的贵族选举中,三位国王中的一位将被选为帝国皇帝。 千河谷只是莱亚王国六块领地中的一个,而我所在的树篱乡只是上瑞佛郡三个乡中的一个,至于上瑞佛这样的郡,千河谷一共有九个。 我问了让娜,嘉莉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她告诉我说是勿忘我。 她最近和那个丹吉闹得很不愉快,每天都没有好脸色。 说起来,嘉莉是不是有些过于黏人了? 晚上的时候,嘉莉又来了,又缠着我讲童话故事,讲到一半,她突然扯我的脸,还说要看看我有几张脸,神经兮兮的。” “帝国历1444年9月17日。 汤利那边告诉我,水退得差不多了,太好了,这样就能动手了。 要不是需要他的渠道去联系秘党那边,我才不会忍到现在。 我手里可是掌握着让娜的,让娜是魔女,战力惊人,怎能抵挡了? 汤利那边有近百名武装农的支持,那又怎样,我名正言顺,还有物质和武力做保障,拿下他轻而易举。 我忍了好久了,那叫汤利的想的倒好,把那个小丑推出来挡刀,当我眼瞎。 他今天能让自己人,那个叫格兰普文的小丑挡刀,明天就能在教会大军到来时,把我卖了挡刀。 他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只是马德兰为什么还没和杰什卡他们联络,照理来说,昨天前天就该联络了,不应该啊。” “帝国历1444年9月18日。 这艾尔文太复杂了,一个字母七歪八扭拐十几道,至于吗? 上百个字母,要死啊,这么硬背不是办法,得想想办法给它简化一下,起码要让一个字母能够在两笔之内写成,那就是最好的。 去藏书室找了一圈关于秘党的资料,得想想以后加入什么秘党。 我这才知道,在教会的历史上,居然有一名魔女当上过教皇,也就是女教皇若安。 据说,她的超凡能力是控制心灵,十五个红衣主教中有十二个与其有染,最后教会的翼天使都被她魅惑了。 什么魅魔…… 若安党就是女教皇若安的残羽,不过相比于别的秘党邪教,若安党只是常常打着若安三世的名号,相对宽松正常的多。 其余的秘党都实在是太拟人了。 下午和院墙外的宗座卫队联系上了,预备卫队的扩张出人意料地顺利。 这才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十个十户,一个百户了。 粗略估算一下,现在古拉格修道院周边有一千人上下,我掌握了五百多,马德兰掌握了两百多,汤利掌握了两百多。 大势已成,只等秘党那边的信使返回,立刻就把汤利拿下。 马德兰不重要了,原本关键的棋子,现在都变成闲棋了。 以他和汤利之间的嫌隙与关系,就算他没胆子出手,总不至于让汤利知晓。 让娜今天睡在了嘉莉的房间里,不让她过来,身边没有这小家伙抱着,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ps晚点还有一章,存稿用光了,上班来不及写 (本章完) 第43章 大政奉还 第43章 大政奉还 “权臣……汤利……额……是这个,红衣主教,什么什么隔绝内外,教皇国将危……嗯……” “弗里克爷,你到底行不行啊,两行字钻研半天了都。” “别吵别吵。”名为弗里克的老人揉着半瞎的眼睛,对着微弱的天光,大声喊道。 眼睛是半瞎了,可他声音大得很,震得马德兰耳膜都疼。 “哎呀,你这墨水糊了,下面是,你同为红衣主教……静待什么什么,啊,然后,什么什么,最后什么什么,啊,就能大政奉还。” 马德兰望着眼前的老人,无奈地说道:“弗里克爷,伱年轻的时候真的当过吟游诗人吗?你这说了半天,我硬是什么都没听懂。” 弗里克梗着脖子道:“我就是当过,你个小崽子懂什么。” 马德兰有些无奈,在诸多他信任的乡民中,这个弗里克爷是相对最有信誉的,和他算是一伙的。 跟着马德兰混的,不是流民就是公簿农,他们能有什么文化造纸? 马德兰这二百多手下里,识字的只有十个不到,而能让马德兰信任的,只有弗里克一个。 入秋之后,在这四面通风,挂着草帘的草棚子里,居然还有一丝寒意。 眼前的老人穿着一身皱巴巴带着补丁的及膝袍子,露出了皮肤贴着白骨和青筋的干枯手腕。 从垃圾堆中拖出一条三条腿的条凳,扫了扫凳上的灰,马德兰坐了下来:“那您说说,教皇大人给我的这封密信到底写了什么?” “唉,教皇大人也是的,老用这么文绉绉的词句干什么?还以为读枯燥的骑士诗呢。” 口中抱怨了一句,老弗里克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教皇冕下的意思,大概也许应该是,叫你尽快攻入修道院,干掉权臣汤利。” “我?去干掉汤利?教皇大人真是这个意思吗?”马德兰瞪大了双眼,“咱们这些老弱病残,有这个实力吗?” 老弗里克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他越琢磨,越觉得对劲:“不然呢?那些武装农全部都站在汤利一边,教皇甚至不准出修道院的门,宗座卫队都被拦在门外面。 这肯定是咱们教皇国内有奸臣啊,奇尔维斯、格兰普文都站在汤利那边,丹吉则是中立,除了你,教皇冕下还能依靠谁?” “可咱们哪里是汤利的对手啊,唉,冕下怎么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得知了霍恩的“真实”意图,马德兰有些头疼。 虽然他和汤利极度不对付,绝大部分时候却只能忍着,便是因为汤利的背后,是广大的武装农。 与大多数的公簿农与流民相比,这些武装农不仅身体素质比他们强,大多甚至还有锁子甲、皮甲、短剑和长弓等武器装备。 教会的守夜卫兵其实是个民兵组织,前身就是守夜人兄弟会,而守夜人兄弟会就是武装农组建的。 所以守夜卫兵九成以上都是武装农出身。 只要汤利想,他可以快速拉出二三十个守夜卫兵,先前那些披甲军士的武器装备同样在他手里呢。 不过,汤利的势力同样有一个问题,就是武装农们在面对流民公簿农们非常勇武,可一对上教会或贵族,马上就会变成失败主义战士。 这同样是霍恩觉得一旦教会派兵,汤利就会立刻投降的原因。 不投降的后果,就是臣等正欲先降,陛下为何死战? 可霍恩从来没有叫马德兰去硬钢汤利的意思啊。 他是叫马德兰去联络杰什卡,关键时刻通风报信,守住修道院大门,不要让汤利跑出去与武装农们会合。 偏偏这最重要的一段被弗里克省略了,他只看得懂开头是骂汤利,结尾是大政奉还,中间全是自己脑补的。 将一瓶浊酒放到桌子上,马德兰忧心忡忡地走了。 弗里克则优哉游哉地拿起浊酒,哼着小调,自饮自酌起来。 可才喝了两口,草棚又走入一人,同样是个老头:“弗里克,你哪儿来的酒?” “嚓,大哥,来两杯?”弗里克一见这老人便兴奋起来,这是他的堂哥,两人是酒友,经常一起喝酒。 “来啊,哎,刚刚我看马德兰老弟急匆匆走了,是干嘛去了。” “嘿嘿,不可说。” “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可说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那老头从腰包里掏出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带毛山鸡,扔在桌子上,又掏出半瓶子蜜酒,晃了晃:“够意思了吧。” 几杯酒下肚,弗里克的脸庞微微发红,他扫了一眼那烤鸡,犹豫了半晌:“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你说吧,我保证不乱说。” “来,把耳朵凑过来。” “………………” “什么?教皇冕下叫马德兰要去除掉汤利。” “小点声,小点声。”弗里克声若洪钟地说道,“不要让外人听到了。” 他摇晃着杯中的酒,不无得意地说道:“看看你老哥我,现在主教老爷都得来询问我的意思,我比之那森林贤者赫洛如何?” “屁。”那老头笑呵呵地骂道,跟着一起喝起酒来。 …………………… “什么?”汤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马德兰后天晚上要来袭杀我?” 壁炉熊熊的烈火将众人的脸烤得通红,跃动的火光照耀在墙上的叶博斯神龛上,将包裹在圣树中的弥赛拉映得明暗不定。 “你是从哪儿得知这个消息的?”奇尔维斯放下了酒杯,矮人般的长胡子不断抖动着。 那唇上带着卷曲软胡须的少年回道:“是我二哥,他的铁匠师傅的女儿嫁给了土墩子村的玛德法,玛德法的前妻的堂叔的小姑子是马德兰那边的人。” “消息属实吗?” “绝对属实,我二哥跟我说了,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好了,我知道了。”汤利甩出一枚第纳尔,“赏你的,滚吧。” 待那少年离开,这个小小的僧侣屋舍内,便只剩汤利、奇尔维斯等核心层。 在火光中等待了许久,格兰普文才皱眉问道:“马德兰是怎么知道你后天晚上要去修道院外接应秘党使者的?” “你问我,我能问谁?”汤利脸色并不好看,“我猜,八成是那叫咱们内部有奸细。” “一个小小的马德兰,真敢来袭杀咱们吗?”奇尔维斯摩擦着手中的酒杯,“明天多找人问问,一定要调查清楚。” “等调查清楚就晚了,那马德兰上次对我就有仇,说不定真要做这事。”汤利站起身,“这事儿说不定有那个叫霍恩的在指使,这段时间,他哪里肯老老实实待着,那些难民们现在全部唯他马首是瞻。” “那你说怎么办?”格兰普文问道。 汤利竖起手掌,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明晚,咱们先去捉了马德兰,给那个叫霍恩的一个教训。 哼,他可能是秘党头目,但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本章完) 第44章 契卡 第44章 契卡 “什么?汤利明天晚上要来袭击我?” 马德兰手中端着木碗差点从手心摔落下去。 他找了处平地放下木碗,噔噔噔三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 那中年农夫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才低声说道:“是我老婆跟我说的,她堂哥的邻居,是汤利情人的表弟。 汤利亲口和那个流莺说的,他说马德兰这混球,我明天晚上就去取他的性命,居然还敢来对付我。” “属实吗?” “绝对属实。”一旁一个短衣短裤的青年焦急地说,“汤利的那个打手,是我小姨的恩客,昨天晚上的时候,还跟她说,叫她躲远点。 我小姨早上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叫我们一家提前藏起来。” 马德兰望向了藏在众人身后的弗里克,弗里克则擦着额角的汗,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胸腔里。 就算再谴责弗里克还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道去找汤利说都是误会吗? 马德兰陷入了沉默,他一屁股坐在大岩石上,一句话都不说。 淡淡的晨光有些莹白色,将马德兰端坐的身影镶上了一层白边。 坐在那里,他就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一动不动。 “老大,你说句话啊。” “是啊,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围绕在马德兰身边的这七八人,基本就是他的小圈子,与马德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问你。”马德兰抬起头,望向那个中年农夫,“伱的意思是说,汤利已经到修道院外了?” “看情况,他可能白天在外面,晚上就回去,除非要在外留宿……你懂的。”中年农夫挤眉弄眼地说道。 “该死的,我不想惹他,他倒想惹我了。”又沉默了几秒,马德兰的神色逐渐狰狞起来,“他是明天要来偷袭我是吧,行,咱们今晚就提前动手,先把他捉了。” “怎么抓?”短衣的青年立刻精神了,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马德兰。 “咱们先去他的帐篷抓他,他明天晚上才动手,今天一定没有防备。” “那假如他不在呢?” “那咱们就去修道院门口堵他,然后通知教皇冕下,只要他跑不到外面去,以让娜圣女的战力,等那些武装农集结起来,黄菜都凉了。”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还是只有那个短衣青年依旧精神:“不愧是马德兰老大,轻易就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等等。”一个老成的中年人制止道,“咱们动手,大概是要动员那些公簿农和流民的,顶多召集二三十人,够用吗?” “别怕,我有教皇密诏,谕令我除掉权臣汤利,救出教皇冕下,不是有宗座卫队附属卫队吗?有了这道密令,他们一定愿意听我的。” 马德兰摩擦着下巴:“你们先去散播谣言,说是汤利不准备放粮了。 然后晚上的时候,咱们不说是去抓汤利,就说是去商讨放粮的事情,是去抗议的。 等把汤利抓住,他们就只能站在咱们一边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还有,不论是谁,就是亲妈来问,就是天使下凡,都不许说,知道了吗?”马德兰将恶狠狠的眼神看向了讪笑的弗里克。 …………………… “阿嚏!” 霍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他的病明明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又开始打喷嚏了。 “不就打了个喷嚏吗?看着我干什么,继续背。” “三四十二,四四十六……”挤在抄写台前的孩儿军们苦着脸继续大声背诵起来。 拿起手帕,一边擦鼻涕,霍恩一边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明净得好像水面,高远深邃,不起一丝波澜,在四方的修道院围墙组成的画框中,仿佛一幅动态的油画。 初秋的风既不寒冷也不炎热,反而充斥着一股凉爽的感觉,庭院中的圃里,各色朵铺陈着,如同装满了珠宝的箱子。 这样的日子要是出去踏青该有多舒服,可惜的是,霍恩目前却没有这个权力。 “你继续说。”在享受了一会儿秋日的凉爽后,霍恩还是把注意力放到现实中来。 在他面前的,是当年拿下第一滴血的孩儿军勒内,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 尽管被隔绝在修道院内,霍恩还是想要知道修道院外的情报,而孩儿军们都是小孩,出入交流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霍恩干脆找了一批机灵的孩子,组成了一个暗地里的小情报组织,名叫“契卡”。 第一批契卡间谍一共有五人,直接对霍恩负责。 契卡组织的首领,霍恩本来想要定为勒内,这小子不仅是孩儿军一期生,还有战功。 小小年纪,性格便冷静镇定,头脑灵活,当这个情报总管最好不过了。 但无奈的是,霍恩找勒内谈话的时候,嘉莉就在身边。 当霍恩说契卡都是孩儿军中最聪明的孩子时,嘉莉立刻不干了,撒泼打滚非要当契卡的总管。 至于勒内则发挥出了其冷静机灵的性格,大度地将契卡总管这个关键的位置,让给了25岁的嘉莉妹妹。 霍恩则将契卡情报主管这个职位授予了勒内。 按照习惯,勒内每三天汇总一次情报,并向霍恩报告。 “……两天前,雷克多再一次前往其姐姐的住处,进行……” “……瑞兰家的多伊尔,偷走了他父亲藏的私房钱……” “……汤利昨天后半夜都在外面,但是却没有去找【有技术的女人】……” 听着勒内讲完了零零散散的收获,霍恩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这短短三天,勒内居然真的搞到了情报,重不重要,多不多不说,但确实很劲爆。 “这些消息,都是基本得到证实的,还有一些未经证实的,比如马德兰想要偷袭汤利,汤利想要袭击马德兰一类的,只是传言,就没说了。 这些消息阿尔芒诵经师正在整理,您要是想看的,预计今天下午能送到。” “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些情报的?”霍恩揉着勒内的小脑袋,实在想不到这些事情是怎么探查出来的。 勒内摇晃着脑袋:“我之前跟着我母亲当流民的时候,就得四处打探消息,寻找施粥的铺子…… 那些大人们,根本不在意小孩,我们在玩耍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没看到我们一般,会说出很多不能说的东西。 之前,宗座卫队那边也收集了不少情报,杰什卡百户长都汇总在这了。” 原来如此,霍恩这才恍然大悟。 尽管勒内是孩儿军,可其实整个古拉格教皇国,不论是汤利、马德兰还是那些僧侣,他们都认为这些孩儿军不过是笑话。 孩儿军,孩儿军,说到底,不过是小孩子。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教皇冕下,在和软禁他的汤利怄气罢了。 “不错。”霍恩浑身上下摸了摸,最后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送给了勒内,“继续努力。” 翻着这些劲爆的消息,霍恩实在是不得不感叹,区区千把人,这水还不浅呢。 “噹——”悠扬的钟声响起。 卷好这些情报,霍恩立刻站起身,来到了这群瑟瑟发抖的孩儿军面前。 “小测验,一个沙漏(半小时)的时间,测验完就去持棍跑圈,跑完了,别急着走,我没喊到的人才允许走。” 抄写好试卷的僧侣将四十多份试卷发到这些孤儿手中,每个人还有一支炭笔。 “我再说一次啊,我不管你之前会不会写数字,到我这,必须用阿拉伯……加拉尔数字,但凡用别的,一律零分。” 在一片哀嚎声中,霍恩将沙漏一个反转,顿在桌面上,那些哀嚎声瞬间变成了沙沙的写字声。 “冕下。”一旁的僧侣面露不忍,“这群孩子早上鸡叫起床,要训练到月上中天才睡,是不是过于……” “这有什么的,我没让他们五点半起来跑操就不错了,我当年……我是说,在天国的时候,我可比他们累多了。”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5章 救驾者,右袒! 第45章 救驾者,右袒! 明月高悬在蓝黑色的天空中,吞吐着月光化作的烟雾。 光烟穿过了婆娑响动的树叶,在地上落出一层月色和树荫化成的灰。 夜风摇动着青草,卷起了夜间行人的衣角,马德兰等人压低了身体,在众多草棚组成的层层叠叠的小路中快速前进。 在草棚堆成的阴影中,他们仿佛一团团鬼魂。 “啊——”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醒了一个露天睡在地上的难民。 他抬起头,却见是二三十个拿着木棍草叉的精壮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向前。 见到他抬头,数十双恶狠狠的双眼扫了过来,让他立刻将脑袋埋入了干草中。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难民这才敢大喘气,他将脑袋从干草中拔出,想看看那些人走了没。 迎接他的依旧是数十双带着威胁的眼睛。 难民揉了揉眼睛,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这群人突然换了一身衣服。 那是数十名身高体壮的武装农。 他们披着皮甲,手中既有耳柄匕首这类的短兵器,还有鸦啄战锤这类的长柄兵器,一些人还携带了刺环连枷和渔网。 “汤利老大,刚刚我好像在那边看到有影子。” “别瞎想,走快点,咱们这次抢时间。” 训斥了手下,汤利带队继续向前。 在诸多武装农和打手中,他走在前列,身前有两个平时的打手保护,后面则是一溜水的武装农以及他走私的同伙。 很多都是从修道院里抽调出来的。 想到这,汤利不免有些恼火,居然有不少武装农拒绝参加,理由是怕冕下怪罪。 他们难道不知道那个霍恩的教皇,是自己推上去的吗? 这古拉格教皇国可是在我汤利的肩上扛着呢,我怎么样轮得到你们来说? 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汤利将心中的烦闷给压下去。 这些武装农同气连枝,汤利虽然被他们推上去,看似是个老大,但实际却是空架子。 武装农们选他,只是因为没有别人可以选。 千河谷人早就学乖了,教会向来是枪打出头鸟,只要将其他人推到身前,自己就没事。 在这么多武装农中,汤利真正能如使臂指的,只有原先的走私小圈子。 连奇尔维斯以及格兰普文有时候都不太听话,如这次汤利的决定,奇尔维斯就是坚决反对的,甚至不愿意一起行动。 格兰普文呢,则是只要能治他那个瞎子老婆的病,什么都无所谓。 这两人根本不知道老子胸中沟壑! 这一次,他的目标既是向那霍恩立威,也是试探。 汤利近来有些看出来了,这霍恩好像不太像是秘党啊。 每次他谈及一些秘党相关的东西或者黑话切口,我们的“教皇冕下”不是没发现,就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叫霍恩的农夫只是恰巧和那个叫让娜的魔女熟悉,而装成是秘党呢? 摇了摇头,汤利再抬头时,马德兰的草棚子已经在视线之内。 拽着其他人,躲入一丛灌木之中,他好像都能看到草棚子中的晃动的人影了。 “检查武器。”汤利沉声下达命令。 这种夜袭的事情,他先前黑吃黑的时候,就玩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在一阵金属摩擦声中,武装农和打手们各自确认并拿好了手中的武器。 汤利使了个眼色,那三个最凶悍的打手便拿起了手中的钉锤,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草棚子边。 站在草棚子的门帘前,他们互相点点头,下一秒,为首的猛地冲了进去,而另外两人则随之跟进。 “狗东西,受死吧!” “吃我一锤!” 屋子里迅速传来了哐哐当当的声音,伴随着家具碎裂的声音,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好了!” 汤利多少年的老走私客了,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得手了,马上带着一众打手从草丛中跳起,向着草棚子狂奔而去。 “啊哈!”汤利掀起了门帘,跳入了草棚子之中,不无得意地大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看到的,并不是倒在血泊中的马德兰,而是倒在血泊中有气无力叫骂的打手,以及两个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的同伴。 “怎么回事?人呢?” 皱着眉头,汤利缓步走上前,这草棚子不大,上面还有各类瓶瓶罐罐以及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不知道啊。”其余两名打手尴尬地笑着,“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二哥又突然大叫,我还以为……” “抬走抬走,赶紧抬走。”汤利扇苍蝇一般不耐烦地说道。 “会不会是起夜去了?” 汤利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张干草堆上的破麻布皮,摇头道:“床铺冰凉,走了有一会儿了。” “那他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 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汤利一屁股坐在了干草床上,陷入了沉思:“到底去哪儿了呢?” 坐着坐着,汤利浑身一僵,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恐。 “糟了,中计了!” 马德兰从汤利平时用来睡觉的长凳上翻倒下来,口中还不忘大喊,将裹着被子坐在地上的流莺吓得一颤。 “什么中计,马德兰老大,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短衣青年忍不住问道。 “你笨啊!”马德兰跳着脚地说道,“汤利刚刚还在这,伱没听他姘头说吗? 他今天下午就在这里,晚上留宿了,人现在却不在,之前拉着几十个打手走了,这是干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这必定是汤利发现了冕下要我们来袭杀他,于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引诱我们来攻,分散咱们的实力,然后趁机夺取教皇之位啊!” 弗里克揉着酒槽鼻,本来还想出言反对,这个说法漏洞太大了。 汤利他们还要靠着霍恩逃跑,霍恩身边还有两名魔女护卫,汤利失了心才会对霍恩动手。 况且,尽管没明说,但弗里克这些老一辈的精明人都看得出来:霍恩是汤利推出来给教会的替罪羊! 哪有把替罪羊从锅里提出去,自己跳进去的道理? 按他的想法,大概率汤利是提前对马德兰动手了,说不定现在回去还能撞个正着。 至于原因,说不定就是传话的人以为是今天的明晚,但实际是昨天的明晚呢。 不过弗里克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又有人泄露了,这才让汤利提前动手。 他今天中午没忍住,喝了酒,谁知道他酒后又对谁说了什么呢。 马德兰此刻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直接钻入牛角尖了。 汤利刺杀教皇这事,马德兰越想越合理,越想越害怕,只觉得一切都连起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当天晚上汤利做了决定,第二天早上就被自己知道了。 哪有这等事情?汤利老奸巨猾,还是走私巨贾,怎么会犯这种小错误。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短衣青年此刻慌了神。 他们敢于对汤利出手,就是因为有霍恩这个教皇在后面撑腰,他们料想汤利不敢对他们太过分。 可真要是让汤利刺杀了教皇,那对于马德兰一伙人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马德兰只感觉大脑中思绪万千,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咬紧了牙关,从喉咙中蹦出了一个单词:“追!” “追?” “追,咱们去救驾!”马德兰拿起了靠在门边的连枷,“说不定能拦住他们。” “可能来不及啊。” “派一个跑得快的,去通知驻扎在大门边的宗座卫队,告诉他们汤利要刺杀教皇殿下,千万要拦住他。” “咱们衣服差不多,他怎么知道谁是谁呢?” “那就说,救驾者,右袒!” (本章完) 第46章 夺门之变(上) 第46章 夺门之变(上) “汤利大主教要刺杀教皇冕下?!” 杰什卡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我们……找了……但不在……腰带密诏暴露了……被知道了……快,快去通知教皇冕下啊。” 将弯着腰喘气的干瘦短衣青年掰直,杰什卡面容严肃:“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从头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此刻,古拉格修道院门旁的宗座卫队营地内,不少卫士已经从梦中苏醒,他们走出房门,朝着杰什卡这边张望。 “来,来不及了。”那短衣青年见杰什卡没什么动作,反而比之前更急了,“我来的路上,看到汤利带着人冲过来了,都拿了兵器。” “什么?!”杰什卡抛下了短衣青年,以他肥壮身体截然相反的动作,窜到了一棵大槐树上。 月光倾泻在门前的平整的坡地上,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异常地惹眼。 一柄柄兵器,在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泛着奇异的橙色反光。 “不可能啊。”杰什卡喃喃自语,在秘党使者到来之前,圣孙子老爷和汤利大主教是绝不可能翻脸的啊。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再去探究了。 汤利毕竟是个走私客,穷凶极恶的人物,万一脑子一抽真来刺杀圣孙子老爷怎么办? 这群刀头舔血的走私犯,向来神经质,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弗采娃。”杰什卡从树上跳下,匆匆背起长弓,又拿起了一把刺锤,朝着那名唯一的女孩儿军喊道。 “到!”弗采娃从大人们的膝盖中挤出,三指并拢,横在胸前,行了一个孩儿军的军礼。 “去,拿着这些卷轴,去找圣孙子老爷,就说是汤利突然深夜带兵到来,据说是发现腰带密诏的事情了。” 将记载着“汤利袭击马德兰”“马德兰袭击汤利”谣言的卷轴背在背后,弗采娃迅速来到墙边,推开几块浮砖,从狗洞钻入了修道院中。 “宗座卫队,集合!” 点燃了火把,几个十户们迅速敲着铜锣,开始召集人手。 很快,四十来个手持连枷、草叉和砍柴刀的精锐历战宗座卫士集合在了杰什卡身前。 夜风吹拂,在各自十户和杰什卡的指挥下,他们面容坚毅地排成一个5x7的方阵。 第一排的人持半人高的柴门与砍柴刀,这是剑盾兵,负责格挡前排长矛推刺和砍断敌军长枪。 后四排的人持草叉与连枷,草叉手为长枪兵,负责主力杀伤和冲锋突破,而连枷手为战锤兵,负责破盾和攻击盾后的敌人。 在方阵的两侧,还各有四五名手持木锅盖、短斧与匕首的刀牌跳荡兵。 他们大多身材矮小,负责在长枪下滚来滚去,砍敌人露在盾牌外面的小腿和脚。 夜风吹拂,卷起了他们麻布软甲的衣角,露出这些卫士们有棱有角的排骨胸膛。 雪白的月光照在他们凹陷的脸颊上,就好像是一群戴着黑色兜帽的骷髅兵。 作为老雇佣兵和雇佣兵经理人,没有人比杰什卡更懂战阵和压缩成本。 卫士们对于这种战阵算是相当熟练了,有了先前踏步祈祷锻炼出来的组织度,以及宗座卫士的士气,使用这个战阵不是问题。 他们先前这套阵型用来殴打那些地痞流氓和乡民无往而不利。 当山坡的边缘出现汤利的身影时,杰什卡的心中忍不住一沉。 那是小五十个全副武装,身披皮甲,还拿着战锤与长矛的大汉。 “查普,你动作快,立刻去难民营地那边,通知其余十户来救驾!一定要快,明白吗?” 松开了查普的手臂,这个精瘦高个的小伙立刻迈开了大长腿,朝着难民营地跑去。 “嗖!” 一枚羽箭精准地落在了汤利的身前,那箭尾的鸦羽还在不断地颤抖。 “汤利大主教。”站在山坡上的一块大岩石上,杰什卡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夜里,为了教皇冕下的安全,大门是不开的,请回吧。” “杰什卡卫队长,我可不是错过了关门的时机忘了回。”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两名打手,汤利挺起了胸膛,“我是来铲奸除恶的!” “我大教皇国君主贤明,小民安康,海晏河清,哪儿来的奸?”杰什卡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长箭,“况且圣孙子老爷是神之眼,还能有奸人蒙蔽他的眼睛?” 汤利大义凛然地挥手:“圣孙子冕下当然明察秋毫,品德高洁,但无奈小民里面有奸人啊,那人便是马德兰。 他以身为饵,诱我出修道院,就是为了和冕下里应…… 我是说,假意迎出冕下,实则为了把控我大教皇国权柄,请放我入修道院,为冕下锄奸。” “马德兰?”杰什卡感觉自己好像搞清楚了什么,但始终隔着一层膜想不通,“马德兰根本就没进修道院啊。” “杰什卡,咱们就不要绕圈子了。”汤利忍不住了,那股子走私犯的凶恶气质便又显露出来,“要是马德兰没进去,伱会大半夜闲着没事在这等我吗?还集结了这么多的卫士。” “不不不。”杰什卡连忙解释道,“是有人预先通知我,说有人想要来刺杀冕下。” “血口喷人!”汤利跳着脚地骂道,“我与冕下亲如兄弟,是挚友亲朋……等等,那人不会是你身边的这个布尼安吧?” 杰什卡陷入了沉默,他预感到不妙了。 “你还说你和马德兰不是一伙的,他最信任的跟班不就在你身边吗?” 看到远处的修道院中忽然亮起了灯火,汤利倍感心焦,要是真让马德兰把霍恩迎出修道院,那他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让开,不然我可真要动手了。” 杰什卡无奈地喊道:“马德兰真的没有过去,我以家族的荣耀起誓!” “动……” “动手!” 一声暴喝从汤利一伙人身后传来,只见六七十个拿着木棍、锄头、连枷乃至桌椅瓢盆的农夫们冲了出来。 “吔!是伏兵,快退啊!” “我血流满地了,救我!救我!” “中计了,那杰什卡把我们拖在这,就是为了杀咱们啊。” “稳住,稳住,他们没多少人。”汤利声嘶力竭地大喊。 事发突然,汤利一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马德兰以一个简陋的背冲,打入阵中。 棍棒敲击,柴刀乱砍,居然真的砍倒砸倒了两三个倒霉蛋。 只可惜,马德兰带领的这群人,只有前头十来个人敢于进攻,其余的五十多人则是站在后排,不是在殴打空气,就是在舞动锅盆。 “杀进去,救驾!” “教皇冕下大大有赏啊!” 马德兰焦急地喊道。 汤利眼见从后面冒出的马德兰,又看看竖着草叉挡在前面的杰什卡,他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好啊,好啊。”汤利怒吼道,“我为教皇国立下多大功劳?这下封无可封,就要杀死猎物烹猎狗了吗? 大伙,杀出去,杀进古拉格修道院,去找冕下要个说法!” 小五十名武装农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后,重新开始组建阵型,反击马德兰等人。 “杰什卡百户长,咱们怎么办?” “冲锋,杀进去。”杰什卡咬牙说道。 这误会解不开了,现在袖手旁观,等会这群武装农就要朝自己杀过来了。 “弥赛拉护佑,杀啊!” “愿圣父赐福于我,杀!” 宗座卫士们之前还是打群架,这第一次见血,心中紧张的紧张则化为一道道战吼,响彻在夜空。 迈着并不太算整齐的步伐,卫士们的面孔在火把的光辉中映得通红,快速朝着汤利的乱战中冲了过去。 ps晚点还有一章,等周末我存一存稿,就能一次发两章了捏。 (本章完) 第47章 夺门之变(中) 第47章 夺门之变(中) “左右左!左右左!” 喊着整齐的口号,卫士们的战阵朝着山坡中部的武装农冲去。 他们步伐时而整齐,时而错拍,每走个十来步都要停下重整一下犬牙交错的战线。 杰什卡怎么都想不到,七个人的队列是怎么站出犬牙交错的战线的。 这边还在加速冲锋,没来得及接战,而西线战场,则是马德兰等人在血战。 他们胡乱地扫着手中的棍子,挥着王八拳,可还是抵挡不住武装农们的进攻。 每一秒都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可他们依旧不屈服,坚持了整整十秒才四散奔逃。 但这只是第一道战线,第二道战线的氛围则和谐得多。 除了那二十来个汤利核心圈子里的武装农和他的打手,其余的武装农们看似打得激烈,实则都在面对面殴打中间的空气。 不说有打着打着嘿嘿嘿笑起来的,甚至还有边打边聊天的。 “四叔,我五堂弟今年结婚没?” “还没呢,你要给我介绍?” “没有,只是看他没结婚,我就不急了。” “小混球!” 这也难怪,千河谷人成天被欺压背叛,最重家族亲情,毕竟他们谁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只有家人。 哪怕是武装农和他的公簿农亲戚,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闹翻脸。 毕竟命运有起有落,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 让娜就是武装农出身,家里被其他武装农吃绝户的时候,不还是老加拉尔这个公簿农远亲领养了她。 这颇有点家人侠的感觉。 但实际上,这只是千河谷第二定律。 千河谷的第一定律则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能活下来,家人什么的先放放没关系的。 “二叔是我啊!” “突刺刺!” 草叉插入一名武装农的胸口,那武装农捂着胸口上的三个洞,哭喊着哀嚎起来。 其实这三个洞不到寸许,但那武装农还是仿佛刺穿了肚子一般滚到了一旁。 而铁血的宗座卫士则冷酷地跨过他继续前进。 相比于西线战场温和的战事,东线则激烈残酷得多。 毕竟,东线的武装农们要面对的,是全教皇国一等一的强军——宗座卫士。 他们不仅武器完备,训练精良,打遍全教皇国无敌手,甚至还能摆出战阵这种军士们才摆得出来的东西。 面对如洪水倾潮而来的四十大军,怠战的武装农们节节后退,逼得汤利不得不将精锐亲信从占优的西线紧急调往六米外的东线战场。 “顶住,顶住!” 七八名打手和武装农来到阵前,首位的就是那个拿着鸦啄战锤的大汉。 好一个一米七的壮士,一记重锤便将一名一米六的宗座卫士锤倒在地。 整个宗座卫队前进的势头瞬间一滞,眼见不妙,杰什卡立刻大喊道:“跳荡手,进攻。” 原先护卫在战阵两侧,手持木锅盖的跳荡手们,大多身材矮小,动作却非常敏捷。 他们立刻从两侧向中间挤压,在地面滚来滚去,疯狂地用锤子、斧子和匕首砍着汤利战阵中的小腿和脚趾。 不过,跳荡兵们的匕首和斧子实在突破不了武装农们麻布制成的坚固裤子甲,只有寥寥三四人得手,甚至还有一个,一路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不过这却给杰什卡创造了机会。 “呔!” 那战锤手刚将另一名盾牌手手中的柴门锤翻,边听耳侧一阵呼啸之声。 他连忙侧身闪避,但还是避之不及,被一箭射穿了面门,直接仰面倒下。 “冲啊,杀啊!” 见到那持锤的战士倒下,原先被他一人逼得步步后退的精锐宗座卫士们精神抖擞起来。 迈着杂乱的步伐,他们勉强排成一道弧线,继续向着武装农们冲杀。 武装农们却畏畏缩缩起来,那人算是他们之中最勇武的,都被一箭射倒了。 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送命的。 打仗不等于要死人啊,要死人那可不干。 “到东边来,所有人都到东边来!” 汤利高喊着,将西线剩余的核心都调了过来,可还是步步后退。 面对宗座卫士们高昂的士气和抖动的草叉,武装农居然生出了敬畏之心。 眼看西线的汤利的核心人员越来越少,西线战场的武装农意识到不妙,便直接向眼前的亲戚投降了。 他们甚至连械都不缴,笑嘻嘻地喊一声“我投降”,就和公簿农亲戚们勾肩搭背地站到一起去了。 瞬间,西线战场迎来了大捷。 “大捷啊,大捷!”布尼安摇着满头鲜血靠在粪堆上的马德兰,哭喊道,“我们赢了!” 马德兰睁开了模糊的双眼,鲜血将他的视线全部染红,可他依旧看得到—— 汤利正在全军后退,而教皇的卫队正在向着胜利前进! “太好了,终于,终于,胜利了!” 马德兰的眼中饱含泪水,在喊出了胜利的口号后,一歪头晕死过去。 “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在粪堆的不远处,丹吉匆匆赶来。 赤着一只脚,丹吉骑在马上,眼见这混乱的一幕,直感觉脑袋都不够用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桑坡,咱们过去!” 丹吉朝着自己的侍从喊道,可牵着马匹的侍从却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咱们快过去啊,大家都是教皇国的主教,怎么能在教皇宫前打成这个样子?” “不!”桑坡依旧梗着脖子。 丹吉跳下了马,想要从桑坡手中夺过缰绳,可桑坡却死活不给。 “放手。” 一把推开了桑坡,丹吉踩上马镫,便要上马,却不想那桑坡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丹吉老爷,不要掺和马德兰系势力与汤利系势力的派系斗争啊,您是近卫骑士团,神殿骑士干预政治是大忌!” “什么派系斗争,这明显是打起来了!” 拽着丹吉的裤子和衣服,桑坡焦急地喊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两位主教的政斗,这可是一滩大浑水啊,您玩不过他们的。” “你被宫廷阴谋故事洗脑了?那些都是假的,放开我!” “咚咚咚——” 渺远的钟声从钟楼中响起,桑坡和丹吉同时停住了动作,朝着大门看去。 原先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在让娜与二十多名拿着长矛的孩儿军的护卫下,霍恩走出了门楼的阴影。 月光下,那些孩儿军长矛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电来!” 目睹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霍恩一声暴喝。 “轰!” 一道手臂粗的闪电轰击在众人身前,将地面打出了一个焦黑的印记。 电光散落,不少人身上的汗毛和头发都根根竖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朝着电光袭来的方向。 在那里,教皇冕下穿上了绣着歪曲金线的圣衣,头顶则戴着手肘长的教皇冕冠高帽。 “汤利,伱可知罪?” (本章完) 第48章 夺门之变(3) 第48章 夺门之变(3) 当霍恩听闻汤利和马德兰的消息时,他是非常诧异且震惊的。 两位红衣主教,这可是两位红衣主教,差一步就能当教皇的存在。 放在霍恩老家古代,那就是两位内阁阁老,各自带着人马在教皇宫前火拼。 古拉格修道院难道是黑社会老巢吗? 对于弗采娃带来的消息,霍恩与其相信是汤利或马德兰来刺杀,他更相信,这极有可能是两位主教的私人恩怨大爆发。 他们只是打着自己的由头来攻讦对方罢了。 但不论如何,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汤利都喊出“杀进教皇宫,讨个公道”来,便已无法收场。 快速地将整件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霍恩最终还是决定——重拳出击! 反正那个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都是秘党的人,让他们去接头虽然不如汤利把稳,可这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 霍恩马上召集了孩儿军,叫醒了让娜与嘉莉,开始一个一个清算那些看守他的汤利的打手和手下。 先前说好了,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部电上天,那就决不食言。 就在马德兰和汤利以及杰什卡在门前乱战的时候,修道院内闪过了无数的电光。 本来修道院内的人手就被汤利调走了不少,还有让娜这个魔女在侧,处理这些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孩儿军甚至只来得及刺杀了两三个把守修道院门口的打手,剩余的人都被让娜电死电晕了。 霍恩的本意其实是制止汤利等人的争斗,可当他打开修道院大门时,才惊讶地发现—— 这场惊世骇俗的政变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结束了。 在无数草叉的包围下,汤利尽管还被十来个手下围在中间,可他们已被彻底包围,被俘只是时间问题。 这的确是一场血战,双方伤亡人数高达三十三人,其中轻伤二十九人,重伤一人,死三人。 轻伤的大多数是宗座卫士、公簿农、武装农,死者则是三名汤利手下的打手。 那名唯一重伤的人,是马德兰。 从在场的人口中可以得知,他用钉头棍痛击敌军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棍子脱手飞出,落下的时候正好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目前草药铺子的僧侣正在给他灌肠抢救。 将目光从那辣眼睛的一幕上拉回,霍恩再次对着汤利发问:“汤利,你可知罪?” “罪?我的罪就是功劳太大!”汤利满脸的鲜血,可怒气依旧不减。 其实他知道自己隔绝内外,软禁霍恩的事迹,但眼见从营地那边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当然要抢占道德的制高点。 “你率兵攻打教皇宫,要不是宗座卫士和马德兰大主教拼死阻拦,恐怕就让伱得手了吧!” 布萨克朝着汤利高喊道,这些话其实本该杰什卡来说,但杰什卡到底不善言辞,最终还是叫布萨克抢了先。 霍恩则向布萨克投来欣赏的目光。 相比于有些木讷的杰什卡,布萨克要机灵得多,有些话下面的人能说,但上面的人却不能说。 因为下面的人犯了错,霍恩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而霍恩要是犯了错,那只有请圣父出手了。 这张圣父牌和魔女牌都是王炸,不到万不得已霍恩都不会出动。 “我率兵进攻教皇宫,是马德兰试图迎回和控制圣人,把持政局,我是来救驾的。” 汤利朝着涌来的人群大喊道:“教皇这是见我功劳太大,想要杀死猎物烹猎狗了吗?” “冕下仁慈贤明,宽宏大量,所言所行圣洁如水,一举一动虔诚如光,你胆敢如此污蔑冕下!” 布萨克用一根指头狠狠地指着汤利,随后,他转过身恭敬地向霍恩说道:“圣孙子冕下,汤利大主教污蔑圣人,对神不敬,不斩其首,无以显示教皇的威严。” “好了好了。”见人越来越多,霍恩同样换上了一副仁慈祥和的嘴脸,“就判他一个反省十五日,暂停一切事务吧。” “呸!”汤利彻底撕破了脸皮,“这是乱诏,我才不奉命!”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站在山坡上的霍恩,踩在了一名打手的后背上,高高站起。 月光挥毫泼墨,在浓墨重彩的山坡前画上了白沙。 松脂燃烧的气味,被夜风吹拂到众人的鼻尖,汤利的声音顺着夜风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教皇冕下,我有一事实在想不通,那些所谓的复活和接头的传说,都是只有红磨坊村的人看到,更别提那圣父下凡了。 若圣父真的下凡,为何不直接更易万物,让我等人人都成富翁贵族呢?” 原先嘈杂的场面瞬间一静,但很快这安静便被更大的嘈杂声淹没。 难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陆续将异样的目光放到霍恩的身上,在原先崇敬的背后居然多出了一层淡淡的审视。 “大胆!”布萨克大骂道,“这些都是我们宗座卫队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是假的?” “哈,你们是同村,还是同乡,谁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呢?”汤利恶毒地回敬道。 霍恩的圣父下凡本来就是皇帝的新衣,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到,而古拉格修道院这边的难民们,只是被天选者的传说冲昏了头脑。 他们毕竟不像宗座卫队,没有亲眼见过霍恩上头的瞬间,只是听过传说。 汤利埋藏在人群中的托开始带起了节奏。 “是啊,若他是圣孙子,圣父为何不来拯救我们?” “你不是神之眼吗?难不成圣父见到我们的苦难无动于衷?” “圣父创造了我们,如此仁慈,怎么会无动于衷,恐怕,这只神之眼,是假眼吧!” “不要胡说,我只是有些疑惑,说不定是圣父见我等有罪,要赎罪呢。”汤利假惺惺地朝着那些带节奏的人喊道。 扭过头,汤利得意洋洋地继续面向霍恩:“冕下,您作为神之眼,圣父一定在注视吧? 先前《古拉格条约》里写了,白纸黑字有证明,教皇惩处红衣主教,需要半数以上红衣主教同意,教皇没有权力直接惩处。 不如,把所有红衣主教都找来,到那时再看看谁有罪如何?” 汤利掏出了那张《古拉格条约》,高高举起,尽管大家都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更不知道上面写了。 可既然白纸黑字都在,还有指印签名,作假的可能性极低。 望着沉默不语的霍恩,汤利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将军! 站在汤利对面,霍恩轻叹了一声。 他扫视了一圈吵嚷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待他再睁开时,便只剩眼白。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ps不好意思,吃疯狂星期四去了,迟到了几分钟,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9章 夺门之变(完) 第49章 夺门之变(完) “哼哼啊啊啊啊啊——” 在树枝旁憩息的乌鸦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只见霍恩原先仁慈祥和的脸突然狰狞了,鼻翼不断地抖动,两臂前伸,浑身上下一边抖动一边抽搐。 一团团白沫从嘴角流出,霍恩用脑袋在空中划着∞字,双手一会儿成大鹏展翅,一会儿成交叉护在胸前。 “噫噫咦咦咦咦——” “呜呜唔唔唔唔——” 霍恩两腿交叉,双手如麻般扭在一起,口中则发出了几乎不间断的长啸声,都要把汹汹的议论声给压下去。 在骑士呼吸法的锻炼下,在超凡能力的加持下,霍恩跳大神,不,圣父附体的能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他不仅能用呼吸法练就的柔韧肉体摆出更加奇特的姿势,还能不断调整呼吸,让口中的凄厉怪叫变得更加悠长。 一段呼吸法的加持下,圣父附体的效果就得到了如此大的进步。 假如等他有了三段呼吸法的实力,那跳大神的效果,得到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那股子奇诡恐怖的氛围感,比先前要强太多了。 “是圣父下凡了,拜圣父!” 在布萨克和杰什卡的齐声叫喊下,原先红磨坊村的村民们全都跪了下去。 当霍恩高喊时,他们高举双手,虔诚地将额头伏在地面。 当霍恩抽搐时,他们就直起身,发出相应的高呼。 那些古拉格修道院外本地的难民则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望着月光下疯狂抽搐的霍恩,那神秘的动作,那凄厉的叫喊,仿佛承受了什么不该承受的东西。 围着中间的霍恩,那些宗座卫队们面容狂热,像波浪一般随着霍恩的声音而起伏。 月光下,霍恩脖子上的圣痕好像都在熠熠发光。 该不会……真是圣父吧? 难民们开始恐惧起来,不像是演的啊。 “诚谢圣父拜恩,赐我肉体精神,万福仁慈圣主,欢喜洗我罪身。” 不知何时开始,在宗座卫士的圣歌声中,其余的难民们一起合唱起来,不少人甚至膝下一软,居然跟着跪了下去。 “疯了,疯了!”汤利恐惧的呼喊声在圣歌中是如此地刺耳。 一开始,本来是那些归属于宗座卫队的神圣十户们条件反射式地在唱,随着从众效应的发酵,大多数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当合唱来到高潮,翻着白眼,嘴角不断抽搐的霍恩神色猛地回归了平静与祥和。 圣歌声则缓缓停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身上,在先前的舞动与圣歌中,好像给他披上了一层神圣与恐惧的轻纱。 “吾,乃圣父!” 霍恩挺拔的身体忽然佝偻起来,脸上则硬挤出了两条法令纹,他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胡子,双目望向天空。 在他视线下方,那些难民们跪倒在地,安静如羔羊。 只有汤利等人还僵硬地站着,是如此突兀。 “哈哈哈哈哈。” 霍恩宁愿冒着被揭穿的危险,直接圣父下凡,汤利干脆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掉了。 他将手中的短剑指向霍恩:“你以为,跳了一段舞蹈,乱喊几句听不懂的话,大家就信你为圣父了吗?” 汤利的发言并没有引起任何回应,只是在空荡荡的山坡上回荡。 万物俱寂,这藏着恐惧的声音甚至有些走调。 霍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不看众人,反而看着斜上方,脸上仍然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雷克多,来了吗?” “圣父啊,您虔诚的信徒在这。” 虽不知圣父为什么要喊自己,但雷克多还是连忙学着柯塞的动作,双手在地面一撑,向前滑跪了一米多。 “雷克多,你多次聆听福音,却不知悔改,那男女偷欢兼又扰乱人伦,乃是戒律所忌!” 这一次的圣父,脸上却没有之前的和蔼,而是难见的威严与不怒自威。 声音不大,但对雷克多来说却如洪钟暮鼓,将他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直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他怎么忘了,圣父当然知晓世间万物万事,自己次次侥幸,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可圣父却知道所有事。 恐惧感化作呕吐感,他本想起身再拜,可整个身体都软倒在地上。 “圣父,圣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雷克多涕泪俱下,浑身颤抖。 霍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半空:“瑞兰家的多伊尔,来了吗?” 不远处,跪倒的难民迅速让开了位置,将伏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多伊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多伊尔,魔鬼之任务,便是偷窃、抢夺与欺骗,偷窃至亲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霍恩厉声喝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多伊尔身上。 多伊尔脸色苍白如白骨,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子。 一个中年农夫则不可置信地怒吼一声,扑到了他的身上。 “我说我藏起来的钱是被谁偷走了,原来是伱这个混球!” “别打了,我知错了。” “那是你妹妹的嫁妆,你也要偷吗?” “我偷了又怎样,我就不需要结婚吗?你无非就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养老!” 不顾这对父子间的扭打,霍恩继续望向半空:“奇克家的多拉,来了吗?” “多拉,你暗自诽谤好友,这是信徒该做的吗?” “欧内,你偷偷用汗手脏污他人的法兰棍面包……” “默里格,你将他人的羊,牵回自家的羊圈,无疑就是偷窃……” 在沉静的夜色中,霍恩根据孩儿军收集到的情报,连续点出了七八人的恶行与密辛。 被点到的人则无一不面色大变,跪倒在地不断忏悔,痛哭流涕。 这其中既有宗座卫士的人,也有难民中的人,但没有一个是说错了的。 每当有一人跪倒在地时,剩余的人,脸上的慌乱与尊敬便多了几分。 风声又大了一些,甚至将钟楼中的大钟都吹得摇晃起来,发出了轻微的钟声。 夜空中,钟声忏悔声,风声痛哭声,在霍恩凛然而苍老的沙哑声中混作一团。 圣歌的余韵还在悠扬,那凄厉神秘的乱吼声仍在耳旁,尽管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当霍恩站在那里时,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汤利迷茫了,他望着仿佛带着无尽威严站在那的霍恩,彻底迷茫了。 要知道,霍恩点出的密辛和罪行很多都是在极端私密的环境下,犯下罪行时,甚至只有其人自己一人,居然同样能被知晓? 望向霍恩那双威严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眼神,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难不成,真是圣父下凡了? 先前的自己推测的,都是错的? 冷汗一滴滴顺着汤利的额角滑落,护卫在他身边的打手和武装农,埋着脑袋,一点点离开。 “汤利,汝可知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声音不大,可落在汤利耳边却仿佛一道炸雷,他膝盖一软,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我早就告诫过你们,霍恩是弥赛拉之真养子,我之真孙子,有了他,一切困难都会过去,可你们偏偏不听! 霍恩乃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眼,能视万事万物,对他不恭,就是对我不恭! 汤利,你隔绝教皇宫内外,假传教皇诏书,更是对信民大打出手,期间种种罪行拒不承认! 霍恩本想宽容于你,你却以伪契来驳,使众民互不相信,你可知罪?” 汤利嗓子干涩,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灰败着脸色,不断打着摆子。 “纵使人类遗忘,历史篡改,可我却绝不轻饶。” “吾言尽于此,归天去也——” 话音刚落,原先还威严无比的霍恩突然软倒下去,惊得附近的人上前搀扶。 可圣孙子老爷依旧一抽一抽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在众人的搀扶下,霍恩苦笑着站起:“圣父之伟力,我一介肉体凡胎,实在难以承受。” 敲着小腿上的肌肉,霍恩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为了节目效果弄高难动作了,都抽筋了。 无数的人将脑袋埋进了地面,无比狂热地望着霍恩。 那是什么? 刚刚那可是神迹啊! 那些先前叫嚣怀疑的,更是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弹。 “先前诸人,犯下的罪,是因为不知圣父有眼,我便替你们赎罪洗礼,不过只能洗人间之罪了。” 不顾听到最后一句后失魂落魄的“罪人”们,霍恩望向脸色迷茫的汤利,“至于汤利大主教,唉,何苦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诸位放心,只追究首恶,不追究其他,汤利杖四十,入狱忏悔,剥夺红衣主教,仍保留汤利千河谷都主教,红衣主教则改授柯塞神甫!” (本章完) 第50章 爆金币喽 第50章 爆金币喽 在镇压了夺门之变后,霍恩第二天起了大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桩心头事,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昨夜,将汤利押入监牢后,霍恩迅速派人软禁了奇尔维斯和格兰普文。 这两人是汤利的干将,但和秘党接头还需要这两人,所以只是软禁。 至于汤利本人,霍恩不是魔鬼,只是打了十杖,打断了他的双腿不让他逃跑。 剩下的三十杖分期怎么打,有没有利息,还得看奇尔维斯与格兰普文合不合作。 在派人掌控了修道院的方方面面后,霍恩立刻前往修道院的仓库,开始视察起了战利品。 要知道,先前仓库这些地方都是被汤利等人所掌握,霍恩想要什么,居然得提前通知格兰普文。 还有可能不给!问,就是没有!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教皇国的国库到底是他汤利家的,还是我加拉尔家的! “冕下,这边走。” 在一名司库僧侣的引路下,霍恩在几名宗座卫士的护卫下,跟在僧侣的身后缓缓向前。 眼前的走廊大约两人肩宽,地面用大理石铺就,根根盘绕着藤蔓和莨苕叶的雕刻。 三线菊淡淡的香味,顺着玫瑰圆窗飘入狭长的走廊,书籍和墨臭味和木材的腐霉味几乎快要化成棕黑色的烟雾,在霍恩的面前飘荡。 “冕下,这里是咱们的赎罪卷仓库。”司库僧侣推开木门,“先前我们才从诺恩进了一版精美的赎罪券凸版。” 霍恩不置可否,迈步走入了这间差不多书房大小的房间。 在箱子和地面上,七八捆的赎罪券用麻绳系起,而在窗棂的下面,则杂乱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凸版。 “冕下请看,假如有人杀死了自己的血亲,如父母、兄弟、姐妹,就要买这种赎罪券。”从箱子上拿起一捆赎罪券,司库僧侣介绍道,“一张是20第纳尔,根据情况买10到20张左右。” 说完,司库僧侣从另一边提起一捆赎罪券:“这个假如有人杀死妻子后想要另娶,就买这个,一张是10第纳尔,或者买这个大整张的,一张50第纳尔,比较方便。” “或者这个,这个是最新印的,血亲通尖罪,4第纳尔。” “假如,有人犯下了兽尖或鸡尖罪,例如上个月有人和一只巨蜥发生了关系,就买的这种,2金镑。” 司库僧侣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一捆捆赎罪券,霍恩却把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凸版上。 “你们印刷都是用这种木质凸版吗?” “是的,冕下,我们一般都会使用凸版。” “你们有没有试着,将字母拆下来,拼在一起印刷呢?” “哦,您直说活字印刷就行了,我孤陋寡闻,但活字印刷还是听过的。” 霍恩心头一紧,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法子呢。 司库僧侣拎起一个凸版:“活字印刷有,但比凸版更加昂贵,我们根本用不起。” “为什么?” 一套活字用金属制成,可能确实比凸版贵,但却能复用好多次,印不同的书,这不比凸版好吗? “因为普通的金属活字挂不住墨啊,只有特制的墨水能挂住,但那个太昂贵了。”司库僧侣笑着推开门,“这赎罪券的仓库差不多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去下一间吧。” “遵命,冕下。” 跟在司库神甫的后头,霍恩将这库房逛了一个遍,直到最后的两间。 “殿下,这一间叫冰库北室,和地窖相通,我们夏天取冰时都会从这取,至于这一间,则是钱库,存放着地契、金银和欠条。” 霍恩知道戏肉来了:“带我进去看看。” 用锁打开了两道铁门,三个大箱子分别摆放,里面各自装着金银货币、地契与欠条。 那司库僧侣打开最大的那个箱子,金色的光芒便瞬间填满了霍恩的眼睛。 走上前,霍恩拈起一枚金镑,仔细观察起来。 当初在杂货商行会当会计学徒的时候,霍恩是不配碰这么高端的货币的。 现在能亲手触碰,当然是要好好端详一番。 按照在高堡市的会计师傅的说法,这一枚金镑按照王家铸币规范来说,直径在一法兰寸(3厘米)左右,用的都是九成的纯金,重量在1盎司(30克)左右。 金镑的正面印着历任神圣艾尔皇帝的头像,背面则印着托起世界的圣树。 帝国《铸币法》规定,一枚金镑强行兑换一磅白银。 一磅白银则铸造为120枚第纳尔,一枚第纳尔大约在10法分(2.2厘米),重量在八分之一盎司(3.8克)左右。 第纳尔的铸币权,大多下放到了各个公爵手中,所以上面轧印的图案五八门,既有印着自己头像的,也有印着家徽的。 法兰的玛艾农公爵甚至将自家的小猎狗印在了第纳尔上,被人们戏称为狗狗币。 至于一第纳尔兑换铜子的价格,则起伏在30到60之间,能够购买半加仑到两加仑的谷物。 按照往年估计,霍恩家25亩地差不多能产2200磅米果。 扣除给教会220磅的什一税,给骑士老爷的实物地租220磅,留下来年的种粮250磅,口粮与预备粮500磅,剩下的1010磅米果能卖112第纳尔。 这112第纳尔中,继续扣除给骑士老爷与教会的货币地租50第纳尔,人头税5第纳尔,以及给武装农的租马费用与草料损耗24第纳尔。 加上农具房屋的修理损耗,给教会和骑士白打工时自带的干粮和贿赂,以及一些杂用,13枚第纳尔。 霍恩家一年地产收入有244第纳尔,结余只有区区20个第纳尔。 这20个第纳尔购买力如何呢? 相当于五件亚麻罩衫,相当于一个马轭,相当于一道贵族宴席上的奶油雀舌,简简单单的餐前小菜。 这20第纳尔,还是建立在老加拉尔在的时候,家里有三个青壮劳动力,且谷物能卖每加仑一第纳尔的情况下。 自霍恩去高堡打工之后,就必须得雇佣流民短工,因为骑士老爷的地不允许抛荒。 根据《逃奴法》的潜规则,必须交够骑士老爷应得的,才不会被捉拿回来和没收“非法所得”。 否则一旦公簿农在城里发了小财,骑士们就会立刻找捕奴猎人或亲自将其捉回,并没收其财产,甚至有绑票其家人威逼的。 骑士城堡才是真的黑社会老巢。 霍恩锲而不舍地啃着黑面包,将自己的工资寄回家,结果不是被村民们分了,就是被骑士老爷巧取豪夺了。 眼下这个小箱子中,一共装了125枚金镑344第纳尔和数不清的铜子。 等同于霍恩家地产63年的总收入或767年的年结余。 光线中飞舞着尘埃,温暖的阳光落在箱子中,反射出点点金光。 当霍恩将手伸入这堆金币时,那触感却滑腻而冰冷。 就像是在搅动一盆浓稠的鲜血。 ps查资料,弄的有点晚,待会儿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1章 魔女病与类法术能力 第51章 魔女病与类法术能力 在视察完教皇国的国库,对自己的财富有了个底子后,霍恩心情更加舒畅。 作为弥赛拉唯一的儿子,从自己母亲那拿点钱怎么了? 霍恩在梦里问过弥赛拉了。 阿母说行。 谁敢反对? 这笔真正的天使投资,将会是霍恩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而油墨与印刷机技术,则是霍恩的吸金泵。 靠着油墨和印刷技术,带着这笔启动资金,在黑蛇湾沉淀几年,避一避风头。 想想办法把脖子上的“圣痕”去了,看看能不能整整容,换一张脸。 毕竟是个有法术的世界,说不定呢。 这个世界的教会势力太庞大,在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造反起义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况且还是和这群人在一起造反,脑袋掉来掉去的,很好玩吗? 想到这霍恩便又想起了先前那把圣孙斩首剑,尽管那把剑砍了自己的脑袋,但用起来还蛮顺手。 可能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只是被汤利架空后,他们不允许霍恩拿到任何武器,这剑便不知去向了。 “那个谁,你去汤利残羽那边问问,谁看到我的剑了,给我送回来。” 先前汤利手下的核心成员,只有那些没根底的被霍恩绞死了。 剩余的大多都只是缴了械,打五鞭,罚入地牢,反省三天。 至于那些“提前”投诚的,更是连械都没缴。 “接下来就是去宗座卫队那边……”带着几个孩儿军,霍恩便根据早上定好的日程,往修道院大门那边走。 可他前脚刚出大门,后脚就被人拦住了。 “格兰普文要见我?”霍恩停下了脚步,摩挲着手中的教皇权杖,“不是约好了午饭时间吗?怎么突然又提前了。” 看了看天色,霍恩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这两位。 穿过庭院和圃,霍恩来到了一处僧侣的屋舍,比教堂霍恩的卧室肯定是不如,但比外面的草棚子或地牢要好多了。 毕竟霍恩还要靠这俩人和秘党联络呢。 和门口的卫士们点点头,卫士们则三指横在胸前行礼。 敲了敲门,霍恩没等回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奇尔维斯呢?”霍恩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好像并没有看到奇尔维斯。 他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权杖,难不成是逃跑了? 见霍恩神色不对,格兰普文赶紧苦笑着指了指霍恩身后。 霍恩一转身,便在身后墙角的壁炉里看到了奇尔维斯。 他半个身体蜷缩着,把脑袋埋在冰冷的炭堆里,身体规律地起伏着。 “他怎么会睡在那里?” 格兰普文无奈地指向墙角那张四脚胡桃木床:“他喝多了自己酿的假酒,把床当成了便桶,把壁炉当成了床……” “便桶呢?” “被他拿来装酒了。”格兰普文叹了一口气,“他昨晚酒瘾又发作了,拿头撞墙,非要喝酒。 我就叫卫兵去取,结果他们取错了,取成了假酒。” 霍恩叫人打探过,奇尔维斯造假酒的手段,是在树篱镇专门购买廉价的酒头酒尾,然后加入有毒的迷幻菇,包装一番,拉到乡下去售卖。 号称高档黑色名酒,是从血肉王庭走私来的西洋货,要用木杯喝,非常地讲究。 “好吧,布萨克,你找两个人,给奇尔维斯洗漱一下,帮他醒醒酒。” 指挥了布萨克他们把奇尔维斯拖去醒酒,霍恩则老实不客气地拖了一把橡木椅子,翘着二郎腿:“既然奇尔维斯都这样了,那就是你们提前来找我咯?” 格兰普文则坐在床侧,陪在一名盲女的身侧,谄媚地笑道: “是的,冕下,劳烦您移动圣驾,来我这里,体谅我妻子的病躯,您实在是太仁慈了,神会保佑您的,冕下。” 在拍完马屁后,格兰普文连忙开始了与汤利的切割:“冕下,我希望您能够知道,我对您一开始就是非常地信任,非常地爱戴,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那些刁难您,对您不恭敬的事情,都是汤利叫我做的,我只是迫于他的威势,才不得不…… 唉,您是不知道,我那时心都在滴血啊。” “好了,好了。”霍恩赶紧摆手,“我等会还有事儿呢,要是我想对付伱们,你们就不会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冕下,如今那伪教皇占据高位,必定会派兵来剿灭我们,您作为圣父唯一的真孙子,如有不测,该怎么办啊?” 做出了惋惜焦急的样子,格兰普文低垂的双眼瞟了一眼面色不改的霍恩。 而霍恩则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望着他。 “而我,正好认识一批义士,他们或许言辞粗鄙,但绝对虔诚,如有不测,他们一定愿意保护您,作为真理最后的火种的。” 霍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不得不说,这个名叫格兰普文的马戏团小丑确实是个聪明人。 “实际上,咳咳,汤利可能先前已经联系过一次了,如果时间不错的话,他们今晚或明晚就该到了。” “哦?”霍恩双眼一亮,腰背都不自觉挺直了。 “但我不知道他们的密语,以秘党的谨慎,一旦没接上头,必然会迅速离开。”格兰普文的笑容有些勉强,“咱们得重新通知一次,这一来一回,恐怕又要五到七天。” “需要这么久吗?” “毕竟有这洪水,很多联络点都被淹了,所以……” “那好吧。”心下有些失望,霍恩站起身来便准备走,“我会派人跟你们的人一起去的,准备准备,今天下午就找人出发。” “冕下,这就是我要谈的问题。”格兰普文定了定神,“您也是魔女病的患者,您是知道后遗症和类法术能力的,而我的妻子……”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霍恩打断了格兰普文的话。 “您没有后遗症吗?”格兰普文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我有什么后遗症?我怎么听不懂呢?”霍恩同样无比疑惑看着格兰普文。 格兰普文咽了一口口水:“魔女病是终身病症,就是因为它或多或少的都会带来后遗症,例如头疼、流鼻血、肢体抽搐、癫痫等。” 霍恩比格兰普文都惊讶:“还有这事吗?我没感觉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那您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霍恩双眉紧锁,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有什么异样。 如果硬要说的话,自从他得了魔女病后,不仅视力和听觉都提升了,睡眠质量更是好得出奇,连个子都长了半寸。 “这不可能啊?您是感染的,是让娜阁下的魔女病吗?” “是啊,怎么了?” “那您平时有过无意识地放电吗?比如在睡梦中的时候。” “放电?”霍恩更加迷茫了,“反正我醒着的时候,就从来没放过。 睡着的时候,要是我放电的话,以嘉莉的性格,肯定会说的…… 等等,为什么我会放电?” “感染了魔女病活下来的人,就是魔女的眷属乃至是子嗣,他们会继承一部分魔女的类法术能力,尤其是第一代。” 格兰普文同样地迷茫:“我妻子狄亚,她曾经是马戏团最好的杂技演员,就是被一名有占卜能力的魔女感染了。 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却弄瞎了眼睛,下半身瘫痪,永远不能上场。 魔女病痊愈后,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头疼欲裂,需要喝安神药剂来缓解……” “你给我仔细解释一下那个类法术能力,我还是没懂。” 格兰普文和身侧的妻子对视了一眼:“冕下,类法术能力,就是魔女能力的劣化版。 第一代的魔女眷属,他们使用类法术能力时,不需要仪式和材料,直接就能使用。 这是伴随第一代魔女眷属终生的诅咒,他们会无意识地,甚至在睡梦中使用。 可代价就是后遗症的加剧,每一次类法术能力的发作,都意味着寿命的减少。” 说到这里,格兰普文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扶着膝盖的双手暴起青筋,紧紧攥着皱起的裤子布料。 伸出手,狄亚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在我的能力并不会伤及他人。” 还有这事?霍恩陷入了沉思,那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 或者,真的有弥赛拉在护佑? 晃了晃脑袋,霍恩把杂念甩走,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所以,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狄亚低声说道:“我的类法术能力是占卜。 在占卜时,我能看到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只有一个瞬间。 昨天晚上,我的能力无意识发动,然后,我看到高堡大主教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咱们。” ps总算在十二点之前赶上了 (本章完) 第52章 是,冕下 第52章 是,冕下 日头已经照在教皇宫屋檐上的兽面人身滴水嘴上,按照千河谷人的习俗,该吃早饭了。 但对于上层的贵族来说,这个大约在10点的时间,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却又太早。 他们一日三餐,对贵族来说,和农夫们在同一时刻用餐,简直是一种侮辱。 可进入雄鹿室进行第二次御前会议的时候,霍恩还是啃了两口干面包填肚子。 没办法,身体的生物钟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他可不想会议开一半肚子打鸣。 推开雄鹿室的钝角方门,霍恩面带如沐春风的笑容:“事务繁忙,让诸位久等了。” 其余的红衣主教们立刻起身行礼。 一边是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一边是包着脑袋的马德兰和重回巅峰体重的柯塞,而坐南朝北的,则是丹吉与让娜。 当仁不让地坐到了圆桌坐北朝南的那个位置上,霍恩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本次御前会议,一共两个议题,一个是人事问题,一个军事问题。 军事方面的问题比较繁重,所以前面的人事问题,我们就根据教会的规则快速表决一下,有人有意见吗?” 所有的红衣主教们都紧闭嘴巴摇头。 “第一件事,恢复格兰普文与奇尔维斯的红衣主教职务。” 红衣主教们一动不动,都紧紧盯着霍恩,霍恩等了半晌,见没人表态,只得自己举手道:“赞成。” “我赞成。” “那我也赞成。” 见霍恩举手表示赞成,其余的红衣主教们马上举手赞成。 “第二件事,提拔柯塞为首席红衣主教,提拔马德兰为次席红衣主教。”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柯塞身上,柯塞则立刻挺起了胸膛。 霍恩提拔柯塞当首席主教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在红衣主教团中安插自己人。 再说了,柯塞是从圣老主教,圣父降临时,他是第一个上前亲吻靴子的。 除此以外,他还具有很多优点,比如他可塑性强,灵活随和,立场不坚定,观点不突出,具有高度的思想服从和精神可控性。 具体说来,就是好控制和拿捏,霍恩不想要一个过于强势的首席主教,比如汤利就是负面典型。 随着几项人事调整,教皇国的目前高层架构便是这般: 教皇霍恩,是会计学徒,拥有教皇国最高的文化造纸,工作之余甚至还在攻读小学学士学位。 红衣首席主教柯塞,红磨坊村的屠夫,钱买来的圣职,大字不识一个。 红衣次席主教马德兰,面包店学徒出身,因为偷窃主家财物而入狱,后逃出,坚称是法官害了他。 红衣主教格兰普文,是马戏团的小丑,能写自己的名字,认识一堆药材,甚至还会十以内加减法,文化造纸不低。 红衣主教奇尔维斯,是卖假酒的酒鬼,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醉着的。 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赫德是被骑士小说忽悠瘸了的神经病,骑士长让娜更是重量级,魔女。 维持教皇的位置,不是霍恩迷恋权位。 他是不得已为之,必须得演,还得有模有样。 至少在脱离千河谷的这个大牢笼之前,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装孙子。 而其余的人,则只能陪着霍恩演这出戏。 在场的众人除了老柯塞这糊涂蛋外,剩下的人心中,其实都多多少少对霍恩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但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指出来,毕竟汤利殷鉴不远。 “情况在我来之前,格兰普文已经跟大家讲清楚了。 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不必拘束,就高堡大主教这个异端发兵来袭,畅所欲言。” 为高堡大主教巴尼福斯的行为定了性,合上手中的卷轴,霍恩将后背往座椅上一靠,两手摊开,微笑道:“议一议吧。” 但得到的只是红衣主教们的面面相觑。 这几个又不是传说中的大骑士或者祝圣主教,几人就能横扫几百人。 真正抵抗来袭教会大军的任务,霍恩估摸着,最终还是得落到乡民们的头上。 那如何激励难民们帮着他们对抗教会的军队,就成了目前的重中之重。 “我上前一席话语……” “奇尔维斯!”没等丹吉说完,霍恩便点出了奇尔维斯,“你有什么看法?” “圣孙子冕下,要我说,想要一个人做事前,无非就是给钱,给女人,给土地。”奇尔维斯醉眼通红,可思维倒是挺清晰。 “给了钱,不一定就有战斗力。”马德兰则反对道,“给一个农夫一万金镑,他都打不过一个一穷二白的流浪骑士。” “那你是怎么想的?”霍恩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垫着,用鼓励的眼神望着马德兰。 马德兰挺起了胸膛:“人活一世,钱财带不去天国火狱,他们最想要的还是死后的去向以及现世的荣誉。 爵位,哀荣,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给予他们上阵的勇气。” “荣誉,荣誉难道还能当饭吃?”格兰普文则反对道,“不管是钱财还是荣誉,只能激发他们说‘我有勇气’的勇气。” 站起身,格兰普文硬声道:“冕下,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武器、护甲和训练。 有了护甲和武器,底气足了,平时训练过见过,勇气自然来了。” “可就算有了武器和甲胄,有了钱财和官爵,他们真的敢和两百多人的大军对抗吗?” 听完他们说的话,霍恩却慢悠悠地问道。 流民和公簿农们,惧怕骑士和打仗,武装农们则惧怕教会。 底层的乡民们,对于教会和骑士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想要消除这天然的恐惧相当地困难,骑士和教会长久以来的压迫,导致很多乡民一听到打仗和教会就打哆嗦。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从底层坐火箭爬起来的,那是真正的朝为田舍翁,暮登教皇宫。 对于底层的事情,他们清楚得很。 所有人都犯了难,其他人又不是霍恩或格兰普文这批人,没有选择,必须和教会对抗。 当教会与军队来临时,他们直接把霍恩忘在脑后,直接选择投降也说不定。 “唉!”奇尔维斯眼睛一亮,竖起了一个手指,“我倒是有个主意给你们。” “什么?” “根据狄亚圣修女的说法,这支军队并没有骑士的参与,只有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那我们可以不说他们是‘教会’,不把这个叫‘打仗’不就行了。” 奇尔维斯此言一出,雄鹿室内陷入了安静,霍恩则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柯塞清了清嗓子:“咳嗯,容罪人老柯塞说两句中肯的话,这小民虽然愚钝,可都是虔诚的信徒…… 如此把他们骗上战场,实在有违教义和戒律,老柯塞还是呼吁大家从正道上……” “这可倒是个好主意啊。”思索了半晌,霍恩打定主意,终于迫不及待地说道。 “……从正道上来说,一句善意的谎言如果可以减轻小民们内心的罪孽的话,那去做倒也不妨。” 老柯塞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话补完,还向着霍恩露出了点头赞同的微笑。 “那该叫什么呢?如果叫魔鬼,乡民们还是会恐惧,说是土匪还是会恐惧。 不管说什么,只要和打仗沾边的,他们都会害怕的。”格兰普文举手发问。 这一下,又把在场的人问倒了,他们低着脑袋,在纸上画着,却想不出什么好托词。 “这样吧。”霍恩看时间不早了,从座位上站起身,“午饭的时间,伱们再好好想想,太阳到那个枝杈的时候,大家一起定个章程出来。” “那托词的事情?” “就叫教会军队为‘域外势力’,尽管只是绕了一个圈子,但却能消除不少恐惧,至于打仗,就改叫‘特别骑士竞技行动’吧。” 红衣主教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起身,齐齐回道:“是,冕下。”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3章 特别竞技活动 第53章 特别竞技活动 “注意了注意了,都到修道院门口集合,教皇要宣布个事。” “大家都去修道院门口,全体目光向教皇看齐了!” 在十户们以及宗座卫士们的呼喊下,难民们不情不愿地被驱赶着,像一群绵羊一般被赶到了修道院的门口前。 他们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抖搂着身上尘灰,懒懒散散地聊天。 “这教皇老爷是想要干什么?” 一名难民从同伴身上捏出一个黑点,将那圆滚滚吸满血的虱子捏爆:“其实我有疑惑,咱们这个古拉格教皇,教会那边到底知不知道啊?” “对啊,别到时候闹了什么乌龙,把咱们牵扯进去了。” “哼,不要乱说,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霍恩冕下一个教皇!” “是啊,是啊,你们没见过那天晚上的神迹,根本不知道那神迹有多伟大!” “这和我一年收三千磅谷物有什么关系?” 互相帮忙抓着虱子,乡民在吵吵嚷嚷,喝骂埋怨中终于等到了新教皇的出场。 在夺门之变的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1444年9月20日,古拉格教皇国的教皇终于有了机会来发表自己的宣誓演讲。 “信民们,今天要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在修道院的高墙上,霍恩穿着教皇圣衣,高举屮字架快掉下来的权杖。 “教会那边已经发来了诏书。”站在霍恩身边,马德兰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高举展示,“在圣父第一次降临之际,便已经通过神谕和预言告知他们了。 教会这边已经认同了冕下圣孙子、神之眼、天选者的身份,咱们千河谷人的教皇即将选出了。 但可惜的是,教皇作为人间的牧首觉得不公平。 老教皇冕下当了那么多年的教皇,就像你努力那么多年当上了巡林官,结果突然来个人叫伱让出位置。 这未免太侮辱也太残忍了。 于是,他提出要进行决斗,这样就能让自己体面地退场。 不过考虑到老教皇的年龄,我们改变了决斗的方式。” 接过马德兰的话头,霍恩继续高声说道:“决斗的方式,则为一场神圣的,由阿母弥赛拉见证的,骑士竞技大会!” 霍恩微笑着摊手,像是在对乡民们发出邀请:“出战者,则要从咱们古拉格教皇国的领民中选拔!” 霍恩话音一落,整个修道院前的难民们安静了一瞬间,接着音浪便爆炸般四散开来。 所谓骑士竞技大会,就是帝国的贵族和骑士们为了锻炼武艺和模拟实战而举办的一种大型活动。 兼具娱乐和祭祀性质,同时也是为了夸耀武力。 一些贫穷的骑士往往要通过骑士竞技大会来获取名望、资历和金钱。 同时,骑士竞技大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兼具了一些提拔人才的功能。 在竞技场上大放异彩的骑士,很有可能得到贵族领主的青睐,从而得到随同出战的机会,得到封地和赎金,跨越高级贵族的门槛。 而一些随同出战的武装农,偶尔会得到提拔,成为军士。 在农夫的阶级天板比膝盖还低的帝国,这算是一个少有能跨越阶级的活动。 可这件事未免太天方夜谭了,靠着骑士竞技选出教皇? 不过考虑到这位圣孙子教皇的事迹,好像并不是那么地奇怪了。 “竞技都是骑士老爷的事,咱们掺和什么?” “咱们这些人,哪里打得过那些教会的军士和神殿骑士老爷们啊……” “各位,各位信民,不要慌张!”霍恩张开双臂,温柔地下压,“这场竞技中,由于我方没有骑士,为了公平起见,教会方没派骑士过来。” “但是这样,不还是要和教会开战吗?”一名武装农满面愁容。 “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友谊竞技,是教会内部的武艺交流,只是为了让老教皇走得更体面一点。” “什么是友谊竞技啊?”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疑问。 “问得好。”霍恩撑住了院墙的边缘,将脑袋从六米高的围墙上探了出去,“你们小时候会摔跤打闹吗?” “当然会了。” “友谊赛的意思就是大人间的摔跤打闹。”霍恩温柔地笑道,“只不过把木棍换成了长矛,把树枝换成真剑罢了。” 一时间,乡民们交头接耳的动作化作了波浪,在人海中不断起伏着。 “意思是咱们得和教会那边的军士老爷打仗?” “什么叫打仗,这是竞技,你看骑士竞技大会的骑士们是在打仗吗?” “那会死人吗?” “废话,哪年的竞技大会不死人的,就算没有竞技大会,那些小孩打打闹闹都偶尔会死人。” “那我还是别去了,我怕死……” “不用担心,我昨天去问阿母了,希望让在这场竞技中战死的人进极乐山。”霍恩大声对着乡民们喊道。 原先还在犹豫的乡民们马上提起了耳朵,死后能不能进入天国极乐山,可是他们非常在意的事情。 “阿母说,只允许三人。我说,行,年轻人,中年人和老人。” “阿母说,只允许两人。我说,行,男人和女人。” “阿母说,只允许一人。我说,行。阿母问我,哪个人?我说每个人。” 霍恩拿起一块木板,上面是蜡烛融化流成的痕迹:“今早梦醒之后,我昨夜蜡烛燃烧留下的痕迹,意思是同意! 所以在这场神圣竞技中战死的人,都能直接升入极乐山,不用经过火狱了。” 更多的人眼睛亮了起来,教皇冕下实在是太有智慧了,居然真的为他们争取到了进入极乐山的机会。 哭死。 “当然,我是说战死,故意送死的人,还是得进入火狱。”霍恩马上给自己的话打上了补丁。 “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死了,进入极乐山了,那孩子们怎么办呢?” “胆小鬼,不敢就别玩,还缺你一个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我怕痛啊,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地打,那不是肯定会输吗?” “我才娶的小婆娘啊,要是死了,多浪费啊。” 在这些预先安排好的秘党托的带节奏下,乡民们的思维,果不其然开始向着预先设定好的方向跑去。 留下奇尔维斯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格兰普文虽然是秘党外围,但和奇尔维斯这种老秘党不同,他只是个新人。 那些带节奏的秘党分子,他根本镇不住,只有奇尔维斯能压着他们做事。 “不用怕,我的信民们,我会为你们提供武器,并训练你们,让你们拥有足以打败他们的实力。” 霍恩伸出五指:“我再次重申一遍,这不是和教会开战,是一场特别竞技活动。 只要这场竞技打赢了,你们就都有拥护教皇的功劳了。 香喷喷的白面包,暖烘烘的大房子,不想要吗?” 乡民们一时失语,可细细思索一番,还确实是这个理。 反正又不是打仗,只是特别竞技活动,打的不是教会的人,是域外势力。 那些好事的青年乡民们甚至要摩拳擦掌了。 “我希望你们能够努力击败敌军并活下来,因为我会为活下来的人提供丰厚的奖金。” 见时机成熟,霍恩大声地说道,“每个小队都会获得一个战功排名,排第一名的小队,将会获得价值40金镑的兽尖罪赎罪券,并且受封男爵! 剩下的人则以此类推,哪怕是排最后,都能受封田地二十亩。” 不少人的呼吸粗重起来,爵位,那可是爵位啊。 如果这场竞技打赢了,霍恩冕下成了教皇,难不成还会食言吗? 尤其是雷克多,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实在太需要那张血亲通尖罪的赎罪券了。 自从他罪行被揭露后,原先尊敬友好的眼神都不见了,只剩下鄙夷与背后压低声音的讨论声。 他需要拿赎罪券来洗清罪名。 “我不会逼你们参加,如果你们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霍恩嘴角挂上了神秘的笑容,“想参加的话,去找阿尔芒报名,我需要的人数有限,先到先得哦。” (本章完) 第54章 蜜饯和米果酥 第54章 蜜饯和米果酥 经过了霍恩一番诚挚地发言与解释,乡民们都对这场竞技大会期待起来。 他们本来是有不少后顾之忧的,可经过圣孙子冕下这么一解释,好像不是那么危险和不可接受嘛。 这场特别竞技活动,既不是打仗,也不是和教会作对,死了能上极乐山,活下来有钱和爵位拿。 赢麻了。 在修道院大门下,阿尔芒主持的报名处眨眼间便被涌来的人群所淹没了。 “别挤,别挤!” “一个一个来,” 看到阿尔芒瘦弱而无助的身影被无数大汉所包围,霍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找来丹吉,叫他带几个人去维持一下秩序,又唤来布萨克,叫他尽量去收集一切铁器,哪怕生锈的都可以。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霍恩便返回修道院去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要一支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训练、装备和士气缺一不可。 先前的那些手段只是解决了士气的问题,现在还有两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训练和装备。 具体怎么训练,杰什卡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此相当熟悉了,交由他来做就行。 可武器装备就成大问题了,毕竟武器不像训练,能自己练出来。 根据狄亚的说法,教会派出的军队大部分都是破衣烂衫的流民和公簿农。 其中却依旧能看到不少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的存在。 披甲军士,就是那些能够自备皮甲或锁子甲的武装农,其中不少人甚至会呼吸法。 他们会在农闲时节,参与教会组织的围猎活动和简单剑术集训,所以他们常常被称为半个骑士。 守夜卫兵,则大多从较贫穷的武装农和城镇居民招募,平时几乎不训练,负责治安和巡夜。 一般来说,就是流民暴动或乡民闹事,都是守夜卫兵负责镇压。 如果遇上秘党和土匪的话,则由披甲军士出手。 他们可不像汤利那些打手一样,靠着比烂就能打赢。 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啊。 霍恩是自家事自家知,乡民眼里的自己再强大,那也是假的。 制造武器的渠道,他已经想到了,关键就落在让娜的身上。 他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前。 不知道为什么,让娜最近老是往自己这里跑。 霍恩心里其实清楚让娜对他的感觉,可是他先前发过誓,一定要当一个冷血的人,不会再爱任何人。 但他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维系在让娜身上,这让霍恩颇为矛盾。 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杂念抛出,霍恩推开了自己卧室的大门。 “放手!这是霍恩哥哥送给我的!” “你才放手,帕帕的东西向来都是给我的。” “这是霍恩哥哥送给我的,你自己有!” “我前天还用这根头绳系的头发,这就是我的。” 霍恩的卧室内,一高一矮两位圣女正各自拽着一根彩色的头绳,面对面怒目而视。 用手指按住了突突跳的太阳穴,霍恩真的不想再看眼前的这一幕。 这俩人不是第一次吵架或者发生矛盾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天天吵架,每次霍恩处理这种事情,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幼儿园园长。 一个十六七了,一个二十多了,每天都是她打我,她抢我东西一类的事情。 一开始,霍恩只是认为让娜不太成熟,嘉莉失忆了心理年龄太小,所以两人都有些孩子气。 但当嘉莉和自己告状,说让娜把她床上的屁股印子坐没了的时候,霍恩只感觉这俩人真的是孩子。 “哥,你看她!” “帕帕,她欺负我。” 果不其然,见到霍恩进入房间,两个人马上开始告状。 “好了好了。”霍恩快步上前,握住了那根快要断开的头绳,“伱们俩松手。” 让娜和嘉莉狠狠地互瞪了一眼,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让娜,你到门外等我,我待会儿还找你有事。” 让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了,而嘉莉则喜气洋洋地对让娜做了个鬼脸。 房门被重重关上,门框上的积年老灰都被震落下来。 坐到嘉莉的身边,霍恩还没讲话,嘉莉便伸出手。 “干嘛?” “刚刚那个彩色头绳。” “你又不喜欢这个头绳,要它干嘛啊?” “我现在喜欢了。” 霍恩深吸了一口气,嘉莉自从和他们熟悉以后,越来越调皮捣蛋。 “给你。” 望着手中散发着甜香的蜜饯,嘉莉有些发蒙。 “藏起来偷偷吃,别被你让娜姐姐看到了。”霍恩从兔毛枕头下面摸出另一根头绳,开始帮嘉莉扎头发。 嘉莉则摇头:“我就要在她面前吃。” “啧。”霍恩用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那让娜姐姐不就知道我更喜欢你了吗?” “那又怎么样?” “你让娜姐姐是我的妹妹,还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结果我更喜欢你,她不可怜吗?” “嗯……”嘉莉晃荡着身体,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哼哼唧唧的。 霍恩用头绳给她扎出了一个简单的双马尾:“所以啊,你都知道我更喜欢你了,她那么可怜,你就让让她,怎么样?” “……那好吧。” 合上身后的房门,霍恩一抬眼,便见到原先教堂的柱子上多出了不少剑砍和雷击的痕迹。 而在走廊的一角,让娜蹲在一个角落,背对着霍恩这边。 听到霍恩的脚步声,让娜匆忙揉了揉眼睛,绷着脸站起身。 “来,这个给你。”霍恩从口袋掏出了几块米果酥,塞到了让娜的手里,“只给你一个人的,不要让嘉莉看到了。” 望着手中接过了米果酥,让娜有些惊喜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特地让厨房那边做的。”霍恩伸手把让娜的头发挂到耳后,“别沾到头发了。” 让娜刚想笑,却又立刻绷住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你不是站在你那个傻大个身边吗?” “怎么会呢?你想想,咱们从小在一块长大的,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了。” “那你为什么还帮她说话?” “嘉莉失忆了,无亲无故的,都这么可怜了,我要是不装作喜欢她,她得多伤心啊,你说是不是?” “但是……” 没等让娜说完,霍恩将一块米果酥塞到她的嘴里:“我跟你肯定是比她亲近得多,一直都是向着你的。” 尽管让娜依旧强行抿住嘴角,可她渐渐弯月状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哼。” 让娜刚哼了一声,霍恩便抢白道: “好了,跟我一起去庭院那边的电弧炼铁炉,我还有好大一桩事要你帮忙呢,嘉莉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就指望你了。” 口中含着米果酥,让娜嘿嘿地傻笑起来。 “好。” 米果酥,好甜。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5章 铸造铁矛和速成军队 第55章 铸造铁矛和速成军队 在古拉格修道院庭院的中央,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电弧炉。 这电弧炉整体呈圆柱形,一侧有一个方形的箱子,箱子下端,则是手腕粗细的出铁口。 这电弧炉用泥砖和盐土制成,在外围还涂了一圈砂浆。 不像霍恩的家乡,想要制作炼铁的高炉,还得先点出焦炭科技,鼓风科技,耐火砖科技,甚至一些工程力学的科技。 可在这里,有了让娜这个闪电炼铁技术,搭一个简单的高炉,便足以炼出好铁。 在电弧炉的旁边,是一筐筐收集来的铁器,既有生锈的,也有完好的。 几个臂膀粗壮的乡民,抡着大锤,将这些铁器砸成铁片,方便冶炼。 古拉格修道院毕竟不是铁匠铺子,更不是城堡,仓库中自然是没有多少铁矿石或铁锭的。 所以,霍恩想到的法子便是废物利用,拿那些农具和日常铁质用品锻造武器。 由于铁锈和杂质的存在,这里的湿法炼铁重新锻造铁器效率很低,可对于能直接用闪电融化铁器的让娜来说,都不是问题。 随着一筐筐的铁片倒入电弧炉中,让娜便将双手握住了从电弧炉内伸出的橡木杆子。 空气中突兀地滑过一道电蛇,下一秒,让娜的头发悬浮而起,夺目的金光将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 她双手与橡木交接的地方,闪起了沙粒大小的火。 一粒粒火在杆子上不断前进,画出了一道道闪电般的黑色纹路。 “滋滋滋——” 电流的声音逐渐变大,站在电弧炉附近的人头发和汗毛开始根根耸立,骇得他们连忙躲得远远的。 电弧炉的烟囱管道,喷出的不是黑烟,而是蓝色的闪电,在电流声中,铁水爆炸和溅射的声音逐渐清晰。 当让娜的额头布满汗珠的时候,通红的铁水便沿着出铁口缓缓流出。 铁水从出铁口流入了另一口石缸内,两个铁匠学徒拿着木棍,不断地搅拌着这些铁水。 当铁水从石缸中流出到泥范中时,就形成了一块块铁锭和一个个铸造矛头。 拿起一个冷却的铸造矛头,霍恩用手指弹了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种铸造铁矛,虽然冶炼速度快,三天时间铸造出来的矛头,就足以武装一百人。 但毕竟质量还是太差,而且铸造件还很脆,这一个矛头顶多用个十次就要断了。 但交给填线宝宝们抗线是够用了,毕竟他们对付的是那些农奴兵。 人家说不定还在石器时代呢,绝对是降维打击。 生铁锭用来打造精良武器,给宗座卫队用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守夜卫兵。 “冕下。” 正站在电弧炉旁思考着,霍恩却听到了杰什卡的声音。 “冕下,征兵已经完成了,去除掉老弱病残和家中独子,我们一共征募了120名新兵。” 拽着杰什卡到圃边坐下,霍恩一边监视孩儿军们训练,一边听杰什卡的汇报。 “殿下,按照狄亚女士的说法,教会方应该是出动了两百人左右,来,咳嗯,与我们竞技。 这两百人中,以我的估算,披甲军士最多不会超过三队,也就是36人,守夜卫兵顶多五队,也就是60人。 至于剩下的人,估计就是以流民和公簿农为主的农奴兵。 假如洪水没来的话,还会有附近的骑士过来帮忙,顺带刷战绩。 但现在道路阻隔,桥梁损毁,饥荒遍地,估计那些骑士老爷没什么心情。 所以,保守估计,我们要面对36个披甲军士,60个守夜卫兵,以及100个农奴兵。” 听着杰什卡的话,霍恩不住地点头,不得不说,不愧是职业雇佣兵,确实专业。 可不论杰什卡怎么绞尽脑汁粉饰,霍恩心中还是明白。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宗座卫队能抽出五十名相对精锐的历战宗座卫士。 这些精锐卫士绝对不是军士们的对手,被一个冲锋就会崩盘。 他们也不是守夜卫兵的对手,顶多只能保证防守反击,无法主动进攻。 至于那120名新兵中,对付守夜卫兵却很难,顶多打一打农奴兵了。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丹吉这位呼吸法四段的骑士以及让娜这位魔女。 这两人同样对农奴兵和守夜卫兵基本就是屠杀,对付成群的披甲军士却有些困难。 本来让娜的超凡能力是非常逆天的,但无奈这个世界铁不导电,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霍恩伸出五根手指,“这五天时间,我需要你速成一支军队。 至于怎么速成,我晚点会写一份章程给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研讨,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遵命,冕下。”杰什卡站起身刚想离开,却被霍恩压下了肩膀。 “稍等一会儿,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杰什卡连忙正襟危坐。 “伱平时还管着宗座卫队,以及一整个百户,现在又要练新军,肩上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 “不重,不重。” “杰什卡,你和别人不一样,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民政上,你事多,你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您的意思是?” “这个百户长与宗座卫队长之位,暂时卸任。 百户长之职由马德兰大主教兼任,卫队长之职,则由我兼任,你自己担任新军主帅。” 杰什卡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毕竟按照原来那一套,他管军又管民,还管禁卫军,甚至还小站练新军。 再进一步,估计就是“百户做教皇”“杰什卡,主权杖”了。 “是,冕下。” 杰什卡立刻起身行礼,反正只要不是布萨克来接他的班,他都能接受。 “还有一点,我们这支新军该叫什么名字呢?” “我有一个建议。”微笑着,霍恩用铸铁长矛重重插了一下旁边的杉树的树干,“让他们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杰什卡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想名字?” “是啊。”从树干中拔出铁矛,霍恩将其放在手中把玩,“当人自己决定一项事务的时候,就会对那项事务有认同感。 当一群人共同决定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我是缔造者和创始人,这样就有归属感。” “好的,我明白了,冕下。” 杰什卡点点头,他沉吟了半晌,又问道:“冕下,我有一个问题,从您的角度来看,圣女殿下,真的能拖住那些披甲军士吗?”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霍恩用手指摩擦下巴上的胡茬,“嘶,我倒是想起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说不定他能知道魔女的战斗力到底该如何衡量。” (本章完) 第56章 魔女和骑士的超凡体系 第56章 魔女和骑士的超凡体系 夕阳的光辉在晚风中摇曳,一片藤叶打着旋地从塔状天窗中飘入,落在吉洛的额头上。 吉洛将那藤叶扫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面色憔悴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 自从他被红磨坊村的村民从圣杯山劫持到古拉格修道院后,便被一直关押在这废弃的角楼中。 就好像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也有吃的,也有穿的,但就是一天到晚都没几个人能说说话。 只有每天早饭晚饭的时候,当那名青年宗座卫士等他吃完,收他的木碗碟子的时候,才能聊上半个小时。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吉洛几乎都要想象到未来的日子了——疯了的树篱乡乡巴佬们被教会剿灭,教会发现他的存在,审查出他的虚假身份,然后送回猎魔人城堡。 猎魔人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豁免权,审判可能靠教会,但坐牢或处死还是得回猎魔人行会那边。 以他的行为,数罪并罚,可能要在鹰堡或者蛇堡那边当药奴当到死了。 每每想到这,吉洛难过得都快要掉小珍珠了。 就在吉洛暗自神伤的时候,木门推开的吱呀声迅速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久不见啊,吉洛。” 当霍恩出现在吉洛视野中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他一看到霍恩手中提着的葡萄酒、烤鸡和白面包时,身体便僵住了。 尤其他的身边,还跟着丹吉这个手提焰形大剑的壮汉。 吉洛顿时站都站不起来,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冕下,您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咱们先前聊天的时候曾经谈过,说一名魔女,需要上百个骑士,上千的军队才能剿灭,对吧?” “是啊。” “你知道,让娜是一名皈依的圣女,照理来说,可为什么我感觉她好像无法做到这一点呢?” “这是当然,让娜小姐并不是一位完全体的魔女。” 霍恩拿起葡萄酒,给他倒了一杯:“那你就跟我说说吧。” “冕下,这就得从骑士说起了。”见到霍恩不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吉洛立刻放松下来。 “要说骑士,这位丹吉阁下,肯定是比我懂的,但既然冕下叫我来说,那我就献丑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憋太久了,吉洛一说话便滔滔不绝起来。 “按照帝国的制度,虽然骑士头衔可以继承,但骑士位阶却必须要骑士本人有超凡能力。 骑士位阶从低到高是侍从骑士,方旗骑士,敕令骑士,封号骑士和大骑士。 很多乡巴佬,额,我是说平民会认为,呼吸法段数和骑士的位阶是画等号的,但那已经是古典时代的事情了。 如今的骑士位阶,则是按照战功和骑士竞技大会来确定,呼吸法和骑士本人的战斗力并不完全画等号。” “原来如此,诶,丹吉你是哪个位阶?”霍恩扭头向丹吉问道。 丹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红温作为回应,嘴里还嘟囔着“信奉骑士精神的骑士才是真正的骑士”“骑士的事情,能叫输吗?” 吉洛则识相地将话题从这上面转移:“在这三者中,敕令骑士就是骑士的巅峰。 像封号骑士很多都是死后追封,少有人能活着拿到封号。 至于大骑士,则是只有突破九段呼吸法才能达到的境界,是超凡武力的巅峰。 不过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少有九段呼吸法的骑士愿意晋升大骑士……” 随着吉洛的讲述,霍恩一点点梳理出了超凡骑士体系的脉络。 超凡力量一直是贵族们压迫统治的核心暴力体系,自然会随着文明的发展而逐渐专业化和精细化。 在霍恩最关注的军事方面,超凡骑士发展出了精细的战术体系。 以莱亚王国为例,莱亚王国的超凡骑士主力单位叫敕令连。 一个敕令连的编制是这样的: 一名敕令骑士,一名方旗骑士和一名侍从骑士为一个枪骑队,偶尔还会临时征调骑射手、剑士、长枪手和弩手。 3到9人为一个最基本的战术单位。 由于剑士和长枪手这一类的属于临时工,没有超凡力量的编外人员,他们是不被算在一个敕令连之内的。 一个敕令连由一百个枪骑队组成,包含100名敕令骑士,100名方旗骑士和100名侍从骑士。 整个莱亚王国一共才只有42个敕令连,分别掌握在王室、三位公爵和狮子骑士孔岱亲王手中。 这并不意味着莱亚王国只有4200名敕令骑士。 因为敕令骑士得到认证后,是要强制加入敕令连的。 很多有敕令骑士实力的骑士不愿意掺和这摊浑水,他们会故意不参加骑士竞技大会或者放水。 将这些内容消化完,霍恩继续询问起魔女的事情来。 “冕下,我在蛇堡训练时,曾经有一位来自撒林会的学者给我们讲课。”吉洛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曾经告诉我一个规律,超凡力量的发展向来是在堆量和质变中不断循环的。” “堆量和质变……”霍恩喃喃地念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词。 “是的,骑士呼吸法刚被发明的时候,只有一段,一个一段的骑士对普通骑士能造成降维打击。 于是,更多的骑士就开始钻研,飞快地研究出了二段的呼吸法,三段的呼吸法,直到九段。 到达九段极限后,为了在战场上战胜敌人,骑士们就开始研究超凡武艺。 超凡武艺高超的骑士在同级别甚至能跨级别地击败对手,于是骑士们又继续研发超凡武艺,使其更强更普及。 当超凡武艺演化到很难进步的时候,骑士们又开始发明超凡武器和护甲。 咱们现在就处于堆超凡护甲堆超凡武器的堆量期。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不像古典时代的时候,用呼吸法的段数来评判骑士的武力。 因为一个骑士的武力,除了超凡力量的本身外,还有对超凡力量的应用,使用超凡武备的技艺等等一系列的组合在一起的综合能力。 当我们讨论一个敕令骑士的时候,总是将其与六段呼吸法划齐平。 但实际上,如果让一个古典时代的六段骑士和一个敕令骑士对战的话,敕令骑士能够轻松地在几个回合内将其拿下。” “可是,这和魔女的战斗力有什么关系呢?”霍恩问道。 吉洛则笑了起来:“冕下,所有超凡武力的发展都遵循这个规律,魔女也不例外。” 听着吉洛的解释,霍恩渐渐明白过来。 一开始的魔女们,凭借自身的力量就可以随意压制凡人。 可随着呼吸法、圣水、赐福等一系列超凡技艺的发展,魔女的相对实力便开始下滑。 为了抵抗骑士和猎魔人们,魔女同样开始研究起了超凡技艺和超凡武备。 可魔女有一个极为可怕的能力,她们几乎可以免疫所有邪恶奇物和魔物的影响,例如那个骨哨的副作用。 有了这个能力,那些历战魔女们出现时,都是挂满了一身的奇物,还穿着防护圣水的魔女护甲与面罩。 而且魔女们寿命可以达到150年到200年,长久的技艺磨炼下,只要没疯,再拉胯都能练出来。 每个寿命超过100岁的老魔女,比血肉王庭的食人魔远征军都让教会恐惧。 毕竟食人魔远征军还有迹可循,而一个灵活机动的魔女,却是不少教会高层的梦魇。 号称主教杀手的暗魔女托鲁雅·玛格米,一个人刺杀了两名公爵,四位红衣主教和一位教皇,居然还成功逃窜。 逼得教会不得不“翼天使,出动!”才将其捉拿归案,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更别提女教皇若安那个逆天的存在了。 “想要成为一名能力敌千军的魔女,让娜小姐还缺少了训练和奇物,以及时间的积累。”吉洛竖起了一根手指,“这是第一点。” “还有第二点,就是本来让娜小姐的超凡能力是很强大的,但她的闪电,偏偏无法穿透钢铁。 骑士们却又都会穿戴铁甲,这就导致让娜小姐的相对实力再次下降。” 当然,还有一点吉洛没说,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那就是狂暴化。 狂暴化的魔女,实力会迎来一个爆炸式的强化。 但这并不在霍恩考虑范围之内,毕竟魔女狂暴又不是指向性的,到时候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吊就不好了。 霍恩摩挲着下巴。 这样的话,想要让娜能够发挥出更高的战斗力,魔女护甲和奇物是弄不出来,但防护圣水的面罩说不定可以有啊。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7章 四大军团 第57章 四大军团 魔女面罩的制作其实并不难。 根据吉洛的说法,魔女面罩其实就是在亚麻布中缝入活性炭,硫磺,蝙蝠粪以及青蛙脚一类的迷信物质。 就霍恩看来其主要成分恐怕就只有活性炭,原理是用活性炭去吸附圣水中的对魔女有害的物质。 于是,在帝国历1444年的9月20日,霍恩正式任命猎魔人吉洛·唐·卡玛多为角楼制造总局局长。 角造局在古拉格教皇国中算是了不得的超级部门了。 该局下属五个司,分别是缝制司,填料司,搬运司,试验司,设计司。 感动于教皇冕下的信任,吉洛局长为表决心,戴着镣铐上任,以局长之身兼任五个司的司长。 该局目前编制为每司一人,全局总计一人,办公地点就在废弃角楼。 安排好吉洛的事情后,霍恩两眼发,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繁忙了。 昨天夜里还在和汤利打生打死,今天上午视察仓库,接到格兰普文消息,紧急召开御前会议。 下午通告乡民特别竞技活动,平息魔女闹别扭,拉着让娜炼铁,和吉洛交流。 事情全赶在一块了,可由不得他不急,还有五天,慢则七天,他就要带着手下这些窝囊废和教会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虽然霍恩很急,但这事先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坏事。 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布萨克以及杰什卡交代了一下具体的事宜后,霍恩匆匆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当然,他也赖不了床,次日一早,他一边吃早饭,还得一边听杰什卡汇报行军训练的事情呢。 从杰什卡手中接过了两页纸的新兵训练章程,霍恩一边用勺子舀着汤,一边仔细地浏览。 第一页的时候还好,这些新兵们根据霍恩的要求定下了新军的名字“黑帽军”。 这是因为霍恩给他们预定的统一制服就是黑色兜帽斗篷。 至于为什么选择黑色兜帽,则是因为这种颜色的布教堂的仓库里最多。 黑帽军的旗号则是比较简单,由于霍恩给他们提供的材料不多,而他们直接将黑红两色的布缝在一起便算是军旗了。 可翻到第二页的时候,霍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身体更是直接坐直。 放下汤勺,拿起那页章程,霍恩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 在那章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黑帽军,下属2个敕令师,每个敕令师下属6个敕令旅,每个敕令旅下属10个敕令连,每个敕令连下属一名士兵。 在黑帽军中,最低的职位就是连队长。 霍恩在看到这份章程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黑。 莱亚王国都只有42个敕令连,你们黑帽军有120个敕令连,你们比莱亚王国都强力。 这确实给了霍恩一点小小的古拉格教皇国震撼。 “这又是怎么回事?” 杰什卡则讪笑着说道:“本来只是推选小队长时,他们不服气,因为您知道,队长拿的功劳比较高。 他们觉得你是同教士,我也是同教士,凭什么伱当队长我当士兵? 然后有一个队,所有人都推选自己当小队长,其他人有样学样,推举自己当队长。 然后有人觉得队长功劳高,那更高级别的岂不是能拿的功劳更高,然后不断一层层叠上去,就成这样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军团这些编制的?” “这就要从黑帽军第二师师长拉费尔说起了。”杰什卡苦笑着解释道,“这位拉费尔是武装农,祖上是贵族分支,据说是库什公爵达内的亲戚。 他们祖上别的没传下来,偏偏将一本介绍旧日艾尔帝国军队编制的书留了下来,然后其余的人就都知道了。”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自己知道吗? 霍恩将那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 这还没开始呢,总计120人,你们是怎么弄出两个师长,十二个旅长,一百二十个连队长的?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灵感的? 霍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中的章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就按照这个来吧。” “遵命,殿下。” 待早饭后,霍恩换了一身衣服,喊上格兰普文,准备去看看新军的训练情况。 可走到教堂的门口,霍恩还没靠近,便听到一阵嘈杂的争执声。 门前,两名青年宗座卫士正在推搡眼前的长矛,而两名孩儿军则红着脸抵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不公平啊。”握着矛杆,一名宗座卫队的青年卫士喊道,“这群新军,那都是臭后来的,到冕下跟前要饭来了,我们一开始就支持冕下的。” “我们也要成立军团,杰什卡,你个臭外地的,还我军团!” “放开我,让我进去,我要见圣座,我为教皇国立过功,我为教皇国流过血!” 在教堂的门口,两名孩儿军竖起长矛,将两名宗座卫队的青年卫士挡在外面。 不过他们毕竟才十一二岁,实在不是那俩青年卫士的对手,眼看要挤进来了。 “你们也要成立军团?”霍恩瞪大了眼睛。 见到霍恩走上前,那两名卫士立刻松开手,规规矩矩地向霍恩行起了礼。 “冕下,不是我们聒噪,那些黑帽军明明是后来的,现在随便提出一个人都是连队长,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了。” “是啊,冕下,我们不服。” 深吸一口气,霍恩使劲搓了搓脸,长叹了一声:“好吧,那这样,宗座卫队即刻改为宗座近卫军,军制就按黑帽军来……” 两个青年卫士欢天喜地地走了,还没等霍恩缓过一口气,杜瓦隆又从一旁探出头来: “帕帕,这个军团长,其实我也能当。” 自从勒内成为契卡主管后,孩儿军的第一话事人就落到了杜瓦隆头上。 既是首领,自然要替孩儿军的兄弟们说起话来。 “你们?” “是啊。” “你们也要成立军团?” “是啊,那我们可都是您的教子教女,比之宗座卫士都更亲近,为什么就咱们不能成立军团。” 看看眼前的杜瓦隆,再望向离去的青年卫士,霍恩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都改,都改吧,遂你们的意!” 于是在改变古拉格教皇国的历史的前门军改中,霍恩在一天之内拥有了四大军团。 第一军团宗座近卫军,下辖55个敕令连,军团长为霍恩本人,全军总计55人。 第二军团黑帽军,下辖120个敕令连,军团长为杰什卡,第一师师长为布尼安,第二师师长为拉费尔,全军总计120人。 第三军团孩儿军,下辖35个敕令连,军团长为杜瓦隆,全军总计35人。 第四军团圣杯骑士团,下辖2个敕令连,大团长为丹吉,骑士长为让娜,全军总计2人。 古拉格修道院至此有了212个敕令连,是莱亚王国拥有的敕令连的5倍还多,军势之强盛前所未有。 这次军改更是史无前例,从一群乌合之众,经过合成化改编,改成了212个敕令连。 什么合成旅,什么合成营,霍恩这直接一步到位,合成人。 一个连三百人合成一个人。 四大军团的每一个士兵既是一百个具装骑士,又是一百个近战骑士,还是一百个侦查骑士,甚至身兼数百弓手、剑士、长枪兵的职位。 一个人就是一个连,这战斗力还能小得了吗?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管他如何,先赶紧把事情干起来再说。 于是在杰什卡的调控下,四大军团终于开始了训练和备战。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58章 你人真好 第58章 你人真好 在耸起的山丘之间,河滩潺潺地横穿而过,打湿了路边的青草地。 原先的土路基本已经被洪水给冲毁,每一次落脚,泥巴都会陷到脚踝处。 可这样依旧有无数的草鞋或赤脚踏入泥水中,将一辆辆陷入泥坑的马车推着向前。 而在他们的身边,身穿锁子甲的披甲军士以及守夜卫兵们,正一边谈笑着昨日村中哪家姑娘最润,一边懒洋洋地迈步向前。 这群人中带队的,便是高堡市的民兵队长昆西。 昆西脸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纹,一双肿起的大眼泡,让人生怕他的眼珠子从里面掉落。 此刻,他正坐在一辆马车上,哼着小曲,数着口袋中的银币。 如今是已经是9月25日,他此刻本该已经到达古拉格修道院了,可他目前只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毕竟这趟剿灭叛匪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油水。 一群穷哈哈的乡巴佬,自己拥立了一个教皇,他们能有什么? 第一次听到这伙叛匪的行动时,昆西差点笑了足足五分钟才停下来。 还教皇,还教皇国,居然还有红衣主教,你们怎么不再搞几个敕令连呢? 再弄点封号骑士,搞几个军团,这不齐活了? 昆西在马戏团看过的所有滑稽戏都没有这个好笑。 不过在昆西看来,就算这伙叛匪再胆大包天,估计是不会对杜尔达弗神甫动手的。 毕竟人家是司铎神甫,有潜规则的护身符的。 如果有了杜尔达弗的存在,那么昆西想要从修道院的仓库里过一手就比较难了。 解救杜尔达弗的时候,得先去一趟仓库,至于锁什么的,不是问题。 昆西可是小偷出身! 他靠着偷窃贵族,坑杀同伙,然后归还财物得了贵族推荐,用藏匿的财富贿赂座堂教士,才有了这个民兵队长之位。 当年经过充分的市场调研,他发现偷东西最快的职业就是教士和贵族,其次是小吏和市议员。 对于昆西来说,洪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因为税卡全部都被冲没了。 他当机立断,抵押了自己民兵队长的官职,换来了这十辆大车和配套的马匹。 当然,他还缺了货物,不过他已经没钱去弄了。 可好在他有渠道,于是他找到了杂货商行会,找到了一位来自美格第商会的负责人。 他提供运载工具,押运和渠道,而缪斯商会则负责提供货物。 事成之后,要是一路没有遇到风险,那就是五五开,要是遇到风险那么四六开。 而遇到风险减员的标准,则是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的伤亡。 像那些推车的流民和公簿农,昆西招招手就有一堆。 如今这十辆大车中堆满了粮食、盐、铁锭和药材,洪水过后,作为黑蛇湾主要粮食供应地的千河谷粮食必定减产乃至绝收。 那么黑市上的粮价以及盐价必定暴涨,而道路阻隔,粮食本就运不进去,粮商贵族又在囤积居奇。 千河谷上下,山洼里,水沟里,丛林里,都是暴动的饥民土匪。 洪水同样摧毁了秘党和地方势力的联系,猎魔人团趁机四处绞杀秘党和摧毁不听话的黑市。 骑士需要武器来抵御饥民土匪,猎魔人需要武器来追缴秘党,秘党需要武器来反抗猎魔人。 武器不管是修补还是打造都需要铁。 出于同样的道理,药材也能卖出好价钱。 不说别的,这一路,光从那些没背景的骑士和武装农们手中,他就已经捞了有整整20金镑了。 混乱是阶梯啊。 这批货物能卖多少钱,昆西都不敢想,他甚至想着要是有不开眼的土匪来攻击一下他多好。 只要打伤一两个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那这趟的收入便能拿到六成。 可惜他手中拿着巴尼福斯的旗帜,没有任何一个饥民土匪敢来造次。 如何让自己人合理地受伤,昆西一路来的难题。 先前他就叫亲信假扮土匪来试了一波,可恨那名为波讷德的修士一眼就把他识破了。 要不是他给了一个台阶,自己差点和美格第那个小丫头翻脸。 现在那个小丫头天天有意无意地派人过来巡视,一点操作的空间都没有。 想到这,昆西便恨恨地将目光放远,集中在左前方马车上的一男一女。 坐在晃动的马车上,少女穿着简便的紧束手腕脚踝的骑马服,可依旧能看出其简约而不简单的线条。 “波讷德修士。”烫着波浪卷的少女用小巧的靛蓝色羽毛扇遮住了口鼻,“您看,我们的民兵队长又在看着我们了。” “别放在心上,茜茜小姐,地沟里的老鼠罢了。”波讷德冷哼一声,“尽玩些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您好有男子气概啊。”茜茜的双眼都快要泛起小星星了。 她伸出手扶住马车边缘,仿佛是不小心,按在了波讷德的手上,然后迅速收回。 接着她便用羽毛扇遮住了更多的面庞,好像脸庞已经羞红了。 反正波讷德的脸已经红了。 但他泛着红晕的脸上,表情则更加严肃。 他正义凛然地说道:“我已经好几次催他快点进军,去剿灭可恶的秘党,结果还是如此磨蹭,若要是我,三天前便该到古拉格修道院了。” “您跟他不一样啊,您是正经飞流堡修道院出身的修士,严守清规,志趣高雅,聪明自律……” “您太夸奖我了,和美格第商会的凯瑟琳阁下比起来,我的智慧不过是一粒微尘。” “哈哈哈哈,您真会说话,不过和我的女主人相比,我也只能算得上微尘,咱们这正好能凑一对呢。” 波讷德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是,是吗?” “是啊。”茜茜娇笑着,她的小腿一侧不经意间擦过波讷德的脚,“明明认识你不久,我却感觉认识你好久了一样,伱是第一个给我有这种感觉的男人。” “我对您也是一样的感觉。” “唉。”说着说着,茜茜突然又长叹一声,“如果您不是一个修士该有多好?” “世事难料啊,如果我能早点遇到您,说不定就不会去当修士了。”波讷德的情绪立刻跟着一起低落下去。 他是法兰人,骑士家庭出身,由于是三子,加上在教会学校成绩优异,才被送去了飞流堡的修道院进学。 从小到大,他见到的要么是恪守规矩的修女,要么就是同窗甚至同床的修士僧侣。 或许巴尼福斯见得多了,返璞归真,更喜欢修女们羞涩放不开,但波讷德是一点都不喜欢。 他这辈子到现在都是一点都没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知情识趣的人儿。 一想到要与她分别,明明相识才四五天,他便难过得都要掉下泪来。 “唉,波讷德修士,一想到很快要与您分别,我真是心如刀绞。” 波讷德心中又甜蜜又痛苦,难道她也是如此。 “假如我是秘党就好了,这样,我便可以带着你逃走,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波讷德直起身凑近了一点:“茜茜小姐不要取笑我。”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是一个秘党,你会对人家怎么样呢?” “……出于对弥赛拉的虔诚,我不该让你离开,可出于我的本心,我却希望你活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放你走,然后替你去赎罪和祈祷。” “哦,是吗?”茜茜用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人真好。” (本章完) 第59章 赎罪券制度 第59章 赎罪券制度 “冲刺,冲!” 黑帽军第一师师长布尼安一声令下,20个敕令连便端平了长枪,在两位旅长的带领下,朝着前方的木桩冲去。 在二十步的距离和与快走差不多的冲刺速度中,他们在短短数秒间便形成了犬牙交错之势。 冲在最前面的和冲在最后面的相差了两三个身位。 “噔!噔!” 汗珠反射着烈日的光芒,裹着布包的枪杆撞在木桩上,震出了一圈粉尘。 连队长们手中的长枪并没有装上枪头,只是包了一层布,前端沾了点石灰粉。 毕竟那些铸造枪头都是消耗品,用不到十次就断了,还是节省一点好。 而冲刺结束的敕令连们并没有马上停止训练,而是根据哨声,进行混乱地重组队形。 “中下。”杰什卡走过来瞧了一眼,就在手中的名册上记了一笔。 敕令连们垂头丧气地端着长枪,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下一组,第一师第五旅和第六旅。” 很快,第五、六旅的20人便到齐了,并开始紧张地检查武器。 站在训练场的边上,杰什卡愁容满面,这都第六天了,教会的军队随时会来,练得还是这个样子,到底行不行啊? 黑帽军团的敕令连们主要以长枪作为主武器。 本着一寸长一寸强的思想,霍恩选择了3法寻(6米)左右的长枪。 在他前世的中世纪瑞士长枪方阵,用的就是这个长度上下的长枪和大戟。 但实际上,一应用到现实训练中,问题很快便出现了。 那就是杆子太长太重,几乎没有乡民能举起来跑动或稳定地走动。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之前始创孩儿军时就遇到过,让两个敕令连共持一杆长枪即可。 让一个敕令连持长枪中段,一个持长枪后段,两个人的力量便能将这大枪抬起。 没办法,时间还是太短了。 训练一个有一定战斗力的新兵其实费的时间不少,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 别看后世军训一两周就练得有模有样了,那是因为军训的人员最低都是高中学历。 而这些乡民,为了让他们分清左和右就了四五天的时间,到目前都还有人搞错。 “嘟嘟——” 口哨声中,整齐并不划一的撞击木桩声响起,随后这两个旅快速整队,居然有模有样。 抬头远远瞧了一眼,杰什卡微微点头:“这还像点样子,上等。” “第二师第一旅第二旅准备!”第二师师长拉费尔高声喊道。 就在场上如火如荼地进行测验的时候,一个小个子气喘吁吁地猫着腰,跑到了第一师第二旅旅长跟前。 “科勒曼旅长,调查清楚了,那该死的孟塞,果然作弊了。” “日他山羊的,怎么作弊的?”科勒曼急匆匆地问道。 那敕令连从口袋里神神秘秘地摸出了半截绳子:“旅长,您看,他们在冲锋时,将绳子系在腰带上。 由于是两人一同持枪,冲完后,他们可以单手持长枪,解开绳子,然后重新组队。” “日他山羊的,我说这日山羊的,是怎么日山羊的突然练得那么好,原来是这么弄的!” 科勒曼勃然大怒,从敕令连手中夺过那半截绳子,便要往杰什卡那里去理论。 “嗳,等等等等。”一旁的一个青年拦住了膀大腰圆的科勒曼。 “威克多,你拦我做什么?” 威克多是第一旅的旅长,上战场之时两个旅队是要并肩前进的,所以关系不错。 威克多按着他的肩:“他们能作弊,咱们就不行了吗? 现在给他揭发,咱们什么都得不到,可如果咱们也用,能换好几顿肉食和布料呢。” “这也行?” “反正东西都吃进肚子了,还能叫咱们吐出来不成?” “嘟嘟——” 刺耳的哨声让科勒曼掏了掏耳朵眼,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杰什卡,咬牙道:“行,他不仁我不义,叫兄弟们嘴巴严点。” 在催促的哨声和号角声中,黑帽军的敕令连们望了一眼天色,便排成看不出方圆的队形,朝着食堂走去。 如今圣库制度推行,眼下这1100多人依照惯例,分成了两个百户,二十个十户。 每五个十户开一个食堂,提供最低级别的一日两餐——薯根米果野菜粥,或薯根炖薯根,或米果炖米果。 霍恩每天随机挑选一个食堂,与其共进晚餐,相当于抽查,防止克扣。 那如果想要吃肉吃更好的食物怎么办呢? 很简单,拿赎罪券来换。 偷窃赎罪券可以换肉食和白面包,抢劫赎罪券可以换布料,谋杀赎罪券可以换药材和酒一类的轻奢用品。 赎罪券的发放则要根据每日任务的完成情况。 每天百户长都会把任务分配到各个十户,十户们再带人去处理,处理得好,就会有赎罪券下发。 像黑帽军的士兵,每日的小测如果能得到上等就有谋杀赎罪券,要是中等就有抢劫赎罪券。 像中下、下等这一类的,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不然那些懒懒散散的黑帽军新敕令连们,哪有动力去训练呢? 他们有些人就是在霍恩这里,第一次尝到了烤鸡和白面包的味道。 食堂前,竖着五口大锅,大锅后几个大娘拿着半人高的大勺,锅前的难民们盛饭。 不过这五口大锅中,只有四条队伍,因为其中一个摊位是敕令连专属优先。 第五摊位不仅有米果粥还有乳酪和鸡蛋,是给敕令连的专属配给品。 十户们手中提着削去尖刺的藤条,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维持秩序。 毕竟教皇、大主教、大团长、百户长以及该死的契卡探子都会来调查巡视,影响到后续升迁和赎罪券发放。 看看布萨克,看看杰什卡,看看柯塞,谁不想进步啊?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黑帽军的敕令连们则大大咧咧地走入第五道,开始盛饭。 看到饥肠辘辘的队形,一想到古拉格教皇国的强大和武力,哪怕是训练成绩最差的黑帽军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本章完) 第60章 横睡教法 第60章 横睡教法 剑刃与剑刃轰的撞在一起,剑锋在强剑身和弱剑身之间来回拉扯,溅起了一溜火星。 橡木盾则时而前推挥击,时而侧让避挡。 在教堂的庭院前,丹吉和让娜各自持一把武装剑和橡木盾,进行着紧张的剑术攻防。 而在二楼的阳台上,嘉莉坐在窗棂的边缘,晃悠着双腿,啃着苹果观赏着这精巧的对决。 “cing——”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中,丹吉猛然前冲,身形居然带出了残影。 他手中的橡木盾压在让娜的手臂上,站到让娜的右侧,长剑从她手臂上方穿过,险之又险地抵在了腹甲上。 丹吉虽然在竞技场上遭遇了十连败,保持了可怕的不胜传说,但在庄稼把式的让娜面前,他的技巧还是远远胜之。 “刚刚那个技巧就是呼吸法的超凡武艺,我们一般称之为弓式。”后撤两步,丹吉向让娜介绍道,“注意呼吸和背部肌肉的配合,想象用脊椎把你自己甩出去。” 让娜皱着眉,回忆着刚刚丹吉的动作,一跺脚同样冲了出去,但却差点将脚扭伤了。 “不是这样的,你看我啊,看我看我。” 站在让娜的面前,丹吉又演示了一次,猛地冲出了一米多的距离。 而让娜则认真握着剑,开始一遍遍地尝试,可试了十来次都没有成功。 用树叶扇着凉风,丹吉微笑着安慰道:“不要急,我学会这个弓式了足足一……” 话还没说完,让娜便猛地窜了出去,只是没有带起残影。 她扭过头,看着丹吉:“这样吗?” “咳咳咳。”丹吉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勉强竖起了拇指,“我当年用了一个小时才学会,你比我快多了。” “是吗?” “咳咳,差不多,差不多……”丹吉迅速开始转移话题,“我没什么可以教伱的了,你学得很快,甚至连剑的四种握法你都学会了。” 说到这,丹吉忍不住感慨,“如果你是一个骑士,你的天赋和潜力,足以在竞技场上受封敕令骑士。” “我才不想当骑士。” 丹吉因为这个和让娜吵了好多次了,他知道吵不出结果,干脆抛开话题不谈。 “嗯,本来你还要练马术和马上的超凡武艺,但马你没有,我的黑威廉不让别人骑,所以只能等以后了。” 丹吉想了想,从桑坡的褡裢里摸出了两本书,递给了让娜。 让娜疑惑地接过书:“这是《骑士西里尔》?这本又是什么?” “你昨天呼吸法到达了二段,这本书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是我做过笔记的《骑士西里尔》,这本书虽然是小说,但以战争内容真实详尽而闻名,关键的地方我都做了笔记。 我知道你认识的字少,所以后面这一本是我从中挑选了专有名词和生词的解释,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杰什卡或者冕下。” 谈到这,丹吉忍不住想起教皇冕下。 这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怎么培养的,让娜是什么骑士武艺,一学就会,进步几乎没有停滞。 至于霍恩冕下,他嗯背了两周的艾尔单词,水平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在学艾尔文的同时,霍恩甚至还在一边学习骑士诗和各种文法、逻辑学、数学等教士七艺。 不仅是天赋,更是努力。 他每天点着蜡烛熬夜看书,吃饭手边都要放本书,做题做到深夜。 上次丹吉准备就文法指导一下霍恩,发现他的习作上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长难句。 “我出去逛逛,你再继续练习。” 拉上了桑坡,丹吉离去的身影甚至有些落荒而逃。 从修道院内走到了外面的营地,放眼望去,各个十户聚成一团享用早餐。 尽管杂乱,却依然有几分秩序,尤其是他们的头发,看上去比以往整齐得多。 按照霍恩制定的教皇国教法,要求男性头发不得超过眉毛,女性头发不得超过肩膀。 早晨必须洗脸,衣服上不准有破洞,有洞的话,修道院那边会免费提供边角料破布,并借出针线补上。 但凡是教皇国信民,在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就得起床集合。 他们要分成男营女营孩儿营,进行赎罪跑操,边跑边跟着领跑者背诵戒律。 跑操结束后,就是例行的踏步祈祷与唱圣歌,唱得最响亮的最先洗手吃饭。 早饭时间结束后,根据各个十户和百户长的安排,分别从事采集薯根,伐木,织布,喂养牲畜等一系列工作。 午饭一般都是干脆不吃,或者自带黑面包垫垫肚子,吃之前同样要唱圣歌。 晚饭前继续踏步祈祷,外加唱圣歌,晚饭后,则要听教皇冕下与古拉格金牌诵经师阿尔芒传教。 毕竟如今古拉格修道院的信民们,如今当权掌事,不是连队长,就是同教士,不可不学。 阿尔芒经常引用大段的教义,将其融合到日常生活的事迹,方便信徒理解。 至于教皇冕下,则擅长讲寓言小故事,例如说弥赛拉和圣伯雷在圣杯山遇到一个老妇人。 当地狮患严重,但她宁愿和家人住在这里,都不愿意出去,因为骑士老爷收取的地租太重。 弥赛拉感叹苛刻的税收真是猛于雄狮啊。 每次讲这样的小故事,霍恩都是绘声绘色,好像就在当场一样,说的道理也非常有道理。 而且几乎每天两三个小故事不重样,这更加巩固了他圣孙子的可信程度。 传教结束后,进行一次集体大祈祷,就可以睡觉和该干啥干啥了。 这套教法是霍恩书写,全名为《古拉格教法——从醒来到睡眠》 不过由于破折号是霍恩的发明,人们常将其念为“横线醒睡教法”,简称《横睡教法》 丹吉下了马,从这些人中穿过,而乡民则投以友好的微笑。 这位大团长被教皇冕下任命了一个监察治安的任务,每天都来巡逻。 以往骑士们总是会偏袒武装农和僧侣,可这位总是站在公簿农和流民一方。 甚至会刻意偏帮公簿农们。 武装农很讨厌他,但公簿农却十分欢迎。 他一路走来,不少公簿农会站起身,邀请骑士老爷坐下来一起吃。 不过丹吉还是婉拒了,他还得去巡视。 在巡视了一圈营地后,他闲庭信步,从营地一路走到土路的边缘。 丹吉停下了脚步,坐在一块岩石上。 他挺立身躯,望着不远处的泥泞的土路和基本恢复正常的蜂蜜河。 丹吉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皱纹的缝隙间却写满了愁苦。 教会的军队就快要到了,照理来说,他是教会册封的骑士,本该忠于教会才是。 可依照他对巴尼福斯大主教的了解,若真是这位好大喜功的主,一定会把功劳扩大。 到那时,二百个“邪教徒”的头颅都不一定能满足他的胃口。 这些平民又有什么错呢? 抚摸着剑鞘,丹吉少见地放松了姿态,躺在了石块上,呆呆地望着头顶渺远的天空。 就在丹吉快要睡着之际,一阵刻意压抑的脚步声却还是让他惊醒。 “谁!” “骑士老爷,别动手,是我!” 扶着腰间的剑柄,丹吉谨慎地审视着他。 “我是这的难民,捡柴火才回来。”那人讪笑着回答道。 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丹吉二话没说,直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要狡辩了,你这个探子,走,跟我去见教皇冕下。” 丹吉一眼便看出来他不是古拉格教皇国的信民。 胡子拉碴,头发垂到下巴,脸上有脏污,衣衫褴褛,裆都开了。 哪怕是新来的难民,都要先剪头发和洗脸。 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午后的休息时间,你敢说自己在外面捡柴火? 除了那些黑帽军的哨兵,这个时候,就没人敢在外面,流动黑旗不想要了吗? 一脸死灰的高堡探子直到被扭送到霍恩跟前的时候,都想不通丹吉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伪装得都那么好了! (本章完) 第61章 大战将至 第61章 大战将至 皮科坐在这间厅室内,尽管身体被绑,可依旧在东张西望。 这间古拉格修道院,室内空间高度约3法寻左右,十字形的拱柱在中间交汇,而穹顶则是掉了色的弥赛拉降生壁画。 与精致的房间比起来,这房间内的装饰品以及家具却显得那么简单——那就是没有。 整个厅室都空荡荡的,只有最中间一把椅子。 皮科被困在椅子上,只能百无聊赖地数着壁柱上的莨苕叶纹。 在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后,大半天了都没有人来。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呢?不都老流程了吗? 不专业啊这群人,皮科撇了撇嘴,啧啧摇头。 作为昆西派来的使者,皮科此行有两个任务。 第一个是预先和秘党们达成合作,商量好交人和头颅的问题。 这个教会和秘党潜规则商议,皮科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 第二个问题,就是替昆西来问的,他希望这里的人不要一开始就投降,而是假打一场。 打伤他们几个人,这样昆西就有理由从茜茜手中多分一杯羹。 说实话,他如果不是带着第一个问题来的,恐怕波讷德那边是不会轻易让他过来。 那个该死的波讷德,一门心思全部放到女人身上去了。 这边正胡思乱想着,铁钉杉木门被人轰然推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几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那些起事的秘党了。 “实在不好意思,是教会那边的兄弟吗?来人,快解绑。” 在奇尔维斯的吆喝下,几个护卫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给皮科解开了绳索。 “实在不好意思,先前那是咱们教堂的神殿骑士,向来是这样的,他是杜尔达弗神甫的亲信,我们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那他怎么老说教皇冕下,教皇冕下的?” “那教皇是咱们推上去的替罪羊,平日里为了照顾小民,都是喊教皇的,应该是喊习惯了吧。” 扶着皮科的肩膀,马德兰笑道:“老弟叫我们等得好苦啊,教会天兵什么时候到啊?天兵一到,我等立刻投降。” “不急,不急。”挣开马德兰的粗手,皮科站起身,活动着被绑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仿若无人地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他活动了半天身体,将头发向后拢了拢:“杜尔达弗神甫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关押在哪儿了?” “神甫老爷好着呢!”马德兰的笑容有些僵硬,“啥事没有,安安静静的。” “哦,那身体怎么样呢?没受伤吧?” “轻伤轻伤,神甫老爷连个疼字都没说,那尸体可太健康了。” “啊?” “马德兰大哥的意思是身体特别健康。”格兰普文将马德兰挤到了身后,“毕竟不能外出,每天就待在一个小房间里,比之前瘦了好多。” 皮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杜尔达弗神甫被他们拘禁着,又不能外出,除了锻炼估计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既然杜尔达弗神甫没有事,咱们就能谈谈正事了。” “坐。” 几名宗座卫士搬来了小圆桌和马扎,皮科和这几人一同坐下。 知道这些人是起义暴民的高层,皮科没弄什么寒暄一类的,毕竟不认识,就直入主题了。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这次的洪水来的不是时候,如今胡安诺那个异端分子和康斯坦斯主教斗得厉害。 千河谷到处都是打着胡安诺旗号的暴民,各路秘党更是煽风点火,搞得猎魔人团不得不到处剿杀。 巴尼福斯大人想要干出点实事来,做个榜样,在康斯坦斯阁下以及国王面前好好露个脸。 主教大人对外宣称你们有一万人,是盘踞在附近最大的一股叛军势力,实力之强悍,非比寻常。 我的意思,伱们明白?” 马德兰和奇尔维斯等人面面相觑,格兰普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见这几人还是没有领会,皮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我就不遮遮掩掩了。”直起身,皮科伸出了五根手指,“四百个邪教徒的人头,尽量要男性,然后那个什么教皇啊,主教啊,得活捉。” 马德兰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他右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腕却被一旁的奇尔维斯直接握住。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要是直接砍头的话,咱们只有这么多人,那些乡民一旦被惊起来,逃走怎么办?”格兰普文站到马德兰的身前,挡住了皮科的视线。 皮科上下打量了一眼格兰普文,老气横秋地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没那么新。” “来,我教你。”笑嘻嘻拍了拍膝盖,皮科探身向前,“这噶人头,得巧立名目。 找个带头的说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顶多关几天,然后用绳子给他们系起来。 一批批带走,一批批杀,杀前面的人,不要让后面的人看到了。 最好呢,人头还要处理一下,比如画几个魔鬼纹身,往嘴巴里插两颗猪牙,不然谁信他们是秘党啊,对不对? 堆在车上的时候,同样有技巧,小孩和女人的放在最底下最里面,外面都放成年男子。” 这下换成格兰普文的表情不自然了。 皮科这时还没有发现格兰普文等人神色的变化,依旧在滔滔不绝。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们肯定想投降了事,但算你们倒霉,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投降就能解决了。” 皮科翘起了二郎腿:“你们这次闹出的声势太大了,不仅是那个假教皇得交出来砍头,按照巴尼福斯主教的意思,你们这几个红衣主教都得交,不过嘛……” “不过什么?”将马德兰挤到最后面,奇尔维斯走到格兰普文身旁,与其并肩。 “不过这件事上,我倒是可以帮个忙,比如把你们放走,然后说你们已经死于战场。”皮科双掌交叉,放在膝盖上,“只要你们能先帮我们一个小忙。” “小忙?” “对,我想要你们,跟我们打一场假仗!” (本章完) 第62章 赌国运(上) 第62章 赌国运(上) “诶嘿嘿,鸡汤来喽。” 夜色如水,甚至有些寒冷,马德兰的声音在此刻显得那么暖和。 他端着一大锅鸡汤,迈着快速的小碎步,走入了这间名为用餐室的抄写室中。 喷薄欲出的鸡汤香气从锅盖的缝隙中飘出,在场的教皇国高层主教们鼻翼微动。 将鸡汤放在五米来长的抄写台上,马德兰用围裙擦着手,他四下里望望:“喝呀,你们怎么不喝呢?” “杰什卡,你坐,咱们先喝两口汤再说。”霍恩笑着向在场的主教解释道,“这是我特地吩咐后厨,犒劳大家的夜宵。” 站在墙边地图旁的杰什卡,顺从地坐到了桌边。 拿起陶碗舀了一碗汤,马德兰将其递给了杰什卡:“来,趁热喝。” 在场的七八人各个都分到了一碗汤,连站在门口的卫士都有。 像鸡腿鸡翅鸡胸一类的,自然进了主教们的肚子,而卫士们只能吃鸡头鸡爪。 尽管教皇国幅陨辽阔,物资丰沛,可这样的鸡汤,却不是卫士们每天都能享受到的,自然没有怨言。 拿起勺子,奇尔维斯舀了一勺鸡汤,想要送进嘴里。 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能顺利地将汤给喝下去。 “这味道有点怪怪的。” “有鸡汤喝就不错了,挑剔什么,你不喝我喝。”马德兰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啧啧,不咸不淡,味道好极了。” 一旁的格兰普文则拿出了一小杯麦芽酒:“我看,伱估计是少了这个吧。” 奇尔维斯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明天有要紧事,我就只喝这一杯,就一杯哈,谁来劝都不行。” “谁劝你了?” 旁边的布萨克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向来严肃的丹吉都微笑着抿了一口鸡汤。 “好了好了,严肃点,我们这开战术会议呢。”嘴上挂着笑,霍恩用手中的权杖敲了敲桌子,“肃静啊,肃静。” 吹了一口碗中鸡汤中升腾起的水雾,霍恩笑着对杰什卡说:“马德兰刚刚不在,你把咱们的计划再简述一遍吧。” “是,冕下。” 杰什卡指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简易地图说道:“请看,这便是我们和教会的那个民兵队长约定的交战地点,小泥沟。 这个地方原先是一个小斜坡,为一处武装农的田地,两侧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小树林,在边缘有一圈篱笆墙。 洪水之后,这部分原来的土路变得泥泞,限制了战场的宽度。 不管他们人数多少,在这里一定施展不开,原本这个路线是但凡是有脑子的指挥官来选定的话,一定会避开这里。 但由于敌方的自私和傲慢,居然真的把途径地点定在了这里。” 杰什卡用一根小树枝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着:“正面的这个缺口咱们可以安排黑帽军,用以吸引注意。 咱们的近卫军和圣杯骑士团则埋伏在侧面,择机突袭。 那些披甲军士由圣杯骑士团,兵分两路,将其围歼。 宗座卫士只要纠缠住守夜卫兵即可,待黑帽军击溃农奴兵,便来支援。 到那时,我们便可有心算无心,以两面包夹之势,击溃敌军。” “计划倒是无可指摘。”格兰普文挠了挠脑袋,“可黑帽军真的能击溃农奴兵吗?” “近来黑帽军的训练成绩突飞猛进,我认为他们勉强能满足要求了。”霍恩喝了一口鸡汤,“杰什卡,你说呢?” “万无一失,冕下,但凡有一个教会的士兵踏过篱笆墙一步,我就改姓鼻涕虫。”杰什卡斩钉截铁地回道。 “诸位,教皇国兴败,就在此一战了。”霍恩点点头,他举起手中的陶碗,“不早了,大家喝完这碗汤,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喝完鸡汤,在场众人各自散去,霍恩迈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卧室。 可当他躺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眼睛怎么都闭不上,就这样不停辗转反侧。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逐渐高挂,就当霍恩准备干脆起床,醒着待到晨祷的时候,嘉莉的手臂从一旁伸了过来。 温暖的湿气让霍恩的耳朵痒痒的,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 “帕帕,你们明天要去打仗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去进行特别骑士竞技大会,不去打仗。” “真的吗?我不信。”嘉莉鼓起了嘴巴,“你们明明就是去打仗的。” 霍恩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知道了?” “我可日他山羊的不是傻瓜!” 霍恩瞪大了眼睛:“这谁教你的?” 嘉莉支支吾吾地却不肯继续说话,只是伸手环抱住了霍恩的腰,将霍恩的脑袋按在她的波谲云诡之中。 枕着嘉莉的宽阔胸怀,霍恩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帕帕,那你明天走了,还会回来吗?” “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沉默了半晌,霍恩呢喃道。 霍恩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说给嘉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躺在嘉莉的怀中,睡意久违地爬上了霍恩的脑门。 将脑袋枕在两瓣温暖的肉中间,仿佛漂浮在柔软的海水中,霍恩的眼皮越来越沉。 沉默了好久,嘉莉抱着霍恩的脑袋,低声道:“帕帕,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别闹。”霍恩眼睛已经合在了一起,可还是不忘拒绝,“你连自己的魔女能力都忘了,手无缚鸡之力,老老实实待在家吧。” 撅着嘴,嘉莉没有回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了霍恩的头顶上。 感受着脑袋柔软的触感,霍恩再也睁不开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胸峦如聚之中,霍恩仿佛释放了长久以来的疲惫与紧张,睡得异常香甜。 “冕下,冕下。” 格兰普文的声音从霍恩的耳边响起,霍恩迷迷蒙蒙中睁开眼,仿佛眼睛刚刚闭上。 “到时间了吗?” 格兰普文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身体,微熹的晨光顺着十字窗倾泻进来。 霍恩瞬间便清醒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是晨祷时,即5点的时候起床集合并出发,那时的天应该还没亮。 霍恩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好像睡过了。 猛地从床上跳起,霍恩管不了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 他窜到了卧室门边,才走出门,便见到杰什卡正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怎么回事?” 望着裤子反穿,将衣服下摆匆匆塞进裤腰中的杰什卡,霍恩厉声问道。 杰什卡则是满头大汗:“本来说鸡鸣三声或让僧侣敲钟叫我们起床的,但今天鸡没叫,钟也没响,我以为自己醒早了,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发现不对……” “鸡没叫?为什么?” “咱们唯一的那只报时鸡,好像,昨天晚上被厨娘做成鸡汤了。” “你们没吃出来吗?不是叫他们用那只摔死的小母鸡吗!?” “没有……” “敲钟的僧侣呢?” “先前汤利进攻修道院时,被误伤,死了。” “没有安排新人吗?” “有,是两个武装农,但那两个武装农加入了黑帽军,您勒令所有黑帽军集体睡在军营,所以……” 此时,奇尔维斯等人同样反应过来,他们从走廊的尽头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冕下,布尼安和拉费尔已经开始集合部队了,近卫军那边也在集结。”赤着脚,奇尔维斯匆匆地边走边喊道。 “报时鸡的事,我去问了。”马德兰急得浑身打颤,“厨娘那边说那只小母鸡从高处摔死,是受了魔鬼的诱惑,灵魂下了地狱,所以不能吃。 您又吩咐,不论什么情况都要做一锅鸡汤,虽然十分地不舍,他们还是把那只报时的公鸡给宰了。” 霍恩一时语塞:“天都亮了,咱们这么多人,一个起床的都没有吗?” “咳嗯。”奇尔维斯咳嗽了一声,“冕下,其实很多人早都醒了,但只有我们这几个主教敢出来。 按照《横睡教法》,鸡鸣三遍或钟响前起床外出,被视为不经允许夜间出行,违反教法,是要被罚鞭刑的。 您前天才因为这件事,将一名旅长撤了职……” 连吃了两记回旋镖,霍恩只感觉血灌瞳仁:“咱们晚了多久?” “咱们应该在晨祷时(5点)起床,在黎明时(6点)出发,辰经时(8点30)开战,现在应该是在黎明时过一点点。” “把他们全都给我叫醒,马上出发去小泥沟。” ps晚点必还有一章,现在已经写了一半了。 然后,周末加更补之前欠下来的。 (本章完) 第63章 赌国运(中) 第63章 赌国运(中) “怎么搞的?” 昆西跳着脚地大骂道:“知不知道什么是时机啊?本来应该是清晨突袭的,这都快中午了。” “还不是因为您偏要走小泥沟,说要打他们出其不意,否则马车怎么会陷到泥坑里呢。” 不知是谁轻声嘟囔道。 昆西的脑袋扭转了210度,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谁,谁在说话。” 昆西视线所及,只有一群用树叶和木片给自己扇风的守夜卫兵们。 他们敞开了衣服的前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歪斜地坐在路边的石块、枯木或木桩上。 面对昆西的眼神逼视,他们要么茫然,要么就是若无其事。 昆西恨恨地收回眼神,继续监视那几个满头大汗的公簿农修理马车。 此刻,在小泥沟斜坡前大约一里的位置,十辆大车此刻正堵在路的中间。 其中有三辆大车在泥泞和颠簸中折断了车轴,车轮陷入了泥土,不得不停在路边。 昆西却不能抛下这些货物,洪水后的千河谷到处是强盗土匪,甚至有打劫的强盗骑士。 要是自己这杆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帜走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扑上来呢。 阳光炽烈,照得人满心发慌,连粘着汗水的头发都反射着阳光。 几头肥壮的驽马不停地打着响鼻,用尾巴烦躁地驱赶来回飞舞的苍蝇。 农奴兵们撑着手中的木棍,三三两两地倚靠着,或者干脆直接坐在泥地上,互相为对方捉着虱子。 唯有那二十几名披甲军士们,坐在各自携带的小马扎上,仔细地用磨刀石磨砺剑锋。 和守夜卫兵一致的是,他们的嘴中也在骂骂咧咧。 望着高挂的日头,昆西将手中的马鞭卷成了圆盘型,不断地给自己扇着风。 不论他怎么扇,却无法扇去心中的焦急。 尤其是看到波讷德和茜茜这一对奸夫银妇在那里你侬我侬的时候,他更是感觉心中一团火腾腾地上涨。 他叫人检查车轴的时候,便发现那些车轴好像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茜茜干的,可昆西的直觉却告诉他,就是茜茜。 就是因为她早上的时候挑事,非要检查马车里的货物,导致昆西延迟了一根蜡烛的时间(1小时)才出发。 怕秘党们久等不至后跑路,昆西催促马车快行,这才导致了车轴断裂,又耽搁了快半根蜡烛的时间。 按照昆西的想法,他们应该是正常出发,正常到场,然后遭遇敌袭。 己方受伤,节节败退,把里子(货物的分成)拿到手。 昆西自己再绝地反击,一骑冲营,斩首十余人,拿下大胜,把面子拿到手。 这样一来,己方有人受伤,是为了保护货物,而之所以一开始会失败,则是因为被突袭了,猝不及防,自己则力挽狂澜。 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相当完美。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检查货物加车轴断裂两件事,直接让他晚到了不知道多久。 要知道,秘党们由于要秘密行动,而且经常被背叛,所以对时间非常敏感。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望风而逃。 久等不至,他们说不定会以为是昆西骗他们,然后去抄他们老家后路去了。 最让昆西无奈的是,这种事昆西的先辈们还真做过。 在秘党们的心中,教会的信誉,早在这样的事件中一次次消耗干净了。 为了稳住他们,昆西派出了自己的亲信皮科又去传信了。 假如他们跑了,就赶紧把他们叫回来。 昆西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桩上,不顾烈日的刺眼,如同一块望夫石一般,等待着皮科的身影。 “昆西队长,要不先走吧。”举着那惺惺作态的羽毛扇,茜茜从一旁走出,“这些货物咱们放一放,留一队披甲军士和我的几个护卫看守吧。” 昆西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哈哈,我不去,怎么能陷您于险地呢?” “我的这点货物,怎么能和剿灭秘党这样的事情相提并论呢?” “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主教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伱就是这样对待的?”一旁的波讷德帮腔道。 咬着牙,瞅了一眼波讷德,昆西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把您留下来,要是遇到了强盗土匪怎么办呢?” “我和你们一起去就是了,这叛匪不过是乌合之众,难道您还拿不下吗?” “可你看这现在到处都是强盗土匪,要是咱们走了,这些货物谁来看着呢?” “区区几车货物,对于我们美格第商会来说,不值一提。”茜茜用羽毛扇捂着嘴巴,“我们商会向来对吾主的事业上心,如果是出于剿灭秘党,我的女主人凯瑟琳绝对愿意弥补您的损失,比市价还要高两成。” 该死的,这些货卖去黑市能溢价十成甚至九成! 昆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您该不会是畏惧叛匪吧?要知道,你打的可是咱们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号。”波讷德讥笑起来。 被波讷德和茜茜两头一堵,昆西脸色逐渐铁青:“那好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两位可要小心啊。” “你这是在威胁我?”波讷德勃然大怒,却被一旁的茜茜挽住手臂。 茜茜优雅地提了提裙摆:“不劳您操心,波讷德修士会保护我的,对吗?” “那是当然。”波讷德昂首,“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报告给巴尼福斯主教的。” 憋了一肚子火的昆西无视了这俩人,冲入了那些农奴兵中,开始无双。 “起来,你们这些懒狗,没卵子的东西,都起来,要出发了。” 马鞭挥舞,带起残影,抽出了一条条血肉,农奴兵们屎尿与血泪共一色地爬起,颤抖着站起身。 绷着脸,昆西站到一辆马车的顶上,高声喊道:“缇斯奎,你带半队披甲军士留下,把马车的缰绳解了,剩余的人,跟我去剿匪。” 跳下马车,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比预定的时间晚了约一根半蜡烛的时间。 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些秘党能多一些耐心和勇气,不要见不到人就逃跑。 假如已经跑了,希望皮科能动作快点,把他们叫回来,或者重新约定位置。 留了半队人和十来个农奴兵,剩下的人则排成队列,向着小泥沟的方向跑去。 烈阳如火,焚得步行的众人满头大汗,尤其还是在这种泥泞的斜坡。 士兵们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武器驱赶蚊虫苍蝇,泥巴、碎叶、发酵的动物尸体,将士兵们溅得满身都是。 随着距离小泥沟的篱笆墙越来越近,昆西的心越来越沉,都到这个位置了,预想中的伏击还没有发生。 正在焦急间,却见前去通知古拉格修道院那边的皮科,正鬼鬼祟祟地从树丛中钻出。 将皮科拉到暗处,昆西低声质问道:“怎么样了?他们人呢?不会已经跑了吧?现在可以出来了。” 面对昆西的连环提问,皮科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您,您怎么提前动了?” “茜茜那个表子害的,而且我也怕他们跑了,你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皮科拍着大腿,连连跺脚,“什么跑了啊,他们还没来呢!” “你,你再说一遍?!” 昆西本以为自己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够久的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秘党居然迟到了两个小时。 不是说秘党很有时间观念吗? “那怎么办?我们都快要走过预定的伏击地点了,我也不能下令让他们休息。” 昆西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茜茜以及波讷德那边已经发现咱们和秘党的交易了,可不能露馅,或者你去通知他们,换个伏击地点?” 皮科苦笑道:“来不及了,您还有秘党,这时间卡得太好了。”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伴随着呼喊与脚步声。 “发现叛匪!发现叛匪!” (本章完) 第64章 赌国运(3) 第64章 赌国运(3) 盛秋的烈日依然耀眼,似乎是要把先前暴雨时的缺席全部补回来。 地面上升腾着潮湿的水汽,半空中却被阳光照得扭曲。 这样异常的天气,哪怕是千河谷的最老的老人都没有见过。 站在小泥沟的山坡的树上,杰什卡用独眼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出现在小树林和灌木丛间的教会军队,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教会的军队还没有走过篱笆墙,他们迟到了两根蜡烛的时间,居然不算太晚。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到现在都还没过小泥沟,但起码到目前为止,不用改姓鼻涕虫了。 “冕下。”杰什卡从树上跳下,“对方已经走过预先的伏击位置,咱们的原先的计划可能不太管用了。” 那个伏击的位置,是道路上最窄的,目前他们所在的这个战场,比较宽阔,黑帽军很有可能堵不住。 况且己方迟到了,直接迎面撞上了敌人,这还伏击个集贸啊? 霍恩握着腰间的霍恩授首剑,脸上浮现了一种绝望的平静。 为什么他做的计划没有一次成功过? 永远在事已至此,永远在擦屁股,永远在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损失最小化。 难不成自己许过布局和计划永远会失败的誓言吗? “杰什卡,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你来说说怎么打吧。” “我认为,应该让黑帽军和近卫军175个敕令连在正面战场组成三个大方阵,堵住小泥沟缺口,进行大兵团会战。 其中黑帽军左翼强攻,中军佯攻,近卫军右翼防守反击,攻破农奴兵后,黑帽军左翼侧击,击溃敌军中军后,黑帽军左翼与中军共同进攻守夜卫兵。 孩儿军的35个敕令连则作为腾跃兵,和圣杯骑士团一起埋伏到两边的灌木丛中,伺机对敌方的披甲军士发起进攻。 这是我们惯用的老战术了,在诺恩语中,它叫芬里施战术,翻译成法兰语则叫旋转门战法。” “就这么办。”霍恩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霍恩这边在排兵布阵的时候,昆西那边同样在鸡飞狗跳。 昆西骑着马来回奔驰,一副十分繁忙的样子,而他手下的那几个亲信和守夜卫兵同样在到处跑动。 “伏击!”骑在一头驽马上,昆西大声地吼叫声,“快列阵啊。” “这算什么伏击?”波讷德同样骑在驽马上,不解地问道,“不是正面撞上了那些叛匪吗?” “突然出现,难道不是伏击吗?”昆西一副来不及解释的样子,“二位快躲好,不要伤到了。” 可大家都是突然出现的,在行军途中撞到一起了,这算是什么伏击啊? 互相伏击啊? 况且就算是伏击,人家也妹来袭击啊,就波讷德看到的场景,那边的叛匪比他们这边都要慌乱呢。 不过波讷德的疑问并没有问出口,因为茜茜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战场毕竟不是别处,为了茜茜小姐的安全,波讷德还是没有继续挑刺。 狭窄的泥泞的坡地上,农奴兵和守夜卫兵们推搡着,黑帽军和近卫军互相叫骂着,交错践踏的草鞋将原本只是泥泞的土地踩成了烂泥。 旁边的树林中,蓝冠鸦发出了悦耳的叫声,为他们伴奏。 带着臭气与水汽的暖风吹在教会大军的后脑勺上,也拂在古拉格教皇国大军的脸上。 前后相隔不过半分钟,双方终于各自列好了阵型。 占据小泥沟战场北侧高地,列阵在篱笆墙前的,是古拉格教皇国两大军团共计175人的大军。 其中黑帽军分成左翼和中军,两个战阵展开队形,都是60个敕令连排成6行10列的阵型。 尽管敕令连们穿着麻布制成的短袍,但没有人是破衣烂衫,都打着补丁。 衣服可能五八门,但乌泱泱的黑色兜帽却几能连成一体,每两个敕令连共持的那一杆长矛在阳光下露出了麻麻赖赖的寒光。 至于右翼的近卫军55个敕令连,则摆出了5行10列的战阵。 与先前拿着柴门和木锅盖上场不同,有了让娜的电弧炼铁炉子,他们基本上算是鸟枪换炮了。 第一排仍旧由臂膀有力的大汉担任,他们手提半人高的木板盾,手中则提着短剑。 而后四排则是拿着四米锻造长矛,腰间挂着短斧的历战宗座长矛卫士。 和比较马鹿的黑帽军不同,宗座卫士训练时间更久,伙食更好,所以他们是能够单人持四米长矛的。 由于两翼分别是友军和灌木丛,灌木丛里还藏着友军,所以近卫军团并未在两翼安插刀牌手和腾跃兵。 改为在队形的最后,安排了五个弓箭手,他们都曾经是猎人。 近卫军原先的40多个敕令连,扩充到55个,除了从红磨坊村中提拔外,还从第一百户中选取了不少武装农。 这些弓箭手和第一排的盾兵,很多都是武装农出身。 至于不远处教会的大军,人数同样不少,一共有204人。 他们分为两股,左侧是勉强排成五行十列的守夜卫兵,右侧是排成了混沌百出圆阵的农奴兵。 十八名披甲军士并不直接参战,而是作为总预备队,围绕在民兵队长昆西的周围。 “这还有模有样的呢。”昆西骑在马上,眺望远处叛匪的阵列。 皮科苦笑道:“起码看起来像一点,这群秘党都是新手菜鸟,没什么经验和职业精神,唯一值得赞颂的,就只有这认真的态度了。” “认真好啊,这认真才演得像。”昆西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皮科点点头:“安排好了,都是嘴巴严的,听说有钱拿,那几个甚至还问,能不能根据伤口大小发钱呢。” “滚蛋,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我这是买断。”昆西没好气地说道,“顶多给他们付医药费,本来就是白拿的钱,又没什么危险。” 和那些演戏的弟兄商量好,昆西叫人监视住波讷德和茜茜两人,这才放下了心。 尽管过程很曲折,但起码结果差不多,顶多就是留下了一些小污点。 骑着马来到了最前列,意气风发地将马鞭指向前方,昆西大声喊道:“敌袭!列阵防御!” 握着霍恩授首剑的霍恩,手心微微出汗,见杰什卡点头,他才抽出那柄手半剑: “前进!” 在泥点的飞溅和杂乱的脚步中,这场堪称古拉格教皇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小泥沟大会战,终于开始了。 ps晚点还有一章或两章 (本章完) 第65章 赌国运(4) 第65章 赌国运(4) “绳子都系好了吗?” 黑帽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威克多朝着手下九个敕令连的连队长喊道。 “系好了。”九个敕令连齐声喊道。 他们腰间的腰带上,都系上了绳索,这样在行进和冲锋时,都能保证基本的整齐。 “科勒曼旅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算作弊啊?”摸着那根绳索,一名黑帽军的连队长问道。 一巴掌扇在身边青年的后脑勺上,科勒曼骂道:“这么软弱的口吻,我还以为你是近卫军呢!” “近卫军又算得什么了?” “什么近卫军,不就是仗着资历老一点吗?呸!” 这个话题迅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他们怨声齐动地骂道。 毕竟近卫军向来多吃多占,资源就那么多,近卫军多吃点,黑帽军就得少吃的,自然会嫉恨。 黑帽军嘴上硬归硬,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作为教皇的嫡系军团,近卫军的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他们高一截。 况且,人家是阻止了夺门之变的功臣,自己这边有不少人是夺门之变的参与者。 为了向教皇冕下证明忠诚,并洗清污点,黑帽军的连队长们,不吝于使用一些额外的小手段。 那就是绳索连环。 既然不够整齐,那把绳子系在每一排每个人的腰间,互相拉扯着,不就整齐了吗? 简直就是天才战术家。 如果有任何一名将领来看,这都是低血压的治疗良药。 这么一弄,有一个人跌倒或出事,那甚至就会导致全旅乃至全师被一起绊倒。 先前这法子,就被杰什卡严厉制止过,但为了能够在这场“特别竞技活动”中表现出色,作弊就作弊吧。 圣父要是有意见,怎么可能不下凡呢? 既然没下凡,就是说明没意见。 要是说规则,那规则没说不准用绳索啊。 至于摔倒和被连累的可能,黑帽军们并不在乎,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了能上极乐山,怕什么? 再说了,他们还带了小刀呢,不行割断绳子就是了。 用脚使劲跺了跺地面,仿佛是要把那些烂泥踩实,防止滑倒。 抬起头,威克多眯起眼睛。 阳光正烈,正能照亮眼前混乱走来的农奴兵们。 将绿色的眼睛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大约七十步外农奴兵们。 农奴兵只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们并非农奴,大多都是公簿农和流民,只有少部分是领主的隶农。 不过领主的隶农还承担了一些家养仆从的位置,是主家的亲信,不太会上战场。 对于流民来说,隶农反倒是公簿农的高级形式。 他们想跪还没这门路呢。 如同便桶中浮在尿水中的大便,那些农奴兵们聚成一个个小团,一会儿和这边贴在一起,一会儿和那边贴在一起。 拥挤的地方,仿佛站脚的地都没有,宽敞的地方,向同伴喊话都听不清楚。 这些农奴兵身穿满是破洞的麻布衣裳,将布满雀斑、鞭痕与瘢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就外形而言,和几个月前的威克多别无二致。 就身体素质而言,伙食才好了两周,才训练了两周的威克多,没比他们好多少。 可威克多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在这群人中,最有战斗力的团体,恐怕就是流民中精英兵种——无赖混混了。 他们以欺骗和勒索小民谋生,时常打架斗殴,好勇斗狠,打烂仗自然是平民之最。 这些人曾经是威克多这些公簿农们最害怕的群体之一。 当这上百的农奴大军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些曾经让他们害怕的人出现的时候。 不仅是威克多,大部分黑帽军的士兵们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们的心脏在紧张地砰砰直跳,口干舌燥,不少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握着枪杆的手暴起了青筋。 这却并不是害怕。 当他们握紧手中的六米长矛时,原本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突然失去了恐惧的土壤。 那感觉,与其说是对胜利的渴望,不如说是对胜利的自信。 “哦诶!”一名无赖混混好像是认出了威克多,兴奋朝这边喊道,“威克多,你还投了秘党?快过来,让爷狠狠踢你的屁股,好久没踢了,脚痒痒。” “哈哈哈哈——” 农奴兵们纷纷嗤笑起来。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平了手中的长枪,威克多默默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六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冲刺,冲!” 在一声整齐的呐喊中,整个敕令师,一共60个敕令连,集体冲了出去。 长枪如林,在疾驰中互相碰撞,发出了叮叮的金属碰撞声。 尽管有绳索,但他们还是只能保持二十步(十米)以内的距离相对整齐。 跑了还不到十步,便听到一声惨叫。 由于地面湿滑,一个敕令连脚下没踩稳,哐当一声滑倒在地。 “等等,我摔倒了!” “来不及了,继续冲啊!” 这种时候,哪能停下来等他。 感觉到身侧绳索一沉,他两侧的同伴来不及多想,便直接咬牙提起了绳索。 于是,那敕令连瞬间仰翻在地,绳索将他的腰提起,两腿朝天,在地面上拖拽。 他的后脑勺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沟壑,裤裆更是在挣扎中炸线,露出了另一根甩动的长矛,对着农奴兵们突刺向前。 滑稽的一幕,那些无赖混混,乃至身旁的农奴兵们都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可随着黑帽军的快速靠近,他们口中的笑声越来越小。 不断挥舞手中的刀匕和刺棍,无赖们发出恐吓与威胁,试图勾起旧日“好友”一些熟悉的回忆。 这并不能阻止黑帽军一往无前的冲锋。 当那些明晃晃的矛头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中的刀匕。 手中长矛穿入人体的触感,的确和穿入木桩不一样。 威克多细细地感受着矛尖划破皮肤,深入肉体,扎入骨髓的感觉。 被穿在长矛上的无赖混混们,无助地挥舞着四肢,甚至还在被黑帽军们往后推。 凄厉的叫喊和恸哭骤然炸响,血雾弥散在空中,融入潮湿的水汽里。 长矛戳刺,洞穿人体,农奴兵们一个个倒下。 眼前的人前一秒还站着,下一秒便捂着肚子上的血窟窿倒在泥地中。 那些农奴兵不是没试图反击,只是,他们才发现手中的武器最多只有两米长。 对面的黑帽军敕令连手中的长矛,则有足足六米长。 黑帽军站在那让他们打,他们都打不着。 长手打短手,还是高打低。 血水像小溪一般在地上流淌,烈日为它披上一层泛着血色的透明金光。 在血水小溪之上,疼得满地打滚的伤兵,在黑帽军的脚下发出了哀嚎。 望着这一幕,黑帽军哈哈大笑起来,首战告捷。 这功劳能换算成爵位和土地的,这下能在近卫军面前好好地长长脸了。 哭声中的笑声过于刺耳,如此地狱乐的场景,直接让不少农奴兵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魔鬼”“魔物”的名字,开始朝后突进。 这反倒让黑帽军有些疑惑了。 不就是个类似骑士竞技大会的东西吗? 又不是打仗,怎么还骂人呢? 输不起了是不是?是不是输不起了?! 击溃了正面的农奴兵,第一师的黑帽军开始重整队形,准备夹击敌军中军。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坐镇二十步外大本营的霍恩报捷。 “传下去,首战告捷!准备夹击中军!” “传下去,中军大捷!” “传下去,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本章完) 第66章 赌国运(5) 第66章 赌国运(5) 小泥沟之上,红枫叶从树林中飘落,鲜红的血水在黄泥上流淌。 一具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倒在地面上,而中军的喊杀声仍在继续。 血腥气已经先一步在另一边蔓延开来,可近卫军团的五个旅以及五个直属弓箭手连队仍旧在与守夜卫兵僵持。 指挥这场作战的,是近卫军代理师长和第一旅的旅长达斯。 达斯是武装农出身,红磨坊村人,真要算起来,他还是教皇冕下的远房亲戚呢。 真正的根正苗红。 不过,在这个时刻他却陷入了一种迷茫与不解之中。 按照杰什卡的吩咐,在中军被破之前,他们既不准进攻也不准后退。 杰什卡这么安排,第一点是因为宗座卫士的战斗力,实际是比不过守夜卫兵的。 人家守夜卫兵虽然训练少,是民兵性质的,可好歹经过正统训练,还有战斗经验。 要是让一个宗座卫士和一个守夜卫兵单打独斗,八成是打不过的。 第二点,则是为了迷惑敌军。 近卫军的宗座卫士们不向他们发起进攻,他们无法受伤,肯定不会全力出击,只会想着怎么受伤。 这样,把抗线的农奴兵全部干光,就能三面包夹,哪怕有哪些披甲军士都回天无力了。 秉持这个思想,杰什卡给近卫军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在近卫军55人的大方阵中,前排的大盾牢牢挡住了守夜卫兵们钩矛的“进攻”。 不过与其说是进攻,达斯更感觉是杂耍。 那些守夜卫兵的行动太诡异了,他们握着钩矛的手就跟涂了黄油一样,动辄掉落。 甚至卫兵们会时不时空门大开,还会故意把脑袋探过来,说一些奇怪的“兄弟动手啊。”“帮帮忙,砍一刀。”的话。 难不成是诱敌进攻?后面有伏兵? 可他们就这些人,达斯一眼能望到底,根本没伏兵啊?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秘党到底在干什么?”皮科无奈地抱怨道。 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个时候都该昆西出场,力挽狂澜了。 昆西队长都来催了,可这些秘党叛匪就跟铁乌龟一样。 这胆子未免太小了。 不过想想对面之前的事迹,皮科甚至感觉有些合理。 他咬咬牙,凑到前排,对一个守夜卫兵低语了两句又退了回来。 在一阵交头接耳后,前排的四五名守夜卫兵突然一声大喝,猛地一齐向前冲去。 要跳荡进攻了吗? 达斯精神一振,他高吼一声:“近卫军!” 弓腰屈膝,握紧手中的长枪,达斯双眼紧紧注视那几人的动作。 只见他们大跨步冲来,然后将胸膛朝着矛尖凑去,就差几厘米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向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啊? “不行了,前排损失太严重了,先后撤,整理队形。” 皮科的声音传入耳朵,其他守夜卫兵不明所以,还是听从命令缓缓后退。 达斯彻底迷茫了。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快以为真是自己刺死的他们了。 “达斯旅长,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 达斯揉着太阳穴,望着满地哀嚎的守夜卫兵,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自我怀疑中。 “怎么办?到底追不追?” “追吧,要不他们都逃跑了。” “那战后,杰什卡军团长不会怪罪我们吧?” “这么软弱的口气,你不会是黑帽军学的吧?” “他都是黑帽军的军团长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教皇冕下的兵。” “兄弟们呀!咱们可是刀枪里滚出来,可别丢脸啊。” 经过简单的交流,宗座卫士们还是下定了决心,追! 不能让黑帽军那些狗腿子臭外地的坐到他们近卫军头上去了。 先前教皇冕下传教时,可是说过,将领在外面,国王的命令可以不接受的。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整齐的口号声中,宗座卫士们开始谨慎地前压。 就在达斯试图跨过地上哀嚎的守夜卫兵前进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达斯的大腿。 达斯立刻从腰间抽出了短斧。 “你干什么去?来砍我啊。” “伱都倒地了,还砍什么?放开我。” “都说好了,倒地又没伤口,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给我一刀快点。” 达斯懵了,不仅仅是达斯,跨过那些守夜卫兵的宗座卫士们都懵了。 他们可不知道教皇国高层和昆西他们的秘密交易。 霍恩他们更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件事,那不就把“特别竞技行动”这个谎言给戳破了吗? 达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按照教皇冕下的说法,这是一场等同小圣战的竞技活动,从这名守夜卫兵的话语来看,这是想要上极乐山了。 想到这,达斯对这位其貌不扬的守夜卫兵肃然起敬。 尽管进入极乐山是每个信徒的最高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怕死。 人间还有那么多值得留念的东西,相比于进入极乐山,达斯更希望世俗的物质。 比如战后的功劳、爵位和土地。 眼前的这些守夜卫兵是如此地虔诚,居然想要在大好年华进入极乐山,前往水草丰美之地,去侍奉无上的存在! 不止是达斯,宗座卫士们都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将钦佩的目光投到了守夜卫兵们的身上。 就在守夜卫兵们不明所以的时候,达斯和他的卫士伙伴们纷纷摘下了短斧和短剑,对准了守夜卫兵们的脖子就是一下。 那几个卫兵双目圆瞪地倒下了,他们这回是真正地倒在了地上,捂住脖子伤口,不断地嗬嗬出气。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他们两脚不断蹬着地面,反复抽搐,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哎呀,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时刻注视这边的皮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你砍一刀,谁让你砍人家脖子了?” 可没有任何一个宗座卫士听皮科的话,他们利落地结束了那七八名倒地卫兵的生命,便继续向前行进。 望着那沾血的斧子和短剑,皮科忍不住地怒吼道:“你们,你们这,本地的秘党太没有专业精神了!” 可回应他的,并不是任何解释和交流,而是奔着脑门飞来的短斧。 “打错人了,你们!”不顾暴露的风险,皮科几乎要冲到第一排去,“我们这边是假打,农奴兵那边才是真打!” 侧过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柄明晃晃的长矛,一名守夜卫兵朝着皮科喊道:“不对啊,皮科,他们好像是来真的。” 望着那些地上的死尸,再看看这些队形整齐的叛党军队,皮科说不出话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占据了皮科的大脑。 热血灌入大脑,他喉头一甜:“不好,中计了。” 这一声一出,其余的守夜卫兵,其中包括那些没掺和这件事的,同样明白过来。 他们纷纷大骂起了昆西,并开始试图重整队形,几个手持鸦喙战锤的粗壮守夜卫兵开始到了第一线。 不过经过了集训和“特别竞技活动”的士气加成,这些宗座卫士居然在守夜卫兵发起反攻后,依旧保持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战场上本来就是一鼓作气,气势上落了一头,后面很难补回来。 这些守夜卫兵没有全部溃退,已经算是比较讲原则的了。 站在第一线的皮科,则一改先前的避战姿态,大声地叫喊助战。 要知道,这件事全程都是他在联络,事后分锅,他必定是首位。 为了能少吃挂落,皮科只能咬着牙顶上,希望能将功补过。 “加把劲,这群秘党算得了什么!” “再等等,昆西队长已经发现不对了,来救我们了!” “杀啊!弥赛拉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就在皮科大声鼓劲的时候,一道温暖的光线却照到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精神一振。 半空中一个光球正悬浮而来,是修士的赐福,哪怕皮科对波讷德有多不满,此刻都恨不得跪下来喊他当爹。 “看,修士老爷的赐福。” 随着皮科手指的方向,众人都看到了那半空的光球,那么温暖,那么和煦。 那光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地前行。 然后,这承载着众守夜卫兵希望的光球,终于缓缓落下,落到了对面近卫军之中。 ps补先前少更的那一章 (本章完) 第67章 赌国运(6) 第67章 赌国运(6) “你们看!”一名黑帽军指着那边的近卫军大喊道,“你们看到了吗?” 一个悬浮在空中,明晃晃的光球实在太过耀眼,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其存在。 “那个好像是修士的赐福吧?” “近卫军要倒大霉了。” “乐。” 不少黑帽军士兵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近卫军是友军,可他们是竞争关系,见这场面,还有不笑的吗? 可当那光球落到近卫军中时,不仅是守夜卫兵,黑帽军的笑容跟着一起沉默了。 在原地呆立着,威克多瞪大双眼,望着节节败退的守夜卫兵们。 那沐浴在众近卫军士兵身上的圣光,仿佛近在咫尺,科勒曼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冲着那边大喊道:“哎,作弊了,明目张胆地作弊啊!” “有没有人来管啊,近卫军作弊了,作弊生儿子没腚眼的。” “圣孙子冕下,我举报啊,近卫军作弊了。” 不管黑帽军的人如何聒噪,得到赐福加强的近卫军如虎添翼,一改先前的颓势,开始压着守夜卫兵进攻。 “怎么办?”见没人理会他们,科勒曼朝着威克多问道。 威克多咬着牙:“还能怎么办?先把中军打下来,绝对不能比近卫军慢!” 抛开黑帽军加紧了进攻的步伐不谈,昆西颠簸着马匹,跑到了波讷德身边。 “怎么回事?” 面对着昆西的厉声喝问,哪怕是看不起这个卑贱的民兵队长,波讷德也只能尴尬地笑道:“我本来是想给守夜卫兵们赐福的,但没想到他们退得太快了。” 波讷德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的确弄错了提前量,但错得却不至于这么多。 如果不是茜茜因为害怕躲到了他的怀里,恐怕起码有一半的守夜卫兵能吃到赐福的加持。 但想着先前怀中的温暖和鼻尖的香气,波讷德只觉得这一错—— 值! 恨恨地扫了一眼波讷德和茜茜,昆西来不及多说什么,点起了剩余的披甲军士,便朝着战场中冲去。 如今在小泥沟这长达100米,相对高度10米的陡峭险隘之上,百军十马的精悍武卒正在来回冲杀。 血浪洄卷,杀声漫天,长矛如海浪般席卷往复。 在这宽阔的战场上,原先霍恩的旋转门战法已变成了双开门战法。 左翼破敌夹击中军,右翼破敌压制其后退,在势如山洪倾泻的黑帽军面前,中军的农奴兵们苦苦支撑。 要不是他们挤在一起逃不开,而且身后还有披甲军士的督战队,恐怕他们早就如左翼一样逃跑了。 惨象,已使昆西目不忍视了,军士们的嘀咕,更是让他不忍耳闻。 到这个时候,昆西那还明白不过来,这哪是假打啊,他们分明是来真的。 这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腚眼。 “走,去支援皮科他们。” 用力空抽了一下鞭子,昆西睁着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指向前方。 “攻入古拉格修道院,不封刀!此战中的所有战利品,我分文不取!” 听到此话,披甲军士们眼睛齐齐亮了,他们呐喊一声,便排成了紧密而整齐的队形。 在锁子甲的铁环摩擦中,军士们的神色逐渐凶狞,朝守夜卫兵那边冲去,好像那些人都是会走路的金币。 在昆西看来,中间的那些农奴兵,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要把这支能和守夜卫兵不分上下的强军打败,剩下的那些黑帽子农奴兵便能自己崩溃。 这是他们镇压了多少次秘党、强盗和暴民后得出的宝贵经验。 在大多数时候,只有核心的那一批人有战斗力,其余的看着多,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啦啦队。 骑在驽马上,昆西伏低了身体,烈风从他的耳畔呼呼刮过,两侧的景色飞快地后退。 十米的距离,他只用了五个呼吸的时间便已通过,马术之精湛无与伦比。 他身畔的披甲军士不愧是精锐,只落后了一个身位,仍然在跟随着他冲锋。 这感觉简直和骑士老爷们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血肉王庭军队一般。 近了,近了。 远处模糊的军阵越来越清晰,昆西已经能看清守夜卫兵们罩袍上的红色十字了。 嗯,这十字怎么变白了,不仅仅是变白了,昆西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被刺眼白光占据。 刺痛感让昆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可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身体好像处于了失重的状态。 他再睁开眼的一瞬,便是近在咫尺的泥地,他甚至能看到地上爬行的蛆虫。 “咴~咴~” 发出了一声悲鸣,黑马身体僵直,口中吐出粉红的血沫。 它麻痹的躯体,向一侧重重倾倒,在地上滑行了两米多才停。 捂着被摔裂的牙齿,昆西涕泪俱下。 好在马速并不快,就算是头先着地,都没有受到什么太重伤害。 “你个日山羊的……” 就当他抬起头,准备大声喝骂时,后半截的句子却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尖锐的哨声中,战旗从灌木丛中跃出,战旗之上,是一只泛着金光的圣杯。 圣杯的耀光,将那个笼罩在电蛇中的少女映照在所有人的面前。 让娜戴着倒山形的白帽护额,盖住了束起的金发,脸上戴着倒v型面罩,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身穿束腰皮甲和亚麻衬衫,腰间系着一把短剑,所有暴露在空气中肌肤都被亚麻绷带给缠住。 这一切都是吉洛的杰作,目的就是防止圣水干扰。 作为猎魔人,吉洛可太懂教会和猎魔人们会怎么应对魔女了。 此刻她手中四米长的战旗裹成了枪头状,正朝着昆西冲来。 “吔!是魔女,快退啊!” “快去请波讷德修士!” 昆西的哀嚎声瞬间停止,他连滚带爬地从披甲军士们的胯下钻过,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见到有魔女出现,披甲军士们立刻停止了跑动。 在眼缭乱之间,从竖阵变成了4x5的方阵,他们从背后取下铁皮橡木圆盾,顶在胸前。 五面圆盾相连,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圆盾组成的长墙,五把武装剑从盾墙上沿伸出,对着让娜。 这便是披甲军士们常用的盾墙战术,他们知道,对付魔女最忌讳分散阵型,否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在他们的身后,第二排的皮甲军士则掏出了钩矛,第三排的军士则是将圣水手雷扔出,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圣水构成的雾墙。 这是为了在有远距施法能力魔女的情况,减轻法术的威力。 雾墙之前,让娜冲锋的脚步一滞。 她眯起眼睛,尽管有面罩的遮挡,可还是能感觉到眼球的刺痛感。 “嗡嗡——” 还没等让娜冲破雾墙,五柄飞斧便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从雾气中冲出,朝着让娜袭来。 这五把飞斧中,有两把打不着让娜,让娜自己用战旗卷住了两把飞斧,而另外一把则直直朝着让娜的脑门飞去。 “小心!” 丹吉的长剑递出,磕飞了那柄飞斧。 将让娜向后扯了两步,丹吉皱着眉说道:“伱冲太快了,他们可不是那些守夜卫兵。” 尽管面罩下的小脸还有些后怕,可让娜仍旧犟嘴道:“不小心罢了。” 口中这么说,让娜还是顺从地转为了谨慎的持枪姿势,等待雾墙稍微散去。 让娜和丹吉正在和披甲军士们对峙,而波讷德则在发现让娜的第一时刻向茜茜告罪一声,朝那边跑去。 甚至连茜茜的哭哭都不管用了。 有魔女出现这可是大事,波讷德的大头再一次控制了小头。 望着波讷德离去的背影,茜茜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抚摸藏在羽毛扇中的钢骨长刺,她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犹豫神色。 (本章完) 第68章 赌国运(完)(4k大章) 第68章 赌国运(完)(4k大章) 让娜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使用电弧法术的感觉,那就像是一种本能。 就好像出生时就会的技能,使用电弧神术,让娜从来不是学习,而是重温。 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东西,在身体内,同样在身体外运行。 当她想要将其释放之时,只要将那无形的东西与有形的现实结合,一道电弧便会凭空诞生。 “滋啦——” “啊!”一名军士惨嚎着跪下,他手中的武装剑掉落在地。 他的右手血肉模糊,几根断指只剩一根筋或一层皮连着,在空中打着转。 “脚步,秘诀是脚步……让娜,不要分心。”一脚踹在一名军士的橡木盾牌上,将自己的焰形大剑拔出,丹吉朝着让娜大喊道。 让娜则握住战旗后端,用力一旋转,前端的旗枪尖便抖着枪,化成残影。 不论去格挡哪一个,都会变成引诱进攻的虚招。 在地面上,已经躺了三具焦黑的尸体,两具仍在哀嚎的人。 披甲军士们已经在服用第二瓶勇气药剂和止痛药水了。 明明只有两个人,可丹吉和让娜硬生生将这群小二十个披甲军士逼得连连后退。 此刻,昆西对波讷德的怨恨到达了顶峰。 要不是他不经商议,便向守夜卫兵们使用了一天一次的赐福,怎会让披甲军士们在遇上真正的强敌时,居然没有赐福可用? “昆西队长,昆西队长!” 波讷德踉踉跄跄地跑来,他不由分说,将褡裢递给昆西。 “我来使用诵经神术,约束魔女的行动,期间我没有半分自保之力,请您护卫我,我的安危就在您手中了。” 昆西自然知道利害,没有和波讷德争吵。 急匆匆地和昆西交代完,波讷德擦了一把额头流下的汗,开始进行计算。 他看了一眼太阳,确定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在辰经时到午经时之间。 又看了一眼围绕着闪电的让娜,确定是塑能向的魔女。 九月末,辰经时,塑能向。 波讷德迅速从褡裢中拿出历书和福音书,确定了有效的章节和截搭。 从怀中掏出了镶嵌着白银和琥珀的屮字架,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再拿出一罐散发着莹白光泽的圣油。 用食指在圣油中挖出一坨,均匀地涂抹在额头和太阳穴上,波讷德的两眼微闭,浑身微微发颤,口中发出了奇特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粘稠而浑浊,可渐渐地,随着圣油的加速挥发,居然逐渐清晰起来。 “……总督问,若世人皆有罪,谁能免其身呢……” “……弥赛拉将短剑插入胸口,遍地都被血色的云遮盖了……” “……如实说,嚻僰邏卛畀……” 波讷德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可这声音越来越不像是他的,反而分不清男女,仿佛是祂在说话。 从遥远而神圣的极乐山上,祂在说话。 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波讷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舞动,鼻孔中汩汩地流出了鲜血。 随着圣油的挥发,一股神秘的香气弥漫开来,波讷德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有嘴巴在开合。 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但对于让娜来说,那奇特的声音仍然在耳畔盘旋,拼了命地试图钻入她的耳朵。 让娜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奇异的纹,这些纹勾勒出无数扭曲的图案,像是古老的碑文,又像是枯树的树纹。 每一次这些纹浮现,让娜都会感觉到没来由的恐惧。 表现在外界,便是出现一瞬间的失神和法术失控。 剑光跳跃间,披甲军士的利刃利落劈下。 右脚向后画出弧线,按照丹吉教的超凡武艺,让娜勉力躲过了这一击,但仍不免被剑尖在皮甲上划出一道浅痕。 “……弥赛拉言,众生在世上如驴骡般生活……” 渺远的声音仍在飘荡,如附骨之疽般死死咬在让娜的身上。 她的身影在战场上摇曳,手中的战旗不断舞动,时而闪避,时而反击,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无形的束缚。 让娜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就像是卡壳的机器人,动作有力却总是停顿和偏离目标。 好几次,要不是丹吉舍身相救,恐怕她便已经交代在这了。 侧身躲过武装剑的劈砍,让娜狼狈地举手,一道闪电飞出,撞在了那人的盾牌上,将其打得向后倒飞。 就在她直起身,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后正有一道恶毒的眼神。 “让娜,看你背后,小心。” 被五名披甲军士围在中间,丹吉用大剑横扫,只能在喘息之际,向让娜提醒道。 听到丹吉的话以及身后传来的风声,让娜迅速转身,手中抽出短剑,准备格挡。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纹又一次于眼前浮现,待到她清醒过来,便是半秒过去。 因此,让娜转身的动作顿了半秒,这才完成。 可就因为这短短半秒,时机便已错过了。 那名军士的狰狞的脸近在咫尺。 剑光闪烁,武装剑犹如一条银色的毒蛇,发出“嗤嗤”的破空毒信声,向着让娜的头颅袭来。 那剑尖距离她的脖子顶多只剩半尺的距离,她来不及防御,更来不及放出法术。 除了做无用功举起的短剑,她没有任何的应对措施。 勉力侧过脑袋,让娜竭尽全力将这一剑可能伤到的范围缩到最小。 “啵——” 鲜血洒满了让娜的脸,却不是她自己的。 眨了眨眼睛,让娜迷茫地向前看去。 军士手中的武装剑脱手甩飞出去,那张狰狞的脸也不见了。 与其说是脸不见了,不如说是承载那张脸的头颅不见了。 在让娜面前,只有一个正在喷血的脖子,一股一股的血喷泉正从断裂的脖颈中流出。 就像霍恩曾经那样。 在那军士背后,让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 可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雪白的睡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火纹状,那带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上,则溅上了几点血红的痕迹。 她的左手单手提着一柄鸦啄战锤,尖角的头部,在阳光下闪着暗红色的光辉。 右手则提着一把沉重的伐木大斧,上面锈迹斑斑。 不管是沉重的战锤还是伐木斧,在她的手里轻飘飘的,就仿佛是用纸做成的玩具一般。 向让娜轻巧地做了一个鬼脸,嘉莉向前猛地一脚跺在地面。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凭空向着军士们跃出了五米远的距离,落在了军阵之中。 战锤先一步重重落下,接触到那名军士头颅的一瞬间,他的锥形盔如朵般炸开,头颅更是如西瓜般碎裂。 颧骨、脑、舌头、眼睛、鼻子掉了一地。 落地的瞬间,嘉莉身体微沉消力,鸦啄战锤和大斧便则划开一个大圈,向四周扫去。 但凡是被扫中,手碰掉手,腿碰掉腿,头碰掉头。 待嘉莉从人群中站起身时,已经有六名披甲军士失去了战斗力。 “诶嘿。”嘉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此刻,波讷德仍然在大声地念叨着经文,不过随着他额头的圣油变少,神色跟着清明起来。 他开始加快了速度,准备结束这神术赐福,赶紧逃跑了。 这势头不对啊,那个白猿一般的巨人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军士们节节败退的样子,这一仗要输啊。 小泥沟上教会一方三线全崩,再不逃跑估计就来不及了。 他还得拉上行动迟缓的茜茜小姐呢。 可他到底处于使用神术的状态,再清明都还是没有注意到,提着手半剑的青年,正从小树林中朝他奔来。 “……弥赛拉言,尔等……” “言你马言!” 暴喝声打断了波讷德的诵经声,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剧烈的疼痛感便从肩臂处传来。 霍恩一记飞踹,直接将波讷德精致的丝缎麦提袍给踹开线了。 波讷德显然没有发现这卑鄙的一脚,当场被踹得仰倒在地面上。 先是重重一脚跺在了波讷德的下身,霍恩直接骑了上去,对着波讷德的眼睛就是一拳。 “念念念,老子让你念。”揪住波讷德的领子,霍恩面色狰狞,揸开五指,重重两巴掌就扇在了波讷德的脸上,“看伱还发不发癫。” “谁?怎么来……”昆西的怒喝声还没喊完,视线中一根刺棍便飞快袭来。 巨大的撞击声,让霍恩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昆西翻着白眼,重重倒在了地上,原先凸起的鹰钩鼻,整个凹陷下去。 没有了波讷德的干扰,让娜迅速恢复了战斗力,在一声娇喝后,耀眼的电光和战旗再次于战阵中亮起。 “杀啊!” 稚嫩的喊杀声从灌木丛中响起,一个个矮小的身影跳出,是孩儿军的腾跃兵。 他们持小盾,握短剑,压低了身体,仿佛在快速地爬行。 35个腾跃连分成两批,一批杀向前方的守夜卫兵,另一批则冲向披甲军士们。 “杀!” 杜瓦隆高喊一声,整个人便滚入了来回走动的双腿中。 他一剑斩断了一人的脚趾,没等惨叫,便滚开又是一剑,切开了一名卫兵的脚后跟。 矮小的孩子们如同风滚草,在教会士兵们的腿间滚来滚去。 如果是先前严整的队形的话,他们估计还没靠近,就要被长矛戳死了。 可士兵们的队形都被打散了,自然便是他们的用武之地了。 在披甲军士们被丹吉、让娜和嘉莉三人杀得节节后退的时候。 当波讷德被霍恩打得两颊肿起,鼻歪眼斜的时候。 当农奴兵们扔开武器,疯狂逃跑的时候。 战场的局面接近尾声。 先是披甲军士们无法忍受,纷纷跪地投降。 披甲军士都投了,别的士兵还有不投的理由吗? 于是,仿佛是约好了一般,他们要不扔掉了沉重的武器,开始逃跑,要么就是摆烂地倒在地上任凭处置。 “大捷,大捷!” “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我举报黑帽军作弊,他们用绳子!” “放屁,杰什卡军团长,我举报,近卫军作弊,他们收买了对面的修士,给自己上赐福!” 被霍恩踩在脚下,波讷德仰面躺在地上,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一窝小贼啊,怎么会闹成这样? 两队披甲军士,除了守卫马车的六个,全军覆没。 五十名守夜卫兵,同样全军覆没。 恐怕只有那些农奴兵逃出去不少,可又有什么用呢? 波讷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可经过这一遭,就算在秘党手中不死,回到教会,前途必然无亮了。 “你是这伙叛匪的头目吧?我还有一批货物在坡下面,你叫几个人随我去取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波讷德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扬起头颅,努力地去张望。 “不!不!” 波讷德看到了那个面容坚毅的女子,他的心都要碎了。 她是来救自己的,可是天真的她哪里知道,这群秘党的邪恶呢? “茜茜小姐,快跑啊,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那些货物是换不回我的,只要您能记着我,就是死,我也值了。” 没有搭理波讷德,茜茜走到了霍恩的不远处,举起空空的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不过,她的目光反而不在霍恩身上,而是放到了嘉莉身上。 嘉莉蹲下身子,将脑袋塞到霍恩的手下,满脸期待地望着霍恩。 霍恩一边抚着嘉莉的脑袋,一边打量眼前这个削瘦的女子。 她大概一米六的个头,颇为娇小,棕色的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发卷,披在骑马服的背后。 “冕下,小心刺客。” 拨开挡在他面前的让娜,霍恩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谁?我可不会管自己叫叛匪。” 茜茜轻笑一声:“我叫茜茜,格兰普文没跟你说过我吗?是他叫我来的。” “你认识格兰普文?” 没等茜茜回答,格兰普文便一路小跑从灌木丛中走出,他一见茜茜便惊喜地走了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啊,格兰普文。”茜茜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拍着格兰普文的后背。 就在霍恩思考狄亚是不是绿了的时候,格兰普文扶着茜茜的肩膀,感叹道:“是啊,真是太久没见到您了,茜茜先生。” “先生……”让娜茫然地扭过头。 “先生?”霍恩瞪大了眼睛。 “先生?!”波讷德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一遍,“先生?!!” ps:4k大章算两章吧,这样之前欠更的都补完了,好嘢。 (本章完) 第69章 狠狠地爆金币 第69章 狠狠地爆金币 在确定了茜茜秘党卧底的身份无误后,霍恩迅速带着圣杯骑士团和一个旅的近卫军去坡底爆金币。 等霍恩赶到坡下时,除了茜茜的几个护卫,剩余的那些披甲军士已经全部消失了。 估计是看到我军大败,直接逃跑了。 越过护卫的肩头,霍恩朝前张望。 在被灌木和小树林包裹的狭窄小路上,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阳光在地面画出藻荇交横的斑影。 在这不过两法兰寻的细狭土路上,被硬生生塞入了十辆粗壮的大车。 大车的缰绳都卸下,本来是为了防止有强盗把大车拉走而设计,结果全部便宜霍恩了。 二十来匹驽马正悠闲地待在一旁的草地上,啃食着莴苣和锯叶菜,柔软的马唇噗噜噗噜地抖动着。 这些挽马并不算太好的挽马,根据茜茜的说法,这些挽马体重在700磅到900磅之间,挽力约为1200磅,每辆大车要配两到三匹驽马才能拉得动。 看到这些驽马,霍恩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兴奋,他们似乎已经看到教皇国第一骑兵师的建立了。 “好了,去把马牵过来,小心点。” 和几个近卫军交代一声,霍恩便在让娜的护卫下,朝着那十辆大车走近。 这十辆农场载货马车外形各异,但整体设计相似。 每辆马车约有8尺高,12尺长,6尺宽,四面由坚固的橡木制成,车身连接处覆盖着厚实的皮革,包角和木板交接处闪烁着金属光泽,那是排排带着锈迹的铁钉。 与霍恩印象中的中式马车不同,这种马车是没有车厢的,在车辕后,是如一个大箱子般的车斗,上不封口,盖着帆布。 而车斗下的马车车轮,大约有四指宽,轮辐挂着烂糟糟的麻布,不知道是为了防水还是什么。 每辆马车都配备有两到三匹壮实的驽马,它们毛发纠结,冒着油脂的臭气,蹄子不安地刨动。 比较引人瞩目的,则是在马车的一角,插着一面旗帜,那是一只印在红布上的白色大鹅,应该是美格第商会的标志。 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帜,霍恩已经看过了,是一个口含黑屮字架祈祷的人,没什么新奇的。 走到一辆大车前,茜茜笑着对霍恩介绍道:“这些货物,本来是要送到黑市去,这段时间,黑蛇湾那边肯定是什么都缺,能大赚一笔,我正好能趁机逃跑。” “逃跑?” “是啊,这次的洪水带来的影响,不仅是你们,我也得跑,我明天和你们详细说。” 说着,茜茜掀起盖在马车上的防水油布,露出下面的货物。 “这十辆大车,拉了大约1660加仑的谷物,700码粗呢绒布料,400码细呢绒布料,400磅盐,400磅铁锭,50磅精铁,五色染料各50磅。 还有甘根10磅,乳药20磅,没红8磅,魔兽肉12盎司……这些材料共计100磅。 还有乱七八糟的工具百货也有200磅上下,以上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差不多有17000磅的货物吧。” 叫来随同的马夫,修好车轴和车辕,挽马嘶鸣,霍恩带着昆西送来的外卖满载而归。 骑在一头大马上,霍恩叫前面的护卫牵着马,心情第一次这么高昂。 不仅打退了教会的军队,还和秘党接上了头。 接下来,只要逃去黑蛇湾,沉淀两年就可以出山了。 霍恩还是不愿放弃阳光下地盘的梦想。 别看秘党在黑蛇湾与千河谷势力好像很大的样子,是因为这两地情况特殊。 对于庞大的帝国来说,只是冰山一角。 整个帝国名义上的行省有十个,千河谷和黑蛇湾,只是铠木行省下辖的两个领罢了。 走出了这两个领,秘党就是一坨答辩。 哪怕是在这两个领,秘党都得东躲西藏的。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霍恩真的不想与他们合作。 落在霍恩身后,茜茜与其他人一起步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霍恩,便开始与让娜等人交流起来。 毕竟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拉拢这位塑能向的新魔女。 “……原来如此。”询问了几个和闪电能力相关的问题,让娜想起先前波讷德使用的那个诵经神术,“茜茜,额,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叫我茜茜姐就行了,我和咱们这些自己人,向来是男人以兄弟相称,女人以姐妹相称。”茜茜风情万种地挽了挽头发,“伱想问什么?” “先前那个修士用的神术是什么?” “那个是低级修士们对付魔物常用的手段,诵经术,只有干扰的作用。”茜茜的牛皮靴子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却没有半分与他贵女外表相匹配的娇气和厌恶。 “这种干扰太大了吧,所有修士都会吗?那教会未免太强大了吧。” 面对让娜的疑问,茜茜则优雅地捂嘴轻笑,让周围的几个护卫的眼睛都直了。 “你觉得有效果,只是因为你第一次遇到,而且你法力太弱,需要时间成长。 你以后再遇到的时候,就算是上百个修士一起念,都只会让你觉得是一只小蚊子在嗡嗡叫。” 讲到这,茜茜犹豫了半秒,还是继续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熟悉那几个魔女和巫师曾经说过。 等以后法力强到压迫灵魂的时候,幻觉可比什么纹图案恐怖多了,你最好现在就适应一下。” 见茜茜谈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霍恩旋即下了马,他叫近卫军的连队长们让开一些,准备和茜茜细说。 “其实我一直想问,巫师是怎么施展法术的呢?”霍恩在一旁低声询问道,“你看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你是,让娜妹妹的魔女眷属,第几代?”茜茜反问道。 “第一代。” “你的类法术能力,让我看看。” “没有。” 茜茜蹙起了好看的眉毛:“我又不是猎魔人,你实话实说就行了,这个可以有。” 格兰普文在一旁笑着接话道:“这个真没有,霍恩冕下是第一代眷属,可他不仅没有类法术能力,连后遗症都没有。” 连后遗症都没有,茜茜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看着憨厚的青年。 思索了片刻,他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这得让专门的药师或巫师来诊断,我个人认为,有可能是因为让娜比较年轻,觉醒时限比较短,法力对你的影响不大。” “你的意思是,魔女病的后遗症,其实是法力导致的?”霍恩迅速抓住了他话中的逻辑。 “可以这么说。”茜茜点了点头,“根据法力学派的说法,魔女病对人体造成的畸变,其实是灵魂导致的。 法力压迫灵魂,灵魂压迫大脑,大脑压迫肉身,一层压一层,才会有畸变。 你可能是法力太弱,才不会有这方面的畸变。” “茜茜姐,你一直说这个法力法力的,法力到底是什么?”让娜在一旁提问道。 (本章完) 第70章 法力的本质是什么? 第70章 法力的本质是什么? 茜茜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霍恩和格兰普文,轻叹一声:“这个事情本来对你来说挺遥远的,不过你很快就要加入我们,告诉你无妨。 在魔女眷属或者说巫师们内部,有着两大对超凡本质认知的主流思想,魔力说和法力说。 魔力学派认为,超凡万法的那个源头,它是什么?是有,万物源于有,它是有形的物质,是魔力。 例如让娜的闪电,按照魔力学派看来,就是魔力构成的,所以他们称这种魔女的超凡力量为巫术。 法力学派认为,这个源头,如有,是无,是无中生了有,它是无形的能量、精神,是法力或者叫精神力。 超凡能力本身就存在,法力只是驱动它们,就像用燧石点燃火把,他们管超凡力量叫法术。” 听完茜茜的话,格兰普文甚至是让娜都是满脸疑惑,只有霍恩陷入了思考中。 “那么,茜茜姐伱偏向于什么学说呢?” 茜茜用羽毛扇扇着风:“我更偏向于法力说,魔力说太古老了,很多现象都无法解释…… 额,我得和你们说一下,这些讨论,我们私下里聊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以后你们要是遇到巫师集会或陌生巫师的话,那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为什么?” 茜茜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秘党中有个笑话,就是想要覆灭巫师,只需要派出卧底,在每一次巫师集会上提出这个问题,不出三个月,巫师们就会因为内战而灭亡。 但凡是涉及魔法之争,必然会引发答辩战甚至是火拼。” “为什么?不就是两个说法吗?” 在茜茜之前,霍恩抢先回答道:“这是叙事之争,两种对超凡本源的认知,必定会延伸出两套截然相反的世界观和一系列相应的超凡规律。 资源是有限的,给了一个,就无法给第二个。 不管是哪个学说,都会觉得对方学说是可耻的浪费,是对自己可憎的干扰。 况且他们自己还掌握有武力,要不是有教会这座大山压着,我猜,他们恐怕真要内战了。” 茜茜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这个农家青年。 尽管是赶鸭子上架,可这个冒充弥赛拉之子的农夫,居然真有几分本事。 这番话,他当年入行的时候,问过他的魔女主人凯瑟琳,得到的答案与这个农夫说的大差不差。 想来也是,一个真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愚笨农夫,哪能组织起上千人的起义,还管理得井井有条。 相比于茜茜的诧异,霍恩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比他更加诧异。 因为从他刚刚的叙说来看,这些巫师们居然意识到了现象和本质的联系,不把法术本身视为黑箱或神赐,转而开始探求其规律。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有了理性主义思考的萌芽——怀疑。 从茜茜的言论来看,可能具体到单个法术依旧是黑箱。 但在形而上的法术本质上,开始出现了哲学层面的思想发展。 霍恩一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跳大神的呢。 小看你们了。 但不论如何,超凡武力作为这个世界占据高位的能力因素,尽管有被发现的风险,霍恩还是不愿意放弃。 “茜茜兄弟,你说的这个法力,我能感觉到吗?为什么我都成魔女眷属了,可却感觉不到呢?” 茜茜揉着太阳穴,又向前走了一阵,才回答道:“一般来说,第一代的魔女眷属是没有这个问题的,他们和魔女一样,都是法术即法力。 如果你的法力弱到连感受到感受不到的话,那增强法力的冥想法跟着成空谈了。” 说到这里,茜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骑马服的领子中,取出了两团史莱姆胞衣。 看到那瘪下去的胸口,周围的近卫军们都大失所望。 茜茜则不管不顾,从胞衣中扯出了一根手肘长一指粗的纤细红铜棒。 “这又是什么?”从茜茜手中接过这细铜棒,霍恩挥手让近卫军停下,不解地问道。 “这个是山铜,一种炼金产物。”茜茜从霍恩手中拿过那根山铜棒,“这是个可以帮你增强法力的用具。” 将山铜递给一旁看热闹的格兰普文,茜茜示意他掰一下。 双手握住这根山铜棒的两端,格兰普文怒喝一声,手臂青筋暴起,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可那山铜棒纹丝不动,硬是连向中间曲折的痕迹都没有。 从满脸懵的格兰普文手中拿起山铜棒,茜茜握住一端,用手指捏住了另一端,轻轻一压,那山铜棒就弯曲成了九十度。 接着,茜茜向上一抛,那山铜棒仿佛橡胶一般,迅速恢复成原来的直立。 “这个就是山铜的特性,只有有法力的人能够掰动它。”接住山铜棒,茜茜将其递给一旁好奇的让娜,“有法力的人在接触的瞬间,便会将其软化,看似是用手将其按下,但实际是用法力将其弯折。 这就是一种锻炼法力的方式,法力和肌肉一样,都是越锻炼越强大。” 这边茜茜说着,那边让娜便已经将山铜棒扭成了δ型,她学着茜茜,将其向上一抛。 那山铜棒在半空中,突然弹出了几朵电火,然后继续恢复成了原状。 “不愧是魔女啊。”茜茜轻声感叹道,“刚刚压到那个程度,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电火又是怎么回事?”让娜好奇地问道。 “山铜具有法力的传递性,对于魔女来说,法术即法力,你可以看成山铜在释放你的法力。” 让娜懵懂地点了点头,将山铜棒递给了霍恩:“霍恩哥,你试试。” 霍恩握住那根山铜棒,入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好像不太对。 怎么一握到手里,就感觉和液态一样呢,跟先前那种橡胶棒的弹性,完全不同。 笑吟吟地看着霍恩,茜茜指导道:“你法力太弱,估计只能掰一点点,不能掰多……” 他话音未落,便见霍恩用食指轻轻一压,那山铜棒便折成了锐角。 眨了眨眼,茜茜用双手掀起了遮挡视线的刘海,凑近了脑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至于霍恩则一手握住了山铜棒的两端,不断地扭转弯折盘绕。 原先格兰普文手中比钢铁还硬的物件,到他手中就跟橡皮泥似的。 等霍恩将山铜棒放到手心的时候,那已经不能叫山铜棒,该叫山铜弹簧了。 学着让娜他们,霍恩将山铜向空中一抛。 在身边众人的注视中,那山铜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一边抖动一边疯狂地旋转。 落到地上的瞬间,它仍在如同死鱼一般扭动,跳跃,伸展,在地上乱窜。 “这,这不可能……”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茜茜不顾让娜的阻拦,弯下腰,便追了上去。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拾捡那山铜棒,丝毫没注意到它正前方有一块斜面的石头。 “小心。” “茜茜姐,快让开!” “噹——” 茜茜和那根山铜棒同时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快,叫医师!” (本章完) 第71章 今日痛饮庆功酒,遍赏将军无白头 第71章 今日痛饮庆功酒,遍赏将军无白头 根据医师的说法,茜茜只是被撞到了头,很快就能醒过来。 如果霍恩放开手,让医师尝试用薄荷水灌肠,说不定会有用。 这个提议却是被霍恩婉拒了。 要是用了这法子,原本没事都要有事了。 况且霍恩回来还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赌上了全国国运的一战都打赢了,怎么能不庆祝呢? 这场庆功宴和封赏,在霍恩出征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基本就是马德兰一手操办。 将战利品和战俘押送回到修道院,又是乱七八糟地救治伤员和统计军功。 接着是镇压黑帽军和近卫军的圣前斗殴,忙活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庆功宴开始之时,才消停了一会儿。 斜阳如血,为万物披上红纱。 在修道院门口的小广场前,摆放了上百张高低不齐的斜面桌子,有些甚至只有人的膝盖高。 为了防风和可能的雨水,在这片区域的上方,则用树枝和帆布做成了一个个大棚。 古拉格修道院的国民们正吵吵闹闹地入座,孩子们在桌椅板凳间飞跑,大人们则拿着碎骨头,喊起了“大大大”与“小小小”。 尽管桌子上空无一物,可那空气中扑鼻的食物香气,还是让大家虔诚的泪水从口中流了下来。 站在修道院的门前最高一级的台阶上,霍恩的教皇冠冕的金线闪耀着歪七扭八的光泽,庄严而肃穆。 众多等待受封的教皇国将士们,脸上仍然带着与友军打架斗殴时的旧伤,排列在台阶前。 “我的信民们,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这场特别竞技活动,我们,胜利了!”霍恩的声音庄严而铿锵,响彻整个广场。 下面的信民们立刻发出了迫不饥待、饥不可耐的欢呼声。 “在这场战争中,我的士兵们,你们用勇气和忠诚捍卫了教皇国的荣耀,赢得了胜利。而今,我便要兑现战前的承诺。” 两大军团的士兵听到这里,原先互相怒视的神态,立刻变成了期待的笑容。 拿起一张卷轴,霍恩笑道:“先前说,给大家封男爵,我总感觉太亏待大家了。 如此大功,小小的男爵,实在是看不过眼。 所以,我决定,沿袭古艾尔帝国的军官制度,给各位授勋! 当然,如果你想当男爵的话,我依旧可以给伱们封男爵。” 还有这好事? 原先士兵们认为男爵是比较现实的,毕竟他们什么都不会,什么战功都没有。 可打完了如此高质量和精巧的战争竞技,他们觉得以自己的战功,别说男爵,伯爵都不为过。 “伍利,黑帽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五敕令连连队长,授小将衔,封地六百亩,遥领五百四十亩,赎罪券三张。” “莫姆里,近卫军第五旅第一敕令连连队长,授大将衔,封地一千亩,遥领九百亩,赎罪券六张,” “雅达,孩儿军第三旅第五腾跃连连队长,授小将衔,封地三百亩,遥领二百七十亩,赎罪券三张。” 霍恩每念诵一个名字,教皇国的国民们便发出一阵欢呼。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有些不对劲。 欢呼的次数有点多啊,体力消耗太大,都开始喘不过气了。 在台阶下,已经站满了教皇国的高层军官团。 这次授勋后,在教皇国高达210人的军队中,将会存在140名小将,65名大将,10名元帅,1名大元帅。 就将领数量,已经能赶得上全盛时期的艾尔帝国了。 大元帅衔霍恩原本是准备颁给杰什卡的。 但由于教皇国内部廷议时舆情汹汹,尤其是以布萨克为首的建制派文官,对杰什卡的升迁强烈反对。 这大元帅之位,霍恩只好颁给自己了。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霍恩面对着众多受封的将领们,微笑着将地契和军衔条带递给他们。 时不时地他还会拍拍他们的肩,随意交谈两句。 霍恩手中的地契,那可都是真货,都是精心制作的。 它们都采用了仔细剪裁的麻纸作为材料,边缘带着细细的短流苏,格外华丽。 地契上的文字是用优雅得几乎半透明的淡墨书写,利用飞笔断白的手法,处处留白,不露痕迹地透露着庄严。 这些地契不仅上面的地都是真实的,还具有法律效益。 那上面可是有着教皇冕下的亲笔签名,宣布将古拉格修道院的土地分封给他们。 在签名之上,还有教皇冕下的萝卜玺大印: “受命于圣,苟利生死。” 至于教会同不同意? 废话,这国运一战都打赢了,霍恩冕下都是教皇了,教会敢不同意? 更别提,教会的地本来就是霍恩冕下的。 这可不是吃绝户,人家霍恩冕下就是养子,属于正常的财产继承。 从这个角度来说,霍恩冕下是地主家的儿子,教会只是租地农。 地主自己家的地转租给别人怎么了? 太合理不过了。 除了这些地契,还有代表着军衔的竖条带,这些条带用亚麻布制作,呈长条状,分暗红和暗蓝色两种颜色。 小将为一根蓝带子,大将为两根蓝带子,元帅为两根蓝带子和一根红带子,大元帅则是两蓝两红。 这些带子一端缝在斗篷两侧锁骨位置,左右交错,可以用来系住斗篷。 不用时,还能拿来挂东西,比如荷包水壶一类的。 至于制作这些条带遗留下来的碎布头,马德兰依旧没有浪费,将其缝制成了巴掌大的布袋。 小将一袋,大将两袋,元帅三袋,大元帅四袋。 望着这些教皇国军队的有功将士们换装,霍恩皱起了眉毛,他总感觉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即视感。 当作为大将的孟塞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霍恩的这种即视感达到了巅峰。 黑色兜帽斗篷的两端,各垂下一条暗蓝色烂布条,一边挂着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的碎骨,一边挂着摇摇欲坠的木勺。 看不清颜色的上衣打满了补丁,腰间悬挂了两个碎布头缝制的百衲袋,穿着草鞋,满是汗毛的小腿上全是泥点子。 有那么一瞬间,霍恩差点没绷住。 这和他印象中的经典形象,就只差一根打狗棒了。 念头刚起,挂着三个条子三个布袋,拄着根一人高棍子的马德兰便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 “霍恩冕下,你看,这是我给主教们准备的主教权杖。” “为什么不要?” “哎,冕下你别走啊,冕下!” 授勋结束后,终于可以开始吃饭了。 二十来个农妇和僧侣,分别提着脏兮兮的木桶,里面装满了宴席的珍馐菜肴。 从一张桌子走到另一张桌子,一名僧侣用大木勺,将一勺夹着豌豆和烂黄卷心菜的炖肉扣在碟子上。 还没等那僧侣走开,无数双手和勺子便伸了过去,眨眼的工夫,那炖肉便消失了。 鱼汤、烘肉卷、萝卜条、卷心菜汤、油炸面包条、煮鸡蛋…… 脏兮兮的木桶中,既有黑黢黢的毛发,还有仍在蠕动的苍蝇。 可乡民们怎会在意,对于终日劳作在田间的他们,一场放肆的宴会,将会是一年里唯一能尝到的甜蜜。 “那面包条我先看到的,放下!” “我还能喝,别拦我。” “你不要喝它呀,那是泔水桶!” “大大大!” 碗碟堆叠,汁水迸射,肮脏的桌面不到半天就积上了一层油腻的灰。 男人们捋起了袖子,把一只脚踩在板凳上,高声叫喊,互相吹牛。 女人们则扯开了衣领,露出了油腻的白色,连蜜酒从下巴滑入沟中都不管。 尽管洪水来临,可在古拉格修道院的这段时间,居然是他们吃得最饱最好的一段时间。 月上中天,空气中的酒气越来越浓,马德兰早派人点起篝火,应对这场气氛愈发热烈的夜宴。 “嗝——” 将一大杯蜜酒灌入口中,格兰普文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个鲁特琴,跳到了条凳,一副要倒的样子,却偏偏能站稳。 “您正要去高堡集市吗? 血芹,兔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嘿呀吼吼!” 这乡村小调一起,酒酣的乡民们骨头都不啃了,他们推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自发地走到了篝火边。 他们手牵着手成了圆形的队列,侧着腰整齐地躲在地面,踢着腿,开始绕着圈地蹦迪。 一开始只是乡民们,后来放浪形骸的主教们加入进去,甚至连教皇冕下,都被让娜和嘉莉拽着加入了蹦迪。 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进去。 在几团篝火边,他们组成的圆圈,时而变大,时而变小,笑声欢快而单纯。 仍旧坐在角落,丹吉面带微笑地看着这样的欢庆场景。 真好啊,席间也没有找茬的流氓僧侣,和以往差别真大啊。 “丹吉,坐在那儿干嘛?一起来吧。” “是啊,快过来,我们一起。” 面对邀约,丹吉举了举杯:“我是骑士,可不能参加这样的活动。” “在我们眼中,您可比骑士好得多,快来吧。” “是啊,大家都等着呢。” 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小女孩,她抓起丹吉的手指,便拉着他朝人群中走去。 怕伤到这名小女孩,丹吉只得无奈地向前走。 左手握着一名老农粗糙的黑手,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干瘦的小手,丹吉笨拙地跳动着。 尽管嘴上仍在说什么骑士精神,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远处篝火的火光,在茜茜的瞳孔中跳跃着。 哪怕他现在正在三楼的卧室中,都还能听到院墙外的欢笑声。 倚在窗台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茜茜才长叹一声。 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明天再告诉他们。 等他们知道了那个消息,不知道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ps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72章 夭寿了,老怪来新手村了 第72章 夭寿了,老怪来新手村了 “茜茜兄弟,起得这么早吗?” 美好未来近在眼前,霍恩的心情好了不少,整个人一改先前的冷淡,甚至爽朗得有些过头了。 “哈哈,昨晚喝得太多了,起得稍晚了一点,我要是打盹记得叫醒我啊哈哈哈。” 茜茜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礼貌地说道:“您真幽默。” “人到齐了吗?” “齐了。”负责点数的阿尔芒说道。 “来,茜茜兄弟,咱们这没有外人,有话放开说吧。” 扫视了一圈围坐的众人,茜茜先是闭上了眼睛,差不多两秒后才睁开: “诸位,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目前几乎所有通往黑蛇湾的走线道路,全部都不可通行了。” 原先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霍恩,像是椅背上有弹簧一样,直接从后仰的姿态崩成了前倾:“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们一样,都被困在千河谷了。”茜茜两手一摊,“整个千河谷的秘党,不是撤走就是隐居了,那些路线要么被洪水摧毁,要么在撤走前被摧毁。” “为什么?为什么秘党会全部撤走呢?就因为洪水吗?” “是也不是。”茜茜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似乎在思考如何与这群最高文凭小学的人解释。 后来,他干脆摆烂了,直勾勾地盯着霍恩说道:“您知道今年为什么会有洪水吗?” “和教会有关?”霍恩迅速抓住了关键。 茜茜笑了起来:“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是夸你们聪明人呢。 在瑙安河的上游,碎石原附近,有一座英诺森大坝,或者叫若安大坝。 这座大坝在若安女教皇任期内开始建立,但到英诺森教皇时代,才正式建成。 包括伱们这的树篱堰,同样是这个大坝的赠品。 要知道,在此之前,千河谷都是三年旱两年涝的状态,大坝之后,一二十年才有一次洪水。 去年,教皇冕下为了拉拢北方四领地区贵族和主教,改建了若安大坝,希望它能分流一部分去缺水的北方,然后,今年它塌了。” 霍恩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这种典的不能再典的剧情,他已经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为此事负责,没有人会为此事负责。 “以格兰迪瓦为首的红衣主教们开始攻讦教皇的自私行为,因为他出身北方。 而教皇则反过来说,大坝是格兰迪瓦派人挖塌的。 这场大洪水同样影响到了下游的黄金五领,贵族们怨声载道,法兰人幸灾乐祸。” 靠在椅背上,霍恩揉着太阳穴,他知道,教皇一方肯定是希望赶紧灭火,而格兰迪瓦一方肯定是希望拱火。 怪不得,怪不得,洪水之后就算有暴民强盗,总不至于发酵得那么快吧。 而且胡安诺和康斯坦斯的宿怨都不止一二十年了,怎么突然就引爆了。 原来是有几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搅动深渊啊。 可那些深渊表面的小鱼小虾们,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一个暗潮涌来,全都得粉身碎骨。 “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则是莱亚王国的内部危机。”茜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帝国的地图铺在了桌面上。 “咱们的国王,莱亚王国的老国王托蒙德吉斯今年已经72岁了。 莱亚王国一共42个敕令连,孔岱亲王掌握了9个,托蒙德老王掌握了13个,英白拉王子掌握了4个,两位王室公爵,一个掌握了6个,一个掌握了10个。 至于他们的纠纷,我就这么说吧,除了孔岱亲王,剩余的人都有继承资格。 而且真要论起来,孔岱亲王是前朝王室的后裔,人家也有资格。 可托蒙德偏偏想要把王位传给亲生的小儿子吉尼吉斯,而且还不想分裂王国。” 说到这里,整个雄鹿室中已经鸦雀无声。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马德兰忍不住说道。 没有理会马德兰,茜茜只是将目光盯着霍恩,他知道霍恩能明白过来。 “帝国的背后,是艾尔人,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千河谷,方便他们掠夺利润。 莱亚王国的托蒙德吉斯国王,濒临暮年,希望王位能正常交接,不希望出意外。 教会的人则希望,不要让千河谷这桩事,把格兰迪瓦和教皇的矛盾引爆。” “这些都是事情的根本因素。”茜茜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高堡,“很多人都意识不到,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什么?” “狮子骑士孔岱亲王,已经带着九个敕令连来千河谷了。” “区区九个敕令连……”陪同在马德兰身边的布尼安不屑地讥笑了一声。 诧异地扫了一眼布尼安,茜茜不解地问道:“你觉得少吗?那是900个敕令骑士,900个方旗骑士,和900个侍从骑士,还有随同的5000名步兵。 光骑士的数量,就比你们这个小教皇国的人口还多了。” 马德兰红着脸给了布尼安一巴掌,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为了躲避王室继承的争端?”霍恩追问道。 “是的。”茜茜苦笑着说,“孔岱亲王曾祖父的王位,就是被莱亚王国这些贵族们合伙推翻的,他们不会再让一个金雀落在天秤王冠上。 所以孔岱亲王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宣称对王位无意后,就带着敕令连来千河谷了,打的名义就是镇压异教叛乱。” 霍恩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那该不会是说……” “那个叫波讷德的。”茜茜站起身,“他告诉我说,孔岱亲王的第一站就是高堡,他的少年时期就是在这学习武艺,算是他的半个家乡。” 霍恩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 不仅仅是霍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可是2700名骑士,就算霍恩把他治下所有人都任命为敕令连,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啊。 最重要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边刚全歼了近百的教会军队,简直就是把脑袋伸过去让对方点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霍恩的嗓子里没有一滴唾沫。 “不可能的。”茜茜摇头道,“高堡附近,你们是最大的一股叛匪,根据巴尼福斯主教放出的消息,说你们有上万人。 不管怎么想,孔岱亲王都得先料理你,就算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会在前五。” (本章完) 第73章 走线 第73章 走线 该怎么办?投降吗? 如今他床上躺着俩魔女,还歼灭了这么多教会的士兵,自己还成了魔女眷属,给谁投降去? 那可是2700名超凡骑士啊,想想之前的巴奈特,那是什么武力水平? 这里有900个顶配版巴奈特,900个高配版巴奈特,还有900个巴奈特。 甚至还有5000名步兵,不用提,那基本都是最强悍的职业老兵。 不是莱亚王室不想把所有敕令连收归名下,而是这军费,他们付不起啊。 雄鹿室挂着的狗头,圆瞪双眼,沉默地注视眼前的一切。 在场有七八人,都是教皇国的高层,可他们就如同泥塑和木偶一般,呆立着。 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在长达五分钟的可怕沉默后,霍恩阴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这件事,不会是告诉我们,你是过来陪我们一起送死的吧?你一定还有路子,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茜茜莞尔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地图推到了霍恩面前,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一条线。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无法逃去黑蛇湾,但是可以逃去库什公爵达内所在的贞德堡,库什公爵地位特殊,有了他的庇护,孔岱亲王不会乱来。” “他凭什么要庇护咱们呢?” “咳嗯,库什公爵,不仅是我们白山隐修会和若安党的大客户,还是胡安诺阁下的大金主…… 您要知道,库什公爵的封号,来自于千河谷人的祖地——库什河。” 霍恩用指节敲敲桌子,缓声道:“库什公爵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收留我们?” 茜茜用炭笔在地图上千河谷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圈:“冕下,千河谷所遭遇的事情,既是危难,同样是机会。 燃堡领的诺恩大君们对这里垂涎已久,假如库什公爵趁乱起义,宣布自己是诺恩人,加入诺恩王国会怎样呢?” “他真是诺恩人吗?”格兰普文问道。 “可以是,甚至可以早就是。” 霍恩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那还说什么?”一听和胡安诺院长有关,马德兰的眼睛都亮了,“赶紧去啊。” “不行,如果走正常道路去投奔的话,估计走一半就会被孔岱亲王追上绞杀。”茜茜拒绝道。 “伱在地图上画的这道线,就是咱们要走的路吗?”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点了点,霍恩问道。 听到此话,周围的几个主教立刻起身,围绕到霍恩身边,把脑袋凑了上去。 但当他们在看到路线的时候,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茜茜先生,您是认真的吗?”拿起那张地图,奇尔维斯这个向来绷得住的老家伙都绷不住了。 茜茜画出的路线,可是要走野蛛林和黑骨沼泽两片死地穿过去啊。 “我知道一条小路,全长大约五百里,十年前曾经有人走通过。 不过只有咱们几个人上路的话,恐怕是不行的,需要大量的护卫。” 霍恩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需要多少个?” 茜茜竖起了五根手指。 “五十个?” “五百个。” “五百个?你是说五百个!”霍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你要我把乡民们都带上?” “不是所有乡民,最好都是青壮,这一路的危险,不是靠堆人数就能渡过的,老弱病残反而是累赘。 太少不行,太多没必要,上次有记载走这条道路的,是逃亡的荷默雇佣兵团,514人进入,114人离开。” “换句话说,你要我放弃一部分老弱。” 面对霍恩的眼神,茜茜挺直了腰板,坦荡地回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马德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被抛下的人会遭遇什么吗?” 上万的叛匪,只有几十个脑袋的斩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尤其是对于闻名在外的莱亚第一骑士孔岱亲王来说,几十个脑袋的胜利,就是输。 “我知道,可我们没有办法。”茜茜别过头,望着地面的方砖,“或许你们可以换个别的说法去骗他们,什么特别活动,起码在死前,他们还是开心的。” “你个日山羊的!”马德兰冲过去,便想揪茜茜的领子,却还是被身边的人拦下了。 “肃静!”用教皇权杖再次敲起桌子,霍恩喝道。 所有人灼灼的目光聚焦在了霍恩身上。 “冕下,您的想法是什么?” 拉五百个肉盾上路逃跑,霍恩并不是狠不下这个心。 可其中有个不可忽视的关键,那就是被抛下的人,必然是那些肉盾的同胞亲友。 要知道,霍恩的金身就是弥赛拉之子的钦定,这就意味着只要跟着他,就不会失败。 这些乡民向来都是谁赢他们跟谁,他们会乖乖听霍恩的话,只是因为霍恩是圣父圣主钦定的赢麻。 如果他将这层皇帝的新衣扒下,放任一部分乡民去死,等于说,霍恩并不是不会失败的,那就给谎言留下破绽。 可当谎言被戳穿,弥赛拉之子天下无敌的泡影被戳破,愤怒的乡民们能撕碎霍恩。 所以,要么就霍恩一个人走,要么就是一起走,没有第二选项! “所有人一起走会怎么样?” “您要所有人一起上路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告诉我,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并不会提升生还的概率,我得提醒您,库什公爵那边如果看到有太多……”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 “我说这么做,就这么做!” 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霍恩青筋暴起,桌子上的水杯都震得倾倒。 水杯骨碌碌地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清水则顺着桌角流了下去。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明白了吗?”压下了莫名的怒意,霍恩冷眼直视茜茜的双眼。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 茜茜后退了半步,迎向在场其他人的注视,面无表情地行了一个提裙礼:“那好吧,假如您坚持。” 散会之后,各个主教和高层都忧心忡忡地离开,格兰普文则和茜茜并肩而走,去见他的妻子狄亚。 格兰普文走着走着,却发现茜茜的眉头逐渐紧锁,两眼失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茜茜先生,教皇冕下平时都是很友好的,今天可能是事情太突然了,他有些失态。”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跑商的时候,遭遇的‘礼遇’可比这狠多了。” “那您在想什么?有心事吗?” 茜茜抬起头:“你们的这个教皇冕下一直是这样的吗?” “什么一直是这样的?”格兰普文有些没懂,“是什么样的?” 茜茜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尽头。 阳光从窗中射入,将空气中的尘粒照的闪闪发光。 站在光片舞动的阳光中,见四周没人,茜茜转过身,严肃地面对着格兰普文:“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和想法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圣孙子冕下一直是这样的啊。” “对,就是这个。”茜茜一拍手,他左右看了看,“你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与众不同,所以忽视了他的奇怪之处。 我先前去问过了,在他那个掉头小魔术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 如果以常人的视角来看,你会发现他言语古怪,行为异常,而且……” “哎哎哎,你不了解圣孙,不要妄下定论!” 连忙打断茜茜的话,格兰普文汗都要下来了。 圣孙子老爷可是能上通圣父的,到时候哪天他睡觉的时候问问外公和老妈,那就出事了。 “我倒不是说,对他有意见什么的,他是一个既仁善又聪明的领袖。” 没有继续和格兰普文深聊,茜茜揉着眉心,一边走一边念叨:“但他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到底是什么呢……” (本章完) 第74章 孔岱亲王,微服私访 第74章 孔岱亲王,微服私访 正午的烈阳中,贵族老爷们饲养的鹰隼仍在高耸的塔楼间穿行。 大约在塔楼三分之一的位置,则是高矮不一的层层叠叠红屋顶。 拥挤的木屋和石屋间,篱笆和矮墙围成了街道。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流民和牛马混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屎黄色。 当他们并肩而站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谁是人谁是畜生。 以高堡教堂为中心的同心圆中,除去内圈的民居,最外围的,便是各类作坊。 包括造纸作坊,皮革工坊,铁匠铺,杂货铺,最多还是染料作坊和酿酒作坊。 千河谷一地出口了莱亚王国超过五成的染料,同时是王国酒水的第二大出口地。 夹杂在这些作坊之间的,便是歪歪斜斜的美人鱼酒馆。 中午休息有点闲钱的行会师傅们,就会到这间小酒馆来午休和喝酒。 站着喝酒的是才入行的学徒工,穿着黑色衣服的是造纸工,穿着蓝色衣服的是酿酒工,穿着五彩衣服的是染料工,而光着膀子的便是铁匠。 在小酒馆昏暗的阳光中,他们浑浊地靠在一起,大声地谈吐着奇闻趣事和抱怨自家的婆娘和儿孙。 “这大街上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才进入酒馆的铁匠迫不及待抓起一杯酒润了润喉咙,对老板说道,“培根和肉卷,老登。” 酒馆老板将煎培根和肉卷砸到盘子里,浇了一勺酱汁,随意地摔在铁匠面前。 “最近是越来越不太平了。”用小勺了一块猪血布丁,吃饱喝足的杂货铺老板塞加尔含糊不清地说道。 名为老登的酒馆老板还在收拾空杯子:“可不是,” “唉,你们听说那个古拉格的假教皇了吗?” “巴尼福斯大主教不是派了小一千人去剿匪了吗?” 自从有人宣称自己是教皇的消息传开后,这个笑话被高堡市民们笑到现在。 那客人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说道:“败了。” “败了?谁说的?” “啧,那些流民间都传开了,说是那个古拉格教皇,才是真教皇,是千河谷人的教皇。” 谈到这种话题,原先靠在柜台或桌子上的昏昏欲睡的劳工和工匠师傅们纷纷不困了。 甚至坐在门边的客人,默契地关上了酒馆大门。 “我告诉你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古拉格那边逃回来的流民和公簿农说的,说他们亲眼所见,教会的大军瞬间就被消灭了。” “真的假的?” “顶真啊,传得可玄了,说那些古拉格的叛匪,人人都有弥赛拉赐下的雷电棍子。”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雷电棒棒可厉害了,挥手就是一记雷霆,直接就能把人劈死。” “这算什么,我跟你们说,那群古拉格的叛匪,还养了一头小冰霜巨人。” “那是什么?” “冰霜巨人的幼崽,据说不到十岁,就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 杂货铺老板塞加尔不满地说道:“不都是些谣言吗?” “难说。”酒馆老板将一杯啤酒塞给一名黑衣的新客人,“我今早,刚看到卫兵把两个多嘴的流民抓走了,我先前还不确定,但现在我有点信了。” “伱知道什么是最糟糕的吗?”穿着皮革背心的铁匠将一块培根塞入嘴中,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今天去教堂的时候,去问了维斯塔神甫,你们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告诉我,这件事就是谣言,断然不可能发生,绝对的假消息,他和所有人都这么说。” “我的天啊。” “千河谷人的天选教皇真的存在吗?”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明白了。”坐在一旁安静喝酒的黑袍中年人突然侧过身,“神甫不是说没这回事吗?” “哦哈哈哈,我的朋友,这就是你不懂了。”坐在角落戴着红折帽的印染工笑道,“只有教会否认的,才具有可信度。” “朋友,你得知道,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在教会否定之后,说不定真会有。” “多少年得来的经验了。” 酒馆中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和别处不同,高堡市依旧处于教会的管理之下,而不是如艾尔自由市那般由市议会管理。 所以这里的工匠们,对教皇有几分好感,却对本地教会十分厌恶。 “管他呢?待孔岱亲王圣骑一到,他们必化为齑粉。”塞加尔向来是厌恶秘党的,“只希望殿下能快些,再这样,我就要破产了。” “咱们的卫道士(巴尼福斯的外号)这下不好受了。”黑色的啤酒灌入口中,那铁匠擦去胡须上的酒沫,“本来想在亲王殿下面前露个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哄笑起来,店里又一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用找了。”将一枚第纳尔扔在桌子上,一个裹在隐士长袍和兜帽里的中年人将空杯和空盘子一推,站起身便要走。 可那酒馆老板却上前,一把把他把住了。 “哎,谁告诉你一第纳尔的?”酒馆老板用粗大的指节敲着杉木桌面,“两个第纳尔。” “以前不都是这个价吗?”中年人皱着愁苦的眉毛,不明所以地问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瞧瞧这洪水之后哪有酒呀?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仿佛是自认倒霉,中年人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三十枚铜子:“我只带了这些……” “哎呀,这哪儿够一个第纳尔啊,得得得,算我倒霉。”从中年人手中抢过铜子,那老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下次再带给我吧,滚滚滚。” “说起来,塞加尔,你那个远房侄子,是叫霍恩,是吗?他回来了吗?” “我都愁死了,他家就在古拉格修道院那边,说不定被洪水冲走了,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不要这么悲观,塞加尔,说不定他被那个假教皇抓走了呢。” “哈哈哈哈哈!” 不管身后这些工匠们地粗鄙之语,黑衣中年人走到了酒馆外,一个同样身披黑衣的侍卫走了过来。 “亲王殿下,那些酒水餐食顶多一个第纳尔,这些人分明就是侮辱您,要不我……” “他们知道什么?”打断了侍卫的话,孔岱亲王抬头看了一眼烈日,“今年的季节真反常啊,夏天大暴雨,秋天像夏天。” 将兜帽戴上,遮住面孔,孔岱亲王按住侍卫的肩膀:“走吧,咱们去教堂见见巴尼福斯。” 一个两三千人的小镇,明显是无法供给一个小八千人的军团的,所以孔岱亲王让九个敕令连去野外扎营去了。 他自己则骑着一匹老马,只带了两名侍卫,提前来到了高堡。 毕竟这里算是半个家乡,孔岱亲王还是蛮有感情的,他可不想毁了它,毁了自己在这的名声。 “你先去通知巴尼福斯,告诉他不要声张,我怀疑高堡市有秘党密探。 你告诉他,提前把古拉格叛匪的资料都准备好,我拿了就走。 还有,告诉他我不会和他多耗时间,他准备的那些宴席,我没有兴趣。” (本章完) 第75章 御前会议扩大会议 第75章 御前会议扩大会议 帝国历1444年9月30日,星期一。 “马德兰主教。”马德兰正急匆匆走着,却听身后传来了格兰普文的声音。 “您也要去雄鹿室开御前会议吗?”格兰普文腰间挂着四个布袋,拄着主教权杖,正快步走来,“一起吧,我正好也有事问您。” 马德兰和格兰普文并肩走在走廊,一边走,一边快速地交谈。 “先前那一战的战俘怎么样了?” “无牵无挂的都留下来了,有家室的都放走了,那个昆西受了伤,我们没治疗,已经死了,那个修士倒是还好好的。” “汤利尚在吗?” 格兰普文噎了一下:“他的腿伤一直没医治,下半身基本都腐烂了,吊着一口气,但他还有30杖没打,所以……” “给他个痛快吧,别把他留给教会,漏了咱们的底,这也是教皇冕下的意思。” “我明白了。” 擦着脸上的冷汗,格兰普文和马德兰来到了雄鹿室门口。 还没等靠近,没有三五个孩儿军匆匆走入,又有几个十户或士兵匆匆走出。 从晨祷时到午经时,雄鹿室的大门就没有合上过。 毕竟眼看着“特别转进大赛”就要开始了,多做准备是应该的。 孩儿军们来来往往传递着从教皇国中枢传出的命令,主教们进进出出,将后勤和调查的情况传递过来。 在霍恩的宽大书桌的两旁,各自坐了一个僧侣抄写员,负责整理文书和分门别类。 十户和主教们进来汇报的时候,如果霍恩来不及听,那就由抄写员转成文字模式。 至于霍恩的命令,则由作为传令兵的孩儿军们进行传递。 “不不不,我们不是撤退,我再说一遍,对四大军团统一口径,叫做转向进军,简称转进。” “口号,什么新口号?……凝聚意志,保卫教皇?听起来还不错,那就用这个吧。” 坐在书桌前,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霍恩虽然不至于说将这1200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吧,但至少并不混乱,比先前好了许多。 “坐。”抬起头,霍恩瞟了一眼眼前的这俩人,“御前会议改革,你们看了吗?” “都看了,教皇冕下英明神武,我等钦佩至极。” 起码在未来一个月内,整个教皇国都要进行长途转进,还要面临教会军队的追杀。 这种转进和霍恩原先待在原地不同,一旦运动起来,事情很容易一团乱麻。 所以霍恩要提前准备与安排,尤其是需要增设很多的教皇国政府机构。 要知道,霍恩先前向来是采用小政府的运行模式,但现在,他不得不向着大政府的方向进行改革。 军事上转进,政治上也得转进。 在教皇国御前会议下,分设了五个新机构。 真理部,由柯塞任真理大臣,阿尔芒任副大臣,负责传教、讲解福音和心理辅导,全部一共两人。 制造部,由让娜任制造大臣,雷克多任副大臣,吉洛任部员兼角造局局长,负责督造武器、盔甲、纺织、裁缝,全部一共三人。 外务部,由奇尔维斯担任外务大臣,茜茜担任副大臣,负责外交和礼仪事项,主要方向为与库什公爵和秘党的外交,一共两人。 参谋部,由布萨克任参谋大臣,以武装农中的小商小贩和僧侣为主,主要负责传话和整理文件。 这个是御前会议下的巨型部门,一共有十个人。 后勤部,由马德兰任后勤大臣,负责后勤保障与物资调配。 当然,以防发生不忍言之事,圣库长和大元帅的位置,都是霍恩一个人身兼直辖。 作为一个会计和两场大会战的指挥者,没有人比霍恩更懂财政和战争了。 “好了,要开御前会议了,无关人等,都出去吧。” 将大部分的无关人等,全部驱赶出去,重新安排了座次,霍恩直接开始了这次的御前会议。 “汇报工作之前,我先来说一说,咱们这次转进行动的大致流程。 根据茜茜兄弟的话,从咱们这到贞德堡,我算了一下,大概在500里左右。” 这个距离相当于从商洛到洛阳的直线距离。 拿出笔,在一张简陋的地图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折线,直指地图上的贞德堡。 霍恩用炭笔在前半段画了一个圈:“但是,这500里的路程,并非全程都是在野蛛林和黑骨沼泽。 前面的150里和最后的50里都是可以走大路,只有中间300里的路程是在野蛛林和黑骨沼泽。 前面的150里都是山路,骑马难行,可以避开骑士们,但避不开步兵,我们必须在8天内走完这150里路。 期间危险重重,为了保护教皇国国民的安危,我们需要进行新一轮的扩军。” 抽出了两张纸,递给这些教皇国重臣们,霍恩对两位军团长说道: “杰什卡,达斯,我希望近卫军和黑帽军两大军团在明天中午之前,完成大扩军。 黑帽军扩充60个敕令连,近卫军扩充65个敕令连,这样的话,黑帽军下辖三个师180人,近卫军下辖两个师120人。 此外,以十辆大车为中心,扩军60个敕令连,组成神圣装甲师,由我直属,挂靠在近卫军名下。 神圣装甲师内共十个装甲旅,装甲旅在教皇国的军队序列中列为特殊编制,每个旅仅设6个敕令连。” 除此之外,霍恩的军改计划中,还将治安任务交由圣杯骑士团管理,从黑帽军和近卫军各借调1个旅。 增设后勤营15个护卫连,由布萨克与马德兰共同管理。 如果这次扩军行动成功的话,教皇国军队总人数达到405个敕令连。 这样一来,古拉格教皇国1200人中绝大多数的青壮男子全部都参加了军队。 教皇国作为一个先军国家,几乎全民皆兵,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一两个当兵的。 “十户们对此是什么反应?”霍恩望着一旁的查普问道。 这个曾经红磨坊村的木讷老实的村民,靠着一路无功无过,稳稳当当,居然也当上第二百户的百户长了。 “十户们还是非常配合的,但他们最近也在怨声载道,说那些军团的士兵不好管。” “不好管?为什么?”霍恩望向了杰什卡,“这件事你知情吗?” 杰什卡苦笑着说道:“我多次提醒过他们了,但他们竟然不听。” “士兵桀骜,将军骄横,这不是教皇国长治久安之道啊。”布萨克立刻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霍恩叫停了两人的争执,继续问道:“是因为什么,你有调查过吗?” “我调查了,那些士兵自认为是小将,比十户官大,所以并不太听所属十户的十户长们。” 这算是霍恩滥封的后遗症了。 由于士兵们等级太高,随便一个人都是将军,那自然不愿意听一个小小十户长的话了。 “那这样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霍恩用羽毛笔敲着脑袋,“我记得艾尔帝国不是有个元老院吗?给所有十户都册封元老吧。” 在市面上流传的骑士故事,包括福音书里各种圣人的故事,很多都是发生在艾尔帝国时期。 这些故事中的元老们,向来都是大boss级别的存在,哪怕是将军都不敢怠慢。 这样的话,估计那些小将们能安分许多。 “说起来,这样正好让他们组建元老院,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十户们自己去决定就好,不然老是来找我。” “甚好,甚好,我这就去拟诏书。”听到此话,布萨克的脸上笑开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萝卜印,就要去写萝卜玺诏书。 “先等等,还有别的事情呢。”柯塞叫住了布萨克。 阿尔芒立刻站起身:“咱们古拉格教皇国政治清明,君臣相得,上下一心,圣教皇垂拱而治,海晏河清。 如今孔岱亲王大军当前,我们不愿与同宗兄弟兵戈相向,所以才选择稍微回避。 可这些事情,我们知道,但国民却不知道,唯一忧虑的,就是我大教皇国十二十十国民的看法啊。” ps过渡章,只有一章,不好意思。 临近上架,之前有些东西先前没想好,所以有点卡文了。 后面会补回来。 (本章完) 第76章 圣座城的教皇带的挺差的,你不把他换 第76章 圣座城的教皇带的挺差的,你不把他换了干什么? “这教皇太赖皮了吧?居然还搞三局两胜这一套?” 乡民们一边弯腰从溪水中提起薯根,一边抱怨着。 旁边的乡民则纷纷附和起来,开始了日常痛骂教皇。 毕竟自从阿尔芒成为金牌诵经师以来,他的日常活动,就是编纂圣座教皇的假消息和小笑话。 什么在圣座城,最幸福的事情是宗教裁判所来敲门时说“你弄错了,汤姆在隔壁。” 什么在圣座城最常见的东西就是暂时的困难。 而轮到宣传霍恩自己,就变成一下子砍樱桃树勇敢承认错误,一下子盘子要洗七遍严谨卫生。 动辄给教皇一点小小的古拉格震撼,古拉格吃饭不钱,古拉格的下水道里藏着油纸包。 不得不说,霍恩产出这种小笑话的速度和质量都远超阿尔芒等人的预料。 这些笑话已经病毒般传遍了整个大教皇国的领土,每个人都是耳熟能详。 就在这样的小笑话中,对教会的恐惧便在玩笑和战争中一点点瓦解。 “这次教皇看打不过咱们,就要开始玩竞走了吗?” “笑死,教会的老爷们还能有我们走得快?骑士竞技我可能还要怕一点,跑路,我是他祖宗。” 远处高耸的修道院院墙下,草棚子里生着奶白的炊烟。 背上箩筐,满载着薯根的乡民们一边走还在一边议论。 自从霍恩向他们宣布,要进行第二次特别竞走活动之后,这次的事件,已经成为了这两天古拉格教皇国全民热议的最大话题。 “那教会算是什么东西?圣座城一届一届换了多少教皇了,改过吗?换汤不换药啊。” “那老教皇叫啥来着?强尼八世是吧?他有那个能力吗?像这样的战斗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还耍赖皮,脸都不要了。” “那要是他最后不认账怎么办?” “哼!不认账?先问问我手里的连枷答不答应。”一名黑帽军舞动手中的连枷。 另一名才入军的黑帽军则满脸敬仰地说道:“我大教皇国天下无敌啊。” “还得是咱们千河谷人自己的教皇。” 漫步在树林间的小道上,乡民们说说笑笑,青蛙在小路上来回蹦跳。 他们能看到那里的炊烟,说明晚餐就要开始了。 炊烟,对于不少流民和公簿农来说,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词。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柴火也是一笔额外的支出。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拿着谷物去磨坊换取面包,那样的话,就不用再额外支出柴火钱。 在领主的土地上,哪怕是一棵才长出来的灌木树枝,都是有主的。 在他们的教皇国里,每天都能吃上热食,而且每天都能吃得饱,每天劳动就能有回报。 懒惰的人有惩罚,勤劳的人有奖励,遇到不公平的事,丹吉老爷会公平处理,绝不偏袒。 当他们回到自家的小棚子的时候,能在一起唱着圣歌,喝着热汤,欢乐地谈论,讲着笑话。 将军,元帅,元老,主教,那些遥不可及的名词如此接近,以至于他们抬头就能看到。 如果有人在一个月前告诉他们,他们绝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生活。 所以他们对那些圣座笑话和圣孙故事才会坚信不疑,因为圣孙真的让他们吃上了饱饭,穿上了好衣。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 “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 坐在山坡上,弗里克跟着一起轻哼起来。 “你在这偷懒呢?弗里克!”弗里克端着酒杯的手一颤,差点把酒给洒出来。 马德兰无奈地在弗里克身边坐下:“你不能老是这样偷懒啊,就算伱是我的亲叔叔都不成了。” “臭小子,你哪只眼看到我偷懒了,我这是把活干完了,才在这休息,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弗里克挺直腰板怒骂道。 马德兰斜瞟了他一眼:“幽默。” 弗里克没有回应马德兰的嘲讽,他只是端坐在泥泞的草地上,望着远方。 落日隐现,照在弗里克的肩头,晚风轻起,摇动着地上的草叶。 弗里克弓着背,像是一座用黑石雕刻的石像。 “小子,你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了吗?” “先把这个红衣主教当好呗,弗里克爷,你总不至于还害怕教会吧?” 弗里克没有说话,他依旧举着那杯酒。 “你说弥赛拉真的仁慈吗?” “怎么突然谈这种话题,命不要辣?” 撇过头,弗里克轻笑一声:“如果弥赛拉真的仁慈,你何必落成逃犯?只有我知道,你的面包烘焙得有多棒。” “等这些事结束了,等胡安诺院长洗清了我的罪名,我就去开一家面包房,弗里克,我大发善心,允许你给我当学徒。” “滚滚滚。”弗里克没好气地骂道。 他又仰起头,天空中不知是什么候鸟鸣叫着飞过,他闭上眼,却只能听到青蛙呱呱的叫声,还有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 “弗里克爷,你到底怎么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活命。”弗里克晃悠着手中的酒杯,“那狗杜尔达弗不放粮,咱们才冲了他的修道院,我们有什么罪?” 草木的泥腥气溢满了他的鼻腔。 “后来,杜尔达弗死了,但他死得理所应当,他饿死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有什么罪?” 弗里克还没喝酒,脖子便已经红了起来。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派兵来剿我们,我们不过是反抗了一下,都要杀我了,我就挡一下就不行了?” “弗里克爷,你在说什么啊?这次只不过是一次特别竞走大会……”马德兰连忙上前,扶住了弗里克的背。 可弗里克依旧不管不顾,仍在对着眼前空荡荡的山谷大吼: “我们都是什么样子了,你哪怕说把我关到监狱,或者,或者流放我,我都没意见,我都投降了,可他们还要我的脑袋,可他们还要来,还要来…… 我就活个命,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啊!有什么罪!” 弗里克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飘远。 “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呢?”杉木杯中的黑啤漂浮着浑浊的泡沫,弗里克喝了一口酒,低下了头。 山谷中的回音给了他答案。 “有什么罪?” ps晚点还有一章捏,写一半了,先去吃个晚饭。 (本章完) 第77章 行程,启动! 第77章 行程,启动! 躺在卧室中,霍恩有些神不守舍。 这个房间,霍恩睡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说句实话,他对这挺熟悉的,那十字窗,那地上的藤纹地毯,胡桃木的座椅和书桌。 他就是在这筹划了著名的夺门之变,也是在这被迎出就任教皇。 这座小小的房间里,见证了太多的教皇国的关键性时刻,装满了教皇国悠久而厚重的历史。 “帕帕,咱们真的要走了吗?”嘉莉将脑袋蹭在了霍恩的手臂上。 霍恩这次并没有抽出手臂,而是抚摸着嘉莉细长的白发:“是啊。” “我有点想念这里,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不知道,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走完这段艰苦的500里,就到达库什公爵达内的领地了。 在那里,他或许会在公爵手下讨个职位,或者再去黑蛇湾躲两年,亦或者直接去诺恩避难。 这个小小的修道院,将会重新落到教会的手中,唯一的区别估计只有,只有…… 没有,不会有任何区别了。 没等霍恩从回忆中抽离,卧室的大门已轰然打开。 “让娜,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让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霍恩身边一躺,小被一盖,将后背对着霍恩。 “我睡在你这,方便明天一起走。” 你的卧室不就在我隔壁几步路吗? 霍恩扭过头,却看见在月光下,让娜小巧的耳朵从黑发中探出。 带着细细汗毛的耳廓,此刻正染着清晰的红晕。 霍恩伸出手,在她的耳廓上抚摸。 淡粉红色的毛细血管直接燃烧起来,如同大红色。 霍恩笑了起来。 不过在看到让娜的头发隐隐有变成金色的迹象后,霍恩乐不出来了。 他赶忙收回了手。 假咳一声,霍恩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那把山铜弓制作得怎么样了?” “弓臂已经做出来了,要不是茜茜姐姐带了整整二十磅的山铜用于出售,伱这把大弓说不定还做不出来呢。” 山铜叫山铜,只是因为外形像是红铜,其本质还是钢,又名奥利哈钢。 山铜由于其特殊的性质,是只能铸造,是无法锻造的。 这专业对口了吗这不是。 “让娜,明天就要走了,你怕吗?” “不怕,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可走完这段路,我就要离开你了,让娜,到那时,你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你想一直跟着吗?” “跟着你是应该的,因为你是我哥哥……”让娜半侧身体,抬起脑袋,突然大声说道,“……和我的未婚夫!” “哼。”嘉莉发出了一声冷哼,“你的?” “好了,我困了,你们不要再说话打扰我睡觉了。”霍恩连忙两腿一伸,直接闭上了眼睛。 次日,帝国历1444年10月2日,曾经霍恩与杜尔达弗发生惊天一战的坡地。 远处的群山之中,红日的衣角暗暗突显。 黑色的兜帽斗篷连成了一团团黑雾,烂糟糟的细带上,系着各种杂物。 一个个百衲袋随风起舞,不少乡民们大包小包,手中还端着一个吃饭用的破陶碗。 由于这一段都是上坡路,为了省力,他们还人人都拿了一根棍子,用来支撑。 当站到这群人面前的时候,握着教皇权杖,霍恩摸着腰间的四个布袋,豪情与气势瞬间一泻千里。 “杰什卡,布萨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冕下。” 根据杰什卡的建议,霍恩将全国的军队分成了前后两队。 毕竟道路就这么窄,他们1200人肯定是不能排着大方阵走过去的。 每一队走在最前头的,是近卫军的一个师,三个旅排成了三条直线,走在了最前面,跟在举着圣杯旗帜的让娜身后。 而两侧和最后,各有两个旅的黑帽军,负责掩护和殿后。 此外还有孩儿军、契卡、部分村民和近卫军负责侦察和沿途采集。 其余的人都随着战车行进。 而战车之中,装着这趟长途旅行所有的物资,包括近2000加仑的谷物和干鱼干肉,800码粗呢绒布料,400码细呢绒布料,500磅盐,600磅铁锭,150磅精铁,各类染料药材150磅。 还有不少如草鸡、猪羊一类的牲畜,则同样被赶着跟在马车两侧。 这十辆战车已经在杰什卡的建议下改装成了装甲战车。 主要改装点,就是在车斗一侧加装了可拆卸的高纤维复合强装甲——用皮革和橡木板制成。 要知道,不管是前150里的山路还是后300里的林路和沼泽路,都存在着大量的危险。 走林路时,会被林中的巨蛛袭击,而走过沼泽时,则会被当地的野人和兽化人袭击。 不管是林中路还是沼泽路,都会被魔物袭击。 在这趟路程中,霍恩决意使用车垒战术。 遇到危险时,将大车围成一圈,就能变成一个小型堡垒。 此外,军队行军时,让家属和士兵混在一起,是一项对战斗力有很大影响的举措。 所以,霍恩特地实行了兵民分营制度。 他将整个教皇国分为男营和女营,当然,这并不是说女营就全都是女的。 女营是家属营,大多以老弱妇孺以及无法上阵的男性组成。 行军途中,除非重大变故,否则不允许接触,只有晚饭期间可以见面。 有家事要处理,可以找旅长申请,但不能五天内连续两次申请。 当整个教皇国1182人站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绵延足足三万厘米的队伍长龙的时候 那种震撼感,只有站在他们面前,才能够体会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霍恩脸上的时候,他却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鼓舞这些士气高昂的国民。 “诸君,启程!” 霍恩一声令下,人头攒动,小一千二百位乡民拄着拐杖,赶着车驾,在斥候的指引下,乱糟糟地迈步前进。 经过这些天的暴晒,尽管土路仍然有泥泞的地段,可却不再如往日那般难走。 一些小型的道路和桥梁,陆陆续续被周围的村民或小地主贵族给修好。 放眼望去,秃黄的山体从洪水中恢复过来,苍青色的丘陵吮吸着洪水带来的肥料,反而更加翠绿。 蜂蜜河畔摇动着白色的鸢尾,盘旋的哨鸫倒映在河水中,仿佛在天空中游泳。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乡民们迈着乱七八糟的步伐,撑着拐杖,拖拖拉拉地行走。 他们的口中时而唱着天国梦,时而唱着谢恩歌。 歌声荡漾,偶尔会从两侧起伏的丘陵上,激起几个人影。 但他们大多在看到霍恩严整的队形和令人心惊的人数和武器后都退去了。 就算是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强盗骑士,在看到霍恩打出的巴尼福斯的旗帜,同样会避开。 甚至于一些流民和乡野间的难民会试图加入他们,但霍恩并没有收留他们。 反倒是阿尔芒这些真理部的修士们,会赠送他们一些薯根,教导他们洗薯根的法子。 教皇国的大军走了,可他们留下了薯根的食用法,圣座教会的段子以及那动听的天国梦。 沿着蜂蜜河一路往上,再往前走便是霍恩的老家圣杯山。 他们并没有向前继续走,而是拐了个弯,绕过圣杯山,朝着更东边走去。 随着越往东,道路两侧的田地就越少,张望的骑士和农民同样在变少。 相对应地,山峰却是越来越高耸,脚下的坡同样是越来越陡。 等到了傍晚,霍恩意外地发现,在国民们不出意外地会出意外这件事上,居然出了意外——他们一点意外都没出。 尽管这一路鸡飞狗跳,像是一群迁徙的乞丐,可他们居然真的到达了宿营地。 只有十个人掉队,两个人摔断了腿,一个人失踪。 甚至是提前到达。 夕阳西下,乡民们陆陆续续走入宿营地,开始用帆布草叶和树枝搭建帐篷和草棚子。 “这真是,太让我惊讶了。”茜茜望着这些走动的乡民,忍不住叹道,“我本来都做好当道扎营的准备了。” 对于茜茜的惊叹,霍恩只能回答:“踏步祈祷,小子。” (本章完) 第78章 我没有偷面包 第78章 我没有偷面包 帝国历1444年10月4日,上午。 这已经是霍恩等人离去的第三天。 孔岱亲王率领的9个敕令连到达了古拉格修道院附近。 这9个敕令连,从名义上来说,并不是孔岱的亲军,而是莱亚王国的王国侍卫队。 孔岱只是莱亚王国侍卫长手下的王室亲卫长,但他依旧能掌握9个敕令连。 一是前朝王室的影响太过深远,大家里里外外都有姻亲,贵族们不可能让蓝蜂王朝对金雀赶尽杀绝,也不可能让金雀重回王位。 二是因为这些敕令骑士,很多都是祖传的金雀效忠者,与其让他们投靠自由市或者诺恩,还不如把孔岱的招牌打着,让他们留下来。 三是孔岱自己非常争气,他是神殿骑士出身,二十五岁晋升九段敕令骑士,在近二十年里,他是唯一一个击杀吸血鬼大公的骑士,得到了教皇的亲自册封。 由于神殿骑士的出身和教会的支持,在孔岱率领的这9个敕令连中,存在着大量还俗的神殿骑士以及他们转正的私生子。 孔岱经常会遭到的指责,就是拿莱亚王国的土地蓄养教会的军队。 但这破不了孔岱血缘、法理和宗教的三重金身,让他这个前朝余孽中的余孽,掌握了王国近乎五分之一的高端超凡力量。 当孔岱踏上古拉格修道院门口的道路时,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修道院,他无奈地轻叹一声。 孔岱不是没来过这,他先前在高堡学艺的时候,就曾经拜访过。 但他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古拉格修道院,实在是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如果霍恩在这的话,他一定会感慨,他错了。 在他走后,古拉格修道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附近的村民和流民在霍恩等人走后,都要把古拉格修道院掏空了。 什么桌椅板凳,什么锅碗瓢盆,什么门窗砖块,没人看着就是没人要,开着自动拾取,一律捡走。 别说雄鹿室上挂的那个狗头,就连那修道院的大钟和电弧炉的炉渣都被拿走了,粪坑里的大粪都只剩浅浅一层。 闲庭信步地走上修道院门口的台阶,孔岱随意踩死两个躺在台阶上睡觉的流民,走入了修道院之内。 曾经绚丽的圃已经干干净净,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而几个胡子拉碴的土匪,正期待地蹲在残破不堪的圃边,点燃了枝,咕嘟咕嘟地煮着汤。 浮着血沫的汤水中,还能看到一只人手在浮沉。 孔岱走过去,用长剑割下了他们的脑袋,便继续向前。 可当他看到不见那些漂亮的窗和拱门,只剩一个个空洞的修道院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尤其是这些空洞中正冒着滚滚的黑烟。 “殿下不是要四处逛逛吗?”黑衣的修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孔岱身后。 孔岱摇了摇头:“本来还想故地重游一番,被这群流民给扰了兴致,你急匆匆跑来是要干什么?” “教会那边给您来了一封信。” 孔岱当着这名修士的面,拆开了那封信,随意扫了两眼,便烦躁地撕碎丢掉。 “还是那老一套,格兰迪瓦那边说他也可以谈,他也可以支持我。” “那殿下您是怎么想的呢?” 孔岱眼睑动了动:“你要试探我的口风?” “不敢。”那修士立刻躬身行礼。 孔岱望着他修长的脖子,仿佛是被气笑了一般,转身便走。 “殿下,既然那些叛匪已经走了,那我们继续追吗?” “追。” “这些流民是通知高堡那边来驱逐吗?还是咱们亲自来?” “无所谓,你们想要发泄一下的话,就去吧,他们偷拿了教会的财产,理当受到惩罚。” 当有关孔岱亲王的消息传到教皇国这边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 山谷中,乡民们已经在晚祷时后进入了梦乡。 在草棚围绕的中心,是一顶大帐篷,这便是新的教皇宫。 教皇宫内灯火通明,教皇国高层的红衣主教们,正在紧急召开会议。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作为红衣主教的马德兰,却来到了山坡之上,找到了闲坐的丹吉。 “刚刚有流民过来报信。”马德兰站到了丹吉的对面,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借着月光,丹吉无言地用手中的磨刀石磨着手中的剑。 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冲刷着生锈和发钝的剑锋。 “那些骑士来得好快,他们今天早上到达了古拉格修道院。”马德兰平静地叙述,“发现我们不在后,就把周围的五个村子都屠了。” 丹吉磨剑动作停住了,那刺耳的呲呲声同样停住了。 “那些报信的流民没有鞋,他们一个传一个,一天跑完了我们两天半的行程。 其中有普通流民,也有暴民和土匪。 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说,他们也不知道,但至少这样他们可以心安。 那五个村子我都去过,有的给我们卖过粮食,有的骂过我们,他们中的很多人我都见过,我都认识。” 丹吉放下了长剑,扔到一边:“如果伱想的话,你可以揍我一顿。” “我可不干。”马德兰摇摇头,“你是无辜的人,我干不出来这种事。” 将长剑插入剑鞘,丹吉岔开了双腿,靠在了山坡上:“我宁愿你揍我一顿。” 群山海潮般地在月光中奔涌,莹白色的月轮像一汪湖泊,数以亿万计的草树大声地呼吸着。 在山浪的波底,宿营地是一条狭窄的江,那些草棚子便是江上的渔船,随着风晃来晃去。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丹吉指着下面的草房子。 没有回话。 “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骑士了。”丹吉收回了手指。 依旧没有回话。 “那天,我听到你和弗里克在说话,无意中听到了你的事。”丹吉面色融在月光里,看不清表情,“介意说说你是怎么入狱的吗?” 马德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丹吉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七岁的时候,隔壁司汤各家的孩子买了一枚教会的护身符,我吵着也要一个,可我家穷,还有弟弟妹妹,买不起。” 孤零零坐着,马德兰像是梦游一般,声音不大,但丹吉却听得真切。 “吵得烦了,老爹把我打了一顿,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出门玩,见司汤各把护身符挂在窗户上,没有人看着,我就拿了。 当我老爹阿母看到我手中那个护身符后……哈哈,我这辈子都没挨过那么重的打。 他们告诉我说,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己去挣,用自己的双手。” 马德兰从领口提出了一枚护符,那护符被发黑的白银包裹,看不清守护圣人的脸庞。 “这是圣乔治,传说中屠龙的圣乔治。”朝丹吉晃了晃手中的护符,马德兰轻笑一声,“认不出来吧,我也认不出。 所以我阿母给我的时候,我气得要死,觉得半点比不上司汤各,就把它扔了。 老爹又把我打了一顿,他跑到泥坑里找了半宿,找了回来。” 马德兰的声音平静如月色,在夜风中回荡。 “我晚上哭,不服气,阿母说,老爹给人修屋顶的休憩时间,并不休息,而是去路边找白色的石子,用凿子凿出形状。 阿母去给市民烧火做饭闲暇,就借火熔炼银币,镶在石像上。 凿得不好就要重新找,镶得不好就要重新熔。 一年的时间,他们只用一枚第纳尔,弄出了这个圣像,一第纳尔买不到这样漂亮的护身符。” 和他当初第一次握到那护符相比,这护符在他手心小了很多。 那沾满泥土的纤细手指,已经是粗壮的黑色大手。 指腹划过圣乔治看不清的脸,马德兰对着它说:“阿母说,这个护符丑,但却是阿爹阿母一点点攒出来的,把这个护符挂着,阿爹阿母和圣乔治都会在我身边保护我。” 静谧的风将月光吹得跟房子一起摇摇晃晃,护符上的圣乔治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马德兰。 “我戴着这个护符,再也没偷过东西,我进了一间面包房,从打杂干到了劳工,从劳工干到了契约工,从契约工干到了学徒。 我学烘焙快得出奇,我的新配方烤出的白乳酪面包又香又软,我的师傅告诉我,最多两年,我就能出师了。 那段时间,老爹和阿母好高兴啊,我们家要出一个面包师了。 我也好高兴啊,所以在我生日那天,我问大师傅,能不能将面包房发霉的面包带回家,我问过他了,我问过他了! 他说,你带回去吧,算是给你的奖励。 第二天,我因为偷面包被捕入狱,我看着老爹和阿母的眼睛,就和火烧一样。” 风吹过山谷,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河谷里除了这个声音,便再没别的声音。 丹吉轻声问道:“后来呢?” “本来我会被判无罪的,有物证和目击者,他们是眼睁睁见到我在面包师傅面前拿走的发霉面包。 然后,一名骑士和面包师傅走进了法庭,他们交谈了三到四句话。 我被判了十二年。 我入狱后第两年,我父亲爱上了酗酒,失足摔断了脖子。 入狱后第四年,我的母亲不堪周围人的非议,假装掉到河里,自杀了。 我逃了出来,想最后见一面阿母,但阿母因为是自杀,被葬在了乱坟岗。 我找不到阿母了,所有的墓碑都塌了,她的尸骨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分不出来。” 丹吉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教会的神甫说,超凡是神的恩赐,他们又说,神是仁慈。 超凡者都是高尚的人,他们为何不为我伸张正义?他们为何反而要助恶为虐?” 时间在马德兰问出口之后,仿佛停了一两秒。 丹吉将代表骑士的长剑横在膝盖上,右手抓在剑鞘上,那剑鞘微微颤抖:“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洗清冤屈。” 马德兰握紧了胸口的护符,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都是一个小偷。” 丹吉勉强笑道:“那个骑士他,他不遵骑士道,他,他算不得是一个骑士……” “骑士,骑士……”马德兰还是低着头,右手手心的护符吊坠却越握越紧,声音从低沉到高昂。 最后,他绷直了身体,从岩石上弹起,似是想要吼叫出来。 但最后出了口,不知为何,却只剩干枯沙哑的细微声音:“我没有偷面包……” 说完,他失了魂一般呆立着。 站了好久,他才将护符塞入了领口,一言不发地朝着那些草房子走去。 呼啸的风卷动草叶,挠着丹吉的脚踝。 丹吉望着马德兰的背影消失在山坡的边缘。 他抽出了手中的骑士剑,它是那么地茫然而刺眼。 (本章完) 第79章 近在咫尺 第79章 近在咫尺 夕阳斜照,被两座高山夹在中间的峡谷内,挤满了缓缓移动的乡民。 走了一天的路,他们的双腿早已麻木,越发倾斜的陡坡,除了手中的拐杖,几乎没有支撑的东西。 不过,不管是乡民还是教皇国的高层,心情都挺不错。 这一趟下来,除了几个感冒的和摔断腿的,几乎没出什么影响行进的岔子。 搞得霍恩都有些疑神疑鬼地,到处检查,生怕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现在,他们已经按时到达了预定的渡河点。 走过前面不远处的索桥,就能进入千河谷中心地带的群山。 到那时,骑士们可无法在山路上骑马追击。 是啊,这些乡民们很快就能摆脱教会大军的威胁了。 丹吉盘腿坐在山坡的顶上,将脑袋靠在黑威廉的马腿上,静静地望着斜阳。 放在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他,决计想不到,自己和这些乡民混在一起,在其他骑士的追击下逃跑。 他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骑士呢? 那把代表着骑士身份的长剑,挂在马鞍上。 丹吉却无法去拿,因为他拿不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握不稳那骑士剑了。 每次当他想要抽出那柄长剑的时候,手就抖得跟筛子一样。 丹吉想起了霍恩,他在圣父上身时,抖得和他一样厉害。 他对霍恩的感觉很复杂,他一开始以为他是个骗子,后来以为他是个邪教徒。 再后来,他已经不知道霍恩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丹吉老哥,我抓了一只野兔,晚上来吃啊。” “好,我一定来。” 当那些乡民们走过,丹吉收回打招呼的手,脸上的笑容又一次渐渐敛去。 这些人过得多开心啊,丹吉二十年来,从未看过这么开心的乡民们。 可能他们依旧会小气,依旧会占小便宜,依旧会无理取闹。 但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丹吉却又说不出来。 古拉格修道院真是一个好地方。 假如古拉格修道院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丹吉可能会愿意住一辈子。 但骑士们来了,教会来了。 他们离开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岛。 “丹吉,你坐在这干什么?” 手中端着碗,喝着泡在米糊里的烂面包,教皇冕下蹲在地上,像是个蹲在门槛上吃饭的农民大叔。 他在晚饭时间还得去给乡民们讲故事,规划明天的路线和行军,干脆就提前吃晚饭了。 “累了,休息一下。” “我一个一段呼吸法的人都没觉得累,你四段呼吸法还累了?” 没有回答霍恩的疑问,丹吉轻声问道:“冕下,你去见吾主弥赛拉的时候,她有说,那些有罪的骑士会下地狱吗?” “伱有什么罪?没事,我跟我阿母说一声,以后你表现良好可以给你酌情减免。” “我会下地狱吗?” “大概率不会。”霍恩吸溜了一口米糊,“第一,你是我教皇国的高层,第二,你是个好人,比很多骑士都要好。” 丹吉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抚摸身边黑威廉的马腿。 “如果你真的怕的话。”霍恩将汤勺放在嘴里嗦了一口,嗦干净了上面的米糊,递给了丹吉。 “来,圣遗物。” 丹吉迷茫地接过那根汤勺。 “我是阿母之子,我基本可以算是阿母的圣遗物,那我的东西,根据传递性原则,也是圣遗物。”霍恩伸开五个手指,“这个勺子,能赎五十万年的罪。” 握着手中的勺子,丹吉严肃的脸庞突然绷不住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霍恩转着圈地吸溜着米糊,脸上同样露出了微笑。 “冕下,冕下……” 丹吉的笑声还没有停止,一名孩儿军便连滚带爬地从灌木丛中冲出。 “怎么了?”拍拍丹吉的肩,霍恩迅速站起,迎了上去。 “那些骑士,他们来了,我看到了,好多人,好多好多。” 时间突然安静了一下。 “骑士们来了,怎么会这么快?”顾不上烫,霍恩直接一口将米粥和魔兽肉吞咽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名孩儿军脸上都是被灌木隔开的细小伤口:“我不知道,但他们的确来了。” “这日山羊的,把传令兵都叫来!” 将陶碗圣遗物递给这名孩儿军,霍恩用裤子擦了擦手,开始飞快地下达命令。 “抛弃无关辎重……那种破陶碗就是无关辎重!“” “把收集柴火薯根的人都叫回来……薯根不到处都是,快去!” “让十户一队一队加速通过索桥,不许抢道!” 孩儿军们从山坡上冲下,将新的消息传达给十户们,而原先缓缓前进的队伍,肉眼可见地提升了速度。 霍恩这边刚下完命令,茜茜便从山坡的另一边,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冕下,你知道骑士们追上来了吗?” “已经知道了。”霍恩眺望着远方,他不知道那些骑士还有多久,但至少目前还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这可是三天的路程啊,我们差了整整三天的路程啊,他们昨天中午才出发,今天傍晚就到了?” “可能把步兵和辎重都抛了?”茜茜擦着额头上的汗:“况且,您三天一共就走了50里,要不是路途太泥泞,还得寻找咱们的踪迹,他们估计早就到了。” 让娜此刻从另一边爬上了山坡:“怎么回事?队伍怎么突然加速了,还有好多人在附近侦察和收集薯根呢。” “吹哨子,叫他们都回来,骑士追上来了。” 霍恩话音未落,下方的乡民们便开始一边跑一边叫骂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说好了竞走,他们居然骑马?” “咱们不也用马拉车吗?” “那不一样啊,我们是同教士出身,不是小将就是元老,那些臭骑士,怎么敢作弊的?” “嗨,理解一下,难不成还不许没脚的人拄拐杖吗?” 嘴上在笑骂,可乡民们还是利索地迈开酸痛的小腿,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他们大概还有多久到?”霍恩望着西边,在群山之中,他只能看到飞翔在红日中的黑燕。 “可能五个小沙漏(5分钟)吧。” “那咱们走过去要多久?” “起码要等到太阳被那座山遮住。” “那就是八个小沙漏的时间。” 茜茜扫了眼下方的人群:“至少会有二百到三百人来不及过桥……” “要放弃他们吗?” “让他们抛掉所有随身辎重的话,来得及吗?” 身后霍恩和茜茜激烈地讨论着,丹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不再笑了。 他仰起脑袋,群山连绵而起伏,傍晚的霞光穿透云层,切割着山峦与绿地。 阴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这会儿,反倒出了阳光。 昂起脑袋,丹吉闭上眼睛,风中夹杂着细碎的笑声与脚步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嘎吱声以及树叶抚摸晚风时的沙沙声。 重新睁开眼睛,丹吉从马鞍上抽出了那把骑士长剑。 剑已经不再抖了。 (本章完) 第80章 我觉得我是骑士 第80章 我觉得我是骑士 索桥开始晃动,一批批的村民们扶着大车,不敢去看桥下湍急的河水,向对岸走去。 “还来得及吗?”让娜倔强地握住了霍恩的手臂,“最多再等三个小沙漏,他们就能过桥了。” “来不及了。”望着那唱着天国梦的乡民们,茜茜提醒道,“我们必须得提前斩断索桥,否则就是过去的人,都没法活。” “好吧,那就只能放弃了……”沉默了半分钟,霍恩低声回应。 或许,就应该听茜茜的,他偏要带上所有人一起逃,结果还是要舍弃这300多老弱妇孺。 或许是一件好事呢? 少了这三百人,他的转进路或许会更加顺畅,他能更早地到达贞德堡。 在那里,以他的见识,以他的能力,以他的学识,肯定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他何必悲伤呢? 霍恩握紧了手中的手半剑:“走吧,我们去通知索桥那边,准备一下,可以……” “等等。”提着剑,丹吉撑着草地,站了起来,“我或许可以让他们稍缓几分钟,说不定,那些难民就可以过去了。” “你要是还想说一席话语之类的,快省省吧。”让娜黑下了脸,“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丹吉转过身,掀开了马背上的布包,那里放着五把骑枪。 牵着黑威廉走到山坡边,丹吉抚摸着它的脑袋,就像是抚摸爱人的手臂。 丹吉挺起了胸膛,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粗糙的缰绳上。 他看着不远处,那是蜿蜒的河谷,那是逶迤的难民,在衣服的缝隙间,他们裸露着粗糙而枯黄的皮肤。 他能听得到,这群乡民的欢快歌唱声,那么动人,那么悦耳,只是夹杂了远方传来的心碎的蹄音。 水车骑士粗大的手指划过黑马的鬃毛:“其实之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你又没有庄园,也没有骏马,更没有辉煌的荣耀,你算个什么骑士?” “我说,我觉得我是。” 水车骑士挺起了胸膛,他的嘴在微笑,可却比哭都难看。 “骑士,骑士不该为了什么了乱七八糟的地位和庄园,不该为了什么,什么钱财与贵妇,去当骑士! 他们应该昂首挺胸地,理直气壮地,伱知道吗?就是那种特别自豪地,理所应当地站在弱者身前,说,我会保护你们。 不是因为钱财,不是因为土地,而是出于道理与公义!” 水车骑士笑得好像他就在现场,就站在那些不公者的身前。 他憧憬地笑,眼中都在闪光,比骑士竞技大会得胜归来还要开心。 吸了吸鼻子,丹吉没有让泪水落下来。 他扭过头,看着霍恩与让娜,霍恩分辨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容。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一天,我因为自己愚蠢的坚持,倒在路边的水坑里。 没有人簇拥在床前哭泣,没有人为我献上鲜,可我却能对自己说,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水车骑士笑得好大声,笑得就好像在大哭。 “骑士,一个骑士,他不是王国与教会的守护者,而应该是,应该是道理与公义的守护者才对! 他们,他们怎么能跪在强者身前,却去屠戮弱者,为了钱财四处劫掠,仅因嬉笑便随意滥杀…… 我们是骑士啊,是骑士,我们不是强盗!” 霍恩从来没见过丹吉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这个永远尽其所能保持风度的骑士,此刻正邋邋遢遢地哭着。 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泪水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水车骑士用沾满了灰尘的手去擦,可越擦,脸上的泥灰就越多。 霍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约知道,他应该挽留丹吉的告别。 可是,那些词汇缠绕在唇齿间。 他说不出口。 “让你们见笑了。”抓起黑威廉的鬃毛擦干了鼻涕和眼泪,丹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从腰间扯下骑士长剑的剑鞘,扔向霍恩。 剑鞘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落在霍恩的手心。 那是一柄朴素的剑鞘,被皮革、木头和铁包裹着,干净而陈旧。 “这剑鞘送给您了,我看您还一直将那把无鞘的手半剑挂在腰间。” “那你的剑该放在哪儿呢?” “不需要了。”丹吉翻身上马,他扭过头,山谷间的风鼓起了他的衣袖,“冕下,您一定能建立起一个没有骑士的国度。 我们的教皇国,我们的国,不再需要骑士去保护弱小,去维护公平,去坚守迂腐的正义。” 霍恩张开了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让娜手足无措地向前走了两步。 深深地看了一眼让娜,丹吉笑了起来:“我送你的《骑士西法尔》,一定要好好看,那是我养父的作品,他是一个真正的侠义骑士。” 越过了让娜,丹吉看向了天边若隐若现的黑雾。 “巨人来了,我去杀死他,你们不必等我,先走吧。” 骑在马上,丹吉用古典的骑士礼,笑着向霍恩侧了侧头。 在黑威廉的嘶鸣声中,他抖动缰绳,沿着坡道冲了出去。 “丹吉,你要干什么?”冲到山坡的边缘,让娜朝着水车骑士的背影大吼,“你疯了?快回来!” 可丹吉并没有回头。 他伏低了身体,擎起了骑枪,黑色战马的黑色鬃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晚风带着炊烟,从耳畔呼啸而过。 连绵的山丘之下,他看到一条黑线,那是上千名骑士组成的人墙。 战马在嘶鸣,大地在震动,黑色的潮水将天地一分为二,上面是金红的天空,下面是棕黑的大地。 那黑潮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丹吉能看得清他们手中的骑枪,他们腰间的长剑,他们冷漠的表情,他们马蹄下卷起的烟尘。 马蹄声,像是巨人在踏步。 在无边无际的黑潮之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名骑在龙血马上的骑士。 高大的骑士竖着一杆超长的铁骑枪,端坐在马鞍上,将脸庞隐藏在面罩下,比身边的人高了半个身子。 丹吉笑出了声。 不管他怎么看,那人墙都像是磨坊的围墙,那高大的骑士,多么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车。 是啊,就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车。 丹吉低下了脑袋,黑威廉打了个清脆的响鼻。 他这辈子什么事都没有办成。 去参加竞技大会,在骑士竞技大赛中十连败。 去行侠仗义,被扒去了所有的衣服,光着身子去求助。 他走到哪儿都是一个笑话。 这么多年了,丹吉想要退休了,可在此之前,他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唯一一件还能证明他是骑士的事。 唯一一件还能证明骑士存在的事。 抬起头,丹吉眼中布满了血丝,没来由的怒火烧遍了每一寸血肉,几要龟裂他的眼角。 跌入粪坑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被扒光衣服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被所有人嘲笑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愤怒到不管不顾。 当敕令骑士们冲锋而来时,他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在此!” 曾经向着水车冲锋的骑士,骄傲地昂起头,举起骑枪,横在了骑士们组成的人墙前。 滚滚的烟尘中,藏了两千七百名全副武装的超凡骑士。 曾经向着水车冲锋的骑士,他的友军,只有两侧耸立的山丘。 将骑枪指向那些强盗,水车骑士理直气壮地,昂首挺胸地,无比自豪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们这些该死的强盗,如果想要那些可怜人的性命的话,那就来吧!” “来!来折断我的脊骨!来戳穿我的心脏!砍下我的头颅!” “在此之前——” “你们休想从这踏过一步!” (本章完) 第81章 上架感言 第81章 上架感言 谢邀,得上架了。 但按照我原先写的大纲,这里根本不是上架的点。 以目前的进度,要走到上架的那个点的话,估计得四五十万字才到,那个剧情点,高光也是主角的高光。 我一开始把剧情赶那么紧,就是为了能在上架前拉好这个剧情点。 临了我才发现,居然还是没赶上,没法子,我只能学习霍恩,开始想着怎么擦屁股。 本来丹吉的变化不该这么猛烈的,他和马德兰的对话,也该在第一次和教会的战争前后就发生。 但为了赶进度,我省略了这段。 导致本来应该是半喜半悲的,现在变成了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很不符合我原先的想法。 但事已至此,与其后悔,还是想想怎么损失最小化吧。 这也是霍恩经常做的事。 说起来,一开始我特别喜欢给人物的名字里加梗。 我经常说其实霍恩这个名字有秘密。 加拉尔霍恩大家可能在某个高达作品里看到。 但其实它的本意是加拉尔号角,是海尔达姆在巨人入侵时用来唤醒众神的道具。 让娜·达尔克则是贞德的名字。 奇尔维斯取自左拉的名著《小酒店》,里面的女主角绮尔维丝,她也是个酒鬼。 杜尔达弗取自莫里哀的戏剧《伪君子》里的达尔杜弗,我有时候一不小心会把杜尔达弗打成达尔杜弗,谅解一下。 马德兰取自雨果的《悲惨世界》,是冉阿让的化名。 巴尼福斯主教取自法朗士的《苔依丝》里的传教士,巴尼福斯。 格兰普文取自雨果的《笑面人》的主角格温普兰,他也是个小丑,他老婆蒂也是盲女。 丹吉·赫德取自《堂吉诃德》。 其余的还有不少这样的人物梗藏在里面,你们可以猜猜都是谁。 言归正传。 本身这个故事也是个叠床架屋的屎山。 一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上帝已死,黄帝当立》,让黄巾军穿越去中世纪造反的故事。 但我感觉文笔暂时驾驭不了这个题材,而且这个方向还有点敏感。 所以就改成了中世纪起义的故事,背景准备放胡斯战争。 然后我觉得有点太平淡了,后期没法写,就变成魔改现实,并加入贞德,打完胡斯打三十年。 然后我发现这样写前期太平淡了,而且这部分资料太过浩繁,干脆直接奇幻架空。 然后我就看到了《帝梦惊华》这本书,就想着按照里面的故事来加强前期的笑点。 然后我就想到了太平天国,然后把太平天国的故事写进去。 然后不自觉地这部分内容就变得荒诞起来,于是我干脆加入更多的荒诞悲喜剧要素。 然后我发现,魔法与火药这种科技树写的人有点太多了,就去搜,搜到了时钟朋克的概念,觉得挺好的,正好用来代替正常的科技树。 这个故事就一点点迭代成了这样。 基本每一次我修改大纲、人设和背景设定,都会保留之前的一部分(因为懒)。 堆着堆着,就形成了这个bug上运行的故事。 就比如贞德一开始并不是在主角身边,她会在主角胡斯战争期间,带领十字军来攻打,然后被俘虏,性格是偏爽朗直率的。 经过屎山迭代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傲娇败犬。 像嘉莉的生态位一开始是茜茜,且茜茜一开始是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现在是凯瑟琳)。 经过一番迭代之后,茜茜不仅失去了女主的位置,还变成了男的。 编辑审稿的时候告诉我,男女主的性格不太讨喜,让我想办法改改女主的。 不得不说迦南大大确实很有眼光,前期很多人都在骂这个。 但是我改了半天,还是没改出来,因为改她一个,后面好多个女主性格以及剧情都得改,整本大纲都得改。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本书也是一个搭建在屎山上的草台班子。 但现在,这个草台班子眼看着要上架了,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是要攒十万字爆更的。 我目前攒的进度是2000字。 我尽量爆更,但由于现实中的一些原因,我很难做到。 不是我不想爆,我并非全职写作,一边实习还在一边上学。 别的作者爆更都是卟哩卟哩卟噜噜噜噜地一泻千里,我基本只能是看情况一股一股噗呲嘁嘁地淅淅沥沥。 就是周末爆更概率大,然后得萎个三四天,然后再爆一下。 无论如何。 明天就是上架了,希望读者老爷们多多支持,推荐月票订阅,求一切,求求了。 (此处有我本人的磕头配音,如果没有就是还没有审核通过。)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本书。 也感谢你们能够陪伴到现在。 最后,我代表教皇国册封本书所有书友为: 一字并肩王,开府仪同红衣主教,用教皇銮驾,加九锡,假节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都督神圣艾尔帝国诸军事,遥领中土五大牧区宗主教。 以后上朝,大家坐一排龙椅同朝听政看书就行了。 钦此。 (本章完) 第82章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求首订】( 第82章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求首订】(一更) “哪里来的乡巴佬骑士,快滚开!” 作为先锋的三个骑枪队围了上来。 银亮的全身板甲中,竖起了青黑色的骑矛,三名敕令骑士箭一般飞射向丹吉。 丹吉同样催动了马匹,烈风灌满了他的嘴巴,将他呢喃般的声音放大。 “没有正义!” 闪着微光,精铁的枪尖突然加速,擦过丹吉的脸颊,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 第一根骑枪撞在敕令骑士的脖子上,坚硬的铁甲瞬间凹陷下去。 沉重的精铁夹着肉身,直接从马背上飞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没有公平!” 第二名骑士挥舞着长剑冲上来,剑尖轻巧地滑向黑威廉的脖子。 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刻,一只铁手直接抓住了那柄长剑的剑身。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模糊而无穷愤怒的脸。 断裂的枪杆横着砸在了面门上,甚至将那面罩都砸得凹陷进去。 黄的白的红的黑的,直接从鸟喙型头盔的细缝中流淌出来。 “没有守护!” 抓起一根新骑枪,将射来的长箭拨飞。 黑威廉刨动蹄子,纵身跳跃,丹吉的骑枪如流水般滑入第三名敕令骑士的心口。 仿佛空气中有一条轨道,他的骑枪就该如此。 高高举起骑枪,骑枪的顶上还穿着一具躯体。 到最后,水车骑士酷烈的吼声比马蹄声都要沉重和响亮。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 第四第五个骑枪队再次围了上来。 手中的骑枪好像在飞行,当马匹跳跃,当身体扭动,丹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银亮的光线穿透人体,画出一道道血色长路,慌乱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摔落马下。 “该死的,是冠军敕令骑士,换钳形阵!” “哪来的疯子!” “第二敕令连,再派四个骑枪队!” 孔岱亲王摘下了头盔。 金红色的阳光披散在他炸开的黑色长发上,这个仿佛中年农夫的黑肤男人,就像一头雄武的狮子 狮子遥遥地望向那个左冲右突的落魄骑士。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罩袍和蛇纹背心,甚至没有一顶喙型盔,只戴着最便宜的桶型盔。 可在他的骑枪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突破那小小的隘口。 “殿下,我建议咱们留几个人在这纠缠住他,剩下的人从两侧绕过去追击。” 孔岱亲王没有去看那黑衣的修士。 他静默的瞳孔注视这名不自量力的骑士:“我何曾绕过路?就因为一个骑士?” 群山在阳光前组成了一道黑色的巨墙,绿色黑色红色,丹吉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可他依旧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歌声。 丹吉大口大口地喘着带血丝的气。 水车骑士的马蹄边,躺着十八名超凡骑士,以及三支断裂的骑枪。 如果这是一场骑士竞技大会的话,丹吉将会是毫无疑问的冠军。 可在这里,只有他的敌人,山丘,风和太阳能够见证。 丹吉将第四支断裂的骑枪指向前方,两侧的山丘沉没在阴影中,好像他们便是圣杯骑士团的一份子。 两座山丘,一个人,一匹马,两千六百八十二杆竖起的骑枪。 那涌动的黑潮,居然在这块小小的礁石前停下了脚步。 “来啊!”水车骑士再次发出了怒吼,将黑潮都震出了一片涟漪 “你们这些强盗!面对那些弱者,便能挥舞屠刀,面对强者,却只能畏惧不前了吗?” “老骑士。” 十年的老伙伴了,不用孔岱亲王多说话,那匹龙血马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载着背上的巨人,龙血马轻巧地跳跃奔跑,向着丹吉小跑而去。 丹吉同样注意到了这名巨大的骑士,他竖起了手中的骑枪。 “老骑士,你以为那些卑贱的乡巴佬会感激伱吗?” 出现在了丹吉说话能听到的位置,孔岱亲王的声音冷清而坚硬:“他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你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丹吉的头盔已经被打掉了,他的头发披散着,从脸颊垂下。 “公义是骑士与贵族的荣耀,难不成这些小民便懂了?” “他们为何不懂?” “因为他们生来卑贱。” “错。” 险之又险地侧身躲开了刺来的骑枪,丹吉反向伸手,掐住了袭击者的脖子。 “错!” 他一把将那人拽下马来,昂起头,丹吉仍旧在怒吼: “是因为你们,你们,把所有善良的人都逼死了,只有卑鄙的人能活下来! 你们,你们踩在他们无辜的背上,将他们的头颅压入泥土,还要洋洋得意地说:啊,我多高尚! 凭什么,你们轻巧地可以让这些可怜的人去死,要的却只是自己穿上一件丝袍!” “没有我们,他们只会让一切混乱。” “不,没有你们,他们只会活得更好!”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会活得更好?” “我见过!”丹吉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 欢快而难听的歌声,盛在树叶上的米糊,低矮草棚间跑动的孩子,偷偷塞到他头盔里的鸡蛋,篝火中跳跃的月光。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能够兴奋地谈论明天,他们能够昂起头来。 “我见过。”丹吉将最后一根断裂的骑枪扔到地上,抽出那柄没有剑鞘的长剑。 这个十月初的时节,居然有蝉在嗡鸣,扇动半透明的翅膀。 黑威廉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我见过……”丹吉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教皇国的400个敕令连,想起了两个不到200人的军团,想起了身兼多职的倒霉猎魔人,想起了霍恩煞有介事地通灵。 这是四十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秋天。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 竖起了长剑,丹吉遥遥指向了高大骑士的头颅,那是骑士间邀约一对一决斗的信号。 “莱亚王国国王卫队,王室亲卫长,夏尔·安·高登芬奇。” 孔岱亲王将骑枪递给旁边的人,自己拿起了一柄长剑,“那个假教皇值得你这样效忠?” “我并不效忠任何人,我不像你们。” “帝王又如何?教皇又如何?” 丹吉半闭着左眼,鲜血从他头皮上流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黑威廉嘶鸣,开始了它的最后一次冲锋。 远处的群山将夕光拉长,斜照在丹吉的剑上,熠熠生辉。 “我是正义的走狗,能让我效忠的,只有正义!” 斜阳如血,马蹄如泣。 当山丘终于遮住了斜阳的时候,骑士们站在断裂的索桥边怒骂。 在山崖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人群仍旧在唱着歌,欢快而轻巧地向前。 那歌谣在河谷间回荡着,清脆而悠远。 在那歌谣中,有一个人拎着兔子,正疑惑的等待着丹吉。 “亲王殿下。”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骑着马来到亲王的面前,面露难色,“我们恐怕追不上他们了,只能派步兵从另一边爬山去追击。” 孔岱亲王点了点头,他轻夹马腹,龙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丹吉的身边。 丹吉仰面躺在地上,他的右臂下空空荡荡,左小腿向外倒翻弯折,一道豁口从他的眼角一直开到鬓角。 黑威廉倒在他的不远处,口角流着粉红色的血沫。 龙血马将脑袋垂在它的腰腹,啃食着它的血肉。 “他们都逃了,你是我唯一的斩获。” 翻身下马,蹲下了身体,孔岱望着眼前这个令他不解的骑士。 按他看来,以这名骑士的年纪和表现出的潜力,甚至能够到封号骑士的边。 封号骑士比敕令骑士强,就强在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上。 武艺、武器、呼吸法,都可以靠时间和金钱堆上去,可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怎么练都练不出来。 “……他们都逃出去了?” “是的,你一个人挡住了我们所有人,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逃不掉的。” “有用,有用。”丹吉张嘴笑了起来,他用舌头将口中的鲜血从嘴角推出,“你会看到的。” 将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尖,孔岱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望着半白的天空,丹吉眼神逐渐灰败。 他曾经最喜欢这样的天空,既白将黑,半边是黑夜,半边是白天。 在他小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看着天空,而他的父亲,会坐在轮椅上,和他讲述骑士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残疾了一辈子,写了一辈子的骑士小说,可直到死,都从未骑过一次马。 他曾经说过,骑士最大的幸福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看……” “什么?”孔岱凑近了耳朵。 “看啊,让娜……” 丹吉露出了浸润在鲜血中的白牙,用左手艰难地点了点胸口: “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戛然而止后,出于对这位骑士的尊敬,孔岱帮他合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83章 人人都是骑士【求首领】(二更) 第83章 人人都是骑士【求首领】(二更) 帝国历1444年的10月5日夜,是个没有月光的阴天。 霍恩和他的教皇国,距离达内公爵的贞德堡,还有440里路。 夜色浓墨般泼洒。 站在宿营地的路口,几个孩儿军在周围警戒。 烛光中,勒内正在报告他们调查的结果。 根据隔空喊话的那些流民的说法,丹吉被葬在了战场边的一处鲜地中。 他的黑威廉被吃得只剩半具尸体,已经腐烂得满是臭气。 霍恩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挥手让契卡们去休息。 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回走,霍恩望向手中的那把手半剑。 不知道为什么,巴奈特这把剑明明是手半剑的形制,却比正常的长一大截。 这把手半剑插在骑士剑的剑鞘中,居然还露出了拇指宽的剑身。 那剑身上,是半截艾尔铭文。 经过霍恩这段时间的钻研,他已经知道那是艾尔文中的“雪”。 这把剑上的铭文全文,是“云中雪”。 在教会的典籍中,这个词常常用来形容最清白最高洁的事物。 可这把剑,丹吉没有拿到,却反倒流落到了巴奈特和霍恩的手中。 摩擦着剑身上的铭文,霍恩朝着主教们议事的篝火处走去。 “丹吉,丹吉真的回不来了吗?”见到霍恩走近,马德兰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问道。 “回不来了。” 马德兰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下子坐倒在圆木上。 “我没有怪他,我没有怪他啊,我只是,我只是……”马德兰将脸庞埋入了双掌之中。 弗里克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也没有怪你。”霍恩将一根树枝扔入了篝火之中,“没有你那番话,他照样会回去拦住那些骑士。” “如果我没有对他说那些话……” “他没有怪你。”霍恩直接打断了马德兰的话,“不要给他的荣誉抹上污点。” 焦炭在黑夜中发出燃烧的鸣叫,火光将所有主教们的脸烘得发烫。 “我刚刚睡了一觉。”霍恩用火钳拨动着被石块围起来的篝火,“阿母告诉我,丹吉是一个荣耀的骑士,他已经进入了极乐山,去侍奉至高无上的圣父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以弥赛拉之名起誓。”霍恩不容置疑地说道,“竞走大赛虽然是假的,可丹吉进入极乐山却是真的。 好了,都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启程呢,咱们得在六天内到达黑骨沼泽的入口。” 主教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在霍恩的驱赶下乖乖离去。 或许是因为弥赛拉的作保,马德兰等人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明天的确要出发了,至少不能让丹吉的牺牲白费啊。 拽住了弗里克的戈博,霍恩问道:“伱看见让娜去哪儿了吗?” 阴云遮住了天空,今晚不像前几日那样月光明媚。 让娜抱着腿,端坐在路旁的大石块上。 如果不是霍恩手中端着烛台,他还以为那是石块上长了一棵树。 那么挺拔,那么溜直。 “你敢相信吗?”见到霍恩到来,让娜蜷曲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之间,“他真的靠一席话语,阻拦住了9个敕令连。” 霍恩坐到了让娜的身边,他伸出手,犹豫了一秒,还是抱住了让娜的肩膀。 双手穿过霍恩的腋下,让娜将脑袋埋在了霍恩的肩窝上。 熟悉的洋甘菊的气味钻入了霍恩的鼻尖。 “哥,那些乡民知道丹吉已经走了吗?” 霍恩的眉毛颤抖了一下:“我和十户们通报过了,说丹吉去和那些骑士理论去了,索桥断了之后没赶上来。” “所以,他们不知道丹吉是为了他们而死了?” 霍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抚摸着让娜的肩膀,只能抬头看着那天上的阴云。 它白天遮住了太阳,晚上还要遮住月光吗? “哥,你说,丹吉是个侠义骑士吗?” “当然是。” “我以前,总想要当一个侠义骑士。”让娜的声音在霍恩的衣袖里回荡着,“后来,红磨坊村的村民们骗我……我以为侠义骑士就是个骗局。” 霍恩抚摸着让娜的手臂:“世界上都是普通人,哪有侠义骑士能全知全能?” “我以为侠义骑士一辈子都在伸张正义,可是,或许侠义骑士一辈子只能伸张正义一次。 他们其余的人生,或许就如同丹吉一样,默默无闻的,甚至有些落魄颓废地过着。 我看到了他们行侠仗义时的爽快,却不知道伸张正义需要多大的代价…… 一次被骗,便让我憎恨所有侠义骑士,丹吉忍受了多少呢?” 霍恩感觉到无尽的话语堵住了他鼻腔,他的喉咙发干,他讲不出话来。 “哥,我们的国,会是一个绝对公平,不需要骑士去维护正义的地方吗?” 夜风呼啸着,拉扯着霍恩抖动的嘴角。 “会的。”霍恩从喉咙中挤出了一段话语,“绝对公平是不会的,但到那时,人人都能有伸张正义的权利。 至于不需要维护正义,也会的,但那要在很远很远以后了。” 让娜没有回话,可霍恩能感觉到肩窝有温热的湿润感。 “你想,变成以前一样吗?” “不,这个世界不需要骑士,不管是侠义骑士,还是那些骑士。”让娜抬起脑袋,她的眼圈有些红,“我要人人都是骑士,我要人人都不是骑士。” 让娜放下了双腿,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卷书,递给了霍恩。 那是一本被摸黄了页边,甚至有些发卷,可依旧保存完好的《骑士西法尔》。 “这是丹吉给你的书?” “是啊。”让娜换了个姿势,更好地将脑袋靠在霍恩的肩膀上,“我骗了他,我说我能看懂一半,但第一页我就只认识四五个单词。” “噗!” “笑什么,不许笑。”让娜红着脸锤了一下霍恩的大腿,“你念给我听,教我认字。” 在大腿上摊开那本骑士西法尔,霍恩轻轻地摩擦着书页。 书页上的留白处,填满了细密的文字,有时候还会粘着注释的纸。 从笔迹来看,小部分是十几年前的,而大部分应该就是这段时间。 新的笔记,记载的都是非常简单的解释,估计就是怕让娜看不懂。 可惜的是,让娜不仅看不懂书,连注释都看不懂。 借着手中模糊的烛光,霍恩轻轻念诵起来: “天下的走向,安定久了必然混乱,混乱久了必然安定。七丘王国分争,并入于艾尔帝国……” “帝国历1328年4月4日,神圣艾尔帝国皇帝鲍德温来到美泉宫,才入座,宫外便有狂风袭来……” “察曼有个地方,地名就不必提了,不久前住着一个骑士……” “西法尔的骑士比武大会排名并不理想……” 一开始,让娜还随着霍恩的手指,轻轻地跟随他的念诵,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于变成了轻微的鼾声。 不是,妹妹,这就是你认字的决心吗? 无奈地合上了书,把蜡烛递给随同的孩儿军,霍恩将兜帽斗篷披在让娜的身上,满头大汗地将她打横抱起,步履蹒跚地向帐篷走去。 这一段短短的路程是那样漫长。 霍恩咬着牙,吃力地将让娜放到兽皮毯子上。 弯着腰,一手撑膝盖,一手捂腰,霍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到帐篷前的最后一段路,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噶过去。 傻丫头看着瘦,密度是真大。 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他走出帐篷,小心翼翼地合上帘子。 “勒内,你去给我找一块木板,一把铲子,还有……一瓶酒。” (本章完) 第84章 只是利息【求首订】(三更) 第84章 只是利息【求首订】(三更) 用铲子在这山坡上挖出了一个坑,霍恩喝着酒,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尽管孔岱亲王已经给丹吉立过墓了,可霍恩觉得,这恐怕不是丹吉喜欢的。 霍恩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勺子:“这本来是我的圣遗物,现在倒成了你的圣遗物了。” 将勺子丢入坑中,霍恩将土又铲了回去。 把杉木制成的墓碑插在坟包前,霍恩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后退了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地坐下,霍恩又喝了一口酒,那蜜酒甜得发苦。 在大家眼里,丹吉就是没赶上或者受了伤,被教会接走了。 除了自己这几个人,谁能知晓他的勇敢呢? 他为了保护这些乡民而死,可霍恩却不能和乡民们说。 那些乡民甚至不知道丹吉保护了他们。 丹吉落魄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他最英雄的时刻,霍恩却不能说。 无人知道,只有霍恩这寥寥数人知道。 可若要说实话,那骑士竞走大赛的谎言就被戳破了。 当小民们意识到,他们真的在和教会对抗,他们还能一心一意地团结前进吗? 那丹吉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霍恩的心脏砰砰直跳,或许是喝多了,但他真的喘不过气来。 端着酒,他走到了丹吉的墓前,将手中的酒倾倒在那块木牌前。 沉默了好一会儿,霍恩才缓缓开口: “丹吉老哥,我和你说句实话,我们这个教皇国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清楚。” “说句不好听的,它就是个幌子,我拿来骗人的幌子。” “伱们都叫我去创造一个不需要骑士的公平国度,可是我从未想过去真的创造这个教皇国。” “我很自信,但我也很普通,我坚信自己能做到很大的成就,但还没大到那个程度。” “你们高看我了。” “没有什么教皇国,也没有什么我们的国。” “等这次旅途完毕之后,我就要离开千河谷了。” “我骗他们说,说阿母在天国见到你了,说你的荣耀得到了承认。” “可那是骗人的,我既不是弥赛拉的子嗣,也不是什么天选教皇,我只是,只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骗子。” “可能别人不知道,可能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我能记得住,你是真正的英雄。” 夜空的云遮住了所有光线,丹吉的墓碑没有回答霍恩的话。 仿佛一切都在黑暗之中,唯有霍恩手中的烛台,散发着毛茸茸的光,将他俩一起笼罩了进去。 “只有我知道……” 霍恩低垂着脑袋,呢喃如梦呓。 假如教皇国是假的,那换句话说,丹吉的功绩近乎永远得不到承认。 在所有人眼中,他还是那个冲入水车的骑士。 霍恩抬起脑袋。 明明是乌云遮月,可那墓碑上的月光,却仿佛要燃烧起来。 撑着膝盖,他站起身。 他朝着山下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连身上的防风斗篷被吹飞都来不及去捡。 他扔掉烛台,他奔跑起来,他直接从山坡上滑下。 穿过营地的栅栏,越过地面的水沟,霍恩冲入了茜茜的帐篷中。 “茜茜,我的那把弓呢?” “还在调……” 从茜茜的手中抢过那把大弓,将其背在背上,抓起一根短矛,霍恩大步地跑出营地,牵起一头驽马便翻身而上。 马蹄踏飞泥浆,颠簸着伏在它背上的霍恩。 霍恩没骑过几次马,他只能笨拙地抱着马脖子,向着西边的山坡狂奔。 夜色浓稠,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分辨出大致的方位。 那头笨马一个刹车,霍恩直接从它的身上翻了下来。 他的额角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血痕,他的膝盖和手肘都磕出了青紫色。 可霍恩依旧不停,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努力地迈开步伐。 快啊,快跑啊。 像是有人在催促,不管面前是什么,霍恩都在狂奔。 世界是枯黑色的,地面像是巨兽脊背,打结的绒毛和硬毛摩擦着他的脚踝。 霍恩依旧在奔跑,他爬上山坡,又不小心滑下,他的衣服和膝盖被勾破,可他依旧在奔跑。 他不敢停下。 在山坡上穿行着,霍恩的眼前只有不断向后退去的灌木丛和树枝。 四脚着地,狼狈地拽着树藤,霍恩将手指扣入泥土,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坡。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山崖边。 对于霍恩这边,只是一个小山坡,可对于山崖下的人,却高耸入云。 夜色昏暗如浓雾,可依旧能看见帐篷竖起的一角。 山崖下,在峡谷的底端,浮着几点隐约的灯火,是孔岱亲王的营地。 “孔岱!!!” 霍恩朝着峡谷怒吼。 “孔岱!!!” “孔岱!你个日山羊的混球!” “你给我听好了!” 背着大弓的农夫屹立在高高的山崖之上。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大人物!” 农夫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满身都是泥土和草叶,十根手指的指甲缝中都塞满了泥土。 而远处山脚下的营地中,则亮起了几点灯火。 “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丹吉是个无畏的勇者!”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头颅祭在丹吉的墓前!” “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我发誓,就算你死了,我都会把你挖出来!” 抽出了从地上抓起带上来的两米短矛,霍恩握住两端,猛地砸在膝盖上,想要将其折断。 可惜,他试了两三次,除了把膝盖撞肿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他只好将短矛的一端卡在石头缝了,狠狠踹了好几脚,才将其踹断。 喘着粗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崖的边缘,将半截短矛架在了那把与他半身等长的大弓上。 “这一箭,只是利息!” “我发誓!” 当霍恩松弦之际,原先软化的山铜瞬间恢复了坚硬。 弓弦弹动,带起的劲风甚至在空气中卷起了小小的旋涡,他甚至能听到短矛的尖啸。 他才松开手,短矛便消失在霍恩的视野中。 第一次射箭,霍恩甚至无法控制它往哪儿跑。 望着浓重的夜色,箭矢消失的风声好像还在回荡。 峡谷间空荡荡的,就好像刚刚霍恩什么话都未曾说过。 而那原先亮起的灯火,则又陆续暗了下去。 “哼呵呵哈哈哈。” 开弓后的晕眩感传来,霍恩两腿岔开瘫坐在地上,像是酒醒了,自嘲地大笑起来。 有什么用呢? 可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放心,不用所谓的教皇国,等我功成名就之后,也能为你重拾荣誉。 背起大弓,霍恩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向着山下慢慢踱去。 ………… “殿下,殿下!” 孔岱亲王用手遮住火光,他眯起眼睛:“又怎么了?是那个把我封地喊成我名字的人吗?” 站在两名士兵之后,一名马夫浑身颤颤巍巍,牙齿都在打颤:“您,您……您……” 坐起身,孔岱亲王推开两名士兵,低头站到了那名马夫的面前:“怎么了?” “您的马死了。” 当孔岱亲王赶到马棚时,他的那头龙血马已经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缓缓走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捧住了这匹龙血马的脑袋。 龙血马只能发出“咴咴”的临终哀鸣。 半截短矛从它的腚眼穿过了脊背和腰腹,划开了它的肚子,未消化的黑威廉的血肉和脏器一起,正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是怎么回事?”孔岱亲王的声音跟着双手一起颤抖。 “您的马被一支短矛射死了……” “我知道。”孔岱亲王咬着牙问道,“我是说,这短矛从哪儿来的,难道山崖上有谁在发射弩炮吗?” “不,不,不知道,我们明明把东西都安排得好好的,您的马睡得也很香,那把短矛就突然从天而降,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我们发现……” “呀啊——” 铁手带着残影落在马夫的脸上。 马夫的头在脖子上转了两圈半才停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ps到极限了,我看我吃完饭,能不能再码一章 (本章完) 第85章 圣孙根【求首订】(第四更) 第85章 圣孙根【求首订】(第四更) 帝国历1444年10月6日清晨,距离贞德堡还有440里。 尖锐的哨声在宿营地中响起,已经是晨祷时,按照行程,教皇国十二十十的广大国民要在这个时候起床了。 金日露出一角,食棚下冒起直通天际的奶白色炊烟。 教皇国的元老们从草棚子中走出,绷住脸,尽量保持住威严,吹着口中的哨子,命令自己麾下的五六十位公民起床。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从行营中走出,身穿各类衣服的乡民们同样从草棚中走出。 他们哆哆嗦嗦地,在清冷的空气中排出几排队形,在元老的带领下,向着食棚走去。 又是新的一天了。 晨祷,喂马,踏歌,早饭。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乎成为了一种机械式的生活。 大部分的乡民们都有些适应了这种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生活。 没有找茬的地痞流氓,没有收税的贵族教士,不需要考虑明天该怎么办。 只要十户听百户,百户听教皇的,老老实实干活,就能得到奖励和升迁。 此刻,整个大教皇国的权力中枢,伟大的圣孙子,神之眼,天选教皇,大元帅,特别骑士竞技大会第一冠军——霍恩冕下,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吸着鼻涕,吃着干饼。 他大腿上包着草药,甚至还在龇牙咧嘴地拔着下巴上的倒刺。 “圣孙子冕下,圣孙子冕下。”一个公簿农从人群中拥挤过来,向着霍恩招手致意。 两名近卫军立刻用长矛拦住了他。 隔着交叉的长矛,那名公簿农问道:“冕下,丹吉骑士老爷去哪儿?他昨天约着到我那吃烤兔呢。” “丹吉没赶上索桥,他提前走了,没事,你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那可惜了,我还给他留了半条兔腿呢。”那公簿农口中啧啧,提着那半条兔腿,便向着自己所在的百户走去。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霍恩扭头看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元老们。 “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飘摇,此实在不吉之兆啊。”一名元老忧心忡忡地说道。 “昨天晚上哪有星星?滚开,我来和教皇冕下说。”挤开那个空口白话的元老,另一名瘦元老禀报道,“咱们这几个十户没啥毛病,就是天气转凉,得多加点衣服,不少人感冒了。” “行,马德兰,马德兰!别鼓捣你那针线活了,你学不会的,伱去叫裁缝队,给大家都做个斗篷或背心啥的,嗯,为了区分,做背心吧。” “好嘞。” “还有什么情况吗?没什么情况就按照昨天的规划出发了。” 按照霍恩设计的规章制度,每天下午扎营时,二十位元老,两位百户长,两位军团长都得到营中议事。 确定明日的行军次序和防卫情况后,再各自提前安排,第二天早上的晨会则用来进行小方面的调整。 当然,作为教皇的霍恩,指挥权同样是无限的,所以哨声一起,全国都得听我的。 “那就,启程吧。” 随着哨声响起,让娜一马当先,笨拙地骑在马上,举着手中的战旗引路。 在她身后则是三个旅的近卫军。 近卫军的身后则是装甲战车,装甲战车的两边,则是各个元老领着自己公民的队伍。 队伍的两侧是负责掩护的黑帽军,最后还有两个旅在最后断后。 从这里向前,便是群山的山路,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三人并肩而行。 马车想要过去,都得先让马匹过去,再手动推车,否则非得堵在那不可。 而由于不巧,霍恩被圣孙打伤了大腿,只能坐马车,不然平时霍恩都是自己走。 马车车轮骨碌碌地在地面上压过,霍恩随着车子的颠簸,已经开始有了想吐的感觉。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墓碑,墓碑上怎么还有一只兔腿,谁掉那儿了。” “上面写的什么,你们认识吗?” “嘶,好像是,好像是,哦……我不知道。” “让开,我来,那上面写的是——” “这里,埋葬着大陆上最后一个骑士。”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蜂蜜河上时,已经有不少流民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从稻草甚至是泥地上站起身,不过和先前相比,他们消瘦凹陷的脸蛋,已经丰满了不少。 毕竟自从有了薯根的祛毒方法,他们还是会饿肚子,但至少不会被饿死了。 尽管小溪和森林被巡林官看管着,可如今他们烂命一条,还怕这个不成?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提着装满薯根的筐子,流民青年站到了趴在地上走不动路的两名新流民面前。 “蜂蜜河乡。”回答的老人,喉咙就跟破风箱一样,发出嗤嗤的声音。 从篮子里拿出一根薯根,名为托马斯的流民,将之扔给了浑身瘫软走不动路的这两名流民:“吃吧。” “这是薯根啊。”拿起那根薯根,老人大惊失色,“你想要毒死我吗?” “什么话!”托马斯瞪大了眼睛,“这是圣孙根。” “圣孙根?”老人狐疑地抚摸着,还是没敢下口。 托马斯直接走上前,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诶诶,我没说不要啊。”见托马斯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那老人马上后悔了。 托马斯把他搀扶起来,没吃完的半根塞到他怀里:“行了,走吧,到我们营地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老人吃了两口,又掰了两块塞到小孙子的嘴中,才迈着颤抖的步伐,跟着托马斯向前。 “托马斯老弟。”互通过姓名后,老人问道,“这圣孙根又是什么?” “圣孙根就是经过圣孙子传法后祛毒的薯根,如今这大秋天的,漫山遍野的都是薯根。”托马斯扶着老人的手臂,“要不是有圣孙根,我们早饿死了。” “圣孙子是?” “这你都不知道,这附近不是传遍了吗?” 老人讪讪地摸着脑袋:“还真没听说过。” “圣孙子,就是弥赛拉看咱们千河谷人可怜,收养了一名千河谷人做养子,他便是传说中的千河谷人的天选教皇了。 据说那天选教皇圣孙子冕下身高九尺,手臂比正常人大腿都粗,单手就能将大槐树倒拔。” “吔,如此强力,又怎能抵挡了?”老人大惊失色。 托马斯正想回答,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鞭抽在空气中的声音。 神色一变,托马斯立刻拉着老人和那小孩俯卧在长长的草丛后。 可一位正在路边拾捡马粪的少年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听到车轮声便想逃跑,但马车侧边弩弦弹动,一箭直入少年的后心,那少年登时僵直倒地。 马车则疾驰而过。 “这道路上拥堵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从窗户中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巴尼福斯有些不耐地放下了车帘。 “怎么了?” “还不是那群短毛贼,否则,本来不该有那么多流民的。” “短毛贼?”黑衣修士皱起眉毛,“那又是什么?” “就是那伙异端伪教皇的简称。”说到那群蟊贼,向来平淡如水的巴尼福斯,整张脸都绿了。 “我问过了,那群叛匪一入教,就得剪头发,所以我们都管他们叫短毛。” “他们跟这群流民又有什么关系?”黑衣修士问道。 “哦,米扎姆教士,这您就不知道了。”巴尼福斯恢复了平淡的神色,“如果没有薯根的话,那些公簿农和流民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力气闹事呢?” 米扎姆哈哈一笑:“这倒也是,巴尼福斯主教,不是亲王骄傲或目中无人,假若您领地没有那伙短毛的话,他还是很愿意来参加您的酒宴的。” 巴尼福斯面容僵硬了一瞬,那天,他守着一大桌好酒好菜,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有一句“宴席不敢兴趣。” 他甚至开了一瓶昂贵的蓝血葡萄酒。 不过,他还是挂上了笑容:“叛党不除,何以为宴?此次夏尔殿下追击秘党叛贼,我一定要帮帮场子。 我已经派出了雇佣军与武装农等500人,在去高台群山中搜索伪教皇,可以作为殿下策应。” “好,很好。” ps燃尽了 (本章完) 第86章 高山行军 第86章 高山行军 带着侧斜纹的车轮由远及近,咕噜咕噜的车轴发着奇特的咔咔声,碾过了路面上的杂草。 在长长的山地峡谷中,云雾缭绕,竖直的山壁爬满了青苔,露出干青色的皮肤。 波浪般起伏的山腰上,黑衣的教皇国国民排成两列长队,心惊胆战地通过这之字型山道。 他们小心翼翼推着小车,踩着草鞋,将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捣在地上,防止从路面摔倒。 山道的右侧是覆盖着毛茸茸短草的坡地,左侧是马蹄形的山体,山坡阶梯状圆润地滚卷下去。 时不时地便有上层的石子从坡地滚落,砸到下面攀行的国民。 从这摔下去,不至于摔死,却起码要落得个筋断骨折。 原先的榆树、鸢尾和长叶草,在地势的逐渐升高中变成了冷杉、云杉、火绒草等。 当有人抬头望去,山丘之上还有山丘,山峰之上还有山峰。 左右侧顾,就好像是被一双巨手捧在手心,从那指缝中才能看到阴白的天空。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冷。 哪怕寻常衣物外又套了黑色背心和短披风的教皇国国民,此刻都忍不住地打哆嗦。 走完了平整的大道,在这种山间小道中,霍恩等人的速度反倒越走越慢。 从丹吉死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霍恩等人大约走了30里路。 距离进入黑骨沼泽,还有大约60里路的路程,至于距离贞德堡,还有410里路。 “咱们现在到哪儿了?”霍恩朝着坐在大石块上休息的茜茜问道。 经过两天的休息,霍恩的腿伤好了很多,却快要被马车整出胃伤了。 坐这种没有橡胶轮胎的马车,几乎就是要人命啊。 此刻,他拄着教皇杖,跟所有人一样,缓缓步行。 当然,作为交换,霍恩前方有装甲战车保护,身周还有四个连的孩儿军行护卫之职。 “这一段算是最难走的路了,爬完了这几座山,前面就到伊尔山了。 绕过伊尔山,是一条栈道,从栈道下去,咱们就从群山高台下去了。” 茜茜见霍恩到了,也站起身,拄着拐杖重新向前行走。 “这段距离还有多久?” “包括下山的话,20里路吧,不过别担心,咱们这只是在群山高台的山腰左右,下山并不难。”茜茜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下山后,在附近有一个据点,叫安德堡,正好能补充一下物资。” “行,传下去,坚持一下,再走一天就到补给点了,等到达贞德堡,我请大家吃三天流水席,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传下去,到达贞德堡,三天流水席!” 孩儿军们站到山道边缘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喊着霍恩的命令。 “诶,对了,我那把大弓呢?”霍恩的腰间晃荡着那柄只露出“雪”单词的云中雪,“前天还给你们,今天还没调好吗?” “坏了,正在重新修,得等晚上让娜过来,用闪电重铸。”茜茜没好气地回道。 霍恩一惊:“坏了,怎么会坏呢?” “废话,这个山铜也是有形变上限的,我不知道你昨天射啥了,但的确把山铜拉破上限了。” 霍恩皱起了眉头:“不可能啊,我回来的时候检查了,还是好好的啊。” “内部损坏了。”茜茜此刻把头发扎起,换了一身猎装,明明是个男的,却怎么看,怎么像女扮男装。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纯山铜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我们认为纯山铜的弹性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没有上限的。” 说到这,茜茜忍不住想起了那天霍恩揉捏那个山铜棒的场景。 不知道是他看错了,还是怎么的,那根山铜棒好几次本来已经回归原位了,结果又反向扭转了。 正常来说,比如把山铜棒扭成“(”型后,它会自己恢复成“|”型。 可霍恩扭完的山铜棒,居然在恢复原样后,继续发生形变,是先变成“(”又变成“)”,反复多次后才恢复原本的竖直模样。 根据炼金术士们的说法,山铜接触到法力时软化,形变吸取并储存法力,恢复形变释放法力。 但形变吸取法力时,它会吸取高于恢复自身形变的法力,然后在恢复自身形变后,将多余的法力排出。 怎么会这样摇头晃脑地呢? “我还以为山铜的形变上限很高呢,这也不行啊。”霍恩颤抖着双腿,抱怨着。 扭过头,茜茜像是看魔物一样看着霍恩。 这把弓的两个弓臂可都是纯山铜,足足16磅的纯山铜,预估弓力跟小型弩炮不相上下。 按照昨天现场的遗迹来看,霍恩一箭射出了重达1磅多的半截短矛。 就是魔女来,别说拉到超限,就是射一箭都该晕倒了,普通巫师射一箭都该脑死亡了。 结果这位大爷不仅把山铜弓拉到超限,射完这一箭,还能自己走回来。 “你到底有多少法力啊?”茜茜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魔女都没有伱这么多的法力。” “我怎么知道,我又用不出法术。”霍恩一拍脑门,竖起一根手指,“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这是第一次制作山铜弓吗?” “不然呢?” “先前都没有人想过用这个制造山铜弓吗?” 茜茜摇摇头:“没这个必要。” 看霍恩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才仔细地解释起来。 山铜是一种炼金产物,其配方很简单,14磅精铁,2磅铜,一勺精矿粉,一勺木炭粉,两滴太阳汁,四位巫师举行炼金仪式就行。 当然,这种方法做出来的山铜,基本都是海绵山铜,里面全是空洞。 想要变成正常的山铜,还得放到火炉里进行重铸。 由于这个世界金属导热性有点差,火法冶炼成本很高。 外加山铜本身所需的精铁材料成本同样很高,导致冶炼1磅山铜的成本,都够制作半套盔甲了。 用山铜制作的弓,山铜含量少就很难射穿盔甲,含量多的话基本射一箭,人就要成植物人了。 这种山铜弓,只有有法力的人才能使用,可既然他们都有法力了,为什么不去用法术呢? 也就是霍恩这个怪胎,空有法力,没有法术,才有这种山铜弓的需求。 这种山铜的正常用法是被猎魔人拿来制作护心镜或者背心甲,而且基本都是山铜铁合金。 主要目的是防御肉体向的魔女。 肉体向的魔女在进攻山铜甲时,法力会被汲取,肉体的增幅就会减弱,形变越多,减弱越多。 不过这只是减伤,山铜形变是有上限的,打破上限只会让山铜炸开。 之前就曾有魔女一拳打爆了山铜甲。 “冕下,冕下。” 两人正闲聊间,却见一名孩儿军从前方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霍恩和茜茜对视了一眼,眼神不由得有些严肃。 这名孩儿军是分配到第一列行进的十户那边,要是前面出事了,他们都得耽搁。 他们的行程,一点耽搁不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斥候一直没有发现教会步兵的踪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存在了。 说不定,他们就在某个山口等着霍恩这伙人呢。 “哈,哈,萨奇斯元老,叫我,叫我来传话……” “别慌,出什么事了?” 霍恩扶着他的肩膀,沉稳的问道。 “他叫我来问,到达贞德堡,三年不封刀,是真的吗?” 霍恩被沉默了足足五秒。 “……你跟他说,耳朵不管用就割了,打听清楚了再来问话。” “嘶。”那小孩儿军有些迟疑,“这么说,会不会有些伤他?” “伤你吗的头!” 霍恩的叫骂声在山谷中来回荡漾,与云雾混合在一起,仿佛优美的歌声。 (本章完) 第87章 元老院最黑暗的一天 第87章 元老院最黑暗的一天 经过了一天跋涉,和上山下山,教皇国庞大的车队终于到达了地图上的露营地。 既有山坡阻挡寒风,又有小溪提供用水,在十里外扎下假营后,国民们开始忙碌扎下真营。 算了算时间,霍恩回到了教皇宫帐篷。 根据霍恩制定的规章制度,每天傍晚扎营时,在安排好营地后,所有的元老都要来元老院议事,决定第二天的安排。 元老院,则在教皇宫的雄鹿室之中。 这个从古拉格修道院带来的圆桌,既可以是御前会议,也可以是元老院。 此刻,元老院边坐着二十四个元老,他们分别是二十个十户,两位百户,两位军团长。 而他们的座次,则明显分成了三拨,各自拍着桌子在怒吼。 “凭什么?谁能评判十户做的好不好?” “当初选十户就是靠投票,为什么我们这些元老,不能靠投票把十户投出去。” “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一名原先安静坐着的元老,猛地站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跟你们驴派的,象派的,就得被你们围攻是吗?” “我们十户的那个芬克,我说最近怎么老帮别人干活,他就是你们安排好的接任者了是吧?” “搅吧,搅吧,伱们就搅吧!搅得误了行程,搅得全国大乱,把竞走大会搅输了你们便满意了。” 坐在上首的位置,霍恩将脑袋撑在拳头上,脸上浮现出一种麻木的绝望。 其实,霍恩从契卡主管勒内口中听到有关元老们的情报时,其实是无法理解的。 多少人啊,他们这个假教皇国才多少人啊。 一共才二十四个十户,居然分成了三个派别。 以布萨克为代表的驴派,以杰什卡为代表的象派,群龙无首的中立派。 驴派的人,是因为布萨克是长脸,像驴,所以叫驴派。 布萨克的支持者,基本就是以老红磨坊村,和第一批加入的十户们为主。 他们向来认为自己和圣孙子是同村,绝对的自家人,看不起外地来的杰什卡。 象派则是布萨克嘲讽杰什卡圆脸,像猪,而杰什卡则称战象同样是圆脸,所以叫象派。 杰什卡的支持者则以流民和后期加入的十户为主,大多出身黑帽军。 在每天日常的安排行程会议结束后,他们就要开始一贯的政斗。 如今这一幕,就是驴派和象派逼着中立派的三位元老十户站队。 眼看着闹得又要圣前斗殴,霍恩拿起被敲歪了的权杖,重重地砸着桌子。 “肃静!肃静!” 缓缓站起身,霍恩环视四周,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说道: “现如今,我们行于群山之间,吃这大苦,为的就是三局两胜,赢得那老教皇没话说。 可要知道,如今大局未成,若是此次不胜,那老教皇硬是拖到老死再传位,你们又该如何? 有些事情,得分清主次大局,有时候,受了委屈,你们便得受了,你们是元老,含污纳垢、相忍为国,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设立元老院,就是为了能让小民之音直达我耳,元老院中我等一律平等,哪有互相针对的道理?” 长叹一口气,霍恩朝着一旁的阿尔芒喊道:“宣票吧,关于元老放逐法案,我投反对票。” “咳嗯。”清了清嗓子,阿尔芒读出了手中的投票情况,“元老放逐法案,赞成14票,反对10008票,弃权2票,不通过。” “这简直就是元老院最黑暗的一天!”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跟这群虫豸元老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教皇国?” 元老们嘟嘟囔囔地走出了元老院,徒留霍恩瘫软在椅子上。 他走出教皇宫,喊上让娜和嘉莉,向着食棚走去。 他和几个主教们都是每天随机抽一个百户搭伙,防止克扣圣粮。 来到一处食棚,本来按照霍恩自己的说法,是该排队的。 但大多数时候,乡民们见到霍恩来了,都会让打饭的先打一碗,一个传一个,递给教皇冕下。 霍恩端着陶碗,和那些乡民点头微笑,问了声茜茜的位置,便找了过去。 “茜茜。” 茜茜坐在一棵倒下的圆木旁,面前是篝火,他正将酸模放在纱布里猛锤制作酸模酱。 “圣孙子冕下。”茜茜风情万种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身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不是说到法术的问题吗?你觉得我还有机会使用法术吗?” “从山铜可以看出,你既感觉不到法力,但又有法力,能和炼金产物产生交互……” 茜茜默默思考着,他想了半天,还是一摊手:“我的确是没有想到有什么被动施展的法术,如果是在我们秘党总部的话,你可以试试炼金。” “炼金?” “对,一代的巫师不用学,二代的巫师学塑能,三代的巫师玩占卜,最差的巫师弄炼金。” “我怎么就最差的巫师了?” 茜茜思考着,仿佛在想怎么给霍恩解释,片刻后,他放缓了语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对于魔女和第一代眷属来说,法术即法力,只要单纯地把法力释放出去,就会形成法术,剩下的就只有操控方面的问题。 只有到第二代往后,才会有学习法术的问题,相对应地,他们被解开了枷锁,可以尝试去学习和施展其他法术。 不过,与他们的母源法术越类似,施展起来就越顺畅,学起来就越快。 所以,巫师们往往会根据派别派系组成组织和家族,在组织或者家族内部进行通婚,防止血脉驳杂以至于啥啥都不行。 像炼金就是那种血脉驳杂的巫师来干,这并不是说他们不重要,只是他们太多了,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我好像是第一代巫师吧?”把玩弄自己头发的嘉莉不干净的小手打掉,霍恩站起身,坐到了茜茜对面。 “但你感受不到法力,和第五六代差不多啊。”茜茜无奈地说,“不管是哪一种法术,第一要素就是感受到法力,你根本感受不到啊。” 狠狠地抓了两下头皮,霍恩只能叹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用我的大弓吧。” 他本想着趁着这时机好好增强一下个人实力的,结果这样一看,还是没戏。 但相对于原来,霍恩如今等同于一个小型移动弩炮,还是强了不少的。 这时,一旁的让娜突然凑了过来:“既然被魔女感染的人是第一代眷属,那魔女的子嗣是什么?第零代吗?” “没有第零代,魔女基本不可能有子嗣。” 让娜撑了一下屁股下的圆木,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 “魔女是很难受孕的,再强大的巫师,和魔女一起造小孩的话,就算是一代眷属,都大概率因为更严重的魔女病卧床不起。 就算几次后能侥幸怀孕,生下来的都是死婴,或者干脆在怀孕期间就会流产。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发生在大约二十还是三十年前,一名魔女诞下了一名活着的婴儿,当时被视为奇迹,所有巫师秘党魔女组团都跑去观摩打假。 最后证明,那名婴儿没死的原因是,她也是魔女。 我们估计,魔女生不了孩子,可能是因为普通的婴儿,早在魔女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魔女病和法力的侵染夭折了。” 一言不发,让娜缓缓后退,坐回了原位。 “世界对魔女,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或者说,对于所有超凡生物来说,生育都是难题。 要是魔女的力量能传承,用不到百年,那什么教会帝国,估计全都被魔女和眷属大军淹没了,就像当年的吸血鬼做的一样。” 茜茜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诚恳地说道:“魔女可以收养二三代的婴儿为自己的孩子,很多魔女都会这么做,和亲生孩子差不多。 让娜,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切都有代价,你强大的力量同样是你强大的诅咒。” ps我加加油,看看晚上能不能再来一章 (本章完) 第88章 追兵将至 第88章 追兵将至 千河谷,南芒德郡,高台群山边缘。 蛇一般前行的石子道路旁,坐落了一座白墙黑顶的小教堂。 教堂的房屋一共只有三间,周围则被稀稀落落苍翠的树木所环绕。 教堂所在的小山坡,比道路大概高一丈。 白发苍苍的阿尔冈不顾弄脏僧侣长袍的风险,站在山坡上,朝着远处眺望。 在两侧藏绿山丘的v字型夹角中,一座庞大的雪山正坐落着,遥遥地望向这边,与阿尔冈对视。 就在阿尔冈等得两眼昏,快要晕倒过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终于响起。 他赶忙撑住了拐杖,朝着山坡下望去。 在蛇形的石子路上,本来最多只能并肩走三个人,可硬是挤了四个人。 长长的队列拥挤在一起,像是一条吃撑了的蛇正在扭曲地爬行。 尽管他们挤在一起,可依旧泾渭分明。 左边的大多带着长尾盔,穿着统一的屮型叶纹罩袍,脚踏牛皮短靴。 右边的则主打一个风格随意,油腻腻的长剑,尾端裂开的长矛,还有人把婴儿头骨挂在腰上。 两伙人拥挤推搡着,稍有不慎,就有人从山坡滚落,可他们依旧在咬着牙抢道前行。 在一阵马蹄声中,一人从长队的一侧冲来,还没等他到,沙哑难听的笑声便先到了。 “老阿尔冈,好久不见了哈哈哈。” 下了马,还未等靠近,一名戴着圆边檐帽盔的八字胡男子便哈哈大笑迎了上来。 “哦嚯嚯嚯,”阿尔冈立刻同样笑了起来,雪白的胡子都跟着颤抖起来,“也好久不见你了,克莱昂特。” 笑着和那八字胡男子拥抱完,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名骑士打扮的蒜鼻头青年,正骑着马小跑而来。 “您一定是贝拉尔德阁下吧,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真是一表人才啊。” 待那人下了马,阿尔冈松开了抱住克莱昂特的胳膊,反过身,握住贝拉尔德的手,重重摇晃了两下。 “阿尔冈老修士,真是太幸运能见到您了。” “哈哈哈哈。” 阿尔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克莱昂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同样地,他也没注意到,当贝拉尔德看到克莱昂特时,不加掩饰地嫌恶。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是的。”贝拉尔德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好好好。”阿尔冈哈哈大笑,“本次追捕那群短毛,正好就要由你们二人通力合作来完成,伱们提前认识了,太好了。”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克莱昂特勉强地将两边的嘴角提起,附和地笑道。 贝拉尔德则甚至不加掩饰地冷哼一声:“这一路上我见到克莱昂特先生的大本事了。” “哪敢啊,贝拉尔德阁下如此年轻,便是骑士,那才叫我惊讶呢?不信您问他。” 阿尔冈惊讶地问道:“贝拉尔德先生,您是骑士吗?” 贝拉尔德的脸涨红了,憋了半天,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不是。” “哦,我看错了,这周身气派的啊,我还以为是骑士呢哈哈哈哈。”克莱昂特马上放声大笑起来。 阿尔冈同样笑了起来。 不管这俩人怎么想,阿尔冈望着眼前的这个组合是非常满意的。 贝拉尔德是孔岱亲王派来的,敕令连在非战时,都是只保留敕令骑士和方旗骑士的编制。 只有在出征前,才会临时和几家附近雇佣兵团签约招募步兵,并就地征募侍从骑士。 像这位贝拉尔德,就是某位连队长的亲信,抽调了600名步兵,让他来带领追击霍恩。 至于克莱昂特,是巴尼福斯主教的代表,他是本地有名的雇佣兵代理人。 他并不像贝拉尔德手下的步兵,大多是职业兵,他的手下基本都是从千河谷的山地五郡招募。 很多时候,都是招募的乡间闲汉无赖,甚至于土匪强盗和乞丐。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这些山地人好勇斗狠起来,起码比普通农夫战斗力要高。 在阿尔冈看来,这简直是最完美的组合。 一个本地老人,一个外地新人,一个熟悉环境,一个战力强大,一个经验丰富,一个敢打敢拼。 完美。 “看到你们相处这么融洽,我就放心了,来,进屋里来。” 拉着两人进了这间风景秀丽的小教堂,阿尔冈按着两人地肩膀,让他们并肩坐下。 桌子上摆放了七八样菜肴,都是银质的餐具和温润精致的西洋风(血肉王庭风格)瓷盘。 “阿尔冈阁下,孔岱亲王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哦,你问这个啊,我找找,你们先坐,早先教会的无影人去查过了……嘶,我看看啊……” 安排了两人坐下,阿尔冈背过身在书架上到处翻动着:“……诶,我的地图呢?” 将书架从上翻到下,翻得灰尘仆仆,都快落到葡萄酒里了,可还是没找到。 贝拉尔德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阿尔冈教士,您手里的那个是吗?” “哦,哦哦哦。”阿尔冈一看自己的手,自嘲地笑道,“原来在这啊,老了,不中用了,我很快就要魂归极乐,进入吾主的怀抱了。” “哪的话呀。”将一颗煎鹰角豆扔入嘴中,克莱昂特翘着二郎腿,“您能活得比我都长哩。” “哈哈哈哈,那可不成,我该回归主的怀抱了,来来来,先看地图。” 将地图平铺在奶油汤的旁边,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同时探头看去。 “喏,按照无影人的侦察,短毛目前的路线,大概率会从伊尔山下来,小概率走罗塞渥山口。” 阿尔冈颤颤巍巍地坐下。 “教会那边说,这个孔岱主教,不是,孔岱亲王说,叫你们两个分别在一处地点守着……” “那我就去伊尔山那边守着……” “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我们的如骑士先生,还是不要太累的好。” “阿尔冈阁下,我得和您说,此次追堵短毛贼对我非常重要,但我是真心地认为,这位克莱昂特先生的士兵,并不能满足要求。” “哈哈,我不能满足要求?高台群山是什么地方?告诉你,放你们进去,一辈子都找不着短毛贼。” “哈,我们找不到,你们恐怕两辈子都找不到。” “哦?怎么?你们这些平原兵,还能有我们这些山地人会走山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想为镇压秘党献出自己的力量。”阿尔冈乐呵呵地说道,“但这种事好商量的,都是为了吾主的事业嘛,先吃饭吧。” “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这次的行动,阿尔冈毕竟是总指挥,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只能互相怨毒地瞪了一眼,恶狠狠地咬着盘子里的牛扒和黄油面包。 桌子上的黄油一点点耗干,连最后的餐盘里的汁水,都被阿尔冈用面包蘸着吃了。 伸手晃了晃酒瓶,那葡萄酒已经见底,其中大部分都入了阿尔冈的肚子。 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好了,恕我失陪,得小睡一下,年纪大了,半瓶酒就不行喽,嗝~” “可是,阁下,这谁守哪个还没说清呢?” “哦哦哦,对对,这样吧,那个谁,你,你是克莱昂特?” “阁下,我是贝拉尔德……” “贝拉尔德,你,你带了600名士兵对吗?”脸上带着酒红色,阿尔冈用力地拍着贝拉尔德的肩。 “对,都是好小伙子,和某些人可不一样。”贝拉尔德立刻自信地抬起下巴。 阿尔冈点点头:“嗯,你让300人去伊尔山,300人去罗塞渥山口,克莱昂特,你也一样,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双双大惊失色。 克莱昂特甚至不顾礼仪,上前抓住了阿尔冈的袖子:“阁下,那这样的话,谁来负责指挥呢?” “联合指挥,你们俩,都是,嗝,指挥官,好了,不用留我了,我走了。” 在两名侍童的搀扶下,阿尔冈跌跌撞撞地去二楼午睡了。 至于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同时转身走人。 可这小屋毕竟只有一个门,两人再次在门口相遇,同时冷哼一声,并肩从房门走出,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89章 魔男? 第89章 魔男? “万票怎么样了?” “据说刚刚醒了一会儿,吃了点小米水饭又睡着了。” “怎么不拦着点万票呢?” “我又能有什么法子?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和往日不同,尽管已经进入了休息的安德堡,元老院依旧愁云惨淡。 他们口中的万票,正是元老们对霍恩的第三人称昵称,毕竟冕下是面对面说的,圣孙子和教皇显得太正式。 他们一合计,便给霍恩这个万票的代称。 毕竟章程中规定了,元老一律平等,一人一票,但显然作为圣孙子的霍恩更加平等,所以他一票顶一万票。 今日他们的烦恼便在于,万票爷非要去试验那把名为“斐迪南”的山铜大弓。 斐迪南大弓的威能大家有目共睹,那一箭就能把山体石壁给射出一个小洞,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万票太过兴奋,还要射第四箭,这不射,不要紧,一射完便直挺挺倒了下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霍恩可是整个教皇国的绝对中枢,他一倒,几乎没有人有威望压制教皇国的汹汹元老和桀骜兵将。 还好霍恩只是晕倒,并无大碍。 日常的互相攻讦完毕,进入正式的议事环节,奇尔维斯拍了拍桌子。 “万票传令,让我们独立议事,把最后结果给他看就行,毕竟明天还得出行,耽搁不得。” 在红衣主教们的主持下,在灰尘仆仆的城堡大厅中,元老院会议还是照常举行起来。 从大厅向外望去,那庞大的高山简直要倾倒下来。 直插云霄的高山前,方圆数十里内,只有这座孤零零的废弃白色小城堡,简直如同山坡上的一株小白。 当谷风吹拂时,它仿佛真要摇摆起来。 夕阳红晖中,石墙被蔓延的青苔覆盖,破败的城堡门口长满了野草和杂乱的灌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来过。 而难民们则推着小车,赶着牲畜和马车,踩过这些百年前的方墁地面。 黑帽军士兵在安德堡周围捡拾柴火,砍伐树木,不远处则升起了篝火,孩子们在废墟间嬉戏玩耍。 这是一天行程中少有的能休息的时光。 这座城堡,在百十年前,是抵御兽化人强盗的桥头堡,彼时的高台群山中,全是兽化人部落和土匪强盗。 在百年屮字战争结束后,大量的骑士和武装人员失业,帝国干脆就打发他们到处剿匪以及当开拓骑士。 于是,兽化人们就一点点地被赶到千河谷以及黑蛇湾的沼泽以及森林中了。 城堡自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随着时间就慢慢荒废下来。 后来若安党发现了这处地方,就把这里设为了一处秘密据点,作为那条“血汗长路”物资补给点。 茜茜所在的白山隐修会,和若安党算是姊妹秘党,关系还不错,所以一些设施和据点都是公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茜茜能知道这里有一处仓库。 可当他按照印象寻找时,却发现出了大问题。 在这间小房间内,茜茜满头挂着蜘蛛网,在地上一边蛄蛹着,一边摸索着地板。 他这摸摸,那敲敲,硬是没找到通往地下仓库的入口。 站起身,茜茜环顾四周,地下仓库的确应该在这里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他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应该没错啊,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或者若安党搞错了,还是给错了假信息? 正当他犹豫间,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从耳畔响起。 茜茜立刻转过头,只见房间的另一边,嘉莉推开了腐烂的书柜,掀起地毯,露出了地毯下的铁栅栏门。 茜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仓库在这里?” 嘉莉回过头,眼神里透露着理所当然的清澈愚蠢:“我就是知道啊。” 她小声的嘟囔起来:“这地方,我总感觉我好像来过。” “你是若安党人,先前来过也正常。”不管嘉莉的嘟囔,茜茜立刻绕过来,打开了铁栅门,跳了进去,不一会,他便又走上来,“来几个人,过来搬物资。” 在茜茜的吆喝下,众人开始从地窖中搬运物资。 地下仓库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铁栅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站在仓库门口,茜茜细心地检查并登记着每一样物资,将他们分类整理,准备装上马车。 众人依次将各类箱子、木桶、袋子等一件件搬出来,打开检查其中的物资。 按照食用和日用两类划分,食用的有各种药水、干辣椒、高度米酒和米果粘糕,日用的以铁盆、针线和帆布为主。 在此之外,大的物件还有几张巨大的羊皮筏子,小的物件还有奇奇怪怪的玻璃碎片。 皱着眉,嘉莉站在一旁,向来调皮的她,居然没有搞小恶作剧。 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站了半天,嘉莉摆烂地一甩手臂,哼着那首蓝孤儿就去招惹让娜了。 在茜茜的指挥下,物资被搬运到马车上,当最后一个羊皮筏子被运到马车上后,并清点无误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马德兰这个撒手不管的政务官,茜茜作为后勤部大臣秘书,几乎包干了所有的活。 至于后勤部真正的管事人马德兰自己,当茜茜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才从认字班回来呢。 “茜茜先生,给伱留了饭了,快来吃吧。” 坐在篝火前,马德兰将一块小麦面包和一碗野菜米糊递给茜茜。 别小看这一碗野菜米糊,要是小看了它,那它就真被小看了。 这野菜米糊,是用米果、薯根、萝卜、卷心菜、生醋、臭干酪煮成的半干半软的糊糊。 米果和薯根补碳水,蔬菜补维生素,醋调味,干酪补蛋白质,军中士兵隔三差五还有鸡蛋和咸鱼吃。 这份食谱就是由霍恩本人亲自制定。 由于先前的种种事迹,霍恩被这群绿皮虫豸搞怕了,向来是事无巨细。 就连这个晚餐的菜谱都是自己来,三天一换。 味道不能说是口齿生香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如鲠在喉。 但抛开味道不谈,营养绝对是均衡而丰富。 “马德兰。”茜茜看着用树枝,在沙盘上一笔一画学写简化法兰字的马德兰,忽然说道,“我最近还是在想冕下的事。” “茜茜先生。”马德兰放下了手中的树枝,无奈地说道,“咱们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不利于团结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但是我最近越想越不对劲啊。”茜茜摸着光洁的下巴。 “哪儿不对劲了?” “你看,在那个魔兔树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骨笛干扰了心神,只有霍恩冕下和让娜没被干扰心神对不对?” “对啊。” “然后后来他们救下嘉莉之后,嘉莉只和圣孙以及让娜亲近对不对?” “对啊。” “你再看,霍恩的法力能拉开魔女都拉不开的大弓对不对?” 格兰普文不说话了。 “你看,霍恩冕下既不被奇物影响,能得到魔女的同类认同,最关键的,他有着超越魔女级别的强大法力。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霍恩冕下其实是男魔女或者说魔男?” “怎么会有男性的魔女呢?” “你敢假定魔女的性别?” “不,还是不可能。”格兰普文斩钉截铁地说道,“霍恩冕下得了魔女病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一个魔女得魔女病,不可能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如果他不是魔女,他符合大量魔女才有的特征,如果他是魔女,他怎么会得魔女病呢?” 茜茜抓着头发,这些天,他就是死活想不通这一点。 或许等到了黑蛇湾,有专门的巫师检查,才会有结果吧。 (本章完) 第90章 血汗长路的困难和安排 第90章 血汗长路的困难和安排 揉着太阳穴,霍恩在阴沉沉的天光中坐起。 昨天还是太放肆了,他用斐迪南大弓射出第三箭的时候,就已经眼前发黑。 但霍恩依旧不满足,他感觉自己还有不少余力。 抱着“让我看看你的极限”的想法,他强忍着晕眩感,射出了第四箭。 可能是得意就忘形吧,霍恩那一箭才出手,他就后悔了。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头盖骨好像被人掀开,往里面倒了一勺滚烫的麻辣油醋汁,那种难以形容的钻心的痛感。 霍恩甚至恨不得拿起云中雪把脑袋砍下来。 太痛苦了。 他甚至有些理解那些魔女为什么会发疯。 姐妹们,就是说狠狠共情了。 这也给霍恩提了个醒,他的上限只有三箭,当第四箭射完,将会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甚至还会有类似失控的风险。 弓箭最好也得练一练了,不然昨天瞄准的是树,结果全射到山壁上去了。 好在经过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休整,霍恩总算是能下床了。 从床上起身,霍恩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桌子前的让娜和嘉莉二人。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让娜老老实实地一字一句地认着《骑士西法尔》上的字,而嘉莉则在和她说着法兰文的基本语法和文法。 在这件事上,嘉莉倒是没有淘气,而是真的耐心地教着让娜。 之前嘉莉说她会法兰文,霍恩还以为是开玩笑,结果她不仅会法兰文,甚至对艾尔文和诺恩语都十分精通。 他看嘉莉一副横扫千军的样子,一直以为她是肉体向的魔女。 可茜茜告诉他,肉体向魔女的本质是用对自身施法,必然带有法术灵光。 但她没有,根据她使用山铜棒的效果来看,她大概率是心灵向的魔女。 心灵向的魔女,不应该像若安那样迷惑众生吗? 这个熊孩子铁憨憨哪有那个气质? 说茜茜是心灵向的,霍恩还有点相信。 据茜茜说,嘉莉在被灌了圣水后变成小孩子心性,而不是直接变疯变傻,极有可能是她强大的心灵法术在保护自身。 至于嘉莉横扫千军的战斗力,真的有可能只是她天生神力。 没有打扰认真学习的两人,霍恩忍着头疼,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这个小房间。 晨光微熹中,教皇国的国民们已经开始了劳作和打包行李,在元老们的驱赶下,整齐地向着食棚走去。 霍恩怕牵扯到头疼,只能缓慢的伸了个懒腰。 向着山坡下打招呼的国民们问了声好,霍恩便转身向着废弃城堡的大厅去了。 “冕下,您好了?” “刚刚还没太阳呢,这冕下一来,太阳马上就出来了。” “圣孙子冕下,来坐我这个椅子,四个脚都在。” 红衣主教们立刻起身相迎,霍恩则没什么架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哈哈,原来大家聊了这么多了,都在聊什么?” 茜茜指着桌子上的地图:“冕下,正好您来了,我们正在商议最艰难的那部分血汗长路怎么走呢。” 血汗长路,其实是千年前艾尔帝国在千河谷设立的官方道路。 在那个年代,艾尔帝国真的是横跨两块大陆的庞然大物。 千河谷这种中部地区,在当时,基本就是殖民地地位,每年派个总督建个城,在附近收收贡品和商税就完事了。 但艾尔人还是在千河谷内部修建了至少一条兵道,用以镇压可能的叛乱。 血汗长路就是当年兵道的一部分。 曾经的血汗长路既是运兵道,也是这片区域重要的通商路线。 它横穿了从上瑞佛郡出发,能一路直达库什公爵的贞德堡,那里是朗桑德郡的陆路转运中心,继续向南就能抵达伊贝河。 这条长路能够连接横穿千河谷的两条大河。 可由于千百年来的地震和洪水等地势改变,外加战争和水土流失等灾祸,导致原先这片繁华的土地变成了魔物森林和沼泽。 等接管这片区域的莱亚王国试图挽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怎么会来不及了?”霍恩皱着眉说道。 茜茜叹息一声:“第一是由于地势的改变无法逆转,原先的兵道有一半都浸泡在了沼泽的污泥中。 第二是因为那里的森林已经被兽化人、魔物和巨蛛所占领,在百年战争期间,兽化人甚至入侵到了高台群山,时不时下山袭扰呢。” “还有一点。”杰什卡接话补充道,“这里地势复杂,还并非莱亚人,王国本就有庞大肥沃的平原农田,何必要在这片区域吃力不讨好地死磕呢?” “而王国无法清理这片区域的困难,就是我们为什么无法通过这片区域的困难。” 茜茜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勾画讲解起来。 在这片区域中,划分成三份,总计300里的长度。 其中能行走的平原路线一共有约150里上下,这个部分,居住着大量的兽化人和野人。 兽化人是半本土居民,至于野人,则是当年被驱赶到森林里的土匪的后裔。 他们组成了一个个部落,对于外界的人十分排斥。 “不过就当年荷默佣兵团的笔记来看不算太大的问题。”茜茜笑着说道,“假如他们很能打的话,也不会躲在这个贫瘠之地。 不过,据笔记所说,这些人悍不畏死,导致该佣兵团职业佣兵减员了68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霍恩则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默默记录起来。 茜茜第二个讲到的,就是大约50里长的陷入沼泽的损坏长路部分。 “这个区域是这趟旅程最艰难的区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沼泽,窒息而死。”茜茜严肃地说道,“我们准备了羊皮筏子,就是为了走这条路,可这并非最可怕的。” 从这里开始,各种穷凶极恶的魔物就该冒出来了,其中最可怕的就是一种浑身长毛的大型魔物。 这些魔物极端嗜血,会疯狂地袭击人类,并尝试把人类拖入其巢穴。 脚下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的泥潭,身侧是昼夜不分来袭击的魔物,荷默佣兵在这损失伤员将近一半多。 不过这一点对霍恩这群人,还稍微好一点,毕竟魔物是不穿甲的,无甲和皮甲单位对于让娜来说,简直就是活靶子。 而且魔女一定程度能免疫和压制魔物,根据一部分巫师的说法,魔物就是魔女眷属的一种嘛。 第三个部分,就是野蛛林区域,野蛛林大概是近二百年内兴起。 “野蛛林是这趟旅程中相对简单的区域。 这个区域常年有浓雾环绕,看不清道路,还会有巨蛛和密密麻麻的地穴蜘蛛。 但好在巨蛛们寻常只会待在自己的领地,很少出去,只有毒蛛会袭击人。 咱们有魔女,还有特地准备的药材,还有荷默佣兵团证明没经过巨蛛领地的路线地图,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从这过,问题应该不大。” 耳边听着红衣主教们七嘴八舌地讨论,霍恩同样在心中默默估计着。 就茜茜的讲解来看,对于霍恩等人威胁最大的,反而不是魔物,而是自然环境。 只要能躲过那些追捕的王国步兵和雇佣兵,血汗之路反倒并不算特别难走。 那群王国步兵一直不出现,让霍恩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咱们距离黑骨沼泽还有多远?”霍恩打断了茜茜的讲话。 “大概,还有55里吧。” “那就是距离贞德堡还有405里。”霍恩站起身,“快到时间了,启程吧。 血汗长路具体的行进安排,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 晚上的时候,咱们再开一次御前会议和元老大会。 今天是10月9日,还有好长的路得走呢。” ps不好意思,今晚只有两章,我看看周末能不能再爆更吧。 (本章完) 第91章 克莱昂特,你个鼠辈! 第91章 克莱昂特,你个鼠辈! 秋雨像是在圆边檐帽盔上长了一层细密的雨丝绒毛,雨水化成小溪,淅淅沥沥地从帽檐处落下。 这种帽子是雇佣兵中相对流行的款式,被很多老雇佣兵们种草。 它受到如此欢迎,便是它既能遮阳,也能挡雨,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天的时候会煎脑袋。 克莱昂特站带着上百名服装各异的山地步兵在狭长的山道中缓缓向前。 尽管阿尔冈让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各自分出一半去罗塞渥山口和伊尔山口,但他们并没有照办。 毕竟是双指挥体系,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都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当然不会陪阿尔冈胡来。 战争还是要按基本的战争规则,当然,阿尔冈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两位指挥官还是各派了五十人去罗塞渥山口把守。 剩余的人则在伊尔山口布下了两道防线,严防死守。 其实克莱昂特挺理解阿尔冈的想法的,毕竟他年纪大了,资历也老,上升无望,干得好坏没区别,自然是摆烂了。 克莱昂特不同啊,他必须捉到霍恩,拿到巴尼福斯的100金镑的悬赏。 他可是欠了莱亚王国王室代理人桑达120金镑呢,尽管还差20金镑,起码能解燃眉之急。 所以他非常不理解贝拉尔德的心态。 你才多大年纪,又是敕令连连队长的亲戚,前途远大,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和我这个老前辈抢呢? 面上装腔作势,内里不还是贪财好名。 秋后的第一场雨,浇不灭克莱昂特焦急的心火。 身后的士兵则懒懒散散,不过他们到底是山地郡出身,这样湿滑的土地,脚下却是稳稳当当。 雨丝斜飘在他们身上,反而显得若隐若现。 这群短毛贼,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克莱昂特这边还在正想着,拐过一个山坡,他一眼便瞧见了矗立在谷间平地上的帐篷和草棚。 那些帐篷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儿,还有熄灭不久的篝火正在雨水中发出啵啵的水汽爆裂声。 短毛贼! 克莱昂特几乎要喊出口,他一招手,身后的一百五十名山地步兵们,便立刻跟在他身后朝着那处营地包抄过去。 当克莱昂特靠近时,他又觉得不对,这营地怎么这么安静。 他干这种剿匪的活很多次了,这种暴民向来应该是吵吵嚷嚷才对。 难不成是伏击? 不可能,那些愚蠢的乡巴佬想不出这种计谋,就是想得出,也做不到。 伏击这个战术的技术含量其实挺高的。 带着一群人靠近,又朝里面射了几箭,依旧没发现人影,克莱昂特才带人冲了进去。 踏在帐篷间的道路上,雨水在地上肆意流淌,营地帐篷上挂着的旗帜黏糊糊地贴在旗杆上。 “从旗帜看,确实是那伙短毛贼啊。”克莱昂特目光四处搜寻,可所有帐篷内都是空荡荡的。 这座营地中是真的没人。 那些短毛贼在他到达前已经走了? “不好!” 像是被闪电击中大脑,克莱昂特冷汗都下来了。 他和贝拉尔德组成两道防线,并非你防一条,我防一条,而是各自设两条防线。 以这两人的关系,他们甚至在巡逻的时间和道路上都是互不相通的。 这里有一处短毛贼匆匆离去的废弃营地,人又不在,自己也没看到。 那么,要么就是被贝拉尔德提前给堵上抓住了,要么就是已经打着时间差跑了。 今天正好在下雨,什么痕迹都被冲掉了。 “日山羊的,我就知道那个该下火狱的假骑士会坏事。” 来不及解释,克莱昂特直接下令全体跑步返回,追击短毛贼,务必不能让短毛跑了,更不能让短毛落到贝拉尔德手中。 重新集结成小队,克莱昂特带着这些士兵朝着山下狂奔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山壁上的灌木丛,正在发生不自然的抖动。 天空阴云密布,细雨软软而下,雨水打在他们的檐帽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水溅起,将周围的山石映射成一片模糊的灰色。 行至半途,拐过一条山道,正遇到从另一条山道下来的贝拉尔德。 两人在这里撞见,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克莱昂特,你怎么往回走?” “巡逻完了,雨这么大,我回去避雨去。” “哦,原来我们的克莱昂特先生,连这点小雨都怕啊,真上了战场,那箭雨可比雨水可怖得多,该怎么办啊?”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克莱昂特咳嗽一声,“贝拉尔德先生,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一定能找到短毛贼吧。” “不用伱来说,就你们下个雨都要躲避的样子,这短毛贼,被我抓到便是应该的。” 太好了,短毛没落到贝拉尔德手里,只是逃跑了。 “哼。”克莱昂特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在得知贝拉尔德还没找到霍恩,他此刻心急如焚。 不待和贝拉尔德有太多交流,便带兵朝着山口处跑去。 要知道,出了伊尔山口,短毛们要想再逃的话,有很多个方向。 尽管他们在各个关键道路和桥梁都设立了路卡,但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犄角旮旯的小路呢? “鼠辈。”望着克莱昂特离去的背影,贝拉尔德冷哼一声,“走,去这条山道上看看,那老东西巡逻过的,我不放心。” 尽管克莱昂特是个老雇佣兵经理人,可贝拉尔德是帝国骑士家庭出身,他们是职业雇佣兵,可比克莱昂特这老东西专业得多。 不过,相比于那些山地兵,贝拉尔德所在的白枫雇佣兵团,大多都是在黄金大平原招募的士兵。 在这种湿滑泥泞的山地上,他们到底有些不适应。 雇佣兵们每一步都迈得极重极稳,可还是会时不时打滑。 在贝拉尔德诸多的小队长中,唯有哈库托这个老雇佣兵才稍好一些。 沉默地走过了这一条山道,就在贝拉尔德觉得没什么收获,准备返回时,眼角一抹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 贝拉尔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在山间谷地的道路旁,正矗立着一个营地。 那营地中,飘扬的圣杯旗无疑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快,快围上去,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贝拉尔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那旗帜,是短毛贼,一定是短毛贼。 “队长。”哈库托眺望了几眼,委婉地说道,“那营地里应该没人,如果有人的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贝拉尔德皱起了眉头,使了个眼色,几个灰衣斥候便弓着腰,向着营地探查过去。 两分钟后,他们才光明正大地从营地门口向这边挥旗。 贝拉尔德带着二百多人靠近,却见营地中果然空无一人。 “贝拉尔德大人,我们搜寻过了。”那灰衣斥候面色凝重,“从旗帜和特征来看,这里的确是短毛的营地。” “那他们人呢?” “不知道。”灰衣斥候走近了贝拉尔德,“大人,我得告诉您,这片营地先前已被搜索过了。” 贝拉尔德先是一愣,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起来:“克莱昂特!鼠辈!鼠辈!” 一脚踹翻了一顶帐篷,贝拉尔德走到外面,雨水顺着他的盔甲纹路滑落。 “所有人转向,短毛贼被克莱昂特那个鼠辈放跑了,都跟我去追!”贝拉尔德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队长,队长。”先前那个哈库托又一次上前,握住了贝拉尔德的手臂,“感觉不对啊,咱们巡逻尽管互不相通,可总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们可有一千多人呢。” “那你说怎么办?”贝拉尔德不耐烦地甩开了哈库托的手。 哈库托沉吟了两秒:“先派人去跟随克莱昂特,然后四散出斥候,在周围探查。” “行,你带着五十人,在这附近探查。” 没等哈库托再说什么,贝拉尔德直接朝着其他小队长们喊道。 “其余的人,都跟我来。” ps马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92章 黑蛇吞刺猬 第92章 黑蛇吞刺猬 “哈库托队长,这下贝拉尔德大人要对咱们有意见了。” 山道边,五十名雇佣兵缓缓行进。 “咱们是白枫佣兵团的,又不是他贝拉尔德的私产,他只是咱们的雇主,又不是佣兵团的团长。”哈库托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 “那现在怎么办?”一名年纪稍小一点的士兵胡乱地用短剑砍去地上的长叶草。 “四处找找呗,我总觉得不对劲。”拨开了眼前的灌木,哈库托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那个克莱昂特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咱们的贝……” “队长,小心!” 一点寒光出现在哈库托的眼角,他立刻后撤,而那柄长矛则险之又险擦着他的嘴唇划过。 哈库托向后连退两三步,身体还是向后倾倒在同伴的身上,他捂着嘴鼻,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吹哨,列阵,是短毛。” 其余的雇佣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已经从灌木丛后鱼贯而出。 他们脚步慌乱,面容明显紧张,可依旧排出了差不多整齐的队列。 而雇佣兵的小队长们立刻吹起了哨子,雨水灌入哨子中,将哨音吹得走了样。 原先分散开的白色罩袍雇佣兵们,立刻随着哨音开始向中间聚集,飞快地列成了一个方阵。 打着黑红二色旗的黑帽军,则同样吹着哨子,这片小小的空地上瞬间被号令声和口哨声填满。 三个旅的黑帽军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站在第一排的黑帽军,已经换装了四米长的锻造长矛,后两个旅的依旧是两人共持一柄六米长的铸造长矛。 雨水刷刷地落在地面上,急促的哨音同时停了一瞬。 这一瞬中,黑帽军和白枫雇佣兵们互相对视。 下一秒,草鞋将地面的水坑踏得飞溅,泥水沾上了卷到膝盖的裤子。 三个旅的黑帽军同时对眼前的五十名发起了冲锋。 枪刃的摩擦声嚓嚓作响,脚步声规律得如同雨声。 第一排的白枫雇佣兵同样举起了鸢形盾,而一杆杆长枪从他们的肩膀越过,架在盾牌上,朝向黑帽军的方向。 长枪暴露在雨水中,整个方阵如同一只满身尖刺的豪猪。 “站稳,站稳。”哈库托的上下嘴唇和鼻尖都各有一个豁口,讲话都开始漏风。 他话还没讲完,那些黑帽军士兵居然已经在风雨中开始了冲锋。 这让哈库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能够在战场上跑步冲击的步兵,那都是一等一的老精锐,需要的不仅是纪律和信任,最重要的是不畏死的士气。 这些黑帽军居然,居然…… 没等他居然完,那些黑帽军士兵的第一排的一个已经滑倒在地。 在湿滑的地面上,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第一排的黑帽军士兵全部一个接一个滑倒在地。 第二三排的黑帽军则不得不先停下冲锋的步伐,然后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些倒下的人。 这个时候,哈库托才发现,这些黑衣士兵会在腰间系一根绳子,这样冲锋起来,就会形成整齐的冲锋队形。 可这在他看来愚蠢至极。 因为这样一来,一个倒了,所有人都得帮他,很容易一个带翻全场。 同样地,只要有一个人想跑,所有人都要受牵连,甚至一起跑。 果然是无知的暴民啊,刚开始居然被吓到了。 越过了第一排的黑帽军,后面两个旅二十个连的黑帽军举起了十根长矛,朝着长枪方阵冲来。 “不要动!我说不要动!”哈库托高声喊道,而那些六米长矛越来越近。 在第一排白枫雇佣兵眼中,敌方的长矛都快要戳到眼珠子了。 “刺!” 哈库托漏风的口令一下,二十根长枪即刻前刺,一排平直,一排斜向上。 两排长枪瞬间贯入了五六位黑帽军的胸口,鲜血顺着伤口飚射出来,惨叫声立刻响起。 第一排的盾兵则掏出了短剑,开始拨挡长矛和刺击前排的黑帽军。 当然黑帽军们毕竟手持的是六米的长矛,比这些长枪长得多,其中还是有两三柄从盾牌边刺入或干脆扎入了盾牌。 在这些老兵面前,只是伤到了他们的手臂等不重要的部位。 鲜血顿时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裹着口令和惨叫声在山道上流淌。 成群的黑衣士兵从灌木丛中涌出,他们大多手持长矛或短矛,有的甚至新扩兵甚至只有木棍、连枷和草叉。 在波浪般翻涌的黑衣士兵中,哈库托甚至眼尖地发现,有一群手臂上绑着红布的黑衣士兵,身上甚至有锁子甲和皮甲。 黑衣士兵们绕过哈库托的方阵,试图从两边包夹,而哈库托则立刻下令后退,试图退回大道。 该死的天气,没法发射响箭通知山下。 哈库托的长枪方阵且战且退,不管是黑帽军还是近卫军,都无法突破他们的长枪。 面对着刺猬一样的方阵,时不时有人冲上前试图强行突破,最后只能被其他旅的旅长带人拖回来。 黑衣士兵们包围了哈库托的三面,随着长枪方阵缓缓移动,并不断尝试冲锋和佯攻配合。 捋了一把白的头发,将遮挡视线的白发捋到脑袋上,哈库托陷入了焦急之中。 他对系绳战术的认知是正确的,但他对这群黑衣士兵的认知是错误的。 这和他见过的暴民们非常不同,他带着这五十人已经杀伤了他们小三十人,可依旧没有任何溃败的痕迹,甚至连一个逃兵都没有。 甚至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居然还在尝试冲击,而不是畏缩不前。 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训练不足,经验不足,阵列却十分齐整,这绝对有专门的军官指导。 “飞斧,注意飞斧,躲避!” 哈库托一个恍神的工夫,两个旅的近卫军已经涌了上来,他们丢出了腰间的飞斧。 二十柄短斧在空气中转着圈,像是行驶的车轮撞入了这些士兵的阵列里。 哈库托举起手臂,用小盾弹飞了一柄短斧,而就在他身前,一名白枫雇佣兵则直直倒了下去。 一柄飞斧的斧背正中他的面门,直接将其砸晕过去。 身边其余的人大多都是如此,甚至有的斧子是斧面落在人身上。 哈库托左右观瞧,还好只是击伤了三五名士兵,只有他眼前这一人失去了战斗力。 “喝药水!准备突围!” 眼看从灌木丛中涌出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达到了二百人的数量,哈库托立刻下定了决心。 白枫雇佣兵们立刻从腰间掏出了药水。 这是王国药剂师行会专门给白枫雇佣兵团配制的药水,兼具了提升士气、止血和止痛的功效。 在哈库托的指挥下,被近二百人围攻的五十名雇佣兵依次从腰间摘下了药剂,灌入了口中。 很快,他们的皮肤开始微微泛红。 可这时,那些围攻的黑衣士兵突然让开了道路,紧接着一名浑身散发着电光的少女从他们身后走出。 “魔女!” “日山羊的,真有魔女啊!” “我还以为是哪些流民的谣言呢。” 白枫雇佣兵们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可让娜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在平时,让娜的闪电总是被铁甲荡开,但现在可是下雨天,这些雇佣兵们几乎全身都湿透了。 “滋啦——” 空气中传来电弧跳动的声音,一道惨白光芒的闪电划过刺猬方阵。 细微的电弧带着臭鸡蛋的焦味,当白光从阵列前消失,以闪电落点为中心,方圆的五人全部重重倒地。 他们双眼泛白,满脸都是闪电的血痕和脓包,双手双脚还在不断地颤动。 让娜的手心再次凝聚出电光时,哈库托挤到了第一排。 “等等,我们投降!” (本章完) 第93章 怎么赚他入伙? 第93章 怎么赚他入伙? 可让娜手中的闪电不停,再次落到士兵的方阵中,电光闪烁,又是三名白枫步兵倒下。 “我们已经喊投降了。”一个雇佣兵不忿地喊道。 “你投降,不等于我同意。” 在足足四个连的孩儿军的保护下,一个青年从人群后走出,缓缓拉下了头上的兜帽。 “你杀我八个人,我也杀你八个人,这才叫公平。” 哈库托朝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将教皇长袍改成束袖装的青年,见哈库托看自己,他将手中的权杖往地上狠狠一跺。 那屮字架直接从权杖上掉了下来。 青年立刻若无其事地蹲下,捡起了那屮字架往手中的长拐杖上一插。 “把伱们的武器都放在地上,你们可以保留你们的私有财产,但武器盔甲都必须留下。” “我们要求按照古老的勒菲规则,每人保留一把匕首,且不被虐待。” “可以。”霍恩一口答应。 哈库托和同伴对视一眼,这并不算太差的投降条件。 毕竟人家有魔女,没有直接把他们杀光就很不错了。 在让娜的监视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排成队,交出了武器和盔甲。 精良的胸甲、锁子甲、头盔、短剑以及长枪,当这些武器盔甲排列在地上的时候,黑帽军和近卫军的火药味立刻浓了起来。 三十套精良胸甲,二十套铆接锁子甲,五十个护鼻锥形盔,七十把四米五的长枪,四十把短剑,十把鹤嘴锄,五把铲子。 收获太丰厚了。 “这些战俘怎么处理?”达斯来到了霍恩的身边,低声问道。 “先问清楚情况,叫让娜看着,然后,让那几个没见过血的兄弟……”思考了四五秒,霍恩压低了嗓门。 霍恩这边还在低声交代,却听另一边杰什卡惊喜地叫喊。 “哈库托,是你吗?哈库托!” 杰什卡盯着被捆住坐在地上的哈库托,立刻惊喜地迎了上去。 “杰什卡!”哈库托先是不可置信地惊叫,随后便挣开了身边看守的士兵,怒火朝天地冲了过去,一头创在了杰什卡的胸口上。 杰什卡立刻被创得扑通倒地,眼罩都给创掉了。 两边的黑帽军马上扑上来,一边抱住一条手臂,将那叫哈库托的老兵拖起。 “你害死了全团的人,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我不杀他们,全军都要陪葬。” “是啊,杀了他们,只有咱们陪葬了!” “明明是巴尼福斯害得我们,结果你现在要站在他那边?” “我接受的是莱亚王国的雇佣唔唔唔——” 一名黑帽军士兵将一块破布塞入哈库托的嘴中,他无法说话,只能怒视杰什卡。 帝国的雇佣兵团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老式的黑佣兵团范式,他以招募同乡为主要征兵方式,知根知底,全团一体。 另一种是新式的白佣兵团范式,各个队长分别承包,层层转包的方式,比较灵活且可信度高。 第一种由于是同乡,互相认识,整个雇佣兵团很有归属感,有时候甚至能转正。 在诺恩地区就存在有不少这样的雇佣兵军阀。 像杰什卡和哈库托所在的佣兵团,就是黑佣兵团模式,所以两人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那是在之前。 被哈库托偷袭的杰什卡倒是不恼,他拍拍屁股上的泥浆,轻叹了一口气。 霍恩走到杰什卡的身边,用下巴指了指哈库托:“你认识他?” “冕下,我正要跟你说他。”杰什卡压低了声音,“这位是哈库托·乔尼梵,要说在我认识的人中,最会练兵、最会打仗的人,那就是他了。 如果他能加入咱们,咱们接下来的路,一定能走得更加,悠然。” “哦……”霍恩挑了挑眉毛,“专业人士,我喜欢,怎么赚他入伙?” “绑起来就走就是喽。”杰什卡轻笑道,“那些士兵都见到我和他认识,只要咱们把他绑走,到那时,你猜等咱们跑到黑骨沼泽的时候,谁会是替罪羊?” “行,那就这样吧,这些士兵蒙住眼,砸断他们的脚趾,保证一个月内无法再战斗。” 叫来达斯,让他去问话,霍恩对杰什卡点点头:“那这些士兵后续就交给你处理了。” “遵命,冕下。” 霍恩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他拍了拍杰什卡的肩膀:“咱们从红磨坊村到现在,算是老朋友了,下次你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吧,不要觉得自己的面子不值钱。” 杰什卡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敲打完杰什卡,霍恩拄着权杖便往达斯那边走。 达斯审讯完了那些战俘,见霍恩过来,马上站起身迎接。 “冕下,问清楚了。”一旁的达斯走了过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霍恩说了遍。 “还有这种事?”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你是说,那个克莱昂特以为我们被贝拉尔德放跑了,而另一个人则以为我们被克莱昂特放跑了,就因为他们没有互通消息?” “看来教会跟咱们也没什么区别。”杜瓦隆听完,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这不跟前天我和勒内差不多嘛。” “你还好意思说。”霍恩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他设计的行军章程,是仿照另一个时空的闯王的军队章程。 农民军为了防止被偷袭,会在扎营时设立一个真营一个假营,并在假营旁安插岗哨,随时准备警戒。 这是农民军在漫长对抗官军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极具参考价值的经验。 毕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霍恩并没有完全照搬,而是根据这个世界进行了一系列改良。 但他设立假营的目的,到底只是为了防头吸和警戒啊。 克莱昂特第一波来的时候,他就叫起全军准备打国运之战,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才派出三个旅去侦查。 你们怎么这么多戏啊? 站在一边的让娜突然开口问道:“等等,你的意思就是说,起码在半个小时之内,他们都会在追击我们?” “是啊。”达斯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让娜看向霍恩,眼中闪着亮光:“他们营地所在的那条路上,肯定没有多少士兵。” 霍恩猛然惊醒。 伊尔山口的出路四通八达,有很多犄角旮旯的小路可以走。 这两人布置防线,四处巡逻,而不是直接在山口设下关卡,就是因为道路太多,设不完,根本设不完。 这也是为什么茜茜明知道两人有可能在这埋伏重兵,还是要走这条路线。 罗塞渥山口出山只有三条道,这里有大小二十条道路横竖交纵,四通八达,可以靠赌找一条出路。 可这条情报无异于说,他们会把主力放到除了营地所在以外的其他道路去。 在“短毛已经逃走”这个思想下,要是霍恩他们是从营地这条路逃走的,不早就被发现了吗? 所以营地不可能留守太多士兵。 “去,把杰什卡叫来,再去找一些脑子灵活,手脚伶俐的士兵。” (本章完) 第94章 夺营?夺营! 第94章 夺营?夺营! 相比于高台群山几乎垂直的山壁,伊尔山山口处的山丘则平缓许多。 这只是和高台群山比,对于行人来说依旧陡峭,难以攀爬。 在两座山丘之间,是几片菜田夹着的长道,在长道两边都是木桩和光秃秃的草地。 以前的草木早就被雇佣兵们拿去造营寨和路障了。 在长道的尽头,是用尖刺木桩、圆木路障组成的关卡,关卡后还有一人高的围墙。 在两侧的山坡上,各有一个箭楼。 不过此刻只有左边的箭楼上有留守的哨兵,他斜倚在木柱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 直到行路的步伐震动了箭楼的柱子,这才让他猛然惊醒。 他怵然一惊,连忙从箭楼中探出脑袋,却是那群白枫佣兵团的雇佣兵,他们身后还跟着四辆马车。 那马车中鼓鼓囊囊的,用帆布和绳子盖住,一条香气扑鼻的腌猪腿露出了半个身子。 为首的那个白枫佣兵朝着他招手。 “日山羊的,搅了你阿父的好梦。” 舒舒服服地躺回去,那留守的山地哨兵继续睡下。 五十名白枫雇佣兵押着四辆马车,很快便走到了那关卡前,并放缓了速度。 那关卡前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木桩,只留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可供进出,就这样还放了圆木路障挡住。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白枫雇佣兵吗?”一名睡眼惺忪的秃头雇佣兵站在路障后,戏谑地笑道,“你们来错了吧,这里是我们山地雇佣兵的营地。” “哼,脏兮兮的,我想也是。”为首的那名独眼白枫雇佣兵用平原方言骂了两句,“我们在山上发现了短毛遗弃的马车,要从这抄近道,给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两位大人送过去,马上放开道路。” 那山地雇佣兵不说话,侧过脑袋,瞧了眼那些马车,扫到那大猪腿的时候,眼睛却是一亮。 “啧,唉,我们山地雇佣兵向来严守规则,克莱昂特大人不在,我们也不能让你们过去。” 那为首的白枫雇佣兵团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转身便走。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兄弟,伱过去无非是讨功,别人又夺不走,我就要个猪腿,谁都发现不了。”那山地雇佣兵赶紧拦住了他们。 “就要那个猪腿?”迟疑了片刻,白枫雇佣兵队长问道。 “你要是愿意多给点,我也不介意。” 抬头看了看天色,那白枫雇佣兵队长叹了口气:“行,你把路障搬开,我过了门再给你。” “啧。”山地雇佣兵翻了个白眼,朝身后歪了歪脖子,那几个听差上前,吃力地搬开了路障。 车轮滚滚,大门洞开。 跟在那条香猪腿后,秃头雇佣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他停住了脚步:“不对啊,你这车满满当当的,这辙痕怎么这么浅呢?” 那雇佣兵队长停下脚步,转过头,抬起帽檐,张开嘴,吐出一枚细小的短哨。 “嘟嘟嘟——” “不好,号……” 一支铁箭破空而出,钻入了那秃头佣兵的喉咙,将他的叫喊堵在了嗓子里。 杰什卡收回短弓,掏出了长剑,一剑便砍下了前面引路士兵的脑袋。 “白枫”士兵们立马平举长枪,朝着周围山地雇佣兵冲去。 这些山地雇佣兵们最擅长小集群斗殴式战斗,镇压暴民很有效,但对于这些经过训练的教皇国天兵们就不太有效了。 何况他们的小集群要面对的是80个连的大集团军。 七八根长枪四面八方地戳刺来,就是他们的街斗再厉害,都得被直接戳穿心肺腹脏。 一名山地雇佣兵舞着弯刀朝着几个教皇国天兵冲去,还没靠近,便是一上一下两柄长枪刺来。 他伸手去挡上面的,又用弯刀去拨下面,一抬头,又一柄长枪刺来,在他喉间留下一个血洞。 枪尖收回时,还带着通红的血液滴下。 锋利的枪尖在柔软的肚皮上荡漾着,尖叫和喊杀声,瞬间盈满了整个营地。 与此同时,马车帆布上的绳子如小蛇般呲溜溜滑动,四辆马车上的帆布掀开,三十个连的黑衣跳荡手,握着短剑从马车上翻下。 然后这群跳荡手们便在地上摔倒一片。 “都说了,地上很滑的。” “别抱怨了,快走!” 站起后,他们聚作一团,朝着大门处冲去,沿途挡路的山地雇佣兵或听差,直接当头就是一剑,绝不追击或纠缠。 跳荡兵像是腿上长着刀剑的百爪虫,路过之后,地面上满是哀嚎的听差、猝不及防的山地雇佣兵以及跑太快滑倒的黑衣跳荡手。 听差们都是附近临时找的居民,哪儿见过这势头,立刻尖叫着四散奔逃。 门口的山地雇佣兵叫骂着听差去关门,却没人听他们的,只好亲自去关。 在刺耳的吱呀声中,大门缓缓关闭,眼看只剩一人宽的距离就关上了。 一跳荡手直接三两步加速,直接将大腿塞入了两门的门缝中,接着半个身体顺着门缝挤入。 更多的跳荡手则伸手从两侧扒住了门板,开始向外掰扯。 里面的人则立刻用弯刀和长矛刺击门口的人,在短剑和长枪碰撞的火星子中,大门来回拉扯。 “让娜阁下!”一名跳荡手喊道。 电光猛然跳跃,白光过后,门内的雇佣兵瞬间倒地七八个,大门则被一双双指甲中卡着污泥的手使劲扒开。 女武神一般,浑身电光的让娜举着战旗冲入,抬手两道闪电,便又劈到了十来名士兵,门内的山地雇佣兵们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尖叫着逃跑。 而道路的尽头,绕过了山丘,更多地黑衣士兵正排着队涌来。 听差们早已放弃补上路障,不是钻入山丘,就是跳入溪水。 激烈的声音终究还是吵醒了箭楼里睡觉的老哨兵,他从栏杆处探出脑袋,揉了三四遍眼睛,这才敢确定。 这群短毛不是跑到他们后面去了吗?怎么又在前面出现了? 来不及多想,那老哨兵便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号角。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号角才拿到手里,手指一个松活弹抖,又不小心掉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那号角,才庆幸没掉到楼下去,刚抬头便见一短连枷迎头砸下。 连枷接触他脑门的那一刻,眼前的白的,各色纹颜色都冒了出来。 杜瓦隆翻身跳入箭楼,一脚踩在那老哨兵的肚子,他取下嘴里叼着的匕首,剧烈喘息着,将那匕首直接插入了哨兵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让老哨兵脸色猛地狰狞,他苏醒过来,伸手去推杜瓦隆的肩膀。 由于衣服的阻挡,杜瓦隆咬着牙使劲,刀子却无法顺利划破他的胸膛,居然被那老兵一膝盖顶翻。 那老兵痛叫着半跪而起,拔出了匕首,正要朝杜瓦隆刺去时,一把匕首却是从他喉间伸出。 “下次抹脖子。”勒内扯开老兵的衣服,往后心扎了两刀,才对杜瓦隆说道。 勒内将红布绑在树枝上,朝着下面摇动。 营寨前的战斗基本进入了尾声。 眼见大门被夺,还有魔女参战,那些山地雇佣兵立刻什么都不管了,混在听差中撒丫子逃跑。 成群结队的黑衣士兵从路口冲入,用斧子砍断地上的尖刺木桩,放后方的老弱妇孺与马车进入。 把守营寨的一共只有五十人,而教皇国天兵却有八十人,还有后援,还是偷袭。 尽管笨拙,但他们还是夺下了这座营寨。 待霍恩领着老弱妇孺到来时,马德兰则飞一般跑步前来汇报:“冕下,发了,他们营寨里还有好多的粮草和药材,还有盔甲,还有马匹。” “皮甲、锥形盔什么的可以带上,其余的盔甲太重了,不要拿。”霍恩一边指挥车队快速通过,一边对马德兰嘱咐道,“马匹和药材都拿上。” “为什么不要铁甲?” “太重了,太重了,而且没几个人穿得动,我们接下来要轻装夜行军,午夜之前必须到达响树村。” 找了一块大岩石,霍恩大声喊道:“无关的东西丢掉,丢掉,一定要丢掉,不丢掉,未来哪有美好的前程。” 教皇国十二十十的广大国民们咬着牙,背着包袱,几乎小跑地在泥地上前行。 “所有老弱妇孺上马车,不重要的家伙什都丢掉,别觉得可惜。”霍恩扯起在地上捡灯油的妇人,把她推入行进的队列,“等特别竞走大会结束后,你得到的绝对大于损失,如果小了,来找我霍恩,我霍恩给你补。” 夺下了营寨,还来不及休整,整个教皇国又浩浩荡荡地转进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贞德堡还有362里。 (本章完) 第95章 教皇国大小事宜皆出万票之手 第95章 教皇国大小事宜皆出万票之手 傍晚时分,雨水稍停。 湿木头燃烧时带着刺鼻的烟味。 细密的尖刺木桩上插着僵硬的躯体,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雇佣兵的尸体。 走在这关卡的空地上,脚下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滑粘稠感,那是和雨水混在一起的血水。 原先偏黄的土地,都被染得有些如同棕色。 一片狼藉的营地前,不管是克莱昂特还是贝拉尔德都是一脸的阴沉。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那群乡巴佬暴民能玩出这种丝滑小连招,将营地一套带走。 “你这个营寨怎么搞的,这么严密的关卡,居然连信都没报出去!”贝拉尔德率先发难道。 克莱昂特猛地转过头,几乎要将手指怼到贝拉尔德的鼻尖上:“我还想问你呢?那些短毛,是怎么穿上你们白枫雇佣兵团的衣服的?” “我只知道,把短毛放走的,不是我贝拉尔德,而是伱!” “是啊是啊,他们走的时候还穿着你们白枫雇佣兵团的衣服!” “我只是代理人,白枫雇佣兵团是白佣兵团,内部有好多队长,谁知道他们居然在我这有个队长级卧底。” “我看白枫佣兵团最大的卧底,就是你!” 二人站在木桩的缺口前,互骂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这才气如斗牛地喘着粗气不说话。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没别的法子了。”克莱昂特压下了心中的怨恨,“咱们也别玩什么双指挥官了,大家各自选一个方向,互不干扰,谁抓到就是谁的。” “更好!”贝拉尔德转头就走,没走出两步,他再次返身,对着克莱昂特说道,“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孔岱亲王殿下。” “随你。” 克莱昂特冷哼一声,贝拉尔德不过是某个敕令骑士的小亲戚,要是他能报告到孔岱亲王头上,那真是有鬼了。 何况,真要论起来,那贝拉尔德不一定占理。 ……………… 草叶交缠如童话中的巫师手指,在顶多两人宽的道路上,一支长龙般的队伍快步向前。 杂乱的步伐,带着甲环碰撞的摩擦声,长矛和拐杖的底端,都凝固了厚厚的泥土。 他们的左侧是深黑的森林,右侧则是高耸的群山,在那群山的对比下,霍恩等人简直如同巨人脚下的蝼蚁。 高台群山往东,便是千河谷上瑞佛郡、南芒德郡、北芒德郡、芒德郡和诺斯郡组成的山地五郡。 其中霍恩所在的上瑞佛郡则是一半山地一半平原。 而位于瑙安河下游的盆地,则是以霍塔姆郡、卡夏郡、郎桑德郡、下瑞佛郡组成的平原四郡。 不过平原只是相对山地而言,就这四郡起伏的大小丘陵,与风车地、鲜丘那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平原郡只占据整个千河谷的三分之一,却坐拥了接近一半的耕地,聚集了超过整个千河谷一半以上的人口。 从高台群山上下来,霍恩踏上的土地,已经是南芒德郡与下瑞佛郡的交界处,再往南便是朗桑德郡——霍恩等人的目的地。 霍恩等人并没有走帝国修建的国王大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从这条小路前往黑骨沼泽,会绕更远的距离,差不多要多走五里路。 国王大道虽然更近,却要过木桥和关卡。 可比起被那些雇佣兵抓到或堵在关卡前,霍恩还是决定小心一点,不去赌那个可能性。 在这条小路上,偶尔会随机出现一些流民,他们只是遥遥地望着霍恩的队伍并不靠近。 毕竟那些黑衣士兵身上的银亮盔甲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盔甲是板胸甲,有点像铁板吊带背心,在板甲的下沿则缝着硬皮革下摆,直到大腿,用来防护胯部。 刚刚那一战,霍恩除了从白枫雇佣兵身上缴获的盔甲外,还从山地雇佣兵营地顺走了五辆小马车和二十多匹骡马。 随着骡马和马车一同行走的,还有波讷德、哈库托以及跟随哈库托而来的,一共六位战俘。 他们被扒去了所有盔甲和武器,两手背缚在身后,用一根绳子系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一边走,哈库托还在一边观察这些黑衣士兵。 哈库托今年四十八岁,他从十四岁出来当雇佣兵,还没见过这样的暴民。 如果这是一伙士兵的话,哈库托得说,差得远,还得再练练。 可要说这群人一个月前还只是农民的话,哈库托得站起来看。 “感觉怎么样?” “一群乌合之众!感觉不如白枫佣兵团的战力。”哈库托依旧在冷嘲热讽。 “犟嘴了是不是?是不是有点犟嘴了。”杰什卡扶着车斗边缘向前走:“一群乌合之众,能走过高台群山?一群乌合之众,能打败你哈库托?” “哼。”哈库托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这真假营地,是你想出来的?几年不见,给秘党干活了?” “这些可不是我想的。”杰什卡摇头,看向了前方腿肚子打颤还是强自前行的霍恩,“这是圣孙冕下想出来的。” “别往你主子脸上贴金了。”哈库托双手被绑在身后,狼狈地向前迈步,“我从波讷德修士口中听说了,他先前不过是一个农夫。” “不,包括真假营地、行军章程、后勤管理、圣库收支甚至是食谱菜谱,几乎是圣孙冕下一手包办。”杰什卡油腻腻的长发粘在他圆滚滚的脸上。 如果霍恩在这里,他估计都要哭了,如果不是这群绿皮虫豸办不好一件事,他哪里想一手包办。 全都是逼出来的啊,古拉格修道院里的那只报时鸡,还在锅里天天地盯着霍恩呢。 “如果不是他,我们不可能走到这里。” 哈库托扭过了脑袋,明显不相信杰什卡所说的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杰什卡悠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也很疑惑,难不成真有生而知之者?” “说不定他是在极乐山学的。”哈库托口气中的嘲讽意味十足。 没有回应哈库托的话,杰什卡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你看,在咱们的队伍中,只有老弱妇孺和病人才能坐马车,其余的主教,甚至教皇冕下,都得走路。 你和教会合作的多,你自己也是个虔诚的弥赛拉信徒,你说说,教会的主教们能做到这一点吗? 和教会的人比起来,你不觉得和所有人吃一样食物,走一样路,穿一样衣服的霍恩冕下,更像是一位教皇吗?” 哈库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杰什卡还想再说话,却见一名孩儿军飞快从前军跑来:“杰什卡军团长,万票有急事找您。” (本章完) 第96章 最后一道关口 第96章 最后一道关口 “响树村方向?你确定?” 克莱昂特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个流民,那流民畏畏缩缩地望着身边的斥候。 那斥候立刻站出来说:“克莱昂特老大,我看过了,那里的确有车辙和人行的痕迹,他们还是掩盖,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好,等此间事毕,你多领一份薪酬。” “嘟嘟嘟。”克莱昂特立刻吹起铜哨,“混球们,起来了,别休息了。” 坐在国王大道路边休息的山地雇佣兵们怨声载道地站起,拖拖拉拉地排着队列。 “大晚上还行军……” “那么黑,乡巴佬农夫肯定走不动路,明早再追吧。” “是啊,他们肯定休息了,不差这一会儿。” 可山地雇佣兵们的抱怨丝毫没能影响到克莱昂特的决心,他挥舞着鞭子,将偷懒的山地雇佣兵抽起。 在咆哮声中,雇佣兵们还是晃晃悠悠地朝着小路跑去。 带着雇佣兵们掉头上坡,穿越林间,来到一条小路,克莱昂特果然在地上看到了车辙印子。 以及一个不速之客。 “克莱昂特,你在这做什么?” “追击短毛啊。”克莱昂特望着眼前的贝拉尔德。 “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从源头追来的,伱是怎么找到的?” “国王大道我没找到,就来小路找了,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真让我找到了。” “你找到的?”贝拉尔德阴阳怪气地问道。 林间的空地上,鸢尾轻轻摇摆。 两伙雇佣兵分别站在首领的身后,摩擦着手中的枪剑,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 平原兵看不起这些吵吵闹闹的山地兵,而山地兵则看不惯这些装腔作势的平原兵。 双方站在这条泥泞的小路上,眼神仿佛在空气中斗剑。 “好了,我不想和你争,不然又让短毛跑了。”克莱昂特故作大气地一挥手。 他向前几步,来到一处岔路口,指着地上的脚印和车辙说:“这里有两条车辙,短毛肯定是分兵跑了,你选一条,我选一条,大家互不干扰。” 贝拉尔德走近,他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车辙印深度。 片刻后,他指着一条车辙更深的路,对克莱昂特说道:“我选这条,你没意见吧。” 克莱昂特蹲下身子,捏了一撮泥土在指尖捻了捻,轻笑一声:“你去吧。” 跟在贝拉尔德身后,二百多名白枫雇佣兵钻入了林间小道中。 望着贝拉尔德离去的身影,克莱昂特冷笑一声:“蠢货,一层新土一层旧土,明显是碾了两遍,肯定是人家马车折返回来,绝对是走这条路,我们走。” 山地雇佣兵立刻跟在克莱昂特身后,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圆月逐渐升上头顶,清风拂过枝头。 贝拉尔德站在突然消失的车轮印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走,回去。” 他咬牙切齿地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往回跑。 雇佣兵们一路小跑着从自己的小路返回到原先那个岔路口。 没怎么停歇,他转了个头,便朝着克莱昂特的那条路跑去。 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了模糊不清的马匹嘶鸣声。 贝拉尔德脸色大变,要知道,克莱昂特进林子的时候,可是没有马的。 挥手让士兵们放缓脚步,贝拉尔德强行绷住了紧张的面孔,站在原地等待。 在一个弯道后,三辆装满了石头的马车率先驶出,克莱昂特则坐在马车的侧边,脸色铁青。 他一抬头,便和贝拉尔德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一愣。 “你没找到短毛?” “你怎么过来了?” 两句话同时响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脸色再变, “快,快走去岔路口。” “别落在他们后面,跑,蠢猪们,快跑起来。”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抢路一样,一群人肩并肩挤在岔路口,推来搡去地向前进,速度甚至比分开走还要慢。 回到之前的岔路口,来不及整队,他们又你争我夺地朝着第三条小路跑去。 期间谩骂、绊脚和肘击在并列的两队雇佣兵之间你来我往。 差不多半小时后,两队人灰头土脸,头发上还插着树枝草叶,灰溜溜地走了回来。 站在这岔路口,他们迷茫地望着四周。 “这到哪儿去了呢?” “我不到啊。” 月光照在两人的头顶,他们同时疑惑地抬起脑袋。 飞了不成? 与此同时,月光也照在了霍恩等人的肩上。 溪水淹没了膝盖和车轮,夜间的溪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每当一双皱巴巴的脚丫从水中渡过时,都能看到涟漪中零碎的月光。 “推,使劲推!” “一、二、三!” 七八个黑衣士兵站在马车后,在挽马唏律律的嘶鸣声中,将肩膀抵在车斗上,将马车顶上岸。 梯形的河滩中,模糊的月光下,上千名形形色色的乡民正在艰难地走过冰冷的小溪。 孩儿军们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将一道道命令和消息传递给指挥小民们渡河的元老。 这些乡民们渡过小溪,还得爬上一道陡坡,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国王大道。 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息,霍恩抬起脑袋,看着正在头顶的月光,默默计算时间。 “冕下。”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年,跟着几个孩儿军来到霍恩面前。 “拉费尔啊,怎么样,上钩了吗?” “上钩了,钓了两条大鱼。”拉费尔微笑着回答道。 “很好。”霍恩站起身,交代了两句,让拉费尔归队,便沿着山坡爬了上去。 从斥候口中得知,行踪已被贝拉尔德发现后,霍恩立刻召集众主教元老,决定沿着先前的车辙折返,穿过林地,不走响树村路线,而走国王大道进发。 那几辆马车和流民都是霍恩安排好的,专门用来迷惑追击的敌军。 早在岔路口之前,他们便已经沿着车辙印折返,也就是贝拉尔德太年轻,分不清新土旧土。 克莱昂特是抄近道过去的,根本没发现先前的车辙印子。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奇佳。 霍恩本来只想着能有一方上当,所以弄了两条路,希望他们探两遍,没想到居然能蒙到俩人。 撑着地面,霍恩爬上坡顶,向不远处望去。 差不多两百米外,一条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道路正躺在月光间。 从国王大道向西三五里有一座弯豆桥,在那木桥上,还有一座竖立的关卡。 过了弯豆木桥,不走大路,穿越峡谷,往南再走七八里,便到达了血汗之路的入口。 霍恩已经能隐隐约约在山丘和树木后,看到那关卡的箭楼尖尖。 只剩这最后一道关口了。 ps才,才不是突然爆更呢。 (本章完) 第97章 哼,想逃? 第97章 哼,想逃? 二十余米长的弯豆桥下,河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 木桥的桥头还竖立着一座桥头堡,桥的两头各有一个三米来高的关卡,关卡前还有特地挖出的浅壕沟。 在拒马、尖刺木桩和壕沟的间隙间,数百个被堵在关卡前的流民席地而睡,被秋后的凉风吹得浑身打颤。 两面代表教会的屮字旗在墙头飘扬,七八个守夜的士兵,将脑袋靠在墙垛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忽的,一名打着瞌睡的士兵耳朵动了动,他扒着墙头站起,将耳朵探到风中。 “哎,醒醒,醒醒,有马蹄声。” 火把在墙头升起,墙下的流民们茫然地抬起脑袋,想要看士兵老爷们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一些经验老道的流民便立刻将耳朵贴在地上,只要是靠近主要道路的,马上起身,避开了道路。 规律的马蹄声,将路旁杉树的针型树叶震得微微晃动。 从道路的尽头的小坡上,一名身材高大的带着喙型盔的骑士,引着八名只是穿着胸甲的骑兵,向着桥头堡冲来。 果不其然,但凡是拦路或者靠近的流民,便是一顿马鞭抽打。 鬼哭狼嚎的声音,将原先睡在地上的流民们纷纷惊醒。 他们如丧尸复活一般站起,呆呆地站在月光下,望着到来的骑兵们。 骑士来到壕沟前,并未说话,而是由一名仆从上前:“我们是树篱乡的巴奈特骑士的队伍,奉希德修道院院长阿尔冈修士之命,传递紧急军情,马上打开大门。” 秋风将火把吹得来回摇曳,黑衣的中年僧侣气喘吁吁地沿着楼梯爬上了墙头。 更多的民兵,大多以守夜卫兵为主,都登上了城墙。 “夜深了,我们在封堵短毛,你们明天……”民兵队长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支短箭嗖地扎在了墙头,将他吓得脖子一缩。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知不知道什么是紧急?”侍从骑兵朝他们吼道,“耽搁了,你替我们受罪受罚吗?” 几个民兵队长面面相觑。 而那高大的骑士则抖着缰绳上前,声音却是有些稚嫩的少年中性嗓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忠诚的士兵,可现在的确有重要军情,伱们那有僧侣或识字的人吗?我这有阿尔冈院长的通关文书。 至于短毛的事情,不用担心,贝拉尔德与克莱昂特大人,已经将短毛堵在了响树村,等明早,你们就能看到了。” “短毛抓住了?” “太好了,总算是抓住了。” 不仅仅是墙上的士兵,连墙下的流民都振奋起来,要是再在这堵上三五天,那可真要饿死了。 很快,吊篮放下了一名守夜卫兵,他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地走到骑士马前。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这种年纪轻轻就能长这么高的骑士,大多出身贵族家庭,和那些第一代的泥腿子骑士不同。 那少年骑士倒是没说什么,从腰间摘下一卷书信,丢给了守夜卫兵。 守夜卫兵接过文书,飞快跑回,将其交给了城墙上的僧侣。 “僧侣老爷,怎么样?” 几个民兵队长围拢到这唯一的一名僧侣身边。 “……嗯……迅速、立即、有序、果断、全力以赴地支援……责无旁贷的责任感,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不进则退的危机感……” 借着火把的光线,僧侣断断续续地读着。 半晌后,他用手背一拍文书:“的确是阿尔冈院长的手笔,你看,印章都是清晰的。” “僧侣老爷,这签名处怎么是一条波浪线啊。” “懂什么?这是艾尔文签名,就是这样的,额,可能是有点随意,但阿尔冈院长毕竟年纪大了,体谅一下吧。” 一名民兵队长点了点头,朝着下面大吼道:“搬开路障,放骑士老爷进来。” 几个听差被打发上前,吃力地托住路障两边,搬开了路障,待骑兵们进入后,又吃力的将其搬了回去。 毕竟外面还有流民,把他们放进来,惊扰了骑士老爷,那还了得? 九名骑士排列成长队,依次缓缓走入,来到门前。 眼看着大门要开,那僧侣突然从墙头探出脑袋:“等等……” 之前喊话的暴躁侍从,不耐烦地抬起头:“又怎么了?” “这真是阿尔冈修士所写吗?”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侍从的尾音有些走调。 “哎呀,阿尔冈大人在如此年纪于文法一途上居然又有进步,全文下来,我居然找不到一点错处,没想到阿尔冈大人一把年纪还有这精力和毅力,真是惭愧啊。” 见那侍从一脸懵逼的表情,僧侣暗暗摇头,这几个粗人,懂什么文法,这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放行。”小僧侣对守城的民兵队长喊道。 “僧侣老爷,要不咱们再查查吧,之前不是说那些短毛会化妆成白枫佣兵团的人吗?” 僧侣走到那民兵队长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仔细看看,他们化装成白枫雇佣兵团的人了吗? 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的确去响树村围堵短毛,先前两人才各自派人过来通知的。 还有,那些短毛都是农民,谁能长这么高个?还有这文书,怎么解释? 人家骑士的口音就是贵族口音,那弹舌音和连音是农民说不出来的。” “开门,放行。” 绞盘连着锁链,哗啦啦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如此刺耳。 厚重的橡木大门缓缓提起,僧侣带着民兵队长们站到了门口,前来迎接贵客。 “欢迎来……” 还没等僧侣说完,却见前头的那几个骑兵一字排开,手中提着水桶,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哗啦啦——” 骑兵们将冰冷的溪水直接泼满了他们全身。 僧侣及时跳开,只是鞋子上沾了一点,其余的民兵队长们则全身都湿透了。 哪怕再要讨好这些骑士,那僧侣都忍不住大怒了。 “你们……” 白光,炽烈如白天的白光填满了僧侣的眼睛。 无数的电蛇顺着溪水,爬入了门口民兵队长们嚎叫的嘴里,肉香味与焦糊味同时传来。 门洞之中,这些民兵浑身颤抖着,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仿佛在手舞足蹈。 电光散去,一具具尸体咚咚倒地,躺在地面上,仍然偶尔会颤抖两下。 在为首骑士的身后,一名少女举着战旗,金色的头发上仍然闪过电光。 为首的骑士则摘下了面罩,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僧侣。 在骑士的身后,流民之中突然冒出了三四十个黑衣短剑的士兵,羽箭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将听差们一个个射倒。 小五十个敕令连则立刻翻越壕沟,推翻路障,朝着门口杀来。 “他要下令放城门了。”嘉莉朝着身后吼道,“绞盘在城门左上方。” 一阵仿佛弩炮发射的声音,特制的短矛带着破空的尖啸声,汹汹而来,越过木墙,不知所踪。 “霍恩,你个日山羊的射歪了。”焦急地用战锤敲碎冲上来的守夜卫兵的脑袋,嘉莉朝身后喊道。 两秒后,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那支短矛终于在杰什卡的辅助下,穿入了木墙之内。 在清晰可闻的惨嚎后,鲜红的血液顺着短矛的矛杆,从墙内流到墙外。 “是魔女,是魔女啊,快跑啊。” “哼,想逃?” 让娜催动马匹,战旗化作长刀,划过那名守夜卫兵的脑袋,直接将其割下。 她的骑术好像无师自通,从出发到现在一共骑了十来天的马,居然已经能在门前来回冲杀。 至于嘉莉,居然同样有着不俗的骑术,一柄步兵用的长柄鸦啄战锤,居然被她玩成了单手武器。 两位圣女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门洞前数十名守夜卫兵杀得只剩不到一成。 这个时候,在霍恩的带领下,四个师的黑衣士兵们才姗姗来迟。 黑衣士兵们如同黑雾般涌入门洞中,他们甚至不再排成阵列,而是齐齐端着长枪,直冲而入。 眼见短毛援军到了,剩余的守夜卫兵们士气崩盘,疯狂逃窜,满地都是逃跑的人,甚至有慌不择路跳河的。 当月亮接触到山头的时候,教皇国的国民们已经疲惫地跟在马车后面,依次通过木桥。 河水中的月光,则染上了几分红色。 伤兵们惨嚎着被黑衣士兵们插入喉咙补刀,他们的尸体被推到路边摆好。 五大绑的僧侣被压着跪在一旁,满脸不忿地等待着霍恩的到来。 “怎么?你不服气?” “你们这群叛匪,待教会圣骑一至,必定即刻化为齑粉!” “幽默。”霍恩哈哈一声,便要继续向前。 “等等,那封文书是谁写的,谁背叛了吾主?至少叫我死个明白。” “我写的。” “你写的?不可能,那文法水平,你怎么知道教会文书格式……那是一名教士吗?!你,你,面对我,叛徒!” “我没有,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躲在边缘尝试逃离的波讷德马上试图往哈库托身后躲。 “那印章呢?”扭过头,僧侣还是不死心地问霍恩。 霍恩拿出了一根白萝卜,在他眼前晃了晃。 啃了一口清脆的萝卜,霍恩挥挥手,几名士兵便将双手双脚绑住的僧侣,推下了河水。 缓步向前,站在桥头,霍恩朝着东方望去,一抹鱼肚白的黎明在天际线上若隐若现。 (本章完) 第98章 天下谁人不短毛? 第98章 天下谁人不短毛? 燃尽的木桥上,还残留了点点暗红色的火光。 地面漆黑,断壁残垣,守夜卫兵的尸体整齐地排列,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 一只蝴蝶在清晨的阳光下翩翩起舞,绕过这座小小的也很可爱的尸山。 克莱昂特与贝拉尔德站在废墟前。 他们的面上无悲无喜,透露着一股大彻大悟后的平静淡然。 那是绝望后的麻木,麻木后的觉悟,觉悟后面对现实时的绝望。 贝拉尔德领兵800人,克莱昂特领兵500人,抽调的武装农一类的民兵将近1200人,一共2500个士兵,设立了十三道关卡。 硬是没拦住霍恩1200个大包小包的农民。 “他们往哪儿走了,你们追查到了吗?”面对克莱昂特,贝拉尔德的语气第一次这样平淡友好。 克莱昂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他们的脚步和流民混在一起,既有可能跟流民一起跑了,也有可能又上山了。” “这样啊。” “嗯。”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克莱昂特队长,贝拉尔德队长,短毛在路边的墙上还留下了一些文字,我们看不懂……”一个随从缓步走来,迟疑着说道。 “去看看?”克莱昂特问。 “沃得卡奈西。”贝拉尔德两手一摊,见克莱昂特没懂,他解释道,“艾尔语中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带我们去看看吧,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克莱昂特对那随从说道。 跟着那个随从来到那面墙前,墙上正板板正正地写着押韵的骑士诗。 不过和《鲁姆玫瑰传奇》里的诗相比,还是太粗俗了,可却正好能让克莱昂特这个大老粗以及贝拉尔德这个文化人雅俗共赏。 “前有假骑士,徘徊如无目。 后有傻佣兵,怯战似老鼠。 好个阿尔冈,离我百里路。” 在长久的沉默后,贝拉尔德脸色逐渐变红,接着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由黑转白,最后又转成红色。 “啊——”拔剑上前,疯狂劈砍墙上的字,贝拉尔德无能狂怒地大吼着。 克莱昂特脸皮厚,稍微淡定一点,可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我这口气不出,我,我咳咳咳嗯咳咳——呃——”贝拉尔德说到这,忽然高举双手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马蹄踏到了衣袖,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贝拉尔德大人?叫医师来,快。” ……………… 高堡市,高堡大教堂。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温柔的正午阳光落在胡桃木的雕刻长桌上,在桌腿处,还能看到扑闪翅膀的婴儿天使雕刻。 “根据我们的调查,短毛们极有可能是去黑骨沼泽了,而且他们还从流民中又征召了七八十个青壮。” 阿尔冈坐在桌子的一角,白发苍苍口齿不清地说道。 “这件事确实我这边有点小错。”孔岱亲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爽快地认错道,“我确实没有想到白枫佣兵团里,居然有短毛的卧底,应该多派几支不同的佣兵团去的。” 孔岱亲王除了一支签约十年的步兵佣兵团外,还在附近临时招募了如吉多达的死亡之团、格里芬的雄鹰之团这些精锐步兵。 并不是他不想维持常备步兵,而是没钱。 维护九支敕令连就足以让其左支右绌,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贩卖自家庄园来维持资金周转。 孔岱亲王还分别欠了老国王、教皇、艾尔自由银行、几位诺恩大君大几万金镑呢。 所以,孔岱亲王吸引这些雇佣兵团的,除了名望之外,就只有优良的战利品分配政策。 就在霍恩他们在高台群山翻山越岭的时候,小池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地市民将主教们抛入地窖,并锁上了地窖的门,被称为“掷入地窖”事件。 掷入地窖事件后,市民们夺取了城市。 由于小池城比较富庶,当地和附近的贵族和教士出高价,邀请雇佣兵夺回城市。 结果孔岱亲王座下的敕令连和雇佣兵,全部都跑去围攻小池城了。 小池城市民则立刻得到了胡安诺等一众本土修士的支持。 他们筹款雇佣了好几个佣兵团,并派人前往诺恩,邀请境外势力来共襄盛举。 其中牵线搭桥的就是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但墨莉雅提地位身份特殊,她身兼法兰、莱亚、诺恩前任选王三条王室血脉。 况且人家爷爷自愿放弃法兰王位,把头衔和王位给了当今法兰国王的父亲,消解了法兰王国差点发生的内战。 动她,小心法兰友邦惊诧。 只要她不明着来,孔岱亲王拿她是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在小池城下耗。 除了小池城,孔岱亲王不得不把部分敕令连放到南边,去防备黑蛇湾试图进入千河谷帮帮场子的秘党们。 如果孔岱亲王不坐镇,那千河谷八成要乱成一锅粥了。 霍恩这群人名声够了,但油水不够,吸引力比较小,亲王还是强令白枫佣兵团这个顶尖佣兵团去镇压。 白枫佣兵团派出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却由于贝拉尔德的独断专行和克莱昂特的拖后腿,全程没能和霍恩等人交战。 唯一一次交战,霍恩将近五倍兵力,还差点让人家跑了。 只能说时运不济。 “我也有错,我本以为两位指挥官能够精诚合作,就让他们联合指挥,没想到啊没想到。”阿尔冈晃悠着脑袋。 “唉,我这一把年纪了,老糊涂了,没脸没皮被羞臊一番,倒是没什么,这两位指挥官可是火气旺得很,还要继续追击呢。” 听了阿尔冈的话,巴尼福斯连忙表态道:“早知道,就不该让克莱昂特去,这老无赖,屡败屡战,除了忠心耿耿,没出短毛卧底,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听到巴尼福斯的话,阿尔冈像是睡梦中抽了一下,抬起了脑袋,盯着巴尼福斯的脸。 “我这边倒是得到了一个消息。”原先还在打瞌睡的阿尔冈忽然精神起来,“巴尼福斯主教,您手下是有一个叫做波讷德的教士吗?” “是啊。”巴尼福斯一边回答一边哀叹,“那是一个绝对好小伙子,是我的学生,我的同伴,我的兄弟,亲如父子的兄弟。 整个高堡,谁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他在我的影响下过于刚直,由于不愿意屈服,已经被短毛残忍地杀害了。” “哦,先等等。” 脸上挂起一个微笑,阿尔冈双手交叉抱拳,对孔岱亲王说道,“短毛在尝试淹死一名僧侣时,由于绳子没系牢,让那僧侣侥幸活了下来。 他告知了我一个重要的消息,短毛之所以能连连骗开关卡,就是因为有人帮助他们伪造了教会的文书。 我们的僧侣看到了他的容貌,并记住了他的样子。 根据在场人员的对比确认,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那位波讷德教士。” “噗……咳咳咳咳。”原先还在慢悠悠饮用清水的巴尼福斯瞬间将水喷了一桌子。 旁边的侍童立刻走上来,试图擦拭桌面,没擦两下便被巴尼福斯推到一边。 “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也是短毛吗?”巴尼福斯的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阿尔冈没有说话,只是将二指厚的文书从木纹桌面推到了他跟前。 拿起卷宗,巴尼福斯狐疑地将其打开,开始翻阅着这些证据。 但很快,他越翻越快,越翻越快,到最后,更是直接用力地将文件给合上。 清了清嗓子,巴尼福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声明一下,我和这个波讷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 “你刚刚不是说,伱和波讷德是亲如父子的兄弟吗?” “我和谁都是亲如父子的兄弟,弥赛拉告诉我们,要爱人如爱己,同信皆兄弟姊妹。”巴尼福斯梗着脖子强辩道。 “他不是受了你的影响吗?” “你不要诽谤我啊,他诽谤我啊,亲王殿下,他在诽谤啊!” “好了好了。”孔岱亲王压手制止了两人的争端,“咱们就各退一步,各自都有错好了。” 巴尼福斯怨毒的视线下,阿尔冈老神在在地坐下,才两秒又打起了瞌睡。 他纵横教会这么多年,和稀泥和搅混水两大绝招,玩得太熟练了。 想推锅?你巴尼福斯一个零零后(1401年生人),想和我玩这套,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既然如此,该怎么对外公布呢?你知道,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大家不是那么好过。”巴尼福斯沉默一阵后,重新发问。 阿尔冈咳嗽一声:“既然短毛有那么多卧底,不是我们太无能,而是短毛在千河谷的土地上深耕多年,吃透了千河谷人的心智,布置了新的邪教矩阵,实现了秘党的破圈。 就说,我们查到了短毛的人数超过十万,且在各地的各行各业都有卧底和同情者,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短毛才能成功逃脱。” “那短毛……就不管了?” 思考了片刻,孔岱亲王抽出一张纸,写起了调令。 “我从小池城那边抽调一个敕令连来,继续追击,当然要是他们找死去野蛛林,那就另当别论了。” (本章完) 第99章 黑骨沼泽与兽化人 第99章 黑骨沼泽与兽化人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10月11日的中午,教皇国的全体国民,终于踏上了血汗长路的起点。 距离贞德堡,还有350里。 霍恩站在马车上,手搭凉棚朝远方望去。 蜿蜒的长路两边是看着近在咫尺,实则隔得老远的连绵山脉。 黑骨沼泽实际就是山间的泥炭沼泽,曾经这里也是河流的河道。 在山体变动中,导致原先的河道堵塞,河水改流汇入瑙安河,在这个小小的河谷盆地中就出现了这个沼泽。 按照茜茜的说法,这片河谷呈现一个三球葫芦形,最外侧的出口部分,就是野蛛林。 而第二个球所在的部分,就是地势最低,最危险的无人区沼泽。 霍恩他们所在的入口区域,两边反而有成片的芦苇和起起落落的水禽,还有兽化人和野人居住。 从狭小的谷道走过,眼前便是广阔的沼泽地区,青草和芦苇之下,是泥泞而阴暗的暗沟。 暗沟中堆满了和水体无异的松散稀泥,里面满是苔藓和动物的尸体。 仅有的几处水面上,漂浮着肮脏的绿泥,枯死的白木从泥沼中伸出,像是巨兽白骨刺穿皮肤。 霍恩叫人试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水洼,要三米多长的长矛才能探到底,使出吃奶的劲,才将其拔出来。 这要是人陷进去了,估计就是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啧啧啧。”霍恩忍不住感叹。 这可就算这样,在远处的山脚下,乃至沼泽的高地中都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 就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先前艾尔帝国修建的长路居然没有损毁,简直是奇迹。 “艾尔技术世界第一嘛。”马德兰望着这条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长路,忍不住感叹道,“艾尔人的口号不是空谈,撒林学者会里的艾尔学者占据了超过三分之一呢。” “躺在功劳簿上的蛀虫。”波讷德在一旁低声嘟囔了一句。 霍恩扭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旁边的人也一齐看向了波讷德,毕竟霍恩的教皇国是以艾尔帝国为模板建立的,甚至已经有元老自称是艾尔第三帝国了。 波讷德望着周围人不善的眼神,吞了口口水:“当年,艾尔帝国东迁,艾尔人继承了大部分艾尔帝国的文明遗产,死死咬住不松口。 导致咱们三大王国的文明退化了千年,一些古代的工程机械,到现在反而造不出来了。” “艾尔帝国就是艾尔人的国家啊,他继承他们的遗产好像没有问题吧。” “不。”望着霍恩,波讷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说,“万票阁下,艾尔帝国的艾尔人,和咱们这边的艾尔人可不是同一个艾尔人。” 艾尔人,其实就是半精灵或精灵人的意思,在统一七丘王国后,艾尔人的精灵血统就在不断稀薄。 等到了帝国末年,只有高层内部通婚的千年世家们,还保留有一些精灵的特征。 其余的艾尔人,早就在不断地混血通婚中失去了所有精灵的特征。 当年的帝国末年爆发的恶魔病,对精灵血脉是特攻,没死的人要么变成了吸血鬼,要么就是几乎没有哪怕一丝精灵之血。 “那些所谓艾尔人,染着金发,戴着假耳朵,还真把自己当成艾尔人了。”波讷德不无恶毒地讽刺道。 霍恩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嗯等等,那这不就是说,现在血肉王庭的那帮吸血鬼贵族,其实才是真正的艾尔后裔吗? “教士之所以敌视艾尔人。”茜茜打断了霍恩的思考,“是因为撒林学者会培养了大量的数学家、律法学者和哲学家,侵占了大量原属于教会的权柄,冕下,可别以为他们是真的在为民众考虑了。” 波讷德将愤怒的眼神对准了茜茜。 “看看我们的小可怜,他生气起来真可爱。”轻巧地捏了捏波讷德的脸蛋,茜茜又一次拿起蓝色羽毛扇,遮住嘴巴笑了起来。 此刻,霍恩也在观察波讷德。 霍恩将这名教士留在身边,主要是为了探寻教会的情报和修士的超凡能力。 说实话,波讷德先前带着的圣油霍恩做过实验了,就是普通的动物油脂混合着草药。 他甚至自己涂了一点,除了感觉脑壳凉凉的,跟风油精似的,其余什么效果都没有。 放下心思,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霍恩知道该出发了。 “好了,继续走吧,咱们已经走了150里了,再走300里,进入库什公爵达内的领地,到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随着霍恩的命令,整个教皇国再次活动起来,至于那新加入的国民,同样开始跟着老兵们一起踏步向前。 由于先前的两场战斗,尽管两场大战全胜,可还是伤亡了将近三十人。 外加圣孙根名声在外,流民中一些早就对教会贵族不满的流民干脆加入进来,把人口补回了一千二百出头。 走在血汗之路上,霍恩向两侧望去,一个水洼连着一个水洼,零零散散的灌木丛在水洼间分布。 时不时地还有一两只水田鼠从路边探出脑袋又猛地收回,还有些水獭正叼着树枝游过。 霍恩面前的这条血汗长路比周围的地势都要稍高一截,有点像是堤坝,路面宽度大约在两辆马车并行。 地面则是坚硬的毛石堆成,毛石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填平缝隙,虽不如水泥路,却比夯土的国王要好得多。 路边长着一些银杏和灯笼树,偶尔则会有一条木头桥梁或堆高的土层从远处的山脚一路延伸到路旁。 “从这些道路走过去,不就能进攻那些兽化人村落了吗?” “是啊。”茜茜即答。 “那先前帝国干嘛不直接从这些小路进攻村庄呢?” 杰什卡在一旁笑着回道:“先前千河谷这边的贵族曾经尝试过好几次。 他们行军和进攻时,这些兽化人就会撑着长竿,在暗沟和水洼间跳了跳去,袭击他们。 这些小路太窄,顶多让两个人并肩走,他们躲不开,尤其他们还穿着盔甲,一旦被推到路边的泥沼中,根本爬不上来。 贵族们组织了三次进攻,每次都被这些兽化人和野人给化解了,外加经过考察后,他们发现这地没啥油水,就放弃了。” 原来是这样吗?霍恩没有继续再问,而是继续催促乡民们快走,去山道那边。 这种穿插在水洼中的道路,被袭击的话,恐怕就是和千河谷贵族一样的遭遇了。 由于需要练习骑术,外加先前俘获了不少马匹,霍恩这时没有继续步行,而是改为骑马。 正想着兽化人的事情,他一抬头,却瞧见路口一双扑闪的兽耳人影一闪而过。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霍恩朝着身边的杰什卡问。 杰什卡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应该是兽化人村庄派来的,我们接下来得小心点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响箭带着鸣啸声升上了天空。 ps偷袭! (本章完) 第100章 你是什么王国? 第100章 你是什么王国? “咿!唔!” “哈比下下下!” “阿米诺阿斯!” 在水洼和土路间,仿佛猿猴般凄厉的叫声婉转久绝。 在傍晚灰色的天空中,这叫声显得如此诡异,比霍恩跳大神时的叫声都诡异三分。 霍恩踩着马镫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戴着兽耳与长尾的影子,挂在长竿上,于水洼和暗沟间来回摆荡。 这些黑影对于沼泽太熟悉了,他们日常的行动,就是靠着这些长杆子在一块块实地和泥沼间来回跳跃。 他们知道该在哪儿插下长竿,该在哪儿落下自己厚实的脚垫。 由于比人类多出了一条尾巴,他们拥有更强的平衡性,那些长竿就仿佛他们的第三条手臂。 “怎么回事?”元老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叫。 杰什卡爬上了马车:“所有人都紧贴马车,黑帽军和近卫军到岸边,把长枪斜竖起来,对准那些兽化人。” “俺也一样?” “也一样。” 达斯毕竟是第一次当军团长,凡事还是要跟着杰什卡学习一个。 霍恩拔出了长剑,嘉莉则骑着马,陪在他的身边,她手中一支长柄战锤轻轻挥动,居然发出了沉重的破空声。 “呜呼——” 独脚巨人在跳跃,草丛和灌木在不断抖动,诡异的叫声和笑声填满了这段长路。 忽的,灌木丛发生了不自然的抖动,那树叶如水,一个兽化人便脱水而出,撑着长竿跳入了人群。 在尖叫声中,她结实的臂膀勒住了一个孩儿军的脖子,单手持着长竿,又从另一边水洼跳开。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霍恩还是看清了她的样貌,就是常见的诺恩大方脸,黑发厚鼻头。 不同的是,她的头上长着一对棕灰色的尖竖耳,在跳跃时,那条细长的尾巴则不断抖动。 霍恩没分辨出来是什么动物的兽化人。 他扭过头,继续看向那些水洼,树叶间影影绰绰,好像鬼影重重。 灰云青山间的红日,都显得有几分诡异。 乡民们聚在一起,瑟瑟发抖,这却让兽化人的嚎叫声显得越发得意和诡异。 简直就是在挑衅。 还真是被看扁了啊,不拿出点实力来,你当我圣孙子是白叫? 霍恩的面容陡然肃穆,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圆瞪:“让娜!!!” 一道雷霆瞬间划破空气,撞在了一名跳起的兽化人身上,那兽化人发出“啊~”的惨嚎,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满场的叫声停滞了半秒,可这依旧没能阻挡兽化人们袭击的决心。 在懵逼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在水洼间撑杆跳跃,再一次奔向车队。 “让娜助我!电来!”霍恩将手中的云中雪斜指向那些兽化人,又是七八道闪电击碎黑暗。 落水的扑通声不绝于耳。 对于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来说,或许对让娜的闪电有着不小的防护能力,可对于这些无甲的兽化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到同伴损伤,她们接着便更加愤怒起来。 于是,她们发出比之前还要凄厉的叫声,背对着霍恩发起了绝命的冲锋,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霍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树叶飘落,水面归于平静,好像刚刚那是异常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冕下,我去问过了,咱们有四个乡民被那些兽化人捉走了。”杰什卡一路小跑,来到霍恩身边,“其中两个黑帽军,一个普通老乡民,一个孩儿军,都是男性。” “都是男性?” “是啊。”达斯在一旁补充道,“但凡是抓到了女性,她们都是直接扔到水洼里,不会带走的。” “我知道了,那些兽化人一定是要将他们打至跪地,想让他们当星怒哩。”乡民中不知是谁高声叫道。 望着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的兽化人,霍恩开始有些明白荷默佣兵团那些被损失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就这么每天搞两下子,每次捞走三五人,打又没法打,追又没法追。 确实是头疼。 好在霍恩还有电来,哦不,让娜,起码他们的气焰不会那么嚣张。 “那些落水的兽化人怎么办?他们大多数都还活着。” 让娜喘着气走来:“我怕电到他们抱着的自己人,减小了电压。” 经过霍恩的补课,让娜开始逐渐能理解电流和电压的概念了。 可她还是无法掌握二十以内的乘除法。 思考片刻,霍恩对马德兰说道:“找几个人,陷进去的就算了,能捞的就把她们捞上来,挂着,围点打援。”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霍恩的行军,时间缓缓流逝,红日落山,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宿营地。 这里一面有山丘做依附,可以在山上扎营。 否则要是在长道上扎营,大半夜的那些兽化人又噫呜噫呜地来了,实在打扰行程。 天气凉了,车队里还添了十七八个感冒发烧的病患呢。 将大车首尾相连变成一道弧形的防线,防线后则是新做的帆布帐篷。 吃过了饭,霍恩叫人去打来清水,让村民们搓搓脚,挑一挑脚上的水泡。 回到帐篷,霍恩打着哈欠,从箱子中翻出书籍,依旧在阅读从教会搬来的地理图志和政治法律相关的文章。 他的手边,嘉莉正拿着一只发条小老鼠嘟嘟地玩着,这是霍恩制作的小玩具,专门用来引开嘉莉的注意力。 而让娜则坐在他的对面,老老实实地练着字和数学练习题。 没看几分钟,一阵聒噪声从帐篷外传来。 “谁?怎么回事?” “冕下,我们捉到了一个兽化人探子。” 这被压进帐篷的兽化人年龄大约三十,面容与正常人类无异,只是头上有兽耳,背后有长尾,脚下有脚垫,依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兽化人。 奇特的是,他居然穿着一件粗麻缝制的简陋的托加长袍,这是艾尔帝国时期的东西。 简陋归简陋,可形制却挑不出什么毛病。 “放开我。”那名兽化人大叫道,“我要求得到王国特使应有的礼遇。” 他的话里掺杂着诺恩语、莱亚语甚至一部分古艾尔语。 霍恩还得问嘉莉诺恩语单词的意思,费好大的劲,才能搞明白这兽化人到底在说什么。 霍恩合上了书本,默然地注视眼前的兽化人。 “我是兽化人的希典王国特使穆迪沙乌斯,奉国王阿玛逊之命,前来约定交换俘虏。” “王国特使?你是什么王国?”霍恩皱起了眉头,小小的盆地里,哪儿来的王国。 他没听过说兽化人有建国啊,莫非黑骨沼泽在不声不响间,已经统合诸部落,完成了整合,形成了一个小型王国? 霍恩的眉间忍不住凝重起来。 “说出吾国,吓汝一跳!”那身穿托加长袍的兽化人昂首道,“我们希典王国有国民五十三,我希典王国所在的同盟国,还有兄弟雅拉王国与巴沙王国,三国总国民共计二十十,大军十五个师! 今日来袭的,只是一部分,我同盟国、协约国、轴心国三大国王同盟,九国联军有五十五个师。 若尔等尚有三分心智,我劝尔等趁早投降,交出俘虏,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啊?”霍恩探出脑袋,伸长了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理解错了。 他扭头看嘉莉,可嘉莉同样对他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 霍恩是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一个三五十人的小村子,到底是怎么想着要建国的? 他建立教皇国是被逼的,是出于无奈,是一个为了凝聚人心的骗局,就和圣父下凡一样,是万般无法之后的谎言。 兽化人,伱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兽化人? 这边霍恩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朝老臣布萨克便跳了出来。 “哦?”布萨克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出,“你们一个师几个人?” 穆迪沙乌斯冷哼一声,伸出一个拳头,晃了晃。 “十个?” “一个!” “哈!”布萨克冷哼一声,“我们教皇国有国民十二十十,军队四百一十一个连,也才六七个师左右。 尔等国民总数不过二百,每个师就一个人,不觉得可笑吗? 差不多得了,我们这光一个元老统率的国民,就顶你们一个王国。” “十二十十,莫要吹牛,十二十十……等等,等等,你们有元老?你们是帝国?”兽化人特使睁大了眼睛。 “正是。”布萨克大跨步走到了霍恩的身边,“这便是我们艾尔第三帝国,大教皇国,圣父之真外孙子,神之眼,圣父附身者,艾尔帝国的传承者,万票真教皇,霍恩冕下!” (本章完) 第101章 阿米诺阿斯 第101章 阿米诺阿斯 不知为何,自从被告知教皇国是艾尔帝国的官方正统续作,而非神圣艾尔帝国那种原作崩坏的同人之后。 兽化人特使脸色就变了。 此后,布萨克又带着他,去参观了金碧辉煌的教皇宫,秩序井然的元老院,队形齐整的四大军团,以及无边无际的国民。 当他再次回到帐篷,见到霍恩的第一句话是:“向您献上忠诚与尊敬,伟大而至高无上的皇帝,欢迎您来到您忠实的希典王国。” 霍恩的目光移向了一脸正气的布萨克。 他本以为经过教皇国的拷打,对这种事早有了绷住的免疫力,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 霍恩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相信了布萨克吹牛的话。 这个世界的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当然,要较真起来,和野人以及兽化人动辄四五十人的王国相比,霍恩一千二百人的国家,确实是大帝国了。 再看这教皇国,有选举,有元老,有军团,有皇帝,有元帅,有成文法,有政教合一。 除了没有海,完美符合艾尔帝国的特征和定义。 比劳什子神圣艾尔帝国正统多了,完全领会了原作精神。 “皇帝陛下,请恕我们无礼之罪。”那特使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说道。 “请,请起。”霍恩勉强绷住了脸,嘴巴都快被绷紧肌肉扯成了v型。 “我们先前不知道这是您的队伍,冒犯了您,实在抱歉。”特使早已没有了桀骜不驯的态度,“换俘之事不必再提,明天我们就把人送回来。” 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起码是好的。 霍恩换上了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但我们还有别的请求,那就是,我们的国王可能会想,请求您为我们的她加冕。” “加冕?” 那特使点了点头:“艾尔帝国已经千年未现,居然让外面那些假艾尔帝国人猖獗,导致我们虽然对艾尔帝国忠心耿耿,却一直得不到册封,法理问题无法解决,叛乱不断。”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那些外面的人是假艾尔帝国呢?” “哼,曾经有传教士来我们这传教,他们居然宣称,圣父圣母圣主三位一体,简直荒谬!”特使怒骂道,“圣父圣母圣主是三个神,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霍恩好像有点明白了。 恐怕这群兽化人信仰的好像是千年前的原始弥赛拉教,或者称作弥赛拉教人格派异端。 “他们还把圣母叫做圣树,更加荒谬!不想想,圣父不日圣母,圣母怎么怀孕?不怀孕哪儿来的圣主?” “可圣母阿斯克的确是一棵树啊,只不过被精灵们称为万物树母罢了……”阿尔芒忍不住问道。 “圣父就不能日树吗?圣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霍恩发现只要听他说话,就不得不和旁边的人确认,确认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您,不仅是帝国之主,而且还是弥赛拉之子,比那劳什子神圣艾尔帝国正统多了。” 霍恩的脸上出现了似绷非绷的表情:“哈哈,是,是吗?那就是说,只要我替你们国王加冕,就能把我们的人送回来?” “送回来是我们的义务,加冕只是请求。”特使诚恳地回复道。 “明白了。”霍恩点头示意,在外面混,面子都是互相给的,不就加冕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人比霍恩更懂加冕。 “你回去约好时间,最好在明天早上,我们不会等伱们太久。” “遵命,皇帝陛下。” 告别了这位王国特使,霍恩疲惫地回到了帐篷内,在交代马德兰准备好加冕仪式的道具后,他便沉沉睡去。 月色中,远方的群山里传来阵阵嚎叫之声,搅得不少乡民都没有睡好觉。 天还没亮,那名特使就再次到来,约定了和霍恩的加冕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地点就是这座小山丘。 不过,条件则发生了变化,希典王国接触到了新艾尔帝国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九大王国。 国王们都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册封。 这样一来,霍恩就得册封九名国王。 不过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他早习惯了。 安排好乡民们,霍恩站在山丘的血汗之路边,安静地注视着远处的群山。 在金红色阳光的照耀下,水田鼠在小道上来回奔跑,几只长腿水禽则慢慢悠悠地从水洼中叼起绿色的小蛇。 带着淡淡泥臭味和水草腥味的空气灌入霍恩的鼻腔,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看到在群山脚下,在水洼的乔木草丛之中,一道道炊烟渐渐升起。 “阿米诺阿斯,阿米诺阿斯,伊德格拉米诺阿斯。” 苍茫而浑厚的民歌声在沼泽的上空响起,配合着的还有长笛的笛声以及鲁特琴走音的琴声。 连接着大道的纵横小路尽头,开始出现了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走在小路上,一前一后两名兽化人壮汉抬着滑竿,滑竿上则坐着一名膀大腰圆的妇女。 这妇女腰间围着围裙,手上还有切菜时留下的刀疤,腰间则别了一把全国最好的宝刀,同时也是全国最好的菜刀。 之前那个穆沙迪乌斯在前面引路,手指尖按着长笛的气孔,吹出走调的声音。 在那之后,一个为脸方正的兽化人女护卫,正跟在滑竿之后。 至于那歌声,则是女王殿下亲自给自己的出场伴奏。 毕竟女王殿下还兼着宫廷乐师,宫廷厨师,宫廷马夫等一系列兼职。 陆陆续续地,这样的小队开始于道路的尽头走出,他们有的还有滑竿,有的甚至只能自己走来。 诸多国王中,最显眼的,就是他们拿木头雕刻,茅草填充出来的圣像。 有时候是国王自己高举圣像,有时候则是王夫兼任的“卫士”,举着圣像跟在国王座驾两侧。 “那是什么?”瞧着那绿不拉几的圣像,霍恩有些疑惑。 “问过了,那是他们的主保圣人,天使恐哥和天使猛哥。”布萨克低声说。 “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两个天使。” “可能是他们在改信弥赛拉之前的神,这种事情在蛮族中非常常见。”波讷德作为此次加冕的礼仪指导,在一旁小声回答。 那顶着经典半兽人面孔,青面獠牙,长着两对翅膀的“天使”出现后,霍恩忍不住掩口咳嗽起来。 天边的群山后,已经露出了日轮的半面光辉。 诸王到场之后,车架在霍恩的对面排成了一列,而国王们则下车,来到了霍恩两法寻远的距离。 兽化人由于容易诞生女性,所以向来是母系社会,男人都是整个社群共有的生育机器,唯有女王能独占一个男人。 王国治下,各军阀们叛乱不断,恐怕就有这个原因。 “九国国王,到!”特使兼王夫穆沙迪乌斯用响亮的嗓门大声喊道。 穆沙迪乌斯喊完,九名女王则依次和霍恩见礼鞠躬。 等客套完毕,一名老大娘女王上前询问:“可否验证您是否真的是弥赛拉之子?” 如果霍恩没看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希典女王阿玛逊。 霍恩当即扯开衣服,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脖子,立刻引来一片惊呼与啧啧称奇。 “果然,这一看就是弥赛拉的种。” “是啊,要是莉莉丝的话,胸口该有个大洞。” “还是隔代亲啊,弥赛拉都没能当上皇帝,这小外孙直接就钦点当皇帝了。” 莉莉丝?那是谁? 其实霍恩很想问莉莉丝是谁,但他忍住了,怕和这些兽化人信仰冲突露了馅。 旁边的茜茜仿佛在回忆什么,神色无比凝重。 望了望初升的东曦,霍恩决定还是催促一下,不然让这些老大娘唠嗑,不知道得唠到什么时候。 “时间不早了,加冕的话,咱们还是快一些吧。” 在霍恩的倡议下,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本章完) 第102章 加冕九国国王! 第102章 加冕九国国王! 在庄严而肃穆的兽化人民歌《阿米诺斯之歌》中,九名国王一字排开,半跪在地上。 她们露出黝黑的后脖颈,等待霍恩的加冕。 拿起一个用树枝和鲜编成了王冠,霍恩面容肃穆地将其戴在了希典国王的头上。 再拿起波讷德那罐兑了猪油的圣油,涂抹在国王的脑门。 退后两步,霍恩拿起手中的歪斜屮字权杖,在希典女王的两肩和额头各点了一下。 “在权力所及之范围内,蒙圣父圣母圣弥赛拉襄助,我将凭法律与教条保护教皇国及其百十国民,此乃国王应为之事。” 霍恩板着脸地朗诵道。 而希典国王则垂下脑袋:“我以弥赛拉的名对托付给我的子民而承诺。” 说完这番话,霍恩拿起了一个百衲袋,系在了希典国王水桶般的腰间,正挂在围裙的一角。 在用萝卜印提前盖好的册封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艾尔文名字,霍恩将文书递给那名希典女王。 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文书,希典女王阿玛逊正式成为由教皇国册封的女王。 国民五十三的希典王国总算成为了国民一千二的教皇国这个大帝国的附属国了。 可喜可贺。 “礼毕!”波讷德用玄虚的叫声高吼道。 加冕国王仪式,其实在艾尔帝国早期,是专门用来安抚蛮族部落的方式。 这些兽化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古代传下来的,刻舟求剑般地要求册封。 我大艾尔早亡了! 但为了不遭受袭扰,霍恩还没法,只能老老实实陪他们作戏。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霍恩早已是驾轻就熟。 就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将九个女王全部册封完毕,霍恩把最后一份文书递出,揉着发酸的胳膊抬头看天。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刚想与这群女王们告别,希典女王突然来到霍恩的身边。 “尊敬的陛下,册封之外,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向您请求一枚圣油。” 霍恩把手中的猪油膏圣油递了过去:“你要这个?” “不是这个,是那种黄澄澄的。” 和这位老大娘女王鸡同鸭讲了半天,霍恩才明白,她居然想要一份大蒜素。 她是怎么知道的?霍恩将询问的眼神给到布萨克。 布萨克则指了指那些正乖乖站在滑竿边,被释放的俘虏。 估计是他们看到马德兰用大蒜素治疗腹泻和发烧的人。 霍恩这下就有点犯难了,别的倒好说,可这大蒜素是拿来救命的,且保质期还不到一个月。 “我们能拿衣物和药草来换,还有粮食,或者奴隶,都能作为贡品来换取那枚圣油。” 看出霍恩的犹豫,那女王马上恳求道。 马德兰突然轻咳了一声,移步走到了霍恩的身边:“可以让他们拿大蒜和药材来换,咱们带了小型蒸馏器,奇尔维斯会操作……” 由于天气转凉,外加沼泽环境,确实有很多人得了感冒,药材消耗速度的确很快。 至于小型蒸馏器,则是奇尔维斯的东西,卖假酒由于要四处转移,所以用不了大型的蒸馏器。 “好吧,你们拿药材和大蒜来换,具体多少,你们和布萨克以及马德兰详谈。” 谈完后,那些老大娘们终于满意地离去,霍恩也以为能够出发启程,毕竟时间不早了。 可他却发现,那些跟着女王们到来的那几个护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这是什么意思?” “征召的勇士啊,这些都是我们王国最强大的勇士,您不满意吗?”听到霍恩的话,阿玛逊从小路上折返回来,诧异地问道。 霍恩在波讷德的提醒下,终于想了起来。 这又是一项艾尔帝国的老传统。 他们会在册封王国时,顺便征召王国的勇士加入。 不少艾尔帝国的高级官员和将军,就是各地蛮族王国的勇士和首领子嗣出身 时间一久,那些靠近本土且艾尔化程度比较深的王国,甚至会原地上岸,转成有编制的军团。 在神圣艾尔帝国时期,他们又解体成了王国。 如法兰王国的前身就是法兰军团,法兰军团的前身是哥特王国。 莱亚王国的前身是帝国禁卫军团,帝国禁卫军团的前身是赛利亚王国。 算了,反正就八九个人,霍恩拍拍这些女战士的肩膀:“不错,那伱们就建立一个卫队吧,叫瓦兰吉卫队,在艾尔语中是斧战士的意思,你是叫格尔戈是吧?” “是的,陛下。”这位来自希典王国的女战士回答。 “你就来当这个瓦兰吉卫队的卫队长吧。” 将这些女战士们安顿好,最后一次与女王们告别,霍恩终于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秋日的阳光在沼泽中升腾的水雾中,显得有些驳杂。 香、炊烟和草腥味裹缠在一起,却有些让人呼吸不畅。 不得不说,有了这些瓦兰吉女战士,霍恩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绝大部分沼泽行军遇到的问题和坑,都基本能被这些瓦兰吉女战士避开。 好几个中了蛇毒的人,也是被她们用自制草药解了毒。 马德兰望着前面探路的瓦兰吉卫士:“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会说诺恩语的?他们从未出过黑骨沼泽,更没有去过诺恩王国啊?” “因为诺恩语本来就是这片土地原住民的语言啊。”霍恩满不在乎地抖着缰绳,“咱们所在的这个大陆,本就叫诺恩大陆,只是后来诺恩人被赶到东边和北边的保留地去了。” “我们才是来者?” “不然呢?”说到这,霍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操纵马匹,落后几步,来到了茜茜身边。 “茜茜兄弟,我今天看到说到莉莉丝的时候,你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茜茜一边走,踢飞了一只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蜘蛛:“莉莉丝这个名字,我曾经听说过。” “是哪个魔女吗?” “不,不是。”茜茜摇了摇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们知道血肉王庭信仰的神明是什么吗?” “他们还有信仰的神明?”马德兰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霍恩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在他教会的卷宗中看到过:“好像叫做长生主?” 茜茜瞥了他一眼:“对,他们信仰的神明,叫做血族始祖长生主。 由于他们的教条谨防以物配主,所以既不说长生主是男是女,也不说名字,更没有画像。 但司秤隐修会的人,曾经从旧艾尔帝国的废墟中带出了一份资料,那上面记载的事迹模糊不清,且匪夷所思。 我们一直都以为是司秤隐修会伪造的,因为那份资料中说……血族始祖叫做莉莉丝,是弥赛拉的双胞胎姐姐。” 尽管这段时间,霍恩早就有些看淡一切的麻木。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那这意思不就是说…… 自己除了有个教会圣主的神明妈,还有个血族始祖的大姨? (本章完) 第103章 未来的打算 第103章 未来的打算 “诶嘿嘿,面包来喽。”用托盘托起薄片型的面包,马德兰将其一一递给帐篷中这些教皇国高层。 傍晚的夕阳从门帘中照入,在地上铺了一层金沙。 这间小小的帐篷里,火盆散发着暗红的光芒,主教们和骑士团的高层,都聚集在这间帐篷内。 他们洗脸的洗脸,搓脚的搓脚,烘衣服的烘衣服。 在一张稻草床边,让娜端着一碗药汤,试图强逼弗里克喝下去。 咬紧牙关,弗里克则吵嚷着没下药酒,喝不下去。 “你那是要下药吗?你就是想喝酒!”让娜一口回绝,“我都答应马德兰了,在他回来前,一定让你喝下去。” “我身体壮,扛得住,那么多得了风寒的信民,给别人喝吧。”瘦骨嶙峋的弗里克大叫道。 之前在走群山高台的时候,就有不少乡民生病,霍恩拖着没管。 不知道是不是有过于劳累还是沼泽的瘴气,这天突然大爆发,冒出了三百多个病患,不得不提前扎营,医治这些病患。 好在不是传染病,不然够霍恩受的。 直到现在,霍恩都还在外面和元老们处理乡民染病的问题。 从马德兰手中接过那面包,望着那托着馅料的薄饼,这既不是馅饼也不是面包的,把格兰普文看得有些发愣。 “这是面包吗?” “没有面包炉,时间也不够,烤不了馅心面包,只能将就一下了。”马德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弗里克那边走去。 “好了,弗里克爷,别难为让娜了,伱就喝了吧。”马德兰把面包塞到弗里克手里,“尝尝,下药菜。” 接过那薄片面包,塞到嘴里,弗里克还是不喝药:“还有十来天应该就到贞德堡了?” “差不多吧,希望咱们能在11月中旬前到达,不然太冷了。” “你见过库什公爵,那个,叫达内的吗?” “库什公爵我听胡安诺院长说过,那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贵族。”马德兰坐在弗里克床边,“他可能有些自傲和胆小,可对千河谷人却很好。” “你去了贞德堡,准备怎么办?”弗里克再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先找达内阁下,帮我联系胡安诺院长,说不定我干脆就在贞德堡安家了。” “不准备洗清罪名了?” “洗什么?没有意义了,偷不偷面包的,谁在意呢?” “哼。”轻哼一声,弗里克咬牙闭眼,将又苦又辣的药汤吞入腹中。 他只是低烧,还不是士兵,享受不到大蒜素的。 “说真的,我真准备去开个面包房,你来给我打下手,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就像当年我藏在你家一样。” “不怕被抓吗?” 马德兰笑道:“敕令连都抓不着我,他们还能抓到我,你要是真怕,那咱们改名呗,你改叫克赛特,我改叫冉阿让。 况且那可是库什公爵的领地,人家和我都是胡安诺院长的学生,肯定愿意帮咱们。” “可别,克赛特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弗里克大笑起来,他朝着正在火盆边烘衣服的格兰普文问道,“格兰普文老弟,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没想好,可能去黑河湾那边当云游艺人,不过在此之前,我准备先在贞德堡和狄亚举行一场婚礼。 我们一直没举行婚礼,我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你们别告诉她,还有,你们有时间都得来啊。” “一定一定,柯塞,你呢?” “看万票爷呗,万票爷去哪儿我去哪儿。”柯塞的脸色有些愁苦,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得去黑蛇湾了。 “茜茜兄弟,你呢?” 茜茜光着脚丫,正在拿针挑脚上的水泡,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改头换面藏几个月,继续出门打工去。” “奇尔维斯老哥,你呢?你也去贞德堡吗?” “是啊,树篱乡可不能再混了,继续干老本行,攒点钱,买几亩地,收个小子养老了。” “没志气。”让娜坐在火盆边,“那个库什公爵不是准备起义吗?我要参加,非把教会赶走不可,不然你们那些生活都只是空中城堡。” “谢邀,是空中楼阁。”茜茜看着让娜涨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监视着弗里克将最后一口药汤喝完,马德兰才闷着嗓子说道:“你这都问了一圈了,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先戒酒吧,把酒瘾戒了,然后去酒馆弹琴卖唱等死了。” “你?戒酒?”向来镇定的茜茜都大吃一惊,“现在这难不成是个梦境?” 让娜则嘟囔着:“刚刚不知道是谁在那儿喊没酒不喝药。” “等我去贞德堡就戒。”弗里克梗着脖子说道。 奇尔维斯万分惋惜地叹道:“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让你当我第一个顾客呢。” “滚你吗的。”弗里克朝着奇尔维斯吐了一口口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马德兰在褡裢里摸出一把小戒尺,上面还有一行看不懂的法兰文。 “什么意思?我喝酒你要打我?”弗里克警觉起来。 “弗里克叔,这个是胡安诺院长送给我的,我先前有一段也酗酒,胡安诺院长说想喝酒,就用这个软尺打一下手背,然后就慢慢戒了。”马德兰将戒尺递给了弗里克,“你肯定也能戒。” “自己打自己,这不有病吗?我可不是苦行僧啊。”嘴上这么说着,弗里克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下礼物,小心地塞入了怀中。 收拾起弗里克的脏碗,马德兰往起一站,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却不自然地摇晃起来。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德兰直直地向前倾倒下去。 “哎哎哎。”弗里克立刻伸手扯住了马德兰的衣摆,好险把自己也从床上拖了下去。 “怎么回事?”旁边几个人立刻抛下了手中的事,围了上来,扶住了这两人。 撑着泥地坐起,弗里克土头灰脸地骂道:“这糊涂孩子,他也发烧了,估计他都不知道。” 茜茜走上前,摸了摸马德兰的额头,格兰普文则站在帐篷门口,朝着几名黑帽军医疗兵大叫。 几个医疗兵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马德兰抬到担架上,朝着另一边的重病患营地移去。 见马德兰被抬出帐篷,弗里克轻叹一声,正好药汤起效,他把被子蒙头一盖,睡了过去。 坐在火盆边,让娜继续阅读那本《骑士西法尔》,她已经能看懂三分之一的文字了。 “茜茜姐。”看了没一会儿,让娜放下了书,“这书里为什么总是把千河谷人叫做库什人啊?” “千河谷人本来就叫库什人啊。”用刚搓过脚的手拿起披萨,茜茜解释道,“千河谷这片地区,那些兽化人和诺恩人才是原住民。” 让娜好奇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千河谷人真正的家乡,是在三大骑士团与吸血鬼战场前线,也就是库什河草原。” “我们不是已经和吸血鬼停战了吗?”格兰普文问道。 “是啊,但食人魔军阀又不完全是吸血鬼的狗,下层的吸血鬼贵族也尝试用军功搏出位,一部分吸血鬼贵族还拿着帝国很多地方的头衔和宣称呢。” 库什人是库什河草原上的原住民,属于半耕半牧民族,后来在艾尔帝国的影响下,改信了原始弥赛拉教。 此后不久,吸血鬼大军攻入帝国首都,艾尔贵族和军团们仓皇出逃,库什河草原落到了血肉王庭的统治下。 按照血肉王庭的四等人制度,属于是最低一等的血奴,地位无限逼近于骷髅苦工。 在长期的压迫下,库什人实在无法忍受,就发动了起义,从家乡迁移到了千河谷。 “根据传说,当年带领库什人起义的人叫雪莱,圣父派下圣人贞德化作女性,长卧在库什河中。 路过的人无一相救,只有雪莱跳入汹涌的库什河将她救起。 于是贞德告诉他‘在东方高峻之地,是库什人命定之所’,这才有了后面的起义和迁移。 这就是教会福音中著名的‘她贞德,卧库什’的典故。”不知何时,霍恩从外面走了过来,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贞德堡。”茜茜同样笑了起来,“我们的库什公爵达内,就是圣人雪莱的后裔。 他曾经说过是他的祖先把我们带到这来的,他一定会对我们负责,这是他们家族千年的誓言。” ps章节数搞错了,我先吃饭,等会去联系编辑来改(起点这边发布vip章节后,章节名居然不让改,绷不住了) (本章完) 第104章 半场开香槟 第104章 半场开香槟 现在已经是10月16日了,距离贞德堡只剩最后的245里。 坐在火盆边,霍恩在心中默默计算。 如果没有这些病患的话,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十二天就能出野蛛林,出了野蛛林再走三天,就能到达贞德堡。 这五天的行程,算是从行军开始到现在,最顺利的五天。 快的时候,一天能走二十里,慢的时候,也能走十五里,适应之后,他们的速度是越走越快。 唯一耽误时间的,就只有给那些兽化人国王册封仪式。 在这五天里,霍恩每次一扎营,就得册封一堆五六十人的王国,十七八个人的公国。 一听帝国皇帝来了,十里八乡的国王们彻底轰动了,全都跑来讨封。 为了能抢先一步册封王国,不少国王还带来了大大小小的贡品。 别小看这些贡品,不仅有珍稀的草药,还有魔物肉甚至还有零零碎碎的山铜和秘银。 甚至有国王送来了三只魔物小狼,但被霍恩回绝了。 自己人粮食都吃不够,哪儿来的钱粮养魔宠? 要是吃屎能活,霍恩还能考虑考虑,结果它们还要吃肉,那就没办法了。 一路走到这,来讨封的国王们基本就没有了。 这里已经是兽化人王国的文明边界,再向前走,就已经是沼泽最低点的无人区。 在兽化人诸国中,只有最勇敢的猎手才敢进入这里。 五天的行程里,霍恩对黑骨沼泽完成了一次粗略的人口普查。 毕竟册封文书上是要写大致人口的。 在这个长约195公里,平均宽度约38公里的河谷沼泽内,生活着差不多两万个兽化人和野人。 这个人口挺稀薄的,根据霍恩在古拉格修道院看到的卷宗,树篱乡面积比黑骨沼泽稍微小些,在册人口有将近七万。 像高堡乡,全乡在册人口有十六万上下,光高堡乡周边人烟密集处,就聚集了小三万的人口。 这还是没算流民,只计算市民、公簿农和武装农的情况。 除此以外,霍恩还会和他们贸易,大蒜素、亮晶晶的小饰品、染料,都能换来一堆布料、食物和药材。 这些药材可帮大忙了。 霍恩可没想到那些药草会消耗得那么快。 九月天气那么热,到了十月突然变得变冷,这一路先高山行军,又黑夜行军,最后沼泽行军,到底是有些扛不住了。 霍恩其实觉得有点诡异,这些乡民大多是黑衣士兵一类的青壮。 怎么会有妇孺不生病,反倒青壮生病的呢? 但无论如何,这样是无法再行军的,霍恩不得不宣布休息半天,给他们煮药汤和休息。 霍恩不是没想过把病患们交给兽化人们照顾,可想到兽化人那个文明水平,估计一个风寒送过去,对他们都是绝症。 这里靠近无人沼泽区,真正的低洼沼泽区。 附近的兽化人和野人,都是兽化人王国眼中的化外蛮夷,既不通人性也不通兽性。 没法子,只能自己照顾了。 撑过这一段,再走十来天,就到达贞德堡了。 “再走大概十天,撑过最后十天,咱们这一趟旅程就结束了。”坐在火盆前烤着火,霍恩感叹道。 茜茜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是不要半场开香槟吧?” “这问题你现在不想,准备事到临头再想吗?” 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的乡民,霍恩摩擦着手中的剑鞘,“以后……不知道,先隐姓埋名待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白山隐修会?”茜茜脱下靴子,将脚放在火盆边。 细嫩的脚丫上有好几个水泡留下的痕迹,白色的水蒸气从脚趾间蒸腾而出。 “伱们白山隐修会有什么惠的政策吗?不惠我不加嗷。”霍恩捂着鼻子从下风口挪开。 “若安党组织很严密,等级分明,非常有秩序,但也很压抑。”拿起粗糙的石块,茜茜搓着脚趾丫。 这段时间走沼泽路,空气潮湿,他穿的又是靴子,靴子摆那,甚至能飘起一层烟雾。 只有在扣脚指头的时候,茜茜才表现得像一个男人。 “若安党是以若安的母源眷属组成,盛产心灵类型的巫师,如幻术、魅惑等法术。 他们的首领,叫若安三世,据说是若安眷属的曾孙女,有着与若安相差仿佛的魔女法术。 我们白山隐修会,以占卜向的巫师为主,比较自由和散漫。 首领是大家共同推举的,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来,成员很多时候都是在各个商会工坊内工作。 你也知道,占卜向巫师施法没塑能向肉体向动静那么大,我们会和很多骗子妖术师混在一起,真假难辨。 一个好的占星术士,每年的薪酬能达到5到7枚金镑。 他们既能帮助雇主预测市场风险和行商时确定位置,还能帮助我们贩卖炼金产品。 所以我们白山隐修会的成员都非常有钱,且不吝于钱。” 霍恩默默将两个秘密的特征记在心里,却跳过了茜茜的邀请,反问道: “说起来,你还没说过魔女和法术到底有哪些类型呢。” “很简单啊。”茜茜掰着脚趾回答道,“魔女有塑能、占卜、心灵、肉体和其他,法术的分类只比这多一种,那就是亡灵。” “没有亡灵向魔女吗?” “一个都没有,亡灵法术是吸血鬼的独属,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类巫师能够复刻它。 你去过血肉王庭吗?那里的农田上没有农夫,全是骷髅在种地,矿井里也没有矿工,全是僵尸在挖矿。” “那我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法术?我不是巫师吗,我到底是不是巫师啊?” “不知道,可能是其他类的巫师吧,无法归类的都是其他类,比如飞行、假死、隐身,都算。” 那我的法术就是空有法力拉大弓? 霍恩暗地里摇了摇头,还是提桶跑路香啊,把这个能力作为最后手段吧。 “秘党中其他类巫师组成的秘党吗?” “有,但是你不会想去的。”茜茜坐直了身体。 “秘党中以其他类巫师闻名的,就是先前提过的司秤隐修会,是一个非常激进的秘党。 若安党跟他们比,都属于是腼腆内向的了。 他们可是虔诚地信奉弥赛拉教,并认为弥赛拉就是魔女,修士啥的全是弥赛拉的魔女眷属。 教会眼里他们是异端,秘党眼里他们是叛徒,所有人都对他们很不爽的。” 本以为弥赛拉教人格派已经很异端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但经过几次的刺激,霍恩的心理阈值高了很多,都已经非常能绷住了。 世界之大,到处都是卧龙凤雏,不奇怪。 就在霍恩与几个秘党间权衡利弊之时,却见格兰普文小心翼翼地背着狄亚,大跨步地跑来。 看到格兰普文不是一个人前来,还背着狄亚,霍恩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和茜茜说了一声,两人一起站起身迎了上去。 来到近前,霍恩刚想说话,原先伏在格兰普文背上的狄亚突然抬起了脑袋。 她的脸比之前苍白了好几分,不知何时在鼻翼和眼角多出了几道皱纹,在这张憔悴的脸上,明显地两条血痕从眼角一直滑到鼻翼。 “他们来了,冕下,那些魔鬼,敕令连的骑士们,他们来了!” (本章完) 第105章 另一条道路 第105章 另一条道路 发出了一声如猿猴般的啼叫,一名兽化人被长箭从空中射落,栽到了水洼之中。 水四溅,鲜血染红了那片水洼。 其余的兽化人则依旧呼呼喝喝地逃走了。 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长弓,伯奥略骑在马上,下午浑浊的阳光将他的脑门照出了细密的汗珠。 回过头,望着那些被兽化人使用投矛器和飘石打伤的雇佣步兵和民兵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作为一名敕令骑士,除了竞技场的考核外,还必须同时掌握弓箭、剑术和枪术以及相应超凡武器的应用。 不管是上马骑战,还是下马步战,所有相关的超凡武艺都必须精通。 这是超过二十年的磨炼,没人知道其中的血与汗。 可这些凡人步兵,却想着靠装备,靠阵列,来阻挡敕令骑士的冲锋,甚至嫉妒他们的地位。 真是可笑。 凭什么觉得你们集群列阵能抵过我二十年苦练? 要是他能生在百年以前就好了,在那时,哪怕是枫露市的艾尔市民,在骑士面前都得低下他们矜傲的头颅。 这些凡人,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地里,给他们这些超凡者种田,居然还想着当劳工当市民,甚至是当城市贵族或市议员。 害得他的家族地产收入大减,逼着他不得不苦练战技,刀口上舔血。 就这样,那些商人和自由市还在提高劳工工资,吸引更多的公簿农逃离土地。 要他说,就该把那些市民全部屠光,把自由市全部夷为平地,大家回到两百年前,那就是最好的。 期间可能有些许的阵痛,但休克疗法就是最好的疗法。 “大人,结果统计出来了,我们的山地步兵伤亡和失踪共三十二人,目前还剩315人。” “叔叔,我们的白枫雇佣兵伤亡十七人,还剩七百七十人,民兵伤亡五十人……”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战场上的时候要喊连队长!”伯奥略直接打断了贝拉尔特的发言。 他让这个小侄子带步兵来捉短毛,是为了在亲王殿下面前露个脸。 本想着给亲王殿下玩个狠的,没想到贝拉尔德裤子一脱来了坨大的。 1500个士兵让1200个农民跑了,说出去谁敢信。 放在他们老家,那都是几十个士兵追着上千的暴民杀。 更重要的是,就因为这个,他被迫从富饶的小池城撤离,来追击这坨啥也不是的短毛。 抓住他们,除了名声,什么都获得不了。 “咳咳,伯奥略大人。”克莱昂特在一旁低声道。 “怎么了?” 尽管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有矛盾,伯奥略并没有为难他。 贵族们都是人精,这种人情世故,他们熟络得很。 像克莱昂特这种小人物,整治了他反而有种以大欺小的观感,何况克莱昂特身后还有巴尼福斯大主教。 有机会可以使绊子,没机会过去就过去了。 可这一视同仁的态度,反倒让克莱昂特有些心惊胆战。 “我刚刚查看他们营地的遗址,跟咱们差不多有40里到60里的距离,咱们下一步……” “下一步自然是继续追击了。”伯奥略不耐烦地挥挥手,“民兵和伤兵全都留下,只留三天辎重,有呼吸法的,跟着我一起前进。” 在伯奥略的指挥下,三百名超凡骑士,抛下了一千名普通步兵,带着剩余的六百名精锐步兵,在这条霍恩走过的长道上发起了追击。 此时此刻,在教皇国的营地中。 霍恩端坐在御前会议的桌子前,闭目养神。 “我看到了300名骑士,队伍比咱们还长的步兵队列,就在昨天咱们扎营的地方。” 狄亚的话仿佛仍然回荡在霍恩的耳边。 那些骑士,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士,他们又来了。 霍恩甚至没见过他们,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可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想要霍恩和乡民们的性命。 真的不能乱开香槟啊,这才开完,骑士们就追上来了。 霍恩知道,这是在自己骗自己,不管开不开,他们都要追上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营地里还躺着一堆病号的时候。 只差十天的路程,他们的长路已经走完了一半,只剩最后一哆嗦。 只要能到达那里,只要能到达贞德堡。 马德兰就能开起他的面包房,弗里克就能继续唱起他的英雄史诗,格兰普文和狄亚能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奇尔维斯也能继续卖起他的假酒。 自己也能从容离去,彻底告别这段滑稽可笑的过往,将这群难民托付给贞德堡的库什公爵。 有了茜茜的引荐,两位魔女的保护,以及自己的强大法力,得到秘党的保护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之后的事,则要看情况与时势再做决定。 可不论如何,那已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幻想时间总会过去。 回到现实,马德兰和弗里克还躺在床上发烧,格兰普文正心疼地擦着妻子的眼泪,奇尔维斯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自己呢,端坐着,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在霍恩背后,顶多一天的路程,那些敕令连和超过一千名士兵就要杀过来了。 逃跑吗? 这路就这么窄,前面就是无人沼泽,往哪儿逃? 反击吗? 看看这群病号,再想想那群敕令骑士的战力,怎么反击? “砰。” 下意识地霍恩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吗的,教皇国怎么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咱们或许可以往回走,只要走快点,躲到兽化人王国那边,说不定还有救。”茜茜提议道。 “往回走,正好遇到敕令连怎么办呢?”奇尔维斯颓废地趴在桌子上,“他们有多快,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五天的路,他们两天走完了,我们甚至还有病号。 就算没有正面遇上,那些水洼上的小路最多只能容一人通行,咱们这些人,排着队,还没走完,人家就该追上来了。” 营帐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咱们快点走到沼泽区可以吗?前面是沼泽,他们不是骑马吗?或许就追不上了。”布萨克想了个法子。 杰什卡思考片刻后又泼了个冷水:“不行,沼泽更危险,而且长路是直通沼泽的,咱们一边防备魔物,一边还要行军,速度更慢。” 整个营帐内,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或许,我有一个法子。”蹲在霍恩身边,嘉莉从桌角探出了脑袋。 霍恩勉强扯出笑容,拍了拍嘉莉的小脑瓜:“别闹,我这还有个发条小青蛙,给伱,你到一边玩去。” 接过小青蛙,嘉莉鼓起了嘴巴:“我真有法子,想要通过无人沼泽区,又不止一条路,我知道另一条土路也能到达野蛛林,只是有点小危险。 那条小路非常隐蔽,只要能做好伪装,那群坏蛋骑士肯定发现不了。” 茜茜惊喜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霍恩伸手挠着嘉莉的下巴,嘉莉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我就是知道,本来我都不知道的,可是到了这附近,我就知道了。” “你恢复记忆了?” “嗯……算是吧,我非得遇到了熟悉的东西,才能想起来,说不定,从那条小路走,我能想起来更多。” “那你带一名孩儿军去确认一下,看看路还在不在,骑马去。” 霍恩立刻站起身:“咱们与其在这讨论,不如先行动,让所有能走的病患走,剩余的装车,越早出发,越安全。” “那我给了地图,我有什么奖励吗?”嘉莉扑上来抱住霍恩问道。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亲亲。” 回头看了眼让娜铁青到狰狞的脸,霍恩无奈地捏了捏嘉莉的脸蛋:“行。” ps偷袭! (本章完) 第106章 走不动了 第106章 走不动了 秋日的午后,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忙乱地拆卸着帐篷。 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配合着空气中漂浮的水雾和孢子,却有一丝闷热的感觉。 孩子们仍在嬉笑,帮着大人们卷起帐篷,一些年迈的乡民则在艰难地背起行李或装上马车。 沼泽地的草腥气笼罩在空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汗水沿着人们的腋下流到了腰部,浸湿了裤子。 患病的乡民们被小心地扶着,走向马车,他们有的仍在沉睡,有的则在咳嗽着,声音沙哑而无力。 孩儿军和元老们穿梭在人群之间,咳嗽声和跌倒声在草地上滑来滑去。 布萨克站在一辆马车上,指挥着大家搬运行李和帐篷。 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霍恩皱着眉头,沉思着下一步的动作。 经过又一次统计,在霍恩的营地中已经有足足四百多名病患。 虽然其中大部分还能走动,可真要上路,相比正常的行走速度,却慢了不少。 “把能抛弃的辎重都抛弃掉,粮食也可以扔掉,只要活着,总有办法的。”霍恩抓来孩儿军,让他去通报这则命令。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辆马车旁,一位老人在挣扎着往上爬,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霍恩立刻走过去,伸出援手,托住老人的腰,把那老人推上了车。 从马车边一扭头,霍恩一眼便瞧见先前派出探路的嘉莉和孩儿军。 他们匆匆从马匹身上跳下,四处搜寻霍恩的踪迹。 “怎么样?”霍恩大步向前,走到了嘉莉和孩儿军面前。 那孩儿军将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递给了霍恩:“的确有一条小路,距离这里大概12里,不过那里有一条小河,原本的木桥被冲塌了,咱们得先搭建羊皮筏子浮桥。” 霍恩点点头,喊来了达斯。 “达斯,你带一个旅的近卫军士兵,背着羊皮筏子,先去河边搭建浮桥,务必在我们到达前搭建完成。” “遵命,冕下。” 领到命令,达斯带着唯一一个全员没有患病的近卫军旅,背上羊皮筏子朝着预定地点跑去。 霍恩刚想走,嘉莉张开了双臂,撅起嘴,闭上了眼睛。 “嗯。” 霍恩摸了下她的脑袋:“干嘛?” “我的奖励呢?” “我又没说马上给你,等有空了吧。”霍恩揽着她的腰,把她推去了病患营地那边,“你去把那些行动不便的人,抱上马车。” “伱个日山羊的赖皮!” “诶,你他吗的,这日山羊的是谁教你的?!” 口中虽然这么抱怨,嘉莉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病患营,将重病号们搬上马车。 这边装满了一辆马车,催促着随行的人上路,霍恩一回头,便又见到了撞开来回小跑人群的柯塞。 “怎么了?”霍恩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柯塞,急促地问道。 柯塞喘了两口气:“咱们的病患太多了,车子装不下。” “那就叫近卫军或者黑帽军去背,他们的自己的行李,放到马上去载着,不是病患或伤兵不许骑马!” 经过紧张地筹备,霍恩终于在半个小时内全国启程向前。 在长长的道路上,车轮发出吱呀的响声,乡民们艰难地背着行李和伤员。 道路两侧,原先一望无际的水洼和暗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水杉。 水蜘蛛在水面上滑行着,路过一只拖着水田鼠腐烂尸体前进的大水蛇。 水杉仿佛是行道树或哨兵,默然地注视着行进中的人群。 乡民们面色疲惫,汗水湿透了衣衫。 孩子们已经不再嬉笑,他们默默地跟随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小手牢牢地牵着大人的衣角。 患病的乡民们越发显得虚弱,咳嗽声此起彼伏。 脚步机械地抬起又机械地落下,走着走着,便有一名乡民摔倒在地或晕倒,只能搬到马车上。 霍恩同样和这群乡民们一起,走路向前。 他平日骑乘的马上,安置了三名伤员。 “追兵还有40里,冕下。”一名孩儿军从山头上跑下,低声报告道。 “咱们呢?”霍恩勉强睁开被汗水压下的眼皮。 “距离过河点,还有8里。” 霍恩先前联系过附近的兽化人,如果追兵从他们的村子路过,就在那山上最高的树上系一根红色的亚麻布带子。 上一次报告的时候,敕令骑士们距离他们还有50里路,他们距离预定的过河点还有10里路。 距离上一次报告,却只是在一小时以前。 如果按照目前这个速度,那么在霍恩到达过河点的同时,他们正好被敕令连抓到。 太慢了,这个速度只有平时的一半。 尽管提前架设好了浮桥,可过桥同样是需要时间的,走过去起码要半个小时。 “到预定地点还有最后八里路,大家加把劲。”霍恩朝着身边的人喊道,“再快点,再快点。” 尽管霍恩如此催促,可行军的速度依旧走不快,毕竟有那么多的病号。 这边霍恩还在着急前面的行军,队伍的尾部却又嘈杂起来,甚至有些行进。 无奈之下,逆着人流,霍恩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来,来到了后排:“怎么回事?” “弗里克,还有一帮年纪大的,说不想走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犯浑呢。”霍恩气急败坏推开了孩儿军,一路小跑地朝着后面跑去。 果然,在队列的最后,奇尔维斯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些老人赶紧走,跟上车队。 大跨步地上前,霍恩朝他们喝道:“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得走了。” “圣孙冕下,真是走不动了。”一个酒糟鼻老头靠在树下喝着酒,醉眼惺忪地说道。 “敕令骑士的追兵还有40里才到,来得及。” “你们先走吧。”带头闹事的弗里克两腿岔开,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我们是真不想走了。” 霍恩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说什么胡话,快起来,要被那些敕令骑士追上了。” 弗里克猛地甩开了霍恩的手:“累了,不走了!没听我说吗?你们走吧!” (本章完) 第107章 哪儿有家? 第107章 哪儿有家? “那竞走大赛的奖励呢?”霍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走不动了,不要了。”弗里克摆烂地眯上了眼睛。 给前面的奇尔维斯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人先走,霍恩蹲下身子,低声道: “这竞走大赛是集体赛,你们不走,大家都等于没走。” “怎么可能呢?”弗里克喘着气道,“这又不是真的竞走,咱们分开了就分开了,又不影响。” 霍恩原先劝说的话瞬间吞入了肚子里。 “你,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霍恩勉强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冕下,伱别装了,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一个老妇人揸着嗓子说道。 阳光有点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霍恩却有些发晕。 弗里克坐在路边的大岩石上,好像是秋日里坐在家门口的大爷,他满脸皱纹,翘着二郎腿,写意而简单。 上百个老人们则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如同劳作后闲坐屋头的惬意。 “我,我不明白……你们……”霍恩嘴巴卡壳一般说不出话来。 “我们又不是那群小年轻,他们是真信你,可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知道你不是,只是大伙愿意跟着你走。”又一名老人接话道。 霍恩如同雕塑般蹲在原地:“那你们既然知道,还不快走?” 没有一个老人回应霍恩的话,他们只是懒洋洋地坐在原地,好像在晒太阳。 等了半晌,只有弗里克抬头看着霍恩:“再走,不把孩子们给拖累了吗?” “可是,可是……” “霍恩冕下,你知道吗?我曾经面见过教皇。”弗里克突兀地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当年,我千里迢迢从千河谷跑去圣座城,我编撰的诗歌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圣座城。” “教皇强尼八世多仁慈啊,他温柔地接待了我们,将我们安排在一个舒适的小旅馆,并承诺一定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你说说,教皇安排的旅馆,就坐落在教皇宫的旁边,隔壁就是教皇宫,隔壁就是!” “怎么会有无赖地痞翻窗而入?!怎么会?!” 弗里克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他浑身都在发抖,霍恩分不清那是帕金森还是愤怒。 “在那个旅馆,在那天夜里,我的养子小瑞迪,被突然冒出来的无赖,硬生生按在水缸里淹死。” “我去阻拦,他们掰开了我的嘴,用油漆毒坏了我的嗓子,我再也无法唱歌了。” “冕下,时隔十八年,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的家人和孩子。” 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在水洼上回荡,远处隐隐传来马蹄的声响。 阳光下,几只蝴蝶停留在朵上,那眼睛扑闪着,注视着揪着自己胸口衣领的弗里克。 弗里克将手伸入衣服,握住了马德兰送给他的戒尺,握得紧紧的。 “冕下,你是一个好教皇。” “你让我们吃饱,你让我们吃到油和肉,你让我们穿上没有破洞的衣服,你让我们洗干净自己肮脏的脸。” “你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吃着和我们一样的食物,你拒绝骑马却用它来驮伤员。” “你怎么都不抛弃我们,你让我们这些人,哪怕是百无一用的老人,都活得有尊严。” 半跪在霍恩面前,弗里克给了蹲着的霍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一直都在想,假如当年,我是说,当年的教廷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好教皇,我的家人,我的小瑞迪,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这样的一个好教皇,我们等啊等,等了一辈子,我们的父亲等了一辈子,我们的爷爷等了一辈子,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们再等了。” 霍恩蹲在原地,就好像先前丹吉和他说话的那个时刻,他像是患了失语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冕下,这个剑柄,送给您了。”弗里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带剑格的剑柄。 “剑柄原本是给我的亲儿子的,他听我唱英雄史诗多了,非要去当屠龙的勇士,闹着要一把剑。” “我拗不过他,就去买了一把剑柄,告诉他,等他成年,就给他买剑身,不过,他用不到了。” 弗里克将剑柄插入他腰间的布袋。 霍恩呆若木鸡。 捏着霍恩的肩膀,弗里克将霍恩扶起,他好像在笑:“冕下,算我求你,别再让我们的孩子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前面了。” 强行把霍恩掰得面向前方,弗里克拍拍他的后背:“走吧,走快点。” 霍恩机械般迈步,他下意识向前迈出了四步,可死活伸不出迈第五步的腿。 “向前走,别回头!”弗里克朝着霍恩的背影大叫道。 在原地站了三五秒,霍恩这才继续迈出了步伐,他越走越快,后来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这里。 直到霍恩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弗里克依旧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弗里克,别傻站着了。” “嚓,大哥。” “怎么样?来一口,壮壮胆。” 一个骨架粗大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壶酒和半只烤得焦黑的水田鼠。 望着眼前的酒,弗里克笑了:“不喝了,酒醒了。” 推掉了喂到嘴边的酒,弗里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 几十年没唱过歌了,弗里克突然想唱上两句,他有点怕自己忘了。 “我又伤害了自己,今天。” 在林间无数鸟雀的鸣叫声中,弗里克沙哑的歌声穿越了云层,抵达了他仰望的天空。 “想知道可还有力气去感觉, 凝神体会这痛楚, 那是唯一真实的事物。” 捶着大腿打着节拍,弗里克用他残破的嗓子唱起了当吟游诗人时的歌曲。 曾经浑厚的嗓音,早在油漆、泪水和酒水中变得嘲哑不堪。 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弗里克在大岩石上站起,他眯起眼,张开双臂,就好像他曾经在酒馆舞台上。 那时候,他的小儿子会站在他的背后为他敲鼓,他的妻子会在一旁吹着长笛。 那间温暖如夏的小酒馆里,就这么一天一天,好像能到永远。 直到酒馆老板,用板车将他们娘俩的尸体从教堂拉回来的那一天。 “针尖蜇噬着伤口, 仿佛旧日惯常的刺痛。” 头发丝都透着酒气的弗里克,第一次如此清醒。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那柄戒尺,正在滚烫地发着光。 贞德堡是好地方,马德兰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再也去不了,再也见不到了。 “也试着让这一切湮灭再不重现……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将手从排骨般的胸口上放下,弗里克将最后一句歌词,低低地又吟唱了一遍。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歌声中,地面震颤起来,草叶都跟着震动,在盔甲的摩擦声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银亮铠甲的骑兵,高高的骑士们坐在高高的战马上。 他们的马鞍边缘绣着精致的纹,罩袍上纹着代表了孔岱亲王的家徽。 战马们狰狞地从口中喷出炙热的空气,与背上的主人一起,转动着冷漠而威严的眼睛。 狭窄的小路上,塞满了喘息的人与马。 为首的高大骑士,他的银甲外套着黑灰色的罩袍,米兰式肩甲的边缘,镶着在阳光下闪耀光泽的黄金。 静静地立在老人们身前,敕令骑士们昂起下巴。 最前方的伯奥略侧过脑袋,和克莱昂特交代了两句。 克莱昂特点点头,越过众人,走到了这群残破的老人们面前。 望着这群仿佛在村口闲聊般堵在路上的老头老太,克莱昂特忽然有些心悸,可他还是定了定神,趾高气扬地喊道: “快滚吧,骑士大人发了善心,不和你们这些老东西计较,让开道路,回家去吧。” 弗里克撑着长矛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克莱昂特的面前。 “回家去啊,骑士大人饶恕你们了。” 他将长矛端平,可长矛却随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能活命,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能掺和的吗?早点回家……你疯了?” 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被刺穿的耳朵,克莱昂特朝着弗里克尖叫道。 “家?” 收回了刺出的长矛,弗里克咬牙笑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像是一头瘸腿的老狼:“我他吗哪儿还有家啊?” 从发愣的克莱昂特身侧越过,弗里克和老人们跌跌撞撞地端着长矛,朝高高端坐的敕令骑士冲去。 就好像他唱过千百遍的,那些朝着恶龙冲锋的勇士。 “我们哪有家?!” (本章完) 第108章 我不是一个好教皇 第108章 我不是一个好教皇 杂乱的脚印前,伯奥略站起身。 他望着眼前横竖交纵的河流水洼与小溪,陷入了沉思。 “跑了?”伯奥略望向克莱昂特。 克莱昂特浑身都是污泥,狼狈不堪,看样子刚被人从水洼或泥坑里扯出来。 “他们倒是聪明,把那几个得病的老东西抛了,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克莱昂特抱怨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伯奥略依旧是冷漠的模样。 “应该是涉水跑了,他们没有走大路,估计是进沼泽了。”打了个寒颤,克莱昂特马上老实回答,“再往前走就是魔物出没区,他们死定了。” 伯奥略摇摇头:“不一定,他们有魔女,还是两个,魔物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那咱们继续追?” “不行。”伯奥略揉了揉太阳穴,“得雇佣一些猎魔人为咱们开路,否则咱们还是难追。” “反正他们都是要进野蛛林的,咱们在这守着,他们过不去野蛛林,迟早要回来。”克莱昂特提议道。 “咱们又不能一直在这和他耗着。”伯奥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群农民也太能跑了,早知道就该抛下你们,轻装上阵。” 伯奥略还想着能回到小池城,去共襄盛举呢。 和千河谷这种内地不同,他家是沿海的,封地上的公簿农都快润光了,粮价都被血肉王庭的走私粮打垮了。 不然干嘛要苦哈哈训练加入敕令连呢。 和其余的那些骑士一样,练一练骑战,然后靠竞技场上的名誉和交际往上爬就是了。 “我们毕竟是凡人嘛,哪能比得上骑士老爷。”克莱昂特在伯奥略面前,是一点都不敢放肆。 和在贝拉尔德面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完全不同。 “阁下,您看这个。”一名侍从骑士突然从一旁走来,将一柄戒尺递给了伯奥略。 拿到那个戒尺,伯奥略不明所以地上下观瞧了一番。 “怎么了?” “阁下,这戒尺的材料是卡夏郡独有的软木,装饰则很像是雪莱城的出品,您再看这上面的法兰文。” 借着天光,伯奥略一字一句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赠与我的学生马德兰。” “阁下,现在这把尺子很可能出自雪莱城的布拉戈修道院,它是从短毛身上搜出来的。 咱们如果能够对比字迹,说不定就能确定到底是哪位修士的笔迹,您得知道,如今胡安诺院长和康斯坦斯大主教斗得正厉害呢。” 伯奥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思忖良久,朝着贝拉尔德大喊道:“贝拉尔德!”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贝拉尔德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贝拉尔德,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贝拉尔德慌乱地将手中那张纸随意甩飞,朝着伯奥略匆匆跑去。 那张纸在傍晚的风中飘啊飘,被风带着向前,落到了水面上。 它在水面上舒展开,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泛黄的纸上是一张简笔画,那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 水流缓缓浸润了整张纸,从边缘到中间,将上面的画作渐渐模糊,到最后已经看不出形状。 这张简陋的纸张随水流缓缓向前,继续在水中漂啊漂。 漂过了芦苇和水杉,漂过了水蛇和水蜘蛛,摇摇晃晃地,挂在了一根插入水中的树枝上。 一根沾满了泥巴的铲子从它身侧伸入了溪水中。 霍恩晃动铲柄,将阻碍铲土的泥巴冲刷下来。 站起身,他提着铲子,重新朝着小丘上走去。 他腰间的云中雪,同样跟着他的身体晃动。 云中雪的剑柄,已经换成了弗里克给的那柄。 它比霍恩的手半剑要小,装在上面,显得那么别扭,和剑鞘里露出一截的剑身放一起,便更加别扭。 来到小土丘的顶上,霍恩拿起地上的酒壶,喝了一口,然后用脚踩在铲子的边缘,深深踩入泥土。 霍恩两手用力,将最后一铲土铲出。 他将铲子插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够一人躺。 “感觉我以后可以去找个守墓人的活计来做,才给丹吉挖完坟,又得给伱,给你们挖一个。” 坐在墓坑前,霍恩以为自己会伤心,或者像丹吉去世时那样,无比愤怒。 可当他真的在这里时,却是满满的迷茫。 夜风呼啸,从水杉和松树间绕来绕去,吹起了霍恩衣服的下摆。 那些他面对弗里克讲不出来,想要在他们墓碑前说的话,也全部被风吹走了。 悲伤、愤怒,好像一切都远去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仅能一人躺下的浅坑,忽然扔开手中的铲子,跳入坑中,自己躺了下去。 好安静啊,好像一切声音和烦恼都没有了,那么平静。 耳朵挨着泥土,在水杉树尖的包围中,他的眼前是漫天的星斗。 “你说说,你们,你们找谁不好呢?”霍恩看着眼前的星空,“偏偏要找我,我是什么啊,你们说,我是什么?” 黑夜寂静得像是雾,缥缈地把所有声音都掩藏在身后。 “丹吉、弗里克,你们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胆子还贼几把小。” “我既不神圣,也没有系统,我只是一个脑子里多出了一点知识的普通人。” 没有任何人回应,霍恩甚至怀疑这些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口,还是只是在脑海中回荡。 “我只是想弥补缺憾,我害怕又一次受到伤害。” “重活一次,我只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丹吉,弗里克……你们托付给我的事情,我可能……我……” 躺在墓坑中,霍恩到嘴边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就是一句“对不起做不到”吗? 说啊,快说啊。 眼前的星空有些模糊起来,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让霍恩嘴唇颤抖起来。 说啊,怎么会半天说不出口呢? “哥?”一张精致的脸从墓坑的边缘探出。 霍恩立刻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憋了回去。 “你躺在这做什么?” “累了,躺着休息一下。”霍恩勉强笑了一下。 望着霍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让娜突然跳入了墓坑。 “让一让。” 把霍恩挤到一边,让娜同样躺了下去,将这个不大的墓坑挤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弗里克他们已经死了,对吗?”过了不知道多久,让娜才问道。 “对。” “走了这么久,眼看要到贞德堡了,太可惜了。” 霍恩没有回话。 “哥,你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饿死或是病死。” 依旧没有回话,他只是继续望着天空,他好想对着让娜说: 这不该是我做的事情啊! 他应该是一个冷酷残忍的穿越者才对,他应该把这些病号和老人全部抛弃才对,他应该不再爱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才对。 该像那些穿越者前辈一样,快点抛弃这些累赘,找个根据地,种田、发展、战争、联姻、合纵连横,最后成为大陆霸主才对啊! 到时候,再来替他们报仇。 到时候,要娶一堆的老婆。 到时候,要做冷酷的君王,要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天酒地、大被同眠——这才对啊! 这才……对,对吗? 霍恩只感觉像是有人在拿大功率的腻子搅拌机搅动着自己的大脑,搅得一片浆糊。 对吗? 霍恩闭上双眼,锁紧眉头,像是在做噩梦。 结实有力的白胳膊环住了霍恩的脖子,让娜带着湿润的气息吐过了霍恩的耳朵。 “哥,我觉得弗里克爷肯定是笑着离开的。” “咱们千河谷人什么都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公平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唯一仅存的,便只有性命和家人。” “弗里克爷无法忍受第三次失去他的孩子们。” 差不多半分钟后,霍恩缓缓侧过身:“让娜,让我抱一下。” 让娜张开了双臂。 像个婴儿一样,他蜷曲起身体,把脑袋埋入了让娜结实可靠的胸口。 “你想要待在这多久,我都会陪着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娜将嘴巴凑到霍恩的头顶,抱着霍恩的脑袋。 星光填满了墓坑,让娜和霍恩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让娜。” “嗯?” “你,这段时间,长大了。” “嗯,经历那么多事。”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让娜轻轻抚摸着霍恩的发尾,“再不长大,说不过去了。” “……我倒不是说这个。” 话音刚落,霍恩就知道不好。 他感觉到环绕住他脖子的柔软手臂,瞬间变得比烧红的钢铁还要坚硬炙热。 “好了!我休息好了!” 当机立断,霍恩将脑袋从手臂中扯出,连滚带爬地挣脱了让娜的拥抱,在她红温之前从墓坑中爬了出来。 转过身,伸手将让娜从墓坑里拽出,霍恩拍着身上的泥土,重新站到了墓碑前。 他站了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 “放心,我会尽力把你们的孩子,安全地送到贞德堡,不会让他们死在你们铺好的前路上。” “其余的,我不敢承诺。” “抱歉,我不是一个好教皇。” 将自己的旧剑柄扔入了这个浅坑中,霍恩与让娜一人一铲把土埋了回去,堆出了一个小土包。 将坟包给拍实,把木质的墓碑插在土包前。 霍恩后退了两步,确定没有插歪,才迈着有些发麻的腿,跟在让娜的身后,拎着铲子步履蹒跚地离开。 在星光灿烂之中,那墓碑上的文字仿佛在放着光。 “这里埋葬着所有千河谷人的阿父阿母。” ps今天下班有点晚,先去吃饭,等会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109章 凯瑟琳的道路 第109章 凯瑟琳的道路 “贝溪大道又被破坏了。” “这群该死的贵族!”一名壮硕如熊的青年,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别让我看见,让我看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冲锋,把他们撞得飞起来!” 伸展了一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凯瑟琳面无表情地核对着手中的账本:“卡尔,遇事要镇定。” “会长,他们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上次刚和我们交过手,好了伤疤忘了痛。” “你看,又急。”米特涅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让这位强悍的敕令骑士坐下,才去一旁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红茶。 “红茶可以吗?” 没接话,卡尔接过那杯红茶,一饮而尽。 凯瑟琳合上账本,记了两笔,才从桃心木书桌上拿起那张简报。 推了推水晶眼镜,凯瑟琳沉默地阅读着这则来自施工现场的消息。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美格第商会的总部。 这座位于急流市的碉楼,通体由红砖砌成,占地约两亩。 橙红色的墙壁,爬满了灰绿色的爬山虎,最高的角楼甚至比当地教堂都要高。 可没有哪个教士有意见。 毕竟,急流市是整个千河谷唯二的帝国自由市之一,教士们只能先怀恨在心,以图反攻倒算。 “这次的手笔挺大啊,咱们的护卫都死伤了几十个。”凯瑟琳将棕红色的头发挽到耳后。 “说是土匪干的,谁信呢?”卡尔依旧在愤愤不平,他好不容易修了点路,又被破坏了。 “贝溪大道修好了,来自沿海的廉价谷物就能源源不断地输入千河谷,这不就是在戳千河谷贵族们的肺管子吗?”米特涅笑着说,“别说这是帝国议会的决定,就是教皇亲自来说,他们都会阳奉阴违。” 只要贝溪大道建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凯瑟琳无奈地轻叹一声。 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洪水,整个千河谷都陷入了混乱,这才给了那些贵族机会。 要知道,城市是靠着金属加工业、手工业、银行业等第二第三产业盈利。 封建领主们的资产大头则是农林矿牧等第一产业自然资源。 百年战争停止后,来自血肉王庭的低价粮食、木材、药材与矿石进入帝国市场,情况就变了。 由于血肉王庭近乎于无的低端人力成本,他们不管是开矿种田伐木几乎就是无本买卖——全是骷髅和僵尸在干! 骷髅和僵尸不需要吃,不需要喝,没有神智,没有意见,除了无法进行复杂劳作和手工外,简直就是天选牛马。 这么强力的牛马,帝国老农怎能抵挡了? 于是在帝国市场上,尤其是沿海地区,骑士领主们被吸血鬼大公们的价格战爆杀,逼得帝国不得不急匆匆出台《谷物法》。 但谷物法没什么用,甚至被不少贵族和商人指责是帝国议会的大贵族在为自己牟利。 因为《谷物法》出台之后,走私得最凶的,就是当初立法的那几个大贵族。 我立的法,还能让法把我违了? 一道《谷物法》,让原先帝国自由的进口粮市场变成了大贵族们的垄断市场。 不过,影响最大的还是沿海的那些封建领主。 像千河谷这样的内陆地区,在道路问题和一道道私设税卡和强盗骑士的打劫下,西洋粮运到内陆,就已经和当地价格差不多了。 贝溪大道则是莱亚王室以及沿海几个帝国自由市试图打开内陆市场的敲门砖。 有了这条大道,就能缩短沿途弯弯绕绕的小道和小型税卡,直通帝国腹地。 贝溪大道千河谷路段的建造项目,就是由纵横铠木领的美格第商会来承包。 一旦大道建成,来自西大陆和碎石原的优质羊毛与廉价谷物就能输入千河谷。 配上当地繁盛的染料行业,按照凯瑟琳的规划,就能开始进行织印染一体化。 到那时,自由市将会如雨后春笋般从千河谷的土地上冒出。 千河谷流民进入自由市变成劳工,那么原先紧张的人地矛盾就缓解了。 有了自由市的存在,害怕农民逃跑的领主必定不敢太过苛责,普通农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 至于不可避免地与骑士领主们的战争,凯瑟琳早有准备。 她的背后站着两位军力强大的公爵——库什公爵达内与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 库什公爵祖上被莱亚人撅了王冠,家族不少人丢了爵位,忍气吞声数百年,从他祖爷爷那辈就在筹划起义。 他是凯瑟琳合作的第一人选,因为他性格偏软,比较和蔼,战后利益分配能占便宜。 问题是以他那种妇人之仁,瞻前顾后的性格,不一定能在千河谷的小型内战中胜利。 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虽然是凯瑟琳的闺蜜好友,能一起洗澡的那种,但叫凯瑟琳把千河谷交给她,那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她对这闺蜜太了解了。 这老姑娘向来心狠手辣,权欲熏心,手下又是一堆穷疯极饿的骑士,属于铁血君主型的。 让她去打千河谷这些窝里横的小卡拉米自然是非常简单的。 但战后的利益分配就是难题了,凯瑟琳这些人只能当下属或走人,没有第二选择。 “能找帝国议会或者王室向那些贵族施压吗?”卡尔烦躁地朝凯瑟琳问道。 “这次只是假模假样地偷偷弄,已经是施压的结果了,如今莱亚王室正在争王位,哪有心思管咱们?”凯瑟琳将文书全部归位完毕,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你去找库什公爵借点人,严防死守,已经修建好的道路和桥梁不被破坏,就算成功。” “咱们商会那几位股东,尤其是南方的那几个银行家,对咱们的近况一直不太满意,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写信来了。” “拖着,有墨莉雅提在,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动我。”凯瑟琳霸气挥手道。 “说起来,最近赫玛石女公爵好像没什么动作啊?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应该去给康斯坦斯大主教施压了。” 耸耸肩,凯瑟琳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这位爷向来我行我素,谁知道她去哪儿了。 说不定她一看形势不对,直接调兵去劫法场都说不定。 米特涅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抽出一张:“在若安大坝的事上,教会的那两位和解了,毕竟千河谷最近闹得确实有点大。” “怎么和解的?” “强尼八世冕下,任命了一名中立派的法兰人作为红衣主教。” “强尼八世会就这么退缩?”凯瑟琳摘下眼镜,长长的睫毛慵懒地扑闪,她拿起了手帕,开始擦拭这副眼镜。 米特涅立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们打听过了,他准备自己任命一名强尼派的红衣主教,已经放出风声了。” 将水晶眼镜擦得纤毫毕现,凯瑟琳重新戴上了它:“教廷那边继续打听,多少钱无所谓,飞流堡也得安排好。 咱们准备一下,很快就要坐船过去,老师那倔脾气,我还是不放心。” ps来不及了兄弟们,今天小加班外加学校有点事,说好的那一章周末双倍补回来,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110章 马德兰怎么有法力了? 第110章 马德兰怎么有法力了? 灰白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暗蓝色,水杉的缝隙间,还能看到远处湖泊后的起伏群山。 东边的群山后还有高耸的群山与雪山,而西边的群山后则是被山雾模糊了轮廓的天际线。 如果越过西边的群山,就能看到山脚下,被高山切割成一块块的平整河湾地,以及纵横起伏的土坡山丘。 千河谷是西低东高的地势,五个山地郡全在东北边,四个平原郡全在西南。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间卷入,让霍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在原本的衣服外又加了一件系扣夹袄,脚上更是换上了鹿皮靴子。 用羊皮筏子渡过小河,来到这条僻静小路上后,霍恩等人又星夜兼程走了半天,直到次日清晨才找到一处山坳扎营。 就因为这一次夜行军,整个教皇国接近一半的人都因为感冒倒下了,整个营地内都充斥着药汤的味道。 不过还好,大多数人的病情只持续了三到五天就好了。 到今天,也就是第三天,仅仅只剩一百多人还在生病中,大车中粮食与药材经过损耗,已经空出了位置。 把病号们装在车子里继续前进,完全没问题。 这段时间,霍恩也没闲着,正好天气转凉,他们又从兽化人那里收到了不少兽皮、呢绒和细毛线,干脆便制作起秋冬衣物。 按超大、大、中、小、超小五个标准缝制罩衫长外褂,用以防风。 至于合不合身,腰带系紧点就是了。 给上千人做罩衫,原先的裁缝人手肯定是不足的。 所以霍恩把那些简单的如剪裁一类的活全部交给空闲的人,裁缝们只用处理最难的如缝纫一类的活。 就这么一个小流水线,三天制作了三百套罩衫,霍恩计算过,就是行军途中,每天也能做个四五十套。 站在营地门口,霍恩放眼望去,在这个小小的山坳之中,上百顶帆布帐篷竖立着。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四处巡逻维持秩序,几个孩子拿着木剑和长棍东奔西跑。 让娜坐在一个草棚里,耐心听着几个打官司的乡民讲述案情,两名鼻青脸肿的元老则互相怒视。 在另一角,两个师的近卫军坐在空地上,听着波讷德教导他们霍恩简化后的法兰字母。 法兰语和莱亚语共出一源,字母是通用的,霍恩则是将所有字母都改成能一笔写成的小写字母,方便士兵们学习和练习。 如果不是后有追兵,前路迷茫,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少有的安详时刻。 霍恩转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批改孩儿军的作业。 帐篷的一角,嘉莉皱着好看的眉毛,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羊骨笛子,时不时地还要吹两下,可除了“嗤嗤”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她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羊骨笛子,像是在研究什么天大的难题。 只希望她能晚点发现那个被霍恩用纸团堵住的孔,这样至少还能安静好一会儿。 霍恩近来对嘉莉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要知道,他们走的小路,一看就是最近几十年修的,但估计有七八年没维护过了。 这条路上,起码到现在为止,霍恩都没有见到那所谓的长毛魔物,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史莱姆。 数量多得惊人! 有谁会在这地方修路呢? 他们修建这条路的目的是什么呢? 嘉莉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呢? 带着无数的疑惑,霍恩继续批改着孩儿军们的作业。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孩儿军们已经能进行简单阅读以及二十以内加减与十以内乘除了。 以后霍恩跑路了,他们有这项本事,虽说不至于能谋生,但被税吏教士或领主欺骗的概率却小很多。 凉意袭来,霍恩知道是有人进入了帐篷,他扭头看去,却是马德兰。 马德兰大病初愈,胡子拉碴,人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三十的年纪,头发便已经白。 “去弗里克他们的墓前看过了?”霍恩放下孩儿军们的作业,转过身面对着马德兰。 马德兰一边走近,一边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霍恩身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再喝过酒了,这还是第一次。 “冕下,我和茜茜兄弟说过了。”马德兰闷声说道,“等抵达贞德堡,我可能想要加入若安党。” “这是你的选择。”霍恩注视着马德兰的眼睛,“但不要为了复仇而复仇,他们的生命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我知道,我听过您的讲道。”马德兰挤出了一个微笑,“冕下,您有时间来接受我的告解吗?” “随时欢迎。” “嘟——”刺耳如刀割的连续笛声响起,尽管是普通笛子,硬是被嘉莉吹出了奇物的效果。 霍恩和马德兰同时捂住了耳朵。 可连续的嘟嘟声一刻不停,直到嘉莉吹了个爽,吹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 “帕帕,你看我吹得怎么样?” 霍恩勉强笑着竖起大拇指:“如听仙乐耳暂聋。” 左右扫了一眼,霍恩拿起发条小青蛙递给马德兰,低声道:“你拿这个,赶紧把嘉莉引开,让她出去吹去。” 马德兰接过发条小青蛙,走上前,用发条钥匙拧了几下,确认拧紧拧不动了,才递给嘉莉。 嘉莉听话地拿着小青蛙出了帐篷,马德兰一回头,却见霍恩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冕下,怎么了?”马德兰有些莫名其妙。 霍恩注视着他的手:“伱刚刚,就是用这双手去拧发条的吗?” “是啊……” “你自己拧的?” “冕下,我有些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马德兰被霍恩的态度弄蒙了。 霍恩却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为了能用这个发条小青蛙多消耗嘉莉这个熊孩子上蹿下跳的旺盛精力,那发条是用山铜铁合金做的。 把她法力消耗得差不多,这样入夜以后,这巨大的玩意儿才不会折腾霍恩或让娜。 尽管是合金,但只靠蛮力的话,恐怕只有骑士才能拧得动。 马德兰是怎么拧得动的? “马德兰,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您在问我的身体吗?”马德兰挠了挠头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突然头晕,刚刚就有点。” 霍恩站起身,拖过来一把椅子:“你先坐着。” 走到帐篷的门口,霍恩和守卫的孩儿军说道:“去,把茜茜兄弟叫来,然后,让他把山铜棒带上。” “好了,你可以开始告解了。”把自己的椅子拖到马德兰的对面,霍恩笑着说,“不过,在告解结束后,我还有个小事,需要你的帮忙。” (本章完) 第111章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第111章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看着马德兰将山铜棒掰得向中间凹陷,茜茜的眉毛也开始向眉心凹陷。 马德兰,怎么突然有法力了? 这法力的量和强度,怎么和茜茜这个老牌魔女眷属都差不多了? 从马德兰手中拿起那根山铜棒,茜茜掰了两下,确认山铜没有问题。 转过身,他叫来孩儿军,把山铜棒递给他们,让他们再去测试几个病好的乡民。 “马德兰,你能试着施展法术吗?”茜茜对着马德兰说道,“你试着,去感受一下体内的法力。” 紧闭双眼,马德兰面容仿佛便秘,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睁开眼:“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茜茜立刻把狐疑的目光望向霍恩,这和霍恩的症状一模一样,空有法力,没有法术。 正常情况下,无法使用法术,是无法判定马德兰魔女眷属的身份,到底来源于让娜还是嘉莉,亦或者霍恩。 因为都有可能,很多魔女眷属一开始法力很弱,也感觉不到法力的存在,用不出法术。 但山铜却证明,马德兰的法力,不仅有,都快赶得上茜茜了。 如果说霍恩的魔女法术其实是法力多的话,那他的眷属们法力也应该多。 这不对上了吗这不是? 这样一想,茜茜顿时觉得营地中的那些病号症状与魔女病非常类似。 咳嗽,皮疹,发烧,但最大的区别在于烈度很低。 大多数人都是低烧,一部分人甚至只是鼻塞和咳嗽,得了病了,不仅能走,还能跑,还能大跳。 他们的魔女病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甚至感觉器官更灵敏了,这还是和霍恩极端类似。 排除掉一切可能,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你小子就是一个魔娚吧,霍恩! 会不会先前他得的那次魔女病就是比较严重的感冒?被误认为魔女病了? 这是唯一能解释这些神奇现象的原因了。 还没等茜茜从迷茫中摆脱,却又听到了门帘掀起的声音。 “茜茜兄弟。”格兰普文举着山铜棒,一路小跑进入了帐篷,兴奋的叫道,“我去测过了,病好了的乡民十个有九个都有法力了。” “那他们能感受到法力吗?” “不能,一个都感受不到。” 石锤了,茜茜顿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霍恩的确就是一个男性魔女,或者说魔男。 以此向外延伸,霍恩的魔女病症状轻微,死亡率极小,唯二两个重病号还被大蒜素拉回来了。 那是不是说,霍恩能够批量制造魔女眷属? 只可惜,霍恩的眷属们同样空有法力没有法术,他们的法力不足以支持他们使用斐迪南大弓。 换成小弓也不太可能,因为成本太高了,巫师们不大量配备山铜弓是有原因的。 不是谁都有霍恩的那个法力的量和强度的。 这些眷属说不定只能去当炼金术士了。 不论如何,这同样有巨大的价值,尤其是白山隐修会的收入大头就来源于贩卖炼金产品。 这个霍恩必须得带到黑蛇湾去,茜茜有预感,如果能确认其魔男的身份的话,那对于秘党和目前的魔法发展将会有重大的好处。 “冕下,我有一件事情,等会需要和您单独谈谈。”快步走到霍恩的身边,茜茜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嗯?”霍恩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刚刚看到马德兰掰动山铜棒时,总有一种感觉,一种抓住了什么关键的感觉。 此刻,他没有注意到茜茜的眼神,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山铜棒。 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脑子里,却一直想不出来。 定下心神,霍恩开始从头考量心中的想法。 其实霍恩对山铜这个炼金产品有一个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茜茜的“山铜形变来自法力”是非常粗糙的,甚至是错误的。 如果从能量守恒的角度分析的话,并不是山铜形变会吸取法力,而是法力改变了山铜的材料强度。 在山铜接触法力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用外力使其形变时,一部分法力就已经进入。 法力的作用是改变了山铜材料的杨氏模量或者宏观一点说,是劲度系数,使其变小,导致材料变软。 当接触且形变时,因为劲度系数的降低,比原先容易造成形变,为了维持这种额外的形变,才需要汲取法力。 形变的动能所转化的弹性势能,按常理来说是比无魔情况下更小的。 因为霍恩用的力就只有那么大。 可当松手时的一瞬间,维持劲度系数变小的法力离开,那么杨氏模量立刻回归正常。 这个时候,弹性势能同样要变大才对。 正常来说,能量必然不可能凭空产生,那这部分的能量从何而来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将法力转化成了这部分弹性势能。 当然,这不是说它所有动能都来自于法力的转化,它自身的弹性同样很重要。 显然可得,山铜其实是法力到弹性势能的单向转化器。 从这个角度来说,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山铜恢复原样,进入静止状态后,多余的法力会变成法术排出。 如果霍恩的法力无法驱动法术的话,那山铜会不会将剩下的法力全部转化成动能? 至少从霍恩第一次使用测试山铜棒的表现来看,真的会这样。 霍恩越思考,越感觉某个想法呼之欲出。 偌大的教皇宫内,此刻雅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放在霍恩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霍恩要思考,在思考什么,其余的人却也不好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毕竟这么多有法力的人出现,他们需要霍恩为此事进行定性,安抚民众情绪。 “嘟嘟嘟——” 一阵悠悠而刺耳的笛声从远到近,这倒霉声音,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是嘉莉。 当嘉莉踏入帐篷的那一刻,霍恩像是被闪电劈中,那个呼之欲出的想法马上明了了。 “咚!” 原先安静得可怕的帐篷内传来一声砸桌子的声音,将包括嘉莉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激灵。 霍恩少见地兴奋站起:“我明白了,这太有意思了,这太有意思了。” “冕下,您这是……” “杜瓦隆,去把让娜叫来,我需要她帮我做一个东西,还有雷克多,也叫来。” 茜茜皱起眉:“伱要做什么?” 在帐篷内来回走动,霍恩神秘地一笑:“成功了再告诉你。” (本章完) 第112章 茜茜手中抓住了未来 第112章 茜茜手中抓住了未来 “嘎吱……” “嘎吱……” 在水洼中少有的一片空地上,齿轮嘎吱嘎吱咬合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小的土台上,站着几位教皇国的高层,而他们身后的小路上,身穿黑色夹袄的国民们正沿着道路向前步行。 时不时有人停下好奇地望着这边,然后被元老用柳枝啪地抽在了屁股上,小跑着跟上队伍。 “这到底是什么?”茜茜望着杰什卡手中的物品,有些疑惑。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根长长的条状物,有点像短矛,但木杆前端并非矛头,而是一个类似喇叭形状的铁管。 这个条状物大约一米四,大约三分之二是木把,三分之一是前端的铁管。 在铁管和木把的结合处侧面,有一个圆盘形的器皿,上面正插着一个发条钥匙。 此刻,杰什卡将这器物的木把夹在腋下,铁管则放在一个y字形的木支架上。 铁管正对的水杉木上,大约50米的距离,挂着一个1.5毫米厚的钢制甲板,与白枫雇佣兵普遍列装的凡人甲厚度相当。 杰什卡兴致勃勃地伸手,不断地扭动那发条钥匙,而一阵阵齿轮转动之声正从圆盘状的器皿内传出。 “这到底是什么?”茜茜凑过头,低声去问霍恩,“你们搞了两天,就搞出来个这?” “当然,这可是老农对付骑士老爷最有用的武器。”霍恩自信满满地说道,“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什么?” “山铜。” 山铜是个什么东西,茜茜太熟悉了,或许对于霍恩是痛击骑士的利器,可对于这些数量庞大法力低微的眷属来说…… 感觉不如法术。 茜茜则皱起了眉头:“冕下,我得告诉您,关于山铜的实验和利用,我们巫师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山铜的历史已经终结了。” “终结了吗?”霍恩耸了耸肩,“我怎么觉得,才开始啊。” 茜茜还想说话,霍恩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你接着看就知道了。” 大约转动了十圈,杰什卡没有继续再扭动发条匙,而是扭头看向霍恩。 霍恩则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下一秒,杰什卡拔掉了发条匙。 接下来的场景,茜茜此生难忘。 在杰什卡拔掉发条匙的瞬间,一股刺耳仿佛钻入灵魂的尖啸声,从铁管的两侧的气压平衡孔冒出。 “嗡——砰!” 铁管中物体滑动的声音,仿佛雷霆咆哮,紧接着,十数个黑色残影从铁管内射出。 那些黑影刺穿了稀薄的空气,重重打在了挂着钢板的水杉身上,那通天的水杉整个摇了摇,晃下了无数的树叶。 巨大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甚至一旁还在赶路的乡民们被惊得停住了步伐。 马匹恐惧的嘶鸣几乎要盖过茜茜的喃喃自语。 “这,这……不能,啊?” 看到茜茜语无伦次的样子,霍恩非常满意,他示意一旁的黑帽军军士去取那块钢板。 那军士踢翻了拦路的史莱姆,涉水走到了水杉树边上,将挂在上面的钢板取下,兴奋地跑了回来。 “20毫米口径,铁砂石弹,破甲1.5毫米普通钢板,水杉木穿深一寸左右。” 霍恩将那块甲板递给了茜茜。 茫然中,茜茜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块甲板,那板上有七八个凹坑,其中有两个穿透了甲板,打出了喇叭状的开口。 这种板胸甲他不是没有见过,其胸口处的厚度可达2毫米,而边缘处则在1毫米甚至更少。 其胸甲厚度甚至足以抵挡轻型弩箭的直射,自从板甲取代锁子甲流行以来,原先的鹰脚湾十字弩雇佣兵迅速衰落。 要对付这种甲的最好方式,是先用大戟把骑士从马上拉下来,然后用刺剑从板甲缝隙薄弱处插进去,或者使用双手大剑以及战斧强行破甲。 可现在,把钥匙插进圆盒里扭几圈就行了? “这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霍恩从杰什卡手中拿过那发条铳,介绍道:“这个叫发条铳,结构非常简单,由发条盒、铳管、发条匙、铳把、击发杆组成。 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发条盒,发条盒中的发条用山铜合金制成,搭配两个铸造齿轮。 击发杆三分之一在铳管内,三分之二在铳把内,当用发条匙将山铜发条上紧后,再拔出。 发条瞬间转动,带动齿轮,齿轮带动击发杆,推动铁砂石弹发射。” 这就是由于发条的特殊性,干脆用击发杆代替了火药的气体推动。 霍恩就是从那天嘉莉手中的发条小青蛙获得的灵感。 发条机械储能的能量密度其实挺高,而且占据的空间也小,方便携带、更换和发射。 山铜合金发条还有一个极其有用的特质。 正常的发条储能收紧,放能松开。 如果山铜合金发条法力没耗尽,只要它松开到极限,就会又反向转动收缩耗能,再反过来松开,循环往复,直到法力耗尽。 霍恩使用发条铳的时候,都会多拧两圈,这样多余的法力正好能把击发杆拽回原位。 如果以后能找来什么能工巧匠,利用这个功能做出自动枪机,霍恩将会让骑士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马克沁。 “射击频率如何?一次可以发射多少发?”茜茜一句话,瞬间把霍恩从幻想时间拉回了现实。 他苦笑着说道:“大多数眷属,都只能打一发,有几个,如达斯和马德兰就能连续打两发。” “那俩人呢?” “马德兰昨天强行发射了第三发,现在还在昏厥中,达斯用的是初始版本,我们以为都击发杆了,不需要做全封闭式的铳管…… 那个半开放铳管是铸造的,铳管壁上有气泡,我们太兴奋了,忘了用纸包住铁砂和石弹,结果……反正他还活着。” 但他的额头甚至颅骨上将多出一道永世不掉的闪电型疤痕。 “那你呢?”茜茜从霍恩手中接过这个发条铳,眼神中意味不明。 “我大概能连续打十到十五发,如果有人帮忙填装的话,大概五到七秒一发。”霍恩想了想,补充道,“让娜能打五六发,嘉莉昨天试了一次,打了七发。” “产量如何?” “铸造铳管是两瓣合一的,需要让娜手工电焊,工匠刮刀修整铳膛,击发杆要求很高,需要锻造,齿轮是铸造后需要打磨的。” 霍恩摸着下巴:“有让娜在,铸造铁器是很简单的,主要是电焊和工匠部分比较磨人,所以,一条两三支差不多。” “我能试试吗?” 霍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茜茜立刻走上前,在杰什卡的指导下发射了一铳。 可他发射完后,却突然坐在地上,休息了大约三分钟,爬起来又射了一发。 射击完,他步履蹒跚地拎着发条铳,走到了霍恩的身边: “伱们发射发条铳的效率比我高不少,不应该只能打一发的,你们可以试试两个法子,第一个是冥想法,减少法力浪费,第二个是安神药剂,减轻法力消耗后的……呕……” 茜茜话未说完,便吐了一地,霍恩赶忙上前轻拍他的单薄的背部。 “呕……晕眩感……”茜茜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你给这个起名……呕……” “起名了,齿轮系统和发条系统由工匠安坎研究制作,而击发系统和整铳设计由工匠尼克狄研究制作。” “所以,我将其命名为坎尼狄一型发条步铳。” 抬起头,茜茜握着手中的发条铳,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新的秘党家族崛起。 “你知道你手中握的是什么吗?”霍恩的目光仿佛能穿越密集的林木,越过远方的群山。 “什么?” “你手中抓住的,是未来。” ps偷袭! (本章完) 第113章 这个史莱姆中暑了,我们带它去火边 第113章 这个史莱姆中暑了,我们带它去火边 被皮革裹住的小腿在绿萍和水洼中画出一道道涟漪。 在密集的水杉木间,两名头戴檐帽型盔,黑色斗篷下穿着银亮胸甲的士兵,正涉水前行。 也不知道嘉莉这条路是从哪儿找到的,虽然是无人沼泽区,但只要是水杉木的密集区域,就少有暗沟泥潭。 寒意点燃了水杉树叶,却只烧到一半,半黄半绿的枝叶随着秋风簌簌发抖。 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日,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的180里,而距离野蛛林,还有50里。 尽管这一段相对无人沼泽,并没有多少荷默雇佣兵记录的长毛魔物,可一路上,水洼中还是挤着密密麻麻的史莱姆。 本来据说野蛛林地区属于山麓,相对无人沼泽区是更加安全的,可随着距离野蛛林越来越近,魔物却越来越多了。 “哎哟,你看。”科勒曼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骷髅头,“还有人来过这呢。” 望着那骷髅头颅骨上的两个洞眼,威克多皱起眉:“好了,死者为大,放下吧。” 将那骷髅头扔到水里,科勒曼突然伸手在水里拽出一个锈蚀的铁十字架吊坠。 “哟,还是个传教士。”把吊坠塞入布袋,科勒曼背起蠕动的麻袋,跟着威克多继续向前行走。 “听说今天有魔物肉吃?”背着一袋子的史莱姆,科勒曼在及膝的浅水中缓缓迈步。 “昨天马德兰主教两铳打死了一只双头魔物狼。”拿起皮革水袋,威克多喝了一口水,“我问过后勤部了,他们说吃的时候小心点,有些碎铁砂和石子没挑出来。” 科勒曼感慨道:“马德兰大主教不愧是主教啊,圣力都比别人多。” 圣力便是霍恩对乡民们体内法力的定义,来自圣父赐予的力量,专门用来使用神赐驱魔发条铳——坎尼狄。 如威克多和科勒曼这群人,最多只能打一铳就打不动了。 不过据说,练习冥想法后,或许可以多打一铳。 按照霍恩定下的分配规则,谁能打得多,谁就优先分配。 “每次有什么好事,都是近卫军先有,然后才轮到咱们。”科勒曼依旧愤愤不平。 如今教皇国内只有五杆发条铳,近卫军拿了四杆,黑帽军只有一杆,还在杰什卡手上。 威克多却没什么好抱怨的,近卫军的那四名铳手的确都能打两发,很公平,不过他知道科勒曼是听不进去这话的。 “近卫蠢驴!” “好了,别抱怨了,有这时间,还是赶紧把史莱姆送回去,多练习冥想法吧。”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深水区,扶着水杉树,一点点挪到了岸边。 爬上岸,将一麻袋的史莱姆送到后勤部,两人便急匆匆去练习冥想法了。 后勤部的人,则将淡蓝色的史莱姆浸入清水中,泡一晚上才能给霍恩他们送去。 此刻,昨天浸泡的史莱姆基本达到要求,已经被送到茜茜和霍恩那边去了。 茜茜正要教他们制作安神药剂的催化剂。 史莱姆这种生物其实很奇怪,它是少见的看着像魔物,实则不是魔物的生物。 一只史莱姆由胞衣、酸凝胶、史莱姆核三个主要成分组成,当然还有如胃袋器官一类的次要成分。 拿起一把小刀,茜茜开始为他们演示如何处理史莱姆炼金材料,算是霍恩等人的炼金入门课程。 第一步,是将史莱姆放置在铁盆中,用清水和几滴植物油迫使其吐出有害杂物。 第二步,是依次剜除史莱姆的眼点,触点,然后用小刀沿着眼点划开。 接着茜茜揪住史莱姆胞衣提起,像是挖火龙果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内部的酸凝胶和器官从胞衣上割下来。 如果不管的话,史莱姆会继续使用酸凝胶和器官在外层继续制造一层胞衣和复原眼点。 第三步要做的,就是使用搅拌棒,将酸凝胶稀释打散,用漏勺将胃袋、史莱姆核等器官捞出。 剩余的部分过筛后,倾倒苦胆水并加热,加热结束后,会上下分层。 上层部分的半固态凝胶是史莱姆胶,下层部分的清液就是制作砂浆的主要工具史莱姆汁。 史莱姆的其余器官和史莱姆核烘干后碾成粉末,可以作为制作安神药剂的催化剂。 如果把史莱姆核随便丢到沼泽中,那么来年春天,就会得到了一只新的史莱姆。 茜茜一边残忍地肢解着史莱姆,一边还在和霍恩介绍:“在黑蛇湾地区,史莱姆就是如同老鼠的存在,到处都是。 有时甚至会出现魔物史莱姆,每隔两三年都要清理一次,烦不胜烦。” 将一盆酸凝胶倒入大锅中,添柴熬煮,茜茜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上的皮革手套: “别忘了,以上操作必须要穿戴皮革手套,史莱姆的酸凝胶具有腐蚀性。 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一长不仅会脱皮,甚至还会严重灼伤。” “好恶心啊。”杜瓦隆一副嫌弃恐惧的模样,“帕帕,我们不会要做这个吧?” “这还恶心呢?你们这的史莱姆才人头大!”茜茜将一盆苦胆水倒入大锅中,不断搅拌的同时,还在吐着苦水,“我们南方的史莱姆有的比牛都大,酸凝胶腐蚀性大得惊人。 我小时候亲眼看到一名女村民跌入了草房大的史莱姆里,没几秒衣服就全烂了。 等我们把她救出来的时候,两眼全瞎,全身灼伤,都毁容了。 史莱姆一直是黑蛇湾人的心腹大患之一,这玩意儿太能活了,杀一批来一批,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你们白山隐修会,不就是靠着卖砂浆赚钱的吗?”让娜在一旁好奇发问道,“史莱姆多还不好吗?” “我们白山隐修会是经销商,我们不生产砂浆,只是砂浆的搬运工,若安党人才是生产商。 再说了,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砂浆需求。 以前百年战争时,需要大量建设城堡和道路,砂浆价格达到历史最高点。 战争结束后没需求了,帝国又发布法令禁止使用砂浆,导致砂浆价格直线下滑。 除此之外,砂浆毕竟是炼金产品,需要炼金术士来操作。 战争结束后,骑士和教士开始对秘党疯狂围剿,我们的炼金术士比先前要少很多。” 就是战争一结束,生产端和需求端同时萎缩就是咯。 这些封建领主们的行为也挺抽象的,不顾经济规律,强行用超凡暴力,唯心地约束民众行为。 解决不了经济问题就解决人,亏得他们是在有超凡存在的世界里,不然早被小贵族裹挟民众暴动推翻了。 就跟那个狗屁《劳工法》一样,很符合霍恩对奇幻世界封建领主的刻板印象。 “好了。”盖上锅盖,茜茜拍拍手,放下了大木勺,“过一会儿放凉,就会自然分层的。” “这史莱姆胞衣怎么处理呢?”提起那半指厚的胞衣,霍恩向着茜茜问道。 “草木灰水洗后,涂上史莱姆汁晾干,质地柔软,但不耐尖锐物体,可以用来做水囊和假胸,我先前的假胸就是用这个做的。” “……” “……伱再看?!”让娜恼怒地朝着霍恩低吼道。 “我没看你,我就扭头和马德兰说个话而已。” 见气鼓鼓离开的让娜,霍恩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普信女,真下头。 (本章完) 第114章 第一次炼金,猜猜谁没收到邀请? 第114章 第一次炼金,猜猜谁没收到邀请? “赞美圣铳圣灵!” “砰!” 枝叶震动,那根臂膀粗细的树枝,居然直接被杰什卡这一铳打得断裂,掉落在水中。 没舍得喝分配的安神药剂,杰什卡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哈库托面前:“如何?” 皱着眉,望着他手里的发条铳,哈库托一言不发地,将目光从那发条铳和远处的树枝上来回转移。 中午的烈阳中,能清晰看到树枝的断口。 差不多15法兰寻(30米)的距离,就算是弩箭都只能是射穿,而不是打断。 哈库托怀疑是某种小型弩,不过看杰什卡上弦那么轻松,却不像是弩啊。 “怎么做到的?这又是什么魔鬼玩意儿?” 杰什卡毫不避讳,直接将发条铳递给了哈库托:“自己看。”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发条铳,哈库托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杰什卡。 他居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杰什卡能这么信任他,轻易地就把这么危险且贵重的武器交给他。 真是好兄弟啊。 “举起手来!”哈库托将铳口对准了杰什卡,“解开我的绳索。” 仿佛没听到一般,杰什卡将肘部靠在马车边缘,一副看戏的样子。 “老子数到三,一,二……”一边说着,哈库托一边假装去拧钥匙,可杰什卡还是毫无动作。 “你不怕吗?” 杰什卡撇了撇嘴,从鼻子出了口气:“你大可以试着拧一下。” 哈库托把铳口移开,对着远处的灌木,伸手去拧那发条钥匙。 “嗯,嗯,哼,哼啊啊啊啊!” 一张方脸涨得通红,哈库托的手指上爆出了青筋,脸颊两侧都因为咬紧牙关而鼓起。 发条盒里的齿轮只是发出了咔了一声轻响,哈库托便死活都拧不动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哈库托望着自己粗壮的手指,简直不敢相信。 他还是不信邪,这一次,他学着杰什卡一边拧一边说:“赞美圣铳圣灵!” “咔,咔。” 齿轮只是发出了两下声音,哈库托就又拧不动了。 在这一刻,哈库托感觉举目破败,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意义,他居然输给了杰什卡这个混蛋。 他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不能输给杰什卡,他怕杰什卡过得苦,又怕杰什卡能玩圣铳而他却不行。 “没招了吧?” 杰什卡得意地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它没上弹,就算你能扭动钥匙,都只能发射个屁。” 杰什卡竖起第二个手指:“其次,伱没有圣力,铳里的圣灵不会听从你命令,产生圣风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哈库托不可置信地叫道,“我比你这个票昌不给钱的混蛋虔诚得多。” “我说了,那次是仙人跳,而且我要你保密的!”脸色瞬间变黑,杰什卡凑上前捂住他的嘴,咬着牙说道。 从哈库托手中夺回这支宝贝发条铳,杰什卡用袖口仔细地擦了擦,“有了这玩意儿,就能远程破骑士老爷的甲了。 我都想好了,下次再遇到骑兵冲击,第一排放长枪兵,第二排放铳兵。 铳兵将发条铳架在长枪兵的肩膀上,发射一发后,第三排上来发射,然后更换长枪,一起发动冲锋。” “哼。”哈库托打了这么多年仗,对武器的了解非常精通,他立刻反击道,“这么强的武器,肯定有限制,得到圣铳承认的人不多吧?” “是不多,七八百个吧。”杰什卡突然弯下腰,把脸向前一凑,“猜猜是谁没得到圣铳承认,哦,是你,你!” 将发条铳背在背上,杰什卡双手食指哈库托缓缓后退,大笑着转身走了,只留下气得浑身发颤的哈库托。 杰什卡的大笑声,从帐篷外隐隐约约传来,让霍恩的动作一滞。 “不,不要,不要停。”茜茜的头发被汗水粘在了嘴角,对着霍恩说道。“你是主术士,你停了,就全完了。” 霍恩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在脑中冥想提着灯,拄着拐杖的隐者,口中发出粘稠的无意义音调。 根据茜茜所说,咒语只是新手的辅助,说什么不重要,就是霍恩来一段征汀《神曲》中的圣歌《祖德》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用音调烘托一种神秘的氛围,暗示自己的心灵—— 我搞点魔鬼玩意儿啦,做好准备。 霍恩在咒语营造神秘氛围上是老手了,他先前跳大神的时候经常用。 鼠尾草燃烧的悠悠烟雾里,霍恩将手中的霜月草丢入眼前加热的陶罐中。 所谓霜月草,他以为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结果就是打了霜的月草。 月草则是一种常见染料原材料,千河谷到处都是。 随着霜月草、苹果皮等材料一一投入陶罐,最后将史莱姆核与器官研磨成的粉末撒入陶罐。 就这一个瞬间,霍恩顿时感觉到头皮一紧,应该就是法力在注入。 至于茜茜则马上盖上了陶罐的盖子,明明是小火,陶罐内则仿佛爆沸一般,大量的药水从盖子周围流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茜茜才揭开盖子,一股难言的清香味才流淌出来。 “感觉到了吗?”茜茜打了个响指说道,“炼金术士不是主动发起法术,而是催化剂与材料接触时,会作为媒介,吸取周围的法力。” “那要是周围没有法力呢?” “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呗。”茜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得周围的法力浓度到达一定程度才行,你们的冥想就是为了提升周围的法力浓度。” “那药剂师制作药剂也是这样吗?”让娜用手招了招烟气,顿时感觉到一种眼前一清,精神了不少。 霍恩摇了摇头:“他们不需要法力,但大多数有用的药剂都需要圣水圣油。” “这样啊。” “好了。”茜茜指挥几个孩儿军将陶罐里的汁水倒出,用史莱姆水囊装好,“今天的安神药水制作好了,一共六袋,加上昨天的,正好铳手们一人两袋。” 告别了茜茜,霍恩跨上马,继续在行进中练习骑术。 自从走上这条嘉莉推荐的小路以来,这一路还算平静。 除了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到黏糊糊爬一地的史莱姆外,基本没遇到其他困难。 偶尔遇到袭击的魔物,让娜在就是让娜出手,让娜不在,那几个铳手也能顶一顶。 由于发条铳是霰弹铳打的是散弹,所以铳手们每次弄出的魔物肉里老是有碎铁子和石子。 至于让娜,经过霍恩补习了大量电流电压电阻等一系列知识,并做了好几套试题后,对闪电的掌控更上了一个层次。 前天一头魔物豪猪试图袭击他们,结果被让娜电的麻而不腻,一点焦痕都没有,到手就是半熟肉。 霍恩亲自下厨,指导马德兰做了一锅杀猪汤,尽管一股子腥臊味,但还是得到了乡民们的一致好评。 杀猪汤霍恩指导,安神药霍恩制造。 霍恩的地位再次在乡民心中得到了提高,这可是让圣父亲自给他们作弊的真孙子啊。 大家都清楚,那圣力圣铳,只有他们得过病的能用,这不就是圣父下场拉偏架嘛。 那得病,就是身体承受不住神圣的表现啊。 等到达贞德堡,霍恩冕下登基,他们这些门徒是什么地位? 啧啧啧,简直不敢想。 好日子还在前头呢。 相比于乡民们对前路的自信,霍恩却有些忧虑。 随着野蛛林近在眼前,荷默佣兵团传说中的长毛魔物还是没有出现,反倒是普通魔物越来越多了。 按照荷默佣兵团的笔记,应该是离野蛛林越近,魔物越少才对啊。 不过他们走的是小路,和大路情况不一样倒正常。 可这眼看着就要进入野蛛林了,由于没从大路走,他们可没有安全通过野蛛林的路线图啊。 该怎么走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十月二十二日傍晚,霍恩抵达了预定的宿营地。 “前面是哪儿了?”站在马车上,霍恩转头朝着孩儿军问道。 “冕下,前面就是野蛛林了。” (本章完) 第115章 遇袭! 第115章 遇袭! 夜色深了,晚间越发冰凉,连剑蓟草都逐渐收缩了其挺直的绿叶。 在营地中,十辆马车首尾相连护住了营地的两侧。 至于相对空阔的前方和后方,则用尖刺木桩和拒马围起。 在多少次预防袭击和追兵的过程中,乡民们对此熟练无比,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完成这些防护措施。 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被魔物、野人、野兽化人和野兽袭击的。 巡夜铳手和他的号角手正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围墙边巡逻。 走着走着,巡夜铳手不无感慨地说道:“看看咱们,一个月之前还是农夫呢,我现在都是大将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将了。”没有发条铳的号角手嫉妒地用眼睛狠狠地剜着那把圣铳,低声说道,“我还是圣小将呢……那是什么?” 看到草丛一动,拿着号角的同伴卫兵立刻警觉起来。 巡夜卫兵则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束光线打在灌木丛中,只是看到灰黄的绒毛一闪而过。 “原来是兔子。”巡夜卫兵和号角手立刻松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向了别处,光线则跟着移动。 两人放下心来,继续四处巡逻。 和普通士兵不同,巡夜铳手换上了土黄色的罩袍,以免被太暗而被友军误伤。 他的檐帽型圆盔上,安放了一个三指粗细的圆木筒,散发出橙黄色光芒。 每当他把头扭动,都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光柱随着他的脖子转移。 那是一枚安放在圆木筒中的荧石。 这种荧石同样是炼金产物,需要使用魔物骨骼来制作。 这段时间霍恩一行人正好杀了不少魔物,其骨骼就被霍恩制作了十来盏荧石灯。 荧石是一种能缓慢发生炼金反应的骨石,在无光环境中,对法力的要求极低,不需要什么意象都能发光。 当然,要求低只是对于眷属们的法力来说,非巫师还是用不了的。 只需要每隔一两个小时,撒一把石灰粉催化其吸收法力就行。 它的法力消耗,哪怕是法力最微弱的人,几乎都能一口气用到天亮。 唯一且最大的缺点就是光线比较暗,比不上灯火,但总比没有好。 它体积小,时间长,不占手,防雨又防风,光源还十分稳定,所以经常被用作守夜巡逻士兵的照明物。 霍恩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发现,那就是荧石对法力的吸收其实是看距离的。 霍恩隔着五米多远都能点亮荧石,还比正常要亮,而这名铳手非得把它戴在脑门上才有用。 此时,在荧石灯的照耀下,霍恩就坐在一张书桌前,细细描摹着塔罗牌上的图像。 他描摹的,是塔罗牌中的高塔。 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被闪电击毁,塔顶冒出火焰,两个人从坍塌的高塔上跌落。 这是唯一一种和闪电相关的意象,说不定能加强让娜的战力。 按照茜茜的说法,冥想法是一种有效控制法力的方法,哪怕是魔女学了都有很大的裨益。 自从它发明以来,塔罗牌冥想法代替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冥想法。 甚至到最后夺取了冥想法的名字,人们都以为塔罗牌就是唯一的冥想法。 它由传奇巫师蒙杰夫归纳总结。 通过收集和试验,蒙杰夫发掘和总结了十二个最有效的,能调动法力的脑内意象,并按照法力流动的距离和消耗的量给十二个意象定下了顺序。 后续这套冥想法被其他巫师不断打补丁、改进和加入新的,形成了如今稳固的二十二张塔罗牌。 其中魔术师为第一,世界为第二十一,愚者是承接逆转,如衔尾蛇一般,将一阶世界转入二阶魔术师意象,循环往复。 对于巫师们来说,第二代开始,使用法术就需要用冥想意象来精细操控。 到了第五代就彻底不行了,他们的法力驳杂到无法放出法术,只能使用意象冥想,让法力流动起来,方便炼金时被催化剂催化。 如今四大军团练得最多的脑内意象就是愚者,因为它既可以锻炼法力操控,对灵魂的压力还最小。 其实将冥想法教给乡民们,霍恩是有些疑虑的,他肯定是要提铳跑路的。 教了这些乡民冥想法,被当作魔女眷属、魔鬼之子或巫师抓起来怎么办?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他们还真是啊。 可一想到接下来前途未卜,野蛛林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霍恩还是决定教会他们再说。 自己只是承诺在这一程上尽力去保证乡民们安全嘛,他不可能给这群乡民当一辈子保姆。 他们和霍恩一样,无法下意识用出法术,只要小心点,是很难被猎魔人抓包的。 等到达贞德堡后,霍恩还是要继续转进黑蛇湾。 到那时,这群乡民,想留下的人就留下,想跟着他的人……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后还愿意跟他走的话,霍恩也不会拒绝。 以霍恩的估计,这种人应该不会有多少,毕竟他开的可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玩笑。 将高塔的最后一笔画完,霍恩将这一叠高塔画放到一边。 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开始了日常的记录。 那是霍恩从古拉格到现在进行的日记,用作复盘。 刚开始字数还蛮多,到后面,随着境遇的每况愈下,字数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就变成了一本行军笔记。 从后勤调配到侦查路线,从营地管理到行军列阵,怎么走更快?如何防治疾病虫咬?如何处理路线分配?如何确定当前位置? 方方面面,林林总总。 有霍恩踩过的坑,有失败后的尝试,从别人口中听取的经验,他根据前世理论的总结归纳,全在这一本小册子里了。 在前有一千二百条生命,后有超凡骑士的压力下。 霍恩硬生生从原先组织春游都搞不好的人,被逼得能把一千二百人指挥得如臂使指了。 所以说人活着还是需要逼啊。 提起笔,霍恩却陷入了思考,他最近比较顺利,没有踩坑,不知道怎么写。 “嗡——” 浑厚的号角声划破了夜空。 “砰!” “嘶嘶嘶!” 在铳声之后,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异物移动声响起,瞬间,整个营地都苏醒过来。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霍恩惊疑不定地站起。 第二声号角再次响起,可吹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扔下纸笔,霍恩套上胸甲戴上头盔,抓起发条铳和斗篷,便向着帐篷外跑去。 此刻前来报信的孩儿军已经等待在门外,远处的马车间,火把正依次亮起向着事发地点汇集。 “在哪儿?” “砰!”又是一声铳响。 “在哪儿?!” “孟塞大将的区域。” ps这一章是存稿,晚上可能要出去吃饭,但回来应该还能有一章。 放心,我是从来陪吃不陪酒的犟种。 (本章完) 第116章 蛛,好大的蛛,虎纹蜘蛛 第116章 蛛,好大的蛛,虎纹蜘蛛 红眼。 六只猩红的眼,如八字展开。 狰狞而清晰的身体,分为胸部和腹部,两只螯牙从滴着苍绿色黏液的嘴中伸出。 在森林浓郁如雾的黑暗中,那猩红的眼睛散发着血红的光。 在荧石灯模糊地照耀下,它暗青色的甲壳闪耀着冰冷如金属的光泽。 那是一只蜘蛛,差不多有一条狗那么大,八只狰狞附着尖刺的长脚从椭圆形的躯体中伸出,牢牢地扎入地面。 相比于正常的蜘蛛而言,它的一对前足覆盖着黄黑相间的绒毛,而剩余的三对步足则非常短粗。 在它两法寻以外,那名号角手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七八个近卫军士兵已经到场,他们举起四米多的长枪列成一个半圆形,可谁都不敢靠太近。 霍恩举起手中的荧石,眼中闪过法力流转的光泽,他手中的荧石立刻大放光芒,逼得那巨蛛又退后了两步。 直到这时,霍恩才发现它的一条步足已经断裂,只是通过几缕血肉连接在身体上。 借着光芒,霍恩走近,看向那名号角手,他的脸色发绿,口角流出粘稠的汁水。 他的胸口处有一个大洞,洞口的血肉居然已是腐烂化的深绿色。 霍恩面色顿时一沉。 达斯手中端着一杆发条铳,面色有些苍白地走来:“冕下小心些。” “情况如何?”霍恩朝着脑缠纱布的达斯问道。 “我们的铳手刚刚放了一铳,灯光太暗,没打中。”达斯拍了拍自己的枪杆,“我又去打了一铳,10法寻,只是打断了它一条腿。” “哥,有魔物吗?”披散着炸毛的头发,让娜光着脚从马车后翻越过来。 见到那只大蜘蛛,让娜立刻伸手,电光则马上开始凝聚。 “先等等。”霍恩叫停了让娜,“让他们先自己处理,有危险了再出手。” 就在直面大蜘蛛的第一线,鲁迪洛焦急万分。 “别怂啊。”鲁迪洛压低了嗓门,“万票还有圣女都来了,都看着咱们呢。” “这是魔物吧?哪儿有这么大的蜘蛛?” “是啊,咱们可没有圣铳,等铳手们来吧,或者圣女殿下也行啊。” 见身边的人都指望着圣女和铳手,鲁迪洛发了狠。 他直接拿起一把长枪,撇开身边的众人大阔步向前迈去。 “哎!”眼看着鲁迪洛向前,剩余的敕令连们不得不跟随上去掩护。 不然依照军法,那可是要打板子的。 摆着冲锋的架势,靠近了那头大蜘蛛,按照日常的训练,鲁迪洛一手持枪尾,一手握枪杆,跨步的同时,一枪朝着大蜘蛛刺去。 锋利的枪尖刺在大蜘蛛的背壳上,发出了金属交击的清脆响声。 长枪收回,那背壳上出现了一个小拇指长的口子。 大蜘蛛浑身抖动了一下。 似乎是被鲁迪洛激怒了,原先摇晃想走的灰黑大蜘蛛发出了恐怖的嘶声。 绿色的汁液扬起,那蜘蛛猛地从地面跃起,跳到了一旁的板栗树上。 身体横置,它仿佛是借力,短粗的步足猛地收缩,整个身体弹簧一般从树干上跳出。 鲁迪洛大喜。 经常冷兵器搏杀的朋友都知道,战场之上是严禁跳跃的。 排除队列因素,但从个人来说,就是因为在半空中无法借力,躲避攻击很困难。 “吭!” 长枪竖起,右腿后撤,鲁迪洛的枪尖正正好好对准它柔软洁白的腹部。 一团粘稠的白色蛛丝迎面而来,喷在鲁迪洛的胸口,直接捆住了他的双手。 鲁迪洛只感觉被铁链锁住了双手,根本挣脱不得。 再抬头,那对螯牙已是近在眼前。 他嚎叫一声,身体猛地侧转,长枪在惯性的带动下,撞在了大蜘蛛的身体上。 半空中的大蜘蛛,被这一撞,撞得偏离了轨道。 扑倒在地,鲁迪洛狼狈地躲开了大蜘蛛粘着毒液的螯牙。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将齿轮转动的拧动声却隐匿在背后。 那大蜘蛛却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它仍然记得,刚刚就是在这声音后,它被打断了一条步足。 六只红目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看去,还是先前那个攻击它的直立大虫子。 故伎重施,那大蜘蛛原地跳起,落在松树干上,七条步足收缩震动,高高跃起。 它跳过了第一线的近卫军,弧线的尽头,却是达斯。 达斯抬起头,仿佛是蔑视一般盯着越来越清楚的猩红眼睛。 明明眼看着就要落到他的头上,可达斯却丝毫不惧。 他等的就是这一下。 举起铳管,伸手拔掉了发条钥匙。 尖啸声从枪管的平衡气压孔中传来,空气剧烈地流动,让原先挺直的青草都弯下了腰。 怒吼着,一团黑影裹着雷鸣声,从铳管中喷出。 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那团黑影扑在了大蜘蛛的头胸。 猩红的蛛眼直接炸裂开,一只螯牙被铁砂兜头打断。 螯牙高高飞起,带着毒液滚落在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停。 铁砂和石弹在击发杆的推动下,划破了空气,钻入了大蜘蛛坚硬的甲壳中,打着旋地向血肉器官里面钻去。 大量的血肉向后泼洒。 其力道是如此之大,将原先前扑的大蜘蛛打得倒飞出去。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地。 痉挛着,它翻身打滚,八脚朝天,时不时抽搐一下。 快一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是死了。 毕竟它被击中时,距离铳口顶多两三米,相当于顶头放,这距离放俩巴奈特都穿死了。 亏得达斯艺高人胆大啊。 霍恩望着那只左摇右晃的蜘蛛尸体:“这应该就是野蛛林的巨蛛了?” “不,不是。”茜茜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应该只是巨蛛类型中普通的小跳蛛,真正的巨蛛,按照笔记里说的,估计得有牛那么大。” “牛那么大?你确定不是魔物吗?” “当然不是,巨蛛的祖先据说是魔物,但他们的超凡肉体遗传了一部分,久而久之,就变成这样了。” 抚摸着下巴,霍恩皱起了眉头。 这些天,一直都是靠着嘉莉边走边回忆来确定路线,要是走错了,被那些巨型蛛围起来,这些人真的够打的吗? 那要不先在这休息两天,多攒几杆发条铳再走? 但再拖几天,好像也增强不了太多的实力,他又不能一天手搓一百杆。 而食物却不多了,霍恩算过带上先前收集的薯根,顶多还能再撑十来天。 浪费太多时间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食物穿越野蛛林了。 必须得让这些士兵克服对魔物,对巨蛛的恐惧啊。 抢关夺桥都不怎么怕,面对巨蛛却怕起来了。 就在霍恩犹豫之时,马德兰才匆匆赶到。 确认了那大蜘蛛已死,马德兰走到近前:“这尸体怎么处理,扔远点吗?就这么放着会引来它的同伴吗?” “扔什么?这可是好东西啊。” 茜茜走上前,拿起小刀,剖开了它的腹部,扯出了一团粘稠的蛛丝,向霍恩展示。 “蛛丝可以用来做绳索,蛛眼可以用作炼金材料,蛛肉可以拿来吃,还是鸡肉味的,烤一烤,嘎嘣脆。” “呕……”马德兰忍不住吐了出来,“这也太臭了。” 闻到那臭味,霍恩挥着手道:“整得怪恶心人的,要不算了吧。” “内脏用史莱姆清理就行,有价值的材料可以拆下来带走,放到黑市里能卖不少钱哦。” “马德兰,你来处理。” “我?”马德兰用食指指向了自己。 霍恩捂着鼻子快速离开:“就你了。” 告别了茜茜和马德兰,霍恩并没有回帐篷,而是拉上达斯,朝着兵营区走去。 果不其然,在半路上遇到了垂头丧气往回走的鲁迪洛。 拍拍手,一旁的达斯立刻将一杆发条铳递上。 “鲁迪洛!” 鲁迪洛一回头,却见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丢来,他下意识地接住,却被重量差点拉倒。 低头看去,却是他心心念念的发条铳。 “伱的了,你的勇气配得上一杆圣铳。”霍恩上前,替他抚平了斗篷的褶皱,“我明天早上会通报你的事迹的。” ps来! (本章完) 第117章 自行火炮装甲战车 第117章 自行火炮装甲战车 草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叶茎断裂的咔嚓声。 细长如丝的草叶拂过小腿,像是大地上长满了绿毛。 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狭窄,两侧高耸的林木遮挡了视线,路边的岩石上爬满了青苔。 静悄悄的森林,安静得好像夜晚,连野兽鸟禽的叫声都不见了。 根据嘉莉的回忆以及孩儿军们的侦察,霍恩等人沿着若有若无的道路缓缓向前。 霍恩能感觉到道路越来越陡,原先横着流淌的小溪,都逐渐竖着流淌。 这应该是进入山麓了,野蛛林就是附着在这片山麓上。 野蛛林里的树木以杉树、梣木、桐叶槭为主,偶尔还能看到山毛榉和松树。 头戴黑帽黑巾的教皇国国民们,正走在他们惊险旅途的最后一段道路上。 太过安静的森林,让霍恩不免有些焦虑。 前天的那只跳蛛,仿佛又跳到了他的面前。 经过这段路比先前都闲适且安静,他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经过思考后,霍恩还是决定继续前行,但为了预防那些可怕巨蛛的袭击,他还是对军队进行了调整。 原先那种把发条铳零散分配的法子还是太浪费了。 如今教皇国一共十一把发条铳,其中十杆,被霍恩分配给了十个装甲战车旅,每个旅共持一杆。 原先的发条铳手们,全部被抽调进入了由教皇冕下的直属的神圣装甲师。 整个神圣装甲师同样从两大军团内抽调精英和汰撤了部分人员,进行了临时性的改组。 神圣装甲师内的所有敕令连都是至少打一发后不会晕倒的士兵。 如此一来,发条铳手们就集中了起来。 神圣装甲师不再是六个连一个旅的小编制,改成了十个连一个旅的大编制。 整个神圣装甲师一共十个旅,每个旅共享一杆发条铳,平时由旅长保管。 战斗时,分为一主一次两名铳手,当主铳手发射后,会进入施法后摇的僵直状态,次铳手就负责填装弹药。 当主铳手打完预定的两发,那么副铳手则上前发射,而主铳手负责装填。 其余的敕令连们将会作为护卫,保证圣铳手们的安全。 当主副两位铳手打完,剩下的人要依次顶上继续发射。 那么一辆装甲战车的配置则是,主副两位铳手,一般是旅长和旅内法力二发的士兵,他们负责持盾牌和短剑。 两位连枷手负责攻击近距单位,四名位长矛手负责攻击中距离单位,两名投矛手负责投掷短矛掩护铳手和圣铳打完后的远程进攻。 至于马车之间,以及马车本身的安全,还是由黑帽军和近卫军来负责。 由于没有太多弹药和齿轮供他们练习,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只能拿着木棍假装发条铳来练。 经过昨天一次令霍恩肉疼的实战演练,两名主副铳手的发射频率达到了约二十秒一次,其余普通士兵也能做到三十秒一次。 一辆装甲战车的火力大约是七分钟十四发,发射频率是一分钟两发。 由于坎尼狄是霰弹枪类型,所以杀伤范围是扇形,大概能勉强覆盖战车车身的三分之一。 倒不是霍恩不想做成单发枪,一次一发子弹。 但问题是,他们的打造工艺同样不过关,让娜电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把细枪管焊死。 既然打不准,那就只能多放点石子铁砂打范围伤害了。 又是一日平安无事地前进,霍恩等人终于到达了宿营地。 站在马车顶上,霍恩朝着四周张望,他才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处山地空地,山泉水从左侧的高山上流下,地面平整,能明显看出道路和人为砍伐的痕迹。 这不过是野蛛林里常见的一景,不常见的,是坐落在山丘上,于树林中隐隐露出一角的修道院。 是的,在这危险的野猪林中,居然有一座废弃的修道院。 谁会到这里来修建修道院呢? 霍恩立刻找来了侦察的孩儿军:“那边的修道院,你去看过了吗?” “没有,看着近,其实挺远的。”杜瓦隆摇头道。 一旁的勒内则出声说道:“我倒是想过去看看,可是那里有一条很急的河流,也没有桥,只能作罢。” “这附近还是没有巨蛛吗?” 两名孩儿军领袖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 “别说巨蛛了,一开始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兔子田鼠一类的野兽,现在连只野鸟都不怎么能看见了。” 霍恩皱起了眉头,心中的不安越发炽烈。 要不然,连夜赶路? 他抬头看了一眼灰白的天空,今天没有太阳,估计晚上也不会有月光。 前路未卜,趁夜色赶路,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低头平视前方,整个营地已经基本扎好,由于左侧是陡峭的山壁,所以十辆大车只是在右侧列成了弧线。 大车与大车之间则放下了尖刺木桩,大车一侧的皮革橡木板也被拉起。 人站在车斗中,皮革木板正好遮住人的胸口下沿。 左侧的山崖虽然光秃秃的,巨蛛大概率不会从这边进攻,可霍恩还是留了心,在右侧放下了拒马。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增加了两倍的巡夜守卫和哨兵,霍恩这才稍微安下心。 黑色如墨水般浸染了天空,灰淡的光线渐渐隐没在群山背后。 一团团篝火在营地中亮起。 篝火前的乡民们捧起缀着辣椒片的米果糊,啃着咸鱼,还在有说有笑地谈着教廷笑话。 “宗教裁判所中的死刑犯问新来的判了什么罚,新人说火刑,死刑犯们问你是巫师吗? 他说不是,我是无辜的,死刑犯们立刻大喊:别撒谎了,无辜的凡人只会被判处绞刑。” “哈哈哈哈。” “你听过那个笑话吗……” 粗狂的笑声盘旋在这山道之中,配上温暖的篝火,居然让原先安静的夜空热闹了不少。 晚祷时后,按照《横睡教法》与《教皇国军法》,他们该去睡觉休息了。 在元老们叫喊与军官们的哨子声中,士兵与居民分流,一方走向靠近马车的营地,一方则就地返回帆布帐篷。 篝火又一次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整个营地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与沉寂。 可霍恩躺在帐篷中,翻来覆去,直到午夜都睡不着。 他干脆披上斗篷,拿起荧石灯,来到了外面。 巡夜的卫兵们仍在恪尽职守地四处巡查,见到霍恩出现,他们立刻点头捶胸致意。 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别出声,霍恩又将整个营地绕了一遍,才心事重重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哥,伱也睡不着?” 霍恩一惊,转过身,却见是让娜。 她拄着自己的战旗,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起马尾,笑吟吟地看着他。 霍恩同样微笑起来:“是啊,我到处逛逛,这一路太安……” 话说一半,霍恩用余光却看到灌木丛在摇动。 跳蛛?! “让娜!”霍恩大吼道。 尽管只有一个单词,可经过这么多次的战斗,对霍恩喊自己时不同的音调代表了什么意思,让娜早已十分熟悉。 她轻巧地侧过身,像是转身后摆拳一般,一团刺眼的电光亮起,重重打在那蜘蛛的甲壳上。 闪电贯穿了那跳蛛的甲壳,它重重摔落在地,八只步足摩擦甲壳,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吱吱声。 让娜立刻又补了一道闪电。 浓郁的肌肉香气缓缓飘起,那跳蛛才逐渐不动了。 用战旗给那跳蛛补了第二刀,让娜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有这一只,哥,你没事吧。” 霍恩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 夜风吹拂过山林,在原先的安静中,霍恩却听到了奇异的沙沙声。 那不是树叶在摇动夜风,而是大地的绿色绒毛在摩擦什么高速移动的东西。 “不对,不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荧石灯,霍恩将一把石灰粉撒到荧石灯上,向着林地中扔去。 荧石灯立刻大放光芒,它照在灌木后,树林中,无数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逐渐亮起。 从左边到右边,视野所及全都是红色的蛛眼,入耳的,全是甲壳的摩擦声。 当被光芒找到时,他们偶尔会向后退却一两步,或躁动不安地晃动身体。 那到底是多少只?上百,还是上千? 螯牙不断开合,流下苍绿色的毒液。 这一刻,霍恩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吹号,快,吹号!” ps还有一章,查资料查入迷了,整的稍微有点晚。 (本章完) 第118章 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第118章 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响彻夜空的号角声,仿佛将粘稠的云层都震得抖动起来。 “呜呜呜——” 原先就睡在马车,哦不,装甲战车附近乃至装甲战车中的圣铳连们立即跳起,披上胸甲,戴上头盔。 他们从帐篷中鱼贯而出,草叶在脚步声中震动着。 圣铳连们熟练地跳入战车,拿起武器,在事先演练过的位置站好,早于所有人来到战车上就位。 其余的黑帽军和近卫军则在哨声中集合列队,朝着马车方向跑去。 在一阵拆卸组装声中,所有的战车上都升起了高高的厚实木墙。 那橡木装甲和下方的车斗连接在一起,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三米多高,跳蛛顶多跳一人高,无法越过。 可对于车斗内的士兵却正好到胸口处。 车厢下方和车轮处的一些缝隙,则用麻袋装着的泥土堵上,防止跳蛛们从下方钻过来。 至于大车之间,则插下了尖刺木桩,防止跳蛛爬过。 两名持着半人高大黑木盾的壮实士兵堵在那里,大盾的后面,四根长枪或长矛探出,斜斜指向半空。 铳手们将发条铳架在橡木装甲的缺口上,辅铳手则立刻拿起一包石弹和铁砂塞入铳口。 身边的连枷手和长枪手都一一拿起武器,按照原先的位置站好。 高高举起火把与荧石灯,将一切都照得亮亮堂堂。 连接大车的铁链晃动着,又逐渐平稳,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 在忙碌结束后,营地上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好像再没其他声音,不管是敕令连或圣铳连的手上都开始沁出一些汗水。 风将火把上的火焰拉扯得左摇右晃,它穿过盔甲、头盔和马车的缝隙,将松脂味与油脂味传入森林。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着。 一切微小的声音都会放大无数倍,包括远处山泉流动的水声和耳边同伴吞咽口水的声音。 林子好安静啊,周围也没有嘈杂的鸟雀,和黑骨沼泽差别真大。 号角声中,巨蛛们同样在躁动。 它们步足在地面烦躁地划动,身体横着左右晃动,时不时向前一两步,又时不时向后一两步。 可它们依旧没有进攻,仿佛在等待什么。 奇异的耳鸣声,让霍恩和让娜都捂住了耳朵,唯有一身板甲从头到脚的嘉莉皱起了眉头。 可其余的乡民们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牢牢地注视前方。 “来了!”不知是谁高喊道。 地面震动起来,草木齐齐晃动,猩红的蛛眼从黑暗中爬行到灯光下。 它们并没有一股脑涌上来,好像知道那样只会互相干扰。 “上发条。”霍恩大声吼道。 阵地之上,齿轮转动的咔吱咔吱声不绝于耳。 “稳住,不要动!”霍恩站在尖刺木桩和大盾的后面大吼道,“听我指挥!” 二十法寻,十法寻,五法寻…… 在数百只跳蛛大军中,十来只跳蛛排头兵猛然蹦起。 “放!” 在一片爆鸣声中,十杆发条铳的前端爆出了一团黑影,上百发碎弹子从铳管中迸射而出,四散而去。 立刻就有四五只跳蛛尖叫着被石子与铁砂轰碎了脑袋,恶臭的腥气旋风般爆散开。 还有两三只则在长枪和连枷的挥舞下被打落在地,甲壳碎裂,吱哇乱叫。 一时之间,满地都是仰面抽搐挣扎的跳蛛们。 橡木装甲板上发出嘭嘭的撞击声,剩余的跳蛛全部都撞在了竖起的木墙上。 一只跳蛛运气好,一只步足扒住了装甲板的边缘,它刚要用力,一把短剑便直接挥下,剁断了那只步足。 “装填。”鲁迪洛朝着一旁的投矛手喊道,如果辅铳手来不及装填,第一顺位就是一旁的投矛手。 那投矛手立即俯身,捡起地上铁砂石弹纸包塞入了铳管中,并用木棍将击发杆和石弹一起捅回去。 “闪开!”鲁迪洛怒吼着,移开了铳管,拔掉了发条钥匙,一团黑影扑出,将高高跳起到天空的跳蛛打落在地。 鲁迪洛一阵晕眩,他咬着牙让开了位置,辅铳手立刻补位,开始拧动发条匙。 拿起安神药剂,仰头一饮而尽,晕眩感顿时少了不少。 咳嗽一声,鲁迪洛敲了敲胸口,拔出短剑又站到了前列,一剑刺穿了一只跳蛛的腹部。 在他身侧的连接处,两名大盾兵脸色铁青,盾牌上不停地传来嘭嘭的撞击声。 “别怂啊。”威克多前刺长枪,将一只跳蛛打落,“别忘了鲁迪洛,那个幸运的小子。 谁杀的巨蛛多,谁就能优先有圣铳啊!” 装甲战车如长城,那些跳跃而来的跳蛛则如怪物,不断地撞向战车的装甲板。 跳蛛的惨嚎声,军官的号令声,连枷打碎甲壳的闷响,都被此起彼伏的铳响给压下。 连接战车的锁链哗啦直响,马车下的车轮车轴则发出了断裂的哀嚎。 战线上的厮杀比每个人预想的都要激烈。 “快看,那是什么?” 当看清这句话所指的生物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地窒息。 碾过了灌木丛,一只比牛还要大的青灰色巨蛛昂起了上肢。 小臂粗细的螯牙不断在嘴前碰撞着,仿佛两把长剑在摩擦。 它这是在向霍恩这群人示威。 一道闪电顺着他的嘴巴扑了进去,直接将其螯牙劈得裂开,挂在嘴边。 牛蛛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它仇恨的眼睛立刻盯上了让娜。 迈开八条比大腿都粗的步足,泥浪翻滚,牛蛛直直地朝着让娜冲去。 更加耀眼的电光从让娜体表升起,周围的士兵都不得不避让开,因为他们的头发已经根根竖立。 剧烈的电光闪动,划破夜空,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些小跳蛛都发出痛苦的吱吱声。 电光过后,牛蛛趴伏在地面上,可尸体却仍在地上滑行,在泥地翻出了一条巴掌深的壕沟。 战斗到现在,让娜的脑门上第一次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巨蛛到底是哪儿来的? 霍恩能看到,远处的山林中,还有树木在颤动,那说明还有更多的巨蛛正往这边赶来。 “还有,还有!” “看,看那边,那边还有一只。” 越来越多的牛蛛从森林中涌现,四只,八只,十六只。 他们隐没在黑暗的灌木与树林中,冷漠地注视着这群渺小的直立虫子。 其中最大的一只牛蛛率先发难,再次碾过了灌木丛,朝着马车冲锋而来。 这要是创到了战车上,哪怕是有着橡木板装甲,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 他所瞄准的战车上,士兵们的脸色都渐渐变得苍白。 在此起彼伏的铳声中,霍恩拿起了久违的费迪南大弓。 “抱头卧倒!” 霍恩的声音从威克多身后传来,他立刻照办。 下一秒,仿佛有女妖在近距离尖嚎。 费迪南大弓射出的短矛从威克多的头顶长啸而过,他的衣服被劲风卷起,啪啪直响。 短矛刺破夜空,直直地从牛蛛的胸部戳了进去,血肉打着旋地沿着矛杆向后飞溅。 昂起脑袋,牛蛛发出了尖叫声,它的身体不断地扭曲着,挣扎着,试图摆脱这根长矛。 可它越挣扎,肉体便越撕裂,短矛便越深入,根本挣脱不出。 当威克多再次站起时,那牛蛛已经进入了临死前的抽搐状态。 原先跃跃欲试的牛蛛们在见到两位同伴的惨状后,稍微停住了脚步仿佛在犹豫。 可那奇异的耳鸣声再次响起,其余的跳蛛立马开始了更加疯狂地袭击。 牛蛛们马上继续朝着霍恩等人冲来。 “嘀嘀嘀嘀——” 就在霍恩取过第二支短矛,准备再次发射的时候,奇异而笨拙的笛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响起。 那笛声说不上好听,甚至有些刺耳和走音。 可偏偏在这样的笛声之中,原先那若有若无的耳鸣声即刻消融如冰雪。 “这声音是……” 霍恩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嘉莉。 她全副武装,可手中却拿着一支短笛。 难听走音的曲调从简陋的骨笛中流出,如流水一般填满了这片山道。 霍恩能看清,那不是兽化人的骨笛,而是他先前从杀手兔洞窟中寻得的骨笛。 可神奇的是,难听的笛声之下,那些原先在冲锋跳起的牛蛛和跳蛛,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们好像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原地彷徨了一阵后,这些巨蛛居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向后退去。 “这是……” 霍恩听过,这是多么熟悉的曲调。 自从他遇见嘉莉,他就能经常听到这首歌。 自从嘉莉从兽化人手中得到那支长笛,就一直在练习这首曲子。 此刻,就像是迎接这场盛大的演出,嘉莉用那支奇物骨笛吹起了这首曲子。 她唱过无数遍,霍恩听得耳熟能详的曲子。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蓝色的孤儿们,哦,你们需要小心……” “在绿色的森林里面藏着猎人与魔精,大家一起快快去逃命!” 在身体摩擦树木草叶的沙沙声中,巨蛛们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迎着走来的霍恩,嘉莉扯出了一个笑容:“霍……帕帕,我,想起来了。” (本章完) 第119章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 第119章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 霍恩一行人走在小路上,向着隐藏在森林中的修道院进发。 按照先前过河的斥候回报,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也看不到巨蛛们的影子。 嘉莉强烈要求去看看,她说,她从黑蛇湾跑到千河谷,就是为了它。 自从嘉莉恢复记忆后,她还一直没有交代自己的来历。 霍恩也没问,尽管两人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厚障壁,但他还是满足了嘉莉的要求。 人家是魔女和秘党高层嘛,亲亲不成情义在,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人家提拔。 嘉莉和先前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她先前虽然调皮,可总是透着一股傻里傻气的幼稚劲,就好像是小孩子装进了大人的身体。 可现在的嘉莉,常常敞开的笑口紧紧地抿起,眉毛从原先的内八变成了外八,目光尖锐得可怕。 尽管她仍然尝试装作和以前一样,但总是有一股别扭感。 不只是她,霍恩同样有一种别扭感。 就好像走丢的猫被送回家,所有人都说是同一只,甚至dna检测都是同一只。 可霍恩还是不信,因为没有哪家的猫脑袋上会有个“王”! 这就是嘉莉现在给霍恩的感觉。 “好多魔鬼木啊,他们在这种这个干什么?”茜茜捂着鼻子说道,空气有一股奇特的臭味。 “魔鬼木是什么?” 没等茜茜回答,前面的嘉莉直接介绍道:“魔鬼木就是这种枯骨一样的树,它由内到外全是黑的。 做不了家具,做不了工具,除了占地方,什么用都没有,他们种这些魔鬼木的目的,估计是……到了。” 霍恩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去。 在丛林掩映间,一座坍塌的修道院露出了半边身子。 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残破的屋顶,露出斑驳的墙体。 荒草从石砌地面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 透过残破的窗户,霍恩隐约可以看见废墟内部的模样。 破碎的家具散落一地,角落里摆放着残破的雕像和经文,到处都是蜘蛛网和枯骨。 十几个近卫军率先走入了修道院,四处搜寻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让霍恩进入。 这修道院占地十来亩,分两侧的教堂、园和僧侣屋舍,从遗迹上看,这里居然还有圃和浴池。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座倒塌的磨坊,它比正常的磨坊要高大一倍。 “这么大的石磨。”走上前,杜瓦隆用手敲了敲石磨,“这修道院多少人啊,要这么大的石磨。” 勒内上前拍掉了他的手:“别乱摸,小心蹦出来什么。” “蹦出来什么,幽灵吗?” “反正别乱摸,我总感觉这地不对劲。” “废话,一座藏在野蛛林的修道院,管谁都觉得不对劲。” 跟在霍恩身后,两小只叽叽喳喳地向前行进。 霍恩迈步走入教堂,一楼都是死尸,有近卫军在处理,他自己顺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地面被大量乱七八糟的砖石木头堆满,七八具人骨以及萎缩的跳蛛尸体,散落在灰尘和蛛网中。 走上二楼,勒内与杜瓦隆各带了几个孩儿军去四处查探,霍恩则留在原地。 他捂住口鼻,总感觉眼前的场景透着一股诡异感。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座修道院应该是被迁徙来的巨蛛所摧毁。 “帕帕,你过来。”杜瓦隆兴奋从一个房间中跑出,双脚震起了无数的灰尘。 不由分说,他拽起霍恩的袖子,便向一个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霍恩眼前一片金光,他甚至不得不眯起眼睛,随后又猛然睁大。 那是一个装衣服的箱子,倾倒在地上,箱子中,地上,全是夺目的金币。 满满一大箱,金灿灿的金镑! 如果霍恩没有估计错的话,这里应该有接近2000金镑。 那可是接近2000金镑啊,相当于120斤黄金。 树篱乡一年才小400金镑的赋税,有时候还收不上来,就这一个小房间,装着树篱乡四年还多的赋税。 霍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这还奋斗沉淀个集贸啊,自动拾取了。 你教会是我妈的奴隶,迟早都是我的奴隶,奴隶还敢藏私房钱了? 你们拿2000金镑,一毛都不给我,教会的财产到底是我加拉尔家的,还是伱们教会家的? 没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 看到这笔钱,霍恩原先阴云密布的心情一扫而光,这还真是意外收获。 这笔钱跑路去诺恩,置办一处产业,买一个庄园,再买个市议员都够了。 这下好日子真在后头了。 “快快快,装起来,充入我的小,咳嗯,充入咱们的圣库。” “太重了,我去喊别人来。”杜瓦隆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去找人来挑钱。 “弄个结实点的袋子,或者找个完好的箱子!” 朝着杜瓦隆的背影吩咐完,霍恩这才有时间,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 塌陷的雕书架,折断的屮字架,碎裂的黄铜香炉,风化的羊皮纸张…… 还几把挺有情调。 “嘶。” 弯下腰,霍恩再次从废墟中开出了宝箱,一本保存完好的《福音书》,还带注释! 居然没有腐烂,霍恩试着扯了扯,怎么挣都挣不坏。 这纸用的也是好羊皮纸啊,造纸水平比霍恩的文化造纸都高了。 好东西,征收了。 抬头望去,这个房间的顶上有一个大洞。 他估摸着,房间里的两具枯骨以及这些家具,看样子都是从三楼甚至四楼掉下来的。 那上面想来应该是修道院院长的抄写室吧。 勒内没有去管那些钱,仔细地趴在地上,观察着地面的两具枯骨,看了半天,他突然拿起了一个东西。 “冕下,您看。” 隔着勒内的手指,霍恩就感觉这玩意儿熟悉。 等到了自己的手里,他才发现,这不是驱散巨蛛的骨哨吗? 和他从魔兔洞窟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从中断裂了,连开孔的数量都…… 等等,不对啊。 霍恩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本以为,这些修道院是被从远处迁徙来的巨蛛袭击摧毁的。 现在他意识到,这座修道院可能是后于巨蛛到来的。 不然他们要这骨笛做什么? 也就是说,之所以这座修道院会被巨蛛们摧毁和占据,就是因为这根骨哨被折断了。 先前修道院里的人,就是拿着骨哨来安抚附近的巨蛛? 来做什么?保护他们吗?为了什么,防止有人发现他们吗? 他们到底在这做什么? 况且,这种骨哨不是从绿衣魔笛手那里拿到的吗? 要知道,吹奏这玩意儿,可是要法力的! 他们哪儿来的法力?! 霍恩的心脏突突直跳。 “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霍恩厉声道。 在这间倒塌的房间内寻找了一阵,霍恩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铁环戒指。 从指骨来看,应该就是那名矮个的枯骨。 先前的骨笛也是在他手里找到的。 和杜瓦隆等人交代了一声,霍恩拿着那枚戒指,开始对着断壁残垣的房子寻找起来。 没多久,他就在一处平房屋舍的门口,找到了和戒指上差不多的标记。 推开门,霍恩捂着口鼻,挥手驱散飘扬的尘灰,随后便是一愣。 在房间的中央,嘉莉已经坐在那儿了。 “嘉莉,你怎么到这来的?” 她的眼前,是一个一人深的大坑,看嘉莉的指甲,应该是她徒手刨出来的。 大坑前,是好几个核桃木的箱子,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和先前那个大钱箱不同,这里装满了各色的纸张和各种杂物。 “嘉莉?” “帕帕。”手边放着一张羊皮纸,嘉莉扭过头,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尖锐的眼神消失了。 霍恩立刻坐到了嘉莉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大概一年以前,一个巫师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同伴,去偷蓝血葡萄酒的配方了。” 伸手从霍恩的腋下穿过,嘉莉把整张稚嫩的小脸,穿透了那层厚壁障,埋在了霍恩的怀里。 嘴巴对着霍恩的胸膛,嘉莉的声音有些空灵,像是从前的嘉莉和现在的嘉莉一起讲话。 “那人一走,近十四年没有音讯,第十四年的一个月圆之夜,他才通过奇物送出了消息。 那是一枚能传音的金牙,但只能用一次。 他们本以为是配方,可却是一段歌声和一句‘去找若安党’。 他们钻研了八年,没有收获,就把这些送去了若安党,试图拿到赏钱。 我们找到了白山隐修会的占卜向魔女,确定了这里的位置。” 拿起桌子上的羊皮纸,嘉莉递给了霍恩。 (本章完) 第120章 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第120章 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已经死了。 因为如果我没死,我肯定会回来销毁这封羞耻的信的。 你可能想知道我是谁,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名字的,干我们这行的都没名字。 好了,既然伱都知道我是一个死人了,那我就这么跟你对话了。 我就告诉啥呢,就是说啥呢,这么说吧,我可以毫不自谦地说,我从小就很讨厌。 我小时候就爱看人受难,看到有人哭,我就嘎嘎乐。 等我长大了,就爱和地痞流氓们混在一起,直到我的父亲把我逐出了家族。 管他呢,正好我就爱到处流浪,我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就爱偷东西和骗人。 告诉你别不服气,就没有我骗不到手偷不到手的东西! 有一天,我想,偷别的太小气,去偷蓝血葡萄酒的配方吧。 那可是大买卖,市价一瓶22金镑,要是能找到蓝血葡萄酒的配方,我就发了。 于是我找来了几个同伙,我们千方百计,无比幸运地找到了路子。 在杀死几名无辜者后,我通过一名巫师的帮助,冒名顶替一名瞎眼的中年修士,进了这座酿造蓝血葡萄酒的吉姆斯修道院。 这修道院是一座孤儿修道院,外面的人进来了,就不准走。 我当时想,不准走,真是小瞧我了,还从来没有能困住你阿父我的东西。 当时太年轻了,现在想想,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我纵横各个城镇监狱十几年,就这一次算是栽了。 我在这破地方待了十三年,你敢信?我可是风流浪子,在这里待了十三年。 我本该走的,可我还是困在了这里。 我才来的时候,一位圆滚滚的院长接待了我。 他告诉我,这座孤儿修道院里的孤儿,并非真正的孤儿,他们都是从绿衣魔笛手那里被拯救的孩子。 为了排除秘党的间谍,洗清秘党的感染,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去净化,一到时间就会送走他们。 尽管不明白蓝血葡萄酒的酿造和这些小屁孩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老老实实潜伏下来。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老实,我被安排成了这些小屁孩的保姆。 他们真的很烦人,每天闹腾个不停,可我又不能打他们,因为在资料里,我是个温和的修士。 没办法,我只好给他们讲故事,我把自己曾经行骗偷窃的经历讲给他们听。 我管自己叫侠盗罗宾佐,将那些受害人描述成领主骑士。 每次我一讲故事,他们就乖乖坐好,我就能安静一会儿。 到了晚上,他们有些人怕黑,一到夜里就会哭,一个人哭,所有人跟着哭。 我不得不把我的床搬到他们的屋舍内,后来,每到冬天,我的床上挤满了孩子。 为了让他们不要吵闹,我和修道院院长提议,让他们给父母写信。 每年,他们都有一次机会,给父母写信,不识字不要紧,我会代笔。 不过这些信大部分时候,都被丢进了火炉。 他们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我说,快了快了,到时候我驾着马车,走街串巷,翻山越岭,把你们一个一个地都送回家。 他们从来都回不了家,这是在我进入这座修道院的第二年知道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瞎子,我伪装得太好了,可我恨不得自己真是瞎子。 你知道吗?千河谷人很特殊,他们的祖先是血族十二亲王中血杯亲王的直属血奴。 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特殊的血脉,千百年来未曾消磨。 只有他们在发育期时,才有产生不洁之血的可能。 当不洁之血和葡萄酒一起酿造时,就会酿出一种特殊的葡萄酒。 它不仅有着壮阳催秦致幻的功效,还能缓解皱纹和提升骑士呼吸法。 而这种葡萄酒,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蓝血葡萄酒。 不洁之血只有在死前在极度恐惧中才会产生,它蓝汪汪的,渗透在全身血肉之中。 得把这些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用磨盘碾碎,一遍遍过筛,一遍遍蒸馏,才会得到一份蓝血。 一份蓝血需要一个孩子,一份蓝血能酿造一瓶蓝血葡萄酒。 修道院的年产量是70瓶左右,每瓶的出货价是20金镑。 1400金镑,一座小小的修道院的收入,顶得上千河谷地区一个小郡的税收。 我拿到了蓝血葡萄酒的配方,可我却逃不出去。 我是被打晕送进来的,我只知道这里是千河谷,却不知道是哪儿。 从这走出至少要两天,可巨蛛们一到夜晚就开始猎杀修道院外所有活着的人。 每隔一年或者两年的月圆之夜,我就会被关进地下室。 地下室里好安静,我却依旧能听见他们哭嚎着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放在往常,我应该笑的,可我做不到。 我就是一个流氓骗子败家子,你说,我哪儿有这个能力去救这些孩子呢? 他们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逃不掉,只能先继续在这待着,一年又一年,我讲着讲到快吐的罗宾佐故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 在他们眼里,那是又新又精彩的故事。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他们的信。 记不清是第几年,我遇到了苔丝。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她和别人不一样。 每次我讲侠盗的故事,她都会问我——为什么侠盗不回家?侠盗的家在哪儿? 有一次我生病了,院长怕传染,把我锁在屋子里。 是她带着其他孩子们,顺着窗棂爬了上来,在窗户口轮流给我唱歌,我的病很快地就好了。 接近月圆之夜前的一天晚上,她偷偷跑到我的房间和我说,她肚子里有小人。 她才十四岁,这座修道院里,除了我外,唯一有着明亮眼睛的男人,就只剩院长。 她说,她想回家看看父母,能不能让侠盗先生送她一程。 我说,太晚了,侠盗先生太累了,过两天再说吧。 苔丝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她才14岁,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道路的两侧是无数血红的蛛眼,她又怕黑。 她两天走了25里,没有哭,没有蜘蛛咬她,她是流血流死的。 我把她的尸体背回来,放在盛开的圃中,蝴蝶会停在她的鼻尖上。 她就好像睡着了。 院长和嬷嬷说,怀孕了更好。 我站在门口,从那天晚上,站到了第二天晚上。 我没见到她的尸体,我只看到了一桶桶紫红的葡萄酒。 苔丝是个好孩子,我是个坏人。 我这辈子把无数人骗得家破人亡,偷走了无数人珍爱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家破人亡,所以我才会失去珍爱的东西。 我赎不尽我的罪。 我这辈子骗了所有人,什么好事都没做过,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可是我求求你,说真的,我求求你,看到这封信的人,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求你,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任何人,但是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孩子。 不要做和我一样的混蛋。 和这封信埋在一起的是我收集的证据,我在这鬼地方待了十三年,我记录了792个孩子的名字,父母,籍贯,外形特征,胎记等等。 他们的信,我一直藏着,一共914封,每一封我都倒背如流。 所有死去的孩子,我都试着找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遗物,一共93件,我列了个单子,清清楚楚。 我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能够逃跑,有一天能够将这些公之于众。 我要把他们每个都安全地送回家! 但我得拜托你帮我,因为我做不到,我又要违背誓言了。 你知道吗?一周前,我听到一个消息。 这座修道院在此竖立了五十五年,应该搬迁了,我终于能离开这。 只是我带不走任何东西,因为他们要摧毁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身上的衣服。 所以我只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留给你,我的朋友。 如果你足够有能力的话,请救救这些孩子,这样的修道院不止一座。 如果你和我一样,力有未逮的话,至少,把这些信和遗物还给他们的父母,送他们回家。 我本该走的,可我想,假如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假如这些证据被教会发现,被破坏怎么办? 假如我那些同伙搞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这些证据,去教会领取赏钱和宗教裁判所对他们的追杀怎么办? 别笑,他们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专业的骗子,一个传奇的小偷,我永远做两手准备,万无一失。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这些孩子,来保护这些证据。 这简直不像我该干的事情,愚蠢而不明智。 可这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我有一身肮脏的血,我只求把它们流干,能换来正义。 如果有一天,你做到了我求你的事,请在这为我竖起一块墓碑。 不要刻我的名字,请写—— ‘送你们回家的归途,我走完了’ 如果没有的话,请别这么做,我的孤魂会永远留在人世间,没有我,他们会害怕。” (本章完) 第121章 去逃避 第121章 去逃避 戴着缺口的手半剑重重斩在了碗口粗的板栗树上,木屑沿着锋刃横飞。 夕阳的光辉从直直的树木间斜落,树影的缝隙间是条条金线,在树木间不断徘徊。 霍恩机械地用手中的手半剑砍着眼前的小树,长剑斫入木头,耳边只有木纤维断裂的喀嚓声。 在他的背后,那座修道院依旧伫立着,弥赛拉的圣像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霍恩的背影。 霍恩看到地上有一道阴影从背后走来。 “柯塞怎么样了?”霍恩头也不抬地问道。 嘉莉停住了脚步:“还好,喝了安神药剂后,情绪稳定多了,不过他现在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给他的那两封信,也一直没拆开。” “咱们这些乡民中,还有被绿衣魔笛手骗走的人的父母吗?” “当然,千河谷人一生都逃不开三件事,交粮、死亡和有亲戚被魔笛手带走,只不过没他们的信。” “除了他,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马德兰,茜茜,让娜他们三个知道,其余的普通乡民都不知道。” “噔——” 差不多五厘米的剑尖直接崩飞出去,露出了灰白色的断口。 霍恩愣愣地撤开两步,将手中的手半剑横了过来,剑上代表着“云中雪”的铭文在夕阳光中流辉溢彩。 这是一把别扭到爆炸的剑,它的剑身来自巴奈特,剑鞘来自骑士丹吉,剑柄来自弗里克。 失去了剑尖,它已变成了一把断头剑。 这倒也正常,这么长时间以来,霍恩动辄拿它来砍树挖土,弄得上面全是缺口。 “别砍了,我带来了。” 霍恩转过身,嘉莉手中正提着一块木板。 她轻轻松松地将木板插在了地上。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明明没做到要求的事,还要立墓碑吗?” “这是给那些死在这的孩子的墓。” 霍恩轻笑了一声:“你比之前聪明了好多。” “那是我的妹妹。”嘉莉的影子和墓碑的影子混合在一起,看不清她的脸,“你知道的,魔女有精神病,她就是另外一个我。” 霍恩没有接话,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空白的墓碑。 按照他原本的个性,这个时候应该文青病发作,刻些“这里埋葬着千河谷的孩子”一类的话。 可是他刻不出来,一个字都刻不出来。 “伱看看,我先前还说,不会再让千河谷人的孩子,死在弗里克他们铺好的前路上。 可现在呢?千河谷人的孩子们,正正好好死在了前路上。” 鼻孔中出着气,霍恩自嘲地大笑起来,笑声游荡在夕阳的金红色光芒中,直至消弭于无形。 他又给人立了碑,这是第三座了, 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后来是一百多人,现在这里埋着的,是成千上万的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霍恩咬紧后牙朝着远处的山林大吼道,“这是什么鬼世界啊!” “世界不向来如此吗?”嘉莉冷静的声音从霍恩身后传来,“你一直愤世嫉俗,我才有些惊讶呢。” “但它可以不是这样。”转过身,霍恩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兴趣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我只能说,我在若安党内部,是顶尖高层之一。” “我要是加入你们若安党那,那两千二的金镑,能买到什么职位?” “不加入白山隐修会了?我看你前几天还在问呢。” “我还是更喜欢你们这个比较卷的赛道,相信我,你们没人卷得过我。”霍恩摸着眼前的墓碑笑道,“这就是老一辈小镇做题家的自信!” “你是一个罕见魔女男,就算没有这两千金镑,你也会被安排一个绝佳的工作,比如……和不同的魔女生孩子。” “……” “别这么看着我,这很正常好吗?”嘉莉冷静地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两个魔女能不能稳定地生出魔女吗?” “那还是算了吧。”霍恩苦笑着摆了摆手,“那两千多金镑,就当是我进入若安党的见面礼了。” “如果你真愿意把它们给我们的话,我保证,每一枚金镑,都会变成刺入教会心脏的短剑。” “那样最好。” 整个修道院不见一个人影,那些巨蛛中午的时候来了一次,又一次被嘉莉使用骨笛吹散。 断壁残垣的角楼,在傍晚带着烟火味的风中摇摇欲坠,远处传来乡民们欢乐的歌声。 “你想要加入若安党,是因为这座修道院对吗?你准备借着若安党起义?” “谁说的,我只是要借你们的势力完成我的霸业。” “别小看我的魔女能力啊。”嘉莉大马金刀地岔开了腿,“其实你心里明明不这么想,对吧?” “你又知道了,你有什么魔女能力?”霍恩转过身,“你的魔女能力不是变身冰巨人吗?” “总比你并肩平躺的时候,都够不到我的脚踝好。” “你这攻击性比以前高多了。”霍恩轻笑了一声,坐到嘉莉身边的树桩上,“那你是真的天生神力咯。” “我生来就有二段呼吸法的肉体,成年的时候就有九段。”嘉莉捏了捏自己的骨头,“这传承自我的母亲,她是一名肉身向的魔女。” “……不是,你,你是茜茜说的那个魔女婴儿?!” 看到霍恩惊讶的脸,嘉莉竖起一根手指:“千百年来唯一有记录的母女同为魔女的特殊情况。” “那你的魔女能力是什么?” “我是心灵向的魔女,我真正的魔女能力,是能偷听人的心声。”嘉莉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缓缓飘动的云。 “还记得我妹妹之前经常问你,你有几张脸吗?那个可和你说的睡前鬼故事无关。”低下头,嘉莉平视霍恩的眼睛。 “问你有几张脸,只是因为你的心声比其他人繁杂得多,就像有好多个人在讲话。 可她听不出来你的,因为太过繁杂,有太多的声音,所有东西都混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现在又能听得到了?” “因为以前你的脑子是一堆人在自说自话,现在是在合唱啊。” 霍恩捂住了自己的扔子:“那你这能力也太逆天了吧?谁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 “逆天?你是说过分吗?其实还好。”嘉莉低下头,看着树桩上的年轮,“我偷听的心声,并不是真的你心里的想法。 而是一种,怎么说,你想法的涟漪,我要做的是通过涟漪,反推出你的心里话。” “行,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错,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嘉莉捧住了霍恩的脸:“如果你害怕的话,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望着嘉莉幼稚但认真的脸,霍恩原先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苦笑:“还真是被看透了呢,我都有点怕和你待在一起了。” “我的妹妹很喜欢你,她告诉我—— 你心里有好多的逃避、放弃、理性、背叛和冷血,可是你从来没有成功做到过任何一样。” “你又懂了。”把脑袋从嘉莉手中挪开,霍恩转过身看向远方,“等我加入若安党,我要带着我的圣铳手,我要一统中土,我要自己当皇帝。” 嘉莉缓缓摇了摇头:“敕令骑士的板甲是白晶钢,1法分甲板的强度比得上2法分钢甲,你们的铳哪儿打得穿。” “没关系,我还能研究出更好的。” “大倔驴!”不满地骂了一声,嘉莉站起了身,夕阳穿过她的身躯,在地上拉了好长的影子。 落日的金轮隐藏在山脉之后,风吹动修道院的窗子,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墙壁上。 远方传来嘟嘟的哨声,那是归营的声音。 “这样吧。”站在霍恩的面前,牵起他的手,嘉莉半跪在地上,看着霍恩的眼睛,“我们来做一个约定,我来负责给那些蓝血孤儿报仇,你来负责送他们回家,如何?” “你能办到?” “在你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刚刚好能够做到。” “真的吗?我不信。” “这里也是我的家乡。”嘉莉不满地撅起嘴,“迟早能做到。” “迟早的区别可太大了。” “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嘉莉抬头看向远方的夕阳,“为千河谷的自由而努力的,可远不止我们两个。” ps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加紧写,待会儿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22章 飞流堡的情况 第122章 飞流堡的情况 帝国历1444年,10月26日,飞流堡。 坐落在伊贝河与瑙安河交界河口的飞流堡,是整个千河谷的水陆运输枢纽和政治中心。 教会在整个千河谷教区的都主教座堂,正是在飞流堡。 在飞流堡外的瓦罗港,则是千河谷第一繁华的港口。 在诸多的商埠、仓库、店铺之中,一座大如城堡的商馆拔地而起,俯瞰着那些小小的房屋。 在宽阔如领主大厅的商馆一楼,坐着来自大陆各地的商人。 有来自诺恩的金器鎏商人,来自北方熔炉高地的矮人商贩,大冷天身穿背心的西兰商人,甚至还有肤色苍白身穿红衣的血奴商人。 他们大多是来贩卖各种工艺品,所求的则是染料和酒水。 一楼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正带着满身的灰尘,叫嚷着嗓子,大声谈天说地。 “听说高台群山那边,冒出了一个叫托马斯的乱匪,自称是圣孙养子,是圣曾孙子呢。” “别说他们,南芒德前段时间,也冒出一个,名字不知道,自称是圣孙义兄,号称圣孙哥。” “待圣骑一至,这些人必定化为齑粉。” 凯瑟琳听到这些商人的讨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段时间,教会为了掩盖失败,对外宣称短毛有十万多人。 在教会和帝国有意无意的动作下,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茬茬的暴民。 这些暴民大多是因为洪水和饥荒逃荒的公簿农,以及大量的流民,甚至还有不少破产的强盗骑士。 既然是短毛同伙,那教会派兵去围剿他们自然是教义无亏。 等把这批人杀光了,土地空出来了,正好从莱亚和法兰那边移民。 千河谷可不像沿海,庄园会被廉价走私粮挤兑破产,当地主还是有利可图的。 这是帝国封建贵族们一直以来的主张。 在以剿代抚和以工代赈之间,他们选择以剿代赈。 凯瑟琳默默地喝了一口葡萄酒,思绪却从眼前的杉木柱子和众人的讨论流淌到了过去。 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充沛的武德出不去,只能内部消化,导致伯爵级的兼并战争非常常见。 由于教会和帝国的拉偏架,导致帝国天兵经常亲自下场,搞得千河谷本地贵族们不是破产就是身死族灭。 千河谷上层贵族族裔分布,由原先的九成库什裔,变成了两成法兰裔,四成莱亚裔,一成诺恩裔。 如今这边的上层贵族们,除了库什公爵达内是正儿八经的千河谷人,其余的基本都是法兰人、莱亚人和诺恩人。 他们眼里哪儿有千河谷的利益。 “稳啦,彻底稳啦!新消息!小池城被攻破了!” “临时市议会解散,八名议员被绞死,临时议长与三名议员潜逃!” “顶真吗?” “教会的公文通报,一眼顶真啊。” “啧啧啧,这小池城可遭老罪喽。” “不一定。”大腹便便的染料商翘着二郎腿,“那小池城背后站着赫玛石女公爵,领地内还有不少诺恩大君们的产业,他们能乱来,但不能抢多了,只能抢一点点。” “为啥?” “那不就给了诺恩大君们介入千河谷的借口了吗?赫玛石女公爵按兵不动,他们才不敢贸然进来。” “估计谈判已经谈好了,孔岱亲王这人我知道,不会不顾大局的。” 这些商人捋起袖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葡萄酒流了一桌子,一副天文地理、挥斥方遒的样子。 但凯瑟琳知道,就这几个,能在孔岱亲王面前放出一个屁来,都算他们沟子没夹紧。 她找人抄来了几份简报,对比着研读起来。 果不其然,小池城“掷入地窖”事件已经结束,孔岱亲王快刀斩乱麻,与城内的部分商人和小地主达成谈判协议。 双方里应外合,解除了城市民兵们的武装,孔岱亲王亲自冲阵,杀入教堂,救出了在地窖里啃了一个月萝卜的老主教。 本来还以为他们能再撑几个月呢。 尽管凯瑟琳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失望,米特涅轻声道:“在孔岱亲王的进攻下,他们能坚持这么久,很不错了。” 无奈地苦笑一声,凯瑟琳知道米特涅的话是对的。 凡人哪儿有和超凡对抗的能力,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联系那两位土地贵族。 他们手里的超凡力量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超凡和超凡之间,实力相差不多,打不过可以僵持。 但凡人和超凡之间,打不过就是输。 这些年,凯瑟琳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她甚至亲自去战场考察了敕令骑士们的战斗力。 得出的结果就是,凡人不可能与超凡对抗,多高的组织度都不行。 抛开敕令骑士本身的战斗力不谈,其座下的战马就不是正常马可比的。 他们座下的战马,大多是来自半人马大草的卷耳高地马。 这种战马经过从小的药水饲喂,每匹肩高不低于一米七,成年体重在两千磅以上,差不多就是一吨。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长距离机动效率低比较慢,可他们短距冲锋的巅峰速度可以达到50公里每小时。 这可是在人马具甲的情况下。 骑在他们身上的敕令骑士,每个人都会穿戴重量超过100磅的离谱钢甲。 正常来说,一副盔甲的重量最好不能高于穿戴者体重的三分之一。 在骑士呼吸法的加持下,敕令骑士可以穿戴其体重三分之二重量的盔甲。 一个180磅的敕令骑士,能够穿着120磅的板甲唱跳吟诗,顺带跑个半马才能耗尽体力。 这还是在没有药水和修士赐福的情况下。 这样一个骑士,就是上百个老农一起进攻,都不一定能打破他的盔甲。 更别提他们还骑着能快速移动的战马呢,老农们根本跟不上速度,只能被反复冲杀。 高地马体重2000磅,马铠200磅,全甲敕令骑士300磅,外加武器等杂物,总重达到1.3吨。 当十名敕令骑士冲锋时,差不多相当于一辆防撞梁装着一排刺刀的大运重卡,以每小时50公里的速度创过来。 当然,敕令骑士们是很少直接重骑冲阵的,因为不划算,倒不是人的问题,主要是马的问题。 一匹好的高地战马太昂贵了,有时候,为了防止损伤马匹,敕令骑士们甚至会下马步战。 敕令连正常的作战模式是,炮灰步兵抗线,侍从骑士袭扰,方旗骑士削角,敕令骑士指挥督战外加一锤定音。 如果双方都有超凡,那就是另一套战术了。 但不论如何,对付凡人的话,侍从骑士和方旗骑士这些超凡骑士就够了。 “说起来,茜茜好久没消息了,他不是去高堡那边联络若安党了吗?” “这种事情,不要在这谈。”按下卡尔的手,米特涅低声道。 是啊,高堡可是孔岱亲王的第一站,谁知道茜茜如何了呢? 满怀忧虑,凯瑟琳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这才从行会主楼老板口中等来了消息。 站起身,凯瑟琳并没有回到旅馆,而是来到了一间会客室,一名保罗式发型的中年僧侣正焦急的等待着。 “哦,我亲爱的凯瑟琳女士,我的挚爱,我的……” “好了好了,马屁话稍后再说吧。”尽管语意不善,可从凯瑟琳温润的嗓音说出,却充斥着知性的打趣和几分少女的调皮。 “女士,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帮您找到了……” “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 “他说他猜得到……”见凯瑟琳眉头皱起,中年僧侣连忙补充,“但他愿意冒这个险,您能一笔勾销他的债务,没把债务卖给讨债人,您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好了,我知道了。” “可信吗?”米特涅低声问道,“咱们还去吗?” 凯瑟琳思虑良久,还是下定了决心:“多做准备吧,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去。 如今这情况,真让老师落到康斯坦斯手里,他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ps总算赶上了。 顺带一提,半人马大草不是错的。 半人马认为草原不是草原,而是一丛大草,他们管矮人的高地叫飞天大草 (本章完) 第123章 最美好的前途 第123章 最美好的前途 带着粪便、香和鱼腥味的风,从地牢的火把中穿过,阴沉的黑暗里,水滴一滴滴掉落。 青苔爬上了原先的石料地面,木底鞋敲击在上面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三名黑袍人,在一名提灯守卫的带路下,来到了一处监牢前。 这里比其他监牢好得多,不仅有书桌和软床,地上也没有老鼠和蟑螂。 在软床上,睡着一个人,他身形干瘦,像是一根枯木上的树枝横在那。 凯瑟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铁栏杆,那睡着的身影纹丝不动。 她又敲了两下,那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老东西,起床!” 凯瑟琳一脚踢在了栏杆上,把栏杆踢得哗哗响,那人才被惊得从床上翻身。 “没看到别人在睡觉吗?”带着起床气,白发老教士怒骂道。 “老师,我们来救你了。” “你大晚上地敲什么敲,有没有素质哦?”那人仿若未闻,还在暴躁输出。 看着床上的白发老教士又要躺下继续睡,凯瑟琳着急地锤了一下墙壁:“老师,是我啊,我来救你了。” “伱是?” 凯瑟琳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甚至能听到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拳头,硬了。 血压,高了。 每次她和胡安诺交流,都能感觉到寿命会少上许多。 “哦,源赖是你啊。”胡安诺从柜子上拿起水晶眼睛戴上,和戴着眼镜的凯瑟琳小眼瞪大眼瞪大眼瞪小眼。 “又睡不着吗?咳嗯,我听到歌声来自……” “我不需要摇篮曲,你个老不死的到底以为我几岁啊?” “不听摇篮曲吗?那我可不能给你饼干,会长蛀牙的。” “你个日山羊的老东西,我三十了!我不是来找你吃饼干的!” 看着丝毫不听她说话,依旧撅着屁股弯着腰,嘟囔着在柜子里翻来倒去的胡安诺,凯瑟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隔着铁栏杆,她一把揪住了胡安诺的袍子,把他强行拽了过来。 “要吃饼干吗?”隔着栏杆,胡安诺将一盒饼干递到凯瑟琳面前。 抬头看看胡安诺微笑的脸,又低头看看那饼干盒,凯瑟琳赌气地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明天就是异端审判会了。”嘴里含着饼干,凯瑟琳口齿不清地说道。 “会赢哦。”胡安诺一本正经。 “你会赢个鬼啊,那些陪审的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主持审判会的可是康斯坦斯啊。” 胡安诺和康斯坦斯的争端由来已久,不仅仅是因为胡安诺要求教士不还俗的同时,将教会地产还俗。 其中还包括让千河谷人自己担任主教等等一系列让千河谷僧侣们无法接受的条件。 明天的异端审判会来的,可都是本地的僧侣教士,他们大多都是胡安诺的仇敌。 原因很简单,胡安诺是个举报狂魔。 他平均每年给教廷写近百封公开信举报教士们的不法行为。 他甚至将他的公开信,编纂成了一本著名的小册子,叫《一百个主教和八个技女的故事》。 其中记载了很多有关主教们的奇闻轶事。 比如天生神童施宁威诺主教,就任橡乡主教时刚好七岁,胡安诺在书中极尽所能为其辩解称: 这位七岁的主教是天生神童,别的孩子两岁就会说话了,他就任主教时才第一次说话,这不是神童是什么? 人家担任主教全凭自己的努力,和他出身的法兰贵族豪门蓝牛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比如,出身弗卡家族的雷西特主教当了30年白水堡主教,主持弥撒的次数为零。 他赌钱的时候还把主教冠服和权杖抵押了,只能从赌坊裸奔回家。 胡安诺钦定他为最接近圣父拜恩的人,因为他既裸身还不识字,简直是新时代的亚当。 在这本书中,康斯坦斯大主教因为在家里开技术女子学院,白票完还要收保护费,而光荣上榜。 康斯坦斯大主教因此得到胡安诺授封“飞流鸨大主教”的外号。 基本上千河谷的大大小小的各级僧侣们,就没有不被胡安诺举报揭发过的。 “那群垃圾,你明天看我怎么把他们一一辩倒,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让你去法庭上和法官辩论了?!” 深吸一口气,凯瑟琳压下了高涨的血压,严肃认真地说道: “老师,我知道了一个消息,他们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明天可能就此对你发难。” “什么证据?” “你是不是给什么人送了一把戒尺,上面还用艾尔文写了‘非常好戒酒,爱来自布拉戈’?” “那东西确实是我的,我传教的时候就喜欢送人东西,我现在都随身带着饼干呢。” 凯瑟琳抓住了胡安诺干枯的手:“反正你别承认是你送的,就行了。” 本来以康斯坦斯和胡安诺的私人恩怨,以及胡安诺的地位,再如何,为了避嫌,康斯坦斯都不会真的对他动手的。 但由于莱亚老王前段时间中风,莱亚王国在教会内部的话语权突然减弱。 千河谷又是一片蠢蠢欲动的景象,教会那边授权康斯坦斯,只要他能解决千河谷的问题,就提拔他做红衣主教。 那把从短毛们手中得来的戒尺,就是突破口。 可能它作为证据并不足以定罪,它作为解释却勉强够了。 到了这地步,公仇私恨汇聚在一起,康斯坦斯放手一搏并不是没有可能。 凯瑟琳忧虑的就是这一点,保住胡安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那就是我送给别人的,虽然我不记得是谁了。” “你连是谁都不记得,那能叫认识吗?” “你这话说得太伤人家心了。” “要伤心也是你伤人家心好不好,是你把他忘了的。”凯瑟琳不满地拍了拍栏杆,“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 就像康斯坦斯说技院是仆人开的,他老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不行。”胡安诺摇了摇头,“康斯坦斯可以装成老糊涂,对自己说的话不负责,可我不行。” “为什么?你都70岁,我看你是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我不能让我说过的所有真话,都蒙上阴影。”胡安诺揉着发酸的膝盖,“那些法学家和帝国文官可以说谎,胡乱判案。 可我要是也说谎,谁来替普通人说话呢?” “可是……” “放心吧,会赢的,康斯坦斯向来欺软怕硬,有墨莉雅提在,没关系的。” 隔着栏杆伸出手,胡安诺揉了揉凯瑟琳的脑袋,露出了父亲般的笑容。 向来女强人的凯瑟琳则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粗糙的手心揉乱了她的头发。 “好了,快回去吧,大晚上还不睡觉,嬷嬷该担心了。” “我三十岁了!我不需要每天按时睡觉!” “冷静冷静。”胡安诺举起了双手,一副投降的姿态,“怪不得你都三十了,生气老得快啊。” 热血直冲凯瑟琳的脑门,她如一头猛兽般跳起,低吼着去揪胡安诺的胡子。 胡安诺显然早有准备,向后跳了一步,刚好不被凯瑟琳抓住。 隔着栏杆张牙舞爪了一番,凯瑟琳气冲冲地转过身,抛下一句“再你吗的见”便快步离开。 提着灯,米特涅并未马上离去,他深深地看着胡安诺,胡安诺则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米特涅向胡安诺鞠了一躬,便跟在凯瑟琳身后离开了。 “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待监牢里只剩自己一人,胡安诺声音小得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我要做的也做完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凯瑟琳消失在地牢的尽头,子夜的钟声业已敲响,胡安诺站了一会儿,坐在了自己的桌前。 他从袍子下面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用羊皮纸制成,细细地装订。 这小册子已经被摸得卷了边,泛着淡淡的黄色。 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当头写着“要让治下所有信徒都吃饱饭。——安德罗。” 安德罗是胡安诺青年时的好友,当初他们在长弓市查理大学组建了正字会,有十五个青年教士加入。 他们大多出身底层农民,地位最高的不过是贫穷武装农。 不过和别的教士不同,他们多数受到了若安党的资助,否则上不起大学。 这是他们建立正字会时的记录,上面写着的,是如果他们未来当上了主教,要做的事情。 所以第二页上写着“人人至少得有一双鞋。——戈尔波。” 第三页上写着“富人和贵族应该多收税,农民和市民应该少收些。——德瓦。”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第十四页,第十五页是空白页。 由于胡安诺的拖延症,他一直拖着,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只剩他一个。 拿起笔,胡安诺想了想,在第十五页的空白页上,缓缓写下了最后一行文字。 “黎明的钟声已经敲响,我将点亮最后的夜空。——胡安诺。” 重新躺回那张小床上,胡安诺看着眼前的天板,突然轻轻哼起了刚刚没唱完的摇篮曲。 “我听到歌声来自遥远的远处, 清脆的笑声如朝阳晨露, 宽阔的道路开满五彩的鲜, 孩子们追着蝴蝶雀跃欢呼, 啊,最美好的前途! 最美好的前途! 请你不要对我冷酷。 那是要走上一生的路。” ……………… 帝国历1444年,10月27日,晴。 布拉戈修道院院长,德高望重的神学家,胡安诺·约思被康斯坦斯大主教审判为异端。 他被铁钩刺穿了琵琶骨,强行绑在火刑柱上,押送到城门口。 在数万民众面前,于烈火中被烧为灰烬。 当这个消息向四周传播开来,蠢蠢欲动的各地乡民市民突兀地安静下来。 死一般地安静,如午夜沉寂。 ps还有一章。 ps2文中教士的奇闻轶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小孩主教是1516年的什未林主教,梅克伦堡家族的马格努斯,就任时时年七岁。 28年不做弥撒的是15世纪的斯特拉斯堡主教,普法尔茨-西门家族的鲁普雷希特。 不识字的是1515年的科隆大主教,赫尔曼·冯·维德。 家里开技院的是1379年布拉格僧侣团中的僧侣,马特维。 裸奔的是同为布拉格僧侣团的卧龙凤雏,圣约翰教堂的无名神甫(没记载名字)。 (本章完) 第124章 血汗长路的尽头 第124章 血汗长路的尽头 在库什公爵贞德堡领地的边缘,有一个叫做野猪岭的地方,翻越野猪岭,便是野蛛林。 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仅土地荒芜,还有被巨蛛袭击的风险。 要不是旁边的马约山矿场,几乎没有人居住在附近。 今天,年久失修的野猪岭山道,迎来了一群新的旅人。 碧蓝的天空在峡谷的上方拉出了一条细线,奶白色的云下,几只苍鹰正盘旋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十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在黑色斗篷之下便是银亮的胸甲,腰间的短剑撞击在铁甲上,放出当当的响声。 不少人的身上不仅有红蓝两色的细带,腰间还挂着百衲袋,他们风尘仆仆,就好像打劫了武器库的乞丐。 三个旅的近卫军士兵,他们举着代表了教皇的太阳旗,走在最前列。 后面则是穿着统一灰白色罩袍外褂的教皇国国民,元老们手拿元老藤杖,默默地跟在国民们的身后。 尽管这些人的脚步杂乱,可行进却有一种意外的秩序和齐整。 在他们的身侧,是轱辘转动的车轮,十辆大车上的一侧都挂了橡木皮革板。 这些大车和橡木皮革板上伤痕累累,既有划痕与破洞,还有被液体腐蚀的痕迹。 走在这些马车两侧的士兵们的手中还端着十分奇异的包铁长棍,不知道该拿来做什么用。 尽管野猪岭附近的居民不多,但还是有民兵兄弟会和猎人。 这一路上,经常能看到零散的民兵或猎人从山头两边朝教皇国的车队遥望。 “终于离开野蛛林了,血汗长路已经走完了。”望着眼前越发开阔的谷道,霍恩忍不住地长叹。 让娜望着眼前的长路,同样感慨:“是啊,终于走完了。” 帝国历1444年10月2日出发,到如今10月31日,用时29天,走完了450里路。 一千二百个乡民,一路翻越了高台群山,夺关架桥,骗走围剿的雇佣兵,跑过了国王大道,穿越了黑骨沼泽和野蛛林,终于到达了这里。 前方便是马约山,从马约山小镇向西南再走45里便是贞德堡。 那里便是这趟旅程的终点了。 明明只是29天,霍恩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他甚至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尤其是当他们从狭窄陡峭的山道,来到平缓的平原前。 道路两旁开满了鲜,鸟雀温柔地鸣叫,既没有追兵,也没有风声鹤唳的危险。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茜茜和嘉莉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霍恩骑在马上,朝着前方的让娜问道。 “暂时还没有。” 一天前,在即将翻越野猪岭前,霍恩便已经派出了茜茜和嘉莉,分别去通知若安党和白山隐修会。 按照传回来的消息和进度,茜茜联系上了白山隐修会,而嘉莉却在身份验证上出了点小问题。 这导致霍恩等人可能需要先在马约山小镇驻扎一晚上,等两人和贞德堡确认好身份,再派人来接。 附近的领主通知过小镇的人了,不过镇民们由于害怕,不愿让霍恩等人进入小镇,只能在镇外扎营。 不要让武装人员进入城镇,是这个世界民众在无数血泪教训中悟出的真理。 霍恩抬起头,望向远方位于山脚的小镇。 小教堂的尖顶角楼正竖立在天空下,山道上,蚂蚁一般的矿工络绎不绝。 他们推着独轮车运送矿石,由山下的冶铁工场变成一块块铁矿石。 在小镇周边的山地上,种满了冶铁药水的原材料。 先在这驻扎一晚上也好,霍恩暗自揣摩。 不然他们贸然跑过去,被当成土匪怎么办? 到了马约山小镇,还能休息和采购一下。 这段时间来,霍恩他们的物资差不多快要耗尽,只剩寥寥无几的粮食。 眼看着快要十一月了,还得再添一点衣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在这得到给养后,将会前往贞德堡,会见库什公爵达内。 在马约小镇,正好还能搜集一下情报。 说实话,霍恩对达内公爵的了解还真不是太深。 不过流民们,包括马德兰和杰什卡都对这位达内公爵很有好感。 “这位达内公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霍恩轻声嘀咕道。 “库什公爵和别的领主不太一样。”听到了霍恩的嘀咕,马德兰笑着介绍道,“由于他的庄园被强占太多,不得不发展工坊来维持……” 听着马德兰的叙述,霍恩则点着头,脑中开始回想起茜茜、马德兰等人的描述。 相比于正常的领主,这位达内公爵的收入大头来自于冶铁和铸造,包括酿酒和各类农副产品。 达内公爵从他爷爷起,就在各地投资和建设工坊与商铺,他的精力基本不放在地产上。 因为他空有公爵之名,却基本没什么地产。 他地产上的农民基本没有什么对他的怨言,因为他是搞分包制的。 他会把田地分包给商人,商人去招募流民,按日结工资来耕地。 当然,劳工要是完不成耕作任务,承包商是不会给钱或者工资减半的。 这导致贞德堡附近有四万多人,其中近三万都是流民劳工。 由于《劳工法》和《逃奴法》的存在,劳工们的薪资安全和人身安全都不太好。 不过达内公爵军力强盛,外加他的特殊地位,治安环境相对不错,让贞德堡这片区域没多少这两个安全问题。 流民劳工在这很少会被土匪和强盗骑士打劫或拐卖,商人的工资不会拖欠太久。 尤其是千河谷人,还能在打官司时得到不少优待。 这基本就是流民们的打工圣地,千河谷的三和人才市场。 可有利必有弊,人力资源比较充沛,劳工工资就普遍比较低。 库什公爵则没法抵抗《逃奴法》,要是流民们的“主人”跑过来,他只能任由捕奴猎人带他们走。 这里基本就成了低保区,流民们吃不上饭或者得了病,就到贞德堡当一段时间的劳工。 他经常因为这一点,被其他领主们嘲讽为流民领主,为贵族社会所排斥。 达内公爵今年35岁了,私生子好几个,至今未能娶到一个符合他地位的贵族妻子。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出嫁,陪嫁是要远高于彩礼的。 可达内拿出了行情两倍的彩礼,依旧没有什么好的贵族女子有意,甚至遇到了好几个假贵族骗子。 就这个行为,还被其他贵族戏称为高价招标。 就从这些言论上看,达内还真算是领主中的一股清流了。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霍恩不会根据传言就盲从,还是要自己考察一番。 这群绿皮虫豸,跟了自己一路,把他们带过来,霍恩自然要安排好他们。 “尊敬的……客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霍恩抬起头,原来是个驼背的壮老头拦在了众人马前。 “你是谁?”达斯拔出短剑拦在这老头面前,“退后!” 看着这些士兵精良的装备和凶悍的气息,驼背老头咽了口口水,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 “我是马约镇的镇长格里高利。” 霍恩骑在马上,朝达斯说道:“让他过来。” “让您受惊了,万分抱歉。” 这个驼背的壮老头,立刻躬身行礼,路过时,不着声色地将两枚第纳尔塞入了达斯百衲袋里。 “我是来迎接你们进入宿营地的。” (本章完) 第125章 矮人哈尔金 第125章 矮人哈尔金 “老爷,我们到宿营地了。” 车轮滚滚向前,被清理好的平地等在前方,十来个镇民还在帮忙搬运物资和清理空地。 在空地的中央,是镇长征收的足够1000人三日的钱粮。 马约山矿产的公爵管家笑意盈盈地等在钱粮边,时不时地怒骂镇民们搞快点。 提前到宿营地帮工的镇民们,好奇而畏惧地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有老有少,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件黑色的衣物。 与常见吵吵嚷嚷的流民不同,这些经过了磨砺的乡民们,总是排着不整齐但有序的队伍。 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行动干净利落,眨眼的工夫,一座营地便瞬间建成。 这是在转进走线途中练出来的经验和技巧,几乎已经下意识成了习惯。 尽管公爵大人的信件里三令五申,说这是一伙他雇来的雇佣兵。 可镇民们却清楚,这哪儿是雇佣军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月前逃入黑骨沼泽的短毛叛党。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说别的,看看他们的头发和短胡子就知道了。 镇长卑躬屈膝他们见怪不怪了,矿山管家可是公爵大人的身边人,哪有他对雇佣兵卑躬屈膝的? 这同样让镇民们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公爵大人最近以流民的名义接收不少叛党。 该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在小镇居民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中,霍恩放好行李,便带着采买团,向着马约镇而去。 格里高利走在最前边,给霍恩牵马,矿山的公爵管家则陪着假笑,和霍恩闲聊。 从宿营地走了约30分钟,便到达了马约镇。 马约镇其实并不大,人数在800-1000人左右,基本都是矿工和冶铁工。 小镇上的建筑大多都带有烟囱和暖炉,整体上还是土基的木框架结构。 类似于一层是在木制框架里夯土,二层往上就是纯粹的木板墙面。 石头房子,那是骑士老爷才有的东西。 这些房屋一般来说都是两到三层,最上面是横置三角柱形状的阁楼。 就好像是白色长方形鞋盒上,架了一本红色的书。 居民房屋的后面大多是兽栏、铁匠铺、菜园及粪坑。 房屋两侧长方形外墙的灰白墙面上,两根柱子的对角线上安着一块长木板。 建筑技术的原因导致长方形的墙面并不稳固,必须用木板连接对角,形成三角形。 否则一来什么风雪暴雨的,就能吹垮这些屋子。 房子的宽度大约在2法寻到3法寻之间,因为再宽一点,三角形也拉不住。 这些房屋按照家族、亲友、资产和工作划分出一个个小区域,区域内是密集散乱的房屋,区域外则是狭窄的道路。 根据霍恩写出的单子,几名元老和主教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分散在那些狭窄巷道中。 霍恩和让娜则随着镇长去找铁匠。 先前那把云中雪剑尖断了,毕竟是惯手的武器,如果有可能的话,霍恩还想着能修一下。 雷克多的技术太垃圾,根本处理不了这种级别的矮人工艺。 到了马约镇,霍恩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问,没想到还真有。 “这位矮人是龙眠山脉的拜龙教矮人,手艺绝对是没得挑。” 镇长格里高利一边走,一边还在介绍道。 “我记得你们这不是专司挖矿和冶铁的吗?” 贞德堡名为公爵领地,但实则只有伯爵领那么大,相当于两个乡。 其中和冶铁行业相关的,就是马约镇和灰炉镇,前者负责挖矿和冶炼,后者负责锻造和加工。 “是啊,咱们两个镇是贞德堡铁器行业的两颗明珠,每年可以为公爵大人提供超过4000金镑的收入。” 一想到库什公爵的财富和冶铁,哪怕是公爵的走狗管家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听到这话,霍恩忍不住笑了一下。 4000金镑,哪怕按照武器行业的,军用武器最高利润率的来算,那都要卖6000把武器。 不说别的,就这800多人里的300多矿工,绝对挖不出供给6000把军用武器的铁矿石的。 除了这个,不管哪个行会都不会让领主这么做的,行会的背后,同样站着教士和贵族呢。 “这样的矮人工匠,不应该在灰炉镇吗?” “他来这,当然是有原因的,灰炉镇的工匠们有钱好赌,遍地赌坊……正说着,就到了。” 格里高利侧过身,露出了身前的一条巷道。 那名矮人的铁匠铺就坐落在这条细狭的巷道中。 铁匠铺的外墙被药水的黑烟和矿渣的尘灰所笼罩。 门廊顶端挂着一个斑驳的木制招牌,上面镌刻着粗糙的字迹:“布罗克铁匠工坊”。 但此刻,宁静的巷道内却被暴躁的声音填满。 “您看,这就是原因。”格里高利苦笑道。 “哈尔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手臂毛茸茸的壮汉,疯狂地锤着铁匠铺的门。 “欠债还钱!出来!” “准备泼大粪,哈尔金,别怪我没提醒你,晚上的时候不要睡太死!” “都给我让开,贵客来了。”镇长朝他们大吼道。 那讨债人身形一转,便昂起头瞪向霍恩。 “哪个混蛋……” 话头刚起,他便看到了来人身后身穿胸甲的四个士兵,凶悍异常。 霍恩穿着的则是上好的紫红羽缎罩袍,身边是面容姣好的侍女护卫。 在他的身边,是向来老镇长和公爵的矿山管家,两人都是谄媚讨好的神色。 讨债的头领心里马上就是咯噔一下。 “……哪个混蛋叫得这么大声,惊扰了贵族老爷,伱们担得起责任吗?!” 讨债人的头领,用他毛茸茸的巴掌,一巴掌就将身后的同伴打倒在地。 这边把话圆回来,讨债人那边立刻躬下腰:“老爷,我们是一群可怜的债主,这家人的小儿子,欠了我们一大笔钱……” “我没兴趣听。”霍恩直接打断道,“我来是为了找这家人修补我的骑士剑,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明白,好狗不挡道,我马上就走,马上!”满脸堆着笑容,三名讨债人飞也似地逃开了。 霍恩上前敲了敲门,镇长则大喊道:“布罗克,我带贵客来找你,快开门。” 二楼人影闪过,不一会儿,铁匠铺的门便开了。 迎接他们的是个大约4尺高的男矮人,他穿着丝袍,下身却是麻布裤子,鞋跟还掉了一只。 这年轻矮人手臂脖子和大腿一样粗,红胡子垂在胸前。 他青黑的眼眶中,眼睛灵动地和狐狸一样,这在矮人里可不常见。 “老镇长。”年轻的矮人讨好地笑道。 格里高利直接推着他往里走:“我们是来找你父亲的,快带路。” 名为哈尔金的矮人倒是不恼,引着霍恩等人穿过房屋,向后院走去。 后院中除了菜园和水沟,就是一间宽敞而阴暗的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焦味和药水臭味,屋子中央,硕大药缸下,火炉散发着滚滚热浪。 工作室一角的地上,凌乱地堆积着各种大小的铁块、药砖和木炭。 在另一侧,铁制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器和工具,锤子、钳子、尺子等。 一名脑袋大脖子粗的红胡子矮人,正颓唐地坐在铁砧前,汗水浸湿了他沾满锈迹和烧焦痕迹的粗布工作衣。 他双手粗糙,被岁月锻造和磨砺得如同铁石一般坚固。 见到老镇长来了,他不打招呼,只是沉闷地坐在那里。 老镇长上前说明了来意,并将霍恩的云中雪递了过去。 拔出云中雪观察了半晌,矮人布罗克闷着声音摇头:“这个我修复不了。” 镇长马上急切地问道:“怎么会修复不了呢?这可是你们矮人的工艺啊。” “我能修,但我修不了。”布罗克看着满脸青肿的儿子,“我老了,这边也不太平了,我后天就要出发回老家了,这把剑想要修好,至少得十天。” “老爹,我不回龙眠山脉,那里除了酒馆啥都没有。”年轻的矮人急切地说道。 抓起锤子朝着哈尔金丢了过去,布罗克罕见地发怒道:“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讨债人天天上门,不回龙眠山脉,留在这等着被卖去血肉王庭吗?” 狼狈地躲过锤子,哈尔金同样是经典矮人倔性格:“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老爹,我在烙岩城搞到了几个好宝贝。 落在那几个手里一定会压价,还是还不上债,我去当铺,一定能当出高价。” “你现在一出门,就要被讨债人抓,你到哪儿去当?” 那哈尔金眼神骨碌碌一转,就把视线放到了霍恩身上,他转身就跪倒在霍恩的脚下: “贵族老爷,您雇佣我做向导吧,一分钱不要。 我带着您去贞德堡,这片我熟得可怕,哪家流莺人美价廉,哪家赌坊有意思,我脑子里有本书呢。 您把剑留这,我老爹不走,就待在这专门给您修剑,修理费材料费,一分不用出。” “小畜生!”布罗克一只铁手拎住了哈尔金的领子,向后揪着,“矮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许跪。” 被勒住了脖子,哈尔金还在挣扎: “我老爹还能倒贴……倒贴一把好剑或战斧,以后您再来打七折……” 十天吗? 霍恩在贞德堡最晚就是11月中旬走。 这也不是一件太麻烦的事,霍恩懒得多波折。 并没有理会哈尔金,他看着布罗克的眼睛:“如果我把他送到贞德堡,你能留在这给我修剑吗?” “我……”布罗克刚想拒绝,见到儿子恳求的神色,终究是犹豫起来。 思虑再三,他把哈尔金重重摔在地上,还是松了口:“我帮您修,修理费和材料费我也不要您的,您把这小混账带走就行。” “不愧是我的老爹,身上有不少我的优良品……诶诶诶,我不说了,不说了……” ps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26章 原来你也 第126章 原来你也…… “您看,此处是下马坡,因为这里原先地形很陡,不下马很容易摔跤。” “这里往前10里便到达贞德堡了,前方是灰炉镇,我得躲一躲。” 一路上,哈尔金欢快地边走边说,格兰普文告诉霍恩,他从未见过一个矮人这么能说话。 在农田山坡包裹的道路上,一条黑色的长龙缓缓向前,引得不少耕地的流民劳工抬起头好奇地张望。 工头们的长鞭与喝骂则跟随而至。 大地被一片金黄色的秋叶覆盖,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金币般洒落于地面。 霍恩他们的左侧还是山峰,右侧就已经变成了看不到头的平原,只有在云雾缥缈间,才能看到青山的残影。 经过一天的步行,在11月2日的中午,霍恩终于到达了预定的地点。 长龙般的教皇国车队,驻扎在路边,等待库什公爵达内的特使到来。 联络完白山隐修会的茜茜成功归队,而嘉莉只是昨晚露了一下面,说是遇到点困难便又消失了。 坐在路边的树桩上,看着嬉戏打闹的乡民们,霍恩心情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那些紧张的日子过去,他面前的是一条坦途。 霍恩差不多想通了,按照目前的情况,他那套和平崛起的套路已经行不通了。 至于那些蓝血孤儿,霍恩想好了,先把他们的信和消息,传给他们的家人,送他们回家。 至于教会的所作所为和无名人的托付,霍恩做了三个打算。 第一个是嘉莉,从种种情况来看,她的确是秘党高层,秘党生来和教会不对付,这些证据正好是武器。 第二个是达内公爵,以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的屁股起码还是坐在千河谷人这边的。 对于图谋独立的达内公爵,这些证据是最好的起义理由。 要知道,很少有千河谷人没有经历过子女被绿衣魔笛手引走的。 第三个打算自然是霍恩自己,如果前两者都没做到的话,那就轮到他打教会了。 达内是短期,嘉莉是中期,等他们都没能做到时,充分发育的霍恩应该便已拿起发条马克沁了。 霍恩问过了,只要能确定自己魔女的身份,就立刻能获得一个小镇作为魔女属地。 这不就进入霍恩熟悉的种地环节了吗? 他自信能成为大人物,但那也需要时间,需要发育。 毕竟他这1200人能干什么? 说是四大军团,可也就打一打同为乌合之众的山地雇佣兵团。 对上哈库托带领的白枫佣兵,不照样没什么办法。 不能像那些村民一样,光靠着想象和决心就觉得天下无敌了。 物质基础不能忽视啊。 如果没有发条科技的话,霍恩原先那条走城市路线,和平崛起的道路是最优解。 打不过就加入嘛。 可他有庞大的法力和发条铳了,从秘党开始慢慢向前,就变成了不错的道路。 他有着绝不与教会媾和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得先有一块根据地慢慢发展才行,像这样四处逃跑不是办法。 至于那些乡民,霍恩还在头疼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才好呢。 “您一定是霍恩阁下吧。”温和的男声响起,打断了霍恩的思考。 听那人居然直呼霍恩之名,周围的近卫军士兵立刻对其怒目而视。 在大约3法寻开外,一名穿着紫色阔袖衫,绿色羊毛紧身裤的男子正礼貌地朝着霍恩行礼。 “你是公爵阁下的特使?” 男子立刻转着手腕,抚胸撤步弯腰行礼:“正是希班家的卡斯蒂洛尔,如若您想,请称呼我为卡斯蒂就行。” 经过双方的确认身份无误,两人一番寒暄,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什么时候能见达内公爵?”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公爵大人如今不在贞德堡。” “不在贞德堡?”霍恩皱起了眉毛,“那这段时间……” “请放心。”穿着辣眼睛紧身裤的卡斯蒂笑道,“我是公爵大人最信任的廷臣,我知道所有事,您这边也是我安排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霍恩是不会贸然把手中的证据交给别人的,他一定要亲手交给达内公爵。 “我们对外的说法是,公爵大人在相亲。”说到这,卡斯蒂压低了声音,“但大人其实去训练他的秘密军队了。” 秘密军队? 霍恩低声问道:“什么是秘密军队?” “不可说,不可说,他一定会在12月前回来。”卡斯蒂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现在,请您带着您的‘国民’跟着我前往营地吧。” 教皇国车队再次行进。 “在入营之前,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走出去几步,卡斯蒂又一次低声说道。 “什么忙?” “我们先前接收了不少‘短毛贼’,他们最近躁动不安,可能需要利用您的威望……” “我先看看再说吧……”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被低矮篱笆包围的营地便出现在霍恩的面前。 站住身形,卡斯蒂介绍道:“您同样会驻扎在这附近。” 踮起脚尖,霍恩朝四周打量着。 这是一片废墟,杂草密布,到处都是残砖碎瓦,仅存数座摇摇欲坠的房屋。 这里曾经应该是城镇,但后来废弃了。 靴子踏过泥巴土路,跟在卡斯蒂的身后,迈步走入了这个营地。 无数的草棚子和帐篷杂乱地堆在一起,满脸脏污的男女老少毫不在意地行走着。 在平行于地面的众人头顶的上空,还有跳蚤专属的空域。 霍恩甚至能肉眼看到跳蚤们如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营地。 草丛边,浑身脏兮兮的酒鬼蹲在那,光明正大地边喝酒边排出废物。 在他身边不远处,三只狗正在虎视眈眈,可以预想的,当酒鬼站起之时,必有一场恶战。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霍恩等人绕过几个木头营房,跳过睡满了酒鬼与尸体的壕沟,终于来到一片人群拥挤之地。 这片黄绿色的草地上,挤满了各色人群,霍恩粗略一算,视线所及的估计就有两千多人。 在人群包围的中央,一座两法寻高的灰棕色木台拔地而起。 “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我,我……”脸上露出便秘的神色,卡斯蒂我了半天,“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您自己看吧。” 捂住口鼻,向前挤进去一段距离,霍恩在熏人臭气中睁开眼,才终于能看清。 天高云淡,苍鹰在天空中追逐鸟雀,闲散阳光下,松木木台的四角点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霍恩能清晰地看到,木台的中央,是一个干瘦男子,此刻他抖动手中的黑色斗篷,疯狂地舞动跳跃着。 这是? “嗯噢噢噢噢——” 干瘦男子旋转跳跃,闭着眼,口中则发出无法让人听懂的叫声。 将手中的黑色斗篷甩飞,他近乎跪地地蹲在地上,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可下一秒,他又撑着膝盖立地跳起,如跳芭蕾舞一般在空中一个劈叉,像个弹簧一样不断下落跳起。 “咦耶咦耶咦耶——” 口中发出无意义的怪叫,男子双手高举,不断交叉抖动,和霍恩前世所见的手分外相似。 他的脸颊的肌肉不断抽动,仿佛在经历什么极端痛苦的声音,面容狰狞如恶鬼。 原来你也…… 望着木台上舞动的身姿,霍恩尴尬到浑身发麻,牙齿都酸了起来。 “嘶。”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只是低着脑袋嘀咕道,“太尴尬了吧。” 嘀咕声才完,霍恩听到那怪叫突然一停,转而是沉闷的“咚”声,身边则是哗然声此起彼伏。 一抬头,便见那跳起的男子正横在地上,满脸狰狞,看来是摔倒了。 可跳大神的男子却没有惊慌失措。 如同癫痫发作,他吐着白沫在地上蛄蛹着,硬是用灰尘和狗屎擦去了鼻端的鲜血和眼角的泪痕。 “哇嗷!” 仿佛被雷电击中,那男子噔地绷直身体,又噔地从地上站起。 狰狞的面孔消散成安详,他挺直腰板,仿佛被冰封,一动不动。 下方的民众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等待最终的结果。 到了这个时刻,霍恩的尴尬渐渐褪去,同样好奇地等着,想看看他准备让谁下凡。 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七八秒,他才突地一个激灵,大吼一声:“喝啊!” 男子两腿内八,双掌掌根相抵,掌心朝上,做出了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拍照常用的动作。 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无人处,无比地严肃和圣洁,仿佛圣光笼罩一般。 “信民们听着——” “吾乃,圣孙!” (本章完) 第127章 请不了圣父还请不了你? 第127章 请不了圣父还请不了你? “吾乃,圣孙!” 掏了掏耳朵,霍恩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是不是得了幻听。 怎么老是无缘无故听到一些他难以理解的话语? 你是圣孙子,那我是谁? 这边男子成功让圣孙子附体,便开始念起了定场诗: “这处挪,那处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饥寒迫,似驴骡,不杀妖魔无处躲!” “尔等信民为此而争执,吾以观心法一看,便知道你们心中有妖魔!” 台上的男子巡场一周,瞪大的眼睛,四处逡巡。 “这,这是?”在周围人群的高呼声中,霍恩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卡斯蒂。 卡斯蒂拽着霍恩的臂膀,将其拖出了人群,来到一个角落,他才小声地说道: “这个人叫托马斯,自称是圣孙子霍恩的养子,圣曾孙子。” “那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请他的父亲,圣孙子霍恩上身啊,这些流民大多是起义的暴民,互相谁都不服谁,遇事只能靠圣孙教皇裁断。” “我不是还活着吗?请圣孙子下凡这么假,这些流民也敢信吗?”霍恩瞪大了眼睛,“这个叫托马斯的是脑子不好吗?”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卡斯蒂强行将疑问吞回了肚子,勉强笑道:“不合理的秩序,总比没有秩序好。” “倒也是。” 霍恩对此无比熟悉,也深恶痛绝。 可他还是不太明白,都请神上身了,干嘛不请圣父圣树? 就算按照隔代亲原理,也该请弥赛拉才对啊。 为什么要请他呢? 卡斯蒂则适时解答了霍恩的疑问:“您应该是说过自己是神明在人间唯一的眼类似的话吧? 先前有很多人都试图请圣父下凡,但都被对立的流民以这个理由打为魔鬼了。 所以,为了绕过限制,托马斯只能先请您附身,必要时,再请您请圣父下凡附身。” “……那伱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贞德堡的工作顶多就只能容纳4万人左右,公爵大人不顾劝阻,收留了这批短毛流民。”卡斯蒂苦笑着说道。 “所以……” “我们没有办法给他们提供工作,钱粮只能按照救济难民的标准发放。 这些起义流民中有不少,跑到附近盗窃、抢劫、欺诈,严重破坏了我们原先的治安环境。 可他们又自成一体,我害怕骚乱不好处置。 所以我想请您以真圣孙之名,帮我们依法惩治他们,不求不再闹事,只求能让他少闹事就行。” 在卡斯蒂希冀的眼神中,霍恩面色却是犹豫不决。 倒不是别的,他此行到这里,本来就要摆脱所谓“教皇”“圣孙”之名了。 他要是再去管这些暴民,那原先的谎言就得继续骗,可事到如今,已是有些瞒不住了,哪骗得下去呢。 作为学者出身的专业廷臣卡斯蒂,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他大致看出了霍恩的疑虑。 “阁下,您不需要多做什么的。”卡斯蒂抬头越过护卫的肩膀扫视一圈,低头道,“那个托马斯是咱们的人,只要您为其站台,其余的事情他们去做就行。” “你知道我不是咳嗯……”霍恩把圣孙含混了过去,“况且,这事做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就好,我尽其所能地帮您满足。”卡斯蒂则近乎哀求地说道,“公爵大人把领地交给我,让我安置好这些人,等他回来看到这烂摊子……我,我还欠着上河屿国王大学的贷款呢……这份工我一定得保住啊……” 你不是说你是公爵的贴心人,什么隐秘的事都知道吗?公爵怎么会就因为这事开除你呢? 霍恩有些无语,这群廷臣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你的这个事啊,我简单说,你明白就行,总而言之,这个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诶诶,阁下,您别走啊……” “我不是说一定如何如何啊,只是说,我这个考虑考虑,你再看看,明天再说,好吧,兄弟……” 在护卫的包裹下,霍恩用废话摆脱了卡斯蒂,快步走出了这片恶臭的营地。 往东走了半里,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那片废墟。 这里原先应该是个小镇或者村庄,先前被损毁后一直没有重建,其整体呈现“#”字型。 在护卫的陪伴下,霍恩沿着断壁残垣的小径行进。 小径上杂草丛生,挤在砖瓦之间,石板开裂得让人无法行走。 道路两侧,破败的石墙木屋从地面上伸出,宛如死去的巨人,镶铁橡木门生锈了,锁也生锈了。 戴着黑帽的国民们,在废墟间来来往往,将砖瓦碎石堆放到一边,将堵塞的道路清理出来。 残破的废墟中,勉强能用的屋子上,都有两三个国民骑在房梁上乐乐呵呵地盖着瓦片或茅草。 或许他们把这里当成是自己未来的家了。 霍恩在心中默默记了一笔,或许能够让达内公爵将这片废墟送给这些乡民们,起码能有一处安身之所。 不过霍恩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拐了个弯,走到了阿尔芒的居所。 在小小的帐篷中,教皇国的首席主教柯塞呆呆傻傻地坐着,而阿尔芒则在为他擦拭脸庞。 “柯塞,老柯塞,柯塞大主教,你能听见我讲话吗?”霍恩在柯塞面前挥了挥手。 柯塞则呆滞地朝霍恩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行礼,重新目光无神地注视前方。 霍恩无奈地问道,“还是说不出话来吗?” “是啊。” “早知道那两封信就不给他了。” 阿尔芒作为柯塞的继承人,苦笑道:“迟早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霍恩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柯塞被掳走的两个女儿,正好就在那个修道院。 他犹豫了许久,给柯塞打了好几剂预防针,他都说无所谓、过去了。 霍恩才把信交给他,毕竟早晚的事情,总得有个交代。 可哪知道柯塞全身上下就嘴硬,看到信就晕倒了,一夜间老了十岁不止,行动啥的都正常,就是说不出话来。 和阿尔芒一起,从帐篷中走出,霍恩挠着脑门,觉得还是得找个医师给他治一治。 “那个哈尔金呢?我有事找他。” “不在,他一到地方,就跑了,我们都找不见他。” “需要的时候,找他不见,不需要的时候,他倒是挺能叭叭。” 抱怨了一句,霍恩继续问道:“有人怀疑我为什么还不正式登基就任教皇吗?” 阿尔芒想了想:“从最近来告解的乡民来看,有少部分人在问,但大多数都是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态度。 不过不少近卫军和黑帽军的士兵在问什么时候举行新的授勋仪式。” “哎哟。”霍恩立刻头疼起来,“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告别了阿尔芒,霍恩终于能够返回教皇宫。 如今的教皇宫终于从帐篷又变回了小木屋,微笑着和门口站岗的近卫军士兵点头,霍恩踏入了木屋内。 木屋中正坐着一个人,她用轻纱遮住了脸,但那显眼的白色长发和高大的身躯,还是让霍恩认出了她是谁。 “嘉莉,你终于验证完身份了?” “是啊……什么叫终于?”嘉莉翘起二郎腿,将一张地图拍在了桌子上,“我可是为了你忙前忙后呢!” 走到嘉莉的对面,脑袋凑向桌子上的地图,霍恩好奇地查看起来:“这是什么?” “你不是老问魔女属地的事情吗?”用左手撑住下巴,嘉莉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那张地图,“喏,我给你弄来了。” ps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28章 远大前程 第128章 远大前程 “你是说,这是我的魔女属地?” “是啊,恭喜你,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领地,就在这了。” 怪不得茜茜这小喽啰接头那么快,飞速就联络上了。 嘉莉身为高层,却要耗到现在,原来是去干这事了啊。 该说不说,霍恩心中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没白疼伱这个干女儿啊。 低下头详细地翻阅起手中的地图,嘉莉则坐在一旁进行介绍。 霍恩未来的领地,是一个叫做池沼镇的地方,有镇民810人,小镇占地面积约50亩,以药材加工为主要行业。 附近七个村庄,有1919个村民,除了种植粮食和果树外,主要就是种植药材。 正常每年收入大约在30金镑,黑蛇湾民风彪悍,领主收不上来税,但魔女坐镇大概率能收上来。 这地方靠近若安党大本营长堤城,贸易往来方便,旁边就是山麓,猎魔人来了方便逃跑。 真不错啊。 到了池沼镇,就有了根据地,霍恩的魔女病可是能批量炮制炼金术士的。 到那时,炼金生产,发展经济,训练军队,扩大地盘,然后不断循环。 或许他的池沼镇,能够在未来变成池沼市乃至池沼城! “顺带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嘉莉将手臂环抱在胸前,两道浑圆的弧线便从那件丝绸连衣裙中挤了出来。 “我们若安党的最高机构是十一人议事会,由魔女和巫师组成,其成员被称为高祭司。 其中有一名高祭司,巫师帕斯里克今年已经71岁了,且患有严重的肺病,他极有可能在五年后退休。 到那时,每位高祭司都要提名一位候选人给至高主祭若安三世,且优先选取魔女。 如今十一人议事会外,有资格的人并不多,若安党所有的五位魔女都已经在议事会内部了。 也就是说,只要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你不出差错,或者小有成绩,那么若安三世都有极大的可能将你提拔进入十一人议事会。” 嘉莉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五年后,你将进入若安党权力核心层,并且是最年轻的高祭司。” “这事是你能操纵的?”尽管怦然心动,可霍恩还是质疑道。 “你以为我不在十一人议会里吗?你会得到我和我盟友的提名的。 甚至于说,只要你能和我诞下一名魔女,若安三世就愿意立其为继承人,就像艾尔皇帝盖乌斯和盖维斯那样。 稳定传承三代的魔女世系,你觉得我们能获得多少支持和人脉?” 望着嘉莉的爽朗而锐利的眼神,霍恩轻咳一声,避过了脑袋。 “让娜也是魔女啊,她能不能进入这个议事会呢?” 嘉莉的脸色瞬间不爽起来:“很难,第一,空位没那么多,你正好凑巧了,第二,若安三世估计不会太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她不少坏话。” 霍恩语塞了半天才说道:“我记得一开始你俩关系挺好的。” “她是我的情敌啊,我没对她下死手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你是一个好女人,我只把你当成妹妹看待。” “这可由不得你。”弯下腰,嘉莉上前挑起了霍恩的下巴,“你以为姐姐我啊,会白白提名你吗?有些潜藏在明面之下的规则,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帕帕。” 霍恩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到时候再说吧,再说。” “还有一件事,我这边可能得后天就得走了。”重新直起身,嘉莉侧过脸,用手指卷着头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霍恩睁大眼睛:“后天走,为什么?这么急的吗?” 他还没有处理安置这些难民的事情呢,连那些证据都还没来得及转交给库什公爵。 “家里出了点小事,等着我去处理,你别担心,后续我安排了另一名巫师来接你前往黑蛇湾。 去黑蛇湾的船是七天一趟,所以我走后,你得再等七天才能走,达内公爵会帮你处理手尾。 这里离黑蛇湾蛮近的,但现在猎魔人到处猎杀秘党,所以一次还是不能带太多人走,顶多只能带一船人。” 嘉莉竖起三根手指:“你走的时候,最多可以带30个人一起走,其余的人只能暂时留在贞德堡这边。 如果你想把他们接过去,那就还得再等一两年,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好吧。”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嘉莉向霍恩拜了拜手,“后天我走的时候,会把带你离开的人介绍给你的。” 靴子踏着整齐的步伐,嘉莉的身影离开了木屋,霍恩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要是她能如以前那么可爱就好了…… 不对啊,她以前也挺烦人的。 霍恩却从箱子里翻出那本行军笔记,拿起羽毛笔,开始记录起来。 休息两天了,总该动一动了。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这个贞德堡大小算是个人才市场,霍恩正好从他们之中招募一些技术人才。 根据那座小镇的情况,霍恩在笔记上写下了“药剂师”“石匠”“工程师”三个单词。 药剂师是出于池沼镇的药材加工行业的需求,毕竟都能加工药材原料了,还不如弄些高附加值的产品。 石匠并非雕刻石头的工匠,他们的主职是建筑师,负责建筑的设计与工程项目的进行。 由于帝国的建造技术低下,一座大一点的建筑,可能要造几十上百年,所以石匠基本就是终身行业,很难找。 要想富,先修路,基建是经济发展的基础,石匠就是为此而生的。 前两者还稍微好一点,最后的工程师那就是真的太少了。 因为工程师平时主干的两种工作,一个是水利工程,一个是军事工程。 这两者都是中世纪的高科技,基本就是领主的专属,一个萝卜一个坑。 大多数时候,工程师人数稀少,有也是领主的廷臣顾问,享有不低的地位和薪资。 霍恩则需要这群人来帮助他兴修水利以及发展发条机械,他总觉得发条铳并非极限。 可当霍恩把条件列举完,却又犯了难。 他要去的地方,是在黑蛇湾这种蛮荒之地。 哪怕是工匠代理人,估计都找不到符合条件的药剂师、工程师和石匠。 就算是降一级,把正经工匠换成是学徒,都不一定愿意去他那边。 这贞德堡有四万多人,还有一堆流动人口,这如同大海捞针,怎么找啊? 从傍晚想到了月上中天,掉了一桌子头发的霍恩还是不得不揉着发胀的脑袋站起身。 结果还是得找卡斯蒂那边帮忙啊。 只能再把这骗局演上十天了。 是这样的,没有办法。 (本章完) 第129章 教皇国拓土攘夷! 第129章 教皇国拓土攘夷! “真的吗?”听到霍恩愿意帮忙,卡斯蒂立刻站起身,兴奋地问道。 “你先别高兴太少,我这也是有条件的。”坐在胡桃木软垫椅上,霍恩竖起手掌,做出了一个打住的动作。 桌子对面的卡斯蒂立刻正襟危坐:“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我都尽我所能地满足。” “第一个条件,我要你帮我找一些愿意前往黑蛇湾的药剂师、石匠和工程师。” “啊……”一听霍恩的话,卡斯蒂立刻就明白霍恩准备干什么了,“愿神保佑您…… 药剂师的话很简单,我能帮您找到好几个不错的,而且愿意跟您去黑蛇湾的,不过大多都有制贩假药或违反行会规定的案底。 但我能保证,他们的调配药剂的工艺都是绝对顶尖的,他们贩卖的假药,只是行会眼中的‘假药’,不是真的没效果。 至于石匠,我们这的确有几个石匠行会,但师傅以上级别的石匠估计都不愿意跟您走,我可以给您找一些石匠学徒。 至于工程师,说真的,我知道您这是要去哪儿,但确实没必要找一个工程师吧?” 说到最后的工程师,卡斯蒂犯了难,工程师是高薪行业,谁愿意去鸟不拉屎、看巨蛇呲牙的黑蛇湾呢? “我只要专精像滑轮、水车这种的工程机械的,也没有吗?” “我尽量帮您找吧,但恕我直言,真的很难找到……”卡斯蒂委婉地回复道。 看来只能如此了,跟霍恩想得差不多,毕竟工程师是高科技人才嘛。 “第二个条件,是我带来的那些乡民,我想能否把他们所在的废墟划给他们作为居住地?” “可以,我们可以签订土地租赁协议。”卡斯蒂一口答应下来,“但您走后,我们不保障食物和工作。” 霍恩点点头,这些村民可以有法力的,弄个小作坊,偷偷摸摸制作点砂浆之类的炼金产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反正一两年后,霍恩就能来把他们接走了。 “第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还是要给他们一口饭吃……” “阁下,您跟我开玩笑吧?”卡斯蒂没绷住,“我要是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哪用来找您啊?领主家也没余粮啊。” “伱看,又急,听我说完啊。”霍恩用指节敲敲桌子,“这笔钱粮不需要你来出,而是以工代赈。 我来的时候都看了,你们这的道路被洪水弄得坑坑洼洼,不需要修吗? 还有那些河道,不需要清淤吗或者不需要建立拦河坝防洪水吗? 流民们本就只寻一口饭,别让他们饿着就行,人力成本必定比普通劳工要低很多。 这些事迟早要做的,洪水刚过,市民和商人们估计还心有余悸吧,流民薪资还比正常便宜得多,他们会愿意出钱的。” “巧了,我这正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帮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卡斯蒂眼睛一亮。 “哦?是什么?” 卡斯蒂马上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差不多,就是清理河道……阁下,您准备怎么压服这些流民呢?” 狐疑地看了一眼卡斯蒂,霍恩继续说道:“不需要托马斯帮忙,我带着我的人自己干就行。” “不需要吗?他很有用的。” 说实话,能想出套娃附体的人才思路确实清奇,但霍恩还是决定不要节外生枝。 无数的经验告诉霍恩,把事情交给这些卧龙凤雏,结果只会是他们当场给你来坨大的。 “大政奉还”和“报时鸡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其阴影至今还萦绕在霍恩心头,挥之不去。 这段时间算是给霍恩锻炼出来了,只要给流民们一口饭吃,他就有信心恩威并施地让他们不去抢劫。 至于教皇国的国民,霍恩决定既然都已经骗了,那就贯彻到底吧。 霍恩准备告诉他们,他将去圣座城登基了,过两年会接他们去“圣座城”享福的。 和卡斯蒂交接好一应事宜,霍恩便与格兰普文等人将卡斯蒂送到了营地门口。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公爵既然把这些人交给卡斯蒂安排,那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些问题呢?” 看着卡斯蒂骑着马消失在道路尽头,霍恩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窦问了出来。 “咳嗯。”格兰普文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我昨天去贞德堡转了一圈,打探到一些消息。 据说,公爵其实是特地买了廉价走私粮运过来,专门用来安抚流民的。 但粮食到的那天,卡斯蒂大人喝了点酒,调度失误,导致粮船相撞,把河道堵了,粮食运不进来,这才有后面的事……”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己的锅啊,怪不得不上报,搁着捂盖子呢。 那他说的那个正好需要流民帮忙的事情,估计就是清理河道了。 “那现在……” “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去一趟对面的流民营地。” ………… 艳阳高照,落叶纷飞。 带着七八名军团长,托马斯伸直了脑袋,朝着道路的尽头张望。 他的心中其实颇为不安,别人不清楚,可他自己知道,他请圣孙,可不像圣孙请圣父。 他这个是假的啊。 要是圣孙不认他这个养子怎么办? 就算是卡斯蒂打了包票,可托马斯还是忍不住乱想。 就在托马斯与自己内耗之际,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从小路尽头出现,那是由300名士兵组成的护卫队。 在卫队的中央,四名兽化人瓦兰吉卫士抬着滑竿向前行走。 一名身穿白色金丝袖圣衣,头戴高大冠冕的青年坐在滑竿上,漠然地向前。 “你是托马斯?” 在诸多流民的注视下,霍恩的滑竿来到了托马斯的面前。 托马斯立刻躬身行礼道:“是我啊,帕帕。” 霍恩脸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你……你,带路吧。” “帕帕,这边走。”托马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走到滑竿前开始引路。 最前面的黑帽军则开始驱赶人群,将地上睡觉的流民推开,搬走横在路中间的木头或砖石。 “让开!准备迎接圣孙!” “神之眼阁下到了” “快让开道路,教皇冕下已至,还不行礼?” 在黑帽军的呼喝驱赶下,原先拦在路中央的流民们纷纷让开了道路。 他们聚拢在街道两边,既是好奇,又是畏惧地问道:“坐在滑竿上的是哪个?是神之眼,圣孙,还是教皇?” 从门口一路走到之前的木台前,四名瓦兰吉卫士放下了滑竿,霍恩撑着权杖,走上了木台。 在托马斯的通知下,流民和大小头领们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不多时,整个小广场的木台前便填满了人。 下午的阳光斜洒在地面,让仰着头的流民们眯起了眼睛,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不过,先前有不少流民见过霍恩,认出来的人已经开始兴奋大叫了。 见人数差不多了,托马斯先是鬼叫两声让人群肃静。 托马斯有些不安地朝着面无表情的霍恩望了一眼,得到比自己小十岁的养父点头同意后,才大声喊道: “亲爱的信民们,蒙主垂怜,我们的等待与祈祷,并非无用功,终于,我们请来了圣孙霍恩的真身!” 说着托马斯让开身体,恭恭敬敬地做出了一个别扭的邀请礼节。 此刻,霍恩迈步上前,走到木台的边缘,从这往下看,便是涌动的流民的人头。 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一个多月以前,他站在当时的古拉格教堂钟楼上,望向下方。 流民们挣扎着站立,面容憔悴而疲惫,哪怕是一阵微风,好像都能把他们吹倒。 妇女们低着头,却喂不出一滴奶水,男人们抬个头,都能听见脖子的咔咔脆响。 张开双臂,霍恩神色肃穆: “信民们,我是圣父之真孙子,同时也是下任教皇,谦卑的罪人,霍恩!” 为了让大部分人都听到,霍恩提高了嗓门:“诸位,在我的劝说下,我们令人尊敬的库什公爵,答应为你们提供工作和口粮了!” 流民们安静了一瞬,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库什公爵能为他们提供工作和口粮?不用每天只能吃一餐了? 巨量的议论声爆炸开,而托马斯则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欢呼吧,信民们!” “圣孙来了,口粮就有了!圣孙来了,咱们的罪就洗净了!” (本章完) 第130章 元老院拓土纳夷! 第130章 元老院拓土纳夷! 在诸多见过霍恩本人的流民和托马斯这些人的帮助下,霍恩的身份得到了流民们的认同。 霍恩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他倒是没有直接表演圣父下凡,那太掉价了。 而是跳下木台,和那些流民们握手,询问流民们的名字、籍贯、起义理由等,然后摸摸头说: “我代表圣父祝福你啊!”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粉丝见面会和握手会后,霍恩带着一身的跳蚤,终于来到了流民头领们议事的帐篷。 左右一排各自坐着小马扎的流民头领们起身迎接,霍恩则是一边点头,一边径直穿了过去。 走到帐篷的尽头,霍恩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流民营第一把小马扎上。 事先去进行调查统计的布萨克和托马斯已返回,他们将一份文件递到了霍恩的手上。 低下头,霍恩仔细地阅读了这份报告。 按照托马斯和布萨克的报告,以在场的流民头领的口径来看: 整个流民营地有差不多一万一千人出头,这是个了不得的数字,占了整个贞德堡总人口的五分之一了。 统领这一万一千人的,则是三十五名军团长。 是的,托马斯是完全照搬霍恩的体制的。 每名军团长都是一名流民头领,掌控的人数从一百到五百不等。 不过他们没有实行底层的编制,军团长直接统领几百人,没有最低一级的十户长。 在这三十五名军团长中,报告对其起义的理由和出身进行了统计: 其中公簿农七人,武装农五人,流民十六人,强盗骑士一人,土匪三人,市民两人。 起义理由中,“活不下去”二十一人,“跟着圣孙当老爷”十一人,“好玩”一人,“和妻子/父亲闹矛盾,赌气离家出走”两人。 先排除那三个特例,从这份结果和霍恩先前对流民口风的探查,就大致能了解到: 大部分这些“短毛”起义者,都是为了生存和升官发财而来。 生存是短期需求,升官发财是长期需求。 那么想要从底层掌握住他们,就得满足这两项需求。 霍恩抬起头,环视帐篷。 这帐篷不知是从哪儿捡的,充斥着腐烂的臭气。 帐篷内则弥漫着木柴和干草的烟火味,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军团长们凹陷的脸颊。 每把瘸腿的斜条凳上,都坐着三四个灰尘扑扑的军团长。 军团长们既有骑士与强盗,又有农民与工匠,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穿着打着补丁的暗淡破衣烂衫。 在偌大的帐篷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霍恩身上。 “放轻松,诸位,我不是来领导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霍恩笑着说道:“我知道伱们肯定有很多的疑虑与关心的。 但我想,在此之前,咱们先把核心问题给安排好,那就是大家的口粮问题。” 军团长们马上开始鼓噪着询问什么时候能拿到口粮。 “肃静!肃静!”托马斯立刻高喊。 霍恩同样双手伸出下压,示意军团长们安静。 “饥荒刻不容缓,为了更有效率,在会议开始之前,我们要定一个议事规则,不能这样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霍恩的声音回荡在木台上:“规则很简单,不举手不准发言,举手的按举手顺序发言,一个人发言时,其余人不得打断。” “你们同意吗?同意请举手,有意见快点提。” 在托马斯的询问中,军团长们各自对视后,陆陆续续举起手。 待所有人都举手完毕,霍恩微笑着说道:“感谢诸位的理解,相信圣父和圣弥赛拉,一定能从我的眼睛中看到的。” “现在,首先的问题,就是你们承认我为圣孙与教皇吗?” 这第一个问题,就是合法性的问题。 从本质上来说,是托马斯夺了霍恩的权,目前只是大政奉还。 可名义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流民领袖们顺从地表示了愿意承认。 “承认。” “我们承认。” 霍恩的脸上露出微笑,他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合法性的构建成功,就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做起事来那就是名正言顺。 这群流民到底没多少政治斗争的经验,让霍恩钻了空子。 换成帝国贵族们,看他们不跟霍恩用大议礼酣战三百回合。 这一步完成,就是如何把名分转化为权力的问题。 想要控制住这群人,霍恩就要保证大多数流民依赖自己,自己仅依赖于少数古拉格老营的武力和财权。 所以霍恩要做的事情,第一就是树立武力的最高地位,第二就是掌握财政。 财政这方面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财政的源头就是卡斯蒂。 霍恩还为他们带来了新的财源,足以笼络住下层人。 所以在此之前,霍恩就发布他为流民找到了财源的消息,造成既定事实。 这样一来,下层的流民都知道,是霍恩为他们带来口粮。 就算中层的头领们掌握了分配权,都无法扭曲成是他们带来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以工代赈的问题。” “您真能说服卡斯蒂大人给我们提供工作和薪资吗?”一名公簿农军团长举手发言道。 “当然,实际上,卡斯蒂给我的名额是有限的,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钱粮与工作。 如果你们想要去挣薪资和口粮的话,就必须得先到我这来进行登记。 按照我大教皇国圣父家法,按十户编组,分配工作给十户长。 谁能带十户人到我这来登记确认,谁就是十户长。” 另一名土匪军团长则举手问道:“那我们这些军团长,是继续指挥十户长们?” “实际上来说,你们只是临时领袖,而非我正常任命的军团长。”霍恩渐渐收敛了笑容。 图穷匕见,军团长们惊呼起来。 “凭什么?我们才是老大!” “要不是我们,他们早被野狼咬死了。” “这是什么规矩,我不服,我要见圣父!” 帐篷内军团长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帐篷的门口,都有几名流民把脑袋探进来查看。 “砰!” 剧烈的尖啸声后,发条铳轰雷般的声音,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或者捂住了耳朵。 当声音退去,他们才畏惧地望着那两名手持发条铳的黑衣士兵。 “那个就是雷电棍子吧?” “雷电棍子居然真的存在,我还以为……” “那冰巨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冰巨人。” “你傻啊,天气这么热,冰巨人要是来了,不早化了,肯定在地窖里藏着呢。” “无礼之徒,圣前失仪,还知道你们面前坐着的是教皇吗?”托马斯大吼道。 待铳声回响结束,布萨克站在士兵们身后,逼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之前说好的议事规则忘了吗?” 军团长们几乎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公平,你们的功劳苦劳我都看在眼里。”霍恩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所以,我决定,三十五位军团长,全部授予元老之位,加入元老院。” 布萨克在一旁大声解释起来:“所谓元老院,就是每一名元老都能对教皇国所有议题进行投票和决定,元老人人平等,一人一票。 原先你们只能指挥自己的人,现在你们能指挥所有人了,不好吗?” 布萨克的话回响在帐篷中,也回响在军团长们的大脑中。 怒色渐渐收敛,他们面面相觑,都陷入沉思。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啊。 尤其是那些相对弱势的军团长更是逐渐兴奋了。 他们本就没多少权力,只是被推上来的空架子,只有名头,根本指挥不动下面的大爷们。 但这下当上元老可好了,真掌权了,果然跟着圣孙能当老爷啊。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教皇冕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加入元老院。” “不急,不急。”霍恩双手下压,制止了元老们的询问,而将目光放到那些没表态的军团长身上。 这些强势的军团长,大多是土匪、武装农一流,他们对此就不太满意了。 尽管能进入元老院,但却无法直接指挥自己人,这让他们有些空落落的危机感。 用权杖敲了敲地面,霍恩似笑非笑地继续施压:“诸位,请再注意一下,我只会给十户分配工作。 未登记的人,你一个人来找我,或者军团长来找我,我都是不会提供名额的。” 强势军团长们感觉有些麻爪了。 因为弱势军团长一入元老院,他们掌控的流民总数就成了少数派,孤木难支。 硬顶着不加入呢? 那下面的人看隔壁的人都吃饱了,就因为军团长们才让他吃不饱,猜猜他们在肚子和老大之间会选择谁? 从现况来看,加入是最好的保底选择。 可就这么加入,对所有营地内流民的掌控就落到霍恩手里去了。 反对派的军团长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见此情形,霍恩却没有继续逼迫,而是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们犹豫,但没关系,你们可以先犹豫着。 元老的位子,给你们留到明天中午之前,有半天的时间,给你们考虑。 我明天中午确定授勋仪式的名单,如果你们没来,那么就默认为退出了。” 说到这,霍恩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更不会等你们,明天中午,就是最后的机会。” (本章完) 第131章 史莱姆尸体,我们喜欢你 第131章 史莱姆尸体,我们喜欢你 在废墟的断壁残垣中,教皇宫的灯火永远是最明亮的。 因为教皇霍恩与圣女让娜都住在那座木屋中,他们的荧石灯,光芒比常人要亮上许多。 如夜幕下的明星。 霍恩蹲在地上,将荧石灯的光芒逼到了极限。 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紧张地将光打到地上。 木地板上,放着一个陶盆,陶盆中是用澄清石灰水化开后,投入了史莱姆凝胶的黑水。 泛着红黑色的凝胶团漂浮在水体中,霍恩能清楚地看到陶盆盆壁上,凝结了一圈淡黄色的霜。 这是霍恩想到的发展经济的法子,提炼白。 纯白可是高级奢侈品,每磅的价格可以达到18第纳尔。 黑的价格则是每磅才2个第纳尔,刨除人工成本和材料费,净利润都能达到10个第纳尔。 要知道,池沼镇地处南方,就算没有甘蔗,种植含量高的水果,都比北方方便。 如果能把白弄出来,以南方的区位优势,很快就能变成强势产业链。 他想到的第一个法子就是天工开物中的黄泥水淋法。 于是在购买了不少黑后,霍恩淋了一下午黄泥水,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霍恩想了一下,黄泥水什么成分,吸附能力还不如活性炭,哪能作为脱色剂。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所谓的黄泥水并非真的黄泥的水,而是红壤染色的高岭土。 那么其中最有用的成分,极有可能是高岭土中的蒙脱石,但问题是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蒙脱石? 询问过茜茜后,霍恩发现这个世界还真有类似效果的玩意儿,而且常被用于制作止泻药剂。 那就是阴干磨碎的史莱姆凝胶粉末。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霍恩将史莱姆凝胶粉末投入了用石灰水泡过的黑水中,并不断搅拌。 在史莱姆凝胶的重新凝结中,原先黑色的水居然真的在不断变红。 在静置一段时间后,上层是淡黄色的透明清液,下层则是黑红色的浑浊沉淀物。 上层清浊液在阴干蒸发中,居然真的析出了“白”。 由于没有分蜜机,这种白霜其实是含着蜜的,根本达不到雪白的程度,顶多只能算黄。 这已经比市场上最白的白都要白了,如果以后能弄出活性炭和手摇分离机,说不定真能制备出白。 “史莱姆尸体,我们喜欢你。”在用老鼠试过无毒后,霍恩乐呵呵地哼着小曲,把调好的水递给了让娜。 “尝尝。”霍恩喝了一口自己的水,笑着对让娜说。 让娜那本《骑士西法尔》抬起头,拿起水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太甜了,我等会再喝吧。” 说完,她又低下头,一字一句地摘抄着《骑士西法尔》中的句子。 在霍恩这个小镇做题家的感染下,让娜这段时间真的在认真读书。 她进度很慢,但确实一点点扎扎实实地读完了小半本书。 在霍恩看来,要么选择芝士雪豹,要么选择知识学爆。 这段时间的日常,就是上午让娜教霍恩呼吸法,下午霍恩教让娜文字算术。 俩人的进步速度其实都不快。 一股凉风顺着门缝钻入,霍恩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却见是格兰普文端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托马斯先生给您送来了礼物,他们说,听说您喜欢书,所以他们找来了一些有许多字的书。” “他们还知道这个。”掀开箱子,霍恩吹去封皮上的灰尘,“这些书从哪儿来的?” “到处捡垃圾捡来的,有些是从附近的废墟里挖出来的。” “还有这好运气?不是偷的吧?”拿起一本书,霍恩抖搂了一下,将书页间的灰尘草叶抖落下来。 在帝国,书的价格可不便宜,他们居然能捡来小二十本。 “应该,不是,吧。”迟疑着回答道,格兰普文擦擦头上的汗,“这附近以前是一个商埠,有不少仓库,后来发生了火灾,重建到一半又来了洪水,才荒废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书应该是那些商人们留下来的。” 霍恩是挺需要书的,毕竟培养人才和了解帝国情况都需要书,但当他翻开一本送来的书时,却又沉默了。 “马德兰,你去告诉他们,心意我领了,但是,字多的不一定是书,也有可能是账本。” 霍恩把这小箱子里的书翻了个遍,发现居然全都是各家商会乱七八糟的账本。 “那这些账本怎么办?”格兰普文哭笑不得。 将其丢回箱子,霍恩捂着口鼻:“我先前不是教了那几个孩儿军还有主教元老们复式记账法和统计法吗?他们最近闲着没事,就拿这个练练手吧。” 账本丢了也是丢了,不如锻炼一下他们处理繁杂事务和数据的能力呢。 霍恩不求他们真能练出什么来,只求他们能先熟悉熟悉。 他知道自己这套事必躬亲的玩法是不长久的,这1200人还好,等扩张到那一万人,就比较麻烦了。 这一路上,对于孩儿军、元老和主教们,霍恩都是阿尔芒、自己、杰什卡乃至波讷德带着镣铐上场,连番轮换上课。 使用了霍恩的简化字母后,他们至少能读些字,做一些简单算术了。 “哦对了,冕下,六天后,还有一件事……”格兰普文羞涩而扭捏地站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准备和狄亚要举办婚礼,大概是六天后……” “砰砰!” 格兰普文话未说完,夜空中的铳响就盖过了他的后半句话。 让娜立刻跳起,向着铳声方向跑去,霍恩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是新营地那边的军团长们。”霍恩淡然笑道,“放心,我提前布置好了。” 听着砰砰的铳声,让娜站在门口,朝那边望了好久,才回头问道:“伱怎么知道。” “今天上午,我拿着财权架空了他们,现在不反抗,什么时候反抗?” “他们还有这胆子?” “老狗还有几颗烂牙呢,就是今天是弥赛拉亲自来夺权,他们都会尝试尝试。”霍恩打了个哈欠,“咱们这什么文明水平?权力交接不流点血,那就不叫权力交接了。” 看着仍旧端着箱子站在原地的格兰普文,霍恩笑了起来:“六天后是吧,放心,我去给你证婚,一定到。” 格兰普文刚离开,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 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达斯一路大阔步地跑到了霍恩面前。 “万票,那些土匪跑了,咱们打死了五个,打伤了三个,怎么办?” “死了的吊起来示众,活着的好好治疗,明天放回去。” “怎么不一起杀了?”达斯问道。 “杀了?你把他们杀了,谁知道我们有多强呢?” (本章完) 第132章 万票,味道不对啊 第132章 万票,味道不对啊 “万票,味道不对啊!” 杰什卡将残余的药剂连着口水一起吐出,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 霍恩则立刻将目光移向了那名年轻的药剂师塞西。 塞西身旁的中年药剂师,嘴角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嘲笑之色。 此刻,在木屋内站着杰什卡、哈库托、卡斯蒂,以及卡斯蒂带来的两名药剂师。 窗板用木棍支起,晨间的风带着淡淡的香,让霍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前的这两名药剂师,是卡斯蒂帮霍恩找来的。 中年药剂师叫塔尔加,年轻药剂师则叫塞西。 前者因为“恶意倾销”,被行会法庭判处十年内不得制备低病症以外的药水。 后者则是因为卖“假药”,被药剂师行会吊销了药剂师资格,只能偷偷在乡村或贫民区卖药水。 除了他们,也没什么药剂师愿意前往黑蛇湾了。 不过由于霍恩只能带走30人,他还是决定只录用一个。 毕竟药剂师还有助手和学徒呢,估计得占用两三个名额。 所以他特地叫来了杰什卡和哈库托这两位老兵来测试,他们都是老药罐子,对药水无比熟悉。 “塞西,这种场合你敢做假药?”卡斯蒂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热血药剂里面加了什么?”杰什卡拿手帕擦了擦舌头,“不仅难喝,药效感觉还差了一些。” “是蓝红,我加了蓝红。”塞西连忙解释道,“尽管会降低少量药效,但价格会便宜很多,这样普通人也买得起了。” 塔尔加冷嘲热讽地笑道:“哼,那不还是假药。” “不是假药,是有效果的,而且对人体伤害更小……” “配方是不能乱改的,你改了,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呢?”塔尔加愤怒地呵斥,“谁敢改祖宗配方,谁就要吊销资格!” 懂得改变配方的药剂师,这倒是有趣了。 霍恩若有所思地看着塞西。 不管塔尔加的呵斥,霍恩将手肘撑在大腿上,身体前倾:“塞西,对吧?我问伱,这么做会导致药效降低多少?” “我无法给出准确的数字,但从使用者的反馈来看,大约降低两到三成吧。” “成本呢?” “蓝红草种植成本比较低,正常小规模培养蓝红草的话,成本大约能降四成。”塞西思考片刻继续说道,“如果大规模种植蓝红草的话,成本还能再降一成。” “好了,我明白了。”霍恩站起身,在沉默和注视中,来回徘徊了一阵。 “塔尔加,你先回去等通知吧,塞西,我有点事问你。”重新定下脚步,霍恩望向两人说道。 塔尔加先是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塞西,又看看另一边的霍恩:“您要选他?” “塔尔加先生,我想你该回去了。”霍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阁下,您真的要选他吗?他做了什么您没看到吗?这简直就是对……” “塔尔加!”卡斯蒂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听到霍恩大人说话吗?你可以走了!” 被卡斯蒂一声怒喝定在原地,塔尔加气极反笑了两声,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便走了。 鼠目寸光的贵族,合该逃亡黑蛇湾,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塔尔加才不受这个气。 木门被塔尔加重重关上,塞西忐忑地站在原地:“阁下,我是被录用了吗?” “塞西,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黑蛇湾,药剂师行会的势力很小。 你愿意把你们的手艺,教授给别人,这样就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药水治疗他们的疾病吗?” 在一阵长到窒息的沉默后,塞西才说道:“我要把我的一个学徒带过去,可以吗?” “可以。” “那,我愿意,只要他们不会拿药剂害人。” 塞西离开了木屋,他有三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和附近的好友告别。 三天后,他就要带上自己的学徒,到这边来集合。 在笔记上,霍恩在药剂师这个单词的后面,写下了塞西的名字。 “卡斯蒂大人的速度还挺快的,难怪公爵大人聘请您为首席廷臣。” “您过奖了。”一大清早地,卡斯蒂身上就带着淡淡的酒味。 不过,在法兰人的文化中,酒气是男人的香水,所以尽管弥赛拉劝导少喝酒,可他们还是每日三餐都喝,从不落下。 “接下来,我们是去拜访石匠吗?” “是的。”卡斯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您知道,我们要去拜访的这位石匠,本来不想让他的任何一名学徒离开。 只是因为他欠了公爵一个人情,才不得不提供一个学徒。 还有一个小问题,他是个倔强而高傲的人,所以他要和您签署契约。 十年之后,如果那名石匠还想回来,您不得阻拦,这您接受吗?” “当然可以。”霍恩只是需要一个起步性的人才。 等到十年后,他估计都是高祭司了,那就是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要石匠的话,霍恩可不能待在家里,等人上门了,他带着几个护卫,坐上卡斯蒂的马车,朝着贞德堡驶去。 随着马车的行进,道路两侧的房屋逐渐增多,还有小商小贩以及菜农们,在木棚子下面贩卖新鲜的农副产品和蔬菜。 皮革作坊冒出滚滚的白色蒸汽,被木架子扯住四边的皮子晾在阴影之下。 在皮革作坊的对面,便是一家肉铺,粗大的屠夫正将一条血淋淋的猪大腿挂到铁钩上。 到了这边,马车行驶的速度就降了下来,道路上到处是牵着牛的农夫和提着木桶的农妇。 与别的地方相同的是,这里的农民们同样面黄肌瘦。 他们扛着草叉,齿尖还粘着粪土,用板车拖着干草,朝农田走去。 从马车中伸出脑袋,霍恩朝着远方高台上的贞德堡城堡望去,在城堡的下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蜿蜒而过。 千河谷有两条大河,瑙安河向西流往下游的黄金平原汇入翡翠海,伊贝河则向南流经黑蛇湾汇入西兰海。 贞德堡位于伊贝河上游,艾尔帝国时期修建的运河从城镇横穿而过。 这里原本并非库什公爵的治所,是附近的港口发展为城镇后,前几代库什公爵才因为丢失大片领土,不得已来到这边。 然后就此间乐,不思家了。 到了达内父亲那一代,干脆直接通过改名的方式还于旧都——把运河镇改名贞德堡了。 贞德堡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实际就是真正的贞德堡城堡,公爵大人的居住地,位于一个两法寻高的土台上。 外城则是市民的聚居地,遍布尖顶房屋和塔楼,高耸的钟楼矗立在城市的一角,在钟楼的旁边,就是市政厅和教堂。 市政厅内由市民们共同推举的学者和公爵的廷臣共同管理。 大多数时候,公爵都不会直接干涉这边的政事和法律。 代价是市民和商人们需要缴纳不菲的赎城税,但为了自由,市民们还是每年都按时缴纳这笔钱的。 靠近运河的地区则是大量的行会建筑、酒馆、技院、仓库与各种作坊。 到霍恩的马车到达这边的时候,还能看到染料作坊的工匠们,将热气腾腾的黑灰色废水倒入运河中。 下了马车,霍恩顿时感觉到一阵刺鼻的染料气味迎面而来,他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跟在卡斯蒂身后,在巷道中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那名石匠的工作坊。 (本章完) 第133章 前面那章是! 第133章 前面那章是! 工作坊的门口,一块斑驳的木牌上写着“xx工坊”几个字,字迹已模糊不清。 还没进入工坊,霍恩就能闻到空气弥漫的浓烈石灰和石材的气息。 走上石阶,推开镶铁的钝角木门,一个大院子便隐藏在葡萄藤后面。 石匠们在明亮的晨光中忙碌着,他们穿着沾满灰尘和污垢的围裙,脸上覆盖着灰土,手上沾满泥浆。 几个石匠学徒,坐在桌子前,正在用木棍和石灰泥搭建一座微型的教堂。 在工坊的中央,是一台脚踏式石材打磨机,两名苦工吃力踩着踏板,让一个粗壮的石匠学徒,将石块打磨成建筑构件。 “卡斯蒂先生。”看起来是代理人的石匠走了过来,“大师和我说,您要是来了,就说他不在。” “咳咳咳……”卡斯蒂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好了,让那四个石匠学徒过来吧。” 卡斯蒂朝霍恩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尽管是学徒,我敢保证他们每个人的水平都在标准线上,只是缺少经验。” 在代理人的拍手致意下,四名石匠学徒围拢上来,他们既是好奇又是期待地看着霍恩。 冲这表情,霍恩就明白卡斯蒂和石匠师傅估计根本没告诉学徒们,他们要去哪儿。 否则哪会是这种一脸期待的表情? 霍恩倒是没有废话,他之前了解过石匠的体系,干脆利落地给他们出了两道试题。 第一道是根据建筑图纸的平面,计算出整个建筑的立面,这是石匠们的基本功。 帝国的石匠们并非通过力学推演来设计,而是通过无数经验积累的式样、构件和比例公式来设计和搭建的。 所以正常来说,只要给出平面图,他们就能一路算出大致的立面、材料消耗和工时。 但要是问他们能把走廊拓宽一法寻吗?他们只能回答:不行。 第二道就是霍恩的私活,“拱顶的楔形拱石必须达到怎样的重量和数量才能保证其结构稳定性?” 说不定能冒出一个类似塞西这样头脑灵活的人才呢? 拿到这两份试题,石匠学徒们纷纷做起题目来。 日头渐渐高升,一旁的霍恩和卡斯蒂等着没事,就干脆闲聊起来。 “第一批清理河道的流民到位了吗?” “今早天不亮就到了。”卡斯蒂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喝了一小口甜葡萄酒,“您的手段让我眼前一亮,阁下。” “我管理的不过一万人,你要管理五万人呢。” “不不不,我只是卑微的城市公器,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卡斯蒂坐在石桌上,“大多数时候,这座贞德堡都能自行运转。” 霍恩略过这一话题,继续问道:“清理河道的钱是商人们出的吗?” “是啊,河道堵塞,只能小船进出,有些商人需要快速周转,他们出钱的意愿比平时强烈得多。” “没有你卡斯蒂,他们哪儿能这么快地出钱呢?” “哈哈哈哈,您说笑了,您才是……” 就在两人不断地商业互吹中,四名学徒陆陆续续地完成了霍恩的试题。 可惜的是,在这一轮面试中,霍恩并没有遇见类似于塞西那样的人才。 他们在第一道题上完成得都不错,但第二道就是五八门了。 甚至有人提出用米果汁把楔形石构件粘起来。 从中挑了一个最靠谱的,叫罗吉尔的石匠学徒,霍恩点点他的试题:“就他吧!” 另外三名石匠学徒则垂头丧气地离去,而代理人则去准备契约。 此时,从一旁的小楼里跑出了一名正式的石匠,他拿起那张试题,仔细查看起来。 看了半天,他才皱着眉道:“这根本不可能在纸上直接算出来吧?” 按照他的理解,这得用木棍和石料根据情况搭建小型拱门,然后一个个按比例来试才对啊。 “这怎么能区分石匠技术的好坏呢?”不知是哪名石匠学徒嘟囔道,“太武断了,根本就不公平。” 那名石匠将试题交给了另外几名石匠,正式石匠们在小楼中跑进跑出。 片刻后,代理人脸上则露出了难色,他默默走近:“卡斯蒂大人,能否请您的客人,把答案写出来呢?否则博斯大师可能要以你们侮辱戏弄他而拒绝……您知道他的性格……” 卡斯蒂为难地看向霍恩。 霍恩并没有说什么,他抽出一张纸,随手画了一个楔形石拱门。 在楔形石构件的几何中心画上点,霍恩用尺子将对角线上相等的第三个单向应力,合成了平行四边形的相邻边上共同作用的两个应力。 在最后,他列出了计算的公式,由于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他并没有计算,而是将这张图纸递给了石匠们。 图纸在石匠们手中流转一圈后,被传入了旁边的小楼中,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快把契约端上来吧。”卡斯蒂害怕夜长梦多,赶忙叫代理人速战速决。 将羊皮纸契约拿过来,代理人将之铺在桌面上。 “石匠学徒的周薪是5第纳尔,时间是十年。 如果这期间,石匠学徒独立设计并完成了一间得到石匠行会认可的建筑,那么就能晋升石匠师傅。 到那时,您需要涨薪,但您不能给出高于每周20第纳尔的薪水,这是严重违反行会规定的,您明白吗?” 石匠行会的契约签署前,都必须提前告知对方这些事情,如果没按要求来,行会甚至可以废除该契约。 “明白。” 那名有些木讷的石匠学徒、霍恩、工作坊代理人各自在这张三方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卡斯蒂则作为公证人,同样盖上印章和签署了姓名。 离开了充斥着石灰味的工作坊,来到了大街上。 霍恩拿出笔记,在石匠的后面,写下了罗吉尔的名字。 那么就只剩下工程师了。 抬头看向天空,以太阳目前的高度,估计才九、十点左右。 “好不容易来趟贞德堡,您要四处逛逛吗?”卡斯蒂笑着问道。 “那就逛逛吧,正好吃个中饭。” 贞德堡在千河谷算是比较大的城市了,不是霍恩这种乡下土猪能见得到的。 以后就要去黑蛇湾了,黑蛇湾连年与魔物、猎魔人、教会、雇佣兵大战,更加荒废。 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机会,霍恩便拿来开开眼界。 沿着运河与街道往前走,左侧是碧波荡漾的运河,右侧是高矮不定的木框架房屋。 尽管是城镇,可贞德堡毕竟没有富裕到可以大规模铺设砖石地面的程度。 只有两条十字形的公爵大街才有砖石铺设的地面。 除了港口和小型码头,脚下依旧是烂泥地,只有一条一人宽的木板路。 路边沟渠中满是五颜六色的废水,将运河边缘给染成了灰白色。 屋子和屋子间还是长着杂草和灌木,男人们穿着皮革围裙,指甲缝里塞满了颜料,妇女毫不顾忌地在大街上坦荡胸怀喂养婴儿。 在烂泥地中,时不时地就能看到绞刑架。 那上面吊着腐烂的死尸,几只乌鸦停在他们的肩头,啄食他们身上的肉丝。 “这里基本是平民和工匠的聚集区。”卡斯蒂像是习惯了这里的氛围,“如果您感觉到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富人区的酒馆,那里漂亮极了,每间房子都刷着白漆,还有整齐排列的梧桐树……” “好啊,坐马车去吗?” 在卡斯蒂的带领下,霍恩等人远路返回,那辆马车正停在原先的路口。 可马车旁却多了个仆从装扮的人,正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走动。 “怎么到这找我了?”那显然是卡斯蒂的家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爷,又有船在河道撞了。” “不是叫人用小船拦住他们吗?那么大的字看不着?是哪个蠢猪?” 听到才清理的一部分的河道又撞了,卡斯蒂气的眼冒金星。 “……老爷,是公爵大人,当时公爵大人正在甲板上,滑倒落入河中……刚刚才被救起来,好在没……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被霍恩掐着上巴给掐醒,卡斯蒂撑着地面一跃而起。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牵过一匹马,朝着远处奔去。 (本章完) 第134章 这里是千河谷,该滚的是你们吧! 第134章 这里是千河谷,该滚的是你们吧! 望着远去的卡斯蒂,霍恩不由得有些好笑。 “霍恩阁下,您是接着去吃饭还是?”一旁的护卫问道。 “去最近的酒馆吧……就这里,不要去富人区。” 霍恩等人穿过靠近河边的房屋,来到四通八达的狭窄小巷中。 原先那种忙乱热闹的氛围就少了很多。 在阴暗的墙角和路旁的草席之下,或卧或站着枯槁的乞丐与流民。 见到衣着华丽的人,便扑上去求两个铜子或是求一份工作。 这还只是好的,从大路到酒馆的短短几步路上,霍恩便已经见到了两起偷窃一起抢劫。 流浪汉和乞丐们一拥而上,像蚂蟥扑在被偷窃或抢劫者的身上,抢夺他们的钱袋。 好在霍恩身边有仆从,还有四名铁甲护卫,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主。 流浪汉也不是没脑子,亏本的买卖他们也不敢干。 “这里以前就有这么多流浪汉吗?”霍恩朝一名新营的护卫问道。 “那倒不是,之前有归有,但不多,而且基本都是来当劳工的,比较规矩。” 霍恩立刻明白过来。 由于为了利用水资源,大多的作坊都建立在河边。 夏季的大洪水破坏了大量的基础设施和作坊,工坊主要么破产倒闭,要么就选择降本增效。 原先的劳工岗位急剧萎缩,外加由于商人贵族们的囤积居奇,阻止沿海廉价粮食进入千河谷市场,导致粮价暴涨。 大量的流民都在这边聚集,却找不到工作,低保区的低保都吃不饱了,来得晚的找不到工作又走不掉。 为了活命,不就只能到处小偷小摸了。 推门进了一家酒馆,里面零零散散坐的都是劳工和低阶工匠。 七八张桌子坐满了五六张,柜台旁更是一个座位都没有,还有几个急匆匆站着喝酒的。 尽管他们依旧开怀畅饮,可他们手边的凉啤酒与奶油汤,已经变成了苦酒和豌豆汤。 酒馆的菜单上,除了干酪和面包,就只有烘肉卷,蔬菜炖肉,奶油汤,豌豆汤,煎鸡蛋五道菜。 “两盘烘肉卷,一锅豌豆汤,四磅小麦面包,一份卷心菜炖肉,一碟干酪,再来六杯凉啤酒。” 在等菜的期间,霍恩假装靠在椅子上假寐,客人们的议论声却止不住地钻进耳朵。 “你听说消息了吗?”一名工匠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消息?” “帝国决定根据古老的法律,将整个千河谷收归帝国所有,然后把所有千河谷人赶回老家。” 尽管在谈论秘密,工匠声音大得恨不得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 “赶回老家?你是说,你是说……”那名平民压低了嗓门,“伱是说,血肉王庭?” “在帝国的眼里,咱们的老家难道还有别处。” 这事看起来荒谬,但是有先例的。 当年曾有十几个千河谷人骑士不满帝国法庭的裁决,亲自带着上百名士兵冲击都主教教堂,要找个说法。 结果就是骑士们被教会绞死,跟随冲击的上百名士兵都被放逐去了血肉王庭。 上百年下来,千河谷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距离山地郡越来越近,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暴动的事情越来越多,部分法兰或莱亚领主为了震慑本土领民,说出了不少类似于—— “再闹,把你们全部送去血肉王庭!” “你们敢逃跑,敕令骑士们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这里是千河谷,该滚的是你们吧!” 随着洪水之后的粮食减产,流民和逃荒者越来越多。 这些带着怨毒和不满的谣言,就开始不断随着他们的迁移而发酵传播。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劳工,他们基本就是没有身份和户籍的技术性劳工,酒馆自然就成了这些谣言的培养皿。 “这太荒谬了……”柜台旁的市民迟疑地问道,“教会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不知道吧?在小池城的活人都被杀光了,连狗和猪都被杀死了,他们见到蚯蚓都是竖着切。” 一个外地来的劳工更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当时就在小池城,亲眼所见,教会管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教皇是个老糊涂了。” “说这话,你不怕被飞流鸨主教抓起来吗?” “因为什么?” “泄露教会机密。” “哈哈哈哈哈——” 酒馆里顿时洋溢起了欢快的气息。 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这听到他编写的教会笑话。 不过霍恩更不会想到的是,他的教会笑话给这些谣言起到了多大的推动作用。 这些珍贵的精神食粮,是劳工们在酒余饭后一遍遍说起的谈资。 霍恩若有所思地喝着豌豆汤。 看来哪怕是一片安详的贞德堡,都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啊。 时近中午,更多的劳工涌入了酒馆,更多的嘈杂声一齐进入,更多酒馆政治家们开始了演说。 “在卡夏郡,一块面包要五十万第纳尔啊!” “这一定是莱亚人的阴谋!” “你们不想想,如果不是为了把咱们都赶走,何必要调动九个敕令连?” “圣孙子就是圣父看到了我们可怜,才派下来帮我们的,天选的教皇。” “这段时间,教会一直在到处抓圣孙,如果圣孙不是真的,教会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那群号称圣曾孙带的人,天天偷偷摸摸的。” “先不提这个,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是有胡安诺阁下替咱们说话吗?先前他们要给染料加税,不就是胡安诺阁下给弄取消的吗?放心,没事的。” 在沉默中,霍恩等人吃完了饭,对着酒馆老板叫道:“结账!” “4第纳尔10铜子……”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走到了霍恩等人的桌子前,“霍恩大人?” 霍恩茫然抬头,却见是满脸惊喜的哈尔金。 帮着哈尔金付掉了逃单的餐费,霍恩与他一起走出了酒馆。 望着换了一身破布袍的哈尔金,霍恩长叹一声:“你小子,怎么又整成这样了?” “贞德堡这边的当铺不识货。”哈尔金愤愤不平地举起一枚戒指,“我那可是吉巴山伯爵的戒指,怎么可能是假的?” “吉巴山伯爵?” “是啊,那可是法兰王都的大红人,据说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最近两年在王都那边尤其活跃,这戒指就是我给他当向导时……” “好了好了,我没兴趣知道这些。”霍恩拍拍他的肩膀,“我赎你出来,是找你有事。” “您说。” “你不是对贞德堡熟悉吗?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机械齿轮一类东西熟悉的工程师。” “我哪儿找得到工程师啊?”哈尔金被霍恩的话吓了一跳,“要是说对机械齿轮熟悉的工匠,比如锁匠一类的,我倒是认识几个。” “那也行。” 总好过没有嘛,给了哈尔金四第纳尔的路费,霍恩便乘坐马车返回营地。 毕竟这也快中午了。 他并没有让马车直接返回,而是叫马夫绕个路,从所谓的市民区过去。 马车驶过运河上的大桥,来到另一边的富人区。 绕过市政厅,在钟楼之下,是两排整齐而整洁的房子,正如卡斯蒂所说,有梧桐树有白漆房。 市民们有说有笑地在街道旁行走,彬彬有礼地互相打着招呼。 果然,穷人们穷得千奇百怪,富人们富得一模一样。 从市民路走过,便到了外围的卫星镇。 霍恩掀起马车的帘子,朝外探望。 草房子和木房子以及农田果园融在一起,甚至有些看不出这到底是城镇还是乡村。 整个贞德堡的市民或城市中的常住人口,差不多是五千到六千,剩下的一万多人大多居住在外围的卫星镇和废墟区。 再外围的便是附近的村庄了。 下了马车,到了营地,阿尔芒直接从门口迎了上来:“冕下,那三十四个新营地的军团长都来登记过了。” “还有一个是谁?”霍恩脱去了兜帽长袍,换上了清爽的外褂罩袍。 “还有一个挂在咱们围墙上……” 从营门来到小木屋前,三十四个军团长七歪八倒地躲在屋檐下,浑身都汗唧唧的。 他们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不敢不等啊。 “诸位都到了?”霍恩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 “活着的,都到了。”托马斯赶紧站出来说。 霍恩鼓了两下掌:“元老们,你们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我需要你们再次重申,你们是谁?归属于谁?” 军团长们纷纷各自对视一眼,在黑帽军虎视眈眈中,还是一起说出了那句。 “我们是教皇国的元老,归属于圣孙子教皇霍恩的治下。” “好。”霍恩笑了起来,“那么,对于新营,我要下达第一道命令——大清洗运动!” (本章完) 第135章 大清洗运动 第135章 大清洗运动 帝国历1444年11月4日。 跳蚤们的末日到了。 上百名黑帽军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新营,并控制住了各个交通要道。 随之一起搬来的,还有各种扫帚,铲子和藤筐。 在旧日军团长和新任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被迫从垃圾堆中起身,麻木地来到外面排好队。 古拉格老营的黑衣国民皱着眉的带领下,差不多有一千个流民被带到了小溪边。 溪水旁还有成堆的木柴,近三百个从废墟中收集或废弃的残破酒桶水缸。 这些都是霍恩之前叫卡斯蒂准备好的。 溪水被提上岸,投入了那一个个大木桶水缸中,滚烫的溪水散发着一股股白汽。 至于女性流民则被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流民们顿时躁动起来,这场景,这氛围,该不会是要把他们煮了吧? “金牌诵经师老爷,这是在做什么?” “是要煮汤吗?我怎么没见到食物?” 一些胆大的流民纷纷站出来发问道。 阿尔芒吃力地爬上一个土坡,模仿着霍恩平时的调调说道: “诸位,之前你们都只是挂着我教皇国的名号,根本没有正式举行加入仪式。” 阿尔芒义正词严地大喊道:“想要加入我教皇国,就得进行三大仪式。 第一个,是洗礼仪式,洗去罪孽和污秽,不虔诚的人,落入热水中,只会发狂和抗拒,那就是魔鬼的象征! 第二个,是剪发仪式,剪去你们的长发和胡须,是模仿夏娃亚当,剪发后,你们不再是曾经的伱们,而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儿。 第三个,是圣歌仪式,就是在十户长的带领下,合唱圣歌并学习踏步祈祷!” 显然,阿尔芒在新营流民中,并没有在老营那样的威望。 他的发言,只引来了更加怀疑的眼神。 但他有后招,阿尔芒对身旁的托马斯使了个眼色。 在众人狐疑的眼神中,托马斯以身作则,来到了水缸前。 水缸的表面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气,他脱光衣服,在沉吟了半秒后,翻入了水缸中。 “嘶……”压着急速红温的脸,托马斯咬着牙关,朝流民们扯出一个笑容,“不烫!” “不烫就不要站着,把眼睛闭上,坐下去。” 就在托马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两名黑衣士兵已经强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塞进了滚烫的热水中。 火辣的灼烧感侵蚀着托马斯的皮肤,当他再一次从水中站起时,他亮出被烫红的黑皮肤,半哭半笑着说道:“不烫!” 毕竟要是烫的话,那就是心中有魔鬼啊。 其实托马斯感受到的灼烧感,并不是只来自于热水,还有塞西配制的清洁药水。 效果比正常的清洁药水要好,成本更低,但代价是使用时,有一点小小的烙铁烫皮肤的灼烧感。 在托马斯的演示下,其余的流民们一一跳入了热水中。 尽管一开始,他们都在鬼哭狼嚎,可最后,还是强行说到“不烫”。 就当他们渐渐适应了水温后,居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真的就像是洗去了什么负担一样。 多日来的劳累,仿佛跟着散去,他们有些人甚至在热水中睡着了。 直到老营的乡民掏出了猪毛刷子。 “哦吼吼吼吼……不痛!” “不痛!啊!一点都不痛!” “呜呜呜,根本不痛!” 从热水抬起头,流民们的确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像是掉入魔鬼的火狱重返人间一样。 “不痛不烫的话,你们为什么哭啊?” “这是太过喜悦流下的泪水,你懂什么?”流民们哭喊着说道。 每当猪毛刷子刷过他们的后背,都会露出带着血色斑点的印子,一条条油泥散落在热水中。 在此期间,老营乡民们会用小刀修剪他们的须发,把虬结的头发和胡须统统割掉。 在此期间,他们的衣服将会放在火堆前熏烤,火堆中的木头,都是浸泡过驱虫药水的,正好能将跳蚤和小虫全部驱走。 当他们洗完,还要撒药粉,刷牙,用小刀修剪指甲。 最后,一个个红灼大虾般,身上一片红一片白的流民们,茫然而欣喜地站在路边。 这种清清爽爽、没有保护层的古怪感觉,是他们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还真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海量的污水倾倒在小溪的下游,原先的清水变成了灰色,跳蚤的尸体在水中流淌沉浮。 阿尔芒则站在这些“新生儿”面前,开始给他们传教。 “只要经过洗礼,是对自身的忏悔,你便可以戴罪立功了!”阿尔芒大言不惭地说道。 “好像没有这个教义吧?”一名虔诚的信徒说到,“我在教堂打杂了二十年,从未听过啊。” “你们还是太僵硬了,领会神的意图,不仅仅是从经文,更要从心。” 阿尔芒一脸不屑地摆手道:“我得出这个教义,是从本心出发。 你看,仁慈的人会饶恕三次犯错的人,圣父仁慈,那么他肯定愿意饶恕三次犯错的人,那肯定也愿意让你们戴罪立功了!” “诶,好像有几分道理。” “有个毛,这不纯瞎说吗?” “怎么?你又懂了?你是教士吗?你行你来解读啊!” 这边在洗人,营地那边在洗地。 一筐一筐的瓦砾垃圾碎骨从帐篷草屋中清扫出来,在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吃力将垃圾推到营地外的大坑中。 跳蚤之类的,更是有塞西配制的廉价驱虫药粉。 这驱虫粉成本很低,效果很好,但散发着极其浓郁而强烈的石楠味。 足以让跳蚤和人都发出尖锐爆鸣声而离开。 从正午到傍晚,六个小时的时间,才堪堪洗完了一半的人。 但没关系,洗完和没洗完的人隔离开,明天继续洗。 集体行动中,尤其是所有人都参与的集体行动,是最方便树立权威和扩大影响力的环境。 大清洗不仅仅是对人和居住地的清洗,更是对军团长们残留影响力的清洗。 由于大清洗过程中,全程由霍恩以及他的老营在调度指挥,军团长只起建议作用。 所以,当六个小时的大清洗结束后,他们仍旧会下意识地听从霍恩的命令。 期间当然有反复,但权力就是这么一步步来回拉扯中转移的。 除此之外,流民营中患病的流民则被一一登记在册,奇尔维斯的蒸馏锅就没停过。 霍恩可是一次购买了上千磅的大蒜,明天还有一千磅到场,提炼的大蒜素,治疗这些流民肯定是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经过抗生素的锤炼,这些流民对大蒜素尤其敏感,疗效惊人。 连带着霍恩的存在都神秘莫测起来。 教皇大人的圣水,是真能治病啊! (本章完) 第136章 再见了,嘉莉 第136章 再见了,嘉莉 “卡斯蒂被撤职了?” 当清理河道的流民们返回新营的时候,霍恩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是的,冕下。” 由于是在流民营地内,所以这些流民并不会以万票之类的代称称呼霍恩。 一名大胡子流民忍不住笑着说:“您是没看到那个场景,湿漉漉的公爵老爷被捞起来的时候,他快要气疯了。 公爵老爷这次带回了他的贵族未婚妻,而卡斯蒂大人让公爵老爷在未来的妻子面前丢尽了颜面。 卡斯蒂大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待在家戒酒,在成功前不允许出来,市政厅秘书这一职位,则交由另一位法兰侍臣担任。” 霍恩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这老小子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这是他应得的。 “其实这挺奇怪的。”茜茜却从一旁走了上来,在到达贞德堡后,他迅速换上了更常穿的简便裙装。 “为什么?不就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吗?” “达内那个大秃子怎么能找到纯血法兰贵女做妻子呢?”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茜茜白了霍恩一眼:“我说正经的,帝国贵族圈子对达内的排斥由来已久。 你要说他娶个诺恩或莱亚贵女,我还能信上几分,可他娶的是法兰贵女啊。” 这倒是让霍恩不由得一愣。 这就不得不提到法兰王国的特殊性。 帝国境内三大王国,法兰王国是唯一借助帝国皇帝与教皇双重加持后,顺利完成君主集权的王国。 要知道,法兰王国的贵族们生活多数不是靠封地,而是靠王国财政支出的贵族年金,全国三分之一的贵族都集中在法兰王都——丘城。 由于其中央集权的性质,贵族们依附于法兰国王。 相对于意见分散的莱亚与诺恩,法兰贵族圈子小,在这种事情上,立场是非常统一的。 “该不会是骗子吧?” 装成法兰贵女欺骗大龄乡下单身男贵族是帝国特色,不得不品尝。 “这我就不知道了。”茜茜摇摇头,“达内公爵被骗了好几次了,他比咱们有经验,总不至于再上当吧。” “不管了,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明天去拜访他。” “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了。”茜茜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伱最好先为你的老营购买三个月的粮食。” “怎么了?” 茜茜苦笑道:“我得到一些消息,贝溪大道被破坏了,沿海的廉价赈灾粮要运入千河谷,估计会很困难。 这边运河被公爵大人一撞,大船几乎无法通过,接下来,估计粮价还会疯涨。” 霍恩揉着太阳穴,千河谷这日山羊的局势。 “那麻烦你帮我买一些吧。”霍恩看着新营地大帐篷中升起的灯光,“授勋仪式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 ……………… 华丽的大厅充满了精美的碎骨装饰,空空如也的墙壁展示着教皇国辉煌的历史。 油腻的长桌上摆满了大面大包和琳琅满目各种杯子装的农家苦酒。 长桌边,则是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吐着痰的教皇国高层勋贵们,他们抬头,看着主持仪式的马德兰一一报出名字。 “……共有五人受封大元帅衔……” 五名大元帅上场由一旁的霍恩,亲自为他们系上了新的百衲袋。 “……圣女让娜,战功卓著,晋升为圣杯骑士团大团长,圣杯骑士团新征兵一个师!” “……以上名单的十二位元老,由于其卓越的功勋,授予每人额外一票。” 这就相当于这十二位元老,在投票时,每人可以享有两票。 三十四位新元老就只有一票。 “由于圣孙霍恩带领大家渡过了重重难关,弥赛拉昨夜传信,为霍恩冕下册封元帅长,加票一百!” 在马德兰洪亮的声音中,这场授勋仪式的最重量级的人物,霍恩终于出场。 作为教皇国的第一领袖,霍恩自然是欣然上台,向在场的元老和新贵们发表了一通简短有力却得到了无数掌声的演讲: “大家,吃好喝好啊!” 仪式非常简陋,只是十户长和部分活跃的流民被邀请参加。 由于人数太多,食物只有野菜汤和小麦面包,但霍恩还是自己的钱给他们买了一些香肠、下水和苦酒啥的。 至于那些流民,晚上也获得了加餐和骨汤。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灯火辉煌的教皇宫,艾尔第三帝国的元老和新贵们纷纷聚在一起祝酒。 元老们身着华丽的粗麻长袍,新贵们也不甘示弱,通过独有的镂空风尚服饰来展示风采。 觥筹交错间,上层们谈论的问题同样深刻。 与帝国贵族们喜欢谈八卦家系不同,元老们更加喜爱谈论形而上学的哲学。 “我认为,这个奶油汤就应该拌石灰浆,因为这个铁钉的长度,它很容易会直接影响到鹤嘴锄的玻璃窗。” “我不敢苟同,因为那一瞬间产生的大量魔法,俗称麦片,会严重影响毛织物的发展!” 就在这越发欢快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教皇冕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场。 在距离新营三里多外的支流河湾中,霍恩稳稳当当地停住了马,他在那棵月桂树下,看到了一袭白色衣裙的嘉莉。 牵着马,踏着月光,河水哗啦啦地流淌。 霍恩走到嘉莉的面前,如果不是抬头看着她,那就更好了。 “真的这么急着走吗?” “妹妹出来玩,我错过了好多重要的事情,情况是一团乱麻,我早回去一秒,情况都会好不少。” 站在河湾边,夜风将嘉莉的裙子吹得四散飘扬,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是风的形状。 霍恩望着她,却是不说话。 “怎么?舍不得我?”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感慨。” “说真的。”嘉莉上前一步,来到霍恩的面前,面容严肃:“你要不然现在就跟我走吧,那些证据可以让别人转交。” 在一段长久的沉默后,霍恩却是笑道:“路上小心,记得盖被子,别着凉了。” 拽着霍恩的胳膊,嘉莉红色的瞳孔牢牢注视着霍恩:“霍恩,我有一种预感。” “你还成占卜向魔女了?” 拍了拍嘉莉的脑袋,霍恩有些感慨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样才能看到嘉莉的全景。 看着嘉莉,霍恩忽然有一种爸爸看女儿一个人去上小学的孤独感。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还没等霍恩说完,嘉莉就把舌头伸进来了。 然后那股子乡愁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霍恩把脑袋仰起,迫使嘉莉的舌头离开了自己的嘴。 “看你还敢不敢看着我想着让娜。”嘉莉恶狠狠地说道。 “我说的不是她。” “你还有别的妹妹?”嘉莉狐疑地望着霍恩。 “没有!”霍恩即答,“你的亲亲我还完了。” 嘉莉倒是没纠结过多,她从胸口摸出了一个琉璃哨子,塞入霍恩的手中:“六天以后,你到这附近吹这哨子,然后第七天的时候,我的人会带你和茜茜去上船的地点。 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同样吹这个哨子,它没有声音,但是我的人能听到。” “知道了。”郑重地把玻璃哨子放好,霍恩看着嘉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不管是霍恩还是嘉莉,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都对对方一无所知。 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两人的关系又有些像是神奇宝贝和训练家的奇怪感情。 夜晚水面的雾气中,火把如幽浮,在水面上运行。 当小船靠岸时,一个矮小的黑发女子举着火把,站在船头,默默地看着霍恩和嘉莉。 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女子,嘉莉直勾勾地盯着霍恩的眼睛: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呢,再说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越过嘉莉的肩头,霍恩朝着她身后的黑发女子点点头,他伸手想拍嘉莉的脑袋,却又缩了回来,只是后退了半步。 “那我走了,十天后再见!” “再见!” 站在原地,嘉莉看着霍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踏过木板上了船。 “好久不见了,嘉莉。”白发的魔女朝着来人淡漠地说道。 黑发女子立刻对着她抱怨起来:“墨莉雅提大人,这次您真的太冲动了,您怎么能亲自去呢?” “我没压制住,让妹妹跑出来了,她太不小心了,差点就让我栽在一个粗陋的乡堂主教手里……” 口中叙述着迄今为止,她距离暴露最近的一段经历,墨莉雅提若无其事,将铁面盖在脸上:“最近领地有什么异动吗?” 当小船行驶到河面中央时,船板上便只剩一个身披两色战袍,头戴假面的高大武士在与黑发女子说话。 “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走……” “暴露‘嘉莉’去上瑞佛郡消息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我们有四个嫌疑人,分别是您的侍臣索恩克、秘党使者巴达图努安以及两名诺恩商人,暂时没确定是谁。” “那就全部绞死吧。” “索恩克不是您亲叔叔的儿子吗?” 墨莉雅提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嘉莉。 铁面下的红眸在月中泛着血色的光。 “我明白了,遵从您的命令……”嘉莉半跪在船板上,“尊敬的公爵大人。” (本章完) 第137章 听好了,乡巴佬 第137章 听好了,乡巴佬 “听好了,乡巴佬。” 站在明亮的白银烛台前,这个英俊的年轻教士不屑地望着眼前的这群不洁者。 不洁者们大多衣冠不整,有些人穿着睡衣,眼角挂着眼屎,甚至还有些人,身上脸上居然有伤。 就在霍恩召开授勋仪式,一片欢腾的时候。 贞德堡市政厅内,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各个行会的工匠代表、市民代表以及市议员们纷纷被迫到场。 士兵们踹开了他们的家门,强行将其从床上拖出来,塞入马车,到达了市政厅。 在这里,他们没有见到熟悉的卡斯蒂,而是由公爵大人新任命的市政秘书——赞德培克。 市政秘书其实就是公爵在市政厅内的代表,其权柄远超职位表面。 在仆从的引导下,众人一一落座,灯火的光芒从井字圆窗射向外面。 这一夜间会议,吸引了不少附近还未入睡的市民,他们拉开阁楼的百叶窗,朝着市政厅的方向张望。 连大街上巡夜的守夜卫兵都忍不住驻足抬头,向那边眺望。 市民们坐在传承了一百年的橡木长桌旁,头顶是大理石的拱顶,脚下则是黄绿相间,织成了贞德堡长河旗帜的西洋地毯。 在六根高大的廊柱上,六位圣人或天使的雕像正站立在神龛之内,低着头望着他们。 在长桌的最前端,带着浓重法兰口音的赞德培克正倨傲地昂起下巴: “我再说一遍,听好了,乡巴佬。” “从明天开始,要加征战争税,以应对可能的威胁。” “商税是通关时,每码皮货加收六分之一的税赋,每加仑染料加收十分之一的税赋。” “人头税是每个市民25第纳尔,每个武装农10第纳尔,每个公簿农5第纳尔。” “城市里的每个窗户缴纳5第纳尔窗户税,每个炉灶加收8第纳尔,流民或劳工每人都要拿出2第纳尔。” “除此之外,城中所有的武器铺子暂停营业,所有武器收归公爵城堡。” “铁匠铺不准打造任何武器,若有打造非法武器的情况,其武器直接收归公爵所有。” 直到这位新市政秘书说出这话,在场的人才如梦初醒。 每个市民20个第纳尔,对于大商人来说没什么,可对普通市民就是一笔极其高昂的税赋。 对于大商人和工坊主来说,那皮货税与染料税更是在他们的心口扎刀。 更别提公簿农与流民居然也要交税,还是2第纳尔,他们饭都吃不起了,哪儿来的第纳尔? “这不公平!”一名市民代表马上抗议起来,“我们今年已经缴纳了高额的商税和赎城税!” “如果要缴纳这样的税赋,那我们甚至将不得不售卖一部分资产了。” “我们要抗议,我们要罢工!”工匠行会的代表们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抗议游行要加征每人2第纳尔!”赞德培克冷笑着。 “你怎敢如此?我敢保证,你要是这么做,码头上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市民代表们威胁道。 “是的,教士先生,你可以等着看看,就是贞德来了,也叫不出他们,我说的!” “伱们可以试试。”赞德培克瞪着那名市民代表,“贞德叫不出来,你看看刀剑能不能叫出来!” “可先前有大洪水,道路损坏,今年本来就没有多少盈利,粮价又暴涨,我们上哪儿去弄这笔钱呢?” “去借,去偷,去抵押,去卖沟子。”赞德培克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管你们的钱从何而来,我只管收税。” “那你至少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战争啊!” “你们这群蠢货,如今千河谷是什么局势,看不出来吗? 诺恩人要过来,莱亚人要过来,孔岱亲王带着他的敕令连是怎么对待小池城的,忘了? 小池城的工坊关闭的关闭,市议员们绞死的绞死,市民破产的破产,十年,二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 “我们已经交过其他税了,那就是包含了保护我们的税赋啊。” “那如果战争来临,缺的军费这一块谁给补啊?”右手握拳,赞德培克重重锤了一下桌子,连桌子上的瓶都被震倒了。 “不交战争税,那我问你们,你们愿意拿起长矛,自备武器,跟随公爵一起奔赴战场吗?” 瓣随着清水在桌面上爬行,顺着古老的木纹与裂隙,滴入了地面。 原先嘈杂的议事大厅陷入了沉寂,不管是市议员还是行会代表,都在赞德培克的目光中低下了脑袋。 “我奉劝各位一句,你们以为今天的财富,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但不要忘了,如果没有公爵的武力威慑,你们早被土匪、强盗骑士、雇佣兵甚至是教会或附近的贵族洗劫无数遍了。 在我的家乡丘城,有一句至理名言,我送给各位——你被包养,就不要谈什么自由独立!” “可……” 眼见还有好几个市民代表不服气,赞德培克直接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我不想和你们辩论,和你们这些粗俗小民辩论,有失我的尊贵。 你们待在这里,好好地给我想想,想想自己,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 不顾市民们的议论,赞德培克直接走出了市政厅的议事大厅,两名陪同的雇佣兵立即用长柄斧枪交叉,封住了大门。 ………… 十一月的风,比往日更加寒冷了。 火红的枫叶落在霍恩的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树木清香气。 抬起头,霍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达内公爵的城堡。 它坐落在这条小运河的旁边,人工垒砌了土台,土台周围的挖土的地方,正好挖出护城河。 这护城河深度在两三米,宽度则在8米左右,一座吊桥被铰链拉着,悬在河流上方。 从这里向前,还能看到被两座塔楼夹在中间的门楼,栅格状的铁门被铰链提起,还能看到其中仆从与士兵们来回跑动。 蓝天白云之下,城堡就像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 “霍恩阁下。” 一名先前见过面的侍从从吊桥上,小跑着来到霍恩身边,他先是畏惧地看了一眼戴着面罩的让娜,才低声说: “阁下,公爵大人昨天落水了,被医师治疗后,发了低烧,卧床不起,您还是明天或后天再来吧。” 生病了? 霍恩顿时头疼起来,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公爵大人真的病到那种程度了吗?连外人都见不了?”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昨晚喝了药,还能下令召开紧急会议呢。”侍从无奈地笑道,“只是我们的女主人太担心他的情况,不允许他乱来。” “好吧。” 反正还有七天的时间,霍恩倒不是那么着急。 骑上马,从城堡往回走。 行道树依旧是之前的行道树,可市民路的氛围,却远远不如从前。 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公爵找来的教士和僧侣挨家挨户地敲门,他们拿着钱秤和天平,用羽毛笔在麻纸上记录姓名。 阁楼上,市民或其家属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运送税款的教士和士兵。 一袋袋的金银钱币被装入布袋和木箱,在士兵的看管下,向着霍恩的来路运去——那里是贞德堡的城堡。 今早的法令还是通过了,市民代表们没有反对的权力或武力。 与其撕破脸面,还不如保留几分温情。 在市民路的这些征税还算是文明的。 在隔壁的工匠区,情况就不一样了,隔着横穿贞德堡的运河,霍恩能看到河对面升起的狼烟。 劳工和工匠们在重要的路口上,竖起了篱笆和土堆,试图阻拦那些征税的廷臣。 士兵们不得不举起盾牌,因为流民们会躲在房屋顶上或小巷中朝他们投掷石块、泥巴乃至热气腾腾的大便。 可这无法阻止士兵们一个一个地破开房屋的大门。 他们冲进去,在房屋主人的哭喊中,近乎是抢劫地翻箱倒柜。 如果有什么姿色不错的姑娘妇人,轻则被揩油,重则便是不忍言之事了。 被雇用来征税的教士、僧侣或小吏,很多都是鼻青脸肿,身上沾上了灰尘。 只要他们落单,劳工与流浪汉们就会一拥而上,用布袋套住他的脑袋,将其一顿暴打。 不过好在不管是士兵那一方,还是劳工那一方都很有分寸,没有闹出人命。 这或许就是劳工们的一种抗议模式吧。 骑着马,从贞德堡城内返回营地,霍恩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伙雇佣骑兵正飞驰而去。 下了马,一脸难色的阿尔芒从门口跑来,低声和霍恩叙说起来。 “啊?我们也要交啊?” 霍恩瞪大了眼睛。 (本章完) 第138章 总感觉事情不太对 第138章 总感觉事情不太对 在得知他们这12000多人也要交税后,霍恩便感觉不对。 其实仔细算下来,12000多人中的15岁以上成年人一共有10693人,差不多就是21386第纳尔,等同于178金镑26第纳尔。 这笔钱,霍恩不是拿不出,他手里还攥着蓝血孤儿院的那两千多金镑呢。 可这笔钱是霍恩的封桩库,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动用。 最重要的是,别的劳工或市民就算了,他们能留到现在,起码还有几个子。 可新营这群人又没有工作,全靠市政厅拨救济粮和以工代赈。 如果不是霍恩,他们的处境就跟乞丐差不多,让乞丐缴税,没这个道理。 他们甚至连第一周的工钱都还没发,只是预支了口粮,哪有钱付这个。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决定问问清楚,于是又跑了一趟贞德堡。 达内公爵是少见的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强力贵族,霍恩的这些乡民,未来还需要他保驾护航。 就因为一个可能的误会导致双方合作破裂,不值当。 再次来到城堡前,那名侍臣却略带歉意地告诉霍恩,负责收税的是赞德培克教士,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恩不得不从公爵的城堡赶往城市另一边的市政厅,可当他到了市政厅,市政厅的听差却告诉他,赞德培克教士不在。 但分配征税区的,是掌握着户籍的布尔维尔夫主教,或许霍恩可以去找他。 看这架势,霍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才不会真的去找布尔维尔夫主教。 要是他真去了,保管是“布尔维尔夫主教出去了,要不你去xxx问问?” 在城市广场上徘徊了一会儿,霍恩便去找卡斯蒂,结果卡斯蒂被两个卫兵锁在家中,不准见客。 霍恩甚至不顾卫兵的阻拦,上前去敲了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牵着马走在大道上,霍恩望向天空,几趟跑下来,时间已经是下午。 原先艳丽的阳光被升起的淡淡黑烟所笼罩,就好像罩了一层暗茶色的滤镜。 房屋顶上的公鸡风向标绕着黑烟不断旋转。 本来这种事情茜茜出面调查是最好的,偏偏他现在不在这。 今天一大早,他就拿着钱去乡下买粮去了,那里的粮价目前还算便宜。 如今贞德堡城里的粮价已经悄没生息地涨到了小麦和米果2.5第纳尔每加仑,大麦1.5第纳尔每加仑。 霍恩刚来的时候,1第纳尔可以买8条面包,可今天却只能买5条了,足足涨价六成。 “日山羊的!”霍恩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如今只能先行返回营地了。 他又一次路过了先前的那条街道,可却没了先前的热闹气氛。 满大街的都是血迹和门窗的碎片,各种衣物和家具散乱地破碎在地面。 劳工们灰头土脸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露出满是汗毛的手臂,灰败地斜倚在门边。 哭哭啼啼的妇人们,背着婴儿,在屋子的前面拾捡家的碎片。 当霍恩带着护卫走过时,他们抬起头却是麻木的眼神。 马蹄踏着焦黑的地面,这里就像是刚刚打过一场小型的战争。 以帝国低能的行政效率,征税就是这么野蛮粗陋。 等未来自己到了池沼镇,这些税收相关的事务,还真得找几个财政方面的专家。 说实话,霍恩觉得茜茜就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池沼镇。 以他目前的人才储备,管理800人的池沼镇甚至是绰绰有余的。 不管是马德兰、让娜、阿尔芒、奇尔维斯还是格兰普文、达斯,在漫长的行军和吃瘪中,都锻炼出来了。 有赖于先进的封建主义百户制度,如果只是一两千人,霍恩对他们还是蛮有信心的。 毕竟头发难梳,辫子好抓。 在这条街道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哭,向前走了几步后,还能看到一些劳工在劫后余生地喝酒庆祝。 这些消息灵通或脑子活络的劳工,提前得到情报或察觉到异常,将钱藏了起来。 再要不然就是比较团结的且比较强壮的劳工,他们就是用石头和栅栏阻拦了税吏们的进逼。 这些“刁民”没缴纳的税款,将会从那些已缴纳的税款里扣除。 当领主说征1第纳尔的时候,教士和士兵们可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只征1第纳尔,多征的税款,除了要喂饱自己人,还得拿来抵那些未能成功征收的部分。 长叹一口气,来到郊外,道路宽阔了一些,霍恩干脆加快马速,返回了营地。 他准备暂时就待在营地内,等茜茜回来再说。 毕竟目前没有任何情报,霍恩不想轻举妄动。 枯坐在木屋中,霍恩撑着脑袋,还是不太明白达内公爵的意思。 突然间征战争税,难不成是千河谷的情况又激化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况且他这么玩,不是把先前积累下来的声誉都给毁了吗? “杜瓦隆!”霍恩朝着外间叫道。 “怎么了?帕帕。” “你去通知杰什卡,让他带人去附近的几个重要关卡看看,然后是勒内,让他带契卡去周边的村子和流民营地查探情况。” “明白。” “还有……”霍恩站起身,在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叫让娜和她的圣杯骑士团小心一点,这段时间多巡逻。” 不管公爵那边是什么情况,做好准备总归是没错的。 ………… 站在镶铁木门的门口,茜茜敲了敲门,将正在批改孩儿军以及主教们复式记账法作业的霍恩惊醒。 见到茜茜,霍恩如释重负一般把笔一丢:“进来。” “没有打扰您吗?”茜茜看着霍恩桌子前堆起的账本问道。 霍恩则苦笑道:“你不是打扰我啊,伱是救了我啊,我把这些账本给那些家伙练手,结果他们算出了这些商会平均投资回报率380%。” 茜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解开衣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拿起账本扇风:“第一次嘛,以他们的水平,能算出来就不错了。” 看到茜茜满头大汗的样子,霍恩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粮食的事,怎么样了?” “第一车粮算定金,已经运来了。”茜茜不客气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剩下的还需要他们收集,等明后天才能陆陆续续到达。” “缴税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正想和您说这件事。”茜茜放下了水杯,语速急促地说道,“这太不寻常了,我一开始以为公爵邀这些‘短毛’流民来,让您统合他们,是为了兵源。 至少这些人都是敢于反抗的人,比懦弱的农夫要强上不少。 征他们为兵,不至于让公爵在自己的领民中大肆征兵,影响经济和公爵的声誉。 可现在,他居然要一律征税,照理来说,从居民征税,武装流民当炮灰才对啊。 但他朝这些流民征税,不是逼着他们跑路吗?” “跑不了的。”霍恩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杰什卡去附近的道路看过了,几乎所有城堡关卡都被封闭,除非有公爵签发的凭证,否则不让进,也不让出。” “肯定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茜茜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明天我去一趟贞德堡,把事情问问清楚,说不定是下属的官吏搞错了公爵的意思。” “我跟你一起去吧。” “您还是留在营地吧。”茜茜摇头劝阻道,“这样,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个主心骨。”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吗?”霍恩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凝重。 茜茜迟疑了一会儿:“我也不确定,但我感觉到事情不太对。” ps节后又忙起来了,等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39章 我粗略一算,应该是400金镑 第139章 我粗略一算,应该是400金镑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茜茜就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去贞德堡了。 霍恩同样起了个大早,在让娜的陪同下开始练习骑士呼吸法。 讲实话,霍恩没有吃屎长肉的天赋。 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呼吸法,就是一段这个段位上不去下不来,就卡那了。 就像霍恩教让娜九九乘法表,记住七八九的乘法,就忘记了二三四,记住了二三四,就忘了七八九。 就这样还想学习骑士西法尔,人家可是心算大军粮草。 对于让娜,霍恩只有一个小要求,先把文化和小学生同步吧。 自从昨天的艳阳天被黑烟换色后,今天就突然变冷了。 阴恻恻的风在灰蒙蒙的云下掠过,让霍恩打了个寒颤。 可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艰难地呼吸着,就好像两肺挂了两个铁锤。 霍恩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咔吱咔吱响。 可他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尽管有了法力,可霍恩仍旧需要呼吸法对身体的加强。 毕竟霍恩如今当涂掌事,不可不练,以后要是还要跳大神的话,呼吸法带来的耐力加成,是霍恩无法舍弃的。 是的,呼吸法对肉体力量和肉身强度的加成,远不如其对耐力和负重的加成。 要知道,敕令骑士们常用的白晶钢,密度是正常钢铁的两倍还多,可他们却能穿着盔甲行动自如,进行长距离行军。 有时候牛马都累死了,可骑士们还能继续。 当然,这只是骑士和凡人比。 如果在骑士内部比,八段呼吸法和三段呼吸法对人体的加成其实差不了多少,差的是负重和耐力。 就是说,两方都是超凡骑士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的,只能纠缠拼耐力。 在双方都是超凡骑士下,还能进行强而有力的压制甚至斩杀的,往往会被称为冠军敕令骑士。 唯一的缺点是,机动力和战斗力无法兼得,到了九段封号骑士那个阶段,几乎没有能承载他们进行冲锋的马匹。 只有一些数量稀少的魔兽马,如龙血马或魔鬼马,每匹竞拍底价高达200金镑,成交价格平均在800金镑左右。 后续的维护费更是天价。 完成今天的呼吸法练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霍恩重新坐在那堆账本前,开始无奈地批改起来。 不过批着批着,他却皱起了眉头,这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没等他想明白,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怎么回事?”霍恩打开了房门,却是杜瓦隆,“这么毛毛躁躁的。” “冕下,冕下,你快来。” 来不及多做解释,杜瓦隆便拽着霍恩的手,朝着营地门口跑去。 当霍恩到达那里的时候,大批大批的流民们早就聚集在门口。 他们肩挤肩,互相推搡着,朝着营地门口张望,还要和周围的人小声地议论。 挤过嘈杂的人群,霍恩来到了门口,他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愤怒却止也止不住了。 在营地的门口,一群恶棍正聚集在那,领头的居然是霍恩的老熟人,当初找哈尔金要账的那个就是他。 这些恶棍衣着褴褛不堪,披着斑驳的布料和破旧的皮靴。 眼睛深陷在眼眶中,头发乱蓬蓬的,杂乱地散落在脑后,似乎从未见过梳理。 与其破衣烂衫不同的是,他们的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锋利的匕首到沉重的狼牙棒,应有尽有。 嘴角挂着扭曲难看的笑容,露出锋利而黑黄色的牙齿,时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便要引来流民们的一阵惊呼。 这却不是让霍恩愤怒的点,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棵小树,树边站着三个衣着打扮和土匪无异的骑士。 茜茜被恶棍们绑在了这棵树上,他的双手被粗麻绳牢牢捆绑在背后,系在树上。 衣领被人粗野地扯开,胸口的两团史莱姆胞衣不知踪影,他的裙子被撕裂,看样子是被不信邪的土匪们检查的。 如果茜茜是个女的,或者这些土匪中有什么兴趣不同的,恐怕就要落毒手了吧。 他雪白的脖子上是清晰手掐的淤痕,脸颊与眼圈高高肿起,鲜血从鼻子流到了下巴。 “你就是这片流民营地的老大吗?”看到霍恩身边明显的人群真空圈,一名骑士朝着霍恩大喊道。 “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卫呢?”霍恩冷冰冰地盯着他们的眼睛。 “哟,你还知道他有护卫,怎么?伱和这偷马贼是一伙的?” “这是我们营地的同伴。” “不,这可不是什么你们的同伴。”那骑士笑道,“这是我抓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偷马贼!” “冕下。”一名新元老,名叫希穆斯的走到霍恩的身边,“那是个附近的强盗骑士,叫烂鼻涕。” “谁说我是强盗骑士了。”恶棍土匪中的骑士哈哈大笑,“看好了,这是布尔维尔夫主教签署的,由于近段时间,老是有刁民抗税,所以主教大人雇佣我们来催缴税款。”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任命状,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税收专员——安托李纳夫斯卡。” 而任命状的签名,居然是公爵达内·库什。 “你们想要什么?钱吗?” “什么叫我们想要什么?”那烂鼻涕骑士挺起胸膛,“小心你的嘴巴,我可是骑士,我是为了公爵大人的荣耀而来,是要你们这群抗税刁民交钱的。” “那如果我们把税款交给你,你就愿意放了他?” “如果我能拿到应得的税款,你再求我两句,我心情肯定会非常好,我心情好的话,就会放了他,你说呢?” “好,你们先稍等,我叫人把钱取给你们。” 就当霍恩转身的时候,那强盗骑士却叫停了霍恩的动作:“等等,别当我们是傻子,你亲自去取,亲自给我们送过来。” 霍恩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憋了下去:“我知道了,180金镑对吧。” “诶,等等。”那骑士又一次叫道。 在众人的注视中,领头的骑士依旧挂着看似彬彬有礼的微笑:“什么180金镑,你搞错了吧? 我这个人向来正直,说收多少就多少,少一个子,多一个子都不行,你们是21386第纳尔对吧?” 霍恩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粗略一算。”那名骑士则慢条斯理地说道:“是400金镑才对啊!” (本章完) 第140章 哟,还有意外收获 他们抓住茜茜,极大可能并不是巧合。 走在路上,霍恩脑中还在揣摩这件事。 不过他无法确定的是,他们的行为到底是受谁指使。 那签名是公爵,其实并不一定是受公爵指使。 或者公爵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提着装满钱币和犹疑的布袋,霍恩走到营门附近,却发现,门口的老弱妇孺们都被驱散了。 不知从何时起,各个十户长们带着上千名青壮已经默默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黑衣的士兵们手拿长矛,混在人群中,从有些人斗篷的轮廓中,还能看出藏着个黑粗长直的东西。 几名恶棍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让娜手持战旗,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本来恶棍们还叫嚣着,可当他们看到让娜和人群中竖起的如林的长矛后,这些声音便越来越小。 当霍恩重新站到营地门口时,其余的恶棍们都跑去了远处,陪在三名骑士身边的恶棍只剩一人。 三个骑士紧张地朝霍恩来的方向张望,一副几欲先走的模样。 “嗟,来拿!”霍恩将装着钱的袋子扔到地上。 那骑士朝那恶棍同伴使了个眼色,那恶棍则颤颤巍巍地押着茜茜走近。 走到差不多半法寻之后,那恶棍一脚踹在茜茜的背上,把他踹得直接撞到了霍恩身上。 抓起地上的钱袋,恶棍连滚带爬地朝着骑士们冲去。 茜茜呢喃着靠在霍恩的肩膀上:“冕下,不要冲动……” “放心,没事了。” 在那恶棍绝望地大喊声中,拿到钱的三名骑士,一刻都不想等地骑着马飞奔而去。 仅留他一人,被这上千名怒火冲天的青壮包围在中间。 “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不管那被围殴的恶棍,阿尔芒走到霍恩身边低声问道。 “不放他们走,怎么知道他们从何处来?”霍恩一边说着,一边朝不远处的杰什卡暗暗点了点头。 ………… “还以为多狠呢,还圣孙,不过是个怂包嘛。” “烂鼻涕老大一到,他们就被吓得把钱掏出来了。” 在乡间的小道上,烂鼻涕骑士提着钱袋,哼着小曲缓缓向前。 在他身边,各自拿了两枚金镑的恶棍们则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花天酒地。 “听说,有些市民家破产了,干了半掩门的生意。” “那正好,平常见了我们,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态度,我就是想看看那副表情,那副被我凌辱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哈哈哈哈!” 正说笑着,急促的马蹄声却从土坡尽头的拐角处响起。 提起了戒备,烂鼻涕朝着那边看去。 却见一名老教士正骑在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奔来,他还没下马,便朝着烂鼻涕叫道:“人呢?我问你人呢?” 骑士和恶棍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你们这群蠢货!”梳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教士气得胡子都在颤抖,“谁让你们把那个秘党送去要钱了。” “您别生气啊,布尔维尔夫老主教。”烂鼻涕骑士笑道,“你们不是要那个圣孙子吗?我们本来是想用这秘党,把那个圣孙子换出来的……” “那换出来了吗?啊?我问你,你换出来了吗?” “老东西。”似乎是不堪老大被这样受辱,他身后的一名恶棍叫道,“你又不在那,你说什么风凉话,那几万人把伱一围,还有魔女,你敢说话吗?” “你……” “干什么?无礼!”烂鼻涕骑士呲着烂牙一巴掌拍在手下的后脑勺上,才对布尔维尔夫主教说道,“我们都是乡巴佬,老主教不要在意哈。 我本来是想趁机把那个假圣孙捞过来的,可他们的魔女,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法术。 我今天没穿甲,与其硬顶,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为您服务,毕竟以后还有机会嘛。 他不可能永远不出来的,您看,我还帮您弄来了250金镑的税款呢。” “我要的是钱吗?哎呀。”布尔维尔夫连连跺脚,“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这段时间别再出来了。” “我本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坏……”话说到一半,烂鼻涕骑士却突然停住了话语。 随着风声,他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发条在拧紧,齿轮在转动,齿轮敲击在击发杆的锯齿状凹槽中,发出类似钟表的“嗒嗒”声。 “你名言引用到一半停住,是想要我给你鼓掌吗?还不……” 狼狈地从马上跳下,烂鼻涕骑士顺带扑倒了面前布尔维尔夫主教。 “砰砰砰!” 近二十根发条钥匙拔出,紧缩的山铜发条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释放,储存在山铜内的法力变成巨量的动能。 锻造精铁击发杆发出了刺耳的哀鸣,它的边缘在铳管中滑出了无数的火星子,推着石子和铁砂向前方奔去。 “飕——” 平衡孔中的气浪将周围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其后击发杆推动弹丸时的雷鸣便紧随而至。 铁砂风暴笼罩了这片区域,周围的树木则被流弹震得来回晃动。 在散弹之下,一名骑士的锁子甲眨眼的功夫便彻底被打烂。 铆接铁环叮叮当当地从马背上滚下崩飞,散落一地,粘着粘稠的鲜血。 带着铁锈的铁砂,浸了马粪的石弹,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身体,钻破他厚实的皮肤,在结实的血肉中不断前进。 那名骑士僵直着从马上倾倒下来,他的胸口被打出了十数个血洞,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由于超凡骑士们的肉体超越常人,铁砂大多无法穿透他们的躯体,只能停留在内脏、肌肉和骨骼间不断摩擦。 直到这个时候,惨嚎才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响起。 “啊——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咕噜咕噜——” 恶棍们有些捂着大开的脑洞,有些则捂着豁达的心胸,鲜血裹着碎肉血块在地面上流淌。 不过到底是散弹,瞄得不太准,动能衰减还是有些大,这一波只是打死打伤了小一半的人。 剩余的铁砂和石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嘎吱嘎吱。” 魔鬼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烂鼻涕骑士半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兄弟们冲啊,他们躲在两侧坡地的灌木丛里!” 这些恶棍到底是有几分不要命的凶悍气,眼见同伴的惨状,居然真有那么七八个轻伤或无伤的抄起狼牙棒,便朝着两侧坡地冲去。 可他们刚跑几步,却又缓缓停了下来。 从两侧的坡地上,一根根长矛刺破黑暗,握着长矛的则是同样身穿黑衣的士兵。 在双排如林长枪的背后,是一杆杆黑洞洞的发条铳,圣铳手们满头大汗,夹着铳把,继续拧动发条匙。 明晃晃的矛尖和黑洞洞的铳管晃得人眼晕,恶棍们马上被晃得晕倒在地,有些人甚至是晕跪在地。 “砰!” 不管恶棍们如何,整齐的雷鸣又一次响起,还站着的恶棍就不剩多少了。 两轮齐发之后,长矛兵便开始阔步向前,将地上受伤的恶棍们一一戳死,并朝着剩余的恶棍冲锋而去。 刚刚喊“兄弟们冲”的烂鼻涕却是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跳上了马匹,朝着前路冲去。 “哎!我还没上马呢?我还没上马呢!”翻身跳起,布尔维尔夫绝望地大叫道。 烂鼻涕骑士风一般从他的身旁冲过。 “哎——”布尔维尔夫的叫声却在看到前路时戛然而止。 在烂鼻涕骑士冲锋的前路上,是面容平淡的霍恩,他正握着一杆发条铳。 和别人不同,霍恩手中的发条铳长达两米,不仅要支架,还要一名士兵在前方扶着铳管才行。 这是雷克多与让娜特地为他打造的专属发条铳——坎尼狄大抬杆。 由于霍恩海量的法力,他是不需要上什么山铜合金发条,他用的是全山铜发条,发条盒甚至比普通发条盒大两倍不止。 加质又加量。 见霍恩自不量力地拦在自己面前,烂鼻涕骑士立刻狞笑着催快了马速,手中的骑士剑则高高扬起。 笑了一下,霍恩拔出了扳手大小的发条匙。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气压孔中剧烈的尖啸声仿佛是女妖在尖嚎,击发杆在铳管内奔驰的声音,就好像是雷神的车轮。 哪怕是附近的圣铳手和长枪兵都捂住了耳朵。 人可以捂住耳朵,但战马可没有手啊。 “你这个……” 枪子出膛,黑影扫过,血雾弥散在空气中,骑士浑身一震,仰面向后。 烂鼻涕座下的战马发出悲鸣,将背上的烂鼻涕骑士给甩了下来,自己同样滑倒在地。 再看地上烂鼻涕骑士,他只剩下半个脑袋还安在脖子上,从上巴到天灵盖,已经化成一团碎肉,散乱地挂在树枝上。 他的眼球划破天际,在地面上弹动着,滚到了一身屎尿气的布尔维尔夫面前。 布尔维尔夫原本跪趴在地上,见到眼球,吓得向后仰倒,却踩中了自己的屎尿,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老主教。”清脆的脚步声中,皮靴重重落下,踩爆了那颗眼球,霍恩浅笑道,“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捏?” 第141章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教会,一个在圣座城,一个在人心里 “公爵想和我合作一起反抗教会?这不像是个合作的态度吧?你抓人,还抓我的人?” 霍恩是真没想到,这还真是库什公爵在搞鬼。 刚从湿纸盖脸中缓过来的布尔维尔夫神色明显有些颓靡。 换上了粗布衣裳,他不安地坐在小马扎上,怯怯地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霍恩。 “是真的,这就是公爵想与您合作……” “来人,再拿几张纸来。” “是真的,是真的,公爵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别满口胡话了,你是教会的人,是为了帮教会抓我吧?” “我不是教会的人啊,是库什公爵大人帮我买通了座堂教士,我才能拿到圣职的,我只听公爵大人的啊。”布尔维尔夫连连摇头摆手。 “那你抓我的人是为了什么?杀我们的护卫是为了什么?” “抓您的人,只是为了把您留在千河谷,杀护卫是那群混蛋自作主张,下手太重了啊。” “把我留在千河谷?”霍恩用手指指着自己,“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这跟莫名其妙的征税有什么关系?” 布尔维尔夫主教看着满屋子的人,脸上浮现了犹豫的神色。 霍恩却有一种预感,这位主教接下来的回答,将会解开这两天以来的所有疑惑。 “不说是吧?把他裤子扒了,拿漏斗和史莱姆汁来!” “我说,我说。” 愁眉苦脸地沉吟了许久,布尔维尔夫才轻声道:“胡安诺·约斯,已经死了。” “什么?!” 10月27日胡安诺院长被烧死的消息,一开始还被当成是诸多的谣言之一。 可随着大量目击者的出现,这个谣言一下子就实锤了。 各地瞬间陷入了惶恐,原先躁动的农民由于恐惧又一次安分下来。 可大家都明白,这安分不会长久。 唯一能点燃这千河谷三巨头,赫玛石领、库什领和布拉戈修道院。 如今赫玛石女公爵一直没动静,布拉戈修道院群龙无首,前两者帝国和教会都不好动手。 唯一好动手且有能力站出来点燃火药桶的,便只有库什公爵达内了。 那么对于接近撕破脸皮的康斯坦斯大主教来说,库什公爵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公爵匆匆从外地跑回来,就是怕被教会扣押,外加这突然的征税,尽管公爵没直说,我感觉,战争,恐怕迫在眉睫。” “但跟征税,这跟我这有什么……哦——”霍恩这下明白了。 什么合作关系啊,这分明是库什公爵想要让他霍恩做小明王啊。 把霍恩当作傀儡推上去,把库什公爵自己摘出去。 可这还是解释不通啊,有这个必要吗? 库什公爵是千河谷的旧王家族,靠着殖产兴业发了财,甚至能在外面养起一支常备军,就是所谓的秘密军队。 然而霍恩没钱,没士兵,空有名头,可这名头的法理,甚至还没库什公爵大。 霍恩之前在营地的流民做过抽样调查,询问流民们是愿意给圣孙当兵还是愿意给公爵当兵。 反正结果是让他很受伤的。 如果不是公爵的话,这些流民根本不可能听霍恩的话。 毕竟公爵的名声沉淀了二三十年,如果扩大到整个家族的话,能有近百年。 这也是为什么霍恩急切地寻求一块自己的地盘,他目前的势力看似强大,但却是空中楼阁。 “他没胆子发动起义,又害怕被教会迫害,就打着我名号起义是吗?成了,就把我弄死,输了,把我卖了,是这个意思吗?” “您,您说得太直白了……” 这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霍恩想着让库什公爵当陈胜吴广,库什公爵想着让霍恩当小明王。 “我就纳了闷了,都到这地步了,起义是死,不起义也是死,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怎么就不敢呢?” 霍恩还是无法理解,要换成他有公爵这实力,还会等到现在,直接去啤酒馆高喊“五十万第纳尔一块面包”了。 “您知道的,别看这些流民现在又闹又吵的,可他们心里,还是认教会做正统。”可能是猜到了霍恩心中的想法,布尔维尔夫无奈地笑道。 “阁下,您要是换成异教起义,没挂弥赛拉教的名头,恐怕现在都站不到这,您可能会生气,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爱说实话。” 换句话说就是,弥赛拉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的教皇执行坏了呗,换个教皇说不定就好了。 本来霍恩是想反驳一下的,但想想自己至今还要打着教皇的幌子骗人以及之前的遭遇,却又沉默了。 弱小的民族都有单纯的天性,期望着换个统治者就有好日子,期望着别人甚至一个救世主来帮助自己。 可霍恩知道,只有自己越强大,别人才会越来越帮助你。 靠换人有什么用?改过不了?屁股改不了,还能改脑袋? 布尔维尔夫苦笑着说道:“当年公爵的祖上,就被这样坑过,带着农夫去武装抗议。 结果教皇说是我错了,你们各退一步吧,农夫就欣然回家了,害的当时的库什公爵把老家真贞德堡都丢了。 这些农夫根本不坚定,老想着家里一亩三分地,怕牵连家人子女,怕牵连自己,怕被报复,怕上不了极乐山。 要是他们能坚定一点,千河谷早就回到库什家的手里了,还会等到现在。” 听到这话,霍恩突然一愣,一旁的阿尔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霍恩才咳嗽一声,望向了布尔维尔夫: “假如我说,我有办法能让这些农夫们坚定起来呢?” “阁下。”布尔维尔夫叹息道,“您想过的,我们大多都想过了,更试验过了。 但事实证明,成本太高了,甚至会反噬我们自身,帝国有两个教会,一个在圣座城中,一个在人们的心中。 你不管摧毁哪一个,另一个都会帮它复活,我们根本无法摧毁现实中的教会,何谈摧毁人们心中的呢?” 霍恩站起身,在房间里急促地来回走动。 他本来是想着去黑蛇湾后,以全新的身份返回千河谷。 但现在,或许能留存一部分影响力在千河谷,等他打赢复活赛未来返回千河谷的时候,便能更加顺畅。 这同样是政治资本啊,不然圣孙这么大的名头,丢了怪可惜的。 “我可能无法彻底打消教会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但我有办法摧毁千河谷人对千河谷教区的所有信任和认同,到那时,他们自然会坚定起来。” 霍恩望着布尔维尔夫的眼睛说道:“给我一件你的信物,去通知公爵详谈,我知道他在装病。” 第142章 我再考虑考虑吧 在圣铳手们的护卫下,霍恩骑上战马,又一次踏上了贞德堡的土地。 阴云仍旧笼罩在贞德堡上空,可昨日的激烈的争吵打斗场面仿佛消失不见。 戴着面纱小帽的淑女在街道上行走,身穿蓬袖夹袄的公证人握着纸卷在街边散步,工匠师傅在腋下卷起皮革包着的工具,朝着自家作坊走去。 而运河对岸的劳工们则收捡起破碎的家,用破布把门上的洞遮住,重新戴上无边的毡帽,把袖子捋起,提起了装满废水的木桶。 如果不是街上的乞丐比之前更多,地上还有着未洗净的血迹和没拆卸的栅栏土堆,霍恩甚至会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身穿罩衫的军士的带领下,霍恩一行人走过了吱吱作响的吊桥。 当经过城门洞时,霍恩抬头,还能看见尖刺状的铁栅门底。 在门洞的顶上,特地开了几个孔,当敌人走入门洞时,防守的士兵,可以从孔里向下倾倒热水或戳刺敌军。 当遇到外敌时,吊桥就是第一道防线,镶铁杉木门就是第二道防线,铁栅门就是第三道防线。 再往里走,两边的围墙上还有弓弩射击孔,这是第四道防线,再不济城堡主楼还有台地,这是第五道防线。 还真有点“我这城堡固若金汤”的感觉。 将马匹交由仆从牵去马厩,霍恩终于来到了这座他死活进不去的城堡之内。 可当他的皮靴踏在细密的羊毛地毯上时,一股阴冷的风却让霍恩打了个寒颤。 霍恩本因为外面已经蛮冷了,但没想到的是,公爵大人的城堡居然还要冷上两分。 在仆从的引导下,霍恩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候客室,候客室里靠着拱形窗有一张硬木圆几,两边各放了一把织锦缎坐垫的软面扶手椅。 “请您在此稍候,公爵大人正在更衣,马上就过来。” 霍恩自顾自地在软面椅上坐下,从窗户向外看去,刚好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原野和层层迭迭的房屋。 蚂蚁般的人群正在逐渐变冷的秋风中蹒跚前行。 没在候客室里枯坐多久,霍恩久闻大名的达内公爵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达内公爵看面相接近四十岁,颇有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和茜茜说的倒是一样,他确实是个秃头,只有鬓角与后脑勺还有零零散散的头发。 但霍恩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些辣眼睛的感觉。 他穿着黄黑双色夹襟短外套,胯下挂着遮阴袋,脖子上二指宽的项链上镶嵌着黄金白银和宝石,左手五根手指,分别戴了五枚金戒指。 本来戒指上的雕刻,应该是组合起来,正好是库什公爵的家族名[kiabs],库什河的古称。 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换成了订婚戒指,指环的意思就变成了库撒比。 两人友好地走到圆几边,丝毫不提先前布尔维尔夫的所作所为。 “前段时间落水,的确生了病,怠慢了您啊哈哈哈。” “蒙弥赛拉保佑,您的身体恢复了安康,终于能见人了。” “红酒可以吗?”让作为客人的霍恩先坐下,公爵达内从仆人手中接过两个沙漏状的金杯,分别给自己和霍恩倒了一杯。 望着手中的金杯,霍恩并没有喝,他决定开门见山,不搞那些打机锋。 望着坐下的公爵,他抬头问道:“您喝过蓝血葡萄酒吗?” “喝过啊,怎么了?” “那您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吗?” “这可是教会的不传之秘,我要是知道那倒好了。”拿起沙漏型的金杯,达内将紫红色的葡萄酒灌入口中。 “那是用人血肉做的。” “噗——” 达内口中的葡萄酒瞬间喷了出去。 “咳咳咳,你,什么,什么人的……咳咳咳……”他剧烈咳嗽着,拿起桌子上的绸缎手帕开始擦嘴,“您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说布尔维尔夫的事吗?” 没有说话,霍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迭的纸,递给了达内。 那上面摘抄的是教士们如何制备蓝血葡萄酒的,并且揭露了绿衣魔笛手就是教会在捣鬼。 达内顾不上擦袖子和衣领上的酒渍,匆忙地拿起那张纸,仔细查看起来。 视线在纸上来回扫视,达内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的双手甚至都颤抖起来。 达内跌坐在椅子上,避瘟神一般扔开了那张纸:“您有证据吗?您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可是,那可是……” “我当然有证据。”霍恩盯着达内,“但我暂时不能给你,达内公爵,我找你是来谈条件的。” “条件?什么条件?”达内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明显有些茫然。 “我知道您想要借我的名头起义,但我是不会留在贞德堡的。”霍恩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份能够鼓动农夫们站起来对抗教会的正当理由,我说的对吗?” “啊对对对,我最近的确在考虑这个。”达内连忙点头,但他为难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太过火了?不会把教会惹毛了吗?” “教会又不是所有人都一条心,顶多只是会惹火现任教皇罢了,那位格兰迪瓦红衣主教,说不定还会感谢你呢。”霍恩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却一口都不喝。 “您怎样才愿意把这证据给我呢?”达内咽下一口口水。 霍恩皱起眉,根据之前的形象和手段,他还以为公爵是个软中带硬的人,这怎么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副怂包模样。 难不成是我理解错了,但霍恩还是继续说道: “第一,我是不会待在千河谷的,为了防止您太过热情,把我留在您这,所以证据会在我离开前给你,在那之前,我顶多给您一些证据的副本。 第二,我的老营,可以帮你把那一万人中的五千青壮训练成士兵,并且以我的名义替你作战,一部分圣铳手同样会出战。 但我提前说好,我的老营兵只是帮助伱作战,并不受你指挥,那一万新营兵才受你指挥。 第三,在我不在的期间,你要保证我老营的衣食供应,大约一到两年后,我会来接他们。” “只要这是真事,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一口答应了霍恩的条件,达内站起身,又突然坐了下来,“你觉得,这份证据真的能鼓动农夫们?” “莱亚人好名声,法兰人总排外,诺恩人爱家乡,千河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重亲缘。 基本每个千河谷人,或多或少都有亲友被绿衣魔笛手带走的经历。 可神话传说中是千河谷人自己造的孽,无法苛责别人,只能埋怨自己。 假如您告诉他们,这和千河谷人根本没关系,就是教会搞的鬼。 这几百年的怨气,法兰莱亚领主的作威作福,无辜的胡安诺院长被残害……这些堆积起来,他们还能相信教会吗? 起码在本地教会大换血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千河谷教会了。” “哎呀……”苦着脸,达内下意识拿起葡萄酒金杯,放到嘴边,没喝呢,又放了回去,“这事,我得想想……” “您到底在怕什么?”霍恩站起身,挥手驱散恼人的熏香气味,“您名声在外,有钱,有强悍的秘密军队,还有家族残部的超凡骑士。 以您的名声和法理,在整个千河谷的范围内,振臂一呼,他们就能群起响应。” “但那只是在平原四郡。”达内公爵苦笑道,“在山地五郡的那些人,早就不听我的了,其中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我是教会的走狗。” “可您难道不怕教会对您下手吗?当你被教会指控反叛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想反叛!” 被霍恩一番抢白,达内公爵脸上表情却是看不出喜怒,过了好久,他才下定决心般抬起头: “好吧,我的确该振作起来了,我,我决定了……或者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吧。”被达内公爵弄的有些一把子无语,但霍恩还是勉强点点头,“希望您能尽快做出选择,您知道,估计赫玛石公爵对这个也会很感兴趣。” 第143章 一切为了存在 站在窗户旁,望着霍恩和他的护卫走过吊桥,达内一仰头将鎏花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捡起了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达内将其撕成碎片,丢入了火炉之中。 候客室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身穿对襟长裙的金发女子施施然走入房间。 “我的亲爱的未婚夫,你和那个愚蠢农夫谈得怎么样了?” “他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达内抬起头,望着这个覆纱塔型帽比脸都要长三倍的女子,苦笑起来。 金发女子凑到窗户边,望着牵马沿街缓缓行走的霍恩,轻声问道:“很难办吗?或者咱们可以找个人去……” “不行的,他身边有个魔女,还是个塑能向的魔女,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魔女狂暴了就是一件大愁事啊。” 金发女子轻笑一声:“难不成她还能打到城堡里来?” 达内皱着眉敲了一下椅子扶手:“你离黑蛇湾远,没见过魔女发狂是什么样的。 像边陲镇大火灾那样的灾难得看圣父的意思,可如果只是杀我们两个,却比你想得容易。” 金发女子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巴曼达,还记得咱们之前的计划吗?”达内皱着眉,“那恐怕行不通了,这位圣孙终究是要走了。”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他还挺重要的,教皇指名道姓地追捕他呢。” 达内望着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纸片:“放他一马吧,以免鱼死网破。” “我觉得八成是卡斯蒂在捣鬼,先前就是他陪在这乡巴佬身边。” “别说了,你和银行那边商量好了吗?”达内烦躁地站起身,拿起葡萄酒又给自己和巴曼达倒了一杯。 接过酒杯,巴曼达轻轻抿了一口:“圣座银行的代理人克雷格佐夫今天早上找过我了,他建议把面值定在1金镑。” “1金镑吗?你没说错吧?”达内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一笔重税啊。” “这不是税,这是债券,这点微小的差距,影响着咱们到底能不能把钱收上来。” 用第一次见面般的目光,达内上下打量了一遍巴曼达:“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先前攒下来的钱,够咱们用了吧?” “你那才多少钱啊?这税款才多少钱?我的达内啊,你太仁慈了,这些小民有钱就会变坏啊。” 巴曼达走上前,将脑袋靠在达内的胸口:“当初我的祖父,对那些市民多好啊,可他们转头便背叛了可怜的老布洛诺夫,投靠了王室。 你猜猜他们是怎么获得特许状的?伱猜猜他们是怎么拿出那一大笔贿赂的?不就是靠着一代代偷税漏税积累了金库吗? 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你只会得到和我的父祖们相同的结果。” “我们已经征过他们一轮税了,现在时局如此动荡,继续这么做,不会……” 看着达内的犹犹豫豫的脸,巴曼达面上温柔地笑着,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股子烦闷。 如果不是家族的意思,她何必与这个乡巴佬贵族结婚? “不这么做,他们只会趁着时局动荡,靠贿赂成为新的自由市。”尽管心中不屑,可巴曼达面上还是柔婉地轻轻安抚着达内。 “可手段没必要这么酷烈吧?” “这同样是交易的一部分啊,我的达内。” 巴曼达除了给自己捞钱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彻底摧毁库什公爵在千河谷人心中的地位。 确保千河谷人不会利用库什公爵的名头搞事,影响到新的统治。 就像那个若安三世一样,若安死了近二百年了,居然弄出了个若安三世。 那若安明明是魔女,不可能有后代的,哪儿来的若安三世? “我知道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达内被巴曼达这么一说,脸上不太好看起来,“但咱们毕竟还在这呢。” “艾尔人有一句古语,叫人不能连续愤怒三次,当前两次的怒火归于平静,到第三次的时候,他们便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和勇气。” 扭过头,巴曼达望向窗外,指着下面来回走动的平民:“看看,他们昨天还在和咱们针锋相对呢,现在却又老老实实做起了生意。” “真的不会激起民变吗?你的这些手段真的管用吗?” “和我们法兰人相比,莱亚人的征税手段才是太落后了,才是不管用。” 巴曼达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蔑视地说道:“我调查过了,千河谷一年上缴莱亚王室的税收大约6万到7万金镑,可让我来算,光霍塔姆郡一年就能收税20万金镑以上。” “莱亚王国自有国情在此。”达内碘着大肚子,靠在座椅上,“少的那些钱,都被教会和本地贵族收走了,否则莱亚老王也无法获得教会和贵族们的支持。” “可他依旧没能打赢,不是吗?”这名法兰贵妇略带讥讽地笑道,“风车地依旧在我们法兰人的手里,而莱亚王国却因为280万金镑的外债,把令无数人胆寒的敕令连,分成了六份。” “是啊,时代变了。”达内略带伤感地说,“我的父祖等待了一辈子的时机,却发生在这个时代。” “不要悲伤,我的达内。”见达内情绪不对,巴曼达立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这一切都将与你无关了,你的伟大前程才刚起步呢。” 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兽爪纹,达内并不说话,直到城市的钟声响起时,才长叹一声。 扶着巴曼达的腰腹,将她推起,达内站到窗边,呆呆地望着这座传承了数代的领地。 他的爷爷死在这里,他的父亲成长在这里,而他则出生在这里。 看了半天,他却自嘲地笑起来,这里不是他的祖地,他的祖地在飞流堡,她曾经的名字是贞德堡。 他去过飞流堡,那里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库什家的痕迹,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从飞流堡到运河镇,瑞佛兰德王到库什公爵,达内后退一步的空间都没有了。 家族的血脉却总是要延续的,就像库什家的家谚“家族传承吾辈责”。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请那位圣座银行的代理人过来一趟吧,我想,和他共进晚餐。” 低头看向了左手上代表家族名的四枚戒指,达内调整了一下戒指的位置和方向,将其变成了一个新的家族名—— 吉巴山[kipa]。 第144章 尘埃落地,一片坦途 告别了达内公爵,霍恩牵着马默默前行,当走到吊桥边的时候,他又扭过头去望了一眼那城堡。 被护城河所环绕,幕墙和塔楼间,城堡的主楼的角楼上,正能看到人影闪动。 重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脚下吊桥随着霍恩的迈步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总感觉今天和这位公爵的谈话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明明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情,霍恩为公爵提供起义的大义,公爵为霍恩提供经济和武力上的支持,可这公爵大人实在是磨磨唧唧犹犹豫豫。 他本来是想着今天就把事情敲定的,不然这么拉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决定。 时间不等人啊。 “冕下,咱们现在是回去吗?” “不。”霍恩牵着马,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咱们正好把药剂师和石匠一起带回营地,顺带去一趟附近的行会教堂。” 最近这段时间不太平,先前茜茜的事件就给霍恩提了个醒。 从市民路向前,走过了亚托尔桥,行会教堂便坐落在运河的一个拐角。 粗石墙面构成的帕拉第奥立面,第二层的神龛内,八名大理石天使或圣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在祈祷。 行会教堂附近来往的不是教士,而是各行各业的工匠、会计和公证人。 所谓行会教堂,并不是一个行会的教堂,而是贞德堡附近的所有教堂集资建造。 其中包括公证人行会、石匠行会、皮匠行会、染料业主行会等等等等。 一开始的时候,所谓的行会都是工匠和手工业者的互助组织,有点像兄弟会或联盟的形式。 其本质就是防止恶性竞争,防止技术机密流失,规定行业内部标准和业务范围,通过控制经营和工匠数量范围,来保证大多数成员的利益。 当有会员触犯法律或得了重病,其他的会员都会出资来帮助,甚至有义务替他隐瞒罪行。 百年战争结束后,双边经济不断扩张,帝国的第二产业飞速发展。 这便导致行会内的个别成员拥有了远超其他成员的实力和话语权。 这样一来,行会寡头就出现了,他们靠着自家产业,垄断当地的某一行业,并压制和控制其他工匠获取暴利。 大部分的城市的市议员和掌权者,都是这些行会寡头和大工坊主。 行会教堂就是这些寡头们的联合总部,同时还承担了保险、集资和储存资料的功能。 霍恩走入教堂的时候,还能看到新入行的工匠,在大师傅的监督下,对着主保圣人发誓。 本来像霍恩这样的外人是进不去的,但他毕竟是公爵的贵客,被允许参观一部分不重要的资料。 换上一身普通平民常穿的夹袄,霍恩将十几本厚厚的账本堆在桌子上。 他时不时打开一本,抄录一些数据,然后又在草纸上演算,一直算到太阳西沉,才从废纸堆中抬起头。 “居然没有算错。”霍恩望着桌面上的数据,陷入了沉思。 先前从废墟里收集来的账本,给那些孩儿军和主教算出来,帝国历1425年该商埠工坊与商会平均投资回报率380%。 霍恩还以为是他们算错了,可他自己重新算了一遍,结果还真是380%。 拉高整体投资回报率的,是四家皮货商会和工坊。 霍恩以为那一年正好是产业高速扩张期,可能整个皮货行业的投资回报率都高,毕竟超凡的世界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此行过来,只是来确认一下,顺带到行会教堂看个新奇。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行会的资料显示,平均投资回报率跟正常情况差不多。 换句话说,还真是那四家皮货商异常盈利了,或者那四家皮货商恰好把账算错了? 思来想后,霍恩却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几家皮货商算错账或者做假账罢了,这么在意干什么? 看来是做题思维旧病复发了。 将账本和资料放回原位,霍恩看看桌子上的草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其收了起来,装订到一起。 沿着粗糙的石阶下到泥土路,各家各户的房子已经升起了带着柴火味的炊烟,护卫们牵着马在路旁等候。 等到霍恩走近,才见到一名熟悉的公爵侍臣等候在护卫身侧。 “怎么了?公爵大人有什么事嘱托我吗?”霍恩笑着上前问道。 那侍臣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达内大人托我给您带个口信,说,您的条件他答应了,且承诺最早在11月12日发动。” “哦?”霍恩先是一惊,随后又笑了出来。 尽管他不知道这公爵大人怎么突然下定的决心,但早日敲定对霍恩还是有利的。 “公爵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商议具体的事宜,签订成契约,例如您什么时候走,公爵为您的士兵提供多少物资等等。” “后天吧,我要和营地里的人商量这件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告知公爵大人。” 告别了这位侍臣,霍恩没有骑马,只是迈步往回走。 尽管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但霍恩的心情却好了不少,他甚至哼起了许久没唱的《天国梦》。 老营的生活有保障了,新营的未来安排好了。 等千河谷这边的动乱稍微安定一些,霍恩就能把老营带去池沼镇。 在池沼镇的那一两年里,拿来打基础,等这些老营到来后,刚好能够补充劳动力。 近千名炼金术士,哪怕是在黑蛇湾,都是一股无法忽略的力量,更何况还有发条科技。 前段时间霍恩通过茜茜的渠道预购了一本炼金产物的货单图鉴。 在他的设想中,以炼金术士们为核心,池沼镇将建立一个个大规模的炼金工厂。 说到底,那些炼金过程,不就和理化反应差不多吗? 到时候就贞德堡这点工业实力,打得过炼金大工业吗? 池沼镇的一条街道,足以震撼整个帝国! 去劳工区找出了塞西和他的弟子,霍恩马不停蹄地去了石匠的工作坊。 但不幸的是,守门人告诉他,这段时间城里太乱,石匠们搬迁到乡下的庄园去了。 守门人会替霍恩转告,到时候,那名石匠应该会直接去霍恩的营地。 从石匠工作坊的小巷中走出,霍恩扶住马鞍,刚想上马,却在街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尔金?” 哈尔金穿着残破的衣服,碎碎烂烂的布条挂在身上,吃力地提着一桶泔水去喂猪。 “霍恩阁下。”放下了泔水桶,哈尔金朝着走来的霍恩摘帽致礼,“没想到在这能遇到您。”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点生活费,让你替我去找机械工程师吗?” “其实我找到了。”哈尔金信誓旦旦地说道,“绝对与机械啊,齿轮啊什么的都相关。” “你真找到了,是工程师吗?” “额,不,是专门开锁的小偷,但不是那种撬锁的,是用技术开锁的,什么复杂的锁都会开,技术比锁匠都强。” 霍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念一想,反正锁也是精细机械的一种,有总比没有强。 “那他人呢?怎么不带来找我要赏金?” “拿了定金,跑了,我正在找,等我找到了,就给您送过去。”哈尔金一本正经地回答。 霍恩哭笑不得:“那你来找我啊,你一个人找到什么时候?” “那不就成骗钱的了吗?到时候,您怎么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帮您物色?”哈尔金挺直了腰板,“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您给钱我办事,哪儿有办砸了找您兜底的……您等着,我一定抓住那狗畜生,给您押过去。” 说完,哈尔金把帽子重新戴上,给霍恩鞠了一躬,便提起木桶要走。 “等等。”霍恩摸了摸脑袋。 他忽然想起,先前找哈尔金讨债的那群人,好像被自己用发条铳打死了。 “还有什么事吗?霍恩阁下。”哈尔金转过身,昂着脑袋看着霍恩。 霍恩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十个第纳尔,递给了他:“你的那些讨债人,被我打死了,等新的讨债人来接手,估计要些时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拿钱,哈尔金摇头道,“我不会还他们的高利贷,我会以目前的银行利率,给他们还上本金和利息。” “从未来的形势来看,起码两三年内,他们是顾不上找你要债的,这钱伱拿着,等我的剑修好,你赶紧带着你老爹走吧。” “不行,我不能拿。”桶里的泔水随着哈尔金的摇头而荡漾,“事情没办成,我没理由拿钱,我不是乞丐,不要施舍。” “那这两天,你帮我找找1425年前后的各个商会的旧账本,这是定金总行了吧。”霍恩强行将钱塞入了哈尔金手中。 看看手中的第纳尔,哈尔金抬头又看看霍恩,他默然将第纳尔放入了荷包里,然后拿出了一枚金戒指。 “阁下,这枚戒指,是法兰吉巴山伯爵的信物,价值绝不低于20金镑,我把它押在您这,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会带着20金镑把它赎回来。” 望着哈尔金离去的身影,霍恩没奈何地一笑,哈尔金骨子里到底是个固执的矮人。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等主持完格兰普文和狄亚的婚礼,咱们就真得走了。” 第145章 主啊,请原谅我 帝国历1444年11月5日。 圣座城。 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丝纱窗帘,空气中弥漫着椒香与鲜花的气味,其中还夹着渺远的诵经声和钟声。 教皇强尼八世穿着宽袍大袖的雪白睡衣,赤着脚踩在毛毯上,扶着窗台望向海天之际的蓝灰云霾。 他的四肢纤细而长,头颅和躯干却显得肥壮,就好像雪球上插了四根棍子的劣质雪人。 海风吹拂,他有些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侍从立刻扶住了他的腰背。 “谢谢你,歇利。”扭过身,扶着侍从教士的肩膀,强尼八世步履蹒跚地来到化妆桌前坐下。 短短几步路,强尼八世却甚至有些大喘气。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老人,会是整个帝国内最有权势的人呢? 一名小麦肤色的西兰哑女走上前,拿起粉饼和颜料,开始为教皇化妆。 “今天的这场御前会议,其实您不必出席。”歇利站在强尼八世的背后,轻声说道。 “那样的话,那个魔鬼的使徒就要说一些渎神的恶言诅咒了,我不允许他再玷污我们的圣堂。” 强尼八世靠在椅背上,抚摸着天鹅绒的扶手:“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人,说出他的名字,我的舌头都要被亵渎。” “格兰迪瓦就是靠着这一场场的会议,来消耗您的精力。”歇利将一枚火纹樱桃泡入紫蓝色的葡萄酒,将那一小杯酒放到强尼八世的手中。 强尼八世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吐出了樱桃核,他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原先苍灰的脸恢复了几分红润。 “他们这次是商量关于那位‘圣孙’的事情吧?” “是的。”歇利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迭会议议程,放到了强尼八世的面前。 强尼八世将那张纸凑得极近,缓慢地阅读。 “冕下,教会对于这位圣孙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心中左右权衡,歇利还是说出了这番话,“现在铠木行省兴起了抓短毛的热潮,不少正常的武装农甚至商人市民都被领主趁机逼得破产了。” “我会不知道吗?”强尼八世将议程表丢到一边,“圣孙,哼哼,这跟格兰迪瓦那套天使转世的论调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格兰迪瓦有着法兰人和法兰王室的配合罢了。 在千河谷这件事上,为什么格兰迪瓦和咱们媾和了,不就是被那个愚蠢农夫吓得心虚吗?他越心虚,咱们越要闹大。 他被他自己之前说要严惩的态度架在那了,不可能反过去说放松对短毛的抓捕,他正被架在火上烤呢。” 除此之外,强尼八世推波助澜还有一个原因,他能感觉到那无上的存在,好像注意到了这位“圣孙”。 这让他感到恐惧,哪怕是号称天使转世的格兰迪瓦,都没能引动祂的注意。 只有历任教皇才知道——祂真的在看着人间。 可祂什么事都不管。 只有教皇交接,戴上那顶神圣冠冕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一丝祂的存在。 这同样是他为什么确定格兰迪瓦是骗子的原因,因为他没能激起祂的任何反应。 假如格兰迪瓦能引起那存在一分一毫的注意,强尼八世都不会将他提拔进入红衣主教团。 没顶住压力和诱惑,是强尼八世最后悔的事情。 他当时面临着风车地战争的后遗症,如果没有法兰教士们的支持,他害怕自己将会成为第一个将圣座城玩破产的教皇。 可要是能预料到今天的情况,他就是丢尽了颜面,都不会让格兰迪瓦踏进这神圣的城市一步。 强尼八世抚摸着自己臃肿的腰腹,当他按压下去的时候,那凹坑几乎不会恢复原状。 格兰迪瓦猜的不错,他剩不下多长时间了。 “千河谷是咱们北方教会最稳定的财源之一,抓短毛不能影响千河谷的正常运转,下令,叫他们平息粮价。” 歇利立刻掏出羽毛笔,在纸上写起了教皇谕令。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千河谷本土瑞佛兰德人[帝国官方称呼]的势力渐渐退守山地,富饶的平原地区则把控在教会手中。 强尼八世能从法兰人手里抢回教皇之位,就是靠千河谷进行大量利益交换。 在平原四郡中,单一个霍塔姆郡有120万人,能为教会带来十数个主教院长和上百个座堂教士职位。 教会在霍塔姆郡的收入,每年都有10万金镑! 侍女端着粉盒,将含铅的化妆粉扑在强尼八世满是老人斑的脸上。 “今年千河谷的夏税还没交,那些该死的瑞佛兰德人则叫嚣着要起义。”拿起谕令,强尼八世咳嗽了一声,“尽管我并不欣赏康斯坦斯处理胡安诺的方式,但他的当机立断,却是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歇利,把衣服拿给我。” “要是千河谷人真起义了该怎么办?”歇利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教皇的圣衣。 精致的针脚,缝出了繁复到眼花的秘文纹路,衣服下的香炉中,正将浓郁的焚香沁入衣服的每一根纱线中。 “胡安诺死了,唯一值得忧虑的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教皇站起身,任由侍女们上前,为其将衣物系好,他平静地说道:“有我们的夏尔在,她顶多拿下几个山地郡,只要平原四郡不丢失,咱们就没多少损失。” “那千河谷的夏税还能拿到吗?” “估计不太可能,今年估计能收一半,往后近三年,就算是想要收,估计都收不上来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歇利轻叹了一声。 强尼八世则不言语,他清楚地知道,英诺森大坝的崩塌,就是因为自己的改造。 那些该死的贵族和教士,与他派下去的使者同流合污,不仅没能改造好英诺森大坝,甚至导致千河谷如今的动乱。 在这件事上,格兰迪瓦还真的是什么都没干。 这本来影响不到大局,偏偏支持强尼八世的莱亚老国王中风病倒,在新王继位前,莱亚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可能的内战上去了。 在莱亚王国的政局稳定前,他从莱亚地区得到的支持都会大减。 这样下去,真的要把教皇之位还给法兰人了,甚至是空位了三十年的皇帝之位,也要连带着一起还给法兰人了。 强尼八世忙活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回到原点了。 “难不成真的是主佑法兰人?”强尼八世的话语甚至有些凄凉。 “冕下,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想。”歇利大惊失色,轻轻拍抚着强尼八世的背,“如果主佑法兰人,何必让您当上教皇来纠错呢?” “歇利,你的前途无量。”颇有些感慨,强尼八世扶住他的肩膀,“你一定能得到一个红衣主教的位置,可那道谕令可能并不会出自我手了。” 歇利搀扶住了强尼八世:“您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我只有三年了,或者两年的时间。”强尼八世透过窗户,眼神几乎要穿过墙壁和群山,落在莱亚王国的王都——长歌城。 “主啊,请原谅我,我不得不赌啊。” 第146章 涌泉宫之变 帝国历1444年11月7日凌晨。 长歌城。 王宫的围墙上,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几乎要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给照得透亮。 疏落的树影在火光中,投射在枯黄的草地上,青葱的常绿篱笆墙上,已经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迹。 在涌泉宫门前的花园广场上,已经闻不到金线菊的香气,只有浓郁的血腥味。 自从百年前的燃冬政变后,这还是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第一次再次浸入鲜血。 自从金雀黯然从天秤王冠上跌落,来自荆棘原雾堡的寒鸦已经安稳地传承了三次王冠。 这仿佛是涌泉宫的诅咒,逢四必血。 长发被汗水所纠结,披散在肩头,英柏拉头盔上的三根盔缨羽毛已经折断了两根。 他的骑枪早被折断,身边的诺恩卫队骑士也只剩下十余人,而在他四面八方的围墙上,近百名精锐长弓手正将羽箭瞄准着他们。 锃亮的箭矢上倒映着英柏拉面前的近百名超凡骑士和二百名斧枪手与长戟手,在那些超凡骑士的身后,是七八名驱魔级别的修士。 在更遥远的前方,涌泉宫赖以成名的雪玉长梯上,他的弟弟吉尼吉斯在一名传世司祭的陪同下,冷冷地望着这边。 他们的脸庞一半隐藏在浓郁的黑夜里,另一半则在火光中荡漾。 “你们违反了神圣的誓约!”英柏拉的怒吼声将火把都震得摇动,“你们这些修士,怎么敢参与到王政中!” 在教会弥合了南北大分裂后,与三大王国签订了神圣誓约,它至今仍摆在教皇宫的门口。 那座大理石方尖碑上,刻满了前人字字血泪的痕迹。 但如今四百年过去,风雨将大理石方尖碑上的文字渐渐磨去,人们或许早就忘了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教训。 “……在圣父的注视下,我等一致同意,任何来自教会的超凡力量都不该介入王位的继承……” “……背弃此誓,愿我等灵魂永沉深渊,肉体化为虚无,子孙百世永受诅咒之苦!” 吉尼吉斯面无表情,平静地站在护卫的身后,看着被“父亲”深夜召来的哥哥。 “这并非王位的继承之战。”一名口才伶俐的侍臣走上前,“这是对叛乱王子的平叛之战!” “我是应召而来!” “如果应召而来,何须骑着战马,戴着头盔,难不成从您的庄园到王宫这短短的一段路上,有什么可怕的土匪吗?” “哈,我为什么穿甲而来,他吉尼吉斯不知道吗?”英柏拉将瞪如牛铃的双眼怒视着围墙边的那些敕令骑士,“背叛者,你们会下火狱的!” 被他的目光扫中,那些敕令骑士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颅,有的则丝毫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进入王宫携带的五十名敕令近卫骑士,是为了保护他免遭吉尼吉斯的毒手,可现在看来,反倒成了他的罪证。 “我的哥哥,我的英柏拉啊,您太莽撞了。”吉尼吉斯的声音在呼吸法的加持下,穿透空气来到英柏拉的面前,“只要您认罪,您依旧是我的哥哥,您仍旧能获得一个伯爵乃至公爵之位。” “父亲呢?这是父亲的意思吗?” “帕帕睡得很安稳。”吉尼吉斯今年大约才二十岁,可声音却是无比的沉稳,“看在弥赛拉的份上,你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就不要再打搅他的安眠了。” “吉尼吉斯!你撒谎!你该死啊!”英柏拉暴怒的吼叫声仿佛风暴,一名九段呼吸法骑士的声音远超常人能达到的极限。 “你说是,那就是吧,不狡辩。”吉尼吉斯仍旧是那副平静的姿态。 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个死人。 夜风将树叶吹得沙沙响,弓弦绷紧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环顾四周,星夜的灿烂之下,背后只剩千斤重的王宫宫门,面前却是将近三百人的军队。 其中还有一百个丝毫不输他的敕令骑士。 “哈哈哈哈哈——” 英柏拉自嘲地大笑起来,他所有的莱亚人骑士都背叛了他。 到最后,结果仅剩这些来自母族的异族诺恩骑士还忠诚地守卫在他身边。 “heghlu'meh qaq jajvam.[诺恩语:黄道吉日今宜死。]” 用诺恩语发出最后的战吼,英柏拉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排成了锋矢阵的锋尖朝着那上百名超凡骑士冲去。 “no'daj ghompu'meh jaghmaj yingeh![送我们的敌人去见他们的祖宗吧!]” 马蹄声中,诺恩骑士们怒涛般的吼叫紧随其后,朝着台阶上的吉尼吉斯冲锋而去。 刹那间,弓弦弹动声连连响起,上百只羽箭笼罩了骑士们的头顶,箭矢撞击在白晶钢板甲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响声。 这些箭矢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弹开,顶多在盔甲上留下一个白点。 哪怕是某一支箭矢不小心插入了盔甲的缝隙中,都会在丝绸内衬和武装衣中被卡住。 十余名骑士,每个都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这可根本不影响他们的行动,甚至他们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地减慢。 火光在他们的盔甲上流动跳跃着,马蹄踏在地面似急促的鼓点。 在英柏拉的领导下,十数名超凡骑士杀入了斧枪手和长戟手们的阵列。 拥挤的步兵阵列中,当先的几名斧枪手直接被撞得从人群中飞出,撞倒了好几人后,又在地面滑行了一段,才痉挛着死去。 长剑崩碎了探来的长戟,英柏拉对前一声怒吼便能震碎前方三四人的耳膜,马蹄前跃,踏碎了士兵的脑袋。 可就在这些士兵用生命拖慢英柏拉等人的脚步时,吟唱声却悄悄响起。 “我等天上的万物主,其名尊为圣……” “你的威能行于天空,您的旨意传于地下……” 在吟唱声中,那七八名驱魔修士分成两组,分别念着不同的祷文,他们低垂下脑袋,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们的面庞。 他们的双手交叉抱拳,半透明的光焰从他们身体表面升空,雾一般弥散向前。 这些光焰爬上了骑士们的盔甲,渗入了他们的身体,沉重的盔甲变轻了,马儿喘着粗气,肌肉甚至都膨胀了几分。 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到在光焰中马蹄缓缓升起,距离地面竟有一寸之高,凹坑和石块不再能阻挡他们的前进。 当英柏拉从人群中冲出时,他的身边只剩十名骑士。 不在的那些,基本都是侍从骑士或方旗骑士,已经被长戟拉下马,正在与士兵们步战。 “吉尼吉斯,伱该死啊!” 望着骑枪背后的吉尼吉斯,英柏拉怒吼着催动战马,又一次冲了上去。 他的对手则是流着光焰的赐福超凡骑士们。 在浑身散发着洁白光泽的赐福骑士们面前,遍身灰尘的英柏拉显得那么孤单。 近百名赐福敕令骑士与十一名超凡骑士撞在一起,鲜血瞬间化作血雾,在空气中爆开。 哪怕英柏拉再勇武地挥动骑士剑,都无法阻止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他的马速越来越慢。 到最后,他的头盔落地,那最后一根盔缨长羽业已断裂。 “唉。”吉尼吉斯轻轻叹息,“走吧,我见不得亲人的血。” 第147章 明年开春的洪水 帝国历1444年11月7日清晨。 冷泉堡外的黑松林弥漫着雾气。 在冷泉堡之前的广场上,数百名士兵正在练习长枪刺击。 他们将右手正握长枪尾部,左手反握长枪前部,枪杆则搭在平举的左手手肘上。 这是山民们使用超长枪的技法,因为其实在太重,想要正常刺击,只能使用这种方法。 在冷泉堡塔楼的一间书房中,刚从贞德堡回来的墨莉雅提正站在窗前,默然地观察这些士兵的刺击和列阵。 “老师在飞流堡被康斯坦斯烧死了。”凯瑟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莉雅提双手背在背后,仍然望着广场上操练的士兵和死士:“我知道。” “那天我在现场,你是他最骄傲的学生,我们都以为你会来,但你没有来。” “抱歉,我有别的事去了。” “哼哈哈哈哈,你有别的事去了。” 或许凯瑟琳这句话的讥讽意味太明显,墨莉雅提转过身,望着靠在椅子上的凯瑟琳:“你有事吗?” “听到老师去世的消息,你难道一滴泪都不会流吗?” 墨莉雅提红色的眼眸盯着凯瑟琳:“我感到悲伤,可我并不流泪,因为那什么用都没有。” “你去忙什么事了?” “搜集对付教会的证据,顺带解决一下配偶的问题,骑士们需要我提供一个让他们效忠的子嗣。” “这就是你重要的事情吗?重要到可以坐看老师被烧死吗?” “老师的死我同样很难过,可我就算在那都无法阻止他,流泪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总得前进的。” “伱前进什么了?我好不容易为你找来了急流市政厅的同盟,结果你居然拒绝了。”凯瑟琳眼中的愤怒怎么都消散不去。 “我并没有拒绝啊,是他们拒绝了我。” “不是你硬要当同盟的领袖吗?还提了一大堆苛刻的要求。” “如果他们无法接受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千河谷需要一个领袖,一个绝对的典范,率领绝对的精英,小民需要这样的领袖,这样的王者。 让这群左右摇摆的市民加入我们,得到的只有背叛,我宁愿去拉拢城市里下层的劳工。” 凯瑟琳用话剧中的语气讥讽地问道:“谁来决定他们是小民还是精英?” “领袖生来就是领袖,小民自己决定他是不是精英,如果他成不了精英,就注定待在被统治的位置。” “所以你就是那个领袖了是吗?” 墨莉雅提则理所当然的回复:“这样的绝对领袖,世界上没有多少个,只有……可能只有我一个。” “就因为你和索莉娅阿姨都是魔女吗?就因为你生来就有三王血脉吗?” “不。”墨莉雅提冷漠地坐在那里,“是因为我是命中注定的王者,只有我能承担。”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有多狂妄?”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有多强大?”墨莉雅提猩红的瞳孔死盯着凯瑟琳的眼睛,“你以为修修贝溪大道,多吸引一些市民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我们面对的不是千河谷的那些贵族,而是一整个教会,一整个帝国,超过八千万人供养出的超凡者。 我们需要把所有力量抓在手里去和他们对抗,不流血,是不可能……” 见墨莉雅提老调重弹,凯瑟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是啊,你一句话,所有千河谷人都要为你而流血……” “不!”针锋相对的,墨莉雅提也打断了凯瑟琳的话,“是所有千河谷人为他们自己流血,在该流血的时候不流,那现在就要加倍地补回来。” “可千河谷人经受得起那样流血吗?让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去挑战壮汉,你不觉得起码应该让这个骨瘦如柴的人吃饱吗?” “你在吃饱变壮,他们就不在吃饱变壮吗?他们比我们胃口更大,吃得更多,和他们媾和,千河谷永无自由的那一刻!” “你简直是个疯子!固执的疯子!”凯瑟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我从来没说过和教会媾和,我们的情况就是——还没积蓄好足够多的力量,那就是需要同盟。 你强迫所有人听从你,这会逼走你的潜在同盟和支持者,我们需要团结!” “那是虚假的团结,一触即溃的同盟,左右摇摆的支持者,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一点用都没有。 我们手中的力量太小了,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不能犯错,千河谷人需要一个快速有效的强权统合所有的资源。 一个人,一个中心,一个声音,如果有其他杂音,要么别让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要么就让他改换声音。” “这声音应该是所有人的声音。” “没有所谓的所有人的声音,每个人的诉求都不一样,必然有人要被舍弃。” 墨莉雅提的脸上是霍恩从未见过的冷酷,或者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不管是哪个古灵精怪的墨莉雅提,还是张狂肆意的墨莉雅提,都不是她日常的模样。 “舍弃?就像那些流民那样被舍弃吗?如果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那你和帝国有什么两样?!” “不,不是我来决定,是他们自己决定,我给他们自由公平的环境,不竞争不奋斗,就被淘汰,没有人做他们的奶妈!” “太荒谬了,你难道从未想过你假如你犯错了,会是怎样吗?” “我当然有可能犯错,可千河谷的情况,走在错路上,总比停在原地要好!” “你一边说容不得犯错,一边却能容忍自己犯错,你不觉得矛盾吗?” 两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同斗牛一般互相怒视着。 可看着看着,两人的怒容却逐渐消失而转变为无奈。 这样的场景他们经历了无数次了。 凯瑟琳自嘲地轻笑了两声,而墨莉雅提则重新坐下,开始翻阅起《亚历山德鲁斯大帝传》。 “千河谷人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凯瑟琳苦笑着坐回了椅子:“我真害怕你带着千河谷一起坠入深渊啊。” “与其哭着活,宁愿笑着死。”头也不抬地,墨莉雅提一边看书一边说着自己家族的家谚。 “你准备什么时候发动?” “明年开春,打着赫玛石旗帜的洪水将会淹没帝国和教会,就像他们任由洪水淹没我们一样。” “好吧,墨莉雅提……”停顿了半秒,凯瑟琳郑重地看着墨莉雅提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帝国的样子,那我仍然会像今天这样反抗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你这么做。” 凯瑟琳想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你说吧。” “告诉我……”扶了扶水晶眼睛,凯瑟琳双眼炯炯有神起来,“那个能得到你认可的神奇生物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你们是怎么遇见的?你是怎么会想着看上他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只会……诶,不对,你是魔女,哪儿来的子嗣!” “……我开始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第148章 醒神嗅盐和莫里斯方阵 “砰!” 三十步外,木质的标靶剧烈晃动着,迸射的石弹瞬间在木质的标靶上打出了十几个大小洞眼。 在一旁的次铳手持通条将击发杆退回原位的时候,威克多立刻从腰间取下了一管木棍状的醒神嗅盐。 将其在鼻尖略微一环绕,他的神色立刻清明了几分。 再次扭动发条,齿轮的嘎吱声连续响起。 “砰!” 被打成筛子的靶子从中断裂,直接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霍恩背着双手,站在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提着那沉重的发条铳,威克多拿起刚刚发给他的醒神嗅盐,笑着说道:“冕下,这玩意儿可比药水好用多了。” 这种嗅盐形式的醒神药剂,效果比他想好得多,没有了喝与等待生效的过程,刺激的气味直冲大脑。 在闻完嗅盐后,他甚至感觉能再打一发。 “塞西,你做得好啊。”霍恩满意地望着塞西道,“这固体醒神药剂你三天就做出来了。” 塞西搓着手,有些不自信地站在原地:“我加了魔鬼木,魔鬼木树油。” “魔鬼木树油是什么?怎么弄的?有兴趣说说吗?” 说到这个,塞西可不困了,开始详细地解释起来。 所谓魔鬼木树油,就是把魔鬼木木屑放在高温蒸汽中加热。 在此过程中,其内部的纤维会胶化,将其取出后,再捣成胶泥,可以过筛就能榨出半固态的油膏状物。 经过塞西的解释,霍恩渐渐想起了这玩意儿,这种树在南方山地地区较为常见,先前在野蛛林里就看到过。 之前嘉莉还跟他介绍过。 这种树的祖先,据说是在前七丘王国时代,大名鼎鼎的树人。 可后来由于一场枯萎病瘟疫,大批树人得病枯死,其后代则决定和枯萎病共存,于是渐渐进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鬼木就是丧尸化的树人,只是不会动罢了。 魔鬼木的得名,则是由于其内外都是黢黑,且是废物而闻名。 这种魔鬼木,在幼年时期还好,还能拿来烧柴之类的,在3年成熟期之后,就会快速黑化。 魔鬼木的木材质量很差,根本做不了家具,其脆度就比木炭好一些,可真要拿来烧火,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鼻臭味。 魔鬼木大多数时候,都被用来制作驱散白蚁蛀虫的药粉。 根据茜茜的说法,一些炼金术士在消费降级时,也会采用魔鬼木木屑作低配版催化剂,但由于其刺鼻气味会严重影响冥想而被叫作狗屎木。 “你是怎么想到用驱虫的药做入口的药的?” “我本来只是把魔鬼木做载体,拿来制作涂抹类的醒神药膏,这样就能缩小体积,方便携带。”塞西挠着脑袋,“但我没想到这种药膏接触空气会快速挥发,我本着不浪费的想法,给了圣铳手们应用,可反馈居然比普通的醒神药水效果要强,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叫塞西科研缩小醒神药水的是霍恩,他目前的确有这个需求。 经过这些天,霍恩手上已有三十三支坎尼狄一型发条铳,一支坎尼狄大抬杆,一支费迪南一型发条手炮。 这已经把所有的山铜都用完了,他的费迪南大弓都熔了,换成了更有效率且方便携带的发条手炮。 如此一来,在霍恩如今的四大军团中,基本每个旅都能分配到一支发条铳。 在日常情况下,霍恩还是会将圣铳手们整编,按照近战兵与远程兵二比一的比例,将他们编入神圣装甲师。 就目前而言,神圣装甲师学习的胡斯车堡战术是最适合霍恩目前情况的。 躲在装甲战车之中,使用发条铳和连枷进行防守反击,是非常适合没什么训练的民兵的。 可这种战法同样有弊端,那就是它需要足够平整的地面来展开,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给其展开。 对于霍恩来说,这种战术就跟大宋一样,机动力太差,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这战术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在这个世界里,骑士们还真能只身创碎车堡,乃至跃过车堡。 所以,这个战术只能作为过渡性的战术,典中典的火枪长矛方阵得早些提上日程。 但霍恩并不想一上来就使用西班牙大方阵。 西班牙大方阵需要足够兵力且需要大量的训练,阵型比较僵硬,对兵力和火力有着不小的浪费。 所以霍恩更倾向于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的莫里斯方阵。 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由于士兵都是农夫、小贩和手工业者,并不是专业士兵。 这就导致莫里斯亲王经常性地要带着一群只训练了几个星期的臭鱼烂虾去打西班牙的百战精兵[佛兰德斯军团]。 为了能和西班牙人打得尽兴,莫里斯亲王搞出了这种速成版的火枪方阵。 和西班牙大方阵将火枪兵放在四角不同,莫里斯方阵将火枪手放在长矛方阵的两侧或后方。 同时缩减大方阵的规模,从方阵变成了更薄的横阵,通过后退式射击与增加战宽,加强了正面火力投射。 代价是相比于大方阵,防御力大幅缩减,尤其对侧翼骑兵冲击的防护,几乎就是没有。 莫里斯方阵的好处在于训练时间成本更低,装备投入更低,战术手段更灵活。 相比于需要长时间训练的西班牙大方阵,霍恩觉得还是暂时先拿莫里斯方阵顶一顶吧。 最近新营中出现了小范围的流感,霍恩有预感,又有一批圣眷者要产生了。 等明天格兰普文的婚礼结束后,霍恩后天就得走人了,届时,他会把打造发条铳的工匠留在营地。 一旦战争开始,以老营兵为铳手,以新营兵为长矛手,如果对手是步兵的话,莫里斯方阵还是很占优势的。 可要想发挥出莫里斯方阵的火力优势,霍恩的发条铳有两个大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全铳重量和铳管口径做不小,导致只能打散弹,弹丸动能衰减严重。 这个问题,靠公爵手下的铁匠应该能解决,顶多就是成本的问题,人家库什公爵攒了上百年的封桩库,不怕这个。 第二个就是发射频率和次数的问题。 经过长久的锻炼,所有圣铳手们基本将法力的量拉到了两到三发上下,可这依旧走不完整场战斗。 而且他们发射频率比较低,三发打完经常要一分半甚至两分钟,霍恩不追求能从头射到尾,起码要在一分钟内射完吧。 这可不是盲目追求时间长的情境。 可现在,有了醒神嗅盐,大部分时候,都能在一分钟内射完三发,如有必要的话,甚至能换手给别人,再打三发。 应付一次战役,那就勉强够用了。 尽管作为药剂师的塞西都不明白为什么嗅盐有用,但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是常态。 既然有用,那就暂时先用着吧。 “好了,塞西,为了嘉奖你的贡献,我任命你为教皇国皇家药剂学会会长,你的弟子就是第一名会员。” 将任命状递给塞西,塞西则满脸懵地接过这张麻纸。 “过会儿呢,我会给你带一份货单,你不要到处传扬,伱看看拿上面有哪些可以用作药剂的,或者你感兴趣的,写一份报告给我。” “明白了。” 霍恩神清气爽地离开了靶场,朝着马厩走去,牵出一匹矮个骑乘马。 “让娜,走了,咱们去城里拿炼金货单。” 叫上让娜和茜茜,霍恩骑上马,朝着贞德堡方向行去。 行至半途,让娜却望着远方喊道:“你们快看。” 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小树林后,贞德堡方向正升起了几股淡淡的黑烟。 霍恩微微皱眉。 听说昨天暴动的市民才围住了公爵的城堡,抵制发行的战争债券和税务专员,直到日落才散去。 不知道公爵处理的如何,贞德堡今天的情况又怎么样了。 第149章 卡斯蒂之死 当霍恩的皮靴踩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时,它被烟熏火烧的痕迹依旧明显。 霍恩蹲下身子,用手指擦了擦地面,黑色的尘灰带着浓郁烟火味,证明昨天的那场暴动并非虚幻。 不过就现在的结果看来,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 虽然市民们打死了几个税收专员,可这些税收专员都是雇佣的无业劳工,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公爵本人的势力。 尽管公爵派出了士兵弹压,打伤了不少市民,可大多数都是皮外伤,一个人都没死。 事情的起因,则是公爵宣布的战争债券,才在第一轮征税中反应过来的市民们又迎来了第二波征税的浪潮。 按照霍恩的估计,公爵阁下在第一轮的税收中大约拿到了6000金镑的税收,一个贞德堡大约贡献了3000金镑,公爵领地内其他村镇加起来才3000金镑。 而这一次,公爵阁下推出的战争债券是按照每张2金镑的价格出售,并强制要求行会和市民按地区摊派购买。 这显然激怒了市民们, 甚至不少其他村镇的居民都来到了贞德堡共襄盛举。 在群情汹汹之下,公爵大人终于站了出来,宣布,你们错了,我退一步总行了吧。 战争债券的售价顺势也跌成了1金镑,公爵承诺,战争之后,按照2金镑来偿还,但只有低息。 市民们虽然不情愿,但转念一想,公爵大人都退一步了,不好过于得罪,于是便咬咬牙承担了这部分债券。 毕竟是欠条嘛,说不定能还呢。 于是这场斗争,以公爵大人的一胜涂地而告终。 一开始霍恩其实是挺不理解的,你要为战争敛财,可以,但你这敛财敛得未免太急了。 这第一波税刚征完,应付战争前期准备够用了,又征第二波税是为了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达内作为资产贵族,敛财的手段应该是从各地的资产中捞啊,例如抵押商铺或卖出股份。 人家地产贵族从领民身上征税敛财,是因为他们领地大而且人多地产多啊,库什公爵领有集贸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舍不得吗? 走在这条市民路上,霍恩放眼望去,比之前萧索了不止一分半点。 一个个鼻青脸肿甚至吊着胳膊的税收专员,正站在一家家市民的门前,全力地“兜售”着战争债券。 被兜售债券的人,则咬牙含泪买下了这些收益良好的金融产品,当然零散市民们买的还算少数。 最恶心的是给那些行会的分摊,大部分的行会都要承担300-500金镑的战争债券。 为了让行会承担起来,公爵大人还是发善心,允许行会成员免服兵役,哪怕是最危急的时刻,都不会强征行会成员进入军队。 以目前的情况,这一轮的征税哦不,贩卖债券的收入,估计能达到小8000金镑。 从市民路走到工匠街,来到一家劳工裁缝铺前,脑缠纱布的茜茜下马进入裁缝铺,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码布走了出来。 霍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是有炼金产品货单吗?” “哪能在这给您看。”茜茜压低了嗓门,“在布里藏着呢,等咱们回去再说,若安党那边听说是您,还送来了一本简单的炼金配方书。” “炼金产物配方书?”霍恩听到这话,连忙追问道,“若安党知道我了?” “现在整个千河谷乃至黑蛇湾与碎石原都在抓短毛,一大堆市民和武装农都勒索,你闹出这么大的名头,若安党怎么会不知道您呢。” 茜茜翻身上马,扭过头对着霍恩说道:“估计之前嘉莉回若安党也报备了一下吧……您真的不愿意加入我们白山隐修会吗?” “白山隐修会能让我五年内进入高层吗?况且若安党是黑蛇湾最大的秘党啊。”霍恩毫不掩饰地拒绝了茜茜的提议。 茜茜砸吧着嘴:“好吧。” “我说真的,你真的不愿意跟着我去池沼镇吗?你知道,接下来两三年内,千河谷都会陷入战火。” “您的愿景我听过很多次了,但我也有我的同伴。”茜茜同样果决地拒绝道,“我同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如果您未来想要合作的话,美格第商会……霍恩阁下?” 茜茜话说一半,却发现身边的霍恩不见了,转头看去,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勒住了前行的马匹,朝着河对岸张望。 “您怎么了?”茜茜见霍恩停步,拽住缰绳拐了个弯,来到了霍恩身边。 “你看。”霍恩用马鞭指向运河对面。 在运河对面,一条长长的士兵长龙正从远处进入城镇,在公爵侍臣的带领下朝着城堡出发。 为首的,是约数十近百名超凡骑士,他的旗帜上的标记表明了自己的地位,且穿着一致的服饰。 在他们的盾牌的家徽上,还能看到证明自己是库什家族封臣的[k]的印记。 根据从杰什卡那里学来的人数估计法,霍恩大致算了一下,这一行人大约有一百来个超凡骑士和近千名步兵。 加上贞德堡本来就有的城堡卫队、哨塔的守军以及乡下的民兵,目前贞德堡的军队总数达到了2000人左右。 再加上库什公爵2000人左右的神秘的秘密军队,外加其他小封臣的队伍,总兵力大约在6000。 如果出钱找雇佣兵的话,能把兵力拉到10000人左右,按照霍恩的估算,那便是库什公爵的极限了。 在极限状态下,公爵目前的实力,顶多撑三四个月就绷不住了。 所以公爵大概率还是要借着各种山地堡垒和河流构筑防线, “战争真的要到来了。”茜茜感叹了一句,可突然,他却从马背上站起身。 “怎么了?” “阁下,您看那个被火烧毁的房子,好像是卡斯蒂的家啊!” 霍恩瞪大了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还真是,走,咱们过去看看。” 过了桥,走到门口,眼前卡斯蒂居住的小屋霍恩几乎都不认识了。 原先的房子还只剩一层还在摇摇欲坠,漆黑的断壁残垣中,伸出的木质骨架还带着暗红的燃烧痕迹。 门口的墙上贴了一张讣告,写着卡斯蒂的生平事迹和姓名,并询问卡斯蒂的家人在何处。 霍恩踏入小院,地面上满是碎石和家具,带着焦臭味的空气充盈了这个狭小的地方。 院子正中停了一口棺材,一名教士正站在棺材前,虔诚地诵经。 按照弥赛拉教的教义,人的灵魂要在人间停留七天。 这期间假如受到魔鬼的诱惑,很有可能坠入火狱,如果请一个教士来的话,不仅能保护灵魂,还能加速升天。 “您好。” “您好。”见到霍恩这位公爵城堡的常客,那名公证人立刻脱帽致敬。 “卡斯蒂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据说是暴动的时候,被趁火打劫的混混闯了进去,卡斯蒂先生在反抗时,被混混打伤,流血过多死了。” “这,门口不是有护卫吗?”霍恩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卡斯蒂住的可是核心区域,无比靠近市政厅啊。 “昨天不是暴动呢吗?”一旁的邻居解释道,“守卫大门的士兵都被调去城堡维持秩序了,这才给了那些强盗可乘之机。” “是啊,我家也被抢了,当时我们全家躲在阁楼里,抽掉了梯子,才躲过一劫。” “公爵大人大发雷霆,正在全贞德堡通缉凶手呢。” “这贞德堡是越来越乱了。” 听着附近邻居和公爵仆从七嘴八舌地解释和议论,霍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卡斯蒂的棺材前,霍恩放下了一朵鲜花,便出门了。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哪怕居住在城市中,都并不意味着安全啊。 站在门边,霍恩望着捂着嘴偷笑的杜瓦隆问道:“你笑什么?” “这卡斯蒂先生的中间名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叫这种中间名的。” “笑什么?人家亲友都在呢,死者为大,走吧走吧。” 第150章 最后的准备 “让娜姐姐,你回来了。” 才下马,望着眼前穿着围裙的小女孩,霍恩有些发蒙。 让娜则抚着小女孩的脑袋解释道:“这是吉尔丝·拉娜,是个孤女,我看她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就把她收成了侍女。” 名为吉尔丝的小姑娘大概十二三岁,从她脸上的伤痕和嘴角的瘀青来看,之前应该是受过不少苦。 上前摸了摸了吉尔丝的脑袋,霍恩笑着对让娜说道:“怎么突然想着给自己找了一个侍女?” “毕竟我最近要把精力放到军事上,没那么多时间打扫屋子。” 这倒不是虚言,这段时间,让娜以及一众黑帽军旅师长都在杰什卡那里进行重训。 霍恩把他们带到这,未来他们还要跟着公爵去打仗,不可能就两手一摊完完全全地自己跑路,还是得帮助他们做好战争准备。 所以,霍恩要求几大军团中所有的旅一级往上的军官以及所有的元帅衔连队长都要来参与杰什卡和哈库托的军事课程。 说是军事课程,其实就是两个人的战场经验和摸索出来的排兵布阵和变阵的手段。 哈库托本来是不想参与的,但无奈霍恩给得太多了。 不仅给他上了教会的通缉榜单,还帮他从白枫雇佣兵团里被驱逐。 就只能和霍恩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些课程,甚至霍恩自己都会凑过去旁听,不得不说,让娜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让她算个十一乘十一都吭哧瘪肚的,排兵布阵的人数和长宽她一眼准,与霍恩总结出来的公式算得差不多,真是离了大谱了。 从马厩出来,霍恩望了望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他迈步返回教皇宫,而让娜在圣杯骑士团的奇士们引导下,迅速朝着发生斗殴的区域跑去。 一路上,尤其是在广场上,可以看到一队队的青年男子正在十户和百户的指挥下,进行踏步祈祷。 每有一人踏错,黑帽军都会记上一笔,在祈祷结束后,都会直接上前用藤条将其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但无奈的是,训练三四天了,这群人还是分不清左右,更别提整齐地行走了,站得整齐都困难。 除了这些参与列队训练的青壮,还有一些青壮则扛着铲子和鹤嘴锄,在十户长和百户长的带领下挖掘排水沟。 不远处,还能看到他们正在重新修筑篱笆和房屋,将腐烂的屋子推倒,将垃圾清理取出,并将同一十户同一百户的人聚集到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百户化改革,霍恩手下的分别有老营两个百户长一千二百余人,新营二十个百户长一万一千五百余人。 总计22个百户长,一万两千八百人左右。 新营的百户长中,有十五个是从原先的新营流民中推举出来,还有五个则是从霍恩的老营中任命的。 至于一部分前身是土匪强盗的,要么老老实实当良民,要么三次触犯教皇国法律被放逐。 严重违法被打死的更不在少数。 霍恩前前后后驱逐和打死了大约一百多个流民,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挂在旗杆上示众或扛着枷锁游行。 前天他甚至将两位当街斗殴、损坏公物的元老罚没了半票,并要求其当众宣读检讨书。 这导致当霍恩走在营地的道路上时,那些流民们看到霍恩时,不仅仅是崇敬更有畏惧。 望着营地内部和周围拥挤的人群,包括附近几个小营的人群,霍恩无奈地摇摇头。 正常来说,大多数的青壮都会在附近修路和疏通河道,营地白日里是不该有这么多人的。 但自从战争税事件后,不管是行会和市民都在调集资金应付沉重的税负。 在账面资金耗光后,以工代赈就暂时停止了,大量的青壮不得不滞留在新营中。 好在由于霍恩的影响,公爵免除了这些流民劳工的税赋,青壮们还有些积蓄,外加霍恩在粮价上涨前夕还大批购买了粮食,导致目前新营的日子还过得去。 可光吃粮食不干活也不行。 闲着也是闲着,霍恩干脆让他们一起参与了基础的军事训练,例如踏步祈祷、队形、行军等等。 在此之外,还顺带叫十户们重新修整了新营,划分出了道路、区域和排水沟,不然成天一股子臭味。 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未来可能的战争,霍恩还特地组织了巡逻队,狠抓治安。 巡逻队的建立不仅是为了预先培训士兵心态,更是有着这方面的需求。 自从贞德堡附近治安恶化后,有不少无赖恶棍甚至土匪打着税收专员的幌子来霍恩这里收税。 但他们都被霍恩的三寸糜烂之铳给说服了,老老实实地离开。 有时候他们会夜里来偷袭,那么这些巡逻队就起到作用了。 霍恩所在的新营地区,逐渐变成了税收专员的禁区,不少附近营地的流民劳工都搬迁了过来。 这导致霍恩营地附近的流民劳工数量达到近一万五千人,就这么一个小小区域,人数都快比贞德堡居民人数都多了。 今天早上,霍恩出门去贞德堡的时候,甚至看到这些流民举行了小型的集市,回来的时候,巡逻队说集市上爆发了好几次争吵偷窃和斗殴事件。 这人一多,事就多了,霍恩今天晚上得再开一次会,好好讲一讲这个治安和元老们个人素质问题了。 拿着炼金产物货单图册以及炼金配方书,霍恩来到了教皇宫前。 教皇宫木碧辉煌,不仅门口挂着个菜板,上面刻着教皇宫,门口还有外国人守卫——来自黑骨沼泽的兽化人瓦兰吉卫队。 十分符合教皇居所的标准。 推开房门,走入一楼的教皇宫大厅,霍恩当先便能见到波讷德和几个孩儿军正苦着脸,摘抄着账本。 这段时间,哈尔金确实是拿钱办事,尽职尽责地收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本,把附近杂货铺市场废弃旧账本一扫而空。 对于先前的账本,霍恩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心里放不下,就安排波讷德来整理这些账本。 霍恩给出的命令是,抽出所有的异常流水和交易,并用二维表格进行统计。 波讷德的处境和哈库托差不多,被赚上教皇国后,已经被打成短毛间谍,只得老老实实给霍恩当秘书。 至于他心底究竟怎么想,那就不知道了。 “怎么样了?”霍恩叩了一下桌子,将波讷德从数字中叫醒。 “刚刚哈尔金又送来一批账本,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波讷德敲着脖子,“这一批中,只有这本有点价值,有两笔异常交易。” “继续努力。”霍恩点点头,拿着炼金货单和配方书就想往里走,却突然被波讷德叫住了。 “冕下,哈尔金正在二楼等您,他还带了一个人来,说是说好的额,锁匠。” 第151章 到达那个美好的愿景 霍恩确实是没有想到,哈尔金说的那个小偷锁匠,居然是个女飞贼。 这个名叫海茉汀的小偷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却长得和哈尔金这个矮人差不多高。 大冬天的,她像是不怕冷一般还穿着皮革背心,露出了手臂肌肉线条。 与之相对应的,旁边的哈尔金都穿上厚厚的袄衣了。 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看来在来之前就已经打过一架了。 “我知道你叫我来做什么。”海茉汀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要能找到制作的人,我想要什么样的锁的图纸我都能做出来。” “您说的发条和齿轮机械她同样很擅长。”哈尔金生怕霍恩觉得自己在糊弄他,连忙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沙漏状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望着支架上来回摆动的小球和齿轮转动的嗒嗒声,霍恩睁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单摆钟吗? “这是我拿来计时用的。”女孩恨恨瞪了哈尔金一眼,从桌子上把单摆钟拿了回去,“一个粗陋的小玩具罢了。” 那可不是粗陋的小玩具,霍恩看得出来它有多精巧,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海茉汀明显在它身上用了很多心思。 相比粗俗地直接拿起它的哈尔金,海茉汀的动作要轻柔许多。 “好,你被录用了。”当机立断,霍恩立刻拿出了一张契约,“周薪5第纳尔,和石匠学徒一样,如何?” “我要10第纳尔,我还能帮你查探消息和偷取情报。” “我应该是不需要你做这些事的。”霍恩想了想,“我给你8第纳尔吧,包食宿。” 海茉汀意想不到地爽快:“好。” 说着她便在契约上摁了一个指印。 “这两天,你收拾一下行李,因为我们后天就得走了,你最迟后天早上得到营地来。” “不用。”海茉汀朝霍恩展示了一下手中提着的小箱子,“我的行李就在这了,随时可以出发。” “伱怎么一副着急走的样子?” “这马上要打仗了,你不急我还急呢。” “……这倒也是,哦对了,哈尔金,这两天你住在我这,明后天,正好你老爹来送剑。” 送走了海茉汀和哈尔金,霍恩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进行今天的日程安排了。 翻开炼金产品货单,霍恩拿出一份《池沼镇产业规划和愿景》,一边抄录一边在上面快速地书写着。 这份计划可以说是霍恩版的五年计划,当然只是草案和框架,具体还是得等去了池沼镇,进行详细调查。 时间流逝,霍恩书写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干脆停笔。 这期待了许久的炼金货单到手,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越写越写不下去,而是掏出了怀中的另一份单子。 那是跟随他去池沼镇的名单,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霍恩都和他们谈过了,绝大多数都同意跟着他去池沼镇。 除了让娜。 这小丫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留在贞德堡带着流民们抗击教会大军。 那本来是霍恩交给托马斯和马德兰的任务,你去凑什么热闹。 霍恩靠在椅子上,揉起了太阳穴。 让娜的电弧炼铁是大规模制备钢材、铁以及山铜的重要环节,她留在贞德堡了,对霍恩的发展计划是重大的打击。 在这份《愿景》中,有大量需要让娜参与的工艺流程,比如山铜流水线和电弧炉。 在房间里徘徊许久,霍恩还是站起身,走到门前:“杜瓦隆,去,把让娜叫过来。” 重新返回书桌边,霍恩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稍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精神。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了,让娜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哥,你找我?” “让娜,你坐啊。” 让娜走到霍恩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咳嗯……”霍恩清了清嗓子,“让娜,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人们可以坐着高速运转的机器进入城市,在那个世界里……” “哥,我说了。”让娜打断了霍恩的话,“我去池沼镇没有多大的价值,这里的流民才更需要我。” “池沼镇才更需要你啊,池沼镇是一切的起点。” “贞德堡为什么不能是一切的起点呢?” 霍恩本来是想把那份《愿景》给她看看的,但想到她字认不得几个,只好作罢。 “贞德堡固然是个好地方,有稳定的兵源,有公爵的同盟,可这终究不是咱们的地方。 当流贼是没有出路的,我们需要考虑未来,不能只盯着眼前,军队需要一块稳定忠诚的后方。 战争不是打打杀杀,战争是枯燥的训练、扎营、行军、排兵和后勤,没有哪一项是不需要稳定后方的。 咱们留在贞德堡,就是给库什公爵作嫁衣裳,库什家族积攒了百年的声誉,咱们是取代不了的。” 还有一点是霍恩没有说的,先头起义的人,要面临着教会最大的围剿,在农民起义战争中,往往不是先发者赢得胜利。 从眼下考虑,待在贞德堡与公爵合作是最好的,可如果从长远考虑,池沼镇才是真正的出路。 这是最理性最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要取代呢?公爵获得的胜利,难道不是千河谷的胜利吗?”让娜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千河谷呢?” “问题是公爵并不能获得胜利啊。”霍恩两手一摊,“我还能说什么呢?没有你帮我发展后方,这些流民是无根之水,只会被公爵拿去空耗。 你留在这,谁来为这些流民军队提供发条铳呢?” “我不去。” “池沼镇到底哪里不好,你在害怕什么呢?” 抬起头,让娜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沉默地曲起双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 像一个婴儿一般蜷缩起来。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声音放得轻缓了一点,霍恩从桌子后绕了过去,轻轻抚摸她的肩膀。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让娜把脑袋靠在霍恩肚皮上,“我把你当作是懦弱的背叛者,结果我才是那个背叛者。 我把丹吉当作是自欺欺人的小丑,结果我才是那个小丑。 我死死认定的总是错的,每一次改变我的想法,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在这,我觉得我该留在这,可是……哥,如果我们离开千河谷了,你说我会后悔吗?” 霍恩张开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些画面。 越来越清晰的车牌,司机越来越惊恐的脸,以及一望无际的蓝天。 帝国不是他的祖国,千河谷不是他的家乡,加拉尔不是他的姓氏,他有他自己的亲友,但他们已经不在这了。 他是一个异乡的孤客,他无法回到过去,回到地球,去弥补那些遗憾,去打脸抛弃他的人。 他只能向前,那里有辉煌的宫殿,有无尽的女人,有享用不尽的财富。 到了那里,他可以为丹吉正名,他可以建立对老人和孩子的保障系统,他可以驱逐掉教会,让蓝血孤儿们回家。 他可以弥补现在的遗憾,而不是如前世一般,永远在现在沉溺于过去的遗憾,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成。 只要能到达那个美好的愿景…… “霍恩哥?” 让娜眨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霍恩。 “让娜。”霍恩的话语在让娜的耳边响起,就像是两个月前在那个被暴雨笼罩的山丘,“我从不放弃我的家乡。” 温暖而潮湿。 让娜的脸腾地红了,但双臂还是环抱住了霍恩的脖子。 “我知道你拿了那份婚书对吗?” “我,我没有,你,你别乱说!我我我,我没有拿,是我恰好捡到的。” 听着让娜语无伦次地解释,霍恩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直到最后他机械地打开嘴巴。 他本以为他的声音会无比干涩,可现在听来却无比温润柔和:“既然我已经是魔女了,没了后顾之忧,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订婚了。” “啊……啊?你,你是说真的吗?”被这个震撼的消息占据心神,让娜晕乎乎地回答道,“那,那嘉莉呢?” “她只是我的妹妹。” “可是……” “明天就是格兰普文和狄亚的婚礼了,婚礼上,咱们就宣布订婚,婚期就定在新元节,你说呢?” 新元节就是帝国历每年的十二月三十日到一月二日三天。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那时的霍恩和让娜已经到达池沼镇了。 望着晕乎乎离去的让娜,霍恩坐在了凳子上,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池沼镇产业规划和愿景》,直到黑夜降临。 当房屋陷入黑暗,他才深吸一口气,点亮了荧石灯,重新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哗哗地书写起来。 第152章 欠你的婚礼 “滚开,滚开!” “低贱的不洁者,骑士老爷来了,滚开!” 阴沉的天空下,三五个仆从马鞭抽打,将那些来不及避到路边的流民们驱赶开。 一条条半寸深的鞭痕挂着模糊的血肉,倒霉蛋的家人哭喊着,在血腥气中将其拖到一边。 为首的骑士打着库什公爵的旗帜,鸟喙型的面罩头盔下,看不见他的脸。 这应该就是前天霍恩和茜茜见到的那个带队到贞德堡支援的封臣,可能是个男爵或伯爵。 走到营地的大门口,一些正在用野花装饰篱笆的农夫农妇们,见骑士老爷到了,赶紧躲闪开,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吉尔丝提着小篮子,强忍住恐惧,挤出微笑走了上去:“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骑士大人。” 骑士停住了马蹄,一言不发,从面罩的细长眼缝中看着吉尔丝。 “这个给您。”嘴上挂着微笑,咽了一口口水,吉尔丝从小篮子里,拿起麻纸包着的两枚麦芽糖,递给了骑士,“冕下让我们给每个客人都送一份,说是叫喜糖。” 骑士面无表情,依旧端正地坐在马背上,看也不看吉尔丝一眼。 吉尔丝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原地,直到骑士身边的一个步兵上前,冷漠地将那两个麦芽糖接在手里。 “公爵大人的礼物该怎么送过去?”骑士复杂的语法和助词让吉尔丝发懵,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理解骑士在说什么。 骑士脸上的不耐烦之色便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抽出了马鞭,就好像要抽吉尔丝一鞭似的。 周围的农夫农妇则退避三里,怕吉尔丝的血溅到了自己。 好在这个时候,马德兰及时赶到,他扫了一眼坐在马上的骑士:“冕下就在里面,您跟我来就行。”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在战马不屑的响鼻声中,骑士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阿勒安普西斯,你去送吧。” 一名明显恶棍打扮,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出来。 马德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骑士,没说什么,只是领着那名仆从朝营地内走去。 全程不曾摘下面罩的骑士立刻转身离去,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一般。 “领主大人,这麦芽糖……”见营地渐渐远去,旁边的侍从骑士端着那麦芽糖追了上来。 “喝——呸!” 骑士直接将一口绿痰吐在了那琥珀般的麦芽糖上:“低贱的不洁者,要不是公爵大人,等那些秘军到场……哼!” ……………… 今天的流民营地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哪怕是最穷苦的流民和公簿农,都会四处找一个野花或洗干净带颜色的布条,挂在屋檐下或树上。 从营地内一路到广场的木台,到处都是彩旗飘飘。 木台之上,则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弥赛拉教祭坛,霍恩站在祭坛上,加急背诵这该死的祈祷词。 他将作为证婚人出场,一旁的马德兰则在为格兰普文检查服饰。 这套贵族礼服穿在格兰普文身上,明明很挺拔,但就是带着一股古怪的滑稽感。 可能是格兰普文小丑的职业病犯了。 在教皇宫附近的一间小屋内,女人们包围在狄亚身边,为她挑选配饰和花朵,一顶顶花冠在狄亚的头上来回尝试。 “狄亚姐姐,你现在真漂亮。”将洁白的花冠摆在狄亚的脑袋上,让娜忍不住称赞道。 “谢谢你,让娜。” “狄亚姐姐,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我惯常了占卜,最会形容无法描述的东西。”狄亚伸出手,摸着让娜的脸,“但我描述不出来我现在的感受。” “其实我之前还从未想像过结婚是什么样的呢。”坐在狄亚的身边,让娜抱着她的胳膊。 “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想当个游侠骑士,四处行侠仗义,可后来,我不想当游侠骑士了。 我想和哥哥找个地方隐居下来,过一辈子,那个时候,我才幻想婚礼是什么样的。”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让娜犹豫了一下,“狄亚姐姐,你觉得霍恩哥哥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冕下,冕下应该是喜欢您的,冕下作为圣孙,他对所有人都慈爱……” “那假如哥哥准备和我成婚呢?” “真的吗?圣父在上,那太好了。” 让娜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狄亚的手臂。 狄亚看不到让娜的表情,可她眼前的黑暗里,却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伸出手,环抱住了让娜:“我的小让娜,有些东西,到时候了,你就能知道。” 沉默了许久,让娜才重新抬起头,笑了起来: “好了,你才是今天的主角,狄亚姐姐,咱们准备一下,可以出去了。” 按照千河谷习俗,应该是早上的辰经时(8点半)结婚,现在的时候,差不多8点。 不过帝国的人们向来没有时间观念,都是差不多得了。 “亲爱的信民们,我们今日聚集在弥赛拉的面前,见证两个灵魂的结合,我们的大主教格兰普文,和他的妻子狄亚。 现在,奏响歌曲,请新娘狄亚出场。” 此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按照习俗,平民之间的婚礼,并不需要戒指,而是直接将一枚第纳尔银币截成两半,一半给新娘,一半留在新郎手中。 站在木台上,格兰普文紧张地舔着嘴唇,汗水已经浸透了他手中的第纳尔银币。 长笛声和鲁特琴声中,狄亚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在道路的两侧,吉尔丝和弗采娃各自抛洒野花铺路。 让娜轻捧狄亚的手肘,而狄亚则手捧鲜花,从人群的尽头缓缓走来。 格兰普文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差点摔倒,还好霍恩就在边上,伸手扶住了他。 狄亚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两条被魔女病折磨到萎缩的腿被长裙遮住,她的肩膀上系着蓝色丝绸带子。 对于贵族来说,新娘的礼服是以蓝色为主,农夫们没这个条件,往往会披一条蓝布了事。 随着狄亚离木台越来越近,格兰普文紧张的情绪却越来越小,他甚至放松地微笑起来。 陪在格兰普文身边的霍恩则不同,当他看到让娜越来越近的时候,心中却开始紧张起来。 狄亚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让娜以为她走太多路,没力气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我来扶住你……” “不用,伱牵着我就行。”狄亚低声说道。 “你走不动了,一定要和我说。” “……” “狄亚姐姐?” 黄色迷迭香的花瓣忽然抖动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从花瓣上滚落,落在了那洁白的裙子上。 “狄亚姐姐!” 两道血迹缓缓从狄亚的眼角落下,滑过脸庞,坠落在花瓣与雪白的长裙上。 “啊!啊——” 狄亚浑身颤抖起来,她右手紧纂手中的花,高高举起,不让鲜血落在上面,另一只手,则捂住脸,好像不想叫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她的肌肉抽搐着,小腿更是不断地颤抖,整个人忽然间摇摇欲坠。 “狄亚,狄亚。”眼见这个熟悉的场景,格兰普文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慌乱地快步上前,从木台上跳下,摔了个狗啃泥。 来不及疼痛,他再次爬起,跑到了狄亚的身边,替她按摩着手臂和太阳穴。 “醒神嗅盐,快,用醒神嗅盐!” 从木台的楼梯上跑下,霍恩急匆匆地从腰间取出醒神嗅盐,递给了格兰普文。 茜茜则朝着一旁大喊:“塞西,人呢?快过来!” 塞西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十户百户们则立刻抽出藤条,叫人群让开道路。 格兰普文抱起狄亚,让娜扶着她的脑袋,霍恩在前面引路,将夫妻二人带到了附近的草房里。 婚礼上出了这个变故,自然是进行不下去的,在十户长和百户长们的高压喝骂下,流民的窃窃私语逐渐停止,各自散去。 出了这档子事,霍恩无法离去,便与让娜和马德兰等人等在木屋外,从中午等到傍晚,格兰普文才麻木地从房间中走出。 “冕下,狄亚,狄亚她想和您说两句话。”格兰普文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沧桑。 “没事的。”霍恩捏捏让娜的手掌心,对她说道,然后便跟着格兰普文一起钻进了屋子。 “冕下,您来了吗?” “我到了。”霍恩坐在床边,“狄亚姐,你好好养身体,先撑住,等咱们到池沼镇,我请大巫师来给你治疗魔女病的后遗症,到时候,我再给你们……” “他们来了。” “他们……什么他们,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狄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她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虚弱,“有修士用赐福阻断了我的占卜,咳咳,我看不清。” “你看到的大概是什么样,能和我说说嘛?” 沉默了半晌,狄亚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冕下,他们来了。” 第153章 贞德堡的最后一天了 “公爵大人,礼物我送到了。” 半跪在达内面前,之前的那个骑士摘掉了头盔,谄媚而讨好地对着达内说道。 在他的面前,空空阔阔的大厅内,明明是白天,却因为阴暗的光线,不得不点起蜡烛。 在长桌上,只坐着公爵和公爵夫人两个人,十余名仆从端着毛巾、水杯、手帕和酒壶在一旁站成一排。 在不远处,一名歌女正轻柔地拨动竖琴,为两人伴奏。 “布尔维尔夫主教,怎么样了?” “还拘在那,守卫挺严密的,人还好,没受什么虐待,连青肿都没有,就是精神不太好。” “被一直关着,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的。”巴曼达将一块牛排吞入喉咙,用葡萄酒漱了漱口,才说,“弗里西斯卡,这趟你干得不错,来,喝一杯吧。” 一旁的仆从立刻将酒壶递出,给弗里西斯卡倒了一杯,他立刻一饮而尽。 “有朝一日,希望你能坐到桌子旁,和我们一起喝酒。”达内口齿不清地笑道,“哦对了,今天战争债券都成功卖完了,是最快乐的时候,怎么能没有骑士诗呢?” 巴曼达则拍掌笑道:“是了,是了,我就说少了什么。” “来,为咱们写一首,要有钱,要有别墅,要有美女,要有驴!还要赞颂圣父的仁慈!” 不怪公爵和公爵夫人今天这么高兴,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总算有了收获。 夫妻俩人,前前后后敛财敛了30000金镑,还更别提变卖资产后存在圣座银行里的60000金镑,还有法兰王室未到账的30000金镑。 足足12万金镑啊。 这还没算先前在花丘城附近购置的房产和庄园,以及投入在咖啡豆期货中的股份。 去年的一款名为“永恒的亚历山德鲁斯”的咖啡豆,卖出了6700金镑的高价。 只可惜前任公爵的军械库里,还有3000柄长枪,900套老旧胸甲,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武器和铁锭钢锭没卖出去,可惜了。 “巴曼达,等年后,估计3月或4月,咱们的婚礼将会在一个晴朗的春天举办,到时候,请相信我,哪怕是红衣大主教都会前来的。” 达内从桌子旁离开,走到了巴曼达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只有这个时候,巴曼达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丈夫:“是啊,只要等咱们的大军到来,这里可不是咱们的终点,这才刚开始呢。” 达内没有说话,他轻轻抚摸着巴曼达的肩膀,忽然吹灭了两根蜡烛,大厅顿时暗了几分。 他的手则径直从巴曼达的肩膀滑下,伸入了她的██之间,巴曼达发出了一声低沉的██。 大厅内的光芒逐渐减弱,两人的██一点点减少,最后干脆直接爬在餐桌上,两条███的大█纠缠在一起。 完成骑士诗的弗里西斯卡骑士,拿着纸笔,尴尬地站在一边,朝着门口缓缓移去。 “弗里西斯卡,我的诗呢?”达内面庞潮红对着弗里西斯卡叫道。 “我,我,写好了,我回头给您……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你在说什么呢。”达内轻轻喘着气,“现在,现在正是时候,到我背后来,念,念给我听。” ……………… “锃——”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 但霍恩握住剑柄,又顺滑地将其抽了出来,他看着布罗克:“这剑是我的吗?” “是。” “是吗?” “是,就它之前还挺长的。” “你还知道它不是这个长度啊。”霍恩将那把明显比原来小一号的剑,展示在布罗克面前。 哈尔金则在一旁抱怨道:“老爹,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可以偷工减料,但你不能这么偷,这剑明显短一截,人家一眼就看……” 布罗克一脚踹在了哈尔金的腰上,把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个跟头。 布罗克这才转头解释道:“您这把剑,跟别的不一样,在那把剑内部,还有一个赤钢的剑胚。 可能是得到这把剑的人,没有我们矮人的锻造工艺,所以就在剑胚外浇铸了一层,所以它比普通的剑要长一截。 您之所以砍树会砍断剑尖,不是木头崩飞了剑,而是剑内部的赤钢剑胚折断了剑。 我帮您将整把剑重铸了一遍,比原来那把好千倍百倍。” 说到自己的手艺,这个看起来忠厚古板的矮人都忍不住傲气起来。 或许矮人被人类赶到高山居住,可矮人的火法铸造工艺却比人类好千百倍! 拿起那把变成了一米三左右的手半剑,霍恩挥舞了一下,发现确实比先前要顺手许多。 可能霍恩觉得先前那把剑顺手,并不是外面那层顺手,而是里面这剑胚顺手。 他上前一步,用犁式一剑斩在了旁边的杉树上,那杉树立刻从中断裂。 “不错。”还剑入鞘,霍恩分外满意,“哈尔金不用躲债了,最近要打仗,你们父子俩赶紧跑远点吧。” “唉。”说到这,布罗克闷着声无比愁苦,“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城堡和关卡都封闭了,就跟19年前一样,就不该听那混小子,应该早些走才对……” 19年前,霍恩眯起了眼睛,那不就是1425年吗? 霍恩想起了那些账本,连忙问道:“19年前怎么了?” 布罗克诧异地望了霍恩一眼,似乎有些惊讶霍恩对这感兴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那一年好像是公爵刚执政。” “公爵执政不是1424年4月吗?” “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达内大人继承位置时,被要求交一大笔继承税和礼金给莱亚王室……” 随着布罗克的讲述,霍恩才渐渐明白过来。 礼金制度本来是已经被废除的,但莱亚国王偏偏要达内给,因为当时莱亚王室深陷债务泥潭。 达内才继位,年轻气盛,和莱亚国王硬顶,还封锁了运河、道路与关卡,就是不让莱亚商队经过。 后来,莱亚王国甚至派出了敕令骑士,达内扛不住压力拉出了教会,莱亚国王才退让,只交了一些象征性的礼金。 所以达内一直拖到了1425年9月才真正继位,这事儿当时并不大,只是在信件上打嘴架,只有布罗克这些老人才知道。 “原来如此。”霍恩若有所思,居然还有这种事,怪不得行会教堂里没记载呢,不光彩啊。 不过这和霍恩关系不大了,他明天晚上就走人了。 至于狄亚的占卜,大概率是教会的大军要到了。 他们来的比霍恩想象的快。 只是那不是他的麻烦,而是公爵的麻烦,为了对付这个麻烦,公爵准备了好久了,又是收税又是发债的。 听说公爵的秘密军队已经到贞德堡了,流民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就算是教会大军来了,以这层层城堡和关卡,起码要耗上半年。 半年的时间,赫玛石女公爵和布拉戈修道院就是再拖沓,都知道该动手了。 待两方一到,女大公的军队配上布拉戈修道院的修士,教会大军不得不退,否则被两面夹击就完了。 可被包围意味着严酷的封锁,如果霍恩再不走,就真的要被一直困在贞德堡了。 该走了。 脑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霍恩却感觉到喉咙中好像塞了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让哈尔金带着他老爹找地方住下,看看天色,霍恩带着几名护卫就出了营门,去吹响那枚嘉莉留给他的哨子。 夜色浓郁,月光尽数隐没在乌云中。 马蹄踏过路边的洋甘菊,霍恩等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营门的栅栏边,一身伴娘长裙的让娜,正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站在那里。 第154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帝国历1444年的11月10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晨雾被艳红色的太阳吹散在群山之间,天空蓝得如同才染色的丝绸,顺滑而清澈。 天空包裹着黑骨沼泽的环形山脉,再往下,就是贞德堡。 贞德堡像是一块灰色补丁,被白色的运河缝在苍黄色草地上。 而流民营地,就是这补丁的针脚。 在营地外的空地上,霍恩摆成对着阳光吐出一口被阳光染橙的雾气,紧接着他便打了个寒颤。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不过向来早起的让娜,今天早上却没有来监督霍恩练习骑士呼吸法,这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天气太冷而睡懒觉了吗?是因为昨天忘了宣布和她的订婚而生气了? 从草地上站起,小溪从霍恩的视线中横穿而过。 灰白色的大石头铺就了小溪的路,透蓝的溪水烟雾般从路上飘过。 用热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汗水,霍恩走到了小溪前,他半跪在柔软的沙滩上,将脸浸入了溪水。 冰冷的溪水顺滑地拂过霍恩的脸颊,他的鼻端迅速变红起来。 这同样压住了霍恩躁动的心,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不会去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直到溪水让脸庞开始发烫发痛,他这才抬起头。 他望向水流的倒影,那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而前世的那张脸,他却渐渐难以回忆,甚至开始陌生。 当水面平静下来,他才发现水中的倒影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让娜?”霍恩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让娜,要不是这段时间的熟悉,他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少女没有把她黑色的长发如往常般扎起,那清亮的头发垂在后背,发尾还带着点点金色。 此刻的让娜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裙,光滑的双肩和胸口被轻纱覆盖,直到手肘上部的黑紫色镶边短披风系在锁骨下方。 “怎么样?好看吗?”让娜有些局促地低头看了看,“这套衣服是茜茜姐给我穿的。” “只有瞎子才会觉得不好看。”站起身,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女,霍恩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晨光从她的侧脸打过来,仿佛要将那红晕穿透肌肤,如莹玉般泛着光泽。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对吗?” “嗯。” “那我能请个假吗?这些天我一直待在营地里,这周围还没逛过呢。” “当然可以,有些事让那些孩儿军的那些混小子去干就行。” “那,哥,你能带我在这附近走走吗?” 让娜向霍恩伸出手,脸比天上的太阳都要红。 ………… 马匹在原野的道路上起伏着,黄绿色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树木哨兵般站立。 鸟雀从田间飞起,落在稻草人的头上,断壁残垣的草屋木房中,流民与乞丐睡或死在门板上。 霍恩和让娜两人随着马匹而起伏。 考虑到如今贞德堡内聚集了大量的流民雇佣兵,还有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抢劫犯。 霍恩感觉野外更安全一些,便带着让娜来到了这边。 两人沿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向前,跨过小河上的石桥,走过路旁的圣像和废弃的教堂。 再往前,道路几要被野草覆盖,一个个兔子洞和田鼠洞点缀在枯黄的原野中。 霍恩与让娜时而骑着马奔跑,时而下马,牵着马在教堂遗迹中穿行,再不然就是追逐低空飞行的麻雀。 一开始,可能是那身黑色的丝绸长裙束缚住了让娜,她侧着身子,只是骑着马小跑。 而霍恩骑着马,一会儿从左边绕过来,拍拍她的左肩,一会儿从右边绕过来,弹她一个脑瓜嘣。 这终于是把让娜惹恼了,她顾不得穿着长裙,挥舞马鞭,直接追上了霍恩,一把夺走了他的马鞭。 “来啊。”让娜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抓到我,我就给你。” 霍恩笨拙地驱动马匹,跟在让娜的身后。 他的骑术相比让娜要差太多,那毡帽这会儿眼看着就在手边,那会儿却飞速离去。 在金黄色的长原上,霍恩与让娜在河滩以及小路上你追我赶, 直到让娜意识到这样会把长裙弄皱后,这才放缓了马速,叫霍恩抓住了她的手。 “抓住你了。” “咕~” 霍恩望向让娜的肚子,让娜原先矜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说实话,从小到大,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场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让娜在霍恩面前的时候,却感到难以言说的害羞。 “看什么?不准看,不准听,你把耳朵捂起来!”让娜有些气急地说道。 霍恩这才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中午了。 “好了,你在这守着,我去弄点东西来吃。” 将两匹马拴在路边,让娜弄来了一些枯枝败叶以及干柴开始生火,霍恩则抄起一根棍子,拿长剑削尖,便朝着小溪跑去。 让娜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第三遍,霍恩才用草绳提着两条大肥鱼归来。 他将裤子卷起,小腿和手腕上都有河水的痕迹。 “秋后的鱼果然肥啊。”霍恩咧嘴笑道。 看着放在火上烤着的肥鱼,让娜望着霍恩:“你什么时候会捕鱼了。” “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朋友去抓鱼……” “什么时候?”让娜茫然地问道,“你又没交溪林税,巴奈特怎么会允许伱捕鱼了。” “哦,那是我记错了。”不小心说漏嘴的霍恩赶紧找补道,“刚刚我遇到村民来问我交没交溪林税,本来我以为要麻烦了。 我本来想骗他说我是贵族,没想到他看到哈尔金给我的那枚戒指,直接就走了,都不用我说出口的。” 让娜没有回话,她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在烟火气后,霍恩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能是太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不出霍恩所料,让娜之前就是太饿了,吃完了烤鱼,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吐出鱼刺,两人摸着鼓起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倒在路边一人高的野草上,它们软软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你还记得吗?咱们之前在红磨坊村,干完农活就躺倒在干草堆上,就像现在这样。” 让娜侧过头,看着霍恩。 霍恩躺在野草上,睁眼望着天空,可让娜能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澄澈悠远的天空。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反应过来,从红磨坊村到贞德堡,他也好长时间没给自己放个假了。 霍恩和让娜没有继续游玩,而是同时躺在野草上,望着天空上的白云如同海潮般经过、退去、再一次经过。 当阳光渐渐泛起红色,霍恩猛然惊醒,从野草中坐起。 “该回去了。” 让娜同样坐起身,她的丝绸长裙上沾上了泥点和杂草,她苦恼地将其一一摘下。 听到霍恩的话,让娜却从披风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吊坠一般的东西。 让娜从霍恩的腰间抽出了那柄手半剑,霍恩没有一丝阻拦,任由其将那吊坠般的玩意系在剑柄上。 “这是什么?”霍恩弹了一下剑柄根部吊着的硬木飞碟状黑珠子。 让娜将珠子卡在食指和中指的指间,绳子则绕过虎口,缠在手背上: “这个叫剑珠,你这样缠着剑珠握剑的时候,首先是单手持剑更稳,其次是防止长剑脱手后捡不回来。” 按照让娜的说法,将剑珠缠在手背上,霍恩试着砍了砍空气,的确比他之前要稳得多。 抚摸着粗糙的剑珠,霍恩看着傻笑着躺在草堆上的让娜,沉思了半秒。 最终,他还剑入鞘,转过身,从野草中拽起让娜:“走,我要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不是说要走了吗?这都快晚上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走,上马。” 不知道安静了多少年的森林中,又一次传来了突兀的马蹄声。 穿过了交叉的枝杈,残余的阳光在地面画下一块块光斑。 马蹄踏在那光斑中,将其踏得如水波荡漾开,座下的五花马发出了得意的嘶鸣声。 让娜侧坐在马鞍上,将脑袋靠在霍恩的胸口,她脚踝边的长裙随着草腥味的风而起伏。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让娜望向前方,眼前的黑森林像是女巫居住的地方,幽冷邃暗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咱们的终点。”霍恩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僵硬,“是我听哈尔金说的,贞德堡附近唯一值得在秋末来的地方。” 将脸颊边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让娜重新把耳朵贴在霍恩的胸口,她能听到清晰而混乱的心跳声。 轰隆隆地,就像是有两个心脏在同时跳动,就像他当初抱着她说“我相信你”一样。 霍恩穿着农夫般的粗布衣裳,让娜则仿佛刚从晚宴上逃出的贵族。 简直像是骑士小说中,和贵族家小姐私奔的农夫。 让娜的脸庞又一次微微发热起来。 霍恩沉默地催动马匹又一次加速,好像黑夜在背后追着他。 在苍黑色的松林和榉树的缝隙中,战马将幽深的雾气被卷得向两旁散落。 粘着青苔的树木飞速向他们靠近,又在眼前变得模糊,而马蹄下的光斑则越来越浓烈。 “到了。” 阳光重新回到了让娜的世界,她眯起了眼睛,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双眼不由得睁大。 世界则几乎于这个时刻完全安静下来。 夕阳的红光摇动满山的枫叶,清新而冷冽的香浪随着风儿飘来,整座山都在随着傍晚摇摆。 数以亿万计的枫叶齐刷刷地响动,被印着紫红晚霞的碧色河水环抱,满山的红色荡漾燃烧。 在树枝和枫叶的下面,青绿色的草地嘈杂地涂画着,看不清红枫与绿草的边界,它们模糊在一起。 侧坐在马背上,抱着霍恩的腰,让娜的姿势正是最佳的观赏位,她呆呆地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风掀起了她的裙摆,红叶转着圈地从她的脚踝划过。 她抬起头才发现,道路两侧的黑绿色的松树榉树,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簌簌的红枫树。 半黄半红的枫叶如黄金雨般落下,迎着风落入霍恩和让娜的衣领。 勒停了这匹调皮的大马,从马背翻身而下,霍恩将马系在路旁的树上。 他托着让娜的腰,想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可让娜却自己跳下了马,她自顾自向着红枫做成的山走过去,踩在被枫叶铺就的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枫叶的海洋缓缓摇动,仿佛在与让娜打招呼。 “哥,你说的那个小天国里,有这样的景色吗?” “有啊,但一般来说,你很难一个人观赏,只会看到网红和大爷大娘在厚实的枫叶上以稀奇古怪的姿势走来走去。” “那你想念那里吗?” “我挺讨厌那里的。”霍恩停顿了长达五秒,“但当我离开了,我又觉得想念。” “那你喜欢这里吗?喜欢贞德,贞德堡吗?” 假装没有听到,霍恩只是抬头看着枫叶上的夕阳,它正在不知不觉地藏到山后。 夕阳沉落在山头,半山的红光渐渐敛去,三分之一的天空被星光覆盖。 站在让娜的身边,霍恩没有继续看着漫山红叶,而是扭过头,看着让娜的侧脸。 她的脸沉没在霞光中,被光芒涂成黑色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在抖动,脸上看不出悲喜。 当夕阳彻底隐没,让娜的脸庞同样陷入黑暗。 莫名的窒息感占据了霍恩的心神。 “哥,我们该走了。” ………… 从森林回来的路上,让娜像是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她把脑袋埋在霍恩的怀里,身体随着马匹而起伏。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这才重新醒来,而天空早已被群星覆盖。 “冕下,您总算回来了。”牵过霍恩手中缰绳,茜茜见到霍恩,连忙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被土匪抓走了呢。” “哈哈,迟到了,不好意思。”霍恩笑着挠着脑袋下马。 一旁的阿尔芒挤过来:“冕下,之前的账本我们找到了一些端倪……” “这个等会再说。”霍恩打断了阿尔芒的话,向着迎来的马德兰走去。 “这段时间,就靠你了。”霍恩握着马德兰的手说道,“今天晚上,你和布尔维尔夫一起去公爵那里,把一切都商定好,记住,公爵不可依靠,只可利用,明白了吗?” “明白。”马德兰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坚持到您来接我们的。” “营地里的人都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都知道您去圣座城了,就是他们有些害怕,怕您去圣座城后就忘了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霍恩感叹道。 扭过头,霍恩望着在场的二十八人,其中有柯塞、格兰普文、杰什卡、茜茜、勒内、杜瓦隆、阿尔芒…… 跟随霍恩最久,最忠心的那批老人都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 茜茜点点头:“行李都打包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事不宜迟。”霍恩抬头看看月色,“咱们现在就走吧。” 望着这处从无到有焕然一新的营地,霍恩颇有些感慨,不过他马上又皱起了眉。 他在营门的边上,看到了仍旧一袭黑裙的让娜。 “让娜,你还不换衣服吗?你喜欢这裙子不能一直穿啊,晚上行船很冷的。” “圣孙冕下。”让娜站在营地边,身上还沾着泥土,像是一朵刚刚破土而出的洋甘菊,“您先走吧,我有事。” 霍恩立刻就懵了:“有事,有什么事?这快出发的时间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等不到以后了,我不想去池沼镇。” “为什么?等咱们到池沼镇,就不管嘉莉他们了,直接结婚,你知道……” “圣孙冕下,您别再骗我了。”让娜笑得像是在哭,“您是圣孙,我的哥哥,他叫霍恩,他已经被巴奈特杀死了。 您是个好人,您总是顾忌我的感受,尽力地扮演着他,害怕我伤心。 可我总得明白,我的哥哥,他已经死了,我终究不是您真正的妹妹,不是您所爱的人,对吗?” “我可以是啊。”霍恩急促地说道,“咱们可以去池沼镇,咱们的孩子将会继承一个伟大的帝国。” “您是圣孙,您的任务就是创造一个小天国,您看得很远,太远太远……”让娜望着霍恩月光下的脸,可霍恩却看不清她的。 “而我,而我们,我们只是小民,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的眼界太狭窄,看不到未来,只看得到现在。 您口中明日的小天国固然好,可是要是他们都走不到明天,那有什么用呢? 我一直跟着您走,做着您要求的事情,可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用,我的闪电打不破盔甲,我的力气不如嘉莉,我的见识不如茜茜,我的智谋不如您。 至于您所说的闪电熔炼,其实您也并不需要我,我想与闪电相关的塑能向巫师在黑蛇湾有许多,以您的地位和关系,找他们帮忙不会难的。 留在这,那些信民知道我是您的妹妹,是圣女,他们知道您没有放弃他们,就不会犹疑和顾虑。 用我的方式去抵抗教会的军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于您说的订婚,我知道那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因为……” 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娜才缓缓开口道: “冕下,您看,您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还是不愿喊我一声妹妹,不是吗?” 第155章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你是说,敕令连已经攻破了三座堡垒,怎么会这么快?” 霍恩来不及整理原先有关让娜的纷乱思绪,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前来接头的黑衣女巫摊了摊手,“只能是敕令连太强了。” 霍恩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居然会这么快吗? 按照常理,哪怕是最外围的三座堡垒,每座攻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啊。 几十个超凡骑士把守的城堡,就能抵挡上万普通人或上千超凡骑士才对啊。 以目前这个速度,最多三四天,他们都要杀到贞德堡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深吸了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回去,霍恩对黑衣女巫说:“我明白了。” “你们是运气好,要是再晚上四五天,估计就走不了了。”黑衣女巫随口感叹一句,便去河边等船了。 霍恩则端坐在椴树下,望着蜿蜒的河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快与慢,霍恩都得走了。 霍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自己何必这么在意呢? “冕下,您现在有时间吗?”阿尔芒从一边凑了过来,他犹豫着说道,“我有件事想跟您报告,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霍恩搓了搓脸颊,沉住气缓声道:“你说。” “我们发现,1425年的十二条异常账单中,有四条能完美地匹配蓝血孤儿。” 阿尔芒声音不大,可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您看,皮货产出地就是蓝血孤儿出生地,年份就是年龄,入库时间就是……” “贞德堡有人在操纵和贩卖蓝血葡萄酒?”霍恩仿佛被重锤猛击,一时间意识都有些不清醒,“那些错账是在洗钱?” 蓝血孤儿院确实靠近贞德堡,而贞德堡旁边,还真就是个运河! 最主要的是,这个钱洗到谁手里去了呢? 那能到这个层面的……不不不,不一定就是达内,说不定是本地教会呢? 但本地教会的布尔维尔夫分明就是达内的狗啊? 这边阿尔芒还在叙说着: “然后经过我们的核对,发现这四笔交易的收入,刚好在期货中亏损掉了。 可我们发现,与他们期货对冲的,是同一家商会,叫做鲁格商会。 尽管我们没查到鲁格商会的具体情况,但我们查到了鲁格商会其中一个控股人叫g先生。” 说到这,阿尔芒忽然抽开了话题:“冕下,您还记得那个锁匠小偷叫海茉汀的吗?” “记得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波讷德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她告诉我,她可能知道g先生是谁。” “她怎么知道的?” “她尝试逃离贞德堡,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在借暴乱掩护偷东西的时候,亲眼看到从院子里逃走的卡斯蒂,被几个强盗杀死,而他们喊卡斯蒂就是g先生。” 此时,一旁的杜瓦隆则探出脑袋,邀功般地说道:“冕下,当时我笑卡斯蒂的讣告,就是因为他的中间名是[gee]。” “所以,我们猜测,有很大几率,卡斯蒂就是那个鲁格商会的控股人,至于商会的实际控股人……” 阿尔芒不敢再说了。 仿佛被闪电击中,霍恩好像把一切都连起来了。 卡斯蒂的地位,是不可能操纵这些的。 1425年,达内继位,教皇可是向来偏袒北方的强尼八世,怎么可能会帮着达内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达内年轻气盛,拿蓝血葡萄酒威胁要和教会爆了。 否则干嘛大张旗鼓封闭运河与陆路关卡?不就是怕蓝血孤儿院偷偷转移吗? 可为什么他那时不怕爆呢? 等等,该不会从库什公爵他爹那时候就开始弄这个了吧? 他刚继位,手还没脏,所以不怕! 不不不,没有真正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几率。 但假如,假如,真是真的呢? 霍恩呆坐原地,身为千河谷人的旧日王者,居然在拿自己的子民酿酒,贩卖得利。 等等,要是公爵早就知道蓝血葡萄酒的事了,那天先前那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那副模样,现在回想一下,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啊。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他帮教会卖酒,绑定这么深的事情,达内敢起义吗? 假如公爵起义,那教会透露这件事,尽管千河谷本地的教会崩塌,但公爵不也要失去地位吗? 霍恩灵光一闪,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戒指,这会不会就是公爵缺的那枚“s”的戒指。 公爵代表家族的戒指是[k.i.a.b.s],那天公爵手中只有[kiab]。 怪不得下午的时候,那名看守小溪的村民一见到这枚戒指就走了。 他认得那是公爵的戒指。 按照哈尔金所说,那位吉巴山伯爵继承了祖先一大笔财富,想要从诺恩移民到法兰,并还在不断转移财富。 这么一想,把这些戒指位置顺序一换,不就是吉巴[kipa]吗? 那位吉巴山伯爵,大概率就是库什公爵了。 换句话说,公爵极有可能准备逃跑,他根本不想起义,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教会是知道的。 明知公爵不会反,还派敕令连过来,不怕将其逼反吗? 那些敕令连能这么快地攻破城堡,真的是因为他们太强了吗?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霍恩的大脑像是生锈卡住的齿轮,那个想法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想去想。 或许,公爵早已与教会和帝国串通好,那几万名“短毛”流民便是他献给帝国的礼物,一张通往帝国贵族社会的入场券。 霍恩顿时从地上站起,可他的身体又僵住了。 回去吗?可回去有什么用呢?通知他们逃跑吗? 直到这时霍恩才反应过来,河道被堵塞了,这两万人没法从水路离开。 通往东北边山地的城堡和关卡都被封住了,而西南边则是一片平原丘陵,这样的地形中,他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敕令骑士四条腿。 更别提贞德堡内有一百多名超凡骑士和上千装备齐整的雇佣兵,还有封臣部队。 公爵的秘密军队听说已经驻扎在附近,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反过来说,贞德堡的死局唯一的出路,就在这条船上了。 不知不觉间,公爵布下了天罗地网。 离开,这就是唯一的路了。 站在椴树下,霍恩望着缓缓而来的船,河水的声音是那么地刺耳。 “冕下,船来了。” 看着那艘小桨帆船,他却突然无比平静。 看啊,坦途就在眼前啊,只要踏上这艘船,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就是黑蛇湾第一大秘党的高层。 发条科技,还没有继续研究。 池沼镇,还没有发展。 他应该是如同愿景那样,用五年完成炼金的原工业化,五到十年进行轻工业吸取足够的资金,五年完成重工业的发展,最后靠着人海一般的发条铳铺平整个帝国。 向前踏一步,踏上这条船,前往黑蛇湾,那里有辉煌的未来,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帝国。 留在千河谷,只有无穷的战争泥潭。 该走了,该走了……该走了吗? 霍恩艰难地踏出一步,腰间的手半剑却从腰带上掉落下来。 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剑鞘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可那声音却清晰地仿佛在耳边。 “我们的国,不再需要骑士去保护弱小。” 霍恩低下头,那剑鞘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丹吉将剑鞘扔给霍恩后,向着2700名超凡骑士发起了冲锋,他让霍恩去建起一个不需要骑士的国。 “别再让孩子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前面了。” 霍恩握住了剑柄,摩挲着那粗糙的质感。 在这剑柄塞入他腰间之后,弗里克竖起长矛刺向了2000名装备齐整的雇佣兵。 他祈求霍恩不要让他们的孩子死在他们这群老人的前面。 “我有一身肮脏的血,我只求把它们流干,能换来正义。” 霍恩抽出了半截手中的剑,他崩坏了这把云中雪,为成千上万个蓝血孤儿立下了墓碑。 那个无名的小偷僧侣将那个名单交给自己,求他送孩子们回家。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梦呓般看着手中的剑,他仿佛能看到三座墓碑。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咬着牙在胸腔里低吼道。 月光下,赤钢制成的手半剑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霍恩猛地眯起眼睛,低下头,仔细地朝着剑身上看去。 由于布罗克不认识艾尔文,在重铸这柄剑时,尽管他尽全力去刻上了一样的铭文,可终究还是刻错了两个字母。 可就偏偏是这两个字母,剑身上的铭文不再是高洁的“云中雪”,而是“血遮云”。 “我算是个什么穿越者?” 霍恩的声音平稳而淡然,仿佛睡梦中的呢喃,不知道说与谁听。 “我就该趁早逃走,去当个小工坊主,去当个小庄园主,教皇救世主这种高大上的职业,真不适合我啊。” “冕下?”在霍恩身旁的勒内杜瓦隆茫然地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不只是这两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霍恩,与其说他们在等着霍恩登船,不如说他们在等着霍恩做决定。 阿尔芒的结论和女巫的消息一结合,大家都有了些底,可他们依旧要等着霍恩做决定。 做最后的决定。 霍恩总是嘲笑那些陈胜吴广不理智,觉得闯军西军不聪明。 为什么不建立后方?为什么要四处流窜?为什么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为什么呢? “我到死,都是那个偏执的小镇做题家啊。” 自嘲地笑着,霍恩用家乡的语言感慨起来。 他做不到大义凛然,也做不到不择手段,英雄和枭雄他哪一个都做不成。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家乡也是,在这里也是。 但霍恩想,史书上的英雄枭雄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史书上的普通人却太少,少得可怜。 人总是要死的,可有时候,怎么死却比怎么活更重要。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样的情景,霍恩应该是想要念两句绝命诗的,就像什么“我自横刀向天笑”“人生五十年”一样。 可他到底没有这个才华,他的骑士诗水平就是个打油水平,他只会背书,但那便够了。 轻吟着,将手中的血遮云全部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红光仿佛能斩断月光。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笑把悲歌作凯歌!” 血遮云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嗡嗡抖动着,仿佛在咆哮。 突兀地轻笑起来,霍恩还剑入鞘,他环视在场的众人,双眼亮得可怕: “茜茜,格兰普文,我有点事,要回贞德堡一趟,你们先走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间。 紧接着,原先在搬运行李上船的孩儿军立刻围拢过来。 “帕帕,我们跟你一起去。” “你们知道我要去干嘛吗?” “知道。”杜瓦隆猛猛点头。 “我可是要去死的,你们也要跟着我吗?”将血遮云连鞘靠在肩上,霍恩不像是剑士,反倒像是扛着锄头的农夫。 “您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我也有。”勒内回答道。 霍恩微笑着揉乱了勒内的头发。 茜茜长叹了一口气,从船上跳了下来:“伱不提倒罢了,你一提,我也想起我有事忘记做了。” “你,你们……”女巫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很快就要被敕令连屠杀了。” 于此同时,柯塞从她身边走过,他依旧说不出话,只是拖着沉重而矫健的身体,从船板跳到了岸上。 接着,一个接一个,那些跟随霍恩的人,甚至包括塞西,都从船上跳了下来。 “那是我的家乡。”塞西颤抖着身体说道。 格兰普文握着狄亚的手,朝着霍恩那边张望。 “你去吧。”狄亚眷恋地摸了摸格兰普文的脸。 “可是……” “我嫁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留在船上的,放心,我们会再相见的。”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狄亚的脸,格兰普文跳过河水,走到了霍恩的身后。 望着船上的老弱病残和目瞪口呆的女巫,霍恩朝他们嘱咐道:“剩下的这些人,就麻烦你送去黑蛇湾了。” “你真的要返回贞德堡吗?” “再见。”没有回答,霍恩只是笑着朝女巫摆了摆手,转头便离去了。 “这,这……”女巫转过头,见人群渐渐走远,她朝着船舱中的雄壮老者问道,“帕斯里克大巫师,现在怎么办?” “老朽本来只是来看看他是什么样的。”阴影中,名为帕斯里克的老者踏出船舱,“墨莉雅提为我挑选的继承人,我……” “诶!”霍恩从山坡上露出头,老者瞬间缩回了船舱,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差点忘了,告诉嘉莉……”霍恩大声朝着河边叫道,“别来找我的尸骨,埋葬我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它的名字叫做——” “自由的千河谷!” 说出了这最后告别的语句,霍恩不再回头,向着贞德堡走去。 在他的身后,格兰普文、杰什卡、柯塞……所有人都在。 夜色的星光下,一切宁静而美好,星光下,霍恩和他的同伴们正顶着冷风前行。 “八十亩地的好田……” 霍恩忽然唱起歌来,歌声比其他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唱得更加欢快。 “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杰什卡接着霍恩的歌声唱起来。 “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 到最后,所有人都唱起歌来,欢快的声音仿佛他们这是一场秋游。 “自己的粮食我自己种,我多劳动就多收获……” 在他们的面前,便是远处隐没在黑影中的贞德堡。 它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第156章 血遮云 从公爵城堡归来,夜色下,马德兰和让娜并没有各自去睡下,而是低声地讨论着。 “你也感觉公爵的反应不对劲吗?” “是啊。”马德兰皱着眉,“他一点都不愤怒的吗?怎么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还问我们有没有。” 马德兰他们交给公爵的自然是抄写的副本,无名僧侣保存下的遗物和从蓝血修道院里找到的证物都还放在让娜的箱子里。 “这任命也不对。”让娜骑在马上,好看的眉毛紧蹙在一起,“他怎么把布尔维尔夫任命为他在营地的代理人,公爵不知道我们囚禁和刑罚过他吗?” “或许是觉得他在咱们营地待得时间比较长,所以了解情况吧?” 带着疑惑,从营门走回曾经的教皇宫,刚到附近,让娜一眼便看见有人在门前拉拉扯扯。 甚至几个兽化人的瓦兰吉卫士正在与几个流民推搡着。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布尔维尔夫主教,他一袭白衣,正扯着吉尔丝小姑娘的围裙,脸上肆意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你们在干什么?”让娜当即怒喝道。 见到让娜等人飞速上前,布尔维尔夫放开了吉尔丝,向后退到了两名护卫的身后。 让娜认识那两名护卫,他们不正是先前被她驱逐出营地的流民吗? 让娜的心里顿时沉重了几分。 “布尔维尔夫主教,这是在干什么?”马德兰上前一步问道。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要干什么?”布尔维尔夫恶狠狠地盯着让娜他们,“你们为什么把真正的证据藏着掖着?” “这只是必要的保护证据的措施。” “我看,你们是想把公爵和贞德堡出卖给帝国吧?” 先前布尔维尔夫可是被折磨惨了,如今成了公爵在流民营地的联系人,自然要报复回来。 “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得说,我们与公爵的合作的意愿非常真诚,但这并不意味着您可以随意诬陷我们。” 让娜直勾勾地盯着布尔维尔夫的眼睛。 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与让娜对视了快半分钟的时间,布尔维尔夫才终于松了口。 “好吧,那我退一步。” 布尔维尔夫勉为其难地瞟了一眼让娜身边的吉尔丝,“但我这个主教,居然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要不把你身边那个侍女给我吧。” “不行。”让娜一看便看出布尔维尔夫的用意,她直接拦在吉尔丝面前,“一切都得按教皇冕下的规矩来。您要侍女,我可以给您安排,但并不一定就是吉尔丝。” “笑话,我又不是你们营地的人,凭什么要守你们营地的规矩。”布尔维尔夫怒骂道,“伱们又是藏证据,又是不让我接触你们的身边人,我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此时已经渐渐有看热闹的流民们走了出来,议论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自从霍恩带着一大批高层走后,流民营地内颇有些权力真空的感觉。 甚至一些“元老们”开始重新联系原先的属下,百户长无法维持秩序,治安比之前乱了不少。 “圣女大人,要不……” “让娜阁下,主教毕竟是公爵的代理人啊。” “冕下不在,公爵不好惹啊。” 围着让娜的人群中,传出流民们犹豫的声音,但当让娜愤怒的眼神扫过时,那些声音马上又消失了。 “让娜姐姐。”吉尔丝扯了扯让娜的衣摆,她勉强摆出了笑容,“要不然我就去他那儿吧,我忍一下就好了。” “不行,有你一个就有更多的人。”让娜将站起重重顿在地面上,“这个口子不能开。” “哦,那就是没得谈喽?”布尔维尔夫转身便要走,“我这就去给公爵大人写信,你们看着吧,看看公爵大人还会不会为你们提供粮草。” 此言一出,不少新营的十户长和百户长都动摇了,他们毕竟没有和霍恩一起走过血汗长路,没多少意志力可言。 况且他们面前的可是一个教区的主教,如果教皇在这,他们当然不怕,可教皇走了,这便是顶天的尊贵人物。 “布尔维尔夫主教,您先等等。” “哎呀,让娜阁下,不就是一个侍女吗?” 这些喊话的流民,有不少是被霍恩惩罚过的,他们不敢反抗霍恩,但却敢反抗让娜。 让娜在流民眼中又没有什么崇高的地位,只不过和圣孙沾着点亲属关系罢了。 在不少人看来,让娜能从魔女变成圣女纯属是关系户。 营地中的治安和惩罚,虽然是霍恩做决定,但让娜是执行者,那些流氓流民早就对她不爽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部分不明所以的流民开始跟着那些原先怀恨在心的流氓,向着主教走去。 而老营的人则靠向中间让娜的位置,剩余的人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霍恩离开短短三个小时后,营地居然隐隐有分裂成三派的倾向。 深吸一口气,让娜给一旁的科勒曼使了个眼色,手中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她约好的手势。 两根手指意味着小办,意思就是宣布营地进入紧急状态。 这不是一个侍女的问题,而是营地,而是这一万两千人,掌握在谁手中的问题。 她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开始博弈的,但无奈布尔维尔夫得志便张狂,甚至还想压过自己和马德兰的权威。 他用的手段,就是拉拢那些原先处于边缘的前流氓和前土匪,这些不安定因素。 事实证明,对于流氓恶棍,只有暴力和死亡才能让他们屈服。 尽管这会让流民有被误伤的风险,可能会怨声齐动,但毕竟她不是圣孙,想要权威只能如此。 让娜早就不是当初不明事理的村姑了,她在《骑士西法尔》和丹吉的注解以及霍恩的故事中了解了太多这样的事情。 如有必要,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就当让娜准备喊出“布尔维尔夫主教困了,送他去西边的冰地窖里突发暴病而亡”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划破了天际。 “你们还当自己是弥赛拉之选民吗?” 营地中的流民惊讶地抬起头。 布尔维尔夫更是打了个一个激灵,两腿发软,甚至有些站不直了。 月光下,人群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让娜更是不可置信马上转头,瞪大了眼睛。 本应该已经前往圣座城的霍恩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人群让开了道路,身披朴素夹袄的青年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腰间挎着血遮云,眼睛中闪着难以描述的光。 他每一步脚步落下,都仿佛踏在那些围绕于布尔维尔夫的流氓流民的胸口。 “冕下,您回来了?” “晚上好,冕下。” “哎呀,我怎么迷路,走到主教这边来了。” 面对在场的流民们的打招呼的声音,霍恩并没有回应,而是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了人群的中间。 他面对所有的信民,背负双手,一言不发。 不管信民们说什么打什么招呼,他都是以沉默应对,不断地用目光来回扫视眼前的人群。 信民们不知所措地站着,渐渐不安起来,他们交头接耳,甚至开始恐惧地低声互相指责。 但霍恩依旧在沉默,仿佛永无止境地在沉默。 于是整个营地都渐渐被静默的波浪所吞噬,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闭上了嘴巴,注视着霍恩。 顷刻间,教皇宫前安静得只剩呼啸的风声。 布尔维尔夫张开嘴想说什么,可声音仿佛被憋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顶多一分钟的时间,可对于在场的流民们却仿佛已经过了一年。 转过身,霍恩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能让所有人都听清他声音的位置。 面对着在场的流民,他并不需要所谓的小办,只是张开了双臂。 “信民们,我回来了。”他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圣孙子冕下,我们喜欢你!” “圣三一,圣孙子回来了。” “兄弟们,祈祷真的有用!” 原先支持布尔维尔夫的声音立刻被欢迎霍恩返回的声音给淹没。 第157章 磨刀兵 当布尔维尔夫被拖去他无比熟悉的西边冰菜窖时,那两名他找来的护卫已经被十户长们指挥着吊上了旗杆。 月光下,让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霍恩。 霍恩则挂着微笑,大阔步地朝她走来,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你怎么迟到了?” 让娜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几分委屈的哭腔。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霍恩摸了摸让娜的脑袋,“顺带我还得狡辩一下嗷,我不喊你妹妹,只是因为你在我眼里,我不把你看作妹妹,你就是我的让娜。” 低下头,让娜不让霍恩看到自己的脸:“唔……” 霍恩直接伸手,将让娜抱到怀里,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这些事等会儿再聊,把你的战旗拿出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大约十分钟后,让娜与茜茜带着两个旅的黑帽军离开了营地,向着夜色下的村庄进发。 ………… 在贞德堡附近,有一种特殊形式的村庄,叫做流民村。 这些村民并不在贞德堡的正式户籍上,却在纳税户籍上。 他们是公爵和领地贵族们的庄园佃农,每到农闲季节,他们还是得外出流动,去各地当劳工做小生意。 在这天晚上,布莱克耐特村的村民们意外地不在床上安眠,而是聚集到了村子广场的中央。 他们压低嗓门不安地窃窃私语,望着这些全副武装的精悍士兵。 其中一对流民夫妇正站在最前面,局促地搓着衣角,他们仍旧不敢相信之前让娜所说的话。 公爵把他们的儿子做成了葡萄酒,这太荒谬了。 可让娜却管不了他们的想法,骑在马上,确认了两人身份无误后,她便朝着茜茜点点头。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听好了。” 茜茜打开手中信件,大声地朗读起来。 “帕帕,阿母,我在修道院很好,瞎子叔叔说让我说两件咱们都知道的事情,防止伱们怀疑……” “……我们要在这洗净罪孽,才能来见你们……” “……帕帕,我在这学会了写字,瞎子叔叔是得病瞎了的,他叫我们写字,我现在能看懂书了……” “……总的来说,这里不错,我很快就能回来……” 当茜茜将信件的内容朗诵完毕,农妇早已晕倒在了地上,她的丈夫则呆呆站立着。 可渐渐地他浑身颤抖起来,仿佛有人在抓着他的脑袋摇晃。 突然,他原地跳起,转过身,冲到了人群的边缘,一拳打在了村中巡游教士的脸上,将他打得仰面翻倒。 直接骑在那教士的肚子上,粗壮的手臂肌肉鼓起,死死掐住了教士的脖子。 “畜生!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 丈夫两眼通红,面色狰狞得简直如同魔鬼附体。 “快拦住他!” “安德克家的,不能打教士,会下火狱的。” “放开我,他们才该下火狱!” “你别冲动,这不一定是真的。” “好了。”让娜上前,用长长的战旗拦住了他,“你还算幸运的,还有遗物。” 那丈夫立刻松开了手,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让娜的面前,祈求般地望着让娜。 让娜不忍地扭过头,从包里取出一个眼罩。 看到这个眼罩,丈夫又一次颤抖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将那眼罩抢在手里,捂着脸上,跪在泥地中大哭起来。 他的大儿子被蜜蜂叮瞎了右眼,这眼罩是妻子亲手缝制的,他太熟悉了。 这件事情,这些村民们都知道。 对外貌描述一致,时间一致,信件能说出准确的事件,甚至还有遗物。 村民们开始颤抖起来,他们这些年被绿衣魔笛手掠走的亲人朋友可不止一个两个。 不少村民开始眼巴巴地凑到让娜身边,既期盼让娜能拿出和他们亲友相关的信件,又害怕让娜真的能拿出来。 望着围上来的人群,让娜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这些信件,我没有带全,剩下的,都在流民新营。 我来通知你们,就是因为公爵其实早就和教会勾结起来了,帮助他们贩卖蓝血葡萄酒。 你们这些流民雇佣农,四处流动,你们的亲友就是他最好的目标。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如果你们搞清楚的话,要么,跟着我走,要么就去我们流民新营吧。” 就在村民议论纷纷的时候,拿着儿子眼罩的村民走到了让娜的面前。 “圣女大人,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他咬着牙,声音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火狱中冒出来的一样。 ………… 科文斯克尔流民村。 在那名来自布莱克耐特村的村民来过之后,整个村庄都亮起了火把的光。 其中一间位于村头的草房内,农夫正急匆匆地脱去睡衣,换上白天出行的正经衣服。 “你也要去吗?咱们家里就你一个青壮,算了吧。”农妇堵在门前说道。 “这事,这事儿不能算了。”浑身颤抖着,农夫咬着牙说道,“日山羊的公爵,那是我的亲妹妹,她才八岁,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你别去,这件事你不是都认了吗?”农妇哀求地抓住了农夫的手臂。 “谁认了?谁认了!该死的,我从来没认过!我只是没办法。”掰开妻子的手指,农夫将手中的帽子狠狠砸在地上,“我只是没办法!我就是没办法啊!” “你妹妹已经蒙主召唤了,你去也不能复活她啊。” “要是我不去,你不怕咱们的小密丝小威尔哪天被绿衣魔笛手引走吗?那公爵引来敕令连,他们可是屠了小池城,到时候我们的小密斯小威尔也会变成葡萄酒。” 农妇张大了嘴巴,她看看躺在稻草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女,忽然松开了手。 “你先等等。” 她走到灶台后头,摸出了一把黑糊糊的短剑。 “这是我父亲的剑。”哽咽着,农妇把短剑递给了农夫,“别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他们改嫁。” 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涕泪,把短剑插在腰带上,扛起了家中唯一的金属草叉,农夫推开家门,朝着黑夜中奔去。 ………… 穆斯切帕里流民村。 村庄的中央同样聚集了一大批人,他们看着中间两眼泛着红丝的农夫,将信将疑。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村长看着手中的信,听着他的述说,恐惧地问道。 “当然,我从不拿我的小科尔顿说谎!我最小最疼爱的儿子!”科尔顿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该死的公爵背叛了咱们,他要把贞德堡的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儿童都制成蓝血葡萄酒。” “可,可是这,太荒谬了,我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科尔顿低吼道,“你们说公爵要征战争税是谣言,结果真的征了。 你们说战争来临粮价会暴涨是谣言,结果真的涨了。 你们说老胡安诺院长的死是谣言,可那依旧是真的。你们敢说这个是谣言吗?” “这只是书信,谁都能伪造。” “营地那边有蓝血孤儿的遗物,有切实的证据,不相信的,就自己去看,证据不会跑掉。” 对村长失去了耐心,科尔顿直接推开他,朝着围上来的村民大吼道:“想要看证据的,想知道那些被绿衣魔笛手引走的亲友去哪儿的,就跟我来!” 说完,科尔顿不管剩下的村民如何,径直朝村子外走去。 围上来的村民在一阵沉默后,忽然走出了两个人朝着科尔顿追去。 “等等我。” 接着便是陆陆续续地有人返回家中,点起火把,追着科尔顿或自行朝流民新营那里跑去。 ………… 月上中天,当让娜从野外返回时,她的身后跟着一条火把的长龙。 数千名青壮农夫,有男有女,扛着草叉,提着镰刀和斧子,甚至只是拿了一根木棍,紧紧地跟在她的马后。 月色下,他们混乱地行走,时不时就有人踩到对方的脚,或不小心跌倒,可他们一声不吭,爬起来就继续跟着向前。 他们大多数的脸庞都是麻木的,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眼角有着泪痕,握着农具的手上爆满了青筋。 一步一步,踏在干硬的泥土地上,朝着灯火通明的营地走去。 马德兰站在营地的哨塔上向周围眺望,在整个贞德堡附近,一个接着一个,原野上的流民村被火把点亮。 这还只是肉眼能看到的,在树林后,在山坡后,村民顺着河流,驾着小船,在水系发达的贞德堡,将逐渐失真的事实传播开去。 空气中带着松脂和木柴燃烧的气味,冷冽的寒风似乎都要被地下涌动的怒火点燃。 一根根火把不断汇集,组成一条火把的长龙,朝着目的地行去。 而他们的目的地,最终的地点,则是流民新营。 流民营地门口,已经新搭起了一个一法寻高的木台,木台的中央是一个祭坛。 一身呢绒圣衣的霍恩站在祭坛前,他面对着祭坛,望向西边。 那里是贞德堡的方向。 帝国历1444年11月10日夜,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3里。 第158章 不平人,上前听 靴子或草鞋踏在泥地上啪啪作响,溅起了不少灰尘。 无数火把像是夜色中的萤火虫,围绕着中间的木台和篝火聚拢而去。 木台的四个角各插了一支高高的火把,而四面则各插了三个用铁皮卷成的临时喇叭。 营地前,聚集了超过一万名青壮,那可不是一万多带着老弱病残的流民,而是扎扎实实的一万多名青壮。 火把下,他们的面孔明灭不定。 在上万名流民的中间,堆了十几丛篝火,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发出剧烈的噼啪声。 每丛篝火旁都有霍恩安排好的人,他们一刻不停地展示证物并讲述公爵的阴谋。 一桩桩证物展示在众人面前,一个个姓名传递在人群之中。 事实上,当从让娜和其他流民们口中得知蓝血葡萄酒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心中早便已信了八成。 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心中最后那个万一。 可到了现场,其余的受害者,从修道院带来的物证和账本,霍恩给出的1425年前后的账目异常,再配合一些当地老人的回忆,那万一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当无数的人证汇聚到一起,就变成了铁证。 “安静!” “都安静!” “圣孙子来了,都安静!” 在十户长、百户长以及黑衣士兵的连续吼叫起来,人群渐渐安静。 站在祭坛前,霍恩终于转过身,他手中提着一个铁皮喇叭。 “今日诸位到来,我想就是为求一个真相,现在,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吗?”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遍了四周。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霍恩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愤怒的人群忽然安静了几分。 是啊,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和那些可怕的超凡骑士对弈吗? 知道了蓝血葡萄酒和绿衣魔笛手的真相,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要他们去对抗超凡骑士吗? 一边是亲友的生命,一边是自己的生命,流民们心中的天平不断晃动。 还没等他们把问题想清楚,一个眼尖的流民忽然指着木台喊道: “你们看。” “那是,那是布尔维尔夫主教吗?” 在前排流民的惊呼声中,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被近卫军士兵押上木台。 布尔维尔夫,贞德堡教区的主教,流民们不敢抬头对视的上层宗教贵族。 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现在,布尔维尔夫主教就在你们的面前,关于蓝血葡萄酒,他知道一切,这里有他的签字画押和证言,你们想要做什么呢?” 细微的窃窃私语在民众间流淌着,可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发出哪怕一句质问。 多少年了,多少次残忍的屠杀?他们哪儿还敢反叛? 流民们对骑士和帝国的恐惧,深深地刻在骨髓里,这是霍恩早就明白的事情。 那是他们心中的骑士,那个骑士可比现实中的骑士难杀得多。 霍恩要做的是添一把柴,让他们把心中的骑士暂时忘却,至少维持在天亮之前。 见没有人回应,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阵,他直接指向一个方向:“这位信民,上台来!” “我?”科尔顿指着自己。 一个近卫军连队长走上前,拉住了科尔顿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前脚打后脚地被推上木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科尔顿。” “听不见!拿着这个,大点声!” 霍恩把手中的铁皮喇叭递给了他。 “我叫科尔顿!” “你到这来,是为了谁?告诉我,大点声。” “为了,为了……”科尔顿磕巴的声音忽然顺滑起来,“为了我的孩子——小科尔顿。” “他死在蓝血修道院,对吗?” “对!”科尔顿咬着牙说。 “想复仇吗?” “想!” “好,我给伱一个机会。”霍恩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塞到了科尔顿手里,“刺他一刀。” 顺着霍恩的指向,科尔顿看到了地上的布尔维尔夫主教,他马上向后连退了两三步,直到背后靠住了黑衣近卫军的胸口。 “您,您别开玩笑了……” 霍恩倒是没有逼他,只是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没有。” “你有妻子吗?” 沉默了足足十秒,科尔顿才干涩地说道: “死了,小科尔顿死后,她得了疯病,从屋顶上跳下来摔死了。” 霍恩轻声问道:“你的父亲呢?” “死了,我小时候,他让我们吃米糊,他不吃,把自己饿死了。” “你的阿母呢?” “我没见过,难产死了。” “有兄弟姊妹吗?” “哥哥病死了,姐姐被老爹卖了。” 说完这些,场面中连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那么,你甘心吗?” “嗨,这种事……”科尔顿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看着霍恩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 “你甘心吗?” 科尔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主教,霍恩明明没说话,可那句“甘心吗?”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 甘心吗? 当他稍微从怒火中醒来一些,便有些不明白,今夜自己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他找到了门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硬生生把自己的户籍改成了本地的武装农。 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公爵手中租赁农庄,自己经营,说不定就能娶新婆娘,若是继续下去,未必不是一个新乡绅。 那他今天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耳边流民们的呼喊逐渐远去,身周那些火烧的噼啪声,夜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赶着租来的瘦牛,偷偷带它去吃隔壁家的草料。 撒丽莎最近在灌木丛里挖出了一颗名贵的圆月草,卖了不少第纳尔。 小科尔顿还是爱哭闹,非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否则哭到哑了都不停。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是领主突然改征实物地租吗?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锁门却又刚好起雾吗? 是那天他追着脚印,带着哭哭啼啼的撒丽莎来到森林边,可巡林官与教士偏不让他们进去找吗? 低下头,科尔顿望向布尔维尔夫的脸,主教脸上挂满涕泪,仿佛哀求般地望着他。 就像当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样。 多像啊,科尔顿有些恍惚,他的小科尔顿,在面临那血肉磨盘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神色呢? 科尔顿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仿佛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尔维尔夫。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的呢喃声化作了嘶哑的怒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你们,是你们!”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尔维尔夫的喉咙,鲜亮的血液喷泉一般地窜着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尔顿还给我!” “把我的撒丽莎还给我!”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声,科尔顿便会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溅,玫瑰色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着,科尔顿瞪圆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过用力已然撕裂,鲜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宛如两道血泪。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尔顿的眼白满是红色。 他的手臂不断地颤抖着,但握着刀柄的手指却死死地抓着不放,疯狂地不断地高举小刀向下刺着。 “你们这群狗教士!都该死!都该死!” “小科尔顿,撒丽莎,我给你们报仇!给你们报仇啊!” 一刀一刀扎下去,布尔维尔夫很快便没了声息,但科尔顿还是一刀一刀地扎着,直到没了力气。 他茫然地向后坐倒,看着眼前的尸体,仰着头痛哭起来。 哭声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下边的流民先是小声啜泣,紧接着,整个营地便像是泄洪一般爆发出了嚎啕的哭声。 月光下,火焰的升腾中,在这处平原上,哭声洪流一般冲刷着所有人。 “哭,我们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台的前方,霍恩举起铁皮喇叭,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吼叫着。 “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咱们之前谁没好日子?就算家里穷一点,吃不上饱饭,至少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总有活路。” 霍恩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随后仿佛咆哮般质问道:“告诉我,现在他们人呢?” 停顿了足足一秒钟,霍恩又一次开口,可这次却平缓得有些凄凉:“他们人呢?” 是啊,他们人呢?流民们跟着有些恍惚,他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去哪儿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要我们忍饥受寒,我们忍了。” “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做了。” “可如今,我们难道还要像猪羊一样,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们的嘴边吗?” “我们要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屠刀落到脖子上吗?” “今夜我站在这里,是吾母弥赛拉让我把这些证物交给你们,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霍恩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万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万头懦弱的猪羊!” “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们都遭遇了什么? 无休无止地欺压,无休无止的不公,无休无止地屠杀!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啊!” 霍恩在木台上来回奔走,挥动着手中的拳头,而周围的十余个篝火旁,一个个受害者被推上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们把啤酒换成苦酒,我们把小麦面包换成黑面包,田地一天天在缩小,亲人一个个在倒下。 这是我们千河谷人的土地啊,可我们却在自己的家里流浪!” 霍恩站在木台的边缘,向他们伸出手,悲凉地怒吼道: “信民们,我们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尊严没有了,未来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连我们的下一代都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仅剩的,就只有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了!你们就甘心这么算了吗?忘掉一切继续活着?” 在霍恩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中,流民们眼神中的悲伤一点一点转化成了愤怒,他们喘着粗气,凝视着台上的布尔维尔夫的尸体。 先是第一个向着布尔维尔夫的尸体砸了一个石子,接着便是无数的流民向着台上冲击。 这时的近卫军已然控制不住了,流民推开了前排的护卫,涌上了木台。 他们就对着地上还未凉透的尸体拳打脚踢,而台下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发泄似地尖叫,也有人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哥哥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死!死!给我死!” 在一片混乱中,霍恩仍在人群中高呼。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霍恩的眼圈红了,他站在木台的一侧,向着台下流民们大叫着,“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冤屈和亲友吗? 活着,活着当然好了,可我们终有死去的一天!当你死去,当你的魂魄在人间等待去火狱还是天国的时候。 你们的骨肉,我们的亲人,他们的魂魄将会走上前,问你们,你是因何而死的? 你该如何回答?病死吗?老死吗?饿死吗?被领主的鞭子打死吗?” 霍恩举起铁皮喇叭狂吼: “不,不——要告诉他们: 我为公平而死,我为自由而死,我为正义而死,我为死去的你们的冤仇而死,我为活着的他们的福祉而死。 我倒下,还有更多千河谷人举起我的旗帜! 信民们,高举救世的旗帜吧,我们要向魔鬼和妖魔宣战!我们要向魔鬼和妖魔复仇! 我们要在田野上与他们战斗,我们要在河流中与他们战斗,我们要在高山上与他们战斗,哪怕是死了,也要在火狱中与他们战斗。 我们要一直战斗,一直战斗,直到他们消失在我们的世界中,直到那一刻,真正的千年天国才会降临!” 说到这,霍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原先高昂的声音则变得低沉了起来。 “你们可能要问,魔鬼呢?妖魔呢?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们自己。 我们简陋温暖的房屋去了哪里?我们两鬓斑白的父母去了哪里?我们嗷嗷待哺的孩子去了哪里? 告诉我,去了哪里?” 人群在近卫军的推动下,渐渐从木台上退去,可他们依旧能听到霍恩的呼喊。 霍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步走到木台的前方。 他环视人群,显然,一具尸体并不能让他们发泄完全部的怒火,他们都在等着霍恩。 等着霍恩说出最后的那句话,可霍恩要他们自己说! “数不清滚滚的人头,写不尽累累的冤仇!” “魔鬼……妖魔……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就在那儿呢!” “就在那城堡之中,就在那王座之上!” “就在那教堂之中,就在了圣像之下!” “告诉我,他们是谁?” 霍恩侧过头,向他们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姿势:“他们是谁?!” “骑士!” “公爵和帝国!” “教会!还有国王!” 混杂着怒骂声,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后来这怒吼却越来越大,流民们愤怒而狂热地齐齐呼喊着。 “听不清!”霍恩的脸狰狞着,嘶声力竭地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喊着,“告诉我,谁欠下的血债!” “主教和贵族!” “主教!贵族!” “主教——贵族——” 在混乱中,流民们浪潮般的喊叫渐渐整齐起来,化作两个念叨过无数遍的单词。 “夏娃亚当耕作的时候,难道贵族老爷就坐在城堡教堂里观看吗?” 霍恩走到木台的左侧朝着流民大吼道。 “房屋钱粮被夺的时候,难道主教僧侣就付出了更多的劳作吗?” 霍恩转身走到木台的右侧朝着流民大吼道。 “种麦子的人只能吃麦糠,织布的人却只能穿破衣烂衫,这便是我们的生活!” 从两侧返回中央站定,霍恩面容狰狞地朝着人群高喊起来,“够了!够了!够了!我说够了!” 霍恩的声音穿过铁皮喇叭,却又戛然而止。 一阵夜风吹来,将夜空中的回声吹散,将火把上光芒摇动,霍恩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世界安静下来,只有风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一万多个青壮,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泛红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霍恩。 月光洒在肩头,霍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中放着法力的光。 没有任何的舞动,没有任何的怪叫,没有任何自言自语的“吾乃圣父”。 可当霍恩开口时,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正与神明重迭,无数神圣庄严的声音在与他一起说话: “血遮云,磨刀兵,天遣圣孙杀不平。” “不平人,上前听,杀尽不平方太平!” 抽出了腰间的血遮云,霍恩将它指向贞德堡。 “旧神已死,新王当立,群星归位,中土大吉!” “诸信民,持剑,随我……” 血遮云上的红光几乎要把天空染红,霍恩目眦欲裂: “荡!” “尽!!” “妖!!!” “魔!!!!” 第159章 奔袭军械库 在距离城外不远的马场内,两百多匹战马不安地在地面刨着蹄子,刚刚夜色中亮起的剧烈闪光将他们吓了一跳。 马场的栅栏上血迹斑斑,房屋的地面和墙壁上都有电击后的焦黑痕迹。 踩在这焦黑的痕迹上,让娜拄着战旗,朝着远处望去。 那里正是流民营地的方向,隐隐约约地,她能看到升腾的火光在跳跃,好像还有人在齐声呐喊。 不知道霍恩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让娜担忧地眯起了眼睛。 她把流民们带到后,霍恩便交给她一个任务,那就是去突袭库什公爵爷爷留下的军械库和养马场。 尽管他们有上万人,可如果没有足够的武装和武器的话,同样不是城内近两千军队的对手。 所以必须先武装,拿下养马场的两百多匹战马只是第一步,他们的第二步就是拿下军械库。 那里的武器和盔甲起码能覆盖一小半的流民军。 一刀将一名守卫的士兵抹喉,鲁迪洛小跑着来到让娜的身边:“圣女大人,都问清楚了。” 让娜从忧虑中抽身,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按照鲁迪洛从那些士兵口中审问出来的情况来看,经过达内这个大孝孙子多年孜孜不倦地休整,军械库流失的不仅有武器,更有严整的防备。 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好攻,它坐落在一片河滩高地之上,背靠河流,面朝平原。 整体类似于小型的哨塔堡垒,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夯土围墙据说已经坍塌,平时是猫是狗是公爵都能进去转两圈。 但达内可以搬走别的,却搬不走河流与壕沟。 如果他们收起军械库的吊桥门的话,想要在短时间内攻下它依旧困难。 “那里的士兵还有多少?” “他们说,之前军械库的六名骑士到这来牵走了六匹给侍从骑乘的战马,按照军械库守备三十个步兵,十二个骑士来看,他们此刻还有六个骑士和二十四个步兵。” 正如让娜所料,贞德堡的公爵达内已经被城外大规模的农民集会所惊动。 考虑到先前的农民暴动,他们极有可能从周边抽调士兵保卫库什公爵领的核心——贞德堡。 以达内的胆色,他大概率会因为害怕被伏击,只敢在天亮后去镇压。 这就使得周围的设施防护松懈,本来这个马场应该是有至少二十名士兵守卫才对,可他们有三分之二都被调动去贞德堡了,这才给让娜带着孩儿军与圣铳手们捡了漏。 军械库的情况应该相差仿佛。 让娜望向身后,这里一共有30名圣铳手,和40个会骑马的流民士兵。 由于地形因素,所以千河谷地区向来有马耕的习惯,会骑马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要说骑战的技术水平嘛,那就相当有待商榷了。 这一点是无所谓的,因为不管他们的技术水平如何,都不会比看守军械库的那六个超凡骑士好。 “你们都骑上马,咱们去军械库那边,都跟紧了。” 月光下,七十余名黑衣士兵的斗篷跟着马蹄起伏,圣铳手中会骑马的就自己骑,不会骑的就和流民骑手共骑。 让娜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她伏下身体,穿过了田野和小溪。 不得不说,今天是个夜骑的好日子,月光能照亮所有的前路,几乎没有士兵掉队或摔落马背。 当能隐隐从树林和灌木的缝隙中看到军械库时,让娜便指挥整支骑队停下。 所有人都下马,用绳子捆住了马的嘴巴,不让它们乱叫。 牵着马走入了森林中,再往前走了一阵,月色中的军械库近在眼前。 有意思的是,贞德堡军械库并不像正常情况下放置在贵族城堡或教堂左近,而是放置在城外。 这是因为在贞德堡建立的一开始,这里的庄园才是公爵居住地。 在莹白色的月光下,四四方方的军械库蹲在壕沟河流组成的三角洲中。 它由外层的夯土围墙和内里的方形石屋组成,三法寻(6米)左右夯土围墙已然坍塌一角。 沿着吊桥,在军械库的边上,还有着马厩、民房与菜田,应该就是守卫士兵们平时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农民们的异常集会并没有引起这些士兵们的警惕,他们是武装农,平时就住在军械库外的小村子里。 此刻他们尽管已经按照契约进入了军械库守卫,可那吊桥却依旧平放在壕沟前。 不是他们懒,是吊桥的缆绳本就岌岌可危,要是每天放上放下弄坏了,还得凑钱来赔。 如果现在直接奔袭的话,那六名骑士有极大概率冲出阻拦,这期间里面的士兵有足够的时间拉起吊桥。 吊桥升起,骑士们便可以轻松骑马离开。 这种情况在《骑士西法尔》里写过,不过从堡垒内决定反冲击的是西法尔本人。 由于《骑士西法尔》根据大量的真正骑士的口述改编,在相同情况下,堡垒的骑士极有可能采取同样的行动。 经过让娜的分析后,她发现正面奔袭大概率是不行了。 只能赌一次试试了。 她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圣铳手:“我再说一次,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达斯不发令,谁都不许动!” “明白。” “达斯,记住,只有在看清敌人的鼻子的时候,才允许射击。” “明白,圣女大人。”带队的达斯重重点头。 “愿弥赛拉保佑你们。” 待在城头打着哈欠守夜的士兵忽然站直了身体,他竟然看见,在军械库的外面,来了一队流民。 “怎么回事?” 留守的超凡骑士荷尔因斯将骰子放回骰盅,从门洞中探出脑袋,便看见奇怪的一幕。 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正朝着军械库迷迷糊糊地走来,他们身穿黑色斗篷是经典的短毛贼服饰。 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举着短毛的经典旗帜——黑红两色旗。 千河谷靠抓短毛勒索平民,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抓穿黑色斗篷或黑红两色衣服的。 荷尔因斯立刻兴奋起来,老乡来送人头了? 孔岱亲王的敕令连两三天就到,他被留在这里捞不到进攻短毛与镇压农民的军功,但万万没想到啊,流民们送货上门了。 “荷尔因斯大人,咱们去把他们赶走吧。”一名骑士望着军械库外,看到那些流民居然靠近了自家的别墅,他顿时按捺不住了。 那里有他的三个未婚妻! 见到那些流民向前走了一段又停住,似乎有离开的意向,荷尔因斯转身去牵马了。 “走!” 第160章 让娜来了全杀了 不到五分钟,六名骑士冲出了军械库,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名负责打扫战场的守夜卫兵。 守夜卫兵们提着钩矛,小跑着,而以荷尔因斯为首的超凡骑士们则快马加鞭。 响起的马蹄声让两侧民房中亮起了烛火,一些窗户被打开,朝着外面张望。 见到是骑士大人在冲锋,他们则又关上了窗户,大概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蠢土匪吧。 夜风在荷尔因斯的粗胡子间打转,伏在马背上,他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伙人的队列。 “荷尔因斯,感觉不太对劲啊。”一名骑士从他背后朝他喊道。 这三十名步兵确实不太对劲,荷尔因斯同样感觉到了。 这些步兵并排站在路口,两侧刚好堵在道路旁的房屋上,荷尔因斯便不能从两侧进行冲击。 可他们手中握着的短矛或者铁头锤实在太短,不用侧冲,就是正面撞过去,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当他从小跑提升马速至快速冲锋时,三十名步兵并没有按他所想的自乱阵脚。 他们分成了三排,第一排10人半跪在地上,第二排10人弓步前倾,第三排10人则原地直立。 不约而同地,他们将手中的短矛架在腋下,右手握住木柄,将左手放在那铁喇叭与木柄的交接处。 这是在干什么?那样区区的短矛想要阻挡六个骑士发起的冲锋吗? 或许是吓傻了? 由不得达斯细想了,他已经靠近了这些流民兵,马上就要接战了。 马蹄声如同急促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不许动,谁都不许动。”达斯低吼道,哪怕是经过了多场战斗,部分圣铳手的身体还是在微微摆动。 近了,更近了,月光下的脸庞渐渐清晰,直到他们狰狞的五官都展露在达斯的眼中。 “赞美圣灵!” 达斯嘶吼道,仿佛能将心中的恐惧吼走。 在发出击发发条铳的口令后,三十名圣铳手立刻齐齐拔掉了铳盒上的发条匙。 发条盒中,法力转化的弹性势能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转化成了齿轮的动能。 齿轮与击发杆齿条撞击在一起,溅起了无数火星,气流在气压平衡孔和铳管内激荡。 被齿轮推动,爆射而出的击发杆尖啸起来。 在击发杆与铳管摩擦的轰鸣声中,近五百颗指甲盖大小的铁砂与石子弹丸爆射而出。 二十码的距离,这范围正是霰弹威力最大的峰值,霰弹组成的风暴瞬间笼罩了这六名骑士。 爆米花连续炸开的声音,充斥了所有人的耳畔。 如墙的弹幕扫过了六名骑士,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在不断地撞击中碎裂炸开,数十颗铁砂钻入血肉内脏之中,不断搅动。 引以为傲的超凡肉体,成了他们最可怕的诅咒。 铁屑和石子在血管中流动,一部分甚至射入了两肺、肝胆和肾脏,甚至有直接钻到心脏乃至脊骨的。 马匹同样在嘶鸣,几乎是一瞬间,它的身体上就多出了十几个细小的血洞。 六名骑士当即死了两个,还有四个则重伤倒地,被伤重的马匹压在身下哀嚎着。 先前的雷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压过了一切的风声和话语声。 从窗户里偷偷观看的士兵家属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名超凡骑士啊,那可是六名超凡骑士! 就,就这么死了? 日山羊的,短毛还真有能发射雷电的法杖啊! “快,快快快拉吊桥!”留守的武装农民兵队长急得都口吃起来。 吊桥边的士兵则有些犹豫:“咱们的人和亲戚还在外面呢,我看他们离得挺远,要不然让咱们的人先回来。” “我回你吗的头!拉吊桥!”一脚踹开了吊桥旁的士兵,武装农卫兵队长亲自转动绞盘,开始拉起了吊桥。 生锈金属开始摩擦,挤压在吊桥上的尘灰屎块滚落到水中,而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是骑士老爷吗?”武装农们朝着哨塔上的守夜卫兵高喊,队长手上的动作则放缓了几分。 那守夜卫兵面色陡变,动作幅度极大地朝着民兵队长摆手:“是骑兵,是他们的骑兵,朝咱们来了。” 马蹄越过一名骑士的头颅,他可以清晰看到马蹄铁上的钉子和干草,数十个马蹄越过他的脑门。 他侧过脑袋,却见到四十名骑兵挥舞着长刀或狼牙棒,在通往军械库的道路上奔驰着。 在骑兵队的最前面,一杆亮着金色圣杯的战旗正闪着金光。 “冲锋!”让娜发出怒号,平举了手中的战旗。 那战旗立刻裹成了枪头形状,而她座下马匹的汗毛则蓬松立起。 旗枪在前,跟着骑士们出战的守夜卫兵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麻利地滚到路边,用藏在屋子水井后的怒视,表达自己和短毛贼不共戴天的精神。 他们到达吊桥,大概是六十码的距离,按照目前的马速,大概需要六七秒。 到了,快要到了,让娜可以看到愈发清晰的军械库,以及正在缓缓升起的吊桥。 连那吊桥上散落的草叶和滚动的碎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吊桥像是起床的老人,每一寸身子骨都在发出吱呀的叫唤,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转动着绞盘,民兵队长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脸庞涨得通红,面容在恐惧地扭曲下仿佛似笑非笑一般。 “大家使劲啊!一起拉!” 在绞盘的旋转下,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吊桥一寸寸拉起,终于,在让娜他们到达之前,便来到了大约三十度的角度。 望着彻底消失在吊桥桥板后面的让娜,民兵队长松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一步,把绞盘交给了别人,靠在墙上大声地喘着气。 然后他便听到了他此生都难忘的马匹嘶鸣声。 “唏律律——” 月亮照耀在让娜的背后,她座下的战马四脚腾空,高高跃起,闪着金光的旗枪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她面容冰冷,冷酷地仿佛诺恩神话中飞行的女武神。 马蹄落在吊桥上,震起一片灰尘。 “冲锋!” 三十度的角度,正方便了让娜进行冲锋,鲜血在短短数秒间便已染红了枪尖。 军械库的吊桥缓缓落下,让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横枪立马,身后血流成河。 于是,整个军械库便赤裸裸地向四十名骑手,向三十名圣铳手,向上万名复仇的流民敞开了自己的大门。 ………… 在火把的照耀下,月光都染成了红色。 军械库的道路旁,上万名流民排成长队,举着火把在道路上前行,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在道路旁,黑帽军与近卫军将一捆捆长枪抱出,横在路边,根据身高体重给流民们发放。 每有一个流民走来,便有一把长枪加入队伍,到最后,长枪几乎形成了一片移动的森林。 900套老旧的胸甲和锁子甲尽管有些锈迹和肮脏,可仍旧能反射出模糊的火光,随着刀枪盾牌和胸甲来到流民队伍的手中。 这些近身战的武器,大多都发放给了那些比较凶悍的流民们。 “干得不错。”霍恩拿起手帕,擦去让娜洁白脸蛋上的敌人的血迹。 让娜则有些失望:“3000柄长枪,900套老旧胸甲,还有零星的几百把刀剑盾牌,这就是库什公爵三代人的积累?就这?” “我基本有所预料。”霍恩早就想到了,按照达内的情况,他不卖点军备怎么可能呢,“但就算只有这些,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现如今,近卫军团和黑帽军团已经从新营中,各自扩充到了一千人。 剩余的人,霍恩则以地域村庄和亲戚关系为组合,十人一旅,自行推举旅长,并互相起誓不背叛。 这样带上流民军与霍恩自己的新营老营总计兵力达到了12000人上下。 加上霍恩原先自带的装备,差不多能有5000人拥有武器,其中1000人的老营拥有足够的训练与战斗力。 为了指挥方便,霍恩还为整个12000人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什么?”让娜好奇地问道。 霍恩指向远处的旗帜,在火光中黑上红下两色旗帜猎猎作响,旗帜的中央则绣了一个如同草叉般的屮字架。 “救世军。” 霍恩指着旗帜,目光却望向了同样亮起灯火的贞德堡。 帝国历1444年11月10日23点,救世军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一里。 第161章 长桥,血腥之路!(上) 贞德堡的市政厅再一次灯火通明,可这一次仿艾尔议事会的大厅中,坐着的却不是被连夜叫起的市民代表,而是尊贵的公爵大人。 在窗户的一旁,巴曼达用羽毛扇遮住口鼻,同样坐在一张天鹅绒椅子上。 库什公爵一身睡衣,怒气冲冲朝着赞德培克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贞德堡十五岁儿童都制成葡萄酒了?” “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敕令连什么时候要把他们都杀光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咱们压得太狠了,他们怀恨在心……” 实际上,公爵就算是想把贞德堡杀干净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没这个实力。 更别说把贞德堡所有十五岁儿童都做成葡萄酒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就算他做了,这么多酒只会导致价格暴跌,蓝血葡萄酒保质期又很短,那不是亏炸了。 再说了,他是经销商不是生产商啊。 敕令连呢? 孔岱亲王是比较爱惜羽毛的,小池城的大屠杀纯粹无稽之谈,都是那些被雇佣兵抢劫勒索的市民和小工坊主弄出来编排他的。 再说了,公爵征税都知道流民是穷鬼没油水可榨,那孔岱亲王就不知道吗? 人家孔岱亲王来贞德堡第一是为了响应教会抓短毛的法令,抓住霍恩给教皇一个交代,其次才是来发财的。 他顶多祸祸一下本地的市民、商人和武装农地主,没看那群消息灵通的石匠都提前跑去乡下躲避了吗? “那现在咱们怎么处置,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运河边了。” 达内望向了一旁的妻子巴曼达,巴曼达把半张脸庞隐藏在羽毛扇后。 她同样没想到自己的极限施压会玩崩,主要是她没预料到霍恩居然没逃离贞德堡,而且还当众揭发了蓝血孤儿院的事情。 洪水征税债券粮价连续引爆后,出现流民暴动,尚属巴曼达的预料,可他们能动员出近一万多青壮抵达贞德堡,确实出乎预料。 当初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30万农民从家出发,抵达并围困王都的时候,就只剩10万人了。 剩下的普信农民热血下头后,都是直接头也不回地抛弃队友跑路了。 这些流民居然能全须全尾地到达,真是一个奇迹。 要不要干脆先退一步呢?或者收买对方的领袖和民意代表? 思来想去,巴曼达还是做下了最终的决定:“我们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付出了50000农民和3000市民的牺牲,你们也应该要有这个觉悟吧!” 暴民必须要杀,不杀不行,本来想徐徐屠之,可蓝血事件一被揭发,双方都撕破脸了,斡旋空间几乎为零。 对方的领袖还是圣孙霍恩这种教会通缉榜上有名的死硬分子。 只有干死对方一条路了。 “好,弗里西斯卡,我任命你为全权……” “不行。”还没等达内的话说完,巴曼达就强硬打断道,“咱们得待在这居中指挥,你不知道,咱们要是走了,本地士兵极有可能被对方策反或直接当逃兵。” 这是法兰人在镇压了不知道多少次暴民叛乱和秘党起义后得到了宝贵经验——外来者永远比本地人可信。 “你不在场,他们认为你看不到他们的背叛,别小看这一点点差距,往往能决定谁能笑到最后。” 公爵立刻有些局促不安了:“那要不然我去另一边靠近城堡一点的地方?” 有些鄙夷地看了达内一眼,巴曼达不耐烦地叹气道:“你去那边布防吧,我在市民路这边督战。” 夫妻俩议定,各自分开,而巴曼达则朝着一旁的弗里西斯卡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先去了劳工街区。” “还挺聪明。”巴曼达嘟囔了一句。 整个贞德堡都是沿运河而建立的,其中市民街区、工匠街区和劳工街区都是平行于运河的。 三个街区各有一条道路,同样平行于运河,其中市民路由墁石地面构成且道路宽阔,适宜骑兵发挥。 劳工和工匠那边的路是泥地,且相对狭窄,道路的一旁是运河,骑兵不好发挥。 霍恩先去劳工区的目的还有一层,就是如果沿向西的纵向市民路直接发起进攻的话,就会在宽阔平整的地面上遭遇骑兵。 但如果走劳工和工匠街区的纵向道路,到达与城堡和市政厅平行的位置后,再横向从房屋间的小路小巷发起进攻,全程都是一个对骑兵不利的狭窄战术位置。 尽管还是会在城市广场前遭遇骑士们,可好过在市民路无处可躲地遭遇他们一波波袭击。 此刻,按照原先的计划走到与市政厅平行的位置,霍恩叫停了庞大的军队,上万人的大军缓缓停止。 根据本地探子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堂兄市民口中得到的消息。 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在市政厅,市民路上站满了雇佣兵和好几百骑士。 这其实很符合霍恩对公爵实力的预判,2000以上不到3000人的步兵,其中战力垃圾的守夜卫兵和战力不错的雇佣兵大约一半一半。 最主要的是那近二百的超凡骑士,只要能解决那些超凡骑士,就只剩拿下公爵和城堡一个环节了。 在冲天的火光中,运河上方的铁索桥上排起厚实的长队,如林的长枪反射着月光、火光以及流民们眼中的红光。 粗大的铁索将厚实的木板桥提起,四个桥墩,约110码的距离,便可以到达市民所在的街区。 只可惜霍恩能想到的,巴曼达同样想到了。 “嘟嘟嘟——”急促的哨声回荡在夜空。 “敌军,敌军来了!” 可就在这时,站在一个房屋的屋顶上,一名派出去的探子大声地朝霍恩这边大吼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弩箭便射出,尽管他下意识闪避了一下,箭头还是洞穿了他的左脸,从右脸刺出。 那探子当场从屋顶上滚落了下去。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亮起了金属的反光。 在对面市民街区的沿河石板路上,从街头巷尾的黑暗中,大批大批身穿蓝黑呢绒夹袄的雇佣兵从小巷中涌出,他们竖起了手中的长矛和斧枪。 第162章 长桥,血腥之路!(中) 经过百年战争的发展,雇佣兵行业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成熟的服务业,雇佣步兵的战斗力超越了守夜卫兵,与披甲军士类似。 除了不会超凡武艺、没有战马和板甲,他们基本都有一段到二段的呼吸法。 在沿河道路的尽头,银色的甲胄闪着阴冷的月光,一百多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米兰式板甲的骑士已缓缓走来。 他们的头盔上插着蓝色长尾翎羽,随着马匹起伏晃动。 “渡河!加速渡河!” 霍恩立刻下令道,此时黑暗中却响起了弓弦弹动的声音。 科尔顿抬起头,看到一抹黑影从头顶越过,如流星般落在身后的人群中,一朵朵妖异的血花绽放,桥梁上立刻看到有七八人摔倒。 铁索上的灰尘震得扬起,木板桥的边缘,时不时有人坠落,带着一连串的血珠跌入了雪白的水花里,顷刻间便染红了一片水域。 当后面的人继续踩上木板桥时,便看到木板上一片片猩红的血迹,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弩箭一波波地凌空飞起,落在拥挤的桥梁上,当后续的救世军踏上木板桥时,他们的面前是数十具陈在桥上的尸体。 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人停下脚步。 甚至于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坚定,倒地的人会把手中仅存的武器递给路过的人。 甚至有重伤濒死的,甚至干脆从长桥上滚落水中,为后面的人让开道路。 这不是一个人的复仇之桥,是所有人的复仇之桥。 观战的弗里西斯卡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还不溃吗?” 要知道,已经过桥大概500人,从他们下桥来到街口,死伤不下于40人,按照以前的经验,早该溃了啊。 一阵隐隐约约的呐喊声传入了弗里西斯卡的耳朵。 “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是……” 稳固的长桥在歌声与脚步声中与水波一起荡漾着,流民们嘈杂的叫喊一点点清晰和整齐。 踩在粘着血迹的木板上,科尔顿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世界如此清晰。 “这边挪,那边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跟随着越来越响亮地叫喊声,科尔顿同样破音地大喊起来。 “杀魔鬼,杀妖魔,他们不死我不活!” 声嘶力竭地喊着,科尔顿端平了手中的长枪。 在他身边是一排银亮的长枪,他们喘着气,麻木了数十年的脸上,第一次爬满了狂怒。 “不平人,杀不平!” “杀!!!” 科尔顿无数次地扛着扁担,握着草叉跑过,可唯独这一次,他端着长枪跑得那样快,那样坚决。 和周围流民的衣服不断摩擦,草鞋在地面踏过膈人的石子,上百名流民疯狂地端着长枪迈开步伐。 在他们的对面,是沿着街道列成横排的雇佣兵横阵。 长矛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它们在流民们踉踉跄跄地步伐中抖动,朝着雇佣兵们急速刺去。 对面近两千名雇佣兵们则露出了狞笑,他们放平了手中的长枪,等待着流民们的到来。 他们见过这些流民的冲锋。 这些暴民往往会高声呐喊着冲来,当他们冲到最前方时,会因为害怕止住脚步,然后被后面冲锋的流民推着,撞到自己的长枪上来。 到那时,只需要高喊一声那句知名的“农夫,卫兵来了”,就足以把阵战变成追逐战。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了无数遍,今天也不例外。 锋利的长枪近了,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能看到枪头的寒光了。 “农夫,卫兵……咯咯咯。” 枪头刺破喉管,穿透软骨,从他脖子的斜后方探出,长枪收回的瞬间带起了一片血雾与泡沫。 在他的对面,科尔顿的肩膀被他的长枪洞穿,他咬着牙吼道:“卫兵,农夫来了!” 在科尔顿的身边,一个个流民被刺穿了身体,他们的长枪同样递入了雇佣兵们的身体。 一蓬蓬血雾炸开,胆汁、软骨、血管与喉管挂在人身上或者伴着鲜血流到地面,猝不及防被突入阵型的雇佣兵瞬间和流民们陷入了近身混战中。 “魔鬼走狗!死!”科尔顿如同癫狂一般,枪尖从他额头划过,鲜血浸满了面孔,可他丝毫不停。 抄起腰间的短连枷,他用尽力气朝面前雇佣兵脸上砸去。 那雇佣兵举起手中的铜圆盾,可被链条连接的连枷绕过盾牌上方,划过一条弧线直砸在他的脑门上。 爆开的眼珠喷射出灰白的黏液,泼洒到盾牌上,那名雇佣兵僵直着倒地。 可科尔顿刚转身,另一个高个雇佣兵便面色狰狞地撞了上来。 巨力袭来,科尔顿被撞得失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抬起头便看见那雇佣兵手持短斧,高高举起,他想翻身闪避,右手却刚好被队友踩住。 寒光落下,却没落到科尔顿的头上,而是横飞出去。 “啊——” 那是一个农夫,他红着眼冲了上来,扑倒了那名雇佣兵。 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雇佣兵立刻掏出匕首,扎入了农夫的胸口,鲜血浸红了农夫前襟。 同时,掏出黑糊糊短剑的农夫则一剑扎穿了雇佣兵的脖子,气管将血沫吹得四处飞溅。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抱住对方,同时死在了战场上。 下一秒,一名法兰雇佣军便被两具尸体绊倒,手中的长枪哐当落地,面前的农夫则操起草叉,洞穿了他的喉咙。 “不平人,杀不平!” 科尔顿抓起那柄黑糊糊的短剑,高举着杀向了三名围攻流民的雇佣军。 “刀盾手,披甲军士,上前排,上前排。”戴着颈甲和长尾盔的雇佣兵首领满头大汗,他不管不顾地爬到民房的窗台上,朝着后面的人大喊道。 当手持短兵的刀盾手与披甲军士到场后,混战逐渐停止,雇佣兵们在一个个小队长的呼喊下,重新组成了方阵。 说到底,这些流民今天说不定是人生唯一一次摸到长枪,他们甚至连长枪都握不稳,可他们对面的却是训练时长两年半的雇佣兵。 随正规的枪阵列成,情况便逐渐变了,大量的流民倒下,重重倒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泥土上。 迈着整齐的步伐,雇佣兵们终于重整了队形,朝着流民一步步杀来。 他们的第一排是持盾披甲的长剑与短斧手,先前那种搏命冲锋加混战便不再管用。 在威克多的高喊下,流民向后退到河边,试图重新列出枪阵。 他们哪怕再坚定,也被三排明晃晃的枪阵逼得步步后退。 “稳住,稳住,把枪端平!”一边后退,威克多一边高声吼道。 在他的身边,鲁迪洛因为冒进被自己人的枪杆抽中了太阳穴,倒在了路旁,生死不知。 威克多朝后又退了一步,却差点踩空,他朝后面看去,流淌的运河上飘起了不少尸体。 雇佣兵们的枪阵密不透风,他组织了好几次腾跃兵滚地冲击都被披甲军士们挡下。 前排的流民不断倒下,他们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横阵,只能用生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最后一排的流民,已踩在了河道的边缘。 到此为止了吗?威克多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向着第一排走去,就算是死,他也不要被淹死! 一步步向前,威克多走到了第二排,他还没来得及端平长枪,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了第一排流民的耳畔。 “主诅咒你们!魔鬼的走狗!” 那是?是老柯塞! 威克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柯塞今天的穿搭和往常很不一样,脸上再没有了先前那局促老实的神情。 他赤裸着上身从屋顶上跳下,肥壮的胸前,被折断的屮字架挂坠随风飞舞,面目狰狞如火狱中恶鬼,双眼红得像火。 “啊——” 眼中爆满了血丝,柯塞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从屋顶跳下之际,他粗壮的双臂探出,揽住了两根长枪,右手同样揽住了三根长枪。 双脚跺在地面,脸颊上的肥肉随着身体不断颤抖着,看着雇佣兵们,柯塞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对面的雇佣兵铁青着脸,死命地拽住枪杆,试图把长枪抽回或者把柯塞拉过来。 可不管雇佣枪兵如何抽动,都没能将原本的长枪抽回半分,而柯塞凶狠的面目则在狂叫:“来啊,来啊,你们这些谋杀犯的帮凶!” 双脚使力,柯塞的脸庞暴起了好几根青筋,甚至将两名雇佣兵从枪阵的一方拉得一个趔趄。 赤着双眼,威克多焦急地高喊道:“看着干什么?刺啊!” 几乎是与此同时,四柄长枪从柯塞的肩头两臂旁刺出,瞬间扎入了对面那几名长枪兵的大腿和喉咙中。 当枪头拔出时,鲜血一股股地从伤口中喷出,猩红的肌腱与血肉暴露在空气中,那几名雇佣兵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看到眼前的雇佣步兵倒下,柯塞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松开那几根长枪,从腰后拔出两把杀猪刀,当头朝着枪阵的缺口冲去,两边的雇佣兵立刻试图补位。 头戴碟形帽的法兰雇佣兵还没站稳,柯塞便将手中的杀猪刀投掷出去,直接扎入了雇佣兵的胸口,将内脏搅在了一起。 弓身躲过长枪刺击,他跳上前,抓住刀柄,一脚踢在那雇佣兵的肚子上,拔出了杀猪刀。 一只手则握住另一把刀,他拨开了身边雇佣兵刺来的短剑,接着整个人撞进敌人的怀中,杀猪刀“噗”地搠入雇佣兵腹部,用力一搅一拉,一串肠子便被带了出来。 眼见枪阵被打出了一个缺口,后续的救世军腾跃兵与长枪兵马上照着缺口冲了过去。 雇佣军的军阵沸腾起来,旁边和左右的士兵立刻试图涌上去填补那个缺口,可缺口却被扑上来的救世军长枪兵填了上去。 这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枪阵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步兵们涌上前想去补,那口子便撕裂得越大,局部的血腥混战再次开始。 原本的阵型在不断地运动中开始犬牙交错,甚至出现了更多的缺口,雇佣兵们齐整的队形正在流民们的挤压下不断后退。 最可怕的是,一部分法兰雇佣兵实在忍受不了这样酷烈的战斗强度,开始渐渐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 他们这辈子都没打过这种仗,一个月几十第纳尔玩什么命啊?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竟然渐渐地又被救世军从桥头河边压回了路口小巷。 “弗里西斯卡大人,我们,我们需要支援。”雇佣兵头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骑士们面前。 “打成这样,你有什么脸要支援!”上手给求援的雇佣兵首领就是一鞭子,弗里西斯卡怒骂道。 “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流民有法术啊,他们不怕死啊。” “你们这群废物。”弗里西斯卡气急败坏地拉下了头盔面罩。 他本想着能诱出短毛贼的老营出战的,但这些步兵居然被一群普通流民给压制了,居然还有脸派人来求援。 可目前的情况确实是不支援不行了,如果让流民们把阵线推到小巷小路中,他们的冲击会被晒衣绳、门廊和凹坑限制,远不如现在作用大。 “勇士们,随我冲锋!” 第163章 长桥,血腥之路!(3) 将一整瓶的可汗药剂吞入腹中,把集神油膏涂在太阳穴,弗里西斯卡闭眼等待了两秒,让药效发作。 身体微微发红后,他朝身后看去,其他的骑士们同样完成了战前的准备。 “勇士们,随我冲锋!” 将长剑指向前方,弗里西斯卡抖动缰绳,座下的战马吐出一口滚烫的白汽,迈开腿奔跑起来。 他们在到来前,就已经为战马服用了浸泡过暴怒药剂和止血药剂的草料,尽量地消解这种聪明生物心中的恐惧。 银白的月光被马蹄踏碎,由于战宽的限制,五十名骑士排成了一个菱形的冲锋阵形。 从道路尽头的小跑,他们开始逐渐加速,直到长风吹响了他们盔甲,发出铿锵的金属之声。 凝固的空气流动着,头盔上的长尾翎羽被疾风吹得左摇右摆。 随着马蹄踏地的频率越来越快,战马嘶鸣,骑士们弓起腰,举起手中的骑士剑。 “是骑士,是超凡骑士!” 屋顶上的斥候朝着下方焦急地大叫道。 还在混战的流民和雇佣兵在某个时刻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地面的石子在震颤,越过微微拱起的地面,数十名骑士跃然出现在视野中。 “圣萨平杜斯!” 从战马上站起,弗里西斯卡高声喊出了骑士们的主保圣人。 正常情况下,骑兵冲击步兵方阵时,会恐惧马速减慢后落入敌阵。 因为这种被包围的情况下,很难杀出去,尤其是在身披重甲,动作不灵活的情况下。 可在有了超凡力量后,骑兵冲击步兵方阵的意愿大大增加了。 因为他们哪怕落马,那些凡人还是破不了他们的防,他们有着足够的耐力支撑他们通过步战坚守或直接杀出来。 早期的时候,骑士们的对手不是农奴兵就是骷髅兵,那时候的骑士们没有任何如今流行的骑兵战术,就一个字——莽。 在雇佣兵行业大发展,出现职业化雇佣步兵后,骑士们正面冲击步兵方阵的收益就小了很多。 特别在风车地之战中,法兰国王大爆金币横扫帝国雇佣兵市场,用98k职业雇佣兵给莱亚的骑士们好好上了一课。 此后,便鲜有骑士在战争中正面冲阵。 弗里西斯卡不想说得太失礼,但他从来不认为眼下面临的是战争。 在可汗药剂的影响下,弗里西斯卡的平衡能力得到了极大地强化,他抽出腰间的长剑: “农夫,向异教的神明祈祷吧,看看他们会不会来救你们!” 滚滚烟尘中,五十名骑士直接撞入了流民们的阵形中。 “快躲开——” “我是雇佣兵啊,我是你们一方的!啊——” “狗骑士!” 浓郁的铁锈味瞬间爆散开,阵列中顿时响起一连串的哀嚎声。 手肘颤抖着,科尔顿精疲力尽地将长枪从雇佣兵的胸口拔出。 他后退一步,刚想缓一口气,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小心!” 科尔顿被人扯住后脖领,向后拉去,一道黑影闪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具躯体或者说尸体。 顺着飞来的方向,科尔顿朝着那里看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铺满月光的半空中,三四个流民被高速冲击的战马撞得凌空飞起,身体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 五十名超凡骑士如划开黄油的热刀,顺滑地从侧面切开了流民们的阵列。 头盔下的面孔在欢愉中露出了狰狞的笑,他们挥起手中的骑士剑,任由高速奔驰的马匹带着长剑切开一个个瘦小的躯体。 清晰的血浪沿着锋矢阵的切面前进,马蹄后,一具具被长剑拖割开胸腹、后背乃至直接斩首的躯体缓缓倒下。 “嘭——” 一个流民躲闪不及,哪怕马速在冲击中有所减慢,但他还是被撞得向后倒飞,在地面上滑行了四五米,正好来到了科尔顿的脚下。 科尔顿马上蹲下身体,翻过流民的身躯,想要给他抢救一下,可他刚把那人的躯体翻过来,动作却又停了。 流民的胸口已经凹陷,裹着血丝的肋骨穿透了灰白的皮肤,他的喉咙中只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哮喘声。 望着那残破而干瘦的躯体,科尔顿一时间居然无从下手。 “给他一个痛快吧。” 之前拽住科尔顿的高壮老者,从眼前雇佣兵的脖子中拔出了武装剑,扭头对着科尔顿喊道:“他没救了。” 低下头,望着那双哀求的眼睛,科尔顿扭过头,用那把黑糊糊的短剑割断了眼前流民的喉咙。 站起身,科尔顿环顾四周。 巨人般的银甲骑士们疯狂冲杀着,长剑划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躯体,鲜血已经让地面黏滑潮湿地站不稳脚。 在流民的惨叫和哭喊声中,他才又想起了超凡骑士们的可怕。 科尔顿居然有一瞬间的茫然,难道骑士真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砰!” 圣铳发射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战马死前的哀鸣声。 从迷茫中恢复,科尔顿神色一振,对啊,还有无敌的圣铳手在啊。 闪过身周来回奔跑的流民人群,他端着长枪朝着声音的源头冲过去。 在人群之中,科尔顿果然看到一匹战马被铁砂洞穿了躯体,它庞大的身躯横躺在地面抽搐着。 可当他抵达时,他没有看到死去的骑士,地上只有一匹濒死的战马,一具无头的黑衣士兵尸体和一杆被马蹄踏坏的发条铳。 尽管空气中又连续响起了发条铳发射的声音,可吃过一次亏的骑士们立刻警醒,他们散开了队形,变成了五人的小队。 那些骑士速度极快,仿佛山里灵活的狗,发条铳是霰弹枪,准度毕竟差,铁砂又不能拐弯。 几次发射后,除了误伤不少自己人外,没有任何战果。 科尔顿向着道路的一侧看去,转眼间,超凡骑士们杀穿了流民的阵列,来到了道路的另一边。 而又一队五十骑士组成的锋矢阵正在道路的尽头渐渐成型。 “咱们得撤退了,这里的道路太宽阔平整,得到桥上去。”高壮的白发老者拨开人群,不知何时出现在威克多的身边。 威克多尽管不认识他,但之前看到他是跟着流民们一起来的,而且还杀死好几个雇佣兵,便回答道: “不行,桥上更狭窄,他们冲锋的话,我们没地方躲。” “不回到桥上,被他们两面夹击,也得死。”老者揪住了他的领子,旁边的黑衣士兵马上用短剑抵住了老者突出的腰间盘,“从桥上走,把他们集中到一起去,在桥上他们躲不开那个雷电棍子。” “剩余的这些人呢,他们来不及撤的。” “那就只能祝他们好运了。”老者冷冰冰地说道。 “威克多师长,冕下用长弓空投手令,让咱们退回桥上。” 望着左侧重新整队的超凡骑士,再回头看向蓄势待发的又一队超凡骑士,威克多咬着牙说道:“后撤!圣铳手和敕令连断后!” 在孩儿军和老营兵的带领下,救世军开始缓缓后撤,但正在接战来不及走的还有三四百人,他们不得不留在了河的对岸。 老者站在桥头,他看着拥挤的人群,兜帽下的眼睛泛起了光亮,伸手对准地面,嘴巴微微抖动,几乎是一瞬间,空气忽然潮湿了。 眨眼的功夫,一道笼罩了桥头附近街道的雾墙凭空竖起,摘下了兜帽,名为帕斯里克的老者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些骑士,转身走入了雾墙中。 正要发动第二次冲锋的弗里斯西卡不得不勒停了战马,大骂道:“哪儿来的雾!” 第164章 长桥,血腥之路!(完)【6k超清重 第164章 长桥,血腥之路!(完)【6k超清重置版】 长桥上用粗大铁索吊起的木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流民们的来回踩踏下,桥面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 与先前跨过木桥杀向市政厅不同,如今的流民们士气早不如从前。 要知道,他们渡过长桥的流民救世军一共有近三千人,原先可是压着那一千雇佣兵差点杀入小巷中。 一旦进入小巷,骑士们的冲锋威力就大打折扣,如今区区五十个骑士就把他们打得丢盔卸甲。 细数走在桥上的人,大约有小一千人都留在了对面,一部分是先前战死受伤的,其余部分则是被遗留在那边的。 尽管不知道那堵雾墙从何而来,但霍恩还是庆幸对面的人真的撤回来了大部分。 至于士气问题,暂时还来不及顾及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夜风中,浓雾渐渐被吹散,整个长桥的粗大铁索都开始晃荡起来,马蹄有节奏地敲击在桥板上。 黑色的影子在白色的浓雾中渐渐清晰,长剑率先突破了白雾,朝着前方冲刺而去。 三十名超凡骑士排成了三列纵队,从白雾中狂奔而出,雾气如同丝带一般挂在他们的甲胄缝隙间,飘出去好远。 他们冲锋之路的尽头只有一个——桥对岸的流民们。 “长枪手,圣铳手,上前!” 指挥着人群后撤留出空地,霍恩朝着人群后的圣铳手们喊道。 推开了拦路的流民们,救世军老营终于出场了。 黑帽军的长枪手端着长枪来到第一排,他们将长枪的后端顶在地面,前端指向那些超凡骑士。 三排七列圣铳手上前,与长枪手交错站立,由于发条铳精度实在太差,只能用数量和范围来补。 依旧第一排半跪,第二排弓步向前,第三排直立。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他们失去了三杆发条铳,而他们面对的不是简简单单六名骑士,而是整整三十名。 为首的正是弗里西斯卡,在高速冲锋和杀戮的作用下,他整个人彻底兴奋起来。 冲锋与杀戮,这才是骑士该干的事情,骑士就是该骑在高速奔驰的马上,摘下一個个脑袋。 说起来有些下流,可弗里西斯卡一想到这些,竟然直接立了。 步兵就是软弱啊,居然劝他们不要过桥,可不过桥,那还算什么骑士。 他视野四周变成了红色,只能看到眼前清晰的小点,两侧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只看得到眼前那个懦弱的敌人,那些低贱的不洁者,他们活该去死。 “不洁者们,快跑啊!”弗里西斯卡狞笑朝着眼前的圣铳手们高喊道,“弥赛拉的使者来摘你们的脑袋了!” 笑声传递到霍恩耳中,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40毫米口径的发条手炮,站到了圣铳手们的中间。 在连绵不断的齿轮转动声中,霍恩端平了他的手炮,瞄准了前方第一个骑士。 看到弗里西斯卡经过了那条红色的飘带,霍恩喊道:“五十码。” 马蹄踏过一名老者的尸体,霍恩继续喊道:“四十码!” 在越发急促的马蹄声中,霍恩逐渐看清了骑士们的狰狞的面孔。 “三十码……准备!” 扶稳眼前的枪架,霍恩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拔掉了发条手炮的发条匙,怒吼起来:“赞美圣灵!”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实心弹丸从黑洞洞的手炮铳口飞射而出,气压平衡孔的尖啸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弹丸划破空气,带起可怖的尖啸,直接砸在冲在最前方骑士的面甲上。 坚固的面甲向内凹陷,夹杂着碎骨的血浆从头盔面罩的缝隙中射出。 那骑士的脑袋直接向后倒飞,把整个身体都带得仰倒落地。 “唏律律——” 横倒的马匹悲鸣着摔倒,横在桥面上,把身后另一匹战马直接绊倒,身后的一名骑士干脆飞出了长桥,落入水中。 还没等骑士们惊讶,日后成为无数骑士噩梦的齿轮转动声与雷鸣声便又响起。 数百枚铁砂组成的风暴再一次笼罩了桥头,铁砂撞击盔甲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溅起了无数的火星子。 战马悲鸣起来,哪怕是超凡骑士们,也不是都能人马具甲。 由于在桥上无处躲藏,居然有七八名骑士被铁砂打从马上打落,更有甚者直接从马上翻进了河水中。 “啊,救我救我!” “魔鬼,是魔鬼吹的风!” 三五名骑士陆续从桥上坠落,河面上再次掀起更高的白色水。 于是周围渐渐退开的流民们第一次听到了骑士们的哀嚎声。 剩余的骑士们仍在下意识地冲锋,可口中的战吼却停止了。 他们有些不明白,刚刚那是什么,魔女的法术吗?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魔女或者巫师吗? “别怕!”弗里西斯卡忍痛大叫道,“别怕,他们发射完一次,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装填,就和十字弩一样,冲过去,冲过去。” 弗里西斯卡的面甲被穿了一个洞,他能感觉到一枚碎片正卡在颧骨上,肌肉撕裂的疼痛让他的表情愈发狰狞。 “圣杜平萨斯!” “小心!” 霍恩眼前一,被人扯到了路边,回头一看,居然是先前那名老者。 在距离他不到一码外的地方,二十多名骑士在战吼声中,如同一辆重卡撞在了第一排的枪铳阵列中。 仿佛是烈风吹过柳絮,大约有四五名圣铳手像破娃娃一般被直接撞飞出去。 而最前面的五名骑士也在枪阵的抵御下被刺穿马脖子翻倒。 但骑士们很快便翻身爬起,抽出腰间的长剑,便砍在面前圣铳手和长抢手的身上。 战马却压在前排圣铳手和长枪手的身上,上千磅的重量,让他们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骑士们掏出长剑砍下他们的脑袋。 马蹄踏过圣铳手们的脑袋,后续的骑士已经冲来,撞入了散乱的救世军老营士兵中。 后排的老营兵马上竖起长枪朝着骑士们发起了冲锋,经过这段时间的搏杀,他们再也不需要腰间的绳索了。 怒吼着,黑帽军敕令连们举起手中的长枪,排成一致的阵列,朝着骑士们杀去。 他们到底是凡人,三层的枪阵根本不是骑士们的对手,马蹄踢踏,骑士们直接从那些黑帽军身上碾了过去。 “救命啊,是骑士!” “骑士老爷,别杀我,我是无辜的。” “快跑啊,快跑啊。” 当一个个流民和黑衣老营兵被骑士们撞倒,流民们终于怕了,他们转过身哭天喊地地朝着身后跑去。 “跑什么?跑什么?”科尔顿捂着肩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朝着逃窜的流民们怒吼道。 可没有人听他的话,最多瞥他一眼,便沿着河道向远处跑去。 科尔顿有些迷茫地站着,刚刚不还是喊打喊杀地要杀骑士吗?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骑士真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忽地,科尔顿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哭声。 “帕帕,阿母,你醒醒啊。” 这战场上怎么会有小孩子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间劳工的茅屋被撞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两具年轻的尸体前哭泣。 就在那小女孩不远处,一名骑士正加速冲来。 “等等!”科尔顿推开了人群,朝着那趴在父母躯体前哭泣的小女孩跑去,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吵死了。” 长剑划过,背着带着一道透骨的血痕,小女孩重重地倒在她双亲的尸体上。 “畜生啊!” 科尔顿目眦尽裂地朝着快速冲开的骑士喊道。 看着身边尽管已经放慢脚步,可还在逃跑的流民,他气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跑啊,你们逃吧,从这里逃出去!” “等以后你们死了,就告诉那些葡萄酒下的亡魂,你们亲友的亡魂,就说你们怕了,逃了,你们逃去吧。” 流民们的步伐停滞了一些,他们向后张望,望着那仍在与骑士缠斗的黑衣士兵,望着地上母女的尸体。 “你不是要跑吗?伱想要跑去哪儿?”科尔顿嘶吼般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侵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跑吧,等以后,等你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变成葡萄酒吧,看他们能跑去哪儿?” 一些流民开始停住步伐,在他们的前路上,好像不再是黑黢黢的街道。 他们好像看到了,亲眼看到了在那蓝血孤儿院中,那无数的孩子的悲泣。 他们好像看到了,被饿死的父母和爱人,骑士与教士们搜走了他们最后的粮食。 就这么逃吗?从这边逃到那边,从这里逃到那里,就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可以逃啊,当然可以逃啊,没人拦着他们可为什么就是迈不动脚呢? 但逃到哪儿,能活呢?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我从霍塔姆跑到了上瑞佛,我从卡夏跑到了朗桑德,我告诉你们,这次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朝着那些逃跑的人吼完,科尔顿不管肩上身上的伤,端起了手中的长枪,跌跌撞撞地朝着一名跌下马的骑士冲过去。 尽管他看不清骑士盔甲下的脸,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在冷笑。 就好像当初他跪在森林前,那骑士的冷笑一样。 “魔鬼!死吧!” 科尔顿怒吼着扑了上去,手中长枪猛地刺出。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剧痛直到这个时候才蔓延开,那是一道从肋骨到锁骨的伤口。 他能听到自己长枪哐当落地的声音,失血和胸口的剧痛袭击着大脑,他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躯体。 耳畔的地面上,科尔顿能听到骑士们左冲右杀的马蹄声,能听到流民们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鼓一样,越来越清晰。 望着布满月辉的天空,科尔顿先前的茫然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神,就,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突然啊,结果还是失败吗? 科尔顿眼前的月色模糊起来,深沉睡意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 小科尔顿,帕帕要来找你们了,帕帕没有窝囊地死,帕帕为了杀骑士而死,帕帕…… ……谁在拽他手中的长枪? 科尔顿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在模糊的泪水后,他看到了一个同样痛哭的少年。 他看样子才十五六岁,眼中蓄满了泪水,他害怕得全身发抖,但还是端着长枪扑向了一名骑士。 接着他手边黑糊糊的短剑被一名老妇人捡走,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半瞎,然后她叫喊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着骑士扑去。 不仅仅是他们,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流民们,逆着人流跑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 他们颤抖着,怒吼中带着哭腔,用肉躯阻挡骑士们的冲击,一个个倒在地上。 可依旧有无数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地上的武器捡起,在被污泥和颜料染色的粗手上,武器不断地传递。 连枷、草叉、锄头甚至是砖头,流民们害怕地怒吼着,将奇奇怪怪的武器砸在了骑士们的身上。 他们甚至无法人人拥有一件武器。 “滚开,低贱的不洁者。” 一名骑士用长剑砍下抱着马腿的流民的脑袋,可他惊讶地发现,那无头躯体依旧死死地锁在马腿上。 “你,你们……” 还没等他说完,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便从腰间传来。 一名瘦弱的少年吓得满脸是泪,可他手中的匕首却从盔甲缝隙中,牢牢插入了骑士的体内。 他死活不松手,骑士反手一剑,少年的人头便落到了地上。 “砰!” 那名骑士从马上直挺挺翻倒下来,他死前看到的正是那名被他砍下头颅的少年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释然和复仇成功的快意。 不仅仅是那些流民,屋顶上,那些劳工们同样站了出来,他可能没有胆量直面骑士,可他们有他们的反抗方式。 一块块石头砸在骑士们的头盔脑门上,污泥和粪便顺着头盔的缝隙流入了骑士们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这二十名骑士的速度已经从冲锋变成了小跑,甚至有些跑不动了。 弗里西斯卡又惊又怒地骂道:“低贱的不洁者,我可是荣耀的骑士,你们这样是要下火狱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近在咫尺的重响,弗里西斯卡扭头向后,一名骑士被镰刀勾住,直接拖到了地面。 那骑士立刻站起身,抽出长剑,试图步战坚守,可他对面是早已举起发条铳的黑衣士兵。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码。 铳响之后,颈甲被打出了一个十几个窟窿,有一枚石弹刚好穿过骑士的喉咙。 当圣铳手抱着发条铳寻找下一个目标时,骑士喉管正用最后一口气在颈甲的缝隙上吹着血泡泡。 弗里西斯卡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与河对面不同,他们所在的位置有太多的流民了。 屋檐低矮,地面坑坑洼洼,路上还有之前没拆除的街垒壕沟,他们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弗里西斯卡还有自信杀出去,毕竟他们的草叉根本捅不穿自己的盔甲。 可问题是那些恶心而可怕的黑棍子却能远程击破他们的盔甲啊。 当药效渐渐消失,后悔的情绪涌上弗里西斯卡的心头,他不该过河的。 可就这稍一走神的功夫,弗里西斯卡眼前一黑,不知从何处扔来一块污泥,糊在了他的脸上,遮住了面甲上的缝。 “谁扔的泥巴?” 话还没说完,他座下的马匹便被涌上来的流民拿草叉刺破了脖子。 “帕帕,阿母,我给你们报仇啊!” “该死的混蛋,儿——啊——”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把我的家还给我!” 被污泥遮挡的狭窄视野中,无数的流民状若疯狂地怒吼,朝着弗里西斯卡扑上去。 “你们疯了吗?”狼狈长剑左劈右砍,将那些送死般扑来的流民砍死,弗里西斯卡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们被魔鬼附身了吗?” 他的眼前是无数双手,拿着无数把武器,曾经懦弱如鹌鹑的小民们狰狞得不像样子,他们口中的怒吼比狮吼还要恐怖。 慌乱驱赶战马前行,可仿佛在泥沼中,弗里西斯卡寸步难行。 他右手长剑慌乱挥舞,左手则不断擦着面甲上的污泥。 接着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割断了他马鞍的绳子,一股巨力从腰间传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失衡感。 当后背重重撞击在地面时,弗里西斯卡才意识到,他眼前的是被月光和火光染色的夜空。 发条铳的铳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等等,我有赎金……” “砰——” 当霍恩集结了人手,重新站到桥头时,河这边的骑士们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被人流卷动的浪潮所吞噬,一边惊恐地尖叫,一边愤怒而无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 “小心,救世军,小心啊。”一名站在屋顶上的劳工大声给底下的流民大军喊道,“骑士又来了。” 看到霍恩无动于衷地站着,那劳工干脆从家中跑出来,他拿起了平常做工用的锤子和凿子,怒吼着朝着那些骑士们冲去。 可怖的马蹄声又一次传来。 肉眼可见地,在那长桥的铁索更加剧烈地震颤起来,又有两队总计七十人的骑士朝着这边扑来。 要是让这些新骑士冲进来,不说冲破这近万人的流民,把那些陷入阵中的骑士接回去是没有问题的。 站在桥头,霍恩漠然地注视眼前的这座长桥。 “你不躲吗?”刚刚救下霍恩的帕斯里克问到。 霍恩瞄了一眼帕斯里克,他不清楚这个老者是从何而来的,并不敢相信他。 但看在他救了这么多人的份上,霍恩还是回答道:“不躲。” “为什么?” “你猜猜,打了这么长时间,让娜去哪儿了?” 帕斯里克先是一愣,他思考了几秒,随后豁然望向长桥的桥墩:“你是说?” 急促的马蹄声近在咫尺,七十个来救援弗里西斯卡的骑士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为首的那人双目赤红,看来也是刚刚服用过药剂,他见到仿佛唠家常一般在桥头闲聊的霍恩与帕斯里克,眼中的狂怒顿时炽烈起来。 面对他们七十个骑士组成的冲锋阵型,居然就放两个人在桥头待着什么意思? “我去杀那个年轻的。”为首的骑士高喊道,“谁都不准和我抢。” 或许是冲锋的快感占据了大脑,骑士们高声地发出了怪叫,可丝毫没有人注意到铁索摩擦哗啦啦的声音。 马匹腾跃,为首的骑士已经看清桥头那人的脸,他知道这是谁,是传说中的那个圣孙。 一股狂喜瞬间占据了骑士们的心神。 “别杀他,要活的,更有价值!” 收起了长剑,骑士遥遥伸出了铁手套,可汗药剂让他自信能够在那一瞬间抓住那名瘦弱如鸡的青年。 近了,更近了,最后十码了,第一排的骑士们都能看清青年和老人脸上……那讥讽的笑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管战马如何刨动马蹄,可那边的霍恩却是越来越远? 药剂兴奋的劲一过,他才感觉到奇特的失衡感。 什么时候?骑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马蹄已悬空,哪怕是可汗药剂都不能再让他保持平衡。 “怎么可能?” 骑士们不可置信地狂吼道。 从岸边到桥墩,足足三十米长的路桥,那刀砍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断的粗大铁索,居然断了。 居然断了?! 莹白的月辉照耀在盔甲上,反射出骑士绝望地脸,他看着霍恩越来越远,直到眼前的一切被水流占据。 接二连三的巨大水溅起,在嘶鸣和惊呼声中,七十个骑士一个不拉地从长桥上滑入了水中。 对岸顿时惊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而让娜则顺着铁索滑到了河道边的长滩上。 电光瞬间在河面上泛滥,骑士们惨叫声在夜空中回旋。 “种麦之人吃麦糠,织布之人无衣裳。” 口中轻吟着,霍恩不去看河水中挣扎的骑士们,拔出了腰间的血遮云,向着最危险的人流中走去。 “夏娃亚当耕作时,贵族绅士坐高堂?” 骑士们正在绝望地呐喊,无数的火把在流民们的怒吼声中颤抖,可霍恩的耳边却是无比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占我妻,夺我房,杀我一双好爷娘!” 霍恩的声调逐渐昂扬起来。 在他的面前四码外,一名骑士的战马被缆索拽住马腿,年轻的骑士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在地面滑行了好几米。 霍恩向着那名骑士走去,而他的背后,更远处的石桥上,举着火把的乡民们 “人头滚滚数不尽……” 无数双手按住了骑士的身躯,他的膝盖被发条铳打断,只能用双手推开试图扒开他甲胄的流民们。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骑士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哭喊声,一股恶臭已经从胯裆间渗出。 指甲盖被染成灰色的手指掰开了他头盔的面罩,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踩在他的胸口,高高地举起了一把泛着红光的剑。 最后这句话,霍恩仿佛就是在怒吼着说的。 “血债,要用血来偿!” 长剑落下,飚射的鲜血沾满了霍恩的半张脸,他抬起头,已经没有哪怕一个站着的骑士。 周边的流民们,人人带伤,可眼神凶恶得仿佛火狱中的夜枭。 将血遮云指向河对岸,霍恩将手中的血遮云指向了对岸: “妖魔便在城堡之中,诸信民,随我,荡尽妖魔——” (本章完) 第165章 这处挪,那处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第165章 这处挪,那处挪,贫汉何处可求活?【2k标清重置版】 “你们带着135个骑士去的,那可是135个骑士。” 市政厅中,巴曼达毫不淑女的声音在市政厅的议事厅内回荡着。 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13个骑士,巴曼达再没有了之前的贵族风范:“当年我们血冬大暴动才出动了900个超凡骑士,就击溃了10万农夫!你们面对的只有1万人!135個骑士还敌不过他们吗?” 骑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老骑士硬着头皮上前:“我敬爱的公爵夫人,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断了长桥,我们有七十名骑士跌入了河流中。” 在贞德堡运河,为了方便船只通过,长桥都是采用两个桥墩之间用粗大铁索吊住的方式。 那铁索就比成年人大腿稍细一些,而且还不止一条,谁能想到居然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弄断铁索。 但其实这个法子其实是让娜提出来的,《骑士西法尔》和丹吉的笔记都告诉她,骑士喝了药剂就会本能地往前冲。 不仅仅是因为药剂是有时限的,而且大多数此类药剂都有兴奋剂的功效。 在帝国内部各国的历史上,骑士们的鲁莽冲锋都是指挥官最大的难题。 老年骑士旁边,年轻的骑士补充道:“我们的骑士穿着重甲,在水里不如那些纤夫渔夫灵活,反复被他们骚扰,用鱼叉和匕首捅刺我们。 就算我们能穿着重甲上岸,那名魔女还是会使用闪电轰击我们,好多强大的骑士都被电死了。” 仿佛是唱双簧一般,没等巴曼达说话,另一名骑士又说道:“他们的手段极其残忍,投降的骑士没有得到任何匹配其荣耀的优待。 扒掉甲胄后,他们居然任由暴民殴打侮辱咱们的骑士,甚至有七八名骑士被活生生殴打至死。” “那这样的话,你们应该只损失了100名骑士啊,还有22个骑士呢?” “有的试图冲击暴民,接应友军,被雷电棒子给打死了,有的……突然消失了……咳咳……” 老年骑士的话并没有说明白,神秘消失的骑士人数是被雷电棒子打死人数的十倍。 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巴曼达脸上彩妆被冷汗划出一道道沟渠,到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什么贵族风范了。 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巴曼达坐回了桌前,强自镇定道:“没事,我亲爱的丈夫那里还有35名骑士,加上你们,我们有近五十名骑士。 我们有雇佣兵,还有1200守夜卫兵,那些暴民同样死伤惨重,只要亲爱的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年骑士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骑士:“夫人,公爵他,公爵他说他没有足够的兵力,他正朝着城堡方向赶去……” “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说,他放弃了市民路的防线?!”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巴曼达剧烈起伏的胸口甚至崩坏了胸前的扣子,彻底放弃了先前的贵族形态。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沉默了。 望着眼前的桌子,巴曼达直感觉到天旋地转,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那不过是一万个农夫,一百个超凡骑士就足以将其驱散镇压,更何况他们还有超过两千名步兵呢! 如果在市民路宽阔的道路上设立第二道防线,把他们堵住,并不一定会输,就算输,可还有城堡这第三道防线呢。 为什么要直接撤到第三道防线呢? “啊——”尖叫着,她用手中的羽毛扇狠狠地将桌子上的瓶与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愚蠢!懦弱!猪猡!笨蛋!低智力!没有灵性!没脑子!这样应对就是蠢货!” 桌子上瓶碗碟等装饰物都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巴曼达的头发炸开,面纱掀起,撑着桌子大口地喘着气。 “那些城外的秘军呢?让他们快点过来。”赞德培克扶着巴曼达肩膀,心脏跳得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老年骑士走上前,低声道:“秘军常年来入不敷出,三年前,公爵大人就打着优化财政的名头,把他们卖给了急流市的凯瑟琳。 城外的那一百个步兵只是吓吓他们,根本顶不上什么事,咱们真正的秘军是巴尼福斯主教率领的3700名士兵,以及孔岱亲王率领的8200骑士和士兵。” “他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两三天。” 赞德培克喉咙干涩得连口水都吞不下去了,他可是历次收税的主导者啊。 在流民们的谣言中,就是他让公爵下令封锁水陆关卡,把流民们锁死在贞德堡附近。 别人或许还逃得掉,可他自己是最知道他做了什么的。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望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赞德培克,巴曼达猛地惊醒:“雇佣兵也溃逃了吗?达内那个蠢货现在在哪儿?” “雇佣兵们大多溃逃了,暴民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公爵说,请您尽快出发……” “那咱们还待在这做什么?”冷静下来的巴曼达马上绕过桌子,一边朝他们吼叫,一边朝着门口跑了过去,“你一进来就该先说这件事的!” 可那几名骑士却是一动不动,面容为难,仿佛没听到一般。 “怎么了?走啊!”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巴曼达扭头看着身后的这些骑士,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说实话,咱们已经被包围了。”老年骑士尴尬地打开了市政厅的窗子,月亮已经落向西方,可这依旧阻挡不了市政厅周围潮水般的火光。 发条铳砰砰的声音由远到近,没有了骑士们的制约,圣铳手们躲在长枪手后面,肆意地在雇佣兵的阵列中打出一个个缺口。 当超凡的骑士们都逃跑了之后,雇佣兵们的士气跌到了谷底。 超凡骑士都跑路了,他们还打什么啊? 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们仓促地后退,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破衣烂衫的流民挤得向内里收缩。 不管首领与队长如何高喊,还是没能调整他们冲锋的方向——其他人的身后。 “交出武器!” “跪地不杀!” 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无数在脑袋或在手臂上系着黑布的农夫正在高呼。 黑色的人海伴随着狂怒的吼叫。 数不清的人头,数不清的队列,脚步声都能将屋檐上的积灰给震落。 长枪在人群中戳刺,代表了救世的黑红旗帜正在火把卷起的风中飘扬。 扛着救世旗,阿尔芒艰难地爬上了一个修道院的墙头,把旗帜插了上去。 “公爵在市政厅!”他指着市政厅大喊道。 月光被火把染成了血红色,雇佣兵在铁砂的风暴中不断倒下,在血泊中不断哀嚎着。 原先的墁石上,鲜血顺着缝隙不断流淌,直到渐渐凝固变成黑色。 此时,雇佣兵们的最外沿,距离市政厅大门只剩最后的三十码距离。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巴曼达几乎要晕倒过去。 爆豆般的撞击声从窗户上传来,把那几名骑士吓得浑身一激灵,纷纷缩头躲避。 直到反应过来那魔鬼的武器只是打中了窗户后,这些不是侍从就是方旗的精英骑士才各自讪讪地抬头站起。 “密道,密道这边叫城堡吧,市政厅吃,吃外面!”眼见农夫救世军赶到,喊出牺牲5万农夫的巴曼达说都不会话了,结结巴巴地朝着老年骑士问道。 老年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看着巴曼达:“尊敬的夫人,我对您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抱歉,为了能把这些可怕魔鬼的情报传递出去……原谅我失礼了!” “伱们要干什么?我是来指挥的!放开我!” ………… 城堡顶上的苍鹰睁开的眼睛,它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火光便在它清晰的鹰眼中燃烧起来。 整个贞德堡的大街小巷,都被浓郁的松脂燃烧的味道所填满。 火把形成的巨蛇正在一点点从四面八方朝着贞德堡中央的公爵城堡涌去。 这些破衣烂衫的流民们面前,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们反而步步后退。 在猎猎的救世旗之下,霍恩的身后跟着杰什卡与马德兰,再之后,则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 乱中有序的脚步声中,无数的流民向着城堡和市政厅挺进。 而他们口中,正唱着市民们从未听过的歌谣。 “这边挪,那边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饥寒迫,似驴骡,不杀妖魔无处躲!” “哪个是魔鬼?哪个是妖魔?” “骑士是魔鬼!教士是妖魔!” “剑在手,跟我走,杀尽妖魔不回头!” 在众人的视线中,公爵城堡顶上的塔尖已经映入眼帘。 (本章完) 第166章 一步之遥【5k高清重置版】 第166章 一步之遥【5k高清重置版】 躲在一间废弃小院中,达内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 木门推开,一名侍从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才退入门中。 达内迫不及待地朝着回来的侍从问道:“他们在唱什么,他们在唱什么?” 那侍从一脸为难地看着公爵:“那些流民说您是魔鬼。” “我,哈,我我,我是魔鬼?”达内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要不是我收留了这些流民,他们早就在野外被饿死了,我倒成了魔鬼了。” 那不是因为方便你用绿衣魔笛手抓人吗?那侍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不说这个,情况怎么样了?” 那侍从艰难地回答道:“自从市政厅被攻破了,沿途都是暴民,不仅仅是城外的,城内的劳工甚至一部分工匠市民……” “……杀尽魔鬼不回头!” 墙外传来了清晰的呐喊,公爵嗖一溜烟窜进了小园的灌木丛中,只露出个屁股瑟瑟发抖。 侍从无奈地上前,扶起了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公爵:“他们只是从这边经过。” “那就好,那就好。”达内抚摸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咱们还能继续躲下去吗?” “估计是不可能了,要是他们占领了全城,咱们被逼在这个小院子里,逃都逃不出去。” “低贱的流民,我对他们那么好了,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达内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被别人从自己家里赶出来,东躲西藏地到处跑,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处境? 情况如此,达内也只能带着骑士们小心翼翼地出了小院,朝着城堡的方向硬冲过去。 沿着黑暗的巷道,心惊肉跳的达内公爵便来到了靠近护城河的旁边。 此刻街道旁,上千名流民和雇佣兵们正冲杀着,圣铳的尖啸声时不时响起。 见城堡的门前已经被流民大军给堵上,达内立刻就想要转身逃跑,可一想到整個贞德堡都是救世军,逃到外面去几乎不可能。 留守在城堡内,等教会大军赶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达内甚至有些后悔,他刚刚不该跑去接巴曼达的。 不过看到现在的景象,他又有些庆幸,还好跑到一半自己就清醒过来,否则真就要被流民大军堵在那了。 零散的骑士在人群中冲杀着,但比以往要小心得多,根本不敢往人群深处冲或冲杀太狠。 要知道,和之前不同,要是这个时候落马,那魔鬼风一响,根本就杀不出去啊。 走在最黑暗的小道上,达内公爵伏下了身体,生怕任何人发现他。 可他虽然害怕暴露,更害怕被误伤,结果还是掩耳盗铃地带了二十个骑士,还没靠近便被流民们发现了。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公爵的真面目,可至少附近的市民是见过的。 他们藏在屋子里,站在窗户边,捏住了嗓子,对着下面的流民大喊:“穿红色袍子的是公爵,那个就是达内。” 战场瞬间安静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达内的身上。 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红色衣服脱掉,达内抖着缰绳大喊道:“快走!” 流民们立刻一拥而上,开始疯狂地朝达内叫骂,朝他投掷泥巴、大粪与石块。 达内狼狈地趴在马上前行,身周甚至有护卫的骑士被铁砂流弹击中了脖子,从马匹上倒了下去。 “该死的,该死的。”被旁边的骑士牵着缰绳往前,公爵趴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抬。 那漂亮的白丝绸内衣被粪便和泥巴染成了棕黄色,几乎变成一件黄袍。 但大多数的圣铳手和老营兵都去围攻市政厅了,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贞德堡本地的农夫为主。 尽管他们的仇恨更深,可说到底,没有那些发条铳和长枪,他们还是拦不住公爵,成功被达内突破了最外围的阻拦。 可还没等达内松一口气,索命般的尖嗓子又叫喊起来:“那个穿黄白色丝绸的是公爵,那个是公爵。” 从侍从手里拽出一件夹袄,把那些冷冰冰的粪便焐热,达内气急败坏地叫道:“快走啊,愣着做什么?” “达内大人,达内大人。” 在四处混战的人群中,上百名雇佣兵结成方阵,逆着人群杀到了达内的身边。 扶着头上的碟形铁盔,一名身穿红色或者被血染红夹袄的雇佣兵队长来到了公爵的马前。 “公爵大人,我们来接你了。” “好好好。”达内慌不择路地骑着马跑来,他拍着雇佣兵队长的肩膀,“若此次我能躲过一劫,就封你做男爵!” “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在法兰雇佣兵的枪阵下,达内在涌动的人潮中艰难前行,发条铳的响声时常响起。 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平时骑马冲锋,顷刻便到的地方,对于达内是如此地遥远。 他已经能清晰看到城堡前面的场景。 在城堡的吊桥前,三百名法兰雇佣兵排成半圆形的阵列,用长枪与对面的流民互相捅刺。 狭窄的战阵中,每一次长枪探出都有一人倒下,每一声铳响就有几名雇佣兵捂着手臂躯体惨叫。 可圣铳手毕竟是少数,尽管他们不断挤压着那些雇佣兵,可还是没能攻破他们的防线。 “砰!”一发流弹击穿了达内战马的脖子。 马上的公爵则发出一声惨嚎,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拳击中了一般,从马鞍上落了下来。 肉眼可见地,鲜红的血已经流满了他那条名贵的呢绒长裤。 捂着自己的右腿,公爵知道骑不了马了,他咬着牙,扶着侍从的手臂,朝着骑士们喊道。 “你们断后。”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公爵的额头流出了冷汗,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有刀子在剜他大腿上的肉。 “公爵在那里!杀!” 可他们还没能走几步,上百个杆长枪却从左近冲了出来,明显救世军业已发现了公爵。 在铳声中,公爵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而雇佣兵则与眼前的老营长枪兵开始了对决。 来回的人群,不断地踩踏,趴在地上的公爵晕头转向,不知道被多少只脚踩过踢过。 跪在地上,在人们的胯下和膝盖间狼狈地爬行。 达内不管不顾地朝着前方爬去,鲜血顺着大腿流到了膝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跪行的印子。 他的脸被撞得青肿,脚踝不知被谁踩崴,撅着屁股,达内朝着最后的安全之所爬去。 谁都没能想到,这个在地上狼狈爬行的,一身肮脏污泥的乞丐,会是公爵达内。 望着雇佣兵们愈发清楚的鞋面,达内咬紧了牙关。 一步,只差一步,就能进入雇佣兵们的枪阵保护,就差一步。 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想逃?!” 一股巨力从腰间传来,达内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被撞得重重倒地后,他龇牙咧嘴地看去,却见是一名赤裸上身的老神甫。 他脖子上挂着折断的屮字架,身上满是大小各种伤口。 “抓住你了!”柯塞朝着达内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放开我。”恼羞成怒的达内望着只剩不到五码外的城堡门前空地,疯狂挣扎着,“该死的贱民放开我。” 明明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神甫已经身受重伤,年轻力壮的达内却死活挣不开他的束缚。 达内疯狂地用拳头殴打着柯塞的脸,向来软弱的老柯塞,此刻坚硬如一块铁石,双手牢牢抱在达内的腰上。 见无法掰开柯塞的手,达内转而哀求起来:“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伱要钱吗?我给你。” “钱?”柯塞咬着牙笑道,“我要什么钱?” “那我可以赐你爵位,你喜欢女人吗?我什么样的美女都有……”达内近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态说道。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一边咳嗽,柯塞一边大笑起来。 “你当我们是什么?你当我们是什么?!”锁紧了公爵的腰,自得知女儿死后,柯塞的眼中第一次盈满了泪水,“我们不是猪,不是羊,我们也有感情!我们是人!” 柯塞的眼眶红了起来,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顶着泪水瞪向达内。 “我不过是个杀猪的,我没读过经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我知道猪崽子被抓走时,老母猪拼了命还要咬人呢!” 旁边战马的马蹄冲过,踏断了柯塞的大腿,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向来骑墙的中年男人,死死抱住了公爵的腰,坚定得无以复加:“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我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难?” 一名士兵用短剑捅穿了柯塞的大腿,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般地对着达内吼道:“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我不要钱!不要爵位!我不要女人!” “我要出一口气,我要莉娜和安娜知道,帕帕没有忘记,你们的仇,帕帕一定一定一定替你们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鲜血、鼻涕与泪水一起吸进了肚子,他的嘴巴颤抖着,努力把哽咽和恐惧全部咽回肚子。 “公爵老爷,老母猪咬起人来,也痛得很呢!” 抬枪特有的爆鸣声响起,当先便有一名骑士从马上翻倒。 达内绝望地抬起头,从道路的左侧,代表着霍恩的救世旗已经高举,在道路的右侧,强烈的白光包裹着圣女让娜的圣杯战旗,顺着人潮涌来。 五码外的雇佣兵半圆枪阵,明明无比接近,却仿佛是天堑。 当一声声发条铳响起,更多的雇佣兵和骑士应声倒下,随后,不知是哪位骑士起的头,所有的骑士都朝着小巷中四散奔逃。 而城堡内的守卫与贵族,眼看着情况不对,居然直接将吊桥给升了起来。 “起吊桥,关城门!” 在绞盘的吱呀声中,铁索拉着吊桥缓缓升起,停在岸边的雇佣兵们本想退到吊桥上去,可当他们后退时,才发现脚下悬空。 后排的雇佣兵们纷纷转过头,却发现作为退路的吊桥正在缓缓升起。 “桥,快看啊,桥升起来了。” “我们还没上桥呢,我们还没上桥。” 一部分不死心的雇佣兵试图从岸边跳起,抓住吊桥的边缘,可大多数都直接跳入了护城河中。 就算有抓住吊桥边缘的,那也成了圣铳手们的活靶子。 当月亮渐渐沉向西边的平原,大街上的士兵,不是逃走,就是投降,被扒光了衣服,押往了地牢。 从远处急匆匆下马,霍恩没有第一时间确认被两名壮汉用膝盖压在脖子上的达内,而是仰面躺在地上的柯塞。 他身上的血洞和伤口都被盖上了亚麻纱布,可那伤口却几乎要流不出血来。 “冕下,公爵……抓住了吗?” 半跪在地上,霍恩抓住了柯塞的手,他的声音异常地干涩:“抓住了,你亲手抓住的他,他就在那呢。” “冕下……你说……莉娜和安娜会……会怪我吗?” “她们都是好孩子,您抓住了凶手,她们一定会为你而自豪的。” “可凶手……还没抓完……不是吗?” 从道路的尽头,矮小的阿尔芒眼角青肿,看来是刚刚撞到了什么,他此刻快步跑来,走到近前时,却又不敢靠近。 “阿尔芒……我的……我的孩子。”柯塞伸手,想要去摸阿尔芒的脸,手却抬不高。 阿尔芒立刻将脑袋凑了过去,和霍恩不同,他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柯塞帕帕,我在这呢。” 在先前的战斗中,柯塞浑身上下已经重伤,后来又被战马踏断了大腿和脊柱,血流到现在,早已救不活了。 “对不起了……其实……我一直把你……咳咳……看成……看成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供我去教会学校上学,帮我贿赂院长,让我提前出来……” “其实……在莉娜和……安娜……出生前,我……我一直想……有个男孩……但我的两个小天使……她们出生后……我又觉得无所谓了。” 握着柯塞的手,阿尔芒眼角的泪水止不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尔芒,我的孩子,我还没有给你起过教名吧?”突的,柯塞的话语流畅起来,他的眼睛泛着光。 “没,没有。” “我之前找主教了20第纳尔起了一个教名,本来是想留给我亲生儿子的……咳咳咳咳,送给你吧。” “您说。”阿尔芒的声音颤抖着。 “黎塞留。”柯塞望了一眼阿尔芒,又望向一旁的霍恩,“那个教名,是黎塞留……” “好。”阿尔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以后,我就叫黎塞留。” 柯塞没有回话,他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尔芒,不,黎塞留的哭声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地从肺部流淌到嘴巴。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远处的群山上,浮现了一抹乳色的鱼肚白。 太阳的金轮从山后跳出,驱散了一夜的疯狂与血色。 黎明,到了。 带着金色的晨光落在每个流民的肩上,脸上,他们人人带伤,互相搀扶着对方,可他们仍不敢相信。 他们真的击败了那么多的超凡骑士吗?他们真的击败了公爵吗?他们真的夺下了整个贞德堡吗? 血冬大暴动,三十万农夫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吗? 可在这一瞬间,他们却有些迷茫。 几名护卫押着达内跟在身后,霍恩大步向前走去,黑红两色的救世旗已经飘扬在贞德堡教堂的屋顶上。 透过市民们的窗户,霍恩隐约能看到他们模糊窥视的脸。 踏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上,还是以前那条街,却已不再是以前那条街。 那些流民们都聚集到城堡门口的小广场上时,看不到的,就会踩在屋顶上,爬到树上,朝着这边张望。 达内被捆住了双手,屎尿已经淋满了裤裆。 可能是已经知道必死无疑,达内一路都在朝着霍恩大骂。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 “还有教会与孔岱亲王的大军呢,他们三天就到,你们都得死呜呜呜——” 将一块抹布塞入了公爵的嘴巴里,一脚将其踹得跪倒在地。 “诸位信民……” 面对数万双眼睛,霍恩走到公爵的身后,用右脚踩在公爵的背上,说到一半却失声了。 大多数时候,霍恩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此刻,他却少见地停住了嘴。 他抽出了自己的腰间的血遮云,轻轻弹了一下。 “叮——铮——” 清脆的响声后,霍恩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剑轻笑起来: “你们这些混蛋,还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啊。” 用脚踩在公爵的肩胛骨之间,将他的脑袋深深按入泥土之中,霍恩高高举起手中的血遮云:“诸位信民……” 血遮云反射着初升东曦,轻轻挥下,霍恩轻描淡写地斩下了这出生东西的脑袋。 轻易地,就好像满大街的血迹都是凭空流出来的。 高高举起公爵的头颅,让他惊恐的面目沐浴在阳光下。 尽管霍恩竭尽全力去掩饰,可声音中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哭腔: “魔鬼,已经诛杀!” “我们,胜利了!” (本章完) 第167章 三月之约【5k高清重置版】 第167章 三月之约【5k高清重置版】 “骑士老爷,鱼,您吃吧。” 望着手中的被烤焦的河鱼,为首的塌鼻梁骑士却没有吃,他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七八个骑士残兵。 他们盔甲上灰尘仆仆,没有一丝骑士礼仪地躺在泥地上。 趁夜色从贞德堡逃出来,他们跑了半个晚上,才跑到了这里。 而在数日之前,他们每日的早餐,还是精致的乳酪面包和牛排。 如今却只有一条烤得焦黑的巴掌大的小鱼了。 他可是库什公爵的骑士长啊,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农夫。 如今库什公爵已死,贞德堡也被攻下,他们临阵脱逃,更是什么荣誉都没有了,说不定骑士的爵位都要被剥夺了。 一想到这,骑士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其他骑士悲从中来,同样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哭了快十分钟,那名为德罗尔特的塌鼻子骑士撑着长剑,把焦黑的小鱼塞入口中,“把眼泪擦干净,像什么样子。” “骑士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长长的草叶搔着德罗尔特的腰间,他望向贞德堡的方向,苍鹰正在晨光中盘旋着。 “走,咱们去给孔岱亲王报信,他们反抗就算了,还敢杀死尊贵的公爵大人……” 塌鼻子骑士深吸了一口气。 “等敕令连到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 贞德堡市政厅内,墙壁上已经挂起了救世军的旗帜。 士兵和伤员们在名贵的走廊地毯上躺了一片,把脑袋靠在神龛上,打着瞌睡。 前来送文件的布萨克不得不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的躯体和手脚间寻找空地,然后才能推开议事厅的大门。 在大门内,杰什卡正站在霍恩的面前向他汇报先前关于抢劫的处置。 “……那些趁乱胡作非为的混混全部吊死,我还是那句话,不许杀人,不许抢劫,更不许侮辱妇女。 他们要勒索钱财、赌博或是找流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要得寸进尺。” “我明白了。”杰什卡点点头,叫起门外的几个黑衣士兵便朝着外间走去。 此刻的霍恩脑缠纱布,胡子拉碴,两眼布满血丝。 市政厅的天鹅绒座椅上,让娜手臂吊在胸前,脑袋靠在椅背上,正打着时有时无的呼噜。 布萨克将几张粘着泥灰的白纸递给了霍恩:“从市政厅还有教堂里,咱们弄到大约40000多的金镑,目前正在用以购买药材和纱布,这是账目。” 拿起账目,霍恩略微扫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粮仓都开了吗?” “开了,第一批救济粮已经发放了,不过那些粮商很不满,闹着想见您……” “那些市民们怎么样了?” “同样在吵着要见您,他们坚持称公爵的那几万金镑是他们的,想要拿回来。” “做梦,你去告诉他们,这些钱都是魔鬼的资产,他们说钱是他们的,那就是资助魔鬼。”霍恩抽出一张便条,在上面哗啦啦写起来,“要是不服,就定他们一个‘魔鬼帮助罪’,送去西边的冰菜窖清醒清醒!” 用萝卜在便条上盖了一個章,霍恩咬了一口脆甜的萝卜:“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这个。”拿起那张便条,布萨克抽出了一张毛边的黄色纸张,递给了霍恩,“这是咱们战后统计的死伤情况。” 尽管知道这一仗打下来,死伤必定无比惨重,可看到布萨克送上来的清单时,霍恩还是忍不住窒息。 霍恩他们一共动员了将近12800多名青壮,后续又有不少劳工加入,有男有女,总的算下来,得有15000人上下。 这些救世军的流民中,死亡476人,重伤1127人,轻伤1453人,失踪了1644人,逃跑了1912人。 最终统计下来,还能继续作战的只有8300人左右,其中老营兵伤亡更是接近半数,第一批训练过的圣铳手死的不到三分之一。 说实话,要是达内真的能咬牙挺住,集结剩余的骑士和霍恩他们在市民路上血战,被砍脑袋的说不定就是霍恩了。 但公爵老爷活了这么大,向来是纸醉金迷的君主离线制,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面。 他谎称是训练秘密军队,但就目前的情报看来,其实就是在法兰王都搞社交,哪有那个心气? 放下了手中的清单,把手中的清单放到桌子上,霍恩走到了窗边。 打开小圆窗,霍恩朝着外面看去,一夜没睡,他的眼中的疲惫怎么都止不住。 此时,代表早晨的钟声已经敲响,钟声下的市政厅广场,伤者的哀嚎声都快盖过了那钟声。 一口口沸腾的大锅煮着亚麻纱布,烟柱在城市的中央升起。 老营专门的卫生兵,用裹着草灰的夹板给骨折的流民夹上,或是将刚调配好的药水灌入伤兵的口中。 大人牵着小孩们在恸哭中于病号和尸体间寻找自己的亲友。 在市政厅门口,躺满了尸体和流民,搏杀了一夜的流民军,累得随便找个地就睡了。 在这钟声中,市政厅的大门推开,不仅仅是元老,还有救世军的流民们都各自推举了代表进入了议事厅。 霍恩站在窗边吹风,却没有第一时间坐下来,而是让入座的元老与代表们,先听听布萨克对巴曼达口供的总结报告。 直到布萨克说完,霍恩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 “巴曼达的口供,你们都听完了,议一议吧。”敲了敲桌子,霍恩沉声说道。 一众救世军的高层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果巴曼达没有说谎的话,那这个消息简直堪称惊悚。 帝国那边来的不是3、4个敕令连,而是全部的9个敕令连,顺带5个雇佣兵团5500人,一共8200人从东边到来。 在东边则是教会率领了900个超凡骑士,2000名农奴兵,1800名武装农组成了4700人的军队,从河面逆流而上。 一百多个超凡骑士分批上前,差点把霍恩等人的一万多流民军给打崩,要不是有发条铳,那些流民兵早就溃散了。 如果贞德堡有城墙,那还能守一守,偏偏贞德堡还就没有城墙。 公爵的城堡短时间内又夺不下,要是敌军来袭,里面的守军突围而出该怎么办呢? “哥,等会儿我带着几个孩儿军再攻一次。”让娜睁着满眼的血丝说道。 “护城河过不去啊。” “要不然咱们先挖土把护城河堵住。” “那土方你算过吗?”一名先前的土木劳工老哥骂道,“三天都不够折腾的。” “或者咱们藏在民房里,跟他们拼了。” “我们可以快马去前面的城堡,先构筑起防线……” “来不及的。” 沿着声音的那个方向看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何时坐在了门边的一把小马扎上。 “哪儿来的老头?”杜瓦隆立刻走出,指挥着其他护卫上前,“把他叉出去。” “等等。” 霍恩叫住了那些护卫,他记得这个人。 先前在桥头的时候,就是他拉开了自己,躲避了骑士们的冲锋,否则自己不可能只有轻伤。 “您是先前在桥上拉了我一把的那个人吗?” “我只是一名路过的秘党。”白发老者对着霍恩说道,“我跟你说过名字了,我叫克里斯帕,嘉莉先前就是和我接的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是若安党的人吗? “那克里斯帕爷有什么高见呢?”马德兰好奇地问道。 “你们靠着运气打败那些几个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就以为能打败孔岱亲王足足近三千的超凡骑士了?” 不加掩饰地化名克里斯帕的帕斯里克大马金刀地坐着:“恕我直言,就算是你们拿下了那座城堡,还是不可能击败敕令连,甚至连抵御的能力都做不到。” “我们可以依靠城堡防守啊,而且我们还能沿途设立防线。”马德兰不服地回应道。 “你们一共不到三天的时间,敌人有一万两千正规军,你们想设立什么防线?” 帕斯里克指着外面紧密排列的木屋:“我不说别的,假如他们放火烧城呢?别想着取水,伱猜他们会不会在河边等着你们。” 让娜本想反驳的,可想到那些骑士的所作所为,却又止住了嘴。 千河谷人在那些外国骑士的眼里,不过就是牲畜,他们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我听你们说凡人战胜超凡骑士,我都觉得好笑,三分之二落败的超凡骑士,都是被魔女电死的,你说什么凡人战胜超凡骑士呢? 你们弄出来一万多青壮,现在死伤一片,真正能出战的都只剩八千出头了,而且都是未经训练的愣头兵。 你野战人家有超凡骑士,你巷战人家有百战步兵,你们那个炼金铳,能有多少杆?一次能打多少人? 还是想学兽化人那种去山林里面射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打法? 还是那句话,你手下的这些流民都是小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组织,人家兽化人还从小狩猎呢。” 原先稍微缓和的气氛又沉闷下去,沉闷的气息压在这些元老和代表的心头,让他们居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只有霍恩望着老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咱们可以分批走啊。”马德兰提议道,“尽管大的河道被堵住了,贞德堡是水陆转运中心,可以分批从小路和水路逃跑啊。” “诶,对啊,只要抢先在敕令连到来之前,攻破水陆关卡不就好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帕斯里克的冷哼声显得异常刺耳。 “你们跑了,贞德堡的乡民们怎么办?抓不住你们,你猜猜他们会拿谁撒气? 你们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们,那些乡民根本不会进入孔岱亲王的视野,他们也就祸害一下市民工匠而已。 怎么,你还想把整个贞德堡的乡民,附近足足七八万人都装在船上运走吗?” 整个议事厅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这个时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死局。 坚守不行,会被敕令连推平。 迎战不行,乡民们会被贵族们报复。 逃离不行,因为水陆关卡全被封锁住。 明明所有人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拯救贞德堡的流民们,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吗? 哪怕是最坚定的让娜,都陷入了恍惚之中,难不成他们做的一切什么意义都没有吗? 不过这恍惚只是一瞬间,让娜清醒过来后,有些气急地看着眼前这个老者。 “说的好听,那你肯定有办法喽?” 帕斯里克朝着让娜神秘一笑:“拿纸笔来。” 先是一愣,让娜立刻从桌子上拽来纸和笔,满心期待递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拿起羽毛笔,挥斥方遒,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大字,还给了让娜。 让娜接过那张纸,却见纸上写着六个简单的单词:“哈哈,我不说。” “你!”让娜瞬间红温了,“这是贞德堡数万流民生死存亡的关头啊,你要是有办法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哈哈,我不说。”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莫不是在消遣我吧!”让娜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霍恩走上前,安抚住了被挑逗得暴怒的让娜,他向着帕斯里克鞠躬道: “克里斯帕爷,假如您有办法的话,就不要逗弄让娜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翘着二郎腿,帕斯里克上下打量了一遍霍恩,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有一封信,来自赫玛石女公爵。” 帕斯里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漆皮信封:“这封信只有抬头结尾和印章,但我不管在上面写什么,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赫玛石女公爵都会承认是真的。 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们也该知道这个人情是多么地宝贵。 只要我写下为贞德堡乡民求情的话,看在女公爵的面子上,他们就不会展开屠杀,最多招惹一下当地市民、富商和武装农小地主。 这并不意味着参与这场围攻贞德堡的流民就能逃脱,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属,如果留在贞德堡,依旧会被你们连累……” 周围的救世军高层眼睛都亮了起来,马德兰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带着救世军坐船离开,去卡夏郡找……” “诶诶诶,谁告诉要给你们用了,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真他吗地厉害。”帕斯里克把信件收到了怀里,“况且,我凭什么给你们用呢?” “克里斯帕爷,您说了这么多,不可能只是为了戏弄我们吧?”一旁的茜茜望着眼前白发的老人,求情道。 “啧,没有灵性。”帕斯里克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当首领最重要的就是会画大饼,你啊,还得学习一个。” “那您想要什么?”霍恩原先平静的声音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我就直说了,第一,我告诉你,这封保护乡民的信持续不了多久,顶多三个月,到那时骑士们还是要大开杀戒。 你们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来承担,你们不准逃跑。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地方,就在贞德堡附近,你们可以在那整训,这期间骑士很难袭扰,但也不会撤退。 三个月后,你就得离开那个地方,重新占领贞德堡,把骑士彻底驱赶出去,你敢答应吗?” 三个月的时间,打败那些骑士们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脸上,他们都在等待着霍恩的回答。 “我答应你。”霍恩直勾勾地盯着帕斯里克的双眼回答道。 帕斯里克晃动手中的信:“就算你不出去,我拿你还是没什么办法,毕竟你是少见的魔女男嘛,若安三世不会允许我们杀你的…… 我只希望,昨夜你在树下作出的决定,同样会是你今后的决定,不要让那些无辜的亡魂看不起你。” “那同样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好。”伸出了两根手指,帕斯里克继续说道,“第二,你要加入若安党并分享那门炼金铳的技术,还要认我作为你的入门大师。” 这本来就是霍恩要干的事情,他没有根底,同样需要资源来维持住目前的班底。 “我答应你,入会仪式随时可以举行。” “那倒不急。”帕斯里克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 说到这,帕斯里克忽然沉默了,他摩挲着手中的信,看了一眼让娜,又叹息道: “我有一个干孙女,我看着她长大,你注定要让她伤心,我只要求你,不要伤害她,你能答应吗?” 霍恩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白发的身影,他没有去看让娜,沉声道:“我无法保证,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那便够了。”帕斯里克走上前,与霍恩重重一击掌,“不要让我们失望。” “三天后,骑士们就来了,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安抚流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这句话,帕斯里克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诶诶诶。”被一系列变故弄的如梦初醒的布萨克叫道,“那个就在贞德堡领地上,距离咱们不远,还能抵御骑士的地方,你还没说呢。” “其实那个地方,你们都知道。”帕斯里克打着哈欠,“你们不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吗?” (本章完) 第168章 那个地方,叫做黑骨沼泽 第168章 那个地方,叫做黑骨沼泽 黑骨沼泽位于贞德堡的东北方,处于山地郡和平原郡的交界处。 作为一个山地沼泽,它三面被群山包裹,唯一的出口则被野蛛林所遮盖,其中三分之二是沼泽。 沼泽中遍布各种大小湖泊、暗河、水洼以及泥沼地。 但不得不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集齐了骑兵最讨厌的三种地形——山地、沼泽和森林。 当年百年战争后,帝国兵威最强盛的时候,都没能征服这小小的黑骨沼泽,更何况现在还有野蛛林的巨蛛们守卫门户。 根据霍恩粗略计算的面积,如果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出什么岔子的话,整个黑骨沼泽大约在7000平方公里,大概等同于一個羊城。 这个面积相当于1.5个树篱乡,而它的人口则只有0.3个树篱乡——2万人上下。 从地理上来说,它确实在库什公爵领范围内,尽管一直没被公爵实控。 贞德堡附近的溪流和运河,水源大部分都是从龙眠山脉经过黑骨沼泽,流入贞德堡。 “居然把这个地方给忘了。”杰什卡猛地一拍脑袋。 “黑骨沼泽的地形确实适合防御骑兵作战啊,想要进入,要么得翻越高山,要么就得强闯野蛛林。” 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一个地图,让娜吹了吹上面的灰,将其铺平在桌面上。 “就算他们能进入黑骨沼泽,可依旧要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沼泽内的暗河、水洼与湖泊。 那些骑士就算的加了‘举重若轻’和‘马蹄飞度’的赐福,可依旧无法在水上奔跑。” 教会方面给出的回应是在水面行走是弥赛拉的权能,容不得凡人的逾越。 可骑士们心里都知道,那不过是托词,说到最后,还不是因为教会墨守成规,根本不肯在赐福体系上多做研究,甚至拒绝修士们研发新的赐福。 “这期间,如果缺乏物资的话,我们甚至还能通过一些走私水路,或偷偷出野蛛林,与边上的贞德堡交易。” “黑骨沼泽本地的兽化人还正好与咱们交好,兽化人国王们还奉咱们的圣孙教皇为第三艾尔帝国皇帝呢?” 那些走过黑骨沼泽对那里非常熟悉的老营元老们立刻讨论起来,越讨论,他们越觉得可行。 一旁救世军新成员们,原本只是一脸愁苦地坐着,可他们听着这些老炮谈天说地,动辄就是元老、皇帝与国王,眼神中原先的暗淡却逐渐明亮起来。 要知道,尽管嘴上不说,可当霍恩真把公爵脑袋砍下来后,他们才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 甚至一部分的救世军成员,在热血下头后,会认为是自己是被霍恩赚上贼船的。 不是他们不愿意跟着霍恩,而是这一群人都是什么流民农夫的,实在是看不到前途啊。 可现在一听,好家伙,这教皇国的封赏太丰厚了,谁家能把大将小将随便封啊。 仔细听来,霍恩在黑骨沼泽居然有上百个强大的兽化人王国作为手下。 就算一个王国的人数比较缩水,那也有上千人吧,不然怎么敢叫王国? 那到时候不说别的,给他们弄个公爵的位置,不过分吧? 我们救世军真是太厉害了! “其实黑骨沼泽固然好,但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一直不出声的霍恩缓缓说道,“你们都知道,按照约定,我们三个月之后还是要出来的。 刚刚化名克里斯帕的帕斯里克已经说了,三个月后,女公爵的信就会失效,大概率是赫玛石女公爵准备起义了。 到那时,敕令连主力必定北上进攻赫玛石女公爵的北芒德郡,而我们正好能趁机出击。 这就意味着,咱们要在黑骨沼泽内编练一支新军,并且要以打败至少3个敕令连为目标。”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托马斯好奇地询问道。 “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杰什卡帮着霍恩回复道,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按照圣孙冕下的计划,编练出的新军人数在4000到6000人。 只有这个人数,才能勉强与敌军步兵作战的同时,还能抵挡住超凡骑士的冲击。” 当年的风车地之战中,法兰名将轮椅元帅奥托·邓贾尔在对雇佣兵的重训中,编成的精英步兵方阵就是以4000人为一个团。 法兰王国当时正处于集权改革的阵痛期,内乱不断,大量的法兰骑士投奔去了莱亚王国。 可这位邓贾尔元帅,硬是靠着雇佣兵的超长枪方阵和少量超凡骑士,死死咬住了莱亚王国的骑士们。 由于步兵们缺乏进攻的手段,骑士们没有输,但却也赢不了,硬生生被法兰王国庞大的财力耗干了鲜血。 邓贾尔方阵则成为帝国公认的对付骑兵的良方。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4000到6000人,带上他们的家属,总人数估计得有两万到三万人。”杰什卡一摊手,一副我还能说什么解释的表情。 “这么多人,哪儿来的地方给咱们驻扎和整训新军呢?” 霍恩他们灯下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只要他们能够自带一部分粮食,整个黑骨沼泽容纳三万人是勉强可以的。 但问题是,黑骨沼泽的地形是一片片水洼暗河上的实地,哪有那么多的空间让霍恩驻扎和编练军队呢? 整个议事厅又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直到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粗哑女声说道: “冕下,我能说一句吗?” 那是霍恩的瓦兰吉卫队队长,格尔戈,希典女王的女儿。 “你说。”霍恩向她招手,“你到前面来说,别害怕。” “其实,能供驻扎和训练的场地,黑骨沼泽是有的。”格尔戈纯真的鼻音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除了熟悉格尔戈口音的人,大多数流民代表都没能听懂。 “在哪儿?”霍恩有些惊住了。 “那是我们兽化人的祖地,曾经兽化人帝国的帝都,秋暮岛,那是一个水草丰美流着奶与蜜的湖中岛。” “还有这地方?我们差不多都横穿黑骨沼泽怎么没……”话说到这,霍恩忽然停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完整地走完血汗之路,而是通过蓝血孤儿院的小道绕过了沼泽低地。 换句话说,荷默佣兵团笔记上记载的沼泽低地以及长毛怪物,全被他们绕过去了。 “你说的那个秋暮岛,是不是在沼泽南方的低地?” “是的。”格尔戈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当初我们大兽化人帝国,并不居住在沼泽的北边,而是居住在秋暮岛。 秋暮岛是当年艾尔帝国赐给我们兽化人的,岛上的全盛人口,有十万人之多,肯定能容纳你们。” “那你们又是怎么搬迁到北边的?”茜茜像是想到了什么,“是那群长毛怪物吗?” “不。”格尔戈摇摇头,“那群长毛怪物是后来才出现的,我们迁走是因为人口太多爆发了瘟疫。 那场末日瘟疫后,兽化人帝国彻底分裂成两个,东帝国和西帝国。 西帝国后来被蛮族军阀瓜分,而东帝国则被迫迁到了北面的群岛。 由于领地分散加上皇室绝嗣,才一点点分裂成了上百个王国。 瘟疫结束后,我们本来是准备迁回家乡的,但由于秋暮岛附近的堰坝年久失修,道路被湖水淹没。 岛上则被长毛魔物和蛮族所占据,我们发动了四次屮字军南征,大获全胜。 但由于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文明王国,不和那些蛮族怪物计较,这才没有迁移回去。” 嘴角抽了抽,霍恩没有揭穿格尔戈的话,只是咳嗽了一声:“啊,这样啊。” “那这样的话,只要咱们能剿灭那些蛮族和长毛怪物,就有驻扎地了吗?”让娜惊喜地朝着格尔戈问道。 “我们已经不把那里当家乡了。”格尔戈看着霍恩,“如果冕下能夺下那里,只要您不介意我们到岛上贸易,并承认我们的兽化人王国,我们愿意仿照蛮王戈博献土,把那里捐赠给您当作新的圣座城!” (本章完) 第169章 稳啦,全都稳啦 第169章 稳啦,全都稳啦 议事厅的大门关闭,原先的教皇国核心层则留下来开起了小会,只有马德兰要去看望重伤的格兰普文而提前离开。 混在两两三三前行的散会的流民领袖中,马德兰利用着自己的好人缘拉拢着和他们的关系,和他们打着招呼。 “马德兰主教。”一名被其他流民推举出来的谢顶领袖走到了近前,“我有点小事想问您。” “我正要去看望我的好兄弟格兰普文……”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伤兵营地,咱们一起吧。” “好啊。”马德兰爽朗地笑道,“那咱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走出市政厅,原先在广场前睡倒的流民军队,大多都已经起床。 在孩儿军和老营军官的组织下,救世军基本恢复了一部分秩序,在圣歌之声中排着队到广场上领取早饭。 阿尔芒(非正式场合还是叫阿尔芒这个昵称)与波讷德等人正在统计死伤人员的名单。 按照霍恩的要求,但凡是死者,不管家属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都发放600第纳尔的抚恤金,并且其姓名将会被铭刻下来,以后会刻在方尖碑上以示纪念。 当马德兰与鲍里茨走过席地而坐的流民与农夫时,他们却几乎看不到多少高兴的神色,大部分不是恐惧就是迷茫。 公爵死了,然后呢? 在最初的兴奋和劳累后,恐慌却又一次席卷了他们。 他们杀的是魔鬼,是为了亲友而报仇,可真当公爵人头落地,骑士们俯首之后,他们又开始害怕起来。 他们又憎恨公爵,又害怕公爵背后的势力,甚至一部分明明在血战中奋勇杀敌的流民开始偷偷溜走。 杀公爵后悔吗?要说不后悔,那确实是有点后悔的,因为那样惹怒了贵族们。 可要说后悔,却还是不对,扪心自问,他们恨不得吃公爵的肉喝公爵的血。 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整个城市的救世军,反而在击杀了公爵之后,陷入了难以调和的迷茫之中。 当胜利的欢呼渐渐落下,流民们在一时的兴奋后,却并不感谢霍恩。 尤其是一部分打着探听情况幌子的市民的诱导下,他们甚至传出了“霍恩干嘛要把蓝血孤儿的事情告诉我们”“骑士老爷根本没准备屠杀我们,都是那个劳什子圣孙要拉咱们下水。”的谣言。 “真是一群愚民。”谢顶的流民领袖显然不把自己当作流民或农夫的一员。 “这位兄弟,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哈,马德兰主教贵人多忘事。”谢顶的流民领袖笑道,“我叫鲍里茨,是一名前公证人。” “哦?你是一名公证人,怪不得说话有理有据的。”马德兰颇有些惊讶的问道,但他顾及鲍里茨的名字,并没问为什么是“前”公证人。 在莱亚王国境内,公证人几乎就等于律师,大量的合同契约,往往要通过公证人来签订。 “鲍里茨先生想要问我什么呢?”马德兰再次发问道。 “马德兰主教,你是去过黑骨沼泽的对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您。”那鲍里茨压低了嗓门,“虽说只要能拿下那個秋暮岛,就能有一片驻扎地。 可问题是,我听你们说,那岛上还是有怪物和蛮族的啊,咱们能打赢吗?” “当然能赢啊。”马德兰笑着走过了粘着黑色血迹的长街,“那魔物又没穿铁甲,那蛮族更不会穿铁甲,咱们圣女让娜发威你又不是没看见。”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怕到时候进了沼泽却又没地方待。” “放心,到那时,教皇冕下会随便赐你一个什么爵位的,让你到兽化人王国中做贵族的。” 鲍里茨的眼睛一亮,但他马上低眉顺眼地压制下去:“说是这么说,您知道岛上有多少蛮族和魔物吗?至少给我透个底啊。” “这我倒是不知道。”马德兰摇摇头,他瞄了一眼这位公证人,笑着说道,“但我走之前问了格尔戈,她说她们屮字军最多一次出动了一百个师!” “一百个师?有那么多人吗?”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鲍里茨一时间有些头晕眼,不知道到底是马德兰在说笑,全盛艾尔都不一定有一百个师啊。 “什么呀,他们跟我们教皇国一样,都是小编制大军衔。” 鲍里茨立刻按照教皇国的编制计算了一下,发现那也起码有6000人了。 就算是按照十人一兵,那些兽化人王国也不小了,让去当个公爵,说不定就是个村长或者骑士。 不过那好歹也是管人的贵族,总比留在贞德堡等死要好啊。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鲍里茨和马德兰走到一个拐角口,他向马德兰鞠了一躬,“我从这边走了。” “伤兵营在这边啊。” “啊,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必须得去办一下。” “哦——”马德兰十分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那你去吧,再见。” “再见。” 站在路口,看着鲍里茨的背影,马德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憋不住了的笑容:“哼。” 另一边,从街道拐了个圈,鲍里茨左右看看,见没人,赶紧戴起兜帽,提着袍子小跑着转过了街角,和其余几个同伴会合。 他们大多是落魄的武装农、市民或小中产,不得已才来当流民的。 在昨夜的大暴动中,他们是在霍恩击败了骑士们之后,才加入救世军的。 他们几乎都不是诺恩本地人,而是莱亚人或者法兰人,那所谓的蓝血对他们是一点触动都没有。 一整场大战,这些人全程几乎隐身,只在最后攻入市政厅的期间,起到了一些啦啦队的作用。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那些同伴迫不及待地问道。 “稳啦稳啦,全都稳啦。”鲍里茨兴奋地叫道,“咱们过去,估计能有一个公爵之位,不过伱们别高兴太早,这公爵之位差不多只是骑士的领地。” “这有什么的?”一名同伴低声道,“总比咱们四处流浪强,再待在这,可真要被骑士们屠了。” “可咱们三个月后,不还是要回来吗?” “怕什么?”鲍里茨不屑地说道,“那帕斯里克真当自己是什么了,我找个沼泽一猫或者装病,他还能拖着我去不成。” “太好了,这下是彻底稳啦。” (本章完) 第170章 公爵走后怎样? 第170章 公爵走后怎样? 市政厅中,霍恩叫人送一杯醒神的薄荷水来,等水的期间,他笑着对这批核心层说道: “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可以放松一些,畅所欲言,我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些人都是老营的核心权力层了,包括茜茜、奇尔维斯、杰什卡、阿尔芒、勒内、达斯…… 但凡是没负伤的,基本都在这了。 而经过了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后,剩下的这些高层们纷纷都议论起来。 “咱们原先四大军团要不要改一下?” “我觉得要不然咱们强掠一批工匠吧。” “伊贝河一带全部挂白帆……” 和之前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这些人的见识和经验已经远超从前。 霍恩和波讷德天天给他们补课也不是白补的,此战过后,相比于那些外围的流民,这些老营核心的心态相对是倾向霍恩这边的。 “冕下,如今我们揭露了蓝血孤儿的事情,这又是教会那边的问题,您去而复返,咱们怎么和老营的兄弟交代啊?” “是啊,老弟兄们虽然没说,但都困惑得很呢。” “这个咱们待会再谈。”从勒内手中接过薄荷水,霍恩喝了一口,朝着布萨克问道:“之前让你在傍晚太阳落山前,尽量把第一批走的流民和流民家属都集中起来,情况怎么样了?” 布萨克立刻站起身:“第一批预订6000人,名单和口粮已经确定,傍晚之前就能出发。” “嗯,不错。”霍恩点点头,“态度不要太强硬,但一旦上路,就不允许再回头,明白吗?” “明白。” “阿尔芒。”霍恩朝着阿尔芒喊道,“叫你调查都调查好了吗?” 阿尔芒掏出几张纸递给了霍恩,顺带做起了简报:“按照您说的,我带着波讷德,抽样观察和质询了1000个流民,有大约105人对咱们持正面看法,411人持负面看法,抱怨您欺骗他们,害得他们被……” “什么呀?”让娜的脸立刻皱起,“咱们辛辛苦苦帮他们报仇,他们就这个态度吗?” “他们说得没错啊。”霍恩平静地坐在桌边。 望着议事厅内的眼神惊异的众人,霍恩揉着额头站起身。“我正好接下来要讨论咱们救世军的情况,统一一下思想,就以此为切入口吧。” 站在桌子前,霍恩把一些收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旁边的杰什卡,让他们一个传一個地查看。 “我就这么说吧,他们跟着咱们杀公爵,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热血上头冲动了,跟激情杀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没那个觉悟,只是一时上头,如果公爵不死,这股精气神还能再维持一会儿。 现在公爵死了,气也出了,教会和敕令连马上要到了,他们就后悔了,你再让他们喊一声‘不平人,杀不平’,你看他们还敢不敢? 当然,蓝血事件是迟早要爆的,他们是迟早要闹的,只是不会闹这么凶,和教会闹这么僵而已。” 无情打破了这些核心层的幻想后,霍恩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要是强尼八世,我直接与千河谷教会切割,把康斯坦斯卖了,给千河谷教会换一批主教。 一边给胡安诺平反,一边派军队去镇压刺头,最后免税两年。 大军压境,更换主教,教皇退步,免税,再闹就不礼貌了。 到那时,你猜我们会不会如同当年的库什公爵一样,被农夫们直接出卖?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的话吗?小民看不到那么远,哪怕这件事长远来看是对他们好的。 他们永远看不到,不推翻教会,这样的事情就会无止境地发生,然后就会‘压榨——暴动——退让——遗忘’无尽地循环。” 说到这,霍恩自己都不免有些感慨。 超凡力量代表着普通人与骑士个体之间的差距远大于霍恩的家乡,少量的骑士就可以镇压大量的农夫。 那他们必然采取更酷烈的手段去阻止农夫的起义,在农夫起义后对残余势力的清扫更加彻底,几乎一点火种都不留。 而由于超凡的出现,教士们能够人前显圣,甚至真的召唤天使下凡,神的权威更盛,对民众的思想禁锢更深。 两方压制下,农夫们能忍耐的上限更是高得让霍恩都有些绝望。 “那这也太忘恩负义了吧?”茜茜忍不住说道。 “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你被石头绊倒了,不去责怪放石头的人,却要责怪石头,不觉得可笑吗?” 霍恩低着头,声音却能让议事厅内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为什么他们会表现出这种劣根性?就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魔鬼,一根无形的链子锁在他们的脖子上。 帝国的军事霸权,教会的思想霸权,这两者在超凡力量的加持下,强大到无以复加,使得他们几乎每一次抗争都是落败。 这就构建起了帝国与教会的第三霸权——超凡霸权。 通过前两者垄断超凡资源,斩断非贵族和非教士的超凡之路,并从思想层面和社会层面把超凡和身份强行绑定。” 在斋年禁止农夫吃肉,而贵族却可以吃鸡蛋和鱼,甚至用《节俭法》禁止贵族、僧侣、乡绅与商人之外的人吃牛肉和香辛料。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害怕他们超凡体系外冒出其他新的超凡者吗? 对秘党无穷无尽地追捕,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因为超凡就是对前两者霸权的保障! 很多小民眼里,不是因为他们超凡所以是尊贵的骑士,而是因为他们是骑士所以尊贵而超凡! 一个骑士失去了超凡的加持,仍旧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为什么霍恩不断授予老营的追随者没有任何与之匹配利益的空头衔,他们还能甘之若饴。 不就是因为在他们愚昧的认知中,骑士因头衔而尊贵,而不是骑士因超凡而尊贵吗?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骑士都会讨厌会呼吸法的雇佣兵,因为雇佣兵有超凡力量,但在身份上却是凡人,是对骑士和教士存在的一种反证。 “帝国需要教会降低他们的治理成本,方便他们获取足够的资源来维持超凡。 教会需要帝国来维持他们的经济和思想地位上的不破金身。” 仿佛是一边在思考,一边在演说,霍恩绕着议事厅当中的桌子缓缓走动起来。 “在所有千河谷人,不,我们扩大到整个帝国体系中,所有的帝国底层心中都有魔鬼。 哪怕帝国与教会压榨和背叛他们,他们还是会下意识地依靠和遵循教会。 因为这是千年的惯例,在他们眼中帝国和教会代表了胜利与正确。 对抗帝国和教会,从心理层面,对于他们是一种禁忌。 于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站在咱们这边,哪怕是迫不得已加入了咱们,都会想着招安。 我们杀骑士简单,我们毁教堂简单,可要杀他们心中的魔鬼却很难。 他们的起义与其说是起义,不如说是罢工和抗议。 卡夏郡那边有胡安诺这杆大旗还稍微好一些,伱看看咱们,先前托马斯那批人,不是迫不得已,就是想当贵族。 从来没有人说,我是为了推翻教会才加入起义的。” 随着霍恩的走动,这些救世军高层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开始陷入长久的沉思。 “公爵的认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没错的,他们没有凝聚力。 当我说用蓝血激发他们的凝聚力时,是因为有公爵这面大旗,这凝聚力可以持续。 现在公爵倒了,这面大旗没了,救世军的旗帜却又不足以让他们信服。 所以他们是又痛快又害怕又迷茫,痛快于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害怕于心中的魔鬼与眼前的魔鬼,迷茫于救世军到底能不能带领他们抵抗教会。” 将这一长段话说完,霍恩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重新坐到椅子上: “他们人在咱们这边,心在教会那边,他们和咱们老营不同,他们对咱们没有认同感,不把教会和帝国当成是真正的敌人。 除非我们能打破贵族和僧侣们的三大霸权,他们才会支持我们。 可问题是我们不打破三大霸权,他们就不支持我们,他们不支持我们,我们就没能力打破三大霸权。” 拿起桌子上的薄荷水,霍恩喝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在长久地沉默后,一旁的让娜则沉声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本章完) 第171章 圣父座前有魔鬼啊 第171章 圣父座前有魔鬼啊 “有!当然有!” 霍恩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伸出了两根手指:“我们有两个范例,第一个就是引入外部的力量,比如赫玛石女公爵引入了诺恩大君们(旧日蛮族,双重信仰),或者凯瑟琳引入了黑蛇湾的秘党们。” “咱们做不到。”让娜对此颇有体会,“咱们自身不够硬,没有外部力量会白白支援咱们。” 有些诧异的瞟了一眼让娜,霍恩继续说道:“第二个,就是在内部慢慢培育自己的力量,比如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和黑蛇湾的秘党。” “还是不行,咱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胡安诺院长到如今这個程度,培育了两代人,传教了三十年,秘党更是有与帝国近乎等长的历史。”茜茜则反驳道。 听完思考了一阵,布萨克的笑容苦涩起来:“对于我们来说,前者需要渠道,后者需要时间,两者都需要经济支持和政治资本,不管哪一项,咱们都没有。” 霍恩有的只有发条铳、圣眷血脉和虚无缥缈的名声。 发条铳依然面临着威力、射击频率、射击次数等等的难题,而圣眷血脉则具有不确定性,霍恩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播圣眷,给谁传播圣眷。 “别那么悲观。”霍恩继续分析道,“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发现他们本质就是在物质保障的基础上,引入了独立于教会和帝国的权威。” “以秘党为例,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帝国人,不是弥赛拉的子民,自然不畏惧帝国的骑士和教士。 他们害怕的只有超凡本身,而不是骑士。 而咱们的流民在面对帝国和教会时,不把他们当敌人,而把他们当正义的一方,好像他们起义是错的一样。 就算是作战,也只是以战促降,用战争促使教会接受己方的投降。” 这种普遍的心态,就是救世军内部缺乏凝聚力的表现。 缺乏凝聚力,缺乏对未来的信心,却饱含对帝国教会的畏惧心,是当前救世军内部最大的危机。 说简单点,就是流民不愿放弃当前自己的利益,去换取未来更大的利益或者换取大家更大的利益。 “那这不是绝路了吗?” “并不是。” 其实这段时间来,霍恩一直在结合他和流民与公簿农的交流和考察,思考这些问题。 如果把不愿牺牲自己,不愿老实遵守规则,对现实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择手段,精致利己,所有这种类似的品质称作虫豸性。 那么个体虫豸性的消除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工作,但群体无意识的虫豸性却是能够压制的。 能够压制群体虫豸性的东西有很多,在霍恩看来,比较适合当前世界文明水平的,就是想象的共同体。 所谓的想象共同体,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一想到弥赛拉的强大与圣洁,哪怕是最困苦的农民在魔女面前都会不由地挺起胸膛。” 弥赛拉教就是一个经典的想象共同体。 具体到个人身上,就是流民们认为自己属于什么人? 是千河谷人?还是帝国人?还是弥赛拉教信徒? 很明显,这些流民对自己是信徒的认同,是要高于自己是千河谷人,甚至自己是人的认同的。 天使都下凡了,还不相信有神吗? 作为一个弥赛拉的信徒,我的所作所为到底算不算亵渎呢?如果昨天晚上是错的,那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错下去呢? “从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转移到另一个想象的共同体是相对简单的,甚至还会有皈依者狂热,但构建一个想象共同体却是相当漫长的过程,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构造一个新的想象共同体,而其余的想象共同体几乎都是教会与帝国那一方的。” 霍恩竖起一根手指:“胡安诺却给了咱们一个启发,你们看,尽管胡安诺派的意见是反千河谷教会的,可为什么乡民却愿意跟随他们呢? 因为在乡民们眼中,他们仍旧是弥赛拉体系的一部分,同样代表着权威。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教士想自己写一部新经文出来会非常难,但要把旧的经文念歪就很简单。” 扛着屮字架反屮字架嘛,谁不会啊? 霍恩的弥赛拉教都被他魔改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只要继续魔改出他想要的模样就成了。 小民都被教会骗得都不知道弥赛拉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还不是霍恩想怎么说就是怎么说。 他们对弥赛拉教的愚信本来是教会用来压制他们的枷锁,可这同样给了霍恩机会。 可正如同弥赛拉可以甩动锁链杀尽罪人,霍恩同样可以用这枷锁打破教会的头颅。 “我就直说吧,咱们的教皇国还得续,圣父说不定还得下凡。”说到这,霍恩的苦笑渐渐收敛起来,“只不过,咱们的圣父和教会的圣父还是不是同一个圣父,那就不一定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弥赛拉教教派?”阿尔芒轻声问道,“那咱们的教义该怎么确定呢?” “有很多啊,比如人人平等,拒绝,咱们需要拉拢什么群体,就加什么教义……但这件事情暂时不急,咱们可以慢慢来。” “那冕下,咱们怎么和流民和信民们说呢?” “这还不简单吗?”霍恩耸了耸肩,“教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必定是圣父座前有魔鬼啊,蓝血孤儿之后,魔鬼已经跳出来了,公爵是一个,还有飞流堡大主教康斯坦斯。” “不提教皇吗?” “不提,流民们暂时还承受不住,等康斯坦斯之后,咱们再给教皇扣帽子,现在只泼脏水就行了。” 勒内突然发声问道:“那要是真如您说的那样,强尼八世把康斯坦斯给卖了呢?流民不会再背叛咱们吗?” “只要咱们能抗住军事上的压力,他们再反叛的概率很小。”霍恩走上前拍拍勒内的脑袋,“流民不自信的根本来源于军事上的不自信,只要咱们能在三个月里,练出一支能正面打败超凡骑士,而不是靠魔女的军团,就没有这个问题。 那到时,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喊出那句‘不平人杀不平’的。” 勒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霍恩离去后,他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我倒是有些怀疑。” 转过身,望向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阿尔芒和让娜这些一线工作的高层,霍恩严肃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的工作就是宣扬这个,不要说我们是对抗教会或帝国,要把咱们的行为渲染成教会内部的派系内战,是为了清除教会内部的魔鬼!” “可这样好像不长久吧?”阿尔芒迟疑地说道。 霍恩摇摇头:“管他长久不长久,先把人心安抚住再说,咱们还有别的手段。” (本章完) 第172章 快回来,城里分地了 第172章 快回来,城里分地了 “快,快走啊,城里分地了。” “大哥真分吗?” “分啊。”一名身穿短衣的农夫喜笑颜开地朝好友抖着手中的地契,“不仅发,但凡是流民和公簿农还能升成武装农呢。” “我马上就去!” “别急啊,先一起去找巡游教士,把户籍册和领田的人都叫上。” 本来附近的其他农民们听说蓝血事件和公爵被砍头后,都害怕得不敢前往,尤其逃跑的那些村民们返回后,说贞德堡杀得血流成河了,他们更不敢去了。 但听说居然真的能分土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贞德堡城外的大道边,一条长长的车队分波次载着第一队人,合计五千,朝着野蛛林的方向走去。 而路旁,如赞德培克、达内、布尔维尔夫的尸体被悬挂成一排,任由路过的流民市民戮尸,身上还挂着魔鬼、妖魔、恶魔一类的牌子。 与车队平行的,是周围附近村落的流民,正排成长队,与车队以反方向朝城外的绞刑台走去。 阴天的白光斜射在僧侣们的地中海头顶上,仿佛哑光。 近百个僧侣、会计和公证人满头大汗,飞快地抄写和誊录新的地契,而十来个圣铳手正虎视眈眈地站在他们身后。 这些地契都是昨天夜里临时雕刻印刷的,在印刷工行业寡头被契卡请去西冰窖啃大头菜之后,印刷工们立刻就好说话起来了。 那些印刷工人连夜雕刻出了制式地契凸版,准确来说是改掉了原先的制式地契,连夜印制了大量的制式地契。 而如今僧侣和会计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根据户籍册和税收,确认领取土地的人的身份和份额,然后签字按手印就行。 这是霍恩昨天下达的指令,走之前,两天的时间,除了购买物资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土地分一分。 霍恩并没有嗯分土地,不然假如一些不事生产的人冒领土地,然后做二道贩子或挤压其他农民就不好了。 他采取的措施是耕者有其田政策,这一点还是得亏了有教会。 尽管那些流民并非贞德堡人,可教会一视同仁,但凡你耕田,不管你是人是狗,都得缴税。 公爵在城外的地产大多以庄园的形式而存在,雇佣的收入以货币为主,以粮食为辅。 由于货币税比较好统计,所以谁耕了哪些田,需要交多少税,在户籍册上都是一清二楚。 霍恩并没有给他们分更多的田,而是将田地的所有权转让给了实际耕种者,把雇农变成了土地的实际拥有者。 就是从给领主打工,变成了给自己干活。 在教会和公爵的地产中,分为私田和公田。 私田就是公爵把地产租赁给农民,通过农民耕种面积按比例对农民征收货币或实物地租,除去税收,剩余的收获都是自己的。 公田就是领地内农民有义务去公田上劳动,田地的所有产出都是领主的,属于一种劳动地租。 霍恩分田实际上只分了私田,而占田地总数三分之一多的公田都还没分呢。 私田首先第一批分的就是救世军成员,就算是你先来的,那也得救世军成员先办,才轮到其他人。 救世军家属除了优先办理分田外,战死者家属还会额外分得二十亩的公田和5金镑。 像老营中战死的人和曾经霍恩宣称遥领的土地,全部都分地到位,户籍册和地契上记载的更不是武装农或公簿农,而是同教士。 要知道,教士是有部分免税特权的,同教士享有教士等同地位,可以免除四十亩土地以下的土地税。 “要是我昨天晚上一狠心去了就好了。”一名农夫惋惜地和同伴说道,“要是能变成同教士,那日子有多好我都不敢想。” “你就不怕敕令连来杀咱们吗?” “怕什么?你没听那个黎塞留主教说吗?赫玛石女公爵写了信保咱们,只要救世军走了,他们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那你还要和救世军走?” “啧,你猜猜救世军士兵薪资多少?” “不知道,周薪2第纳尔?” “周薪2第纳尔?日薪4第纳尔!救世军正式敕令连月薪1金镑,比工匠挣得都多,你苦哈哈种田一年能搞到一金镑吗?” “还有这事?”一个偷听的武装农原先蹲在地上,现在整個人都站起来了。 要知道,帝国雇佣兵市场的均价是一名步兵日薪大约在半第纳尔到二第纳尔之间。 霍恩给救世军正式敕令连发的薪水是正常雇佣兵价格的2-4倍! 在干死了公爵,击败了教会之后,由于航道堵塞,公爵和教会的税收全都没能运走,霍恩手上现在有近5万金镑。 这还是在了不少钱用来购买各种物资的前提下。 按照未来的新军团6000人来算,三个月就18000金镑,霍恩承受得起。 “那我能去吗?”武装农急匆匆地问道。 那名农夫惆怅地说道:“只有救世军能去,前天夜里杀完公爵后,他们了一整天来登记成员,伱不在名单上,就没机会喽。” “早知道我也去杀公爵了。” “你有这胆子。” “怎么没有?”那名农夫咬牙望着被挂起的公爵,“我们哪做过什么错事,要让他这么对待咱们?” “天底下,哪个贵族不是这样的呢?那圣孙说得倒也没错,贵族的确就是魔鬼。” “少说两句吧。” “要不是昨天晚上我睡过了,我高低……” “你睡过个屁啊,你不是走一半怂了借口要撒尿跑了吗?” “搞得你没跑一样。” 不再和这些流民公簿农多言语,那武装农朝着绞刑台上宣扬圣孙的阿尔芒喊道:“黎塞留主教,咱们公田怎么承包啊?” 趁着救世军和敕令连交接的权利真空,这些武装农还想趁着救世军不懂门道,浑水摸鱼多捞点好处。 “公田以后是不承包的啊,我们以后会派直属人员管理,别想着耍招,我们很快就会回来。”阿尔芒丝毫不顾那些武装农难看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说道。 “信民们,你们算是碰着了才能分私田,等明天我们都走了,就不会再分了。”阿尔芒站在绞刑台前,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黎塞留主教,可是这不是教会和公爵的地产吗?就这么分给咱们,没有关系吗?” “错!这不是公爵的地产,公爵是魔鬼,他的地产是不义之财,我们诛杀了魔鬼,不义之财全部都归我们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尔芒大义凛然地说道:“而教会就更简单了,布尔维尔夫同样是魔鬼。 我们圣孙是弥赛拉之子,那教会的地产就是仆人替主人代管,我们圣孙直接管一管怎么了? 至于分给你们,那就是再自然不过了,因为根据圣库制度,大家要有田同耕。 事情不可能都那么完美,我们不保证你们所有人都有田同耕,但我至少保证能让大多数人都吃上一口饱饭。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好领主吗?那么好了,现在土地都是圣主弥赛拉的,你们的直属领主就是弥赛拉,这还不好吗?” “啊?”那些农夫的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仔细想想阿尔芒的这番话,好像也没什么差错。 这圣孙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大家都是弥赛拉的直属雇农了,骑士们没道理剥夺的。 阿尔芒的脸上浮现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在这种模糊的承认下,其实一部分认知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改变了。 “公田将会作为集体农庄,由救世军内部成员去经营,我们救世军将把公田收入作为医院、学校和济慈院的资金来源。 凡是救世军的成员,都可以在医院享受低价治疗和购买低价药剂,士兵家属免学费进入学校学习,济慈院将会对矜寡老人和孤儿开放……” 看着乡民们的神色,阿尔芒继续根据霍恩给他的指示画起了大饼。 “我们会废除武装农和公簿农之间的区别,废除武装农的盾牌税和兵役,废除《逃奴法》和《劳工法》,相信我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章完) 第173章 别叫黑骨沼泽了,叫大泽乡吧 第173章 别叫黑骨沼泽了,叫大泽乡吧 帝国历1444年11月13日傍晚。 在贞德堡的运河边。 地面上仍然能看到两日前留下的血迹,干涸的黑色血迹混在石块和泥土中,才让人感觉到先前的一战并非梦境。 站在码头上,几艘桨帆船在水面上不断地起伏,红日的光泼洒在白帆上,也洒在茜茜的肩头。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霍恩和几个护卫。 “都安排好了吗?”霍恩望着茜茜问道。 “是啊。”让娜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哥,伱长高了,你真长高了,你能直视我的眼睛了。” “要是能长到和嘉莉那么高……”话说一半,霍恩察觉到身旁让娜不妙的眼神,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到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霍恩望着茜茜的脸,笑而不语。 帆船划破水面,将水面粼粼的红光搅得乱七八糟,霍恩站在河边,看着那几只长帆,叹了一口气。 扫了一眼旁边的让娜,霍恩才惊喜地发现,自己还真长高了,3个月长了近3厘米。 但想想倒正常,呼吸法本来就有增高和激发人体潜力的能力,不然那些贵族怎么个顶个地高呢。 “换成什么?” 你知道就是那种能有很多地方让咱们奔跑和晒太阳……”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血遮云上的剑珠撞击在剑鞘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三個月后,如果您所料不错,赫玛石女公爵应该已经起兵。 “让娜啊。”转过头,霍恩伸手摸了摸让娜的头,“最后一批出发的乡民都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真是如同梦幻一般啊。” 来到了集结地,霍恩面前是一条由流民组成的长龙,大概四千人,他们有老有少,都眼巴巴地望着霍恩。 茜茜点点头:“都安排好了,冕下,帕斯里克爷呢?” 手下一堆臭鱼烂虾也变成了稍好一些的臭鱼烂虾。 霍恩笑着望向被晚霞染成紫红色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就要走了,离开贞德堡了。 三个月的时间,他埋葬了三位好友,无数的千河谷人,他腰间的长剑从原先云中雪,变成了血遮云。 “你知道吗?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你有些话痨。”霍恩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夕阳,“这一路上,咱们都走得太紧迫了,处处是危机,我都快忘了该怎么正常说话了。”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郊外的感觉,城里太肮脏了,而且人很多很拥挤,看不到天空,我更喜欢住在乡下。 “吉尔丝怎么样了?”霍恩率先问道,这个小姑娘前些天感染了圣眷,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养病。 “大概吧。”让娜双手合十抱拳,“圣主弥赛拉,请保佑可怜的小吉尔丝……” “整个黑骨沼泽面积和一个乡差不多,我们就把它当作一个乡,它又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沼泽,就叫大泽乡吧。” 望着让娜鼓起的嘴巴,霍恩大笑起来,他牵起让娜的手,朝着集结地走去。 “怎么了?” 长桥的桥面无力地垂在水面上,那木板上电焦的痕迹还能看出先前那一战的凶险。 走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周围的市民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两位救世军的核心人物。 “哼。” “没有办法,他们不来就不来吧。”将手背到身后,霍恩豁达地笑起来,“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有兴趣陪我走走吗?” 三个月后,他要从黑骨沼泽里出去,要击败敕令连,要驱逐教会和帝国,要把千河谷变成一个自由的千河谷。 “我相信这一点。”茜茜晃动着霍恩的手,“您和凯瑟琳大人一定会很聊得来的。” 最野史的解释则是司秤隐修会所说的,两枚果实代表了双胞胎姐妹莉莉丝和弥赛拉。 让娜有些发愁地说道:“她的病症比正常的圣眷要严重一些,却比魔女症要轻一些,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感染得她了。” 人流的长龙缓缓移动,站在道路边,霍恩回头遥望贞德堡。 “出发!”霍恩直接走向了队伍的最前头。 “我妈日理万机,你这么求肯定容易被忽略,今天晚上我和我妈说。”霍恩笑着打断了虔诚的让娜。 说着说着,让娜忽然停住了嘴,因为她发现霍恩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喜欢这里吗?”霍恩指着眼前的贞德堡问道。 他应该是八月末来到这个世界,如今是11月中旬,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让娜,咱们老喊黑骨沼泽,黑骨沼泽的,一听就阴森森的,我们换个名字如何?” 如果您没能打败驻留的敕令连的话,请不要灰心,可以到我们急流市来,凯瑟琳大人一定会很愿意收留您的。” 时间接近傍晚,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气味。 “好啊。” “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同样是我愿意结交的朋友,从贞德堡到急流市并不远,双方结盟将会是绝对正确的选择。”霍恩上前握住了茜茜的手。 “或许是我的圣眷。”霍恩安慰她道,“只是小姑娘身子骨比较差。” “直白易懂,那就叫大泽乡了。” 帕斯里克爷也能吹骨笛,这样让娜正好能返回贞德堡,接最后一批流民回去。” 在整个千河谷的范围内,都有打着圣孙、圣孙哥,圣曾孙,圣堂弟名义起事的流民。 三个月的时间啊,可霍恩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简直就像三年一样。 “他对那个长毛怪物很感兴趣,跟着上一波次的流民去野蛛林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哥?你愣在河边做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从一介农夫变成了三万救世军的教皇,斩杀了一位公爵,上百名骑士,把千河谷西南重镇贞德堡纳入囊中。 “你行船小心,不要被教会抓到了。” 尽管他们起义是为了招安,但至少却把霍恩与短毛的名头传扬了出去。 “战马都骑走了,大车也装上了,他们正在吃晚饭,吃完就能启程。”用头微微蹭着霍恩的手心,让娜对答如流,“差不多还有三四百人登记了但没来的,咱们顾不上他们了。” “大泽乡。”让娜念叨了两遍,这个词是霍恩硬翻译的,在她听来可能就是[巨大沼泽乡]。 霍恩将茜茜派往急流市,让他去联络凯瑟琳,这样有了急流市,两方呈掎角之势,就不容易次次被压制。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我觉得您和您的救世军在未来的千河谷中,一定有一席之地。”茜茜认真地说道,“我的女主人凯瑟琳总说,朋友永远是越多越好,而我想您一定是我的女主人愿意结交的朋友。” “可惜没能在走之前再见让娜妹妹一面。”茜茜挽起了耳边的长发,“只能等三个月后再见了。” 让娜半是不满半是娇嗔地瞪了霍恩一眼。 “你当我们商会是靠什么起家的?”茜茜退到了甲板上,对着霍恩挥手道,“放心,我茜茜走私了十几年了,我就是在走私船上出生的,他们想抓我?没门!” 而那一切就要从眼前的黑骨沼泽开始了。 我的女主人凯瑟琳以及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以及一大批原先的库什贵族都会跟随起兵。 血红的夕阳将天空织成了发光的西洋风丝绸,玫瑰色的晚霞披在教堂的墙头,神龛中的圣树托着两枚果实。 对于圣树上的两枚果实,有各种解释,最官方的是教会所说的代表了夏娃和亚当两位人类始祖。 让娜环顾四周,摸着河边道路上的栏杆:“我又没见过其他城市,这是我见过最大的城市了,要说喜欢这吗?我还挺喜欢的,如果每年都能去看看枫叶就好了。 炊烟如长柱,伫立在贞德堡大小房屋的屋顶上,苍鹰在天空盘旋着,晚风吹着凋零的树叶落到地上。 “三个月后,再见。” (本章完) 第174章 你不要掂它啊! 第174章 你不要掂它啊! 几乎是前后脚的,霍恩前一天傍晚刚走,第二天早上,教会的船队载着大军就到了。 近五千的大军,已经是教会在下瑞佛郡的极限,巴尼福斯甚至还自己雇佣了一些民兵。 但可惜的是,尽管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那群短毛的脚步。 在经过一天的休整和勘察,确定无法进入野蛛林后,巴尼福斯和米扎姆都返回了贞德堡。 确认真的无法再追击之后,巴尼福斯和米扎姆都只能选择先在贞德堡善后。 于是,短短数日之间,贞德堡教堂上的旗帜一变再变,从公爵的旗帜变成了救世旗后,又一次变成了教会的屮字旗。 “你说不说?”巴尼福斯恶狠狠地对着眼前这个公爵的骑士长说道。 康斯坦斯大主教则需要整个千河谷和平下来,不要让他在晋升红衣主教这件事上出任何岔子。 “不是不是,我就在现场。”德罗尔特马上辩解道,“我只是在回忆,那样的场景太过于可怕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吉尼吉斯杀死英柏拉后,格兰迪瓦和强尼八世的斗争重心都转移到长歌城去了。 但如今格兰迪瓦和强尼八世和解,而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和康斯坦斯大主教和解。 巴尼福斯坐着都听困了,可米扎姆却是津津有味,眼神中时不时便有叫人胆寒的莫名意味。 “那天,那天在长桥上,我看到一个吸血鬼大喊,风,热风,魔鬼之风,弥赛拉,我命令你跪下!”德罗尔特不管不顾地喊道,“然后一阵狂风吹来,把所有骑士都吹到河里去了。” “说不说?”巴尼福斯怒吼道。 他们把周围小镇和居民都勒索了一番,还冒出了十几起抢劫杀人、偷盗乃至侮辱妇女的事件。 那么千河谷唯一的刺头,便只剩最初的圣孙霍恩了。 可愤恨归愤恨,愤恨不能砍死骑士们。 德罗尔特咽了一口口水,咬紧了牙关,反正长桥之战的大部分人都死了,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甚至有人暗地在说,教会的军队还不如救世军,至少救世军的士兵只勒索,顶多把人打成重伤,少有杀人的,人家票昌还给钱呢! 在将整个贞德堡重整了一遍后,巴尼福斯与米扎姆来不及管霍恩遗留的土地难题,立刻开始了对整个事件的调查。 四名肌肉粗壮,全身赤果,只在头上戴着黑色皮革头套和绑带的男子走了上来。 那封女大公留下来的信则贴在了市政厅的大门外。 一盆冷水泼在了他满是鞭痕的躯体上。 整个千河谷的局势就是和解,不要出岔子,安稳地度过新元节再说。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魔鬼,这简直就是魔鬼之皇,天选魔皇才对!”米扎姆教士在一旁附和道,“然后呢?” “他们在河里召唤幽灵!”德罗尔特大声说道,“我亲眼看到了,那圣孙大喊:‘时辰已至,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弥赛拉的奴仆都被消灭了之后,诸位就可以永久安息,我是吸血鬼的同盟,魔鬼之子,魔女的情人,魔孙霍恩。’ “还在嘴硬,还在嘴硬。”巴尼福斯的面孔狰狞如魔鬼,“他们败给魔女就算了,怎么会败给一群小民,败给小民就算了,怎么会连公爵都死了?” 在城堡地牢中,达内公爵的骑士长德罗尔特正浑身赤果,被绑在一根长柱上。 他本以为能够凭借报信的机会,获取教会那边的原谅和信任,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场牢狱之灾。 “不知道?怎么,你是逃兵吗?” “哦?”巴尼福斯眼睛一亮,抬手阻止了走上前的四位壮汉。 坐在一旁的米扎姆,面无表情,只是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凭什么大家都死了,你活下来了呢?你没问题,谁有问题? “我都说了啊,长桥一战,弗里西斯卡骑士被流民们击败,然后公爵来不及回城堡,就被杀了啊。” 虽然达内这个公爵不讨喜,可他终究是贵族。 至少在骑士们或教士们路过的时候,那些市民与劳工的眼神中,除了顺服,居然出现了几分愤恨与嫌恶。 不信你们去河边看,那水都是浑的,就是因为魔孙召唤了幽灵,把咱们的骑士都拖到河里淹死了……” 整个牢狱都安静了七八秒,就在德罗尔特头上都流下冷汗后,巴尼福斯咬着牙道:“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果然有魔鬼在作祟。” 所以市民提前收敛了挂在路边的贵族尸体,害怕惹怒巴尼福斯主教和孔岱亲王。 “然后,然后,都到河里了啊。”德罗尔特有些发蒙地看着巴尼福斯,这都到河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德罗尔特灵感爆发,口若悬河,把自己如何英勇杀敌,如何被魔鬼之风吹落,如何在水中挣扎,如何杀死幽灵,如何得到弗里西斯卡临终嘱托。 “你不……你不能……不可以这样做啊,不可以呀!”眼见那几个头戴黑皮面具的壮汉越来越近,德罗尔特惊悚地大叫道,“是吸血鬼,有吸血鬼啊!” 这可不是小事,蓝血葡萄酒被爆出来了,一個教区全军覆没,上百名骑士阵亡,连公爵都被砍头了。 弥赛拉敌之一的吸血鬼,巴尼福斯总算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了。 要知道,如今的千河谷不比从前,之前还有小池城起义和遍地短毛,随着敕令连的四处征伐,大部分的起义者不是躲到了山里,就是被镇压了。 要是放在之前,教会其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这封信的。 尽管有这信,发不了大财,可教会的土匪大军还是跑到附近去发小财了。 再说了,当时他又没有直接参与那场长桥之战,而是跟在公爵躲在城堡附近啊。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在贞德堡的战役中,大多数的高层,如赞德培克、布尔维尔夫、弗里西斯卡等人都死了,唯有他这个骑士长活了下来。 好巧不巧地,圣孙霍恩和圣曾孙托马斯还偏偏都是巴尼福斯教区出来了。 怎么别人的教区都没出圣孙,到你这教区就连续冒出来好几个呢? “说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让伱慢慢回忆。” 那骑士们不会飞啊,哪怕是超凡骑士到水里,能像正常人一样艰难地游泳就不错了。 “这些话,你待会儿再复述一遍给我们的秘书官。”望着德罗尔特脸上僵硬的表情,米扎姆笑道,“每有一个不对的地方,就深入半寸。” “不,我已经说了啊……呱,不要啊,你,你不要掂它啊——” (本章完) 第175章 第二天魔皇霍斯 铁门重重关上,将德罗尔特的尖叫关在了门后。 巴尼福斯和米扎姆来到了城堡中的一个会客厅,几名仆人立刻端来了葡萄酒。 将一大杯葡萄酒喝入肚中,巴尼福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颓唐地说道:“这下砸了,彻底砸了。” “什么砸了?”作为孔岱亲王随身教士的米扎姆笑问道。 “你还笑得出来吗?咱们就抓到了这几个跟着圣孙霍恩起义的农夫,康斯坦斯主教不是傻子,他只会以为咱们大败而归的。” “可咱们就是大败而归啊,让那些流民跑了,还不是大败而归吗?”米扎姆抿了一口葡萄酒,“可败不等于输。” “米扎姆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米扎姆弯下腰,让巴尼福斯同样弯下腰,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先前没经历过类似的事,不知道倒也正常,我就教你一个。 打仗,并不是一定要赢,才有功劳,你得会说,要是你会说,打输都能是打赢了,不会说,打赢了都是打输了。” “哦?”巴尼福斯立刻站起身,关闭了小书房的大门,低声问道,“这种门道我也清楚,可这种时候还能用吗?” “为什么不能用?难不成你还不会吗?你是怎么坐到主教这个位置上的?”米扎姆大惊失色。 尽管从其他干过的事中一通百通,可面对这种大规模的战事,巴尼福斯还是嘀咕起来,“可咱们至少得有一丁点战果吧?咱们连个头领人物都没抓住。” 收敛了惊色,米扎姆用手背托住下巴,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这个咱们有。” “这个真没有。” “这个可以有!” “……您是说找人假扮?”巴尼福斯捂住了嘴巴,把惊呼压下去,“这要是被揭发了,那不就完了?” “谁说的?”米扎姆得意地笑起来,“伱要向康斯坦斯大主教交差,康斯坦斯大主教得向教皇交差啊,教皇也得向帝国诸多信民交差啊。 不然教会的威严何在?弥赛拉的尊严何在?尤其是蓝血被爆以后,就更需要一位短毛的高层了。 大家都很急,没时间查证,只要找一位没多少人认识,且看着就像的人不就成了。” 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了一阵,巴尼福斯继续狐疑地问道:“可要是短毛那边不认呢?” “高层被抓了,谁会认?”米扎姆双手摊开,“他们不认,那就说明我们抓对了,要是他们认,那就更说明我们抓对了。” “可问题是,这种人咱们上哪儿去找呢?”巴尼福斯的声音仍在犹豫,“咱们抓的那些,都是一些小混混和农夫,一眼就知道不是短毛高层,太假了。” 米扎姆忽然指了指外面,那是德罗尔特的方向:“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巴尼福斯大惊失色,“他可是一位骑士啊。” “我调查过他了,他身形健美,面容威严,要是咱们随便抓个小民,反而不像样。”打开口袋,米扎姆拽出一卷纸丢给巴尼福斯,“他的家族百年前就没落了,至今孤身一人,没有妻子,不近女色,性格孤僻,大多数时候都在守卫城堡不出门。 最重要的是,先前那位魔孙及其手下曾经多次来到公爵的城堡,都是他接待带路的。 他亲眼见过魔孙甚至与他交谈过,对这些短毛高层比咱们都熟悉,被询问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但他是公爵的骑士长啊,负责公爵和城堡的护卫工作,他本就该带路和监视来访者啊。” “那他怎么活着,而公爵却死了呢?”米扎姆嗤笑起来,“正是因为他背叛了公爵,才会导致公爵被抓啊。” 巴尼福斯愣住了。 米扎姆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快速书写起草稿:“我们贤明而英勇的公爵,本该能快速击败敌军,无奈敌军在公爵身边埋伏了一位短毛间谍。 这个间谍就是骑士长德罗尔特,德罗尔特将公爵一缕弯弯曲曲的毛偷偷送给了魔孙霍恩,魔孙霍恩用巫毒娃娃之术咒死了公爵。 如果不是德罗尔特,公爵怎么会死? 骑士们群龙无首,却还是英勇迎敌,先是被魔鬼之风吹到了河里,又在河里与幽灵搏斗。 眼看就要被杀死,我们率军赶到,短毛恐惧,提前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野蛛林,死伤惨重,不得不丢下德罗尔特逃跑。 经过我们调查,德罗尔特的真实身份是魔孙霍恩的叔叔,魔孙霍恩的副手,第二天魔皇塞加尔·霍斯·加拉尔,就算是魔孙霍恩,每天都还要给他跪地行礼……” “等等等等,我有几个问题。”巴尼福斯捂着额头。 停住笔,米扎姆抬起头:“您请说。” “咱们为什么要给公爵洗白身份?现在蓝血事件已经爆出来了,把他打成活该消解小民愤怒不更好吗? 其次,为什么要弯弯曲曲的毛?这有什么用意吗? 最后,那个塞加尔不是在杂货商行会的帮助下逃跑了吗?怎么又跑到这了?” 放下了笔,米扎姆才开始慢慢悠悠给巴尼福斯解释起来:“首先,咱们是绝对不能承认蓝血孤儿院的,一切相关的证据都得销毁,知情人都得封口。 公爵和教会合作贩卖蓝血葡萄酒的,要是公爵不干净,那么霍恩他们的行为不就正确了吗?那咱们该怎么自处? 第二,我们需要公爵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但他的人格得是不干净的,得是咎由自取,方便咱们接手公爵的产业,防止有亲戚来打秋风。 要弯弯曲曲的毛,是为了暗示他的取向不太正常,违背了教义,被利用杀死活该。 同时,他和魔孙霍恩的叔叔有私情,这种猎奇流言是人们最爱谈论的,把小民们的注意力从蓝血上转移走。 第三,塞加尔跑了,别人又不知道,咱们需要一个足够分量足够真实的人物,否则一些小鱼小虾怎么交差? 咱们给他加个中间名霍斯,让他跟他侄子的名字差不多,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咱们抓住了霍恩。 就算是被戳穿了,也可以说,我们从来没说他是霍恩啊。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望着米扎姆恬静微笑的脸庞,巴尼福斯有些不寒而栗:“没,没有问题了。 ……………… “第二天魔王塞加尔?” 哭笑不得地将手中的信件甩开,孔岱亲王望着眼前的野蛛林,而在他的面前倒下了数十只跳蛛和七八只牛蛛。 剩余的巨蛛们则还在与步兵们缠斗,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这些蜘蛛到底从哪儿来的?”孔岱亲王甩着剑身上恶心的黏液。 一名身穿蓝色绣边斗篷,学者打扮的人回道:“巨蛛据说是住在群山的洞窟中,他们近百年来才渐渐出现,并没有多少博物学者对其进行记载。” 这学者是孔岱亲王从撒林学者会雇佣的,作为他平时的顾问。 孔岱亲王摇了摇头,他尝试过强行突破,可在林地中实在难走,且很难摆出冲锋阵列。 最恶心的是,那些来袭击的巨蛛会吐出的蛛丝,它会缠住战马的蹄子和腿,虽不至于造成什么损伤,可到底使得他们时不时就得下马清理蛛丝。 想到林地后又有沼泽和山地,孔岱亲王感觉了一阵少有的心累。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去小池城,而应该亲自镇压这群流民。 “算了,回去吧。”控制马匹转身离开,孔岱亲王意兴阑珊地说道,“没必要在这空耗时间,你去教会那问问,看看这座蓝血修道院的护卫魔物是怎么引开的。” “遵命,殿下。” 学者走开后,伯奥略骑着马追了上去:“殿下,那我们现在是去贞德堡吗?” “对。”孔岱亲王头也不回,“咱们先去贞德堡补充给养,然后我看情况留几个敕令连看守,剩余的人,陪我去飞流堡面见康斯坦斯大主教。” “明白了。”伯奥略点点头,但呼吸却突然急促了一下,“殿下,莱亚王国那边,您是要……” “不该问的别问。”孔岱亲王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伯奥略却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遵,遵命,我的领主大人。” 孔岱亲王和伯奥略带着超凡骑士们默默往回走,可走到一半,孔岱亲王却又停下了。 他回过头,看着野蛛林后的群山,皱起眉头:“那是什么声音?他们在喊什么?” 伯奥略侧过耳朵,只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喊声,在群山间回荡,不知道是谁在大叫。 一股冬日的狂风吹过眼前的野蛛林,所有的树木都哗哗做响,而在这响声中,远处的声音却清晰起来。 孔岱亲王挺直了腰板。 那像是一个人在大吼,又像是好多人在大吼。 “不平人,上前听——” “杀尽不平——方太平——” 第176章 第一次黑骨沼泽战争 “什么?整个黑骨沼泽在打仗?” 从布萨克口中听到这些话后,霍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是的,冕下。”先行赶到大泽乡又返回的布萨克,摇头苦笑着说道,“本来只是两个王国间的小规模冲突,但如今已经波及整个黑骨沼泽了。” 阴恻恻的天光下,密密麻麻的水杉和漫无边际的水洼交织在一起,森林如迷宫一般,不管是水蛇还是水田鼠都逐渐陷入冬眠。 大大小小的史莱姆再也没有外出的欲望,纷纷沉在水洼底部冬眠。 这给外出寻找食物和伐木的救世军军士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们经常性地因为踩上史莱姆而滑倒。 在水杉和水洼夹着的道路上,是绵延四五里的长队。 流民们正迈着麻木的步伐向前,在长队的最前头,救世军的民众正缓缓走入预定的宿营地。 这片荒凉的沼泽中,有一圈被矮树丛和土包环绕的开阔地。 第一批通过的人在这里遗留下了帐篷和草房子,还有一些柴火,这样霍恩就不用再次搭建,节省了很多时间。 实际上,霍恩是准备在这些天然宿营地上修建哨所的。 骑士们有可能冲入野蛛林,尽管骑士们冲入野蛛林不太可能。 不过考虑到自己总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霍恩还是觉得一切得小心为上。 救世军这两万五千人分四批出发,第一批由布萨克带领总计五千人,进入野蛛林开路。 第二批则由马德兰带领八千人,第三批由托马斯带领八千人,第四批则是霍恩亲自带队的四千人。 不过霍恩在确保所有人甩脱了敕令连后,便将第四队交给了阿尔芒带领。 他自己则单独向前,希望能够早日赶到最前头,和兽化人国王们商议这两万五千人的安置事宜。 经过三天的紧赶慢赶,他终于在今天赶上了马德兰带领的第二队人。 不过霍恩才抵达,刚进入宿营地,就看到了第一队的领队布萨克的身影。 本来霍恩还想着,他不在前队,待在这干什么,难道是受伤了吗? 可才一靠近,布萨克就告诉了他一个让人头大如斗的消息。 “不是,我才走一个月吧,哪儿来的百国战争?”霍恩真是无法理解了,一个屁大点的地方,还搞上百国大战了。 而在他的身边,从贞德堡而来的流民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向前,一些老弱病残则被安置在马车上,疲惫地靠在车板边。 “仔细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布萨克一边回忆一边和霍恩解释:“其实这场大战跟您有一定的关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奥沙王国的女王和黑拉王国是同一王朝,您到来时,黑拉王国的女王正好在进攻敕令连的过程中去世,并且无子女继承王位。 借助您的册封的正统王位,奥沙王国的女王吉拉瑞米抢先返回,并以此威望联统了黑拉王国。 可实际上,黑拉王国与希典王国同属一个沼心洲,两者原本就是一个王国,在上上代女王手中分裂,并改换了王朝。 希典人本想趁希典女王迎回艾尔帝国之机,夺回黑拉王国,使希典二十十国民归于一统,可却被吉拉瑞米摘了桃子。 一名希典女战士怒火中烧,在奥沙女王乘车巡游黑拉王国的路上,她带着两个师躲在人群中,使用弹弓射杀了她。 希典王国见事情无法挽回,干脆发动了闪电战,一小时二十分夺下了黑拉王国,完成了沼心洲一百五十万平方米领土的统一。 此举迅速引来了奥沙王国女王吉拉瑞米背后王朝家族的不满,他们要求希典王国交还黑拉王国,但遭到了希典女王的无视。 两方使者不断外交博弈,周边各大强国不断干预,外加地缘和资源矛盾的爆发,使得双方各自组建了同盟。 分别是以希典王国为领袖的恐哥联盟,以乔格王国为领袖的猛哥联盟。 恐哥联盟联军八十五个师,猛哥联盟联军一百二十二个师,双方大战到今天,整个大泽乡已经是血流成河。” “咱们的第一队人现在到什么地方了?”霍恩揉着额头问道。 布萨克摇摇头:“冕下,第一队已经停止前进了,兽化人说更前方是交战区,不允许我们前进。” “两百个人打群架,还整出交战区了?” 霍恩本以为在贞德堡战役后,就能离这些虫豸事情远一点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卧龙十米之内必有凤雏,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可这下却又面临了另一个问题,在沼泽低地打下来之前,他需要把救世军这两万五千人,分散到兽化人的村庄中。 他们总不能一直驻扎在野蛛林吧? 哪怕那骨笛可以让圣眷者们轮流吹奏,可队伍实在太长了,就算有教堂里搜出了新的骨笛,都应付不来。 就走过来的这四五天,已有好几十人被魔物和巨蛛杀死了。 至于低地沼泽那边的长毛魔物,由于霍恩这次依旧走的是蓝血孤儿院的路线,所以暂时没和它们碰上。 毕竟带着两万多人呢,没有安置好的话,直冲冲闯入了长毛魔物的领地,那不是叫这些流民给长毛怪物开饭吗? 想到这,霍恩环顾四周,新一批从贞德堡捡来的战车将整个开阔地围成一圈,谨防夜晚可能出现的魔物。 流民们脸上不少人还带着悲伤的神色,毕竟走这条道路,必然是要经过蓝血修道院,正好做一做仇恨教育。 霍恩来的时候却没有去,但他会去的,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他会再去的。 一堆堆篝火陆续搭起,大车上的米果和面包被抬出,十几个后勤队的农妇大妈,在大锅中不断搅合着看不出颜色的米果粥。 此行从贞德堡出发,由于运载力的问题,霍恩满打满算只携带了近两个月的基本口粮。 换句话说,剩下那一个月的口粮和训练士兵多余的粮食,就得由兽化人王国提供。 为此霍恩还弄来了大量的珠宝首饰、黑糖块以及染料,希望能够从他们手中换取物资。 可现在兽化人们正在打仗,恐怕没有精力或多余的粮食给霍恩了。 他还准备在全军完全到达前,带着一千名胸甲长枪兵和二十名圣铳手以及让娜、帕斯里克等人去低地的秋暮岛,花费三天左右的时间,清理一块区域呢。 毕竟对于无甲单位,让娜的闪电就是无敌的,长毛魔物不说了,那些被兽化人都称作蛮族的是什么水平,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规划得好好的,怎么老是临时出事情呢? “这样吧。”将紧闭的眼睛睁开,霍恩用指节敲着脑门,“明天我和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和解,他们的前线是哪里?” “是一个叫做梭木河的地方,在上北泽和中北泽的交界处,离这不远,明天我带您去。” 第177章 梭木河血战! 玛玛奥·狗头蹲在灌木丛中,凝视着前方的梭木河战场。 在这条长达12米宽达10米的广阔战场上,足足上百个师正在波涛汹涌的梭木河前疯狂厮杀。 铁锈味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了一切声音,只留下心跳的节奏在耳边回荡。 很明显,只有四十个师的恐哥联军,通过渡河战役,被高于自身五成人数的猛哥联军疯狂压制。 足足六十个师,组成了由六十名百夫长构成的亚历山德鲁斯长枪方阵,整齐如杂草般的兽化师不断地对恐哥联军发起冲击。 这些兽化人都是各个王国的顶尖战力,每个都是全王国最强的勇士,算是一顶一的精英历战百夫长。 梭木河是核心战场,不像其余战场上都是些杂兵,梭木河这边的战斗激烈得多。 由于如同艾尔帝国一样,士兵来自各个国度,他们使用的长矛同样各有特色。 如狼头王国的两个师,就是把菜刀绑在四米长的木棍上,而比萨王国稍微差一点,用的是长骨针。 而奥沙王国的三个师中是装备最好的,他们中的两个将全国唯二的铁制菜刀绑在木棍上,还有一个则是没有矛头。 这已经是下了血本了! 至于草叉锄头一类的国之重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使用的,毕竟这会影响到来年的耕作。 相比于各色的长矛,他们的盾牌就相对统一,不是锅盖就是粪坑盖。 两军阵前,长矛不断地戳刺着,锋利的骨针被坚硬的铁勺崩断,可下一秒菜刀上前,瞬间砍断了铁勺矛的矛杆。 木制的长矛时不时在双方敌军的武士们身上断裂,每当到这种时刻,兽化人们就要开始大骂军需官。 猛哥联军的指挥官东庇阿朝着恐哥联军的方阵大喊:“投降吧,胜利终将属于猛哥!” “我们不会投降的,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躲避!是敌军的砲兵!” 弹弓的皮绳抖动,鹌鹑蛋大的石子如雨点般落下,再一次打断了猛哥联军渡河的节奏。 可哪怕如此,恐哥的军队还是无法攻破猛哥精锐联军的方阵。 “多么坚定的意志啊!”哪怕是作为恐哥联军一方指挥官,来自迦大基王国的哈里巴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足足四米宽的梭木河已经漂满了负伤的兽化人,那些漂在水面的兽化人,面对敌军的兽化人时,仍在喋喋不休地谩骂。 远处藏青色的群山,与天空连为一片,他们上百个师争夺这一处战略要地,已经接近十天的时间。 他们几乎要耗干了一代人的血。 “是时候了,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吧!”哈里巴举起了手中的旗帜,向着河对岸挥舞。 玛玛奥吞咽着口水,可喉咙还是发干,猛哥联盟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在迦大基的哈里巴的指挥下,他们趁夜色顺流而上,翻越了高达五十米的德尔卑斯山,从这奇袭猛哥联军。 从灌木丛中向外看去,那是猛哥联军士兵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背部。 他们这里有足足二十个精英历战老兵,手持统一的硬木洗衣战锤,他们将作为突击手,狠狠从敌军背后插入进去。 当哈里巴举起战旗不断挥舞时,玛玛奥就知道是时候了。 不能畏惧,玛玛奥只能战斗。 在混乱的脚步声中,整整二十个精锐兽化人师从灌木丛中冲出,如同一道洪流狠狠撞击在猛哥联军背后。 洗衣战锤敲在他们的后脑勺上,原先齐整的队形瞬间混乱起来,玛玛奥等精锐武士立刻让猛哥联军六十个师进入到南北两线作战中来。 “该死的,是恐哥联军!” “稳住,稳住,调转矛头……前排的,不要调转,后排调转,我是说后排……我是说后排要调转,前排不要调转!” “后排已经调转的,不要跟着前排一起调转啊!前排之前调转的调转回去,后排没有调转的调转回去……” “这么简单的命令都听不懂吗?没看到敌人在什么方向吗?” “哎哎哎,那个穿红色衣服的,你是后排,都调转对了,又转回去干嘛?” “可我调转后,前面没人我不就是前排了吗?你不是说前排之前调转的调转回去吗?” “我是说,我……” 还没等东庇阿说完,一根洗衣战锤迎面而来,他立刻侧身躲避,闪入了军阵之中 不管为什么敌军正拿着长矛在军阵中如陀螺般旋转,对面的恐哥联军立刻趁机渡河,向着他们杀来。 战场上的形势在顷刻间逆转,可猛哥军队在稳住阵型后,并没有溃败,他们鼻青脸肿地继续举起长矛疯狂还击。 就在梭木河血战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来,在堤坝的长路上,霍恩骑着战马,身后跟着上百名士兵,飞奔而来。 “诸位,请停下!”霍恩身边的瓦兰吉卫队队长大吼道,“以教皇之名,请立刻停战,我们有事情要说,这同样你们两军诸侯们的意思。” 可到如今这个地步,双方早已杀红了眼,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们根本不管不顾,依旧在疯狂地厮杀着。 鲜血,是今日梭木河的主题。 “没办法了,只能上场劝架了。”盯着激烈斗殴的兽化人们,霍恩手掌成刀,重重挥下,“黑帽军,出动!把他们全部都给我打倒!” 似乎以此为讯号,陆陆续续上百个黑帽军敕令连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血腥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游荡,跃动的阳光照射在银色的半身胸甲上,闪动着鱼鳞的光芒,刺痛了兽化人们的眼睛。 东庇阿迷茫而又惊讶地擦了擦眼,他瞪着眼前的这些人,为什么,他们会发光? 上百名身上闪着银光的人类,膀大腰圆,手中拿着一柄……天啊,他们居然人人都在长矛上绑了一把菜刀! 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精锐的武士! 东庇阿立刻反应过来,他大声吼道:“都停手,都停手,是教皇圣骑到了。” 可哈里巴却仿若未闻,在他看来,此战已胜,不管对方用什么奸计,他都不会上当。 “黑帽军!” 经过贞德堡血战的百名黑帽军老兵,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白枫雇佣兵吊打的黑帽军了。 “冲锋!” 重重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咚咚声,每一步踏下,都是盔甲撞击的呲嚓声,这声音与踏步时整齐的声响交相辉映。 这样的声响的频率越来越快,明明只有百来个人,却踩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个兽化人战士高举着长矛,吼叫着向黑帽军们冲去。 “呀!” 长矛舞动着锋利的影子,落在了一个黑帽军的肩膀上。 居然刺中了? 顺着菜刀与银色的胸甲,一连串的火花迸出,水滴般地散落到了空气中。 “这,这怎么可能?”那兽化人大叫道。 “啊!” 当黑帽军撞入这一百二十多个师的战阵中后,兽化人精英武士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倒成了一片。 第178章 联合王国 用时1天,成功镇压了这场黑骨沼泽大战的霍恩骑在马上,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一百多个师的兽化人。 如两方的指挥官哈里巴和东庇阿,摇摇晃晃地跟在后头,他们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可是上百个师啊,他们打了这么些天,双方硬是没能互相突破哪怕半步,但今天这教皇冕下一来,上百名圣骑立刻就把敌我双方都干倒了? 这两位都是宿年悍将,同时还是武勋世家,尽管不敢说大军事家,但至少也是个当世名将了。 可今天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认知,百闻不如一见啊,原来教皇冕下的军队是如此强悍吗? 怪不得古代的兽化人要臣服于艾尔帝国啊,这样的实力拿出来,世间还有什么敌人可以阻挡了? 与两位大军事家相差仿佛,霍恩的脸上同样浮现出恍惚的表情。 他是不是干脆就不该管他们的事呢? 他还以为这些战事会影响他安置流民呢,可现在看来,好像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就这点战争规模,要是能影响他安置流民,除非恐哥和猛哥亲自下凡来参战。 “冕下,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被黑帽锤断了半颗门牙的哈里巴碘着脸上前,讨好地问道。 霍恩侧头瞧了他一眼:“我召开了联合王国会议,商议你们的战争问题,兽化人要以和平为贵,不要搞窝里斗。” “是是是。”哈里巴忙不迭地点头,“这联合王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这个联合王国是霍恩临时设立的,本来是为了调解这场战争,可情况变化后,他便准备用这个联合王国来处理这些兽化人。 他过来镇压,同样是先通报过那些兽化人诸侯的,说到底,双方都不太想打了,只是面子上过不去。 霍恩是不可能一言不发,上来直接动手镇压的,毕竟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双方本来是亲善的,强用武力把事情闹僵,不合算。 况且,这些兽化人,霍恩还有用呢。 这边哈里巴和霍恩在套近乎,而另一边东庇阿和威克多则拉起关系。 威克多是黑帽军新任的军团长。 杰什卡被霍恩提前抽出来,与哈库托一起组成新军的教官,军团长之位就空了出来。 自从贞德堡血战后,由于资历更老的人都死光了,连布尼安都被马蹄踏碎了脑袋,马德兰伤心了好久。 而本该接替位置的拉费尔不知为何选择加入孩儿军,成为了第三期孩儿军的教官。 由于长桥之战中的优秀表现,威克多火箭式提拔,在杰什卡后成为了第二任黑帽军军团长。 “这位圣使……” “圣使?”威克多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自己。 哈哈一笑后,威克多拍着东庇阿的肩膀:“我不是什么圣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团长而已。” 东庇阿的莱亚语很差,他有些没听懂威克多的意思:“芝士什么意思?” “就是普通的意思。”这一次威克多特地放缓了语速。 东庇阿立刻摇头:“您有这么强大的军队进入黑骨沼泽,记住我给出的原理,自己有自己的力量。” 东庇阿东拼西凑的话语显然弄晕了威克多,他不得不叫来了相熟的瓦兰吉卫士,才弄明白东庇阿是在夸他。 有了瓦兰吉卫士的通译,双方的交流顺畅多了。 “原来你是狼牙王的侄子啊,狼牙王国是在中北泽吗?” “在下北泽。”东庇阿摇头道。 在兽化人的语境中,秋暮岛所在的低地沼泽由于地处南边,被称为南泽。 而北边他们居住的这片沼泽称为北泽,北泽又根据从北到南的顺序,分为上北泽、中北泽和下北泽。 “所以你是狼型的兽化人?”威克多看着他头上的尖耳朵,迟疑着问道。 东庇阿则笑了起来:“不不不,在帝国时代,我们兽化人还有不同野兽兽化之分,各个不同的兽化家族还会根据外形组建家族。 后来由于兽化人权贵家族和人类权贵家族内部大量通婚,那些明显的兽化特征,在混血中逐渐消失了。” “原来如此。” 此时霍恩慢下了马速,走到与东庇阿平行的位置:“你是叫东庇阿是吗?” “是的,冕下。”东庇阿立刻恭敬地说道。 “你们狼牙王国在下北泽,距离南泽一定很近吧?” “是的,冕下。” “那你有见过那些兽化人蛮族和长毛魔物吗?” 东庇阿立刻说道:“冕下,那蛮族年年都来犯边,我们倒是经常接触。 可长毛魔物,我们叫毛兽,大多数时候,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招惹你的。 那些蛮族信仰一种邪神,叫什么什么血神,这种毛兽则被他们视为神使,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送一些羊头去献祭。” “送去哪儿献祭?” “秋暮岛啊。”东庇阿理所当然地说道,“秋暮岛上有祭坛,那个邪神每隔七日都要接受一次献祭。” 血神?羊头?霍恩皱起了眉毛,当初艾尔帝国进驻东大陆的时候,当地的诺恩蛮族信仰中有大量的异教邪恶神明。 或许这种血神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些长毛怪是邪神信仰弄出来的?不应该啊,要是邪神信仰,早该被艾尔军队图图了。 就算是残存下来的邪神,那早该在大迁移时代被弥赛拉给图图了啊。 在《福音书·东巡记》中明确记载,弥赛拉从上岸起,挥舞着铁链见邪神就杀,把邪神的脑袋系在腰上,还把邪神的颅骨车成王冠戴在脑袋上,从此东大陆再也不会诞生邪神了啊。 此后东大陆的邪神确实销声匿迹了,只有靠近北方草原和熔炉高地才会出现邪神的踪迹。 “那个血神有什么符号吗?或者代表的物体?”霍恩朝着东庇阿询问道,“如果有的话,抄录一份给我们。” 霍恩队伍里正有一名来自若安党的大巫师,与其让他每天无所事事地闲逛,正好找点事给他做做。 对于邪神这些东西,巫师们应该很擅长才对。 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又走了十几分钟,一座沼心洲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一顶顶皮革帐篷和上百名女王都在这片荒草凄凄的土地上,分成两派,一边对骂,一边等待着霍恩的到来。 第179章 三十天战争的终结 大泽乡地形的格局,是与别处不同的。 这里原先只是一片山中盆地,可随着地震后的堵塞与淤积,半永久地改变了河道,导致整个盆地都变成了沼泽。 其中兽化人们大多居住在山麓平原上。 就霍恩刚刚的观察来看,那些山麓平原被小河以及淤积的水洼切割成一个个大小灰绿碎块,这就形成了沼心洲。 大多数的王国都是坐落在这一个个小型的沼心洲上。 在沼泽上,每当霍恩向两边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还有兽人们乘坐着木筏或独木舟在河道与湖泊上水战。 这边明明都在开议和会议了,一边还在打仗,霍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处沼心洲长宽大约60米,距离湖面的相对高度较低,每到春夏天都会被汛水淹没,无法耕种。 所以,这块地方向来作为永久中立区域得到所有女王们的认可。 拉着两边联军的指挥官,走上沼心洲,两侧泾渭分明地各坐着四五排女王,哪怕是无法到来的,都派出了王国之手或首席大臣到场。 其中还有一些老学者老祭司带着几个孩童站在路边等待。 当霍恩一身简朴的朱红色教士长袍走出时,这些原本还在谩骂的老大妈女王纷纷站起,同时住嘴,向霍恩致敬。 毕竟女王们一开始并不想听从霍恩的,但圣女让娜带着十几名圣铳手轻易地将其他鏖战的兽化人大军镇压后,他们便立刻乖巧了许多。 当霍恩押着梭木河战场的上百个师到场时,这种乖巧立刻转化成了敬畏。 兽化人同样会慕强,不过大多数试图征服他们的帝国军,往往都是异端,而异端再强大,那也是假的。 所以兽化人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大迁徙时代东大陆原住民的精神面貌——清澈而愚蠢。 一言不发地穿过了这些女王们,走到了一张从市政厅里抢来的黑天鹅绒柚木椅子边,霍恩转过身坐下。 双手按在扶手上,他沉默地扫视了一圈,直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才掷地有声地说道: “兽化人,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我回来,是带着和平而来,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代人的和平!” “我回来,更是为了天使恐哥与天使猛哥的荣耀而来!” 先声夺人控制住局面后,霍恩两手下压让女王们坐下,而一旁的布萨克上前开始念起了手中的教皇金玺诏书。 “啊,永恒而全知全能的父……” “在此,众仆之仆人,圣父之外孙,圣主之养子,圣三一之眼,罪人霍恩代父向尔等宣告……” “兹宣告:建立大教皇及希典及奥沙及黑拉及狼牙及迦大基及帕特及路利亚及……及北拜尔兰联合王国的成立。” 布萨克口干舌燥地读完了这包含了小三百个王国的联合王国的名字,一时间居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封诏书听完,那些女王们把身子探出座椅,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这联合王国是个什么事?他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是用联统建立新的王国吗?难不成是教皇想要单凭口舌就联统她们所有人?那她们到底还是不是女王? 兽化人还保留着与古艾尔人类似的母系氏族传统,大多数的国王都是女王,在战争之外,他们统一别国的方式,往往就是靠联姻。 见那些女王们交头接耳,胡思乱想,霍恩马上出口解释:“所谓联合王国,其实是诸多同信仰王国的联合体,目的是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是不会夺走你们的王位的。” 如果有时间的话,本该是一个个合纵连横征服过去,才会有最大化的利益和最严密的控制。 可如今时间不等人,霍恩只能先组建这么一个松散的组织,用来调度和聚集资源。 见场内的异议声越来越大,霍恩用手中的教皇权杖重重顿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为何要组建这个王国,你们不知道吗?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明明是同信兄弟,居然大打出手,搞出了一个三十天战争出来。 叫那些邪神看了,还以为我们不团结呢,你们就是骄傲了,都不想着去兴复圣教,还于旧岛了。” “冕下……”迦大基王国的女王话刚出口,就被霍恩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有纠纷,可那是咱们兽化人自己的事情,何必要外人看了笑话?”霍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吗?” 把迦大基女王的话憋回了嘴中,霍恩望着他们继续说道:“我成立这个联合王国,主要就是为了给诸位提供一个平台,一个调解纠纷的平台,一个让同信兄弟们一致对外的平台。 明明蛮族在前,秋暮岛旧日国土在前,你们不思进取,反倒要对兄弟大打出手,是什么道理? 不妨告诉伱们,本来我是要离去,去圣座城登基的,可阿母告诉我,说她善良的信民不顾异教的存在,居然在自相残杀。 我本可以轻易打败那些敕令骑士们,然后离开,但我怜悯于你们的遭遇,这才返回,给你们带来新的希望。 我知道你们双方的争执,也知道你们谁都不服谁,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作为教皇,我本不该参与俗务,但如今形势所迫,我只能牺牲自己,勉强做一下这个联合王国里的皇帝了。 我话说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女王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问道:“那黑拉王国和奥沙王国怎么办?吉拉瑞米怎么办?” “黑拉王国的子民想要跟谁,由他们国民自决,有愿意留在希典的,那就留下来。”霍恩大手一挥,开始和稀泥,“不愿意留下来,只想当黑拉人的,就另起一处,新成立一个黑拉王国就是了。 至于希典王国女战士刺杀奥沙女王一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 从此以后,但凡有类似事件,都按照这种方法来,你们可否有意见?” 女王再次低声商议起来,这场三十天战争旷日持久,双方国民损伤严重。 九月到十一月,正是鱼儿最肥的时候,他们的青壮都出去打仗了,还经常性地水战,严重影响了捕鱼。 尽管希典女王失去了一名战士,可她获得了另一个王国,统一了整个希典洲。 奥沙王国失去了女王,可同样为迦大基王国所联统,奥沙女王大仇得报,黑拉王国没被灭,家族的面子保住了,迦大基王国没有理由继续战争。 至于其他王国在渔业和地盘上的争夺,霍恩则是告诉他们延后处理,先把最紧要的两件事完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在一片赞成声中,霍恩大手一挥,拿起临时雕刻的萝卜章,在金玺诏书上按下了红印。 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一旁的老学者们立刻抽出了荆棘条,开始狂抽带来的小孩子们。 抽到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为止。 第180章 大泽乡农业调查 在确定好“联合王国成立”与“三十天战争结束”两大议题后,这场危机终于平安度过,但霍恩却闲不下来。 驱散了大部分女王,让她们把自家那几百个熊孩子都给领走。 霍恩以艾尔帝国皇帝,教皇,联合王国皇帝三皇之身,留下了几位比较有权势的女王。 其中有希典女王阿玛逊,迦大基女王蒂多,狼牙女王伽萨等,都是各个阵营中的核心人物。 得到霍恩的邀请后,从滑竿的小马扎上站起,几位女王一起走到了霍恩的近前。 地上有一块石板,她们就径直在石板上站了一排。 隐约中,霍恩好像听到石板咔嚓断裂的声音,几只百足虫飞速地从石板下爬出。 望着坐在雕花靠背椅上的霍恩,她们的灰毛兽耳抖动着,将附着上来的苍蝇和虻虫驱赶开。 这些女王们大多膀大腰圆,毕竟兽化人王国内部同样是女武士掌权,先前的那些精锐师中,大多都是女战士。 不过意外的是,两位指挥官东庇阿与哈里巴恰巧都是男性,别的战场的双方指挥官基本都是女战士。 扫视了一圈这些兽化人诸侯,霍恩清了清嗓子道:“我把你们留下来,主要还是为了两件事情。” 目前霍恩要与她们讨论的,最主要的两个问题,就是秋暮岛献土和粮食。 秋暮岛的问题还算比较好解决,反正就算他们不给,也阻止不了霍恩上去。 而且霍恩还许诺但凡功成,就为她们在岛上提供二层的别墅花园和黄金。 至于粮食问题,兽化人诸侯们却犯了难,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霍恩放缓了语速:“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大家一起解决嘛,是过冬的粮食不够吗?” “那倒不是。”希典女王阿玛逊用漆黑的指头挠着头皮,“我们只是不知道,您说的两万五千是多少?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供得起您的粮食。” “你们从来都没算过这些东西吗?” 女王们纷纷摇头,迦大基女王晃着脑袋:“我们都是夏末收米果,秋季捕鱼,冬季狩猎,春季饥荒大家都没办法,只能硬抗。” 这是什么鬼文明程度啊?就这你们还敢称别人为蛮族呢? 平时霍恩看她们衣着谈吐都颇有礼节的样子,虽然简陋,但的确有几分古艾尔帝国的风范。 可现在一看,这个文明程度不说是知书达理吧,至少也是茹毛饮血了。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对着这几位女王说道,“你们谁的王国比较近,我去实地考察一下。” 女王们互相望望,都把视线聚集到迦大基女王蒂多的身上。 “冕下,我们迦大基王国就在这附近。”迦大基女王倒是不推辞,直爽地说道。 在迦大基女王的带领下,霍恩与几个护卫沿着泥沼中的小路,朝着迦大基的王都走去。 初冬铅白色的天空压在远处雾蒙蒙的群山上,在枯黄的落叶与荒草中,霍恩骑着马,而迦大基女王则乘坐滑竿。 这种滑竿本质就是把一个木质的小马扎,安在两根木头上,把人抬着往前走。 在两侧如镜的水面上,一个个沼心洲就如同被小路和桥梁吊在了山麓与岸边,在风中晃晃悠悠,分不清那是水面的涟漪,还是天空的涟漪。 秋末冬初的风有些冷冽,还带着腐臭的腥气,它们从山麓间吹来,迎面扑在霍恩的脸上。 那鱼腥味和水汽,凉丝丝地绕过霍恩的脸颊,简直有了几分海风的感觉。 霍恩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大泽乡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甜美,显得格外地奢侈。 耳畔传来听不懂的渔歌,霍恩看向湖畔,那里正有几只渔船在撒网捕捞,而迦大基的国王之手,女王的亲身父亲则开始给霍恩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迦大基王国的远洋捕捞船。”指着湖面上的木筏,老人解释道,“我们会捞足够一整个冬天的鱼获,腌成咸鱼过冬。” “为什么不多腌一点,是鱼获不够吗?”霍恩望着那藤筐中满满当当的大小鱼类问道。 老者摇摇头:“鱼获倒是多得很,说实话都有点过于多了,我们每年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捞足一个冬天的量。 只是很难保存,制作咸鱼的话,缺盐,制作干鱼的话,沼泽过于潮湿,不是阴不干就是动辄发霉。 之前咱们两大阵营的战争,不仅是因为恐哥猛哥的宗教因素和黑拉王国的政治因素,更有资源因素在,我们要争夺的,就是山麓的盐井。”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霍恩等人继续在逼仄的小路上走了一段,几块被河流分割的陆地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其中最令霍恩诧异的,是沼泽中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田地,它们层迭聚拢在湖边形成了迷宫般的水道。 这种标准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是人工造物。 眼见皇帝陛下感兴趣,迦大基女王则拉着一行人来到了那些圩田附近。 走到这些圩田附近,霍恩走上前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圩田结构比他想象的精巧得多。 这些圩田都是用长木桩在浅水区域钉入,然后罩上渔网,将圩田两侧的淤泥挖出铺到渔网上,再铺一层枯枝碎叶和山里挖出的细沙。 然后不断反复,将圩田堆出距离水面一码多高,这样田块的周围则被挖出了足够深的水道,方便小船通行和汲水灌溉。 霍恩低下头思索起来,看这情况,兽化人们过得大都是渔耕生活啊。 春季吃饲养的牲畜并进行耕种,夏季靠狩猎勉强支撑,秋季收获和捕鱼,并以此来度过冬天。 迦大基女王站在霍恩身边,颇为自豪地说道:“这圩田从我曾曾曾祖爷爷,甚至更早就开始建立了,那时候我们王国人更少。 虽然我们不知道需要多少田地,但我们知道田地越多人越多,人越多圩田建立得就越多。 再给我们几百年,我们迟早能把整个黑骨沼泽都变成圩田。” 望着意气风发的迦大基女王,霍恩并没有多少什么,只是微笑着回应道:“相信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跟着女王和国王之手去了渔船,确定了鱼获和农田的产出,霍恩略微算了一下,发现沼泽里的鱼,是绝对够吃的。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保存太久,因为缺盐,尽管霍恩带来的物资中有不少盐,可那并不够腌制够两万五千人一个月的鱼获的。 或者使用原始罐头,将鱼肉陶罐中加水煮沸后,用木塞塞住罐头口,放到蒸笼里加热,再用泥封封住。 这种方法延长两三个月的保质期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得有一个烧陶工坊。 但烧陶工坊是那么好做的吗?他们又没有熟练工,而且烧陶前后需要差不多十来天。 等他们能够稳定产出陶罐了,还得产出足够多的陶罐,虽然霍恩没细数,可估算一下都得三四千个陶罐。 他们还不知道陶罐的成品率如何,陶罐的黏土从哪儿挖。 等烧陶工坊把那些陶罐烧制出来后,估计都已经冬天了。 霍恩顿时就有些头疼了。 或者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那边的盐矿问题解决一下? 第181章 基态泥煤 在参观完圩田和渔业后,迦大基女王盛情邀请霍恩留下来吃晚饭。 见迦大基女王如此热情,霍恩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好,干脆就留下来,吃了一顿便餐,品尝一下当地特色的鱼片粥。 不过这种滚烫的熬煮食品,大多数时候只有女王家族和部分女战士有。 当坐在女王的茅草宫殿里往外看时,霍恩并没有看到多少炊烟。 在湖泊的荡漾的白光中,沼心洲上坐落着两排茅草屋子和泥巴房子,时不时有好奇的兽化人孩童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奇地往霍恩这边张望。 他们大多数都是直接吃生鱼片和米果饼的,大人小孩都一样。 但霍恩随后一细想,便明白过来。 和他们的季节性农猎活动类似,较为潮湿的沼泽,恐怕只有芦苇一类的植物能够作为燃料。 为了度过寒冷的冬天,他们不得不留存一些过冬的芦苇和木柴。 要知道,虽然沼泽植被茂密,可那并不意味着所有植物都能拿来做燃料。 很多的植物含有太多水分,并不能作为燃料,而且开采困难。 至于旁边山上的树木,能用是能用,但问题是运输困难,不小心还会遭到巨蛛或魔物的袭击。 和旁边的女王确认了一番,基本证实了霍恩的想法,并得知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那些井盐之所以没能产出足够的盐,并不是因为卤水产出不足,而是燃料不足。 由于空气潮湿,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采用煮盐法来生产粗盐,结果就是燃料不足。 缺少了燃料,那烧陶工坊项目都不一定能上马了。 从迦大基王国剥拿扒了一批药材和鲜鱼,霍恩匆匆返回了营地。 将鲜鱼交给了马德兰,让他去制作晚饭,霍恩马不停蹄地召集了在场的高层们,开始向他们通报刚刚自己得知的消息。 鱼肉粥的香气在营地内飘荡,包裹着寒冷的风,吹到人身上居然有些意乱神迷的暖和。 可到场的高层们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反而是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刚刚赶到的托马斯朝着霍恩问道:“冕下,其实我看过了,这附近的山地栽种薯根的话,熬一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应该不存在食物不够的问题。” “对于大部分普通民众是够的。”霍恩向一旁的托马斯解释道,“但对于军队体系是不够的。” 在类近代发条铳发明出来之前,可以预见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必须使用重型发条铳来对抗骑士们。 这一点霍恩先前和杰什卡、哈库托包括一部分雇佣兵俘虏都调查交谈过。 目前为止,能够抗衡骑士冲锋的步兵方阵,就是邓贾尔方阵。 邓贾尔方阵能够抵挡甚至一定程度上对抗骑士,就是因为将长枪方阵外层的普通步兵,换成持重型铁枪的板甲雇佣兵。 这些雇佣兵大多有着三四段的呼吸法实力,除了没马且不会超凡武艺外,在修士的赐福加持下,差不多就是个小骑士。 当他们穿上板甲,拿起超长枪,再搭配车堡战术和重弓手,经常性地把莱亚王国的骑士打得没脾气。 在风车地战争中,邓贾尔方阵倒逼骑士们放弃了原来鲁莽冲锋的方式,重新捡起了被废弃许久的骑兵方阵。 邓贾尔元帅能够创建这种方阵,除了他本人的才智外,却也离不开百年战争后经济的发展。 战后随着血肉王庭、诺恩、海外三大市场的建立,城市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大量的服务业、商品、手工艺品进入了领主们的日常生活,而来自三大市场的廉价粮食、矿物和香辛料进入了帝国。 贵族们逐渐改变了以往对物质生活的悲观态度,摒弃了将幸福寄予死后的做法。 为此,战后的领主们都放弃了日益沉重的财政负担(包括步兵体系的维持),以满足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 这样就诞生了半职业的雇佣兵体系,大量沿海的破产武装农甚至是骑士进入了雇佣兵体系。 通过战争这一昂贵的奢侈服务,雇佣兵得到了高昂的收入,并再次将其投入到对自身的再投资发展中。 于是,在旧有的军事体系之外,雇佣兵体系中逐渐出现了步战骑士甚至是帝国佣仆这种有一定超凡力量的重甲步兵。 霍恩的发条铳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那么他必然需要能够抗线的超凡步兵,不求多的,至少一到两段总是需要的。 “所以说,我们的方阵想要做到抵抗骑士们的冲击,就必须让我们的长枪兵甚至圣铳手拥有一定段数的呼吸法。 我们没有超凡武艺,没有赐福,甚至很难有药水和精良的超凡盔甲,起码在呼吸法这个层面上,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发条铳改进到能够在骑士冲入军阵前就能将其打垮的程度之前,霍恩还是得依靠旧有的超凡体系。 或者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只要大家都是超凡,那大家都不是超凡,一定程度上就瓦解了帝国与教会构建的超凡霸权。 霍恩朝着周围的人说道:“士兵们想要习练呼吸法,每天一个鸡蛋,甚至两到三盎司的肉都是不可少的,最好还得搭配药水。” “我再补充一点。”杰什卡在得到霍恩点头后,继续发言道,“在训练士兵的过程中,尤其是超凡步兵的过程,盐的消耗量远超你们的想象。” “或者我们去帮他们砍树呢?” “咱们根本就没有带多少斧子。”说到这个问题,霍恩同样头疼起来,两万五千人的队伍,他都是尽量带上保障生存的物资和军事物资。 像斧子一类的工具,他都没有携带太多。 “反正咱们有铁锭,那些劳工中有不少铁匠技术不差,现场打制就是了。” “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霍恩两手一摊,“这里没有软化药剂的主材料,软化药剂用一份少一份,如果要造斧子,只能靠让娜铸造。 咱们帮他们砍树,可以纳入最后的做法,但那只能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环视火堆旁的救世军高层,霍恩挠了挠头,忽然把目光转向了帕斯里克,很明显唯独只有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帕斯里克爷,有什么想法吗?” “帕斯里克是谁?我是克里斯帕。”尽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帕斯里克是若安党的高祭司了,可帕斯里克还是死死咬牙不松口。 “克里斯帕爷,您有什么法子呢?” 见到霍恩顺从了他的说法,帕斯里克轻咳一声:“其实黑骨沼泽分布着一种储量极为丰富的燃料,只是你们没发现罢了。” “什么?” “在炼金术中,有一种特殊的炼金产物,叫做基态泥煤,可以作为很多炼金产物的基底,这种泥煤就是从沼泽土中提取的。 不过这种泥煤在正常情况下,和木炭几乎无异,提取这个东西还要浪费炼金术士们有限的法力。 所以正常情况下,除非是需要这种泥煤做炼金基底,所以与其辛辛苦苦提炼泥煤,炼金术士们都是宁愿去买木柴木炭的。” 帕斯里克指指那些抱着发条铳的圣铳手:“可他们不同,他们的法力充沛,恢复法力的速度很快,而且人数众多,完全不存在浪费和效率上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泥煤炼金工坊?” 第182章 山铜发条工艺的改进 炼金工坊是黑蛇湾常见的一种生产模式,和他们之前在贞德堡看到的铁匠铺与石匠工作坊类似。 一间炼金工坊往往会在原料产地或水陆交通便利的地方购买一间院子,这间院子要承担起炼金仪式场地、仓储甚至是住宿的功能。 正常的炼金工坊,基本就是四五个炼金学徒和一两个主炼金术士共同运营。 大部分时候,炼金产物的走私渠道都掌握在秘党手中,所以很多时候,这些炼金工坊都是直接把货物卖给秘党的。 像若安党和白银玫瑰这种比较大的秘党,甚至会在淡季给炼金工坊的炼金术士们发放补贴,居然有那么一丝半国营的感觉。 当然也有私人的炼金工坊,那大多数都是依附于某个大的巫师家族。 炼金术士们并没有多少保护自身的能力,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依赖于强权的保护。 对于能否在大泽乡设立泥煤炼金工坊这个事情,霍恩可不敢立刻拍板,而是分给帕斯里克一些圣眷者,让他和几名一起逃逸过来的秘党分子去调查一番。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拍脑门就把项目上马,出问题的概率极高。 安排完了泥煤的事情后,又和杰什卡以及威克多说好,去挑选明天前往秋暮岛的人选。 把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都决定好,烤鱼和鱼片粥的香气已经传扬到众人的鼻端。 霍恩笑着对在场的人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闻到香味肯定馋了吧,都去吃饭吧。” “哥,我还有事情要说。” “先吃饭,先吃饭,不要饿着肚子谈事情。”霍恩推着让娜离开,赶着她先去吃饭。 重新坐到火堆前,望着眼前跳动的火焰,他继续思考起了当下的发展。 如果泥炭炼金工坊能成的话,那粮食和肉食这方面的事情就基本解决了。 其实,要是能用泥煤代替木材等燃料去煮盐的话,咸鱼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那么烧陶工坊自然没必要建立了。 不过霍恩还是决定建立一个小型烧陶工坊,毕竟锅碗瓢盆一类的物品是刚需啊。 用树枝拨旺眼前的火堆,霍恩将脑袋转向了远方群山的方向。 先前没注意,可这几天走下来,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地理上的华点。 大泽乡地处南芒德、下瑞佛、朗桑德三郡交界处,用群山和沼泽阻碍了三郡互通的道路。 如果想要从上瑞佛和北芒德走到朗桑德郡,就必定会被这片山地沼泽拦住,不管往哪儿边绕,都需要多走100公里甚至90公里的路。 假如霍恩能扫清野蛛林里的巨蛛,安定本地的兽化人,并拓宽道路的话,那商人们完全不用绕路。 通过大泽乡这条更短的路线,上瑞佛、南北芒德乃至诺恩都能轻松地将货物运送到朗桑德,贞德堡则可以将货物运到黑蛇湾以及卡夏郡。 这不得不让霍恩联想起茜茜说过的碎石原羊毛商路。 以往碎石原羊毛想要去南方,都是先到上瑞佛郡或邻近的北芒德郡,接着沿瑙安河顺流而下到飞流堡,再走陆路。 再沿亚溪河逆流而上,再走陆路到达贞德堡,再沿运河顺流而下到伊贝河再前往南方。 可如果大泽乡能够打通,那么他们不管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可以直接一路直通贞德堡,至少能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 不过要是羊毛商路改道的话,那飞流堡就要遭老罪喽。 可坐落在大泽乡这条必经之路上的秋暮岛,地理环境一下子就变得优异了,说不定能成为贞德堡路线中转站,变成一个重要的副城。 “哥,我吃完了。”让娜的话打断了霍恩的思考,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拿着手帕擦着嘴巴上的油光。 吃得这么快吗?霍恩茫然地看着让娜:“你吃完饭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哥,现在还不能休息啊。”抓起霍恩的胳膊,让娜便拉着他朝营地内走去。 绕过了那些破破烂烂的帐篷,便见到了布罗克与雷克多两人正在一个简陋的工作台前忙活着什么。 霍恩立刻明白,估计是山铜发条上有什么突破了。 “先前你们那种锻打模式我看了。”这位老矮人依旧是之前那副老实沉闷的模样,见到霍恩来,他直接开口道,“将铁水与山铜水混合在一起,放到模具中冷却成合金条,然后将合金条电击到白热化,再给铁匠锻打。” “是啊。” 那布罗克摇摇头:“这种方法是很庸俗的,是错误的,不够灵性。” 霍恩回头看了一眼让娜信心满满的脸,转过头对布罗克问道:“你有新法子?” “总得对得起您给我发的3金镑一个月的薪水。”布罗克沉闷地说道,“鎏金本来是我们矮人的技艺,后来让无耻的诺恩人给偷学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教给你们不算什么问题。” 口中说着,布罗克打开了一旁的罐子,而罐子中则摆着金灿灿的膏状物。 “这是什么?” “山铜泥。”布罗克将那罐状若黄油的山铜泥拿出,随手拿起一枚木片,挖了一块涂抹在一枚铁发条的表面。 将发条两面涂抹至金黄,布罗克又拿出细绳,把螺旋状发条间互相粘连的山铜泥隔开:“所谓的鎏金技术,就是把黄金和水银融在一起,用皮革挤出多余的水银后,剩下的就是金泥。 把金泥涂抹在金属表面,放在高温中烘烤,一段时间后,水银消失,便只剩黄金。 我看你们的山铜也是黄灿灿的,很像是黄金,矮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或许有用,所以我试了一下。” 将那枚涂好了的鎏铜发条放入炉子中烘烤,布罗克用火钳将之前烤制的另一枚鎏铜发条夹了出来。 “本来我以为山铜只是会附着在发条片表面,但水银蒸发之后,山铜居然渗入到了发条中。”让娜有些按捺不住兴奋。 “正常情况下,被鎏金的金属,是要在表面涂一层保护层的,以防黄金渗入基材,但我手上没有合适材料,就没涂保护层。”布罗克这时候同样有些感慨。 “可能山铜的本质就是钢铁,所以会和铁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成功了。”将那枚发条举起,布罗克指着发条卷间粘连的部分道,“用锉刀打磨一下就行。” 惊喜地用火钳拿起了那枚山铜发条,霍恩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起来。 要是这个法子确定有效的话,让娜就不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陪同铁匠锻造上了。 通过鎏山铜的手法,把原先需要让娜不间断配合的山铜发条开发过程,直接分离开来,变成了制作山铜泥和制作发条两步。 那么以后让娜就可以批量制造大量的山铜泥储存起来,然后就可以从烦琐的工艺流程中脱身。 这样一来,发条铳的打造速度将会得到又一次提升。 可想到山铜,霍恩却犯起了难,按照山铜的配方,1磅山铜需要14磅精铁和2磅铜。 由于山铜密度大,一枚山铜发条需要消耗三分之一磅山铜。 包括铳管、发条盒以及最重要的击发杆,每杆发条铳需要6磅的铸铁和2磅的精铁(钢)。 按照霍恩预先设想的1000名圣铳手,就是需要333磅山铜左右,考虑到损耗,那就需要5000磅精铁和700磅铜。 加上铳管和击发杆的消耗,就是6000磅铸铁和2000磅精铁。 单就1000名圣铳手的消耗,就是至少7000磅精铁和6000磅铸铁以及700磅铜。 之前霍恩在贞德堡零元购,把各大贵族和公爵控制下的军械库包括哨所和铁匠铺都掏空了,甚至故意放纵士兵去勒索,一共才弄到了6200磅钢锭、7800磅普通铁锭和900磅铜锭。 仔细算下来,精铁还有800磅的缺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长枪手那边情况还好。 通过从雇佣兵身上剥拿扒,救世军弄来了1800多杆长枪和900多把短剑,外加军械库的和买来的,正好能填补3000名长枪手的主武器缺口。 明天去问问帕斯里克有什么好办法吧,作为大巫师,帕斯里克的知识库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真是千丝万缕从头始啊,霍恩吹吹发条上的热气,搞建设可比带着人到处走线困难多了。 第183章 到底谁才是贵族啊? 次日,霍恩等人起了一个大早,这天依旧是个大阴天。 在进行了例行的每日呼吸法锻炼后,他站在土丘上,拿着热毛巾擦干脸庞。 便蹲在土堆上,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上百名圣三一教育队的教育对象正在吃力地挖着地。 这些教育对象,要不就是雇佣兵中的军官,要不就是公爵手下的会计和小吏,再不然就是教会里的教士。 他们大多是公爵的帮凶,尽管没有直接残害乡民,但都起到了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的作用。 有罪,但没完全有罪。 想要管理好这两万五千人,霍恩必须拥有自己的人才体系,他需要大量有经验的人来帮他培养新的人才。 霍恩希望在三个月内,让这些新军士兵能够读懂简略的军令,并能够进行简单地书写,这样才能做到对战略意图的理解无误。 想要完成四千名新军和三百名孩儿军的初级教育,单靠波讷德等人是不够的,霍恩需要更多有文化的人。 或许他们无法直接为霍恩所用,但至少在教育后,作为新军和未来的老师们还是够格的。 “冕下。” 霍恩才吃上几口魔兽肉夹面包,便看到威克多一路小跑而来。 “怎么样?”霍恩看着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的威克多问道,“斥候都安全返回了吗?” “冕下,都安全返回了。”威克多指着疲惫不堪的斥候们说道,“一名圣三一队的军官跟着一起画出了地形图。” 威克多把一张地形图递给了霍恩。 将地形图展开,霍恩借着天光,配着威克多的口述,仔细观瞧起来。 按照地形图和斥候的说法,与北泽这边水洼纵横且水深较浅不同,南泽几乎就是一个堰塞的大湖。 而秋暮岛就位于湖水的正中央,距离岸边大约2到3里,原先是有一条长达一里多的石质长拱桥的。 本来与其相连的还有一条一里左右的堤坝桥,但由于湖水上涨和年久失修,依旧消散了,艾尔帝国遗留的石质平面长拱桥就变成了断头桥。 想要上岛的话,得先去拱桥附近的蛮族王国,然后乘船上岛,在岛上还有数不清的长毛怪物。 根据斥候们的初步观测,那个所谓的蛮族王国,基本就聚居在石拱桥附近的岸边。 “远征军的二百个敕令连,二十个圣铳手都到了吗?”三口两口把魔兽肉夹馍吞下肚子,霍恩站起身。 “都到了,刚刚吃完早饭。” “走。”披上斗篷,霍恩将血遮云挎在腰间,“咱们去看看。” ……………… “冕下,这边走。” 在兽化人哈里巴队长的带路下,霍恩顺着堤坝长路走了半上午,才终于到达沼泽的山麓地区。 将帕斯里克安排去挖沼泽土提炼泥煤,霍恩则带着二百多个士兵往蛮族王国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快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霍恩才见到了第一个蛮族王国。 山间的阴冷的风吹拂在人身上,霍恩骑着马,眼前便是那兽化人蛮族村落。 在小溪与暗河纵横的土地上,掩映在芦苇丛中,二三十间草房子和两三座木屋出现在霍恩的面前。 由于站在山坡之上,霍恩能清晰地看见下方兽化人蛮族的模样,几乎与那些北泽兽化人无异。 除了他们的服饰比较粗糙野蛮外,单从外观上看,霍恩是真的发现不了这些所谓蛮族和北泽“贵族”们的区别。 “冕下,怎么说?” “告诉他们一声,我们要借道去秋暮岛,愿意就放开道路,不愿意则六个师移之。” “冕下,咱们的斥候和使者一靠近,就会被他们攻击,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啊。”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霍恩乜了他一眼,“你们把他们打至跪地,不就能问他们愿不愿意了吗?” “啊,我明白了。” 很快,二百多名救世军士兵便出现在那些兽化人的视野中,其中有150个胸甲长枪兵,50个骑兵和20个圣铳手。 他们的对手,则是二百多个蛮族兽化人。 显然这些蛮族在今天早上遭遇救世军斥候的时候,多少有了防备,当救世军出现后,他们飞快地从家中取出了武器。 令霍恩惊讶的是,这些蛮族的装备居然比迦大基这些所谓“贵族”都要好,不仅有七八人有皮甲,甚至还有铁斧和短剑。 到底谁才是贵族啊? 扭过头,狐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哈里巴,哈里巴脸色不太自然,尴尬地抬头看向天空。 山坡下的蛮族们见是人类,士气是相当高昂,只不过他们在看见战马上的骑兵后,眼中还是生出了几分畏惧的神情。 毕竟他们这里是没有马的,战马对他们来说是稀罕的怪物。 至于他们眼前披着黑斗篷的救世军,则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哪怕是两倍于己的敌人,作为南泽纯血兽化人贵族的后裔,绝不会向北傀低头。 等走到双方差不多能看清对面轮廓的时候,兽化人蛮族们立刻开始战吼。 “乌鲁拉!” “为了月神!” 眼看着冲锋而来的兽化人蛮族,霍恩只是轻描淡写地朝着身边的旗手说道:“吹号吧。” “呜呜呜——” 兽化人蛮族裹成一团的战阵朝着救世军的方阵冲来,尽管兽化人的装备更好,但就这个军阵水平,是完全不如北泽的那些文明王国的。 “第一第二排,长枪横放,第三排长枪斜放。” 威克多大声指挥道,眼看着兽化人蛮族们进入了五十码的范围,他再次大喊道:“冲锋!” 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两排长枪抖动着飞奔,像一把铁锤重重砸在了兽化人蛮族散乱的队形上。 长枪刺入对精铁防护力近乎无的皮甲之中,鲜血如同喷泉般射出,而兽化人们粗制滥造的铁斧,在斩击到救世军的胸甲上时,只能留下一个凹陷。 几乎是与此同时,让娜率领的骑兵队已经从侧翼冲杀了过来,马刀划过了兽化人们的脖子,闪耀的电光瞬间穿透了兽化人的军阵。 数秒间,前排和左侧的兽化人如同割草一般成排倒下,鲜血和惨叫顿时在这处山谷中响起。 圣铳手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射发条铳,就已经进入了追杀的环节,于是这场先锋战,在开始不到十分钟后就结束了。 其中超过七成的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 “这,怎么,这……” 哪怕是事先知道了圣骑们的强大,可当看到勇悍无比的蛮族们顷刻间溃败时,哈里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昨日根本没能让教皇大人出全力啊,真是太遗憾了。 鲁迪洛骑着马来到了山坡下,朝着哈里巴喊道:“那个谁,出来洗地了。” “放肆,没看到冕下在吗?” “我又不是对冕下说的话,冕下,大胜,大胜啊。” 微笑着向鲁迪洛挥手致意,表明自己知道了,霍恩转身拍了拍哈里巴的肩膀:“从咱们这到断桥那,大概还有十几个村庄,希望我明天早上骑马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断桥那了。” 说完这句话,霍恩看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朝着迦大基王都跑去。 帕斯里克正在那边筹备和调查泥煤的事情,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出结果了。 第184章 我们泥煤用途太广阔了 骑着马走到迦大基王都村口,立刻就有一名村民过来牵马。 迦大基王都长宽大概五六十米,人口众多,有足足三百人。 整个王都大概是七八十座茅草房,和外围的歪歪倒倒的篱笆城墙组成的。 唯独是迦大基女王有一间二层的木宫殿,不过今天迦大基女王不在。 她乘坐远洋捕捞船去捕鱼了,别看她是女王,可捕鱼就是整个迦大基王国目前最重要的生产任务。 不然等天气冷了,这些鱼都跑到南泽更深的湖泊里,就不好捕捞了。 女王会乘船拉网捕鱼,还要巡视水域,防止其他王国越界,有时候还要和越界的其他王国的女王们跳帮战外加文斗武斗一番。 不过迦大基女王很少有人敢惹,第一是她家族确实人丁兴旺,第二就是这娘们儿手上嘴上都挺脏。 从王都村口走到王室码头,便看到十来个兽化人有老有少地站在围观,被围观的便是正在进行炼金仪式的帕斯里克等人。 穿过这些兽化人,霍恩走到近前,便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方形的土坑。 这土坑大约一码深,长宽也是一码左右,四面和底部都插了木板。 “这是为了防止炼金反应逸散,导致只有浅层沼泽土精馏出泥煤。”一旁的青年给霍恩介绍道。 霍恩认识眼前这个大头青年,他其实才是白山隐修会在贞德堡的负责人,名字叫罗伯特。 和其他人较低的身份地位不同,他是一名富有的工坊主,白天制作染料,晚上用边角料制作炼金产品。 和青年握手点头,霍恩走上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六名圣眷者炼金术士,三名普通炼金术士以及帕斯里克各持了一根胡桃木,握持在胸前,与手肘垂直,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十字。 圣眷者们和帕斯里克都没什么表情,而普通炼金术士们面色勉强,额头渗出了汗珠,绕着深坑走动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们一边走,一边跳着仿佛舞步一样的步伐,整齐地左右摇晃,口中则念念有词,发出低沉的“啊噫啊噫吔”的怪叫。 拖着胡桃木,绕着眼前的深坑行走,这些炼金术士双眼都放出微微的光芒,这是冥想塔罗意象的外在表现。 可如果靠近他们,则会发现深坑中的泥土开始冒出淡淡的蒸汽,深坑上方的空气居然在微微扭曲。 在白色的蒸汽中,黑色的泥状物一点点渗出,慢慢爬满了表面。 两名兽化人则手持铲子,时不时将深坑中的黑色泥煤给铲出,再用耙子把沼泽土翻开,让下层的沼泽土显露出来,直到不再有泥煤生成。 一铲一铲的泥煤落入藤筐中,霍恩伸手拎了一下,吃力得很,每筐大概是在80磅。 当炼金仪式结束时,空地上,十个满满当当装着泥煤的藤筐一字排开。 弯下腰,霍恩凑近了这些黑色的泥煤,他伸手摸了摸,居然还带着点温热的感觉。 手指微微用力,那团泥煤上居然被按出了个洞。 罗伯特走上前,笑着说:“正常的泥煤刚出来都这样,稍微放置一段时间,或者烘干就能用了。” “其实不必烘干。”结束了炼金仪式的帕斯里克走到了霍恩的身边,“只是比较难点火,而且烟比较大罢了。” “能演示一下点火的效果吗?”霍恩朝着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让开身,一旁的救世军士兵已经用石块堆出了一个小型的炉子,炉底则铺了一层芦苇干草用以引火。 铲起一铲子泥煤,倒入火炉中,用火绒给底部的芦苇干草点火,蓝色的火焰不多时便从石炉的底部窜了上来。 帕斯里克把手指头放到火中探了探,又把指头放到最终舔了舔:“不错,这里的沼泽土质量很好,烧得比木柴好太多了。” 不理会帕斯里克抽象的行为,霍恩招手叫来了兴奋的迦大基使臣,让他弄来了一个专门煮盐的平底陶锅,倒入了提前准备好的卤水,架在了石炉上。 没一会儿,一层淡淡的盐晶便在陶锅内壁的表面凝聚出来。 “2000磅沼泽土,大约需要十名炼金术士共同参与炼金仪式。”站在霍恩的身旁,帕斯里克指着那些藤筐中的泥煤说道,“能够炼出800到1200磅的泥煤,用时大概是一刻钟。” 帕斯里克扫了一眼那几个瘫坐在地上的普通炼金术士:“如果是普通炼金术士的话,制作一次300到500磅沼泽土的,估计都要休息半天,圣眷者的话,两三个小时休息时间就行,甚至可以连续作业。” “那要是提炼100磅盐呢?” “大概七八筐泥煤吧,这个泥煤比咱们用木柴煮盐要快好多。”围观的迦大基国王之手显然对煮盐十分熟悉,略微估算一下,便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这个数字,“熬煮一次大概是3个小时。” 按照每人每天5克盐来计算,减去霍恩自带的盐,还有一个月的缺口,25000人大约是7500磅盐。 给4000名士兵们准备的咸鱼,按照每人每天三盎司(90克)鱼肉,三个月就是32400磅咸鱼肉,所需渔获大约是50000磅。 咸鱼与盐的比例是十比一,那就是5000磅盐,前后算下来,就是12500磅盐,煮出这些盐所需燃料就是75000磅泥煤。 这么一算,在理想情况下,十个炼金术士花费19个工时,就能满足救世军两万多人所需盐的燃料需求,成本几乎就是零。 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他们卤水抽取速度跟不跟得上泥煤的产生速度了。 假设千河谷有400万人,那每个月盐的基础需求大致就是120万磅,对泥煤的基础需求是720万磅。 那么霍恩只需要出动200个炼金术士,90个工时,就能满足全千河谷煮盐的燃料需求。 要知道,可不只是煮盐需要燃料,如制陶、酿造、染料、印染、烘焙、纺织等等等等,市场需求大得惊人。 哪怕是湿法锻造的铁器,都需要燃料加热药缸! 不过这只是在理想情况下,例如运输成本和一系列损耗甚至是关税都还没算进去。 可这个炼金仪式的生产效率着实出乎霍恩的想象,唯一的问题估计只有原料。 要知道,帝国可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沼泽。 不过以防万一,环保少年霍恩还是向着帕斯里克问道:“这个泥煤能再生吗?大概要多久?” “很快啊,几十年吧,如果有专门的巫师来催化,十几年就够了。” 帕斯里克有些莫名地看了霍恩一眼,这小子是怎么知道泥煤能重生的。 霍恩立刻确定,这玩意儿估计和硫磺差不多,算是一种同名的异时空同位体,尽管功能差不多,但本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燃料的问题解决了。”望着被火苗舔舐的平底锅,霍恩自言自语道,“那就只剩捕鱼和卤水的问题了。” 这边正想着这些事情,霍恩突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那应该是哈里巴带着蛮族俘虏回来了。 第185章 血神与月神 “听说人类大军来了,那些蛮族立刻召集了足足两百名战士,企图和咱们救世军分庭抗礼。 他们埋伏在灌木丛里,当时就跳了出来,朝咱们这冲来,我当时就不慌不忙,把众人护至身前,大喊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但你们猜怎么着? 上来先是圣铳手吹了一阵圣风,他们就乱了,然后让娜殿下带骑兵队冲散了他们的阵形,威克多阁下直接冲锋,五分钟就把他们打得大败而归。” 哈里巴坐在条凳上,一副别小看我情报网的坐姿,乐乐呵呵地和周围的其他兽化人吹着牛。 在他的身边,上百名兽化人蛮族被扒光衣服,双手背缚在身后,颓唐地挤在一起。 四五名头戴翎羽铁盔的胸甲骑兵就站在身侧,负责押送和监视他们。 不少兽化人身上带着瘀青和肿胀,看来已经有不少野性难驯的被修理过了。 “哎哟,冕下。”见到霍恩,哈里巴立刻凑了上来,“我把俘虏都带到了。” “好,辛苦你了。”霍恩步伐不停地越过哈里巴,朝着下马的鲁迪洛问道,“情况如何?” “斥候已经能看到断桥了,我们回来是为了拖几辆马车,以防他们夜晚来偷袭。”鲁迪洛挺直了身躯。 霍恩摇头道:“这边的道路太窄,马车过不来,你们早点安营扎寨吧,这个进度不错了,不要阴沟里翻船。” “是,冕下。” 和鲁迪洛详细交代了几句,霍恩便让他们回去了,一转头,便看见那些兽化人蛮族们正害怕而又无能狂怒地看着自己。 他们的脑袋上的兽耳低垂着,如同小猫的飞机耳一般,只是搭配他们粗犷的面容,实在是不太协调,却有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只要足够弱小,在强者眼中,生气都显得有趣。 可当霍恩看到周围其他迦大基兽化人畏惧的表情,却又突然醒悟。 对于这些迦大基的兽化人来说,这些南蛮依旧是凶恶的存在。 “让他们去圣三一教育队吧,给那些教士们帮帮忙,不然他们过得也太快活了,没有教育意义。”看着这些装扮粗野的兽化人,霍恩忽然乐了,“大冬天的,检查过没有武器的话,就给他们穿上衣服再带走吧。” 从中抽选了三五个比较老实的,霍恩叫来了懂南蛮语言的迦大基国王之手,让他当起了翻译。 “来,坐,我有点事问你。”霍恩笑眯眯地对眼前这个蛮族说道。 那被点到的兽化人原先还是老实的模样,现在却一脸桀骜,朝霍恩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杀了我!” “好!”霍恩当即拍板,旁边的圣铳手立刻上前一步,对准她的脑袋,拔掉了发条匙。 仿佛是西瓜炸裂的声音,那兽化人的面目直接被霰弹崩飞,碎裂的骨头和鲜血,将身后的其他兽化人泼了满头满脸。 带着被打烂的半个脑袋,她直直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片泥灰,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要求。” 血腥气顿时溢满了这片小小的区域,霍恩用手帕擦了擦鞋子上的血迹,勾勾手指:“好,下一个。” 这一次上来的兽化人就老实了许多,低眉顺眼地站在了霍恩的面前。 不见见血,他们还真不分不清大小王了。 “你们信仰的那个神明叫什么名字?” “之前叫月神,血神把月神吞噬后,现在就是血神。” “你们为什么管祂叫血神?” “因为祂每隔七天都要进行一次血祭,以往月神在的时候,需要活人活祭,血神仁慈,用活羊血祭就行。” “所以伱们就每隔一段时间去偷羊和袭杀这边的兽化人,就是为了血祭?” “既是为了血祭,也是为了复仇,这些该死的北傀,他们背叛了我们,他们才是蛮族,我们是正统艾尔帝国的后裔……” 对于这套说辞,霍恩从北泽兽化人口中听到太多遍了,他对这几千人的波澜壮阔史实在不感兴趣,连忙叫停了这兽化人的发言。 “那血神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 “那月神呢?” “我们不被允许直视神明,可如果我们没能献祭,那些神使就要来袭击我们的村庄。” 所以这血神月神的邪神一流,居然是可以控制那些长毛怪物的吗? 霍恩记下了这个信息,接着问道:“那些长毛怪物有多少?” “不知道。”可能是看到霍恩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这兽化人赶忙补充道,“比我们之前出动的战士要多,而且力大无穷。” 那就是不少于二百个就是喽,力大无穷的长毛怪物,那长毛能抵挡得住发条铳或让娜的闪电吗? “他们是怎么袭击你们的?乘船吗?”霍恩继续问道。 “不不不,谁没上缴祭品,那些毛兽神使就会从湖中走出,对我们发动神罚。”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平常就待在秋暮岛上,只有在你们不交祭品的时候,才会游泳上岸,发动袭击?” “是的。” 霍恩与一旁的帕斯里克对视了一眼,这长毛怪物怎么看起来很有灵智的感觉。 “那你们都是怎么交祭品呢?” “放到小船上,划到秋暮岛,然后把祭品送去祭坛,我们可以趁机从岛上捡一些铁器,只要天黑前离开就行了。”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你那个血神有符号吗?画一下我看看。” 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尽管霍恩近在咫尺,可抵着她后背的发条铳,却让她不敢有任何异动。 老老实实地在地上画出了由大小长方形构成的几何图案,又在上面画出了一个螺旋形的物体。 霍恩仔细观摩了一遍这符号后,只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像一本敞开的书上放了一坨大便。 他随后便将眼神放到了帕斯里克的身上,帕斯里克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艰难地回忆和思考着什么? 霍恩咽了一口口水,期待地等在帕斯里克的身边。 “克里斯帕爷,是发现什么了吗?” “啊,我想起来了。”帕斯里克用拳头重重敲了一下大腿,“这图案好像在书上拉了一坨屎啊,哈哈哈哈给爷整笑了。” 在帕斯里克放肆地大笑中,霍恩麻木而失望地重新坐回了椅子。 不过他屁股才挨到椅子又想到了什么,马上站了起来:“你把那个什么月神的符号画出来,我看一下。” 听着翻译说完,那兽化人明显愣了一下,她思索了许久,才迟疑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图案。 “时间太久远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地上的图案是一个圆圈里的十字,十字的每个顶端都加了一长一短两道横,这样上下左右都是对称的。 反正霍恩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图案的,可他看到帕斯里克的表情动了动,便立刻上前低声询问:“帕斯,克里斯帕爷,你是看出什么来了吗?别告诉我你觉得这是菊花什么的。” 不理会霍恩的话,帕斯里克指着地上的图案,神情既是凝重又是疑惑:“这图案……怎么这么像是司秤隐修会的标志啊?” 第186章 司秤隐修会? 司秤隐修会。 这个名字,哪怕在秘党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先不提他们身为秘党,居然不是无神论者或者魔鬼信仰,还要去信仰对头教会。 要知道,在黑蛇湾这个逃犯与秘党分子的保留地中,大多数人都是反教会的。 尤其是很多极端秘党分子,甚至发誓此生不会通过教会获取任何收入。 在这个教会深入日常生活方方面面的国度里,那就意味着只能靠犯罪去获取钱财。 可在这种风气下,司秤隐修会还硬要强调自己不是秘党,是弥赛拉教修会,是圣洁的一方,你们都是迷途的羔羊…… 这不找抽吗? 尽管他们有着仰慕正神的表皮,可大家都知道,在那表皮之下,藏着一个极其可怕的恶魔。 他们是最爱搞人体实验和魔物饲养的秘党,在九处魔物暴动,十处有司秤隐修会。 他们甚至会打着知识的旗号,去绑架有奇特能力的魔女,然后进行解剖和一系列残忍的实验,之前甚至跑到血肉王庭去绑架吸血鬼和食人魔。 直到现在血肉王庭都拒绝给司秤隐修会提供任何境外援助,并把司秤隐修会的会首挂上了最高通缉名单。 对于司秤隐修会可能不算什么,因为他们的会首已经挂上了教会、帝国(猎魔人)、秘党三股势力的最高通缉名单了,虱子多了不痒。 尽管常常被围攻和抵制,但司秤隐修会确实吸引了一部分巫师。 因为秘党分子们不得不承认,司秤隐修会激进的做法,让他们在魔法本质和魔物的研究上,对其他秘党形成了遥遥领先的态势。 雨后的冷风打在脸上,霍恩骑着马,脑中仍然还想着司秤隐修会的事情。 如果秋暮岛上的邪神是司秤隐修会的人的话,那不仅仅长毛怪物不奇怪了,就连野蛛林里的巨蛛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秋暮岛上真的是司秤隐修会的巫师吗? 从稀疏的小树林中跑出,眼前又是一座废弃的村落,村子中的蛮族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朝着霍恩这边张望。 当霍恩的视线转过来时,他们又会把头藏在塌墙和篱笆后,可这只是顾头不顾耳,那些大耳朵还是能看得到。 霍恩笑了一下。 按照他的要求,黑帽军们并没有大肆杀戮,只要之前没有参战,就没有去管。 当霍恩带着十余骑护卫从他们面前跑过时,铁蹄踏飞泥浆,那泥浆中居然还带着点点黑红色。 看样子,昨夜的小雨没能冲刷干净地面的血迹。 昨天的夜雨后,营地中又有不少人感冒了,不知道到底是圣眷还是普通感冒,但马德兰还是把一部分老弱病残散入到兽化人村庄中了。 最后走的第四队人很快就要到达,到那时,将会有近两万人停留在道路上。 他们亟需一块地方居住和避寒。 天空像是被没水的灰黑画笔涂抹,在灰幕的背后,还有被丝缕雾线遮盖的惨白天空。 湖水如镜子般反射着天空,居然也变成了淡灰的色泽。 “冕下,到了。”接霍恩到来的鲁迪洛,指着一个绵延出去好远的石质长拱桥。 长桥边数十名兽化人蛮族正执拗地站着。 他们鼻青脸肿,穿着兽皮的长袍,只是不断地朝着站在桥头的黑衣士兵们谩骂和劝诫,希望他们不要去惹怒岛上的血神。 湖滩上是一个高高耸起的花岗岩,桥头就建在花岗岩上,数十个刻着精美莨苕叶的桥墩向前绵延,直到远处隐藏在雾中的秋暮岛。 秋暮岛简直像是浮在雾气中。 如果有人不明所以冲上长桥骑马狂奔的话,必定会在浓雾中看不清前路,然后在断桥处掉入水中。 按照那些兽化人祭司的说法,只有在每七天的祭祀日,长毛怪物才不会攻击上岛的外来者。 下一次的祭祀日还得再等五天,霍恩等不了五天,他必须在后天之前完成对秋暮岛的清扫。 这些天他已经让联合王国的兽化人们全力捕鱼了,而盐井那边则是全力产出抽出卤水,霍恩更是一次性调了100名圣眷者去学习泥煤炼金术式。 再这么消耗时间,就来不及在雪下之前安定下来了。 “哥,船已经准备好了。”经过昨天一天的大远征,让娜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态,反而精神满满。 威克多则指着断桥介绍道:“由于船只数量有限,只有十来艘,每艘顶多装七八个人,咱们一次只能运一百人上岛,而且船只较小,所以战马上不去。 我们决定先上断桥,走到断头,然后从桥上乘船前往秋暮岛,中间就一里多近两里的水路。 等第一批九十人先上岸后,马上修筑工事防备,并派出斥候,等第二批一百人上岛后,开始沿线清理那些长毛怪物,第三批一百人则继续上岛作为支援。”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毕竟是第一线指挥官的建议,霍恩爽快地同意了。 威克多很快就挑拣好了士兵,20名圣铳手全带上,再是60名胸甲长枪兵以及10名剑盾兵。 这90人都是圣眷者,必要时可以换岗发射发条铳。 身后跟着这90名士兵,长桥的两侧则是水中缓缓划行的木筏与独木舟。 霍恩伸手拂过了桥边的扶手,那些桥墩和地砖上的庞贝风纹路已经模糊,大理石的扶手早已风化脱落,地砖的夹缝中长满了青草和黄红的苔藓。 这座从艾尔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千年长桥比霍恩想象中的要坚固,他使劲跺了跺,可长桥没有发生哪怕一丝的震颤。 这可是一千年前甚至更早建立的桥啊,长度更是长达一千多米,宽四到五米。 放到现在,让那些石匠造个100米的桥都吭哧吭哧的,还真是艾尔科技天下无敌啊。 霍恩晃了晃脑袋,之前签约的石匠是最后才赶上霍恩的队伍的,不知道当他看到这座长桥的时候,会是什么感想。 从桥台走到长桥的尽头,原先还耸立的桥墩渐渐开始塌陷,或是直接倾在水中,或是桥面落入湖水。 “就从这上船吧。” 跳上了最大的那只划桨船,霍恩扶住船帮坐稳,十数只小船划破雾气前行。 远方的秋暮岛逐渐清晰,连带着雾中活动的黑影都不再模糊。 霍恩握紧了手中的教宗权杖,并提前将发条匙插好,把权杖的铳口对准了前方。 “冕下,你看。”在霍恩身侧,威克多指着前方的雾气中的秋暮岛,惊奇地大喊,“那里居然有一座码头。” 第187章 后一种更加可怕 从岸边伸到水中的长长栈道上,大批的橡木木板腐烂风化,当黑衣士兵们的草鞋踏在上面时,正发出了清晰的吱呀声。 独木舟在水中摇晃着,激起一圈圈涟漪,黑衣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上栈道,跑向码头的街道。 几名矮个子的孩儿军斥候则压低了身躯,朝着码头外的三个方向跑了出去。 在确定了没有危险后,霍恩才撑着木板,爬上了这条处处是漏洞的栈道。 从栈道走到底,整个码头便展现在霍恩眼前。 这座秋暮岛码头比霍恩想象中要大,尽管已经废弃了上百年,但还能看到其原先的风光场面。 在码头岸边,可以看到成排砖石结构的仓库,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不过大多只剩断壁残垣。 在这些房屋的墙角,是褪色的阿巴西斯马赛克花砖,立柱旁则是鸟喙型的正反波纹线脚。 在断壁残垣中,不少小木屋或在砖石房子上放置了茅草屋顶。 出现了这种混合造型,结合先前那个长桥来看,大概率是这里本来有一座艾尔人的小镇或军团驻地。 在艾尔帝国覆灭后,不知道是艾尔人迁走了,还是兽化人仆从兵们反叛,占据了这个岛屿。 由于没有艾尔技术,兽化人们只能借用当地的基础设施,并进行简单地修修改改。 现在的那批兽化人会表现得如此普信,大概率就是他们为了适应这些高大上的基础设施,不知不觉间被艾尔文化给同化了。 木浆摇动,小船破开雾气和湖水,朝着断桥处划去。 威克多指挥着众人,从废墟中拖来木头砖块和篱笆,将泥土堆上去,在街道与湖水之间建起了一排排小型的街垒。 这还是他们在贞德堡血战中学会的技巧。 霍恩站在街垒的中央,朝着岛屿的中央看去,在若隐若现中,他似乎看到了成群的房屋和一座突兀的高塔。 按照兽化人们的说法,那高塔就是血神的祭坛。 小船刚走,那街垒甚至还没有完全搭建好,一阵急促的哨声便传扬过来。 “嘟嘟嘟——” 雾气中,孩儿军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跑来,他捂着右手的臂膀,臂膀上满是鲜血,口中还在不断地吹着哨子。 地面震动着,雾气在他们的毛发间穿过,在水雾中卷起了漩涡。 十几个和人差不多高,但浑身长满一尺多长棕红色长毛的生物于雾中跳出,伏在地上,笨拙地跑来。 “吼——”嘶哑的吼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排,向右转向”威克多立刻大声喊道,“发条铳,准备!” 十杆发条铳从尚未搭建完成的街垒上伸出,对准了跑来的长毛怪物们。 不得不说,圣铳手在应对突然袭击时居然还得先扭发条匙。 耳旁听到这些“嘎吱嘎吱”拧发条的声音,霍恩实在难绷,看来对发条铳的改进也得提上日程了。 好在长毛怪物们离得挺远跑得挺慢,而孩儿军斥候的哨子却相当及时。 “瞄准!”威克多高声喊道。 威克多话音刚落,那孩儿军斥候便一溜烟地翻过了街垒,滚到了威克多的脚边,狐假虎威地喊道:“打死它!” “赞美圣风!”当终于能看清长毛怪物的外形时,威克多终于下达了击发的命令。 霎时间,十名圣铳手身体同时一震,上百枚铁砂瞬间迸射出去,几乎是同时,当先的七八名长毛怪物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奇怪的是,它们既没有叫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流血,只是突然直勾勾倒了下去。 身后的其他长毛怪物,没有丝毫被惊吓到的表现,仍然直直地朝着跑来,连速度都不曾改变。 霍恩皱起了眉头:“让娜!” 让娜立刻越过众人,站在了第二排长枪手身后,由于发条铳的有效杀伤只有三十码,第一排射完,就该长枪手和让娜上了。 “吼。” 原先趴在地上奔跑地长毛怪物们来到街垒前,突然站起,而二十根长枪即刻刺出,洞穿了他们不闪不避的身体。 一股腥臭味立刻爆开,站得比较靠后的霍恩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可长毛怪物们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明明在长枪刺入后,传来了紧实的肉感,可还是没能将其击杀。 有的甚至脖子上都开了口子,居然还能行动。 长矛怪物的身体探过了街垒,藏在长毛手中的手臂猛地横扫,带起了一股袭人的烈风。 哪怕是穿着胸甲,戴着头盔,可还是有三名士兵被打翻在地,鲜血从袖管中流下,他们捂着手臂和肋骨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还真是天生神力吗? 霍恩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是兽化人蛮族乱说的呢,这力道都赶得上熊了。 见那几名长枪兵倒地,长毛怪物趴到街垒上,还想翻过来追击,可一道混着怒喝的刺眼的白光却洞穿了它的大脑。 浑身颤抖着,在浓重的焦臭味与腐烂的腥臭味中,那名长毛怪物倒在了地上。 让娜身后几名医疗勤务兵上前,把伤者拖出了军阵,立刻开始为其疗伤。 至于他们空缺的位置,则由后面的长枪兵和剑盾兵填补,帕斯里克趁机走上了前排。 他站在第一线,手中的一会儿闪出闪光,一会儿吹起迷雾和火焰,可丝毫不能影响这长毛怪物。 直到他手中的长剑不断刺穿了长毛怪物的脖子下方,那怪物才重重倒地。 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帕斯里克朝着人群大喊起来:“他们的弱点是心脏和后脖颈!照着那里刺!” 听到帕斯里克的发言,他们马上对着心脏不断突刺,或者试图洞穿怪物的脖子。 一名长枪兵刺穿了怪物的心脏,那原先正生龙活虎的怪物顿时重重倒地。 居然真的有奇效。 剩余的长枪兵们马上稳住阵线,两排长枪抖动着,不断机械地刺出而又抽回。 可那些长毛怪物就跟意识不到自己的弱点一样,根本不挡不避,直冲冲朝他们扑来。 尽管如此,长枪兵们还是从第一道街垒退到了第二道,毕竟人家皮糙肉厚,想要次次都精准刺穿脖子或心脏对于他们还是有难度。 好在有让娜压阵,她手中每次亮起闪电,都有三五个长毛怪物冒着黑烟倒地。 在圣铳手、让娜和长枪兵的通力合作下,这十几个长毛怪物,后来又不知从哪冲来的另外十几个怪物,接近五十个长毛怪物倒在了街垒之间。 而霍恩这边同样陆陆续续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但好在最多只是骨折,没有死亡。 给那些长毛怪物一一补刀后,让娜给剩余的士兵下达了“继续警戒”的命令后,就返回了霍恩的身边。 霍恩被四五个护卫围着,而帕斯里克踩在长毛怪物的胸口,用火把燎烧长毛怪物脸上的毛,再用小刀割去。 当一缕缕长发掉落,正如霍恩所料,一个兽化人的面孔出现在霍恩的眼前。 看到那些长毛怪物一会儿四脚行走,一会儿站立进攻,霍恩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魔化的兽化人吗?” 站在霍恩的身边,帕斯里克平常那副疯疯癫癫的表情竟然如此凝重:“不,他们已经死很久了,这些长毛怪物是僵尸。” “僵尸,你是说吸血鬼的那个僵尸吗?” 帕斯里克望着远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高塔:“要么,是那里居住了一名吸血鬼,要么,就是司秤隐修会掌握了亡灵法术……但真要说的话,我甚至觉得后一种更加可怕。” 第188章 秋暮岛上的机械宫 吸血鬼,灭亡艾尔帝国的罪魁祸首。 那场天灾后,大批的原艾尔贵族们投靠了庞大的吸血鬼与食人魔联军,为了延长有限的寿命向吸血鬼献上了忠诚。 只有那些边缘王室成员和地方贵族,在弥赛拉的带领下,逃到了东大陆。 所以在血肉王庭内部,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吸血鬼,而是血精灵,食人魔也不是食人魔,而是叫巨人。 出于宗教原因,王庭想要东大陆的领土,出于政治原因,帝国想要西大陆的领土。 于是在血族圣杯破碎后的千年间,战争一直是双方的主旋律。 由于血肉王庭和帝国互相在各自领地上反复战争,反复拉扯,导致双方都各自有一部分宣称和庄园在对方的疆域内。 所以,在帝国和王庭内部,仍然各有吸血鬼商人或密探在各自的疆域内活动。 “所以我们面临的,很有可能是一只,甚至几只吸血鬼?”霍恩沿着破碎的艾尔道路,向着高壮的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用指头挠了挠耳后:“要是那样倒还好了,尽管是阴天,但吸血鬼七成的法术还是使不出来,我一个人对付都没问题。 怕的就是司秤隐修会弄出来什么幺蛾子,咱们对人家不了解,对付起来风险比较大。” “没事。”霍恩笑着拍拍帕斯里克的肩膀,“我妹让娜天下无敌。” “让娜还差得远呢。”帕斯里克毫不客气地说道,“她想要成为战斗魔女,起码还要再重训一段时间。” “说得好,我也这么认为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等帕斯里克拒绝,霍恩就大跨步走到了最前面。 “咱们到哪儿了?”望着眼前的森林和蒙蒙雾气,霍恩朝着身边的威克多问道。 威克多眯起眼睛朝着雾气中看去:“按照先前斥候的消息,咱们到这个地标,就离兽化人帝都只剩半小时路程了。” 黑衣的长龙走在绵延的古路上,哪怕是艾尔帝国的道路,这么长时间地使用下来,都已破损不堪。 踩在地面上,霍恩不知道那是脚底的触感是硌脚还是按摩。 这条土路以粗大料石垫底,用夯土泥浆黏合,碎石在地面排出鱼骨状的穗型花纹,道路的两边还有用陶片铺成的排水管道。 不过时间太长,那里早已被淤泥填满,几朵凋零的野花在冷雾中垂着脑袋,直到被士兵们带起的风卷得左右摇晃。 从码头出来,霍恩这群远征军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沿途清理了上百只亡灵僵尸。 知道这些长毛僵尸的弱点是后脖颈和心脏后,配合着让娜的闪电,码头附近的长毛僵尸很快就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与传闻中的一样,这些僵尸就好像草履虫一样,只能进行最基本的活动。 它们是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只要外人不踏上他们所在的区域,哪怕是霍恩这群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都是熟视无睹。 随着霍恩越深入,来袭的兽化人僵尸反而越来越少,这反而叫霍恩陷入深思,难道是里面的吸血鬼在搞外重内轻一类的防守策略吗? 可转念一想,没必要啊,难道这些长毛僵尸还会反叛吗? “嗯?”原本低着头想事情的霍恩猛然抬头,皱着眉朝四周查看。 威克多好奇地问道:“冕下,您怎么了?” “你有听到一阵奇特的哒哒的声音吗?” “哒哒的声音?我没听到啊。”威克多茫然地站在原地,“是有人在拧发条匙吗?” 霍恩侧过耳朵倾听,之前那奇特的咔哒声又消失了。 “真是怪了……”咕哝了一句,霍恩抬起头,“没什么,继续走吧,诶,雾好像散了一点,都能看清楚前面的路了。” 时间接近中午,浓雾确实散去了不少,可在阴暗的天空下,光都是灰冷色调的。 霍恩放眼环视,秋暮岛这片区域之上,处处都是废弃农田和牧场的痕迹。 踏上溪水上的木板桥,稀疏的森林中霍恩隐约看到一个雕刻着镶边饰带的拱门矗立着,行宫其余的部分都已经化作了尘埃。 “滴滴滴——” 斥候的鸟哨声从前方传来告知可以继续前进。 走到这个位置,霍恩仰起头眺望,却已能看清远处城市废墟的轮廓,以及坐落在河边的园林宫殿。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宫殿中的那座高耸的尖塔,之前还没看清,可现在霍恩才发现,它居然有近百米高。 “霍恩小子,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帕斯里克预估了一下距离,对着霍恩说道,“这些士兵可以稍微散开一点,十人一组去附近查探,慢慢朝着庄园靠近。” “你确定吸血鬼就在里面?”霍恩质疑道。 帕斯里克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徽章:“我的徽章在震动,这是一件奇物,方圆五里内一定有吸血鬼。” 在威克多与让娜的发号施令下,士兵们留足守卫后,便四散开,把附近探查一遍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等了半天,霍恩干脆把他们都叫了回来,吃过了午饭,又休息了半小时,才带队再次启程,直扑那园林宫殿。 站在大门前,霍恩仔细地审视眼前的庄园,高高的毛石围墙上爬满了暗绿地锦和藤蔓,从围墙的缺口处可以看到断折倒地的象牙色拱柱廊。 在庄园大门的大理石三角形山墙上,坐着一个头戴滑稽帽的绿色木偶小丑,空洞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霍恩等人。 方形的可活动下颚张开,不少随同的士兵仿佛已经听到了一阵渗人的笑声。 大门的两边,竖立着两只涂着斑驳而鲜艳油漆的黄铜大公鸡,它们通体深红,翅膀上点着白漆,单脚站立,像是庄园的守卫。 命令士兵们率先翻过了庄园的围墙探查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回来通报。 让圣铳手们列队,霍恩叫让娜和帕斯里克准备好,便喊门后士兵从里面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大门在拖动中缓缓打开。 “咯咯咯——” 安静的空气中,清晰而机械的鸡叫声异常清晰,霍恩头皮一紧,立即朝声音方向看去,居然是那只门口的大公鸡。 它的尖嘴规律而僵硬地开合着,一阵阵诡异的鸡鸣声从它的胸腔内传出。 “擦!” 旁边的鲁迪洛匆忙上前,一脚就把尖叫鸡的脑袋踹开了线,他又抬起脚,还要踩烂其躯体。 “等等。”伸手拉住了鲁迪洛的肩膀,霍恩皱着眉,蹲到了大公鸡前面。 那大公鸡虽没了脑袋,可仍然在发出奇特而干瘪的鸡鸣声。 他从黄铜机械公鸡脖子朝里面看去,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啮合着,链条转动擒纵叉,不断地敲击着一个中空的圆球,鸡鸣声便来自这个圆球。 “咔哒,咔哒。” 侧着耳朵倾听,霍恩却发现和他刚刚听到的奇特声音惊人地相像。 站起身,霍恩挺直腰板,朝着门洞里张望,园林宫殿内零落的广场如画卷般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不远处,主宫殿的殿前,那座尖塔已经近在咫尺。 在残缺的雕像和廊柱中,严整的巨塔居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美。 “走,进去看看。” 第189章 机械剧场与齿轮人偶 进入园林宫殿后,上百名士兵四散开,开始沿着中线排除危险。 霍恩和帕斯里克则被士兵们包围在中间,边走边观赏这近乎等同于废墟的宫殿。 整个宫殿园林占地大概15-20公顷,其中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喷泉、绿篱墙组成的公园。 在绿篱墙边的花圃中,原先应该是各色名贵的花朵争奇斗艳,野蛮生长。 但这些花朵中只有少部分被保管得不错,其中大部分都已被随风飘来的野花野草吸干了营养,只能低垂着或干脆枯萎腐烂在泥土中。 花圃的供水由一个小天使石像负责,霍恩到来时,正好是小天使浇水的时候。 宫殿的一侧是一座山丘,汩汩的泉水从山顶通过高架水渠流入宫殿。 水渠的两边则各有几座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它们不住地转动着。 只见在水车机械的带动下,花圃旁的四名小天使撅起二弟疯狂旋转,甚至都带出了一圈圈残影,将一股股清亮的螺旋水流洒在花圃中。 站在花圃前,霍恩甚至听到了仿佛直升机螺旋桨般的声音。 构思挺精巧啊,霍恩与帕斯里克对视了一眼,这些简单的自动机械不像是几个人能做出来,更不会是僵尸能够完成的精细工作。 要霍恩来估算,这至少需要七八名设计师来设计,数百名工匠耗时长久来制造,可这附近他们明明探查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冕下,除了这座紧闭大门的尖塔你吩咐不要乱碰,其余的宫殿和别墅我们都检查过了。” 一路小跑跳过了篱笆,威克多派来的孩儿军斥候朝着霍恩俯身行礼后说道。 “那咱们走吧,到那些宫殿中去看看。” 穿过绿篱墙,其背后就是一座装饰精美的宫殿,宫殿前的喷泉水池中,几只木制或金属麋鹿将头探入水中。 可要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们其实是喷泉的出水口,它们不是在往喷泉中喝水,而是在喷水。 “哥,你看那边。”检查完宫殿和别墅的让娜指着尖塔的旁边。 原先应该是花园的地方,种满了各式的草药,而在花园的旁边,居然有几块菜地种着正当季的卷心菜。 至于原先宫殿中的小动物园,则养着三五只羊,而宫殿的屋檐下居然还挂着香肠和腊肉。 “克里斯帕爷,这吸血鬼还需要吃东西吗?”或者随风荡漾的大香肠,霍恩面色古怪地朝着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咳嗽了一声:“如果血食充足的话,他们只需要少量进食,以满足口腹之欲。 可如果只喝兽血的话,身体会很虚弱,且无法使用亡灵法术,那就需要大量进食,每天吃的食物比呼吸法晋升期的骑士都多。” 这吸血鬼过得挺辛苦啊,不喝兽化人血是不好喝吗? 不祭祀兽血就把人杀了,那干嘛不把人捉回岛上喝血呢? 走到宫殿的屋檐下,霍恩顺手摘下一根血肠,被烟熏过的血肠表皮泛着淡淡的黄光。 “咔哒咔哒……” 霍恩迅速把脑袋转向了宫殿内部,可刚刚那仿佛幻听的声音又再一次消失了。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咔哒声了,过来的路上一次,在门口一次,到了宫殿前又听到了一次。 假如不是幻听,那必然是有什么东西。 霍恩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可能是因为法力比正常魔女要庞大得多,所以他对法力本身的运行比魔女都敏感。 这里必然存在一些和法力有关的奇物,比如之前的骨哨或者血遮云一类的物品。 “哥,你怎么了?” 让娜凑上来,看着霍恩凝重的眼眸,好奇地询问道。 “没什么。”霍恩搪塞了一句,挥手叫来了威克多,“这宫殿里面,你们探查过没有?” “查过了,每个房间每个死角都查过了,整座宫殿一个人都没有。”威克多犹豫了一下,“如果您想要进去的话,请让我们再搜查一遍。” “不用了。”霍恩叫上了几个圣铳手,而帕斯里克与让娜一左一右,朝着宫殿内走去。 宫殿中与外界很不一样,尽管到处都被士兵们翻乱了,可还是打扫得相当整洁,既没有地缝中的杂草,也没有蜘蛛网与灰尘,这废墟根本没有废墟的样子。 宫殿的大厅两侧,是马赛克花窗,在地面投射着昏暗的五彩光线,地面则是顺滑的大理石,衔接严丝合缝。 大理石地面上则摆放着零零散散的齿轮、弹簧与各种机械构件,一张宽阔的工作台竖立在零件之间。 走到大厅中央,霍恩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这座建筑中最吸睛的部分勾走,那就是宫殿左侧的木偶剧场。 它拆掉了别墅侧房的墙,层层幕布之后,便是一个个几乎与人等高的木偶或铜像。 与其说是木偶剧场,不如说是缩小版的《尼伯龙根》式的舞台剧。 它是一个全景透视的立体模型,舞台的后方,是近百条交错或平行的星空轨道。 雕刻成云朵状的木板上涂成了白漆,圆形的则是长着脸的太阳和月亮,而几座微缩版的酒馆和屋子正矗立在舞台上。 在舞台的边缘,还有一座微型城堡长出了机械手臂,拔地而起。 城堡的外围的平地上,七八个半米多高的铜制天鹅舞舞者踮起脚尖,左腿抵在单脚直立的右腿膝盖上。 它左腿的膝盖有着明显的机械转轮关节,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连在转轮上,似乎是要控制舞者的腿部伸直或弯曲。 在微缩木屋前,穿着呢绒绿衣的铜偶木工踩着踏板,身穿毛皮夹克的牧羊人张开只能微笑的嘴巴。 围绕在一个缩水的铜制“木桶”前,两名头戴无檐帽的弯月胡士兵手中拿着纸牌,高高举起,只要手肘上的细线一牵动,纸牌便要重重砸在木桶上。 在酒馆的前面,木板上画着的石板路上,是涂抹了同样颜色的铁质轨道,吹着长笛,弹着鲁特琴的游行队伍正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整个场景就好像是把一个小镇缩小搬迁进来,再将时间凝固住,只等机关启动,才能继续运行。 侧过脑袋,霍恩顺着木板的缝隙朝里面看去。 在舞台下是复杂到眼花缭乱的齿轮和机械结构,无数交错的链条裹在齿轮上,一股润滑油的铁臭味从舞台中渗出。 霍恩又前行了几步,绕到了舞台的后面,仰头去看那些轨道是怎么运作的。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双鲜红的眼睛和灰白色闪着光泽的秃头,那尖利的獠牙从嘴角探出。 血遮云瞬间出鞘,霍恩噔噔连退两步,将手中的剑指向了半空,可那吸血鬼般的东西却是一动不动。 这是? 向前走了两步,霍恩眯起眼睛看去,才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吸血鬼”的爪子是用黄铜和铁条拼凑而成,鼻子是木头做的,眼睛是画的,这明显是个吊起的木偶。 他边上还吊着一个持剑的机械天使,翅膀的弯折处还打着铆钉,似乎是才制作到一半。 霍恩尴尬地放下了剑,要是这里有个吸血鬼,那些士兵早发现了,会等到现在吗? 自己真是风声鹤唳,居然都被一个机械木偶给吓到了。 “冕下,怎么了?” “没什么。”霍恩轻咳一声,还剑入鞘,转过身,“走吧走吧,我们去主卧室看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从那里……” 气流的转动和齿轮的咔哒声再次响起,多次战斗的经验后,霍恩连思考都来不及,直接下意识转身,连剑鞘一起挡在身前。 “谁?!” 劲风吹起了“云朵”上的轻纱,幕布搅动着,一只尖耳利齿的人形怪物从天而降,他面容狰狞,无声地咆哮着朝霍恩的脸上扑去。 居然是那只吸血鬼木偶?! “冕下小心!” “护驾,护驾!” 第190章 咔哒咔哒 云层般的幕布剧烈地抖动着,好像白色的丝绸轻纱中裹着一道龙卷风,朝着霍恩急速靠近。 霍恩右脚后撤,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举起了血遮云,在黄铜爪子伸来的刹那挡在了身前。 黄铜与铁条制作的爪子撞击在剑鞘上,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 可如今的霍恩不比从前,这几个月来,他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在一瞬间的慌乱后便镇定下来。 松开剑鞘,他直接拔出血遮云,脚下则是一记窝心脚踢向了人形生物。 那秃头“吸血鬼”反应灵敏,丢掉剑鞘的同时,迅速侧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泛着红光的血遮云。 明明没有被血遮云砍中,可它还是捂着刚刚被红光照到的地方,连连后退。 细微的血点正从他的肌肤上浮现,而人形生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他抚摸着那血点,居然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可霍恩可不会跟他讲什么点到为止,和这种邪魔外道讲什么武德:“日山羊的,一起上,给我抓住他。” “喝啊!” 没等霍恩说完,帕斯里克却已经从幕布后绕了出来,他手持一条坚硬的咸鱼,从舞台上高高跳起。 他先是手中爆光一闪,在闪光中怪物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而帕斯里克则用咸鱼重重砸在了那人形怪物的脑门上。 那人形生物被砸得向后滚倒,不过他才滚两圈,便晕晕乎乎地站起,只是在翻滚中,鼻子都被创掉了。 来不及擒拿了,接下来的帕斯里克上前就是一记扫堂腿,把它扫倒在地,狠狠对着他太阳穴来了三拳,并顺势用膝盖压住了它的脖子。 站在帕斯里克不远处,霍恩能清晰地听到那人形生物肋骨被压断的声音。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那人形生物直接休克了过去,霍恩赶紧叫人上前捆绑,以防它被帕斯里克三拳打死。 说实话,巫师战斗要有巫师的样子。 这帕斯里克大巫师战斗,法术都只起到骚扰作用,动辄操起战锤头袭开瓢。 等把这人形生物安置好,霍恩才上前仔细观察。 他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白得发蓝,耳朵则尖尖的,两支獠牙从唇下探出,活活一副猎魔人传奇故事中的吸血鬼形象。 直到走得近了,霍恩才看清楚,他的鼻子被人残忍地剜掉了,眼睛也是,所以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是木头做的,又涂上了颜料,这才让霍恩以为他是木偶。 他的舌头和双手都是齐根而断,看样子同样是被其他人砍掉了,难怪需要一双黄铜机械爪子。 “这是吸血鬼吗?”霍恩侧过身,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地上的人形生物,朝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用咸鱼掀起它的嘴唇:“这不是吸血鬼的毒牙,只是一名血奴。” “这还不是吸血鬼啊?” “吸血鬼很多时候与普通贵族没什么区别,只是皮肤苍白了一点,他们的毒牙都是可以伸缩的,而血奴却不行。 在血肉王庭,血奴大多会作为包税人或管家,帮助吸血鬼领主收税和管理领地,大众印象中的吸血鬼,反而是这种血奴。” 帕斯里克用咸鱼划拉开了他领子,露出了代表着血奴的烙印: “喏,血奴烙印,一般来说,血奴不会离开主人太远,这里必定还有一只吸血鬼。” 帕斯里克的后半段话,霍恩没有仔细听,他只是端起了那血奴的黄铜爪子,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就这小小的爪子,制作意外地精良,就像刚刚那机械舞台上的人偶一般。 它用皮带和铁条固定在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细丝连接着指爪,能够随着肌肉的发力进行抓握。 要说这个是那没眼没手的血奴做出来的,霍恩是一点都不信。 “整个宫殿都搜过了吗?没有别的遗漏吗?”将黄铜爪子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霍恩问道。 威克多抬起头,和二楼走廊上的士兵一一确认后,才对霍恩说道:“冕下,都检查过了,什么人都没有发现,所有危险都排除了……额,除了刚刚那个。” “克里斯帕爷,你的徽章能定位吗?”指着地上没有舌头的血奴,霍恩无奈地问道,“他说不了话,咱们审问不出来东西啊。” “我又不是占卜向的巫师。”帕斯里克转着手中的咸鱼,“我对塑能法术、博物学以及炼金术比较有研究,别的我是真不会。” “好吧。”霍恩迈步返回大厅,“那咱们去那座尖塔看看。” “冕下,我们打不开那高塔的铁门。”跟着霍恩,威克多尴尬地笑道,“它的窗户很高,我们刚刚派人去攀爬过,它的窗户用铁栏杆封起来了,没有工具和必要的绳索……冕下?” 威克多说到一半,却发现霍恩一副走神的声音,甚至身体都转向了,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 “冕下,冕下?” “你们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就是那种咔哒咔哒,有点像时钟走表的声音。”歉意地朝威克多笑了笑,霍恩低声向让娜和威克多问道。 “没有啊。”让娜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 帕斯里克则满脸的肃然,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霍恩小子,根据我的经验,我对你的情况有了一些猜测,但请你不要害怕。” “我是圣孙,我不会怕,你请说。” “我怀疑你得了神经病。”帕斯里克严肃地说道,“让我康康。” 霍恩当时就一把子无语住了,下头男,真下头。 懒得去分析帕斯里克的话到底是玩笑还是真话,他直接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帕斯里克的声音低得都要听不见了:“一个魔女的法力都会压迫灵魂,造成情绪不稳定和狂暴,你可是有着相当于五六个魔女的法力啊……” 没管帕斯里克的咕哝,霍恩对周围的士兵说道:“你们派一部分人去周边勘察地形,然后再派人划船去找一些专业的工具来,再在附近找一个比较好的地方修筑工事。 我怀疑吸血鬼在尖塔里沉睡,咱们暂时进不去,只能等它出来再说。 帕斯里克,伱去尖塔那边,看看能不能在白天打开大门,让娜,你一起去吧,想想办法把窗户上的铁栏杆熔掉爬进去。 小心一点,假如有掉落的风险就等工具到了再说。” 安排两人去尖塔研究如何突袭吸血鬼,霍恩自己坐到工作台前,鼓捣起了台子上的零件。 尽管已经多次被这个世界的种种奇特刷新认知,可当霍恩看到这些机械剧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感到震撼。 这种精巧的结构,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单凭人的手工艺,真的能构建出这样的一个剧场吗? 或许能,但估计要把小半辈子都花在上面了,建造这个唯一的目的,估计只有为贵族取乐了。 “咔哒咔哒。” 耳边再次响起了咔哒的声音,霍恩皱起眉毛,没有去管,而是继续低着头查看那些零件。 这些零件很多都是手工打造的,上面有着清晰的打磨和锉削的痕迹。 霍恩伸手在粗糙的台面上抚摸,在工作台的一角,两个“凹”型铁块相对而立,一条链条裹着齿轮,连接着手动摇杆和铁块。 这应该是一个原始切削车床,很多的零件应该都是在这台……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吗的,威克多,过来,你确定危险都被排除了?” “确定,我们把整座宫殿都掘地三尺了除了那个血奴太具有迷惑性,别的都查过了。” “好,叫上几个士兵,跟着我。” 站起身,霍恩叫来了几个士兵做护卫,便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第191章 兽化人还是吸血鬼? 牛皮靴子踏过名贵的西兰地毯,霍恩紧皱着眉毛,在宫殿两边的走廊上急促地前行。 那股子烦躁的咔哒声在他进入机械宫后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不过霍恩可不会认可帕斯里克的说法。 他是的的确确能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声,或许是有什么奇特的机械存在?或者是某种奇物? 自从发现蒸汽机和电力无法使用后,霍恩对于类似的工业机器已经是半绝望的态度。 虽然发条能起到一部分引擎的功效,可问题是它功率很高,持续时间却太短,用作爆发性的发条铳还行,用作织布机或抽水机还不如畜力或水力。 究其本质,就是因为山铜发条全靠人的法力去输入能量,而人能提供的法力并没有那么多。 不是人人都有霍恩那么恐怖的法力量。 于是在工业上面,引擎和钢铁这两大难题,霍恩算是走进了死胡同。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干脆相信后人的智慧得了。 可看到那些机械剧场上的小人后,对于工业机器的想法再次死灰复燃,因为那么沉重的木偶和齿轮,单靠高架水渠上的水力是不可能带动的。 想要完整地完成好几幕舞台剧,这个驱动齿轮的东西必然能保持长时间运转。 在舞台后,反正霍恩是没有发现任何驱动装置的,说不定那“咔哒”声就来自于驱动装置。 听着时有时无的声音,霍恩一个个房间寻找着。 不过他并不至于失去理智,每次都是先让几个士兵进入房间,把整个房间翻个底朝天后,他才会进入查看。 就这样,霍恩一个接着一个将整个二楼的房间都扫了个遍,可仍旧一无所获。 循着咔哒的声音,霍恩返回了一楼,随着他越前行,耳边的咔哒声却是越清晰。 站在一间卧房前,霍恩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确定了,那咔哒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 见到霍恩停下脚步,威克多挥挥手:“你们进去看看。” 三五个近卫士兵乜了威克多一眼,直到霍恩点头,他们才鱼贯而入,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还真别说,他们倒是在这间卧房里翻出了不少夏季的原味衣裤,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咔哒,咔哒……” 站在门口,霍恩能听到那隐约咔哒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就好像是在面前想起。 “找,给我好好找,哪怕是掘地三尺,都给我撅!” 走入了这间卧房内,霍恩上下打量了一番。 整间卧房大约四五十平,墙壁上挂着西洋风的挂毯,几只银质烛台上,还有未烧完的白色蜡烛。 “咔哒咔哒……” 声音又来了,霍恩缓步在房间中徘徊,一直走到床前才停下。 他的鼻子缩了缩,这不是他在嗅原味衣裤,而是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铁锈与润滑油的气味。 在大厅中的工作台上,霍恩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他走到了房间正中的大床边,将鼻子凑了上去,那铁锈味正从床上传来。 这张大床像是许久没有人睡过了,充斥着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但令霍恩疑惑的是,衣柜中的衣服却都是崭新且干净的。 难不成是给那些机械剧场中的木偶用的吗? 霍恩先是把耳朵贴在床边,那隐约的咔哒声又一次传来,最后他干脆直接躺到了落满尘埃的床上。 “咔哒咔哒……” 掀起床单和天鹅绒床垫,霍恩仔细地听着,确定了,那一阵阵奇异的咔哒声正从床板中传来。 这下面肯定有机关,霍恩当即坐起,手撑住床头:“那个谁,等我下床后,你拿木棍试……诶!” 话还没说完,一股失重感便包裹住了霍恩,他低头看去,就在他坐起的瞬间,那床板陡然从中分开,露出了床底下的空洞! 猝不及防间,霍恩来不及调整姿势或者抓住什么东西,大头朝下地朝着洞中跌落。 “咚!” 膝盖重重磕在了床角,霍恩瞬间龇牙咧嘴起来,可膝盖传来的冰冷与疼痛不同,他的身体摔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丝滑而轻薄的触感包裹了霍恩的脸颊,洁白而冰凉的丝麻睡裙下,裹着一个温热的躯体。 霍恩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不同于兽化人杂种的标准狼耳,在狼耳之下,却是一头暮紫色的披肩长发。 他无法形容这种颜色,就好像是一团白色的云雾中藏着黄的红的紫的晚霞。 不过那毛茸茸的狼耳此刻正如同飞机耳一般向后横倒,她身后的尾巴更是死死地抵在床垫上。 这狼女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靠坐在床头,骨瓷般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抖动着,阴冷得像是一块寒冰,威严得仿佛一位王后。 这到底是吸血鬼还是兽化人? “吸血鬼?!” 狼狈地从床上爬起,霍恩的鞋子踩着干净的被褥后退了几步,跳到了地上,拔出了手中的血遮云。 “冕下?冕下呢?” “冕下没了!冕下没了!” “不要吵,我在这里。”霍恩目光紧盯着眼前的狼女,口中大叫道。 “不是,冕下,你怎么……” 不管不顾地,威克多直接从洞口跳了下去,抓起短剑就拦在了霍恩的面前。 之前说安全,被霍恩检查出了一个血奴,后来又说全部都确定安全了,霍恩又检查出来一个吸血鬼。 威克多感觉自己的军团长之位估计就到此为止了,再当下去就不礼貌了。 霍恩拽住了威克多的肩膀,让他不要拦着自己的视线:“没事,没有危险。” 刚刚太近了,他还没看清,直到拉远了距离,霍恩才发现她坐在床上不跑不是没有理由的。 薄薄的丝绸毯子下,狼女的两条腿从膝盖上方往下齐根而断,睡裙下空荡荡的。 轮椅就放在床边,她撑着床垫努力地朝着那边偷偷移动。 要是这狼女真的能威胁到霍恩的话,霍恩在摔到她怀里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 就在霍恩看狼女的时候,狼女同样在看霍恩,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眸子将霍恩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在思考这到底和机械剧院中的哪个角色能对上号,就像阿福就是她的管家,而外面的亡灵就是她的看守一样。 这会是来杀她的猎魔人吗? 狼女的目光在扫视到霍恩手中的血遮云时,忽然定住了,原先垂下的飞机耳猛地竖起了起来。 当霍恩注意到狼女的异状时,她的背后的大尾巴已经带着残影摇晃起来。 不过奇异的是,她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你,你是我的同类对吗?” 少女一开口,就是标准的老法兰正鸢尾旗地道贵族口音,只是这奇特的咏唱调,就仿佛是歌剧一般。 要不是霍恩曾经听嘉莉说过贵族话,他都差点没听懂少女的意思。 “你是吸血鬼吗?还是兽化人?” “我?我是,希洛芙。” 尾巴如同螺旋桨般转动,希洛芙望着霍恩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咏叹道。 第192章 犬类交朋友是不是要互相闻小花? 按照常理来说,整个宫殿中,除了尖塔没查探之外,就只剩这里了。 这个地下洞穴明显是用来藏人的,这大白天的,这名女子居然躺在床上睡觉,她不是吸血鬼也没有别人了。 可她这一副病弱的样子,让霍恩原先的小心翼翼和上岛以后的提心吊胆,有跟空气斗智斗勇的嫌疑。 霍恩都做好推开雾门打boss战的准备了,裤子都脱了,结果就这? 或者现在就上去把她捉住?或者按照原先的目标,直接将狼女给斩杀,争取秋暮岛的生存空间,阳光下的土地? 并没有收起武器,霍恩只是谨慎地站在一旁,望着目光牢牢锁定自己的狼女:“我没有问你的名字,我问你是什么?” 光线穿过地板上的洞口,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照在狼女的脸上,仿佛在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你们是什么?”名为希洛芙的狼女并没有直接回答霍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难道黑色的贝壳就不是贝壳?我不是什么,我就是希洛芙。” “我是问你是什么种族?” “我和你一样啊。” “我是人啊,但你不是人吧。” “人只是你对自己的想象,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看作是人或任何东西。” 显着你有文化了是吗? 霍恩一时间有点词穷,但他还是敏锐地发觉了希洛芙注视他手中血遮云的眼神。 她好像对这个很熟悉啊,这种赤钢剑好像是海对岸的吸血鬼们常用的吧? 抬起头,霍恩继续问道:“看样子,伱知道这是什么剑?” “赤钢剑,高级吸血鬼领主常用的武器,我的母亲也有一把,我的双腿和阿福的双手就是被赤钢剑砍断的。” “阿福,是刚刚那个血奴吗?” “阿福是我的管家,母亲把他的声带、鼻子、眼睛还有繁殖系统都挖走了,只有耳朵还在。 我给他做了一对黄铜手,本来想和他在纸上交谈,但他不识字……” “等等等等……那个黄铜手是你做的?”想起了那个精巧的黄铜爪子,霍恩迫不及待地打断道。 “是的。”尾巴再次疯狂摇动起来,面若冰霜的狼女看起来很享受能够和活人对话,“我跟着外面的小镇上的工匠学的。” “这里以前还有工匠?!”霍恩更惊讶了。 “本来外面的小镇上有大约四百人,但阿妈不让他们靠近我,阿妈走后,来了一群猎魔人,把那些小镇上的居民都杀光了,我躲在这里逃过了一劫,但你们找到我了。” 希洛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仿佛想到了什么,尾巴软软地倒在了床铺上:“……你们是来杀我的猎魔人吗?” 使用赤钢剑的阿妈?大屠杀的猎魔人? 霍恩皱起了眉头,换句话说,这名狼女的母亲或者说养母是一名吸血鬼? 思考了片刻,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霍恩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们是外来者,不认识你的阿妈。” 蓬松的狼尾又一次竖起。 “你的阿妈会吸血吗?” “会,如果这么说的话,阿妈就是一名吸血鬼。”说完后,狼女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思索的表情,“我也会喝血,但我从不思考自己是不是吸血鬼,这符合吸血鬼的定义吗?” “你不喝血会死吗?” 狼女希洛芙像是看智障一样:“我喝血只是阿妈带着我一起喝,我不喝水才会死……啊,那我或许不算是吸血鬼。” “你有毒牙吗?” 希洛芙用手指牵住嘴角撑开,口齿不清地说:“你看,没有。” “那你为什么现在睡觉?”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天早上五点二十睡觉。” 所以狼女真的并非吸血鬼?谨慎起见,霍恩继续询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阿妈生的。”狼女的面容不改,可语气中的笃定却让霍恩疑惑起来。 吸血鬼,生了一个狼女?这不对吧,霍恩眯起了双眼。 除了这个,另一个让霍恩疑惑的点就是,她不管说什么,都几乎没有表情。 尽管声音温柔而磁性,像是一个讲课的大学女老师,可却是用的戏剧式咏叹调。 要不是亲身体验过狼女的体温,霍恩都以为这狼女是一具构造精细的人偶呢。 “你的阿妈在这吗?” “不在,她十年或者九年前离开了。” 希洛芙的话让霍恩放松了一些戒备,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那你能帮我们打开外面那座尖塔的门吗?” 整个宫殿都搜遍了,假如希洛芙说的是真话,那打开尖塔没有任何损失。 那假如希洛芙说的是假话,有一名魔女和一名大巫师在,现在正是白天,正好能料理那名吸血鬼。 希洛芙点头回答:“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算你们不是猎魔人,你们会杀我吗?” 尽管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可霍恩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期待和恐惧。 犹豫几秒后,霍恩上前走出两步,将一旁的轮椅推到了床边:“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们就不会杀你。” 尾巴摇晃的速度放缓,希洛芙却没有爬上那个轮椅,她望着霍恩的眼睛:“我猜你们是来杀阿妈的,但阿妈早就走了,我劝你们别去杀她,她真的很强。” “如果她不在岛上,我们没理由去杀她。” 希洛芙侧过身趴在床边,仍旧没有坐上轮椅:“假如我说的是真的话,就是你们闯入了我家,阿福已经被你们捉住或者是杀死了,对吗?” 霍恩一时有些语塞,而一旁的威克多则愤愤不平:“你不是装成邪神派亡灵去杀兽化人了吗?你也并不无辜啊。” “不,我并没有。”希洛芙摇头,“我只能告诉亡灵我要什么,却不能不要或操纵他们,凶手是阿妈,不是我。”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住在这,阿母不让我出去,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活人。” “所以……”毫无波澜的脸上,希洛芙的嘴巴一张一合:“作为你闯进来的补偿,等我打开尖塔,证明清白之后,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但不管是不是朋友还是仇敌,作为最起码的礼貌,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吗?” 霍恩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毕竟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谁知道有没有真名诅咒一类的法术? 抿抿嘴唇,他刚想把帕斯里克的名字报上去,却又突然住了口。 狼女尽管面容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她的狼耳却如天线般竖起,身后的狼尾在上翘卷曲的同时,还在紧张地左右慢慢摇晃。 她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沉默片刻,霍恩张嘴吐出了自己的名字:“霍恩,霍恩·加拉尔。” 反正他的真名是汉字,给她一百个脑子都猜不出来。 “好的。”希洛芙的嘴角颤抖了一下,霍恩感觉那可能是个微笑,“我叫希洛芙。” 第193章 你永动机吧? “你叫什么名字?” “查克。”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你呢?” “……” 从地下洞穴到地面上去的斜坡上,跑过来护卫霍恩的救世军士兵,但凡是能喘气的,都被希洛芙问过了名字。 不过有的回答了,有些不愿意回答,甚至冷眼相待。 希洛芙倒是不恼火,不管有没有回答,都只是问完后摇着尾巴安静坐着。 “那个阿福手腕上的黄铜爪子是你做的吗?” “是啊,我自己设计,自己打磨的,但我只能修改,没法自己打造。 当初的工匠留下的零件和铁锭越来越少,阿福的打铁技术又不过关,想要制作新的人偶越来越吃力了。” 从地下洞穴到宫殿一楼,有一条专门的斜坡,看来平日里那个血奴阿福就这么推着希洛芙到一楼的。 推着希洛芙缓缓向前,霍恩等人来到了一楼的大厅,穿过马赛克花窗,五彩的光线照射在希洛芙身上,可她却没有任何异样。 “说起来,阿福怎么样了?你没有真的杀他吧?”希洛芙望着明显有战斗痕迹的大厅,尾巴从轮椅后面探出,时不时扫过霍恩的膝盖。 霍恩咳嗽了一声:“没有,他只是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太好了,没死就行。”希洛芙点点头,“平时都是阿福在照顾我,不过他的厨艺很烂,你会做饭吗?” “我会送饭。”没等希洛芙听清楚,霍恩转移了话题,“那大厅里的机械舞台是你自己搭建的吗?” “不是,我只是做了改进。”希洛芙侧过头,看着大厅一角的舞台,尾巴却垂了下去,“这本来是外面的居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过还没等它搭建完,阿妈走了,居民们都被杀死了,我就只好自己完成这份礼物。” “为什么?”霍恩顺口问道。 “之前阿妈不让我出去,我每天傍晚起床的时候,就只能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看那边的小镇。 后来,阿妈走了,他们都死了,我不想看满大街的死尸,但我的习惯改不了。 我就把那些人偶都重置了一遍,把原先的王子骑士和公主都换成了小镇外的村民,这样我还能每天看看。” 希洛芙望着面前的机械舞台,面容依旧没什么变化。 霍恩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她没见过活人,只见过人偶,所以面部表情就在模仿人偶。 见到希洛芙的耳朵耷拉下去,霍恩反应过来,迅速把话题转了个向,转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那这个舞台是靠什么运行的呢?” “摇柄啊。”希洛芙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问舞台的动力来源,不是问如何启动的。” 希洛芙的尾巴卷曲起来,仿佛一个竖起的问号:“我没懂,舞台的动力来源就是靠摇柄啊。” “你在开玩笑吧?”霍恩从她的肩膀上方探过脑袋,看着她的脸,可那张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那些很多都是纯铜包铁打造,里面还有软木和零件,更别提驱动他们的铁转轮和齿轮估计都能有几吨重,靠手摇? “伱不信我演示给你看,霍恩,推我去舞台边。” 听到希洛芙忽然发号施令般的话语,霍恩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估计她平时就是这么指挥那个血奴的。 不过霍恩还是推着她到了舞台边,示意霍恩放开手,希洛芙转着木壳轮椅来到了舞台的后方。 “你到前面去看,前面会很好看的。”希洛芙从地上捡起润滑油,视线好奇地在边缘的血迹上停顿了一下。 霍恩站在她不远处却不挪窝,一是怕她有什么手段突然跑了,二是他本来就是想看看动力源在哪儿,跑到前面待着,就只看节目效果了。 “没事,我就站在这,我喜欢看它是怎么运行的。” “嗯,好吧。”希洛芙没劝动霍恩,便伸手握住了摇柄,“看好了。” 随着希洛芙摇动摇柄,一阵阵细微的金铁碰撞声响起,接着是链条哗啦啦滑动的声音。 不会吧?霍恩的嘴巴渐渐张大。 比脸盆都大的齿轮竟然真的在转动! 悦耳的音乐声从乐手人偶的小号上响起,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他的手指随着齿轮和细丝跳动,吹响了一曲悠扬的宫廷舞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恩加紧上前两步,仔细地打量着那些比脸盆都要大的齿轮,它们居然真的在随着希洛芙的手臂而转动。 在链条和齿轮的拉扯下,一朵白云从舞台的一角沿着轨道升上天空,天鹅舞者一边自转,一边在舞台上绕着小树公转。 不说涂在厚重木板上的白云,那天鹅舞者的关节和骨头基本都是金属制作的。 数十个大型人偶,近百个小型人偶,极端复杂的舞台道具和链条轨道…… 驱动这一切的,怎么可能会是希洛芙那只瘦弱的手臂呢? “这不符合物理规律啊。” 把整个舞台看了个遍的霍恩,将头发都抓成了鸡窝,硬是没能找到动力来源。 他本以为咔哒声是希洛芙身上的神奇道具,她会掏出什么神秘时钟或神奇引擎一类的东西,然后安在舞台上驱动剧场的。 但眼前的一切告诉霍恩,她居然真就靠手臂驱动了舞台…… 还是说她是肉体向魔女,纯靠力气驱动? “我能试试吗?”为了验证这一点,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霍恩直接上去近乎是抢地拿到了摇柄的控制权。 转着轮椅退到后面,希洛芙的耳朵耸立着,像是一个炫耀玩具的小女孩,看着霍恩这没见识的乡下土猪。 轻松地摇动摇柄,霍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舞台。 它依旧在运转,仿佛只要他不松手,这个微缩小镇就能一直运行下去。 这不会是什么魔术吧?还是哪里藏着一个发动机?或者底下是一群僵尸亡灵在跑仓鼠转轮? “这合理吗?”松开了摇柄,霍恩缓缓后退,音乐声渐渐停止,而舞台上的人偶一起停止了动作。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就在霍恩怀疑人生之际,让娜扛着战旗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哥,发生什么事——”看着坐在轮椅上尾巴疯狂摇动的希洛芙,让娜站到霍恩的身前,脸庞皱起,“她是谁?” “哦,她是吸血鬼的养女,狼女……” “我来说,我来说,我是希洛芙,狼女希洛芙。”匆忙打断了霍恩的发言,希洛芙抢答完,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是女人吗?” 在红温中,让娜浑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之前没跟正常人说过话。”用手拦在让娜的胸前,霍恩赶忙阻止。 见让娜依旧处于红温状态,霍恩只能把希洛芙的身世来历都说了一遍,这才安抚住抓狂边缘的让娜。 从霍恩口中听到希洛芙的身世背景后,让娜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不满变成了同情。 尤其在看到希洛芙的空荡荡的双腿后,让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和后悔的神色。 “不好意思啊,希洛芙姐姐,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我还以为……” “没什么,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女人,不懂……啊,我明白了,你是因为女性第二性征不如我,把我的发问当作是嘲讽吗?”希洛芙恍然大悟,“从语言学上来说,确实有可能被误解。” 霍恩第一次从让娜脸上看到比吃屎都难受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管大小都是正常情况,姐妹底子很好,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安慰了让娜,霍恩重新看向希洛芙,被让娜等人一打岔,他都快忘了那机械剧场的事情了。 清了清嗓子,他对着希洛芙问道:“我还是搞不懂,那机械剧场上的齿轮那么重,把它抬起来都困难,你是怎么单手就把它们转动起来的。” “因为那是星铸齿轮啊。”希洛芙反而被霍恩问蒙了,“星铸齿轮,不就是这样的吗?” 第194章 你的齿轮转动缺少能量,但以太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望着那静止不动的齿轮,霍恩爬上舞台,伸手摸了摸,试图去转动它。 可不管霍恩怎么用力,那齿轮却是纹丝不动,就好像刚刚在摇柄转动下不动的齿轮不是它一样。 “真是神奇啊。” 霍恩再怎么感到匪夷所思,可现象已经摆在面前,多不合理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部分。 但他依旧认为物质是守恒的,这个星铸齿轮必然存在什么他不了解的地方。 到这个时候,希洛芙看着站在齿轮前沉思的霍恩,渐渐明白了过来。 她原先炫耀玩具的心态渐渐收敛起来,开始一本正经地给霍恩介绍。 “你不要把它看成是凭空转动,它能转动,是因为我也在转动摇柄啊。”希洛芙转着轮椅坐过来,“当我转动摇柄时,你可以把星铸齿轮看成一个重量只有原先十分之一甚至近乎于无的小齿轮。 对于与星铸齿轮接触的其他齿轮来说,星铸齿轮依旧是那个速度极快且沉重的齿轮。” 这反而更让霍恩疑惑了,问题是输入端的能量比输出端小,缺的能量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齿轮带动机械,可你输入端却只有能够转动小齿轮的能量,就像往池子里放了一滴水,结果流出来一盆……”霍恩忽然停住了嘴。 如果往池子里放一滴水,结果却流出来了一盆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还有一个进水口,要么就是池子中本来就有水了。 当初使用山铜棒时,同样遇到过类似的疑问,而霍恩的诊断则是“山铜势能缺失比较大,但使用者的法力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难道星铸齿轮有着同样的性质吗? 但他刚刚转动摇柄时,并没有感觉到法力在流失啊。 “我问你,这个齿轮运行是不是要消耗法力?” “要,也不要。”将长长的狼尾盖在大腿上,希洛芙继续解释起来。 这种星铸齿轮是希洛芙养母的一大炼金发明,本来是想用作抽水泵来帮助沼泽排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实行。 按照希洛芙的说法,星铸齿轮作为炼金产物,其炼金反应就是在转动中进行的。 虽然需要的法力低到只比荧石高一些,但确实需要,换句话说,如果是个普通人,是根本转不动这个摇柄的。 “可我们的法力远没有达到转动它的程度吧?” “我打个比方,你给的法力只是火苗,但真正让火焰燃起来的,是底下的木柴。” “你是说,齿轮本身就储存着能量?” “正确的。”希洛芙的尾巴摇动起来,“你所谓的那个木柴,那池子里的水,叫做以太。” “以太?!”帕斯里克压抑不住的惊叫声从身后响起。 霍恩快速地回头扫了一眼:“克里斯帕爷,伱知道以太是什么吗?” 到现在霍恩都还叫帕斯里克为克里斯帕,因为叫他真名,他怎么都不会理你,好像他身份没暴露一样。 “以太是司秤隐修会提出的一种假说,但……” 见帕斯里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霍恩没有继续询问,准备回头再私下询问,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星铸齿轮的问题。 “那以太又是从何而来?它又是怎么进入星铸齿轮的?” “以太从星界来,咱们的物质界就在星界中,我们无时无刻都被以太流穿过,只是能提炼抽取它的时间、位置和条件都十分苛刻罢了。 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话,咱们可以举行茶话会,到那时我们可以慢慢聊。” 转着手轮圈,希洛芙慢条斯理向门口驶去:“至于它是怎么在星铸齿轮中储存的,你们觉得,外面那座尖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 在确认阿福没有什么大碍后,希洛芙带着霍恩等人一起来到了尖塔的大门前。 此刻的大门上多出了不少刀劈斧凿的印子,可不论他们怎么攻击,甚至是使用发条铳,都无法击破这铁门。 可奇特的是,除了门中间的石像鬼浮雕,并没有任何锁孔或者机关。 那这样要怎么开门呢?霍恩低头看着希洛芙竖起的狼耳。 “霍恩,推我到门边。” 推着轮椅来到门前,希洛芙若无其事地把手探入石像鬼的嘴中。 幽深的石口中霍恩恍惚间看到了一道寒光闪了一下,而希洛芙将手收回后,红色的血点便出现食指的指腹上。 拖住石像鬼的下巴,希洛芙轻轻一推,厚重的高大铁门在链条的转动中缓缓上升。 简直就像是推卷帘门一般轻易。 伸出细长的舌头,她舔掉了血点,指腹上细微的口子迅速愈合了:“这道门只有我和阿妈能开,嗯,当初那群猎魔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的,或许是用了阿妈的血?” 在希洛芙带着霍恩进入之前,一群士兵率先进入,把里里外外彻底搜索了一遍。 不过这次威克多可不敢打包票了,要是走到一半再蹦个吸血鬼,那他就彻底跟军团长一级的职务说再见了。 他还想再进步进步呢。 确定了第一层是安全的,霍恩一行人走入了细长高大的尖塔之中。 整个尖塔仿佛都是大理石搭建成的,第一层大约一百来平,不过由于没有公摊,所以看起来并不小。 黑红白三色花岗石地面中央,是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水池。 由于第一层没有开窗,一切都是笼罩在如雾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线,就只剩从天花板小孔中射入的竖直光柱。 坐落在楼层的中央,那细长光柱仿佛支撑着整个楼层。 池水反射出粼粼的波光,滚动在墙壁的拱形结构、挂毯和哥特式细柱上。 不过霍恩等人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推着希洛芙从螺旋形的斜道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不再有装饰繁杂的墙壁,只有沿着墙壁摆成一圈的弧形书柜,书柜中的书寥寥无几,甚至一部分还有火烧的痕迹。 “都是那群猎魔人干的。”希洛芙冷冰冰地将尾巴绷直垂下,“那些书我都背下来了,要不是没有纸,这里的书柜能填满至少一半。” 推着希洛芙走上了第三层,与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昏暗中的光柱不同,第三层到最高的塔顶之间再没有其他楼层。 外界虽然是白天,可依旧有惨白的光线从塔顶和旁边的高窗落入。 霍恩预估了一下距离,从第三层到最顶层估计都有五六十米,通往最高层好像还有一个用黄铜和铁支架以及透明玻璃组成的天文台。 从第三层到顶层则是一圈又一圈的荧石,顺着螺旋形排列的荧石向下,在第三层地板的中间,是个黑色但非铁非木的基座。 “这里原先摆着一个黑曜石方尖碑,但那方尖碑被猎魔人搬走了。” 握着手轮圈用力推动,希洛芙来到了方尖碑底座附近。 她抬头朝上看去,阳光经过灰云的过滤,变成透明的白光洒在她的脸上。 “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提炼以太来铸造星铸齿轮。 但自从方尖碑被搬走,仪式资料被清空烧毁后,这种齿轮如何铸造,就成了一个永远的谜,我至今都未能复现。” 将整个房间走了一圈,霍恩的手指擦过光滑的墙面,墙面上有着斑驳的焦痕,与其说是火烧的痕迹,不如说是类似激光灼烧的形状。 “这星铸齿轮是如何灌入以太的呢?” “嗯……”希洛芙低下头,手指向上方的天文台,“需要先计算群星归位的时间,位置等,然后将望远镜摆到合适的位置。 如果星光能够正常地通过望远镜照射在方尖碑上,那么就进行[以太泵]的炼金仪式,那么星界的以太就会以星光为通道,进入物质界。 以太通过黑曜石方尖碑,现在的这个底座也行,进入底层的月池,放在月池中的星铸齿轮就会逐渐吸收无形的以太。” 以太,真奇妙啊。 伸手抚摸着方尖碑底座的霍恩忽然有些惋惜,要是星铸齿轮能量产就好了。 把脑袋探到底座上方,让娜扭头向上看去:“那星铸齿轮这样就能一直用了吗?” “当然不行。”希洛芙抚摸着大腿上的狼尾,“这以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完,所以星铸齿轮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到月泉中充能。 下一次的群星归位是十天后,到那时再给你们演示吧。” 第195章 太美丽了机械宫,还是看看远处的小镇吧 十天之后吗? 推着希洛芙走出尖塔,霍恩仍在思考着。 按希洛芙的说法,这种名为以太的物质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于星界。 建在秋暮岛的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符合各项条件且足够隐秘,而其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地方又有多少呢? 对于星铸齿轮的应用,霍恩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先不提用山铜发条和星铸齿轮结合的复杂玩法,光让圣眷者们用手摇都能抵过不少畜力水力的效率。 说到这个,霍恩想起了先前听到的咔哒声,在找到希洛芙之后,那烦躁的声音莫名地消失了。 “希洛芙,你身上带了什么或宫殿里有什么能发出咔哒咔哒声音的东西吗?” “没有啊。”希洛芙把尾巴拽到前面,用小梳子梳起了尾巴毛,“哪儿来的咔哒声?” “你没听过吗?” 低着头,希洛芙继续梳着毛:“没有。” 真是怪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幻听了? 不去管这些,霍恩推着希洛芙走过了小鸟转转转的小天使们:“你的阿妈是司秤隐修会的成员吗?” “司秤隐修会?”希洛芙看起来对这个名词颇为陌生。 拿起树枝,霍恩在花圃的泥地上画出了司秤隐修会的标志,反问道:“这就是司秤隐修会啊,你的养母诈称月神的时候,不就打的是这个旗号吗?” “我不知道,我从一些笔记里看到过司秤隐修会的字眼,但我从不知道它的标志,更不知道阿妈与他们的关系。” “那你的那个血神标志呢?那个在书上拉大便的标志。” “什么叫书上拉大便,那是我最爱的两样东西,书和奶油好吗?”希洛芙奋力地用尾巴抽打霍恩的大腿,以表达不满。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帕斯里克说的,你要骂去骂帕斯里克好了。”霍恩后撤了半步,死丫头一身牛劲,还挺疼,“你阿妈是怎么离开的,有告诉过你为什么吗?” 双手按着尾巴交叉压在大腿上,希洛芙乖巧地坐着:“没有,十年前她忽然就消失了,没给我留下任何消息,只留下了阿福。” “伱阿妈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希洛芙仍旧是摇头:“不知道,我喊她阿妈,镇上的工匠喊她领主大人。” “好吧,那还是看看远处的小镇吧,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说到这个话题,霍恩便想起了之后对希洛芙的安置工作。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接下来,我们要进驻这个岛屿,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我可以和你们签订契约,把一些星铸齿轮交给你使用,你们去清理那些亡灵,我也没意见。” 狼女看着满院子的人,相比于先前狭窄的空间中的寥寥数人,这一院子小三百人面前,十年没见生人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反正霍恩是看到她把尾巴塞到屁股缝里去了。 “你肯定也有要求吧?” “正确的,我承认你成为这座秋暮岛上的实际领主,但这座机械宫是我的个人财产,我想要住在这,你们不能把我赶出去。” “当然不会。” “然后,你们把亡灵清除了,我的衣食住行希望你们能够承担,别担心,我会为你工作来换取报酬的。” 狼女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中透着狡黠的味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机械技术还有炼金知识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你能够享受与让娜同等的待遇,我是说物质上。” “最后,你是领主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住进这个全岛最尊贵的地方,随行人员也是,如果其中有和我一样的学者就更好了。” “不用,我们可以住在对面的小镇的……”霍恩视线下扫,狼耳在他的视野中如枯萎的花一般蔫了下来,“不过既然你把这个作为条件的话,那我住进来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希洛芙仰面看着霍恩的下巴,“那我们可以一起开茶话会,吃晚饭,还有辩论会,或者诗会,像古艾尔戏剧里那样……”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希洛芙重新放平了视线,不再说话。 尽管她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但霍恩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她害羞了。 “我们当然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做这些事,但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白天活动,晚上睡觉,你得改掉原先的作息才行。” “阿妈走后,我曾经改成过白天的作息,只是为了方便观星和齿轮充能才弄成了黑夜作息。” 推着希洛芙的轮椅,霍恩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不远处野蛛林里的蓝血孤儿院,那座孤儿院距离这里有四五十里远吗? 这个距离其实挺近的,从种种迹象来看,两者做的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不可能不把周围调查清楚。 那两者互相知不知道彼此呢? 霍恩陡然一惊。 他想起了野蛛林里的野蛛,当初的蓝血修道院是怎么知道能用骨哨控制野蛛的呢? 况且蓝血修道院的人是怎么能驱动骨哨驱散巨蛛的呢? 他又想起在希洛芙养母疑似叛逃后,来到秋暮岛搞去城镇化的猎魔人们。 他们是怎么穿越野蛛林的?怎么通过兽化人的?怎么通过在岛屿边缘围成一圈保卫小岛的亡灵的呢? 小小的大泽乡,水还挺深啊。 “我的大公鸡头怎么掉了?” 听到希洛芙的话语,霍恩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机械宫的大门边。 此刻的时间快要到傍晚,大雾却散去不少,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套上了一层枯黄色的滤镜。 一股股炊烟从群山中升起,水波荡漾,倒映着流转的灰云和发黄胶片质感的天空。 兽化人们的渔歌从远处传扬来,悠悠地回荡在耳边,而在霍恩与希洛芙的身边,黑衣的士兵们跑进跑出,在园林宫殿的两侧的侧殿内打起地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晚上就要在这宫殿中度过一夜了。 用手在墙角探了探,湿润异常的泥土让霍恩知道,晚上估计又要下一场冷雨。 “希洛芙,你……” 他低头看着希洛芙,而希洛芙却呆呆地坐着,她靠在椅子上,作为狼,她过于长的尾巴尖在手中不自觉地快速摇动。 她坐在轮椅上,目光中流淌着迷茫或者是恐惧,只要霍恩再往前推几步,她就会第一次来到宫殿高墙外的世界。 “想去外面看看吗?或者去隔壁的小镇,你曾经在露台上看过无数次的地方?” 狼女握紧了轮椅的手轮圈,她目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新世界,尾巴尖紧张得绷直,在等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发出一声轻叹: “不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会有一天的,就像我练习了十年跟人偶与阿妈以外的人说话。 给我三年,我一定能自己推着自己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这座机械宫既是狼女的家,同时也是她的监狱。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她从未出过这个地方,和阿福、人偶与她的吸血鬼养母以外的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想到这,霍恩才突然有些明白狼女在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开口说话的含金量。 台上一句话,台下十年功啊。 扶着狼女的轮椅,霍恩倚靠在门边,同样向着远方的灰云眺望。 这样一来,不仅仅找到了他工业引擎的发动机(存疑),还为后续的流民们开辟了生存空间。 本想着三天完成的,但没想到两天就完成了对岛屿的占领,剩余的那些亡灵,可以一边派人上岛,一边清除,先建立起营地再说。 粮食的问题有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制作泥煤、抽卤水、捕鱼、炼盐、制作咸鱼就能解决粮食问题。 制作泥煤可以让圣眷者们去操作,正好技术含量不高,积累炼金经验。 抽盐井卤水的问题,则可以尝试用星铸齿轮来解决,当初第一代蒸汽机不就是为了应用于抽矿井中的水而诞生的吗? 捕鱼完全可以交给兽化人们去做,他们对此十分熟悉,炼盐和制作咸鱼则同理。 解决了粮食问题,还有居住的问题,巧合的是,这座机械宫河对岸就有一个小镇,修修补补还能继续住,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去重建。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便只剩武器制作与军事训练了。 “今天是11月23日了。” 第196章 教会怎?定体问! “噹!” 拇指大小的石子在铁盔撞击出清脆的嗡鸣声,吉布森立刻感觉到脑瓜子嗡嗡的。 他扶正铁盔,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见到几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趴在房顶上,龇着牙地看着他。 “你们是哪……”站在桥头的哨所旁,吉布森刚想怒斥,却见那孩童中的一人抡圆了胳膊,将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扔过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在看着他们,他们居然还敢朝自己丢石头。 还没等他从惊讶中恢复,一枚鸡蛋大小的石头正迅速变得清晰。 鼻梁处刻骨的疼痛感传来,吉布森猛地后仰,松开了手中的钩矛,捂住了鼻子,在鼻腔酸痛的刺激下,他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吉布森队长?您没事吧?” “谁家小孩!” 低着头捂住鼻子,吉布森涕泪横流,伸手指向那些孩子的方向:“给我抓住他们。” 在他身边,七八个守夜卫兵立刻提起钩矛,朝着那栋房屋的方向跑去,而房屋上的少年们则大喊着“魔笛手!下火狱!”朝着四面八方鸟兽散。 那些守夜卫兵各自分开朝不同的少年跑去,可他们还没跑几步便跑不动了。 街上的人群,什么劳工工匠或者市民,他们就好像一堵堵人墙一般,用肩膀和身体顶着守夜卫兵们。 那些卫兵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寸进不得,甚至还有被路边乞丐流民伸腿绊倒的。 他们闹了个鼻青脸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扔石子的少年在屋顶上爬上爬下,最后消失在夕阳中。 卫兵们立刻回过头来骂道:“你们要干什么?” “小孩子不懂事,扔着玩的。” “哎呀,你们跟小孩计较什么啊?对不对?” 路上的行人纷纷拉起偏架,甚至有明目张胆拦在卫兵们面前的。 用手帕塞住流血的鼻子,吉布森走到了人群前:“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拦在吉布森面前的一个劳工摊开手,“我就正常走路呢,你干嘛要拦着我,还拿你的胸口撞我的肩。” “你狗日山羊的!”脸色通红的吉布森直接伸手抓住了劳工领口的衣服,“想死吗?” “哟哟哟,这做人可不能忘了家乡和亲人啊。”路边坐着晒太阳的老乞丐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从小到大喝着千河谷的水,吃着咱们千河谷人种出来的米果,却要打咱们千河谷人呢。” 这边老者说着,一些市民和劳工就围了上来,他们倒是没有直接出手,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吉布森。 森严冰冷的目光中,吉布森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可在反应过来后,他马上恼羞成怒地拿起手中的钩矛对准了人群:“想造反?怎么?你们是短毛吗?” 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是路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我倒希望自己是短毛!” “短毛都是英雄,人家还说要为咱们千河谷的孩子报仇呢!” “要不是圣孙,我都不知道我侄子去哪儿了,短毛怎么了?守夜卫兵脸上就有光吗?” “短毛不是好人吗?我们胡安诺是多好的人,不被那个拉皮条的烧死了吗?” “看看,以前暗地里杀我们的孩子做酒,现在直接放到明面上了。” 眼看着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厚,无数根食指恶狠狠地指着吉布森,他身后的其他卫兵背靠背朝着他聚拢过来,甚至有同伴在扯他的下摆,示意他算了。 吉布森彻底迷茫了,他记得以前别说那些小孩敢砸他,就是靠近都不敢啊。 但凡自己去追击别人,他们都是老老实实让开道路,别说面对面地骂自己了,被自己撞倒了都不敢说半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了? “快走,快走,披甲军士来了。” 屋顶上,刚刚砸吉布森石子的少年居然回来了,他朝着下面僵持的人群大喊,然后又一次消失在层层的屋檐中。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路人才各自混乱地散开,他们到底还是害怕,只能欺负欺负这些没有超凡的守夜卫兵了。 守夜卫兵们没敢拦他们,而且也拦不住,只能在逃散的人群中被推来挤去。 哪怕是在逃离现场的过程中,他们都要在守夜卫兵身上用力地蹭过去,甚至有个人假装伸懒腰,又给吉布森的鼻子来了狠狠一记肘击。 吉布森捂着鼻子痛苦地蹲在地上时,人群已经全部散尽。 卫兵们满身狼藉,衣衫混乱,头发和身上都是烂菜叶和臭鸡蛋,他们狼狈地站着,丝毫没有了从前的威风。 站起身,吉布森拿着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到底是因为痛,还是害怕。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了地面和木板,几辆马车从桥头行驶过来。 木桥发出腐朽的呻吟,吉布森赶紧退到了路边。 在桥上,一队披甲军士和三名超凡骑士押送着两辆货运马车,马车上装着十来个囚犯,要被运往城外的采石场当苦工。 他们双手被绳子绑住,蓬头垢面,嘴角青肿,随着马车的行进而上下摇晃。 他们都是前天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飞流堡教堂堵路要说法的市民和劳工,甚至还有低级的教士。 这些人都是被教会和帝国审判为“短毛”。 可与往日不同,路边的人纷纷给马车上的囚犯喝彩,甚至朝他们扔面包、奶酪和卷心菜,让他们在路上吃。 囚犯们则如同得胜的英雄,举起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朝着路两旁不断挥手致谢,仿佛他们是出征的英雄。 面对此情此景,那骑士的脸上满是恼火,却发作不得,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下令给披甲军士们驱散民众,也没多大用。 这些披甲军士同样是千河谷人,让他们去驱散民众,只会给民众们一拥而上放跑囚犯的机会。 站在喝彩的人群背后,黑衣的米扎姆戴着兜帽,一言不发。 十来天的时间,事情已经发酵成这样了吗? 蓝血事件爆发后,尽管他迅速封锁消息,可他又不能彻底封锁河道,还是有不少流民与商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这个消息本来还只是存疑,被不少人视为谣言。 可就在五天前传来消息,北芒德郡的城市黑木乡又发现了一座蓝血孤儿院,有上百名蓝血孤儿被救出。 相比于千河谷平原地区民众的温良,保留着原初库什裔暴躁性格的山地人,直接把当地教堂给烧了。 那蓝血孤儿院的教士们,被山地人放到磨盘上当众磨成了渣滓,现场还有山地人拿杯子接着喝。 然后本就不安分的女大公墨莉雅提,顺势接管了原先属于教会势力范围的黑木乡,并发文质问: “这个教会怎么了?吃亏的总是信民,我不禁陷入沉思,这一定是教会体系的问题!” 在女大公的拱火和各地胡安诺信徒的推波助澜下,刚刚发生的场景在千河谷遍地都是。 昨天就在急流市,一名主教在外出时遇袭,被扒光了衣服,赤果地吊在了技院的门口。 在平原四郡还好一些,由于农村地区消息闭塞,暂时还没传开,而城市地区虽然渐渐传开了,但顶多只是羞辱,不敢太过分。 山地五郡的情况就不对了,主教们甚至都不敢出教堂大门,就算要出,那也得带上至少两队士兵,不然动辄就是遇袭。 米扎姆甚至听说山地郡的一名主教,在前往其他教区的时候,被一群乞丐一拥而上刺死,就是因为传言他“家中有蓝血葡萄酒”。 老主教之所以暴露了行迹,是因为有千河谷本地的教士给乞丐流民们通风报信,给老主教安排得明明白白。 真是不凑巧啊,三桩事在一块爆发了。 米扎姆长叹一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第197章 调查可不是为了找出凶手的 在小巷中七弯八拐,米扎姆低头穿过了小巷挂着的三角彩旗和晾衣架,身周的房屋从木屋变成了石屋。 穿过了一条架在两条石屋间的花桥,米扎姆给路口守卫的士兵点点头,朝着内里的区域走去。 这里远离码头,靠近教堂,是整个飞流堡的富人区。 穿过整齐码放地砖的街道,米扎姆走到了一座庭院的侧门前,守门人坐在小马扎上,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老汉默斯!”米扎姆叫醒了守门人。 守门人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米扎姆,站起身,敲了敲门:“开门,是米扎姆教士。” 几秒后,门内传来好几声开锁的响声,一名老实憨厚的男仆拉开了侧门,邀请米扎姆进入。 这间小花园装饰精美,绿色的篱笆墙上娇嫩绿色仿佛春天,上百朵白色的柏兰花盛开着,被剪成了公鸡和十字架的形状。 一座庞大的火炉在花园的中央,滚滚的热浪正从火炉中传来。 火炉边上坐着康斯坦斯大主教,而大主教对面则坐着局促的巴尼福斯,两名士兵押着黑衣的“塞加尔”跪在旁边。 站在花园中央,绿洼乡堂主教马泰奥右手来回挥舞,脚下则狠狠跺脚:“阁下,整个千河谷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您看看我的袍子,今天我来城里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泼了一桶大粪。 我让守夜卫兵去找凶手,他们装模作样地搜了一通,居然告诉我看不清凶手的脸,分辨不出来,我都看得清! 更别提那些劳工……” 康斯坦斯大主教不耐烦等着马泰奥说到正题,见他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才出口打断:“瓦伦泰勒案的进度到哪儿了?凶手抓到了吗?” 马泰奥的舌头舔湿了干涩的嘴唇:“还没有。” “还没有?”康斯坦斯用重音复读了一遍马泰奥的话。 “我们已经在尽力追查了,尤其是罗索骑士,日夜追击凶手,不眠不休已经三天,可附近的市民和村民都包庇瓦伦泰勒……” 瓦伦泰勒案,这还是米扎姆从急流市回来路上听到的消息。 绿洼乡骑士罗索的庄园管家瓦伦泰勒,在骑士外出镇压暴民的时候,趁夜色偷偷杀了骑士全家一十三口,然后骑马出逃。 瓦伦泰勒目前动机不明,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四十五岁依旧无子的瓦伦泰勒到底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无非是因为蓝血葡萄酒。 米扎姆忍不住暗中叹息,洪水、胡安诺、蓝血葡萄酒三桩事件,不管哪一桩事件单独发生,教会都有信心轻易镇压。 甚至如果仅有两桩,教会费点劲都能给强制压下去,可偏偏三件事一起爆,按下葫芦浮起瓢,局势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目前可以确定,他是往急流市的方向跑了,我们沿途追查……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劳工和村民,甚至是本地的巡游教士。 我多少次明明看到了带有血迹的衣服碎片,可我们问附近的村民,他们硬是说不知道。 之前我们的一队守夜卫兵明明都看到他了,可是当地的流民假装过河,在桥上挤着卫兵们,不让我们抓人,又让他跑了。 沿途的村庄和商人不愿给我们提供任何补给,却愿意免费收留该死的瓦伦泰勒……” “行了,我听明白了,不用继续再说了。”康斯坦斯用纤细的手指揉着鼻梁两侧,“啊,应该晚点再处决胡安诺的……往事已逝不可追,还是想想现在的问题吧。” 康斯坦斯烧死胡安诺,是为了强制压下千河谷人的异议声,保证一时的安静。 等到教皇诏令下达,他晋升红衣主教后,管他千河谷洪水滔天。 可如今前脚刚报告胡安诺已死,千河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转眼就是蓝血葡萄酒丑闻和库什公爵被杀。 本来要是没这档子事,康斯坦斯都能收拾收拾准备去圣座城上任了。 可蓝血葡萄酒一出,格兰迪瓦虽然还在就长歌城事件与教皇强尼八世扯皮,可保不准他会抽出手来对他的晋升卡一卡,这其中说不定还会有落选的其他主教们的搅和。 比如要是格兰迪瓦提出要他镇压完千河谷叛乱再走,或者兼任红衣主教,镇压叛乱再上任。 这要镇压到什么年月去? 最重要的,强尼八世身体不好,这么拖着,拖到哪天强尼八世死了,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进入红衣主教团,那不完蛋了吗? 没有办法,只能推锅了。 康斯坦斯看着巴尼福斯,本来说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做到目前这个位置,前途无量,现在看来…… 蓝血孤儿院是圣孙爆出来的,库什公爵也是圣孙杀的,圣孙是从巴尼福斯领地上爆出来的,他们去捉拿圣孙的短毛,不仅没捉到,居然让其名声大振。 苦一苦巴尼福斯,罪名他来担吧。 对康斯坦斯的眼神,巴尼福斯无比熟悉,他推锅给下属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巴尼福斯马上打起哆嗦来,这事他可推不到下属头上,因为这么大的事情,让下属去做,那同样是失职。 “阁下,向您献上我的致敬。” 从阴影中走出,米扎姆向着康斯坦斯行礼。 这位米扎姆是教皇派到孔岱亲王身边的,向来都是以孔岱亲王的说客和谋士而闻名。 “原来是你来了,我们的米扎姆教士。”康斯坦斯站起身,张开怀抱,在米扎姆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 这是法兰人表示亲昵的礼节。 “阁下,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忧心有关千河谷的问题,居然让那群短毛叛匪猖獗到今天。”米扎姆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等愚钝,没能抓住圣孙霍恩,但我们却抓住了另一名重要人物。” 米扎姆看向茫然地巴尼福斯,巴尼福斯这才如梦初醒,朝着押着“塞加尔”的士兵们喊道:“把第二天选魔鬼皇塞加尔带过来。” 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原名德罗尔特的塞加尔·霍斯反捆双手,被推到了康斯坦斯的面前。 “这是?” 米扎姆眯起眼睛看向塞加尔,塞加尔打了个寒战,咽下了说出实情的冲动:“我是短毛军中第二天选教皇塞加尔·霍斯·加拉尔,至于魔女让娜和霍恩,都只不过是我的侄子侄女罢了。” “第,第二天选教皇?”马泰奥走上前,绕着这面容严肃络腮胡子的大汉转了一圈,“这哪儿来的野人?” “阁下,这真的是霍恩的叔叔塞加尔,他还能画出短毛两大领袖魔孙霍恩和魔女让娜的画像呢。” 而且想象力更是惊人地超群,绝对可以满足贵族们的好奇心。 “别和我开玩笑了,这分明……” “你确实是塞加尔·加拉尔?” “正是。” “好好好。”站起身,康斯坦斯上前依次拥抱了米扎姆和巴尼福斯,甚至把之前和巴尼福斯见面时少的那两吻给补了回来。 “你们两个人立了大功啊。”重新坐在椅子上,康斯坦斯扶着座椅扶手,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玩味,“这么大的功劳,你们就没有宣扬宣扬?” “我们这些小功劳,本不值得宣扬。”巴尼福斯凑上前说道,“因为您的指挥策划之功远超我们执行的功劳,所以我们派人宣扬了一些,主要是突出您的功劳。” “哦——”康斯坦斯脸上玩味的表情瞬间明媚起来,“哎呀,我有什么功劳,不过是做了一点小小地谋划和善后。” 转头看着塞加尔,康斯坦斯是越看越满意,恨不得上去亲他两口。 康斯坦斯打着镇压短毛旗号,花了这么多钱,招了这么多士兵,用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拿下救世军,给自己的履历添砖加瓦,证明自己安定了千河谷吗? 结果救世军到处折腾,又杀公爵,又爆蓝血孤儿院的,那不是显得自己很无能? 逮住了与霍恩一字并肩的第二天选教皇,就能宣布胜利了,打赢了。 有了这个幌子,他就能借着押送重犯的名头,赶紧去圣座城就任红衣主教,进入教廷高层。 就算被查出来是假的,他都已经是红衣主教了,先前一时不察可以理解。 一旦到红衣主教的位置,不是他违法,而是法违他了。 这法子还是米扎姆提出的,他可是教皇的人,教皇会不知道? 教皇肯定会跟着装糊涂,尽力展现自己和自己势力的强大,防止下面的人窥视他的权威。 “如此重犯,该由我亲自关押,并亲自送到教廷,面见教皇,痛陈尽管救世军厉害,但伏诛只是时间问题。”康斯坦斯大义凛然地说道。 米扎姆和巴尼福斯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成了。 “那这些闹事者怎么办呢?还有叛乱……”马泰奥主教懵了,大主教走了,谁来主持大局呢? “什么叛乱?短毛都被围困在黑骨沼泽了,叛乱不是平了吗?”康斯坦斯不满地扫了一眼马泰奥,“把贞德堡附近的土地分一部分给孔岱亲王,让他多留几个月,不就好了吗? 至于闹事者,我们可以表示,只是个别教区的个别行为,我们已经彻底展开调查,势必要清扫整个贩酒网,还教会一个清白!” “哎哟,阁下,这可不能查啊,这指不定会查出什么呢?”马泰奥立即大惊失色。 康斯坦斯侧过身体,正对马泰奥,却不说话,有些话他不能说。 走上前,米扎姆揽住马泰奥的肩膀,毫不掩饰地低声解释:“马泰奥阁下,调查可不是为了找出凶手的。” “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证明我们的确采取行动了的!” 第198章 咸鱼流水线 雨水化作流珠从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缓缓滑落,在树下的水坑中荡起涟漪。 细密的雨雾在风中时而聚集时而分散,泥泞的道路上满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坑。 初冬的冷雨冰寒刺骨,顺着河边流动的流民们在寒风雨雾中打着哆嗦。 雨水落在他们的兜帽或茅草斗篷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而他们露着大拇指的草鞋踩在水坑中,往往能溅起一圈泥浆。 他们的方向是不远处的长桥,此刻的长桥尽头,救世军和本地兽化人们正在用木筏搭建浮桥。 站在南泽湖的岸边的大石块上,雨水扑打在霍恩的脸上,他只能眯着眼朝秋暮岛眺望。 秋暮岛哗哗的雨声中,还能听到夹杂在其中,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响起的铳响。 那是仍在秋暮岛上清理长毛僵尸的圣铳手们。 伸手放在眉前遮挡雨水,霍恩还能看见秋暮岛的上空泛起雷电的光泽。 这种雨天作战,让娜几乎就是无敌的。 每每听到这些铳响和电闪,那些被自愿帮助霍恩搭建营地的蛮族兽化人都会忍不住缩脖子。 今天早上的时候,当一具具长毛僵尸的尸体被运回了岸边,大批的血神祭司立刻在爆鸣后休克。 那些蛮族更是彻底没了对抗的底气,在得到霍恩“只要他们不闹事,救世军就不会调转铳口对准他们”的承诺后,这些南北兽化人王国的大分裂,终于在霍恩的手中迎来了统一。 只是血神死后,兽化人蛮族诸王国陷入了信仰迷茫之中,但这个问题很快便被复苏的血神祭司们修复了。 当初月神死了,不就换成血神了吗?那现在血神死了,咱们跟着霍神不就完了。 血神已死,霍神当立! 于是血神祭司们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原地转职霍神祭司。 只是霍恩暂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目前得把主要的精力放到军事上——编练新军。 “这场雨下完,估计天气就要入冬了。”望着湖面上顶着冷雨捕鱼的兽化人们,霍恩略带感慨地对身边的布萨克说道。 布萨克抬头看着漫天的乌云:“这雨下一阵停一阵的,估计要持续个七八天,但真要下雪,估计得到十二月后半月,咱们还有时间。” 尽管大泽乡是沼泽地,可每年依然会下雪,等下了雪,河鲈和青鱼就会从相对较浅的北泽聚集到相对较深的南泽。 因为天气一冷,水面就会更冷,水越深的地方反而越暖和,湖中的鱼类都会潜入更深的地方避寒。 大泽乡虽然会下雪,可南泽却很少结冰,这就导致湖底明明有鱼,可渔船就是捞不到。 因为限于技术手段,根本没有能捞那么深的渔网,假如现场制作的话,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没有材料。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着急忙慌地找人捕鱼和建立盐场。 不过通关了秋暮岛和兽化人蛮族后,霍恩便能在原先的交战区进行活动,他特地在几个河口设下了木桩渔网。 天气转冷,当地的鱼类正在往南泽转移。 按照东庇阿的说法,河口那边“简直能踩着鱼背过河”。 打了个喷嚏,霍恩揉着鼻子问道:“这些天营地里的流感怎么样了?” “人数又增多了,我们有些控制不住,那些流民们有些根本不听我们的话,或者大喊大叫或者到处乱跑……”布萨克抱怨起来,“都跟他们说了不管是流感还是圣眷都没多大事。” 听到这个消息,霍恩大概能够理解流民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对于底层农夫来说,一场流感的确是要命的事情,长久以来的惯性,让他们根本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 外加这段时间圣眷和流感一起爆发,他们的症状都极其相似,都不知道该怎么治。 算了,还是看看盐场那边吧。 翻身上马,霍恩与布萨克等一行人踏着泥泞的土地,沿着沼泽与河流向前。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上百名兽化人和救世军扛着铲子,在岸边挖掘沼泽土。 一组劳工冒着雨水,高高举起手中的鹤嘴锄,一下接着一下,把粘稠紧实的沼泽土挖松。 另一组劳工则将手中的铲子插在挖松的沼泽土中,再伸脚将其踩深,用力铲出,倒入身后的独轮小车中。 当独轮小车装满的时候,从土路的尽头便走来了十几个推着空独轮车的壮汉,他们把空车放好,推着装满沼泽土的小车朝着山麓简陋的泥煤提炼工坊走去。 “速度还挺快,也没有拖拖拉拉。”一旁的波讷德愣愣地看着这些劳工,“你们的监工鞭术可以啊。” “我们没有监工。”霍恩指着站在一旁的阿尔芒和几个孩儿军,“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激励劳工和控制流程,懒汉都在圣三一教育队。” “那他们是怎么这么勤快的?” “第一,我告诉他们,铲的每一铲土都会变成泥煤,泥煤会变成盐,盐会变成咸鱼。 泥煤用来在冬天给他们自己和家人供暖,盐同样是给他们自己吃。 至于咸鱼,则是吃了咸鱼的救世军士兵会更强壮,他们将在战场上为你们报仇,并且保护他们。 第二,我给了他们高于劳工市场均价的两成的薪资,并且干得最好的那一组还有奖金。 由于奖金是按组发放,他们每个组内都会互相监督。” 霍恩摊摊手:“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霍恩抖抖缰绳,朝着更远处的泥煤炼金工坊跑去,而波讷德则又多看了几秒才跟上霍恩的步伐。 沿着土路向前,便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旁还有七八间草房子。 数十个圣眷者统一戴着黑色兜帽,手中握着棍子,沿着空地上的深坑绕着圈地蹦蹦跳跳。 在深坑中,黝黑的泥煤渐渐渗出,在他们形成的圆圈中,还有两名铲煤工将新泥煤铲出,然后把旧土翻开,露出下方的新土。 停靠在土路边的,是四五辆板车,每辆板车上都装了四五筐泥煤,盖着帆布和茅草。 几名强壮的兽化人,将麻绳绑在胸前,拉着板车在雨中朝前行进。 骑着马超过了这群拉板车的兽化人,沿着两侧稀疏的灌木丛和荆棘往前走,霍恩等人终于看见了山麓盐场。 这盐场距离沼泽边并不远,霍恩等人骑马过来七八分钟的路程,也顶多是十来分钟的脚程。 它位于一个山坳里,周围的树木稀稀拉拉,那些明显的树桩可以看出这大概率是兽化人们砍的。 霍恩下了马,走到盐井近前,探头看去,只见到这井口不过人头大小,一根麻绳吊在轱辘上,下端则是一个不大的小桶。 “这盐井为什么不打大一点,这样就能用大桶了。”霍恩朝着一旁的迦大基国王之手问道。 迎上前,国王之手恭敬地回答:“打不大,打大了容易塌。” 霍恩伸手在井壁上摸了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迈步朝山坳外走去,他刚刚经过的时候,就看到煮盐场在这边。 而在山坳的外围出口,竖着七八个盐灶。 每个盐灶大概膝盖高,下流一个小口分上下两层,上层放泥煤和引火物,下层用旋转的木片扇风,让盐灶烧得更旺。 盐灶上架着直径两三米的平底陶盆,深度不到半米,淡黄色的卤水在泥煤的熊熊火焰下沸腾,咕嘟咕嘟地冒出大泡。 在国王之手的引导下,霍恩走到了一口差不多煮干的陶盆前。 绕着陶盆,一名兽化人拿木片,将淡黄色井盐一点点刮下来。 这种盐其实还含有很多杂质,需要脱色,但兽化人们可不管,干就完了。 在盐场旁边就是临时的咸鱼制作工棚,几名王国御厨待在工棚内,娴熟地剖开鱼的内脏,将内脏去除,放到一边。 两片鱼身则码放在木箱中腌制,按照十磅鱼一磅盐的比例放在木箱中。 走到工棚的旁边,则是烟熏房,由于大泽乡气候潮湿,没法风干,只能使用烟熏的方式了。 “咸鱼的产量能赶得上吗?”将整个咸鱼流水线扫了一遍,霍恩转头对国王之手问道。 “十天一批的话,时间有点紧。”老兽化人面孔紧皱,“可能要再增加盐灶和泥煤……” “没事,我可以多派点人来,可以三班倒。” “冕下,可我们只有两口盐井啊,盐灶跟上了,卤水跟不上啊,但打新井时间又不够了。”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霍恩朝山坳看了一会儿,从口袋中掏出了笔记本,在上面记了几个字,才拍拍老兽化人的肩膀。 “没事,你先扩充盐灶,卤水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第199章 只开会,不做别的 大跨步地走过木筏组成的长桥,到了码头又换乘了马匹。 抖动缰绳,马术已经不算差的霍恩带着布萨克还有杰什卡一行人朝着秋暮岛的那个小镇走去。 按照探索完整个岛屿的孩儿军斥候的说法,整个秋暮岛是呈南北走向的椭圆形岛屿,两边窄中间宽。 从南到北大概20公里,最宽处从东到西大概10公里,但总体面积不会超过110平方公里。 据那名孩儿军所说,在岛屿偏北的方向上,就在那座长桥的下面,其实是有坚固岩石和土壤形成的陆桥。 至于当初的艾尔帝国的人们为什么不从陆桥上直接走,而是要在陆桥上建起一座高桥,可能是因为当时没修若安大坝,每年湖水都要暴涨。 当若安大坝修出来了,不会再涨水了,黑骨沼泽对外的河口却因为地震和山体滑坡而堵塞,也没用了。 从码头到小镇,当霍恩的马蹄哒哒地经过,总能引来那些流民们的挥手致意。 “中午好,冕下。” “中午好!” “圣孙中午好啊。” “中午好,小孩看紧了,别掉队了。” 朝流民们挥手示意,霍恩拉着缰绳,骑着马朝无名小镇的方向奔去。 当他到达无名小镇的河对岸的时候,这初冬的冷雨终于停了。 一上午的时间,已有近千名流民上岛,后续随着浮桥逐渐稳固,还会有更多的流民走上岛屿。 对于这些第一批上岛的流民,霍恩给他们的任务是在废墟中清理出一片能住人的区域,并收集可用的建材。 这座小镇霍恩还没来得及进去过,但通过希洛芙的机械剧场,他已经对整个小镇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和传统意义上不同,这个小镇废墟是废墟中的废墟,废墟中的小镇。 在它最外围,那些荒草丛生的野外,还存在着大量古艾尔帝国时期的断壁残垣,以及少量的别墅与教堂。 稍微靠近一点的地方,则是兽化人的建筑和艾尔人的建筑交相辉映。 不过兽化人的建筑大多棱角狰狞,相对粗犷,而艾尔人的柱子墙壁则更加柔软,充斥着鱼骨纹和水波状的雕饰。 更近一点,靠近机械宫前面那条小河,便是真正的工匠小镇,由后世的神圣艾尔帝国工匠铸造,但从那神龛和十字花窗都知道这必然出自近现代工匠之手。 机械宫坐落的位置,是小镇的北端的土丘,坐北朝南,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小镇。 牵着马上了斜坡,霍恩站在那断头的大公鸡冕下,把缰绳递给了一旁看守大门的护卫。 “大家都到了吗?”迈步走到偏殿的更衣室,霍恩脱下被雨水淋湿的斗篷,。 一旁的杜瓦隆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传来:“都到了,这是上岛后的第一次御前会议,他们都提早到了,甚至有一大早就等着的。” 从挂钩上拿起一件温暖舒适的皮袍子,霍恩将手臂探入袖管:“希洛芙呢?她起床了吗?” “希洛芙阁下还没有起床。” “还说轻轻松松改变作息呢。”霍恩笑骂道,“那就不管她,咱们先去开会。” 霍恩说是去开会,那就是真的去开会,不多做什么。 由于主殿是希洛芙日常睡觉的地方,而且那里还有重要的科研仪器,霍恩这批人都是粗人,搞坏了就完了。 走到偏殿二楼的一个空房间,原先的缺了一条腿的长桌被摆放在房间的中央。 不知道是谁,居然被当初在古拉格教皇宫雄鹿室的那个风干狗头标本带过来了,直接挂在了墙壁上。 这让原先肃穆的会议厅沾染上了几分打架斗殴的阴影。 当初汤利和马德兰圣前上桌斗殴,打得鼻青脸肿恍惚间就好像在不久前…… 不对,那件事就发生在上上个月,的确是在不久前。 只希望以后这个会议室中的人不要致敬传奇牢汤吧。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踏步走入会议室,而在长桌旁围成一圈的教皇国重臣纷纷站起迎接。 其中包括马德兰、奇尔维斯、杰什卡等人,还有几个元老如查普、托马斯等,以及海茉汀这个小偷锁匠。 “好了,都坐吧,我把大家叫来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吗?” “啊?” 望着这群人比顶真都纯真的眼神,霍恩就知道之前让他们轮流传阅的会议通知根本就没看。 那才几百个字啊,霍恩都给不识字的人分配了孩儿军当读书员,他们硬是一点都不准备啊。 再看这歪歪倒倒的主教元老们,精神是很振奋,但一点正形都没有,有扣了鼻屎擦花瓶的,还有把鞋子脱了放在桌子上的。 这哪是一方势力在开最高层会议啊,简直就是村口老大爷猫冬扯淡。 在场的人不是农夫就是乞丐,让他们培养出好的习惯,能够正常处理事务,实在是太难了。 可就眼前的这群人,已经是可信任的流民中的英杰了。 “我之前那份会议通知呢?” 望着手上这张有一大滩泛黄痕迹的洁白纸张,霍恩麻木扭头,看向马德兰。 马德兰挠着脑袋:“字太多,我看睡着了。” 放下手中的洁白纸张,霍恩声音冰冷地看向他们:“你们没看的话,我来说吧。 咱们这会,是要对未来一段时间整个救世军一系列军事行政和经济工作的安排和规划。 我本来是想要和你们一起探讨的,但现在我觉得是没这个必要了。” 那些或躺或靠的高层们讪讪地把脚缩回了椅子上。 “那么,我们直接开始吧。”霍恩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小本子,“咱们最主要的有六件事,一件一件来说。 第一件事,粮食。 是要将整个咸鱼的生产流程把控好,在雪下前收集足够多的肉食,咱们面临的问题是盐不够,盐不够则是因为卤水不够。 所以我们需要用星铸齿轮弄一台抽水机出来,以满足快速囤积盐的需要。 第二件事,被服。 马上入冬了,咱们的信民需要大量的被服来度过冬天,我们带来的布料并不够所有人用,需要开源节流,小心统筹规划。 第三件事,居住。 先前提到了布料问题,这就说到要建立保暖的居所的问题,机械宫前的小镇就不错,还有好多可用的建材,给咱们用足够了。 不过我们还是要建立砂浆工坊来做粘合剂,分配几个齿轮作为起重机来搭建房屋。 第四件事,思想教育。 对目前我们救世军中的军官、军团长和大小负责人员进行重训,并快速训练出一批随军牧师和基础的行政人员。 第五件事,军事重组。 救世军内部建立一个军团以上的编制,一共四千人,就叫战团。 这段时间我们要挑选合适的士兵进入战团,同时需要编写一部操典,战团的训练地点的问题,就放在岛南边的一座废弃的艾尔军营。 第六件事,武器装备。 其中包括山铜工坊的建设,山铜制造的改进,发条铳的改进,武器工坊的规范化等问题。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遇到了再说,我就不一一汇报了。” 望着那些脑袋不断摇晃,就好像那头颅不属于自己的诸多主教元老,霍恩没有继续纠正风气。 他朝一旁的布萨克打了个响指,布萨克立刻将一迭白纸递给了霍恩。 要知道,布萨克同样是半文盲,可人家一路扎扎实实地自学,如今的水平比这些在场的高层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把那一迭白纸按张分发出去,霍恩十字交叉放在桌前:“这是我三天的日程表,我会在三天的时间内拜访各位,就这些问题进行详细地面谈。 以后我们每十天的时候,都要进行例行御前会议,汇报十天的工作和制定接下来十天的计划,这个规矩从下个月正式实行。” 霍恩站起身,环视整个雄鹿室: “从今天到月末还有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你们除了接受我的面谈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从今天下午开始。” “啊?”大家如梦方醒地抬头。 “什么事?”马德兰睡眼惺忪地问道,“冕下你早点说,我还等着吃饭呢。” ……………… “左右左!左右左!喊大点声,没吃饭吗?”哈库托狠狠一棍子抽在跑步的马德兰大主教的屁股上,把他抽出了“哦嚯嚯嚯”的汤姆叫。 而在另一边的空地上,以托马斯为首的元老们则满头大汗地站着,他们的头上顶了一碗水,手臂和身体的缝隙间还夹了木片。 还有几名元老更是直接僵硬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但凡有乱动,乱动的部位就会迎来一阵细棍抽打。 站在主殿的二楼,观看主教和元老们的训练,霍恩摇头嘟囔道:“这还差不多,希望这五天的军训后,会稍微好一些吧。” 第200章 升舱的钱我不出! “你是罗吉尔?” “是啊。” “我记得罗吉尔他很胖。” “半月前,我的确很胖,不过我由于战争担惊受怕,消耗了太多心神,所以变瘦了。” 站在城堡边上的帕拉河边,维特信誓旦旦地对着霍恩说道。 “你个日山羊的,你根本就不是罗吉尔,你到底是谁?” 霍恩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不听话的石匠大师老头会给他来一招偷天换日。 这个子明显比罗克尔高,身材比罗克尔瘦的细竿青年,他根本就不认识! “好吧。”维特被揭破了身份,没有多做解释,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你们把公爵的脑袋砍了,罗克尔家出身市民,他太害怕了,就把这件差事交托给我了。” 听清缘由,霍恩便感觉到棘手,和帝国与教会对抗的胆子,并不是谁都有的。 “你是?”霍恩打量着这个青年。 “我叫维特,维特·鲁德,一名正统复兴派的正式石匠。” 什么意思?因为临时换货所以升级了?那个个性倔强的古怪石匠老头改变主意了? 迎着霍恩狐疑的眼神,维特神色不改:“假如您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您可以再给我出一些石匠相关的问题,我来解答。” 带着湿气的风扑在霍恩的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转过身,骑上马:“这样吧,我正要去这附近的小镇上视察,你跟我一起来。” 由于现在粮食囤积正在稳步进行中,所以霍恩目前要处理的,首先还是居住的问题。 他叫人把之前的那个石匠罗克尔喊来,就是为了让他把整个营地规划一下,如今换了个人,干脆别浪费时间笔试,直接上手实践看看。 “好。”跨上骡子,名为维特的石匠紧紧跟在霍恩的身后,顺着土路走了约三分钟,废墟中的小镇便尽入眼底。 曾经死气沉沉的小镇上,站满了老老少少的救世军青壮和妇女。 在房屋的废墟中,青壮们穿着短衫,浑身是汗,他们吃力地用麻绳提起废墟中的石砖,运送到小广场上。 在断壁残垣和荒草之间,还能看到耸动的人头,那是妇女、老人和儿童在废墟中寻找可用的家具和材料。 同样地,无用的废物要被清理出来,堆放在路边。 一堆堆大小垃圾被推到街道上,由专门的人使用独轮车推走,丢入湖水中或劈成木柴。 这些救世军尽管不是老营,但却是霍恩在贞德堡城外第二批加入的流民,有清理河道和当纤夫的经验,纪律性相对好一些。 尽管整体看起来很混乱,但从个人的行动上来说,却是相当麻利,毕竟是为自己清理房屋。 这才半天的时间,他们不仅清理出一块空地,空地上还安放了不少的建材,如石料、木板和坑砂等。 “没想到这片废墟还挺大的。”霍恩之前在城堡上还没发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单算曾经的工匠居住区的话,估计也就两三公顷大小,如果算上古艾尔人和兽化人居住区的话,甚至有40公顷上下。 放眼望去,在高一些的断壁残垣之后,则是层层迭迭稍矮的断壁残垣,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森林中。 不过兽化人居住的区域很多都是外围的棚户区,相当于城乡结合部,霍恩估计真正的古艾尔城市范围大概20公顷。 “霍恩……阁下。”维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仅有对尊贵者的泛称,他指着眼前的一个路口道,“这就是整个城市的大门入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下了骡子,维特指着只剩半截的门柱说道,“您看,这就是经典的火山灰混凝土制作的艾尔尼亚式门柱。” 整个城市的废墟明显是按照艾尔民城来建设,民房被道路划分成一个个方格街区,如同棋盘一样排列在城镇内部。 而其中有一条最宽的十字道路,横贯东西,纵贯南北,在这条十字车道的交叉口,即整个城市的中心区域,则建有原始弥赛拉教派的神庙(供奉圣树)。 白色艾尔尼亚大理石立柱爬满了青苔,支撑起三角形的山墙,神庙的屋顶却已坍塌消失不见。 霍恩走过时脚下忽然传来硌脚的感觉,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青铜烛台被随意抛弃在荒草间。 低头捡起了这青铜烛台,抚摸着它粗糙的质感,霍恩轻吟了一声许久不用的家乡话:“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啊。” 他身旁的维特则兴致勃勃,甚至跑到神庙的柱子边,伸手环抱去测量周长,在整个神庙内上下其手,直到霍恩叫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神庙旁则是一个池塘,它经过多年的发酵,已经变成了粪坑,环绕着池塘的是荒废的公园。 公园对面是半圆形的剧场以及由官邸建筑组成的中心广场。 “古代的艾尔帝国的文化,一定程度上继承了七丘王国中牧光者氏族的文化。”站在半圆形的剧场边,维特痴迷地指着眼前的剧场,“牧光者氏族认为房屋不过是睡觉的地方,精灵真正活动的场所是公共空间。 精灵最区别于其他智慧种族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会进行大量的公共活动和哲学思辨。 所以艾尔帝国会大量修建这种公园、公共浴室、公共剧场……甚至他们的公共厕所都是联排的马桶,方便他们在排泄时和桶友进行辩论和探讨哲学。 据说在远古时代,精灵们都居住在圣树上,圣树上开凿的房间都非常小。 那甚至不能叫房间,而该叫床位,因为它就镶嵌在树干上,旁边就是开放的走廊。 可精灵们却把公共活动空间设置得非常大,一个大厅能容纳上千人。” 跟随维特的指点,霍恩抬头看去,这个剧场应该是建立在一个天然的坡地上。 阶梯状的座位依次而上,每隔几排都能看到放置在座椅边的青铜共鸣缸。 以后要是开什么大会宣布什么事情的话,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是露天的。 霍恩这边还在考虑剧场的改造,旁边的维特忽然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几步,兴奋地大喊道:“啊!因苏拉公寓,太典了,真是太典了!” “冕下,咱们……” 望着狂奔而去的维特,无奈地霍恩只能跟上。 他现在大抵相信维特的身份了,在刚刚的一些交谈中,维特不仅对帝国时代的建筑如何建造十分熟悉,甚至对古艾尔建筑都有极深的认知。 难不成,他真是正式石匠? 本来是让维特跟着他逛一逛整个城市,结果现在变成他跟着维特逛了。 第201章 小镇改造计划与发条铳改进计划 “霍恩阁下,你看,这就是我提到的,古艾尔的风格,私人空间小,而公共空间大。” 维特指着一个竖立在路边的四层石屋,这石屋顶上已经塌了,露出发霉的黑色木头骨架。 霍恩捏着鼻子走近,恶心的臭味袭来,骚动着霍恩的鼻腔,好像猪粪牛粪人粪打成了一锅粥。 橙红色的墙漆大多已经脱落,从窗户边伸出的棍子不知道是晾衣架还是雨棚。 这种石屋叫做因苏拉(孤岛)公寓,占地一亩左右,如果从天空俯瞰的话,差不多是一个“回”字。 第一层的沿街部分是商铺,其余的则是畜栏和公厕,第二层才是人住的公寓。 没有听护卫的劝阻,霍恩直接跟在维特身后走入了这间因苏拉公寓,而维特更是不顾腐朽的台阶,一溜烟就窜上了楼。 没去管上蹿下跳的维特,霍恩环顾四周,这些房屋内侧是木质走廊,外侧则开出小窗。 乍一看,居然有一丝现代公寓筒子楼的既视感。 霍恩又走近了几步,来到了被石屋围起的庭院中央,那里是一个长满了绿萍的水槽,应该是因苏拉给人和牲畜取水的地方。 靠近一楼走廊的边上,居然还有花圃和绿植,尽管现在已经被荒草所覆盖,但仍旧能看出旧日的痕迹。 有时候霍恩都有些怀疑这艾尔帝国的建筑技术是怎么回事,怎么两千年前就造出这样的类似现代的公寓楼了? 不过随着霍恩的进一步观察,还是发现了它是古代技术的证明,这种公寓楼还是太简陋了。 出于建筑技术的原因,这因苏拉公寓一层比一层矮,霍恩目测顶楼估计只有不到两米的层高。 每层少则八个房间,多则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大概在30到45平左右,没有浴室、没有厕所,更别提自来水或者下水管道了。 一个房间就真的只是一个房间,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房间居然要住两到三人,一座因苏拉能住五六十人。 “咔!” “咿呀!” “咚!” 果然,哪怕维特再轻,腐朽的楼梯都有些承担不住他的体重。 望着从腐烂的楼梯中狼狈爬起的维特,霍恩朝他发问道:“这就是艾尔人平时住的地方?” “准确来说,这是艾尔平民住的地方。”维特有些感慨地望着因苏拉公寓,“那些放债人、贵族、官吏都居住在名为多姆斯的一层庭院中。 而他们往往是这些因苏拉公寓的主人,靠着这一栋栋因苏拉,他们才能住得上多姆斯。 这座艾尔小城大概率地处边陲,并没有首都布莱克奈尔那么拥挤,那里一座因苏拉只有半亩左右,却要住上百人,那才叫拥挤呢。” 霍恩轻叹一声,转身走出了这座因苏拉公寓。 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霍恩转过身,朝着意犹未尽的维特问道:“罗克尔加入我们会害怕,你就不怕吗?” “我本就不喜欢公爵。”维特摇头说道,“而且,我对一件事很在意,就是你画的那张图。” 说着,维特从口袋里摸出了霍恩此前在石匠工作坊画出的受力分析图:“这种线条和分析法,我在帝国石匠行会总部的时候看过,那是在古艾尔的最高建筑宝典《土木与桶》残本上。 我想你一定有它的全本,如果我帮你干活的话,你能不能把书给我?” 看着维特微微颤抖的双手,霍恩愣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我教你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我要你在五天后,给我递交一份小镇改造计划,目标是将这些废墟改造成能够供至少10000人居住的聚居地,伱能做到吗?”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维特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我需要人手。” “我会派人跟你接洽的。”霍恩微笑起来。 告别了维特,霍恩又在周围逛了逛,对小镇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后,这才在孩儿军的引导下朝一处工坊走去。 工坊坐落在废墟中,只是简单搭了一个木棚顶,然后铺上了茅草,工坊内还有身穿黑衣的救世军在清理碎石瓦砾。 在一张工作台前,帕斯里克脑袋不住地点着,靠在椅子上打盹,海茉汀则在飞速地组装眼前的发条铳。 “怎么样?对这个有了解了吗?” “粗笨而有用的设计。”海茉汀的声音充斥着厚重的鼻音,不知道是流感还是圣孙病。 “这种发条铳的发射来自于发条盒与击发杆,这击发杆其实就是两端装了圆头的长钉齿条。 一端卡在木柄的空腔里,防止齿轮将击发杆一起发射出去,另一端放在铳管里,用来发射铁砂, 当齿轮转动时,推动齿条,击发杆就向前,不过由于发条的力道太大,齿轮转动时,会把击发杆撞得跳动倾斜,所以您在铳管的上方加装了一个无动力齿轮用来控制。 不过这种结构有个问题,那就是为了充分发挥齿轮的动能,击发杆必须做得很长,这就导致整个发条铳都太长太重。” 不得不说,虽然是小偷出身,但海茉汀是真的干一行,爱一行,对这种微小的机械结构,她真的太懂了。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那两个问题。”抓了一个三条腿的板凳坐下,霍恩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要想办法缩短击发杆和枪管,第二是想办法改进必须拔发条匙才能发射。” “缩小铳管的话,可以用机械宫里的车床切削钻孔。”海茉汀指了指桌子上的击发杆说道,“至于缩短击发杆,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既轻又坚固的金属材料。 这种材料有,那就是圣座禁卫军才会用的圣银,它又轻又坚固,丝毫不逊于精铁甚至白晶钢,您能弄得来吗?” “废话,我要是能弄得来,还用问你怎么解决吗?” 把玩着手中的发条盒,海茉汀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那我暂时没有什么思路。” 霍恩失望地点点头:“你最近一段时间多想想,我会让布罗克配合你的。” 听着霍恩的话,海茉汀自顾自放下了发条盒:“第二个问题我倒是有些想法,实际上,在单摆钟表的结构中,有一个止逆棘爪。 它会卡在齿轮上,防止倒转,我们可以把这个挪用到发条盒里,然后我们需要一个,额,机关,来控制棘爪……” 海茉汀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形容这种结构。 “可以做一个蛇形枪机,然后用枪机卡在止逆棘爪上,在木柄处打磨出一个弧度,然后将扳机安在上面,只需要扣动扳机……”回忆着脑中火绳枪枪机的模样,霍恩打断了海茉汀的话。 不过他抬起头时,却是海茉汀好奇的眼神:“冕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枪机这东西简单,可也不是随便就能想到的,海茉汀自己的想法是拉杆发射,但相比于手指扣动要逊色不少。 “哎呀,我只是提议。” 霍恩打了个哈哈,毕竟枪机是证明行之有效的结构,与其盲目试错还不如先朝这个方向试试呢。 掠过了迷茫的海汀,霍恩看着眼前魁梧的白发老人:“克里斯帕爷,我和你说的山铜的问题,您最近想过了吗?” 山铜的炼金仪式实在是太耗精铁了,霍恩本就精铁不足,只能来求助于这位自称“精通”炼金术的帕斯里克。 “山铜的制造比较浪费精铁,但你们的人数和法力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帕斯里克淡淡地说道:“实际上,现在山铜的配方是经过多方调整,以目前黑蛇湾炼金术士计算出的现有情况。 但你们有这么多的炼金术士进入大泽乡,完全可以靠着法力来弥补山铜制造中的浪费。” “那你能调整好配方吗?” 帕斯里克一脸不屑地说道:“要是我帕斯里……克里斯帕做不到,那别人就更不可能做到!” 第202章 每条离谱的军纪后都是一个离谱的故事 陆续将任务分发给维特和帕斯里克等人,霍恩终于能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说实话,他本来应该只是作为大方向的把控者,一些具体的事务,本来就该是这些更熟悉情况的帝国本地土著更得心应手。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科学管理的概念和手段,更遑论保密意识和规划计划。 当年大政奉还事件就是因此而诞生,霍恩不得不将在家乡被奉为常识的管理手段,手把手地教给这些大臣。 坐在机械宫侧殿的教皇宫内,冷雨又一次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屋檐上,寒意比昨天更甚了几分。 明明才到傍晚,外面的天色便已经暗淡下来,霍恩拿起难写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书写着。 按照维特的说法,像这种艾尔民城,大多是艾尔军团的属地,尤其这座秋暮岛之前很有可能位于千河谷水路运输的关键部位。 这样一来,岛上大概率存在有军营,维特根据古艾尔盛行的八风说法,指出了一个军营可能的方向。 等霍恩回到书房时,孩儿军便将军营的位置和简易地图递到了他的手上。 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霍恩终于能够去做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军事。 想要将这群乌合之众变成正规军,可不是当初霍恩实行的“合成人”改革那么简单。 他要的是实打实的战斗力。 将史莱姆核粉末甩到荧石灯上,温和而清晰的橙黄色光芒亮起,照亮了霍恩面前的桌面。 清雨随着风落到了几滴到桌面上,霍恩就将核桃木书桌向后挪了挪。 他再次拿起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尽管是要仿照莫里斯方阵来建设军队,霍恩并不打算完全照搬,具体情况要具体考虑,在这个世界中,莫里斯亲王具体的战术设置必然存在偏差。 例如莫里斯方阵是50x5的长矛横阵配上4个10x6的火枪横阵,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形成一个最基本的作战单位500人。 从理论上来说,这样500人的一个营就是一个最小的调度单位,像“方阵”只是行政编制,他们并不会真的组成大方阵。 霍恩拿起尺子,在白纸上画出大致的阵型,然后开始因地制宜进行改造。 根据从杰什卡、哈库托等老将收集到的信息和霍恩自己的亲身体验,他觉得可能要将其改成50x8的长枪横阵和2个10x5的发条铳横阵。 进行这种改进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骑士有着更强的冲击力,长枪方阵需要更厚的阵型来抵抗冲击。 而发条铳与火枪不同,操作更加简便所以动作更小,且不用担心火星溅射导致的火药误爆问题。 所以那两个发条铳横阵完全能以更紧密的阵型排列,然后连续密集发射。 不过这个得建立在缩短发条铳的基础上,否则以目前这个版本的坎尼狄发条铳,单人发射的话非常麻烦。 在有装填手的情况下,圣铳手大概能做到半分钟到一分钟一发,可一旦脱离了车堡,野战的战场队列中哪儿来的装填手。 所以还是得等海茉汀那边的说法。 那么建立在这个战术的基础之上,霍恩基本就能确定了救世战团的基本编制。 战团4500人,军团500人,师队缩编为50人,旅队为10人,连队为1人。 其中还包括特殊的战团直属的3个骑兵师150人,4个车师200人,1个炊事师50人,和1个医疗师50人,外加非战斗人员的会计、勤务兵、理发师、军法官、随军牧师等等。 将手中的这张纸放到一边,霍恩并没有马上决定,他需要找到杰什卡和哈库托进行确认,以防出现问题。 搞定了编制,第二步就是纪律,换句话说就是军法军功的问题。 在关于如何记功上,霍恩并不想搞什么人头记功,如明军搞人头记功,看似高效冷酷,但实则把军纪都败完了。 后期明军上阵大家一窝蜂抢人头,一窝蜂举着人头回来报功。 友军一看,哟侧翼空了,其他士兵跑路了,那干脆就跟着一起跑吧,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大败。 所以霍恩决定长枪方阵是按旅队记集体功,战胜后越前排功劳越大,而发条铳方阵需要轮转发射,所以按师队记功,发射的轮次越多功劳越大。 除此以外,霍恩还注意他们之前和雇佣兵作战时,农民军经常犯的问题就是哄抢财物与战利品。 甚至在贞德堡血战的时候,那么严肃的场合,每个人都在战斗每个人都在同仇敌忾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停下来去摸骑士的尸体,看看能爆出来什么装备。 一些古拉格老营兵都时不时犯这毛病。 所以,霍恩特地在每个军团设置了两名勤务兵、一名军法官、一名会计专门收捡和统计战利品,互相监督,战后按功劳大小统一分配。 最后就是士兵抢掠的问题了,这个毛病主要是黑帽军在犯。 由于近卫军团承担了一部分拱卫教皇的职责,所以大多都是挑选有产的老实青年农民,相对淳朴,基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黑帽军团很多都是流民乞丐甚至是流氓土匪,霍恩三令五申,他们顶多只是保证在抢掠中不杀人罢了。 这个没有办法,随着后续军队的扩大,吸纳这些低素质人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霍恩提供的薪资又不足以抵过他们抢掠的收入,个人的改造不是短短三个月就能完成的。 所以霍恩只能先要求他们勒索而不抢劫,同时淘汰掉一批无可救药的,甚至动用一些严刑峻法来处理个别刺头。 先短期压下这个问题,一切以战胜骑士为主要目标,这个事急不得。 说句实在话,这个霍恩苦恼的问题,对于大多数帝国的将领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如孔岱亲王,甚至把抢掠的收入当作薪水来发,一些骑士甚至会认为不抢劫的士兵都是娘娘腔呢。 脑中思考着军法军功的问题,霍恩很快便写满了一张纸,上面的军纪包括: “上战场忘记带武器怎么罚?”“大声说出军事机密怎么罚?”“谎请病假不上战场怎么罚?”“在队伍中大声喧哗甚至随意窜队找人聊天搞得队形散乱怎么罚?” 别看这一条条规矩看似离谱可笑,但每一条背后都是霍恩的亲身经历,每一条都是记在他日记中的血泪。 至于后面的操典和训练问题,就得明天与杰什卡这些老兵探讨了。 搞定了这些问题,霍恩伸了个懒腰,他这才发现快到午夜了。 站在窗口,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主殿那边传来一阵咔咔的齿轮转动声,他估计是希洛芙醒了。 叫来了孩儿军弄了点热汤,把冷掉的饭菜拌在一起泡了泡,霍恩三两口吃完,打了个饱嗝,就躺倒在床上。 明天还得早起去军营那边呢。 第203章 如流水线一般生产士兵 次日一大早,霍恩便带着一群孩儿军和近卫军骑着马朝岛屿的南边跑去,他的身边还跟着杰什卡与哈库托。 随着贞德堡血战的结束,哈库托尽管嘴上还说自己是俘虏,可实际早就开始给霍恩干起了活。 之前杰什卡说哈库托是他所见过最懂操练士兵的人,还真不假,短短一天的工夫,那些主教们看起来便乖巧了不少。 此行霍恩带上他们,一是为了探讨操练和选拔的问题,二就是为了实地考察艾尔军营的情况。 霍恩明白,当一个指挥官,首先就是要勤快,本该自己干的事,那就一定要亲自过目,亲自动手。 尽管这天下着小雨,可该去害得去啊。 马蹄翻飞,惊走了数窝鸟雀,翻过了土丘,十几名骑手在雨水后泥泞的地面上小跑向前。 今天的雨比昨天稀疏得多,可阴冷的风还是从斗篷的缝隙中钻入,让不少近卫军骑兵打起了喷嚏。 见此情形,想着距离军营不远了,霍恩干脆放慢了马速,将马身与哈库托以及杰什卡齐平。 “关于士兵的选拔,你们怎么看?”霍恩其实心中大致有了想法,不过他要先问问杰什卡和哈库托的意见。 “所谓选拔,其实分成两个部分。”把手帕像牛鼻环一样塞到鼻孔里堵住鼻涕,哈库托闷声说到,“一个是选人,一个是授职。” 霍恩引导般问道:“仔细说说?” “选人的意思就是,要知道得选谁,不能选谁。”哈库托仍旧带着鼻音,他强忍着不适说到,“例如跛腿断手驼背的不能选,眼睛看不清的最好不要选,耳朵听不到或鼻子塌的不能选,口吃或说不了话的最好不要选。 在选拔士兵之前,最好派人检查一下,假如患有肺病、麻风、花痘的也不能选。” “这又是为什么?” “跛腿断手驼背还有眼睛耳朵我都理解,这鼻子塌为什么不能选?” “鼻子塌的基本都是梅毒,还是天生自带治不好的那种。”哈库托耸了耸肩膀,“我知道可能会误伤,但我们承担不起让全军感染的代价。” “那应该选什么?” “首选身体强壮,性格凶狠的为第一等。次选年纪较大,但沉稳有力的。第三选胆子大,身形敏捷的。身高最好不要低于四尺二寸(一米五)。” 哈库托侧头躲开了树叶上落下的一大滩雨水,“不过你们不一样,千万别把精力放在选人上,你们根本没多少人可以选,只需要考虑不能选什么人就行。” 他们已经行进到了一处小树林的小道上,路边还有一个锯木场的遗址,几只灰色的兔子从洞中探头,好奇地朝霍恩等人张望。 听完了哈库托的说法,霍恩默默点头:“那授职呢?” “一个新兵加入军团,会有哈库托这样的老队长来观察。”杰什卡笑着解释道,“他会根据你的体型、性格和特质给你分配相应的武器和职能,我当初的老队长就是哈库托。” 哈库托显然还是没原谅杰什卡,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例如身体强壮性格凶狠可以当剑盾兵,年纪较大但沉稳有力的可以当大盾兵,胆子大身形敏捷的可以当腾跃兵,其余的可以当长枪兵。 不过您既然只有长枪手和圣铳手两个兵种,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符合条件进来就行。 圣眷者就去当圣铳手,非圣眷者就去当长枪手……这么一想,您三个月鼓捣一支军队还真有可能。 许多正常军队要考虑的问题,如纯队花队,如不同的武器的训练与编组,到您这基本都没有了。” 说到这,杰什卡慢慢砸吧出味来,他恍然大悟一般看着霍恩:“那要这么说的话,如果您的加拉尔横阵能够成功的话,只要后勤跟得上,咱们完全可以短期迅速大量扩充兵力啊。” 三个月一支军队,只要有一个稳固的后方,经济跟得上,那快速扩军就完全不成问题。 拿骚的莫里斯亲王在面对西班牙大方阵时,其实胜利的次数并不多,他最大的创造性便在于这套标准训练的体系。 包括他堂哥约翰建设的军校以及他自己编写的最初始版本的操典,在统一了训练和指令后,所有的士兵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冕下,我们到了。” 刚想和他们解释,霍恩便听到身边的孩儿军指着前方喊道。 放眼望去,在一片空地之上,竖着一圈高低起伏的围墙,散乱的砖石落在地上,夹缝间长满了杂草。 小雨从天空落下,将那些杂草砸得不断点头。 在雨水形成的帘幕中,隐藏着一片断壁残垣,近百座没屋顶的砖石房子呈一个“王”字排列在围墙中。 围墙外不远处,霍恩能明显看到有一片地方是空的,荒草组成的绿毯到那块地方的边缘就戛然而止。 “走,咱们进去看看,边看边说。” 在孩儿军的引领下,霍恩等人来到了艾尔军营的大门前,依旧是熟悉的艾尔尼亚门柱,采用了黄金比例的螺旋纹和条条竖直的长条陷坑。 “我能问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学会打仗的吗?”迈步走在被荒草顶裂的大方地砖上,霍恩径直在前面走着。 哈库托和杰什卡一双半眼对视,杰什卡率先说道:“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老队长教,然后在战场上学。” “哈库托叔,你呢?” 哈库托微微仰头,仿佛在回忆,半晌才感叹般说道:“我的家乡不太平,村落间动辄斗殴,我从小就跟着父母斗殴。 不过真正上战场的手段,是我十三岁去给一名雇佣兵当听差时学的,只要老队长带你一两次,然后亲手杀一个人,基本就出师了,剩下的都得靠自己领悟。” “那伱们有没有想过,把这些技巧写到书上,这样我们所有士兵哪怕身边没有‘老队长’,都能靠这操典学习战争呢?” 哈库托大手一挥:“哈哈,我也不是谦虚,我是文盲,除了自己的名字,我什么都不会写。” 杰什卡则苦笑着解释:“有些东西,就算我会,我写不出来啊,当初老队长们都是言传身教的。” 见他们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霍恩轻笑了一声:“这样,我去找一名画师来,你们把战场上最通用的枪术动作和御敌姿势都摆一遍,但我的要求是,一次只能有一个动作。 这样的话,在训练时随着军官的口号,他们每次动作的时间一致,等连贯起来,在战场上就是整齐划一。” 和杰什卡与哈库托详细解释了一遍,在他们迷茫和疑惑的神色中,霍恩走到一堵断墙前,自顾自地说道:“到时候,你们会看到的。” 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墙面,整座墙都发出了咚咚的闷响。 蹲下身子,霍恩掀起了一块石板,将墙体与地面的连接处检查了一遍:“还不错,虽然屋舍都塌了,可地基却是好的,你们觉得这能住多少人?” 听了霍恩的话,爬到一个断壁上,如踩钢丝一般站起,杰什卡环视四周:“这些屋子,我估计住个两千多人吧。” “那往里面塞四千人够不够?” “如果让他们全睡大通铺的话,的确是够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霍恩拍掉手上的灰,站起身,却忽然抬起头,遥遥望向他来的方向。 在那里,灰白的天空下,升起了十几道连接天地的炊烟。 “现在岛上大概有五千名流民了吧?”霍恩陷入了沉思,看来有必要应该要进行一次人口普查了。 随手撕下一张白纸,霍恩写了个便条,递给了一名孩儿军:“把这个给布萨克,问问他有没有可行性,晚饭前告诉我。” 第204章 鲍里茨的小计划 带着血痂的双手插入地砖和地面的缝隙中,鲍里茨吃力地直起腰,与那些身强力壮的农夫们一起朝着中间的小广场走去。 作为第一批来到这个湖中岛上的人,鲍里茨已经打了两天的灰了。 作为一名曾经在法兰享有盛誉的公证人,半个法学家,鲍里茨从未干过如此劳累的活计。 哪怕是成了流民当了劳工,他的日常生活依旧是给人当抄写员,最累的时候,不过就是手腕酸痛罢了。 他一开始跟着救世军,只是害怕敕令连来了以后,会对他们这些流民大开杀戒,跟着这些叛匪,至少还有几分自保之力。 可后来得知救世军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女大公作保后,鲍里茨又叫苦不迭,早知道就老实待在家了,何必趟浑水。 不过鲍里茨敏锐地意识到,胡安诺死后女大公和教会必然要翻脸,那个庇护持续不了多久。 外加说不定可以跟着救世军去黑骨沼泽当个土酋长,鲍里茨这才说服同伴,和他一起到这来。 可现如今,他的那些同伴已经在与他翻脸的边缘了。 因为黑骨沼泽中的兽化人部落是母系氏族,不允许男子当国王。 一个王国居然只有一个村子的大小,鲍里茨第一次到迦大基王都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这是王国吗?不到一百人的村子,你敢叫王国了? 鲍里茨本来都想润了,可黑骨沼泽他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在反复思考后,他绝望地发现,如今唯一的法子,估计只有继续跟着霍恩了。 额头爆出了青筋,鲍里茨亦步亦趋地跟在其他青壮的身后,小腿肚子止不住地打颤。 眼前的砖堆在他眼中仿佛恍惚起来,他可是高贵的大学生啊,怎么会沦落到做这种事情上了? 机械地跟着前面的青壮,鲍里茨走到砖堆前,脑中却还在自怨自艾,他双手环抱般拖着砖块,对准了砖堆上方,重重放了下去。 “啊!” 刺耳的尖叫让维持秩序的孩儿军抬起头,那名孩儿军将手中的砖块放下,挤过人群来到了鲍里茨的身边。 “怎么了?” 鲍里茨握着左手的手腕,他的左手食指中指指甲中裂外翻,汩汩的鲜血从指缝中滴落,他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孩儿军看看他端来的只有别人一半重的石砖,无奈地摇摇头:“你去小镇的入口,那里是临时设立的卫生所,找卫生兵给你包扎一下,然后去和那些妇女一起打扫垃圾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偷笑声,鲍里茨的脸色涨得通红。 但看看腰间系着短剑的孩儿军,他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嘟囔着:“我可是大学生……” 握着手腕,鲍里茨垂头丧气地朝着小镇入口走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霍恩一直没给这个小镇起名字,大家只是小镇小镇地喊着。 很快,鲍里茨就走到小镇入口处,这片地区是率先被清理出来的,和他们刚刚工作的地区相比,已经初具规模。 很多设立的临时管理机构都在这里,例如治安所、卫生所、祷告所、食堂等,尽管他们还没有正式入住,可一些基本需求,还是得满足。 鲍里茨尝试在这些机构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不管哪一个,他都有些不太适合。 治安所原先是艾尔军团在民城内的哨站,治安长是红磨坊村的开服老玩家查普,他之前是当过几天守夜卫兵的,而且性格沉稳,靠谱到有些木讷。 霍恩叫人把哨站的宿舍改成了监狱,并特地选取了一批残疾的老营兵和孩儿军充当守夜人。 他们的武器并不是钩矛,而是一种类似镗钯的三叉戟,用来格挡罪犯的武器和束缚罪犯的行动。 除此之外,还有盾牌、渔网、绳索和标枪,甚至有圣铳。 与正常情况下的守夜卫兵不同,治安所的守夜人职责并非免费劳役,而是领工资的,尽管大多数都是临时工,但收入同比相当可观了。 霍恩是非常看重秩序与治安的,所以这个机构中的人必须要至少是古拉格老兵才能进,鲍里茨不符合条件。 在治安所的对面,便是祷告所,用帆布架在断壁残垣上的简陋房子。 祷告所的所长是阿尔芒,这个除了给信民们进行宗教仪式和告解之外,还承担着杂货商的职责。 由于目前物资紧缺,霍恩采取的是配给制,配给制下的祷告所想要买东西,除了钱外,还需要拿写明了限额的赎罪券。 这个地方鲍里茨曾经尝试过,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阿尔芒给拒绝了。 沿着这条大街一路再向前走,越过几个正在盖屋顶的泥瓦工地,卫生所终于出现在眼前。 卫生所是用一座放债人的多姆斯庭院改造来,卫生所所长塞西推倒了一面墙,弄成了半开放式医疗场所。 不过目前还只能治疗头疼脑热和简单的骨折外伤。 鲍里茨由于没有相关的知识,而卫生所内部已经被原先的战场医疗兵们所填满,他同样没能选上。 走了这几分钟,鲍里茨感觉到手上的伤痛渐渐褪去,变成了一丝丝疼痛和麻木。 “……来到秋暮岛圣京,诸救世军根据圣父之旨意,将所有居民转为自由民,不论先前是市民、流民还是公簿农武装农。 在此基础上,我们准备对居民进行统计和转移户口,因此,我们需要识字的登记员,故向广大信民征募懂得文字语法的抄写员与会计……” 原先朝着卫生所行走的鲍里茨脚步一停,他原地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在断裂的门柱上,贴了一张公告,一个圣三一教育队的教士大声地念诵着公告上的文字。 “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懂得算术的优先录用,日薪2第纳尔,包食宿……” 此刻,鲍里茨连手伤都顾不上了,直冲冲地跑到了门柱前,在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挤到前排,鲍里茨开始阅读起了那篇公告,对于他来说,这只有几百词的简单公告扫一眼就读完了。 为了人口调查而征募识字的人才?登记户口? 鲍里茨精神一振,作为市民中比较接近上层阶级的公证人,他可是有着太多类似的经验了。 可能其他人只把它当成一项普通的临时工作,鲍里茨却立刻嗅出了不同的意味——这不就是要建立镇公所的前奏吗? 这个黑骨沼泽差不多一个乡那么大,既能种植又能养殖鱼类,说不定还能通过血汗之路走私。 如果救世军能够在这里安营扎寨,建立城市的话,自己要是能混到内部,弄个一官半职当当,未必不可。 只是这样就彻底上了救世军的贼船了,鲍里茨犹豫起来,如今公告就在眼前,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仅有的机会。 鲍里茨看看手上的伤,他咬牙骂了一声,便朝着那念公告的教士走去。 “我应募,上哪儿报名?” 第205章 希洛芙的大剧场 “早上好啊,希洛芙女士。”端着洗脸盆的吉尔丝露出惊喜的表情,朝着出门的希洛芙笑道。 吉尔丝是今天才重新作为希洛芙的侍女进入机械宫,前段时间她圣眷病刚好,又得了流感。 小姑娘瘦了七八斤,原先就清瘦的脸庞都有些凹陷了。 “早上好,吉尔丝。”希洛芙冰冷的面孔朝着吉尔丝点点头,尾巴悠闲的摇晃着,“可算是把作息调整过来了。” “是啊,我终于在早上见到您了。”吉尔丝洗脸盆放到架子上,热水中还泡着几瓣小苍兰。 在阿福的推动下,希洛芙先是拿起药水漱口,又伸手捧起热水开始洗脸。 在搞定了一切后,她用手指在一个小瓶子里刮了刮,在嘴唇上按下,用力抿了抿:“吉尔丝,我唇膏歪了吗?” “没歪,很好看,女士。”吉尔丝羡慕地看着希洛芙娇嫩的嘴唇。 擦这些化妆品是淑女必须要学会的技能,至少阿妈是这么教希洛芙的,书中同样是这么写的。 哪怕是以前希洛芙不用去面对任何人,她每天早上还是会坚持化妆。 “早餐去大厅吃吗?” 听到吉尔丝的话,希洛芙居然有些怀念,她把大尾巴盖在膝盖上:“不,我们去露台上吃,阿福,我们去露台。” 脑袋上大包还未消去的管家阿福呆愣地点点头,推着希洛芙的轮椅,向着露台走去,而吉尔丝则走到二楼走廊的栏杆边。 “希洛芙女士说要去露台吃,把早餐都端过来吧。” 站在露台的宽敞大门前,希洛芙却有些害怕,她后来之所以不在白天起床,除了要给齿轮充能外,就是怕见到那片废墟。 一座宫殿的寂静已经够她受的了,她不想再看到一整个废墟的寂静。 “女士?”吉尔丝端着餐盘,好奇探头询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希洛芙的尾巴紧紧绷起:“没什么,吉尔丝,能劳烦你帮我开一下门吗?”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您……”吉尔丝将餐盘放到一边,推开了露台的门。 湿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了房间。 冷风吹起了希洛芙的额头的头发,可她却仿佛愣住了,一动不动。 那座原本是废墟的小镇上,居然升起了数十道炊烟,冷冽的风正将强烈的烟火味从远处带到她的鼻前。 夹杂在烟火味中的,还有人们愈发清晰的喧哗声,小孩的吵闹声,维特指挥滑轮起重机时声嘶力竭地喊声。 这些声音都从遥远的地方进入露台后的房间,绕着希洛芙的脑袋打转。 希洛芙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转着轮椅来到露台栏杆的边缘。 屋檐上的雨丝落入她的丝麻睡衣的衣领,可她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在调整时差的三天里,原先小镇白色大门旁的废墟被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十来座挂着各式标牌的建筑。 这些建筑下半截无比陈旧,而上半截却又无比暂新,这种上下不一致反倒别具特色。 但在这不一致外,它们还有一致的地方,它们都几乎排列在一条直线上,所有违建到街道上的建筑都被霍恩拆除了。 这是维特给霍恩提的第一个建议。 “这真是,这真是……” 希洛芙抓着露台的扶手,冰雕般的面孔中少见地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吉尔丝站在希洛芙背后,微笑地看着希洛芙的背影。 希洛芙的视线沿着小镇的主路向前,几乎每一座断壁残垣之上,都能看到劳碌的泥瓦工。 他们背着新调制的砂浆,将石块一层层地码到只剩半截的墙壁上,一些强壮的妇女则用扁担挑着一些树枝垃圾送到城外。 城外的柴火房旁,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那些腐烂的家具拆解分类,最后将无法再利用的劈成引火的木条。 在冬将军的呼啸下,废墟中的小镇渐渐有了雏形。 要知道,希洛芙后来不愿在白天醒来,就是害怕看到那小镇。 那里房屋倒塌,杂草丛生,完全的死寂之地,连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都被长毛亡灵所吞噬。 然而,就在这片荒凉之地中,炊烟、房屋、居民仿佛如杂草般从废墟的缝隙间跳出,填满了希洛芙的视线。 默默回退,希洛芙的狼耳竖起,尾巴惬意而闲适地摇动起来。 “吉尔丝,你把餐盘放到那个小桌子上。” 希洛芙的早餐并没有她的妆容那么精致,只是一盘小麦面包,两根血肠,几片菜叶以及一片煎蛋罢了。 可她看着眼前的景色,吃得依旧津津有味。 一大早,城外和城内的临时工棚中便开始熬煮米果粥与鱼汤。 尽管霍恩全力制盐,可还是有些赶不上捕鱼的速度,多余的鲜鱼放着浪费了,那自然就进入了这些临时泥瓦工的嘴里。 这些流民们简直是无法相信,尽管只是一碗鱼汤,可在河流小溪都属于领主的帝国,这种肉食只有冬临节或新元节才吃得上。 要知道,河流小溪中的产物,领主是宁愿卖去集市换钱甚至放任其烂掉,都不肯给那些平民或流民。 因为要是肆意让平民流民吃鱼的话,他们就会吃饱肚子,吃饱肚子就会胡思乱想,就不能给领主们好好干活了。 “一,二,三,四!” 近在咫尺的声音将希洛芙的注意力从远方吸引回来。 在露台的下方,数十名元老和救世军高层正在接受纪律训练,尽管现在还是跑得歪七扭八,却比之前好得多。 不过霍恩对他们的培训还不止于此,之后他们每周还要到军营那边上课,甚至每天晚上都要一起学习文字。 “早上好啊,希洛芙。” 监督着这些主教元老跑步的让娜朝着希洛芙挥手道。 尽管一开始闹出来一点小矛盾,但由于希洛芙和让娜都有些话痨,两人的关系很快便在晚餐时间迅速升温。 “早上好,让娜,还有马德兰……”希洛芙记得所有主教元老的脸和名字,甚至包括机械宫中所有护卫、女仆和孩儿军的名字。 不过那些主教元老全是一脸苦相,气都喘不上来了,更别提回话了。 真好啊,真好啊。 希洛芙的机械舞台剧上,从来没看到过这么鲜活的场面,更别提这么多的角色。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都能感觉到他们温热的气息。 在她拥抱那些人偶的时候,如果是冬天就比平常还要冰冷,如果是夏天,就比平常还要凉爽。 可真正的人,哪怕是在冬天,拥抱起来却依然温暖。 “好了,我吃完了。”用手帕擦掉嘴角的油花,希洛芙转着轮椅,朝着大厅走去,“霍恩先生给我准备了这么精美的舞台剧,我可不能白看,昨天的抽水机组装好了吗?” 第206章 发条离心泵 “发生什么事了?” 让娜匆匆地骑着马赶来,马没停稳,她便轻松地翻身而下。 在马蹄声中同时下马的,还有跟着一同前来的帕斯里克。 霍恩尴尬地笑了笑:“盐井深度的测算出问题了,你得再帮我们焊一截铁管。” 拿起一块铁料,让娜跨步上前,眯起眼睛,手中开始跳跃细微的闪电,剧烈的白光从指缝中飞出。 铁管边缘开始飞速熔化,与新的铁管接在了一起,只是衔接处好似围了一圈细细的黑色游泳圈。 和最开始大鸣大放地从掌心喷出闪电不同,经过长时间的电焊作业,让娜对闪电的操控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样,一条十来米长,手臂粗细的厚实铁管便焊接好了。 “好。”霍恩拍手示意众人注意,“把铁管插到盐井里去,然后开始灌水。” 要先在管道中灌满水,是因为霍恩并没有使用原始纽科门蒸汽机那种双驴头抽拉式的结构,而是一步到位直接使用离心泵。 反正盐水又没有石油那么大的黏度,也不需要处理高压液体,那干嘛不用离心泵这种效率更高的结构。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发条引擎抽水机?”把手伸到铁管里,帕斯里克拨弄了一下其中的扇叶,“感觉和盐灶的那个鼓风扇没什么区别啊。” “区别当然是有的。”霍恩拉开帕斯里克,指挥着兽化人们将抽水机安装在盐井的铁管上,“鼓风扇的扇叶是直的,我这个是弧形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看着组装中的抽水机,让娜陷入了迷茫。 霍恩笑道:“当然有,弧形扇叶在旋转时会产生离心力,只要方向正确,就能把水甩出,在泵的中心形成真空。 为了填补这种真空,大气压就会把下面的水压上来,然后从这个输出口流出。” 绕着眼前这台丑陋的大家伙转了一圈,帕斯里克感觉就是被一堆铁零件、圆盘和齿轮组成的铁坨子。 用粗壮的指节敲敲,他还能听到其中回响。 几名劳工提着桶还在一桶一桶地往里面灌水,直到将整个管道都灌满。 绕了两圈,帕斯里克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你用这个风扇吹风元素,就能把水吸上来?” “是的。” “这不可能。”帕斯里克立刻摇头,“我知道你可能是从大象鼻子吸水中得到了灵感,但那只是少量的水。 实际上,要吸井水所需的吸力太大了,我们曾经有一个能够塑能风元素的魔女,就尝试过从水井中抽风把水抽上来。 可这位强大到能把3、4000磅岩石吹倒的魔女,只是将水抽起来一尺高就绷不住了,难不成你这个水泵的力量比魔女都强?” “你抽的时候井口盖盖子了吗?井壁有缝隙吗?” “没盖盖子啊。”帕斯里克反问道,“这和井壁有没有缝隙有关系吗?” 霍恩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不成从牛顿一路讲到大气压? 看来是时候写一本自然常识和科学方法论的书了,要不然叫《自然神学的数学原理》? “不看广告看疗效。”霍恩推开了帕斯里克,走到了发条离心泵的启动机前,握住了那把跟拖拉机摇把差不多大的发条匙。 这个时候,霍恩都不免有些心潮彭拜,这种工业机器他苦苦寻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丝可能性。 当初得知这个世界没有煤炭,没有硫磺,水蒸气居然会莫名其妙虚空渗透后,他都有些死心了。 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蒸汽机,为人类带来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它迅速超越了水力和畜力,解放了人类的双手和生产力。 眼前的这个结构如同时钟大圆盘的发条离心泵,会是这个世界的蒸汽机吗? 离心泵由三个部分组成,山铜发条和星铸齿轮组成的发条盒,发条泵内部则是弧形扇叶,以及长长的抽水管道。 发条盒中山铜发条安在擒纵调速结构上,与半径一米左右的星铸齿轮相连接,星铸齿轮和半径10厘米的普通铸铁齿轮连接。 大小齿轮啮合传动时,齿轮直径与转速成反比,所以当大齿轮每分钟200转的时候小齿轮大概能每分钟2000转。 霍恩只需要向这个重达2000磅的星铸齿轮输入足够让2磅的齿轮每分钟200转的能量就够了。 根据动能的公式,霍恩输入启动的动能差不多只有千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全部由齿轮内部的以太来提供。 这只是理论数值,实际的转速估计只有不到1500转每分钟,但够用了。 除此之外,霍恩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那就是尽管希洛芙说如果是摇柄转动,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汲取少量法力。 但在发条和擒纵机构调速的控制下,它居然不再需要额外汲取法力,只是损耗高了一些。 霍恩缓缓扭动发条匙,直到上紧,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齿轮机,启动!” 在嘎吱嘎吱的发条摩擦声中,那枚发条匙开始缓缓转动,在擒纵调速机构下,它转得极为缓慢,而庞大的星铸齿轮,则开始了飞速旋转。 在齿轮不断啮合的声音中,管道开始嗡嗡地震动起来,潮汐般的水流声在管道中不断荡漾。 在帕斯里克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井底的卤水如同喷泉般疯狂涌出,而兽化人们则忙不迭地用盆去接。 而那位迦大基国王之手则焦急而心疼地指挥那些笨手笨脚接卤水的兽化人:“哎呀,没插进去,满了,满了,啊,要溢出来了。” 站在齿轮的边上,巨大齿轮卷起的劲风将霍恩额前的刘海吹成了中分的形状。 帕斯里克仿如梦幻般缓缓走近,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齿轮。 “小心。”霍恩提醒道,“昨天就有一个帮忙调试的流民把手卷进去了,要不是达斯出手及时,砍掉了他的小臂,人都差点没了。” 说到这霍恩忍不住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想到,希洛芙的动作会这么快。 在霍恩告知她原理后,她一天画出设计图,两天制作原型进行修改,再用两天配合让娜成功弄出第一代试用版。 让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机械。 假如把这个东西装在马车上,然后在前面加上撞角和尖刺,在面对骑士时会怎样呢? 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骑士能够与之媲美了吧? 去掉星铸齿轮的打造时间,就算没有现成的材料的话,这个玩意从零开始制造和组装,顶多只需要一周多。 那么培养一个骑士需要多久呢?十年,还是二十年,更别提站在所有超凡骑士顶端的大骑士了。 或许,这正是对抗超凡骑士的希望? 第207章 小镇的改造和铳管的打造 在抽水机投入使用后,原先的限制咸鱼生产效率的卤水问题立刻消失了,甚至卤水都有些过剩。 炼金流水线下成批制造的泥煤,配上发条齿轮驱动的抽水泵,外加极其丰富的鱼类,唯一限制咸鱼生产线的,反倒是煮盐的环节。 不过霍恩并不打算盲目扩大生产,盐够吃就行,他们在大泽乡的沼泽与群山包围中,又卖不出去。 现在山铜工坊、砂浆工坊还是小镇的重建都需要人。 在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第二个就是小镇的居住问题。 坐在侧殿的书房中,霍恩低着头翻看桌子上维特递交的报告,时不时做一下标记。 手舞足蹈的维特则站在书桌前,滔滔不绝地和霍恩说着自己的城市规划。 “……对于镇民的居住问题,由于秋暮岛的废墟上地基基本都已经打好,所以我建议是修复而非重建……” “……目前我们可能要在小镇中安置11000人上下,在军营中安置5000人上下,在镇外的农舍农庄中安置4000人上下,还有3、4000多的镇民暂时居住在兽化人村庄……” “……在可以修复的民居中,我认为最划算的是因苏拉,因为相对于面积较大的多姆斯,因苏拉可以容纳更多的人,且更容易修复……” “……关于过冬取暖的问题,我们可以在每个房间设置烟道,将一楼的商铺和畜栏改成仓库、食堂、公厕、取水室和浴室,这样浴室和食堂的暖气就能通过烟道温暖房间……” “等等。”霍恩用羽毛笔在报告上点了点,“这些都是老房子啊,这样改建的话,不会导致因苏拉倒塌吗?” “不会的,这些艾尔城市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只要再加几面承重墙就行,正好把卧室什么的隔出来。”维特乐呵呵地说道。 霍恩问:“这样能在下雪前完成吗?” 维特想了想说:“咱们用的不是砂浆吗?冬季潮气应该好一些吧?用砂浆的话,那应该来得及,干得比较快。” “你小子对砂浆还有了解?” 维特乐呵呵地说道:“我有很多关于砂浆建造的天才构思,一直没有地方实践,你们这没这个限制,正好合我的意呢。” “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豆腐渣工程啊。”霍恩连忙劝阻,“有什么天才构思以后我给你机会验证,先保证入住交房再说。” “放心。”维特排骨般的胸脯拍得啌啌直响,“我心里有数。” “……那你继续说。”但霍恩已经决定给维特派个孩儿军去辅助他,别让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根据您提出的卫生要求,每隔两天都会有粪车去运输粪便,并且街道上的脏污由附近因苏拉强制出人打扫……” “……一座因苏拉大概能住40到60人,按照您设置的百户制,刚好能住进去一个十户。九个因苏拉为一个小街区,差不多能住一个百户……” “这样的话,22个街区差不多200座因苏拉,正好就能满足您的需求,咱们有上万名有经验的劳工,在下雪前修复这200座因苏拉还是有机会的。” 讲到具体的工期,作为五星打灰佬的维特言辞立刻就模糊了起来。 作为甲方的霍恩马上追问:“有机会是多大的机会?我告诉你,你要是没在下雪前搞定,我是不会把那些传承自古艾尔的建筑学知识交给你的。” 一听霍恩的话,维特马上叫屈道:“霍恩阁下,哦不,我尊敬的伟大的教皇冕下。 这要求不合理啊,您可能不知道修筑一个伟大的建筑有多少风险,当初圣伯雷大教堂预计20年完工,结果修了200年都没修完就被诺恩人烧了。”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霍恩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小册子,丢到他面前,“这是定金,最基础的力学分析,伱干得好才有下一本,知道了吗?” 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本小册子,维特连话都没回,如痴如醉地翻阅着这本小册子上的内容。 “知道了吗?哎,我问你知道了吗?” 看着维特那副痴迷的样子,霍恩都被整笑了,他知道这会儿说什么维特都不会应答了。 站起身,霍恩把书房让给了维特,一个人朝着外面走去。 从侧殿走出,霍恩便看到了机械宫庭院中竖起的大小工棚。 在霍恩等人到来的几天里,救世军的居民和士兵们对整个机械宫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强力去除了大量的朽木和垃圾荒草。 取而代之的,则是平整的土地,和土地上整齐的工棚数十名铁匠正在工棚下吃力地卷着铳管。 这是在矮人布罗克的研究下找出的细铳管打制方法。 在海茉汀那边的结果出来前,目前霍恩的发条铳尚未正式确定,所以他让工匠们分成20组,各自打造实验对照组。 如有长度30厘米组,长度40厘米组,长度50厘米组,还有口径25毫米组,口径20毫米组,口径15毫米组。 走到工棚边,霍恩仔细地观察着这些铁匠的动作。 只见他们都是先取一条铁板条,用钳子夹着放入加热的药缸中。 在他们的面前的工作台上,则放着一根不同长度的圆柱体钢芯,差不多与口径等粗。 待铁板条软化后,那工匠便把铁板条压在钢芯上,用铁锤不断敲击,叮叮当当地敲击中,铁条的边缘逐渐弯曲。 但工匠们并不会将其锤成圆管,而是缠绕在钢芯上,边缘略有重迭的螺旋形。 霍恩拿起了一把未完成的螺旋铳管,感觉和螺旋剑颇有些相似,只是前后差不多粗。 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工匠们身旁不得不放置一盆冷水,在卷铁管的过程中,反复抽出钢芯丢到水中冷却。 不然的话,铁管既有可能和钢芯黏连在一起,而一把完成的铳管管壁厚度大约在0.8到1厘米。 到了这个时候,就轮到让娜出场了,她站在铁砧边,同样用一根钢芯穿过螺旋铁管。 眯起眼睛,让娜手中放出细微的闪电,沿着螺旋处一一焊接起来。 一边焊接,一旁的人还会在焊接口撒上白铜粉,这样可以使焊接口更结实,防止出现虚焊或断层。 焊接完后,再次送到工匠们手上,放到药缸中再次软化,最后套上钢芯锤至定形,一根发条铳的铳管就制作好了。 从冷水中取出一根发条铳的铳管,霍恩轻轻用手一敲,发出了清脆的鸣响声。 这个时候,霍恩仿佛看见了上千杆发条铳射出的子弹将骑士们打翻在地的情形了。 不过霍恩的幻想时间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散,在装备问题、居住问题和粮食问题都解决后,便只剩思想教育了。 “小杜瓦隆,走,我们去找阿尔芒。” 第208章 拜圣父会 “拜圣父修会?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水刚入口,霍恩就差点喷了出来。 这些虫豸们怎么三天不管就给他玩新花样啊,他不是叫阿尔芒组织个低调点的东西吗? “冕下,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阿尔芒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霍恩则翘起二郎腿,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在出发时,霍恩就给阿尔芒下达的任务,就是对这些信民的动向和思想进行调查。 “咱们的救世军的信民们普遍出现了信仰崩塌后的迷茫。”阿尔芒开门见山,从抽屉中取出几页纸递给了霍恩。 霍恩接过来这几张纸,迅速翻阅起来,可越看,眼神却越凝重。 在蓝血修道院事件爆发后,大量救世军的信民陷入了信仰的迷茫期。 一方面,由于教会长久以来的文化和思想入侵,使得他们将弥赛拉教视为崇高的存在,他们一切的三观都建立在弥赛拉教的基础上,弥赛拉教的一切就构成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另一方面,蓝血事件、胡安诺事件、长久以来的超凡压迫,这些现实世界中的经历和经验,却是完全与弥赛拉精神世界相悖的。 他们一方面无法接受自己反抗教会,另一方面又没办法接受自己原谅教会,三观基本就陷入了崩塌之中。 “这段时间的犯罪频率高发您知道吗?”看着翻阅报告的霍恩,阿尔芒手中下意识地旋转着墨水瓶。 霍恩头都不抬,只是皱着眉又翻到了下一页:“我知道,怎么了?” “我特地走访了一圈那些犯罪的信民,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是什么?” “那些犯下罪行的,往往是曾经最虔诚的那批信徒。” 霍恩翻阅报告的手猛地一滞,他抬起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虔诚的信徒罪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大概率都会归结到一个观念上。”眼见霍恩抬起头,阿尔芒停止了转动墨水瓶的动作。 “什么观念?” 阿尔芒说:“那就是‘弥赛拉教会都做这种事了,那说明教义都是假的,那些叫我们不要争抢,不要杀人,不要偷窃的说法全都是假的,我们不需要去遵从’。 换句话说,就是信仰崩塌后的自暴自弃,没有了弥赛拉的约束,他们要把曾经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全部发泄出来。” 这其实是霍恩在贞德堡的诉苦会和路过野蛛林蓝血修道院时的仇恨教育太过成功,一下把这些信民和教会之间的矛盾塑造得极为尖锐。 信仰崩塌连带着道德出现真空,托马斯等人为了保证秩序,才以一部分圣孙的极端崇拜者为骨干,建立了拜圣父修会。 “目前这个修会目前有上百人,他们的宗旨是,驱逐教会,恢复库什,要求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这个意思是,在教会这个想象的共同体崩塌后,为了保证社会秩序的不崩塌,一部分有识之士提出了用库什来代替教会这个共同体? “这个拜圣父修会,与其说是拜圣父,不如说是拜圣孙。”阿尔芒苦恼地说道,“他们把您视为神选,救世主,领袖,您作为库什人的特质远超您作为弥赛拉之子的特质。 我想着咱们的最终目标差不多,与其让它野蛮发展,不如取而代之,您觉得呢?” 思考了一会儿,霍恩将手中的报告整理好,放到了桌前:“这样吧,找个机会,我亲自去考察一下再说,该保留保留,该取缔就取缔。” “好,我已经和他们接洽过了,不过还有一点是我个人的疑问。” “说。”霍恩言简意赅。 “您一直在说思想上的改造,那咱们融合拜圣父修会后的主张是什么呢?”阿尔芒问道。 “关于拜圣父修会的主张……”其实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好久,最近才总结出一些相对清晰的想法。 走到了窗前,霍恩思索良久才说道:“阿尔芒,你记一下。” 阿尔芒抽出几张上好的厚实白纸,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等待着霍恩的发言。 “第一,反教会不反教,首先我们宣称圣座城教皇的意思是好的,被下面的教会执行坏了,我们消灭千河谷教会就好了。 等以后我们消灭了千河谷地区的教会,取而代之以后,教会必然不同意。 那个时候,就说圣父的意思是好的,被下面的教皇执行坏了,我们消灭教皇就好了。”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填补信民们精神生活上的崩塌,维持住基本的道德规范和社会秩序。 如果是严谨的经院神学的话,这种说法是错漏百出的。 神学家们用了多少个世纪,近千年的时间,给《福音书》每个可能出问题的点都打上了补丁,就是为了防止类似情况的发生。 但霍恩手下的这批人自然没经院神学那么严谨,就算是知道某些“补丁”的聪明人,他们同样会看破不说破,甚至会自己欺骗自己。 因为在如此绝望的压力下,他们就像是落水的人,不管那救命稻草多危险,都得抓住。 就算霍恩是魔鬼,他们都要骗自己说霍恩是天使。 要不然从精神到物质全被击穿了,那还活个集贸啊。 “第二,提倡此生的幸福,目前这些信民主要的矛盾是什么?是信民们对日益丰富的物质生活的渴求与弥赛拉教教会要求信徒过安贫乐道的禁欲生活之间的矛盾……” 写到这,阿尔芒飞速滑动的笔尖却变慢了:“冕下,这样做的话,不就和第一点相悖了吗?这不就是用‘人权’代替‘神权’了吗?” “不不不,你看,尽管《前福音书》把圣树和圣树的子民当作是唯一被圣父钟爱的人,可到了《后福音书》,这份爱却推广到了所有生灵,尤其是有智慧的生灵身上。 弥赛拉甚至公然宣称‘所有能思考的生灵都是圣父在世间的最高杰作’,这不就是在说人同样分有神的特性吗? 对人的价值、人的世俗行为的肯定,就是对圣三一的肯定,和弥赛拉教教义并无冲突啊。 注意,要求人们过禁欲生活的只有教会,《福音书》中只赞美和怜悯了穷人,并没有要求所有人都过穷人的生活。” 这一点是为了拉拢市民、小地主、武装农、低级僧侣等大量中产阶级。 霍恩每天看书到深夜,知识学爆可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尽管没经过正经训练,但他的神学水平已经能和一些乡村主教媲美了。 “第三,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第一第二点的基础上提出……”说到这,霍恩犹豫起来,他怀疑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主张是不是有些激烈了? 不过霍恩转念一想,他可是圣父在人间的化身,他作为弥赛拉之子的释经权是无限的。 就算出了问题,让圣父下凡责罚他,再让圣父代表信民原谅他就好了,自罚三杯,教皇照做。 况且这两点在帝国人的眼中基本与“废除农奴和贵族”划等号,还没到后世近代的那种程度。 思虑了好久,霍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 第209章 来得及吗? 霍恩提出“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并不是后来的那种“自由平等”。 这两点反映到现实层面,只是废除农村地区的三等农制度和贵族的超然地位,主张将“不劳而获”视为新的原罪。 俗话说得好,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 这个在霍恩所在时代看来极为原始粗糙的政治主张,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先进了。 刚从小镇的祷告所走出,霍恩就感觉到后脑勺热热的,他抬头看去,却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发现在持续了五六天的阴雨后,大泽乡终于出太阳了。 从群山与云层后面,暖阳刺破厚重的云层,从裂缝中放出淡淡的光。 不过在冬日的灰白寒意中,这光芒却同样显得有几分浑浊。 木屋顶的屋檐下,水滴规律地滑落,落在霍恩的肩膀上。 他伸手接住了水滴和阳光,两者一起放在掌心又是温暖又是冰冷。 “咱们接下来该去做什么了?” “额。”一旁的杜瓦隆从口袋里抽出纸张,“本来是要与阿尔芒阁下一起商量修会的事情,不过咱们提早结束了,所以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空闲时间啊。”霍恩看看远处山坡上的机械宫,“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咱们在附近逛逛吧。” 走在枯黄与翠绿相间的草地上,霍恩轻快地在前方散着步。 先前他骑着马跑来跑去,天又下雨,他都未曾慢悠悠地观赏过岛上的景色,只有不断向后的模糊景象。 等拜圣父修会的事情解决了,那就得正式开始操练军队,那时霍恩恐怕得小镇军营两边跑,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光了。 甚至霍恩如今在散步,都并非真正的闲暇时光,他脑海中依旧想着救世军的事情。 当初提出的六大问题中,在补上抽水机的缺口后,粮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被服,不过被服是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霍恩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只有多派人狩猎野兽毛皮了。 反正他们有圣铳,在有圣铳和胸甲的前提下,遭遇魔物打的底气可能没有,但逃跑的底气不仅有,还很大。 霍恩是下令被服优先供应战团士兵,而那些没有足够过冬衣物的人就只有在家待着了。 虽然被服不够,但泥煤肯定是管够的,这两万多人的冬日保暖需求哪怕是现在的泥煤工坊产量都管够的。 对于这部分必须待在家里的人群,霍恩并不准备让他们闲着,大不了在家做一做组装的工作嘛。 此外,霍恩准备每个街区搞一个小学班和扫盲班,利用这个冬天狠狠补一下文化,把知识先和小学生同步。 这就涉及到当初的第三个问题,住房的问题。 这些因苏拉公寓是免费入住,没有公摊,物业自理,但收留逃兵逃犯的话一整栋楼都要连坐。 尽管维特推脱工期,霍恩相信只要把星铸齿轮运用到起重机上,小镇的建造速度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希洛芙最近这几天一直在画起重机的设计图,最快两天就能搭建原型进行试验了。 想到这,霍恩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到了一座土丘上,而土丘下,则是一排冒着黑烟的崭新泥砖房。 这是霍恩临时设立的砂浆工坊区。 在泥砖房外面的工棚中,身穿夹袄和短披风的劳工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腰在水缸中忙碌着。 他们戴着皮手套,拿着小刀,辛辛苦苦地将史莱姆解剖,然后取出有用的部分,最终提取出史莱姆汁。 这些史莱姆汁将会运送到他们身后的砂浆工坊,由圣眷炼金术士们提炼成一桶桶砂浆粉末。 几辆板车停靠在路边,轮子陷入了泥坑中,板车上架着砂浆桶,桶上盖着盖子,外面还铺了一层帆布。 那些劳工们嘴中骂骂咧咧,一个在前面拉,两个在后面推废了好大劲才把板车推出。 这不是霍恩吝啬不愿意用马车,而是他这边的战马有余,但挽马明显不足。 霍恩到秋暮岛来,将贞德堡库什公爵的马外加骑士们的马一扫而空,二百四十匹战马收入囊中。 战马其实是不适合拉车的,甚至效率和成本还不如让人来拉。 每到这种时候,霍恩都想着要是能有发条机车该多好,不用多长,短短的也很可爱。 从工业区到小镇不到两里的距离,用那种小矿车连着发条车头一路拉过去,不比人力来拉要好多了。 只可惜缺了最重要的制造星铸齿轮的方式,能够让霍恩去使用的星铸齿轮只有不到六十个。 且不知道为什么,司秤隐修会的那名吸血鬼,就是希洛芙的阿妈在制造星铸齿轮时,最小的都有1米多的直径。 对于一些比较小的机械,这种齿轮根本无法作为动力源。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回头让若安党那边多留意留意。”霍恩伸了个懒腰继续向前行进。 如今秋暮岛上三项主要的炼金工业,第一是泥煤,第二是砂浆,第三是山铜。 目前山铜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同时也是跟新军最直接相关的问题。 主要的原因就是耗费的精铁太多了,居然需要14磅精铁。 尽管帕斯里克说可以用法力来弥补精铁的浪费,但直到现在这老小子还没把具体的配方计算出来。 霍恩今天早上去找他,他还在红温嘴硬说什么“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人生难免有遗憾。”的胡诌。 相比于帕斯里克的拖拉,同样有关新军编练的《加拉尔操典》已经完成大半了。 尽管哈库托和杰什卡因为最有效的动作吵得简直要中野决裂,但磕磕绊绊间还是把这本全图操典给画了出来。 昨天已经将人口调查的登记员和抄写员征募完毕,今天应该已经培训完,那么明天就可以进行人口调查。 在人口调查的途中,还得进一步进行十户百户编组,正好因苏拉公寓已经修筑完成,差不多可以入住一个百户了。 霍恩数着指头总结起来,目前尚未进行的是行军编练,所需的前提条件是:完成人口调查、完成房屋安置、完成操典编撰、完成发条枪改进、完成山铜制造法改进。 这几个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霍恩基本都已做完,只剩它们了。 编练新军并没有霍恩想象的那么轻松快捷啊,这都快十二月了,连新兵的征募都还没有开始呢。 霍恩停住了脚步,他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看去,好像目光能穿透群山。 来得及吗? 第210章 跟上圣孙的节奏 湍急的河水旁,大大小小的窄帆船和大头货船在港湾中拥挤地排列着。 碧青色的天空中,灰白的阳光平等地落在每个过往行人的肩膀和脑袋上。 被阳光怯去三分寒意的冬风,肆意地吹动着路边酒馆旁,刻着无点美人鱼的木招牌。 在晃动的标牌之间,是街道上方悬挂的绳索和节庆彩旗,这是为了迎接12月初的凛冬集市和12月末的冬临节。 如网一般交错的三角彩旗下,是三三两两过路的商人和平民。 穿着厚实皮草帽子的诺恩人,用布花点缀头发的法兰人,戴高帽的贵族,戴无边帽的劳工,人流如线,在街道组成的织机上穿行。 日头正烈,刺得人后背发烫发痒,刚把衣服脱下,寒风又起,逗得行人连连打喷嚏。 搬运工们却没有这烦恼,他们干了一上午的活,满身大汗,只穿着最简单的长袖亚麻衬衫,顶多再套一件粗呢背心。 休息的码头搬运工们聚集在栈道边上,他们席地而坐,捋起袖子,露出精壮发亮的肌肉,吃着用水泡软的黑面包。 一个年纪大些的劳工,岔开大腿坐在木桶上,身边围着数十名相近的搬运工,一边啃面包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老劳工昨晚在酒馆听到的故事。 这是他们午间休息唯一的娱乐活动。 “……知道那恶毒的乡堂主教杜尔达弗想要逃跑,于是圣孙霍恩提前埋伏在河边,当时杜尔达弗身边有三百名披甲军士,而圣孙霍恩身边仅有圣女一人。” “圣孙之强大怎是那魔鬼可以抵挡了?圣孙浑身一震,圣洁之气一起,那披甲军士纳头便拜,却还有上百名魔鬼伪装者仍在负隅顽抗……” “于是圣孙让圣女让娜去诛杀魔鬼伪装的士兵,自己则与现出魔鬼原型的杜尔达弗英勇搏斗,这个是圣父下凡神之眼血遮云挥洒英雄气,那个是魔鬼现身假主教黑暗剑引燃天魔焰……” “战!” “两人剑术绝伦,一招一式精妙到分毫,地动山摇间连路旁的大道都磨灭了……” 这边劳工们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却没注意到三个身穿灰色斗篷,还有兜帽遮住半张脸的商人正站在他们身边。 “这些故事传播很广啊。”凯瑟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米特涅则轻笑说道:“毕竟这是时下的大热话题,在第二天魔皇霍斯出现后,有关救世军和蓝血修道院的讨论几乎每天都能在酒馆中听到。” 茜茜则略有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为了给救世军正名,没想到他们越传越离谱。” 自从蓝血修道院事件被揭露以来,人们对于短毛或者说救世军的好奇达到了一种巅峰。 从前人们只是把救世军或短毛的存在当作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叛党,可现在这种情况改变了。 他们开始好奇救世军到底做了什么,对短毛们杀死公爵的传奇经历感到好奇。 就在这个关口,一本名叫《圣孙远征记》的短故事盛行开来,一开始只是个别吟游诗人对救世军行迹的总结。 到后来,在杂耍艺人、小丑、酒馆客人的层层加工下,变成了这本跌宕起伏,语言通俗有趣的故事集。 和猎魔人们出版的猎魔故事集不同,这种故事算是开辟了农民智斗教士骑士情节新蓝海。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故事集主角都是猎魔人、骑士和教士,平民在故事中往往只扮演低贱的仆从和愚蠢滑稽的笑料角色。 可在这本《圣孙远征记》中,反倒是骑士教士变成了丑角,而普通的农民和小市民变成了智慧而正义的那一方。 这下代入感拉满了。 凯瑟琳同样对那个传说中的圣孙倍感好奇,这种好奇产生于她得知霍恩杀公爵事迹和那“杀尽不平方太平”后的箴言。 这种好奇更是在茜茜带来了霍恩的信件后达到了顶峰。 那封信确实给凯瑟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甚至不可以说是深刻的印象,而可以说是打开了崭新世界的大门。 她有时候甚至于做梦都会梦到信中的内容。 “……在海外的低价粮食和海量贵金属通过贸易进入帝国市场后,随着人口增加,农产品与商品产量出现了局部的不平衡……” “……这种经济变化我称之为‘价格革命’,而在价格革命的影响下,金银出现贬值,物价飞涨……” “第一受损害的,就是收取货币地租的封建地主,物价飞涨,他们签订的又是定额地主,实际收入看似没有变化,却因货币贬值而减少,陷于贫困破产…… “第二受损害的,是城乡的雇佣劳工,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领主可以只在乎雇主的利益,颁布《劳工法》限制劳工的工资,使工资的增长幅度赶不上物价的上涨幅度……” “同样地,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物质生活越发丰富,帝国上下不管是哪个阶层,都开始改变以往对现实的悲观态度,开始追求世俗……” “在这层表象下,在阶层上,农民是最底端,在地域上,千河谷人是最底端……” “……所有人都觉得千河谷人废了,完了,要永生永世抬不起头了,但是只有我告诉你,稳了……” “……千河谷是教会强势统治中最薄弱的一环,它是最坏的,同样它是最有机会的,没有人比千河谷人更绝望……” “……废除三等农民制度,让农民成为土地的主人,他们才有动力去进行土地改良……” “……将多余的劳工流民吸纳入城市的手工业体系,通过关税保护和取消私人税卡,就能释放千河谷的商业潜力…… “……从谁那里能听到如此清晰的造反规划,跟上我的节奏……” 想到这信件中的字句,凯瑟琳莞尔一笑。 听说这位圣孙是自学成材,不知道这些有趣的字句和话语到底是他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和教堂那边谈得怎么样?”没有继续去听这些劳工在讲的故事,凯瑟琳缓缓向着急流市的碉楼走去。 米特涅低声道:“和那些低级僧侣和教士都谈妥了,只要三天后的计划顺利,我们就能架空急流市教区的主教,将整个急流市纳入手中。” “城市卫队那边呢?” “卡尔最近在操持,只有寥寥几个还在负隅顽抗。” “说起来,卡尔还是不愿意我们与救世军合作吗?”茜茜挽了挽耳后的长发问道。 米特涅无奈地摊手:“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就是过不去库什公爵那个坎,毕竟他们三代人都是……” “他哪还称得上库什人的公爵。”凯瑟琳不加掩饰地低声骂道,“当年他带着库什人到这,就是为了躲避库什人变成吸血鬼的葡萄酒,结果他倒好,把咱们变成了教会的葡萄酒。” “唉。”米特涅轻叹一声,“不管他怎么想,在库什公爵死后,咱们的确是需要与救世军合作。” 毕竟急流市与贞德堡并不远,布拉戈修道院的雪莱城、凯瑟琳所在的急流市以及贞德堡三方正好能守望相助,互相支援。 本来凯瑟琳准备与达内公爵合作,就是因为这个地理条件。 但如今,假如救世军能够取代库什公爵的位置,占据贞德堡的话,双方合作倒是没什么问题。 没理会米特涅的轻叹,凯瑟琳转头看向茜茜:“你确定那个圣孙能在三月后出山起兵?” “我以性命担保。”茜茜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线条第一次如此坚硬,“如果您跟我们一起走过血汗之路的话,就知道我的判断绝不会假。” “好吧。”凯瑟琳点点头,“我会给他写一封信,你休息一下,过两天再去一趟贞德堡,偷偷把信传给他。” “愿为您效劳。” 第211章 黑骑士大队 急流市的一家酒馆里,实木的柜台带着磨砂黑的颜色,它原先粗糙的桌面被食物洒出的油星子和衣袖磨出了包浆。 明明还没到饭点,酒馆中就已经坐着一个客人,老板却没赶人,他认识这个满脸疲惫的人,是急流市城市卫队的队长卡尔骑士。 卡尔骑士虽然是骑士,可他还是经常在这种平民们最爱来的苍蝇馆子吃饭,甚至喝醉后打架斗殴。 见到卡尔,老板干脆提前生起炉子,单独给这位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做饭。 将肉卷放在烤炉中烘烤,酒馆老板默然地将鸡蛋打在平底锅中,门口的招牌摇曳,又一名客人走入了酒馆。 这名穿着学士袍的青年眯眼微笑,背靠柜台坐在了卡尔的身边,仰起下巴,侧过脑袋,看着卡尔的侧脸,故作惊奇地说道: “哎呀,好巧啊,卡尔,你也来吃饭?” 握着啤酒杯的把手,卡尔一言不发,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米特涅,你找我有什么事。” 米特涅右手搭在柜台上,朝老板打了个响指:“来一份煎香肠和酸菜豌豆汤,干酪蘑菇汤要三碗,哦不对,应该是两碗,再来一杯啤酒。” 卡尔扭过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米特涅转过身,正面向侧对自己的卡尔,“我们平常不都是这样点餐的吗?” 卡尔低头看着手中浑浊地漂着絮状物的啤酒:“我知道了,我会和茜茜道歉的。” 米特涅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拿出餐巾塞入了领口,无声地等待着。 他知道卡尔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不其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卡尔将杯子重重顿在桌面上。 “米特涅,你和茜茜不会真信那个骗……那个霍恩还有那群蠢农夫的话吧?” 米特涅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将冒着白沫的啤酒吸了一小口,防止白沫溢出来。 “米特涅,他们揭露了蓝血修道院,我承认。那些走过血汗之路的人确实是英雄,我也佩服。 可要他们三个月练出一支能够对抗敕令连的军队,你扪心自问,你信吗?” 用叉子插起一根香肠,米特涅就着冷掉的煎蛋吃了一口:“当初邓贾尔元帅不就用短短半年训练出了一支能抵抗敕令连的步兵军队吗?” 卡尔啧了一声:“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邓贾尔元帅只是将精锐雇佣兵进行了重训,他们本就不是农民,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卡尔都被气笑了,“一个骑士从七岁当侍童到十五岁出门壮游,再到十八岁第一次参加骑士大会,培养一个正式骑士起码要十年的时间。 一个老雇佣兵,十三岁入伍当听差,十四岁正式上战场,达到正式拿全薪的老兵,最快都得到十六岁,培养一个正式步兵起码要三年。 而那些救世军农民有什么?他们知道剑的四种握法吗?他们知道怎么列队吗?他们亲手杀过人吗? 三个月,顶多就是练一练农奴兵了,四千农奴兵,对阵几百披甲军士或者乡下骑士倒有可能,对阵敕令骑士,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们原本要做的事情就是从未有过的,咱们能信任的,敢于和教会帝国对抗的人,有多少?” 一拍桌子,卡尔还想反驳,米特涅则打断道:“这些敢于和教会帝国对抗的人中,能证明有坚定决心的人有多少?” 卡尔拍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去,而老板则顺势将装着烘肉卷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将盘子拢到胸前,卡尔大口大口的撕咬着腥臊的肉卷,仿佛和肉卷有仇一般。 “我们必须去争取所有能站在我们这一方的人。”米特涅慢条斯理地拿走卡尔的卷心菜汤,舀了一口放入嘴中。 “我倒是不反对争取他们,可他们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卡尔闷声吃着饭,“不管怎么说,三个月后,这些救世军就得出山。 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一边要和西边的帝国教会作战,一边还得分兵去支援贞德堡,我敢保证,到时候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同盟就像这烘肉卷,吃起来臭,可要吐掉,它毕竟是肉,还不如把流民安置在黑骨沼泽内,叫那些老营来……” “来什么?” “没什么。” “叫圣孙与老营来投奔咱们对吧?”米特涅笑眯眯地帮他补完了剩下的话,“只不过伱并不喜欢霍恩阁下,因为他杀了达内对吗?” 卡尔的父亲就是达内公爵秘密军队的首领,而他们一家曾经是库什家族最器重的管家。 黑骑士大队的五百名超凡骑士,都是过去库什家族的忠心封臣,甚至许下了千河谷不复不成家的誓言。 这导致黑骑士们明明是父子相传,却只能是代代私生子。 他们被教会帝国弄得失去了爵位和家族,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重振库什家族,让千河谷重回库什家族之手。 可在蓝血孤儿院和贞德堡的事件爆开后,卡尔和他的黑骑士大队基本都陷入了迷茫。 那个他们视作明主的库什家族,居然在偷偷贩卖蓝血葡萄酒,说不定用来供养他们的钱就是从蓝血葡萄酒的贸易中获得。 这样的话,那他们到底是千河谷人还是库什人? 不管达内究竟做了什么,他对这群黑骑士都是仁至义尽的。 他们的薪水都是按时发放,甚至还为他们购置了不少养老的土地,不收税,任他们开荒种地。 哪怕达内把卡尔率领的黑骑士大队卖给凯瑟琳的时候,都只是租借99年。 尽管本质上就是卖,因为只有凯瑟琳有续不续约的权利,而贞德堡的库什公爵大概率要脱身成为吉巴山伯爵。 在凯瑟琳掌握的超凡骑士中,大多都对贞德堡的库什公爵抱有复杂的感情,而作为黑骑士领袖的卡尔,就是这种感情的具现化。 将那烘肉卷三两口吞下,卡尔侧过身,正面对着米特涅。 “对,我是不喜欢他,我知道达内阁下是罪有应得,哪怕是圣树都会同意的,我……唉,达内阁下是坏人,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 “他终究做了那些事。”米特涅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出的话甚至有些恶毒,“说不定你们穿着的甲都是用蓝血葡萄酒换来的。” “那些黑骑士旧甲我们一致决定卖掉,用这笔钱修建一个孤儿院,然后我们自己出钱买新甲。”卡尔的声音意外地沙哑。 “三个月的时间,来得及吗?与其卖掉,不如留着,用凶手的血把上面的脏污给擦干净。” “是啊,三个月的时间,购买一批骑士新甲都有些来不及,而那些救世军却要用三个月练出一支对抗骑士的强军?” 卡尔长叹一声:“如果真要去支援贞德堡,我是不会带队的,你去吧,或者让茜茜去。” “你就那么笃定他们需要咱们的支援?” “如果他们不需要支援的话,何必上赶着找咱们结盟呢?”卡尔将叉子和银币丢在桌子上,“我算是看透了,那圣孙可不傻,他比谁都聪明,他躲在山里坐享其成,咱们却要帮他传扬名声。” “哼,骗子!” 第212章 唔哦哦哦,我乃魔鬼 德罗尔特,不,霍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能以这种形式有这么一天。 如今他坐在一座庄园别墅大厅的主桌旁,宴席间言笑晏晏,往来的都是男爵伯爵级的贵族。 烛光在长厅的石墙上跳跃,投下了影影绰绰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暧昧而神秘。 “霍斯先生,请不要拘束,这些食物都给您的,尽管您是魔鬼。” 一名大腹便便的贵族向霍斯敬酒,哪怕是第二天选魔鬼皇的霍斯都得站起来,麻木地举起杯子还敬。 坐回了桌子前,霍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长桌,在的身后则是来来往往的贵族们。 与被脚镣锁在桌前的霍斯不同,他们能够自由地离开进行交际,只在主菜上场后才陆续落座。 烤全羊混合着蜂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葡萄酒的甜美的味道还在唇齿间萦绕。 仆人们在桌旁穿梭,捧着葡萄酒,端着银盘,上面堆满了各色佳肴——鲜嫩的烤鹌鹑、炖煮得恰到好处的鹿肉、以及用香料和葡萄干填满的雉鸡。 “这洪水过后啊,教皇下诏书,叫我们一切从简,把粮食都节省出来赈济灾民,咱们啊,就只好小办一下,响应教皇的诏书了。” 作为城堡主人的斯克林斯伯爵站在大厅的主位旁边,高高举起手中的鎏金白银杯,说起了祝酒词。 “本来啊,看到还有那么多的信民在挨饿,我是于心不忍的。”康斯坦斯主教满脸的慈悲怜悯,“不过好在今天的菜品不算过分,伯爵阁下准备了这么多,我就只吃几口以示对伯爵的尊敬吧。” “大主教果然慈爱信民。”斯克林斯伯爵拍拍手,叫来了侍女,“康斯坦斯阁下胃不好,把那碗魔蓝雀舌羹端来。” 各级贵族们坐在桌旁,他们身着锦缎与貂皮,手上戴着珠光宝气的戒指和鎏金装饰物,火炉旁熊熊燃烧的柴火将暖气通到每个人脚下。 红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刺得霍斯的眼睛有些发疼。 作为破产骑士的霍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阵仗。 哪怕他之前是骑士长,都不允许上桌,更别提达内公爵在贵族社会是讨厌鬼,很少有人为他举办这样的宴会。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宴会是为自己举办的,还不止一次! 装成“霍斯”的德罗尔特还是无法理解,康斯坦斯大主教此举的意义何在。 要知道,他可是教会的大敌,在各地闹得沸沸扬扬的短毛的“二号人物”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离开千河谷的这一路上,主教带着他四处参加晚宴,仿佛展示战利品一般给他人介绍。 霍斯第一次理解马戏团里笼子里狮子的感受,尽管他算不得什么狮子,只是涂上了狮子花纹的狗罢了。 “康斯坦斯主教,这魔鬼什么时候降临啊?我们都很害怕呀。” 脸上浮现酒醉后的酡红色,斯克林斯伯爵将大肚子放在膝盖上,迫不及待地看着康斯坦斯。 霍斯回头看了一眼康斯坦斯,而康斯坦斯则一边微笑一边喝着肉羹,只是看到那眯起的眼睛,这位身经十战的骑士先生还是缩了缩脖子。 屈辱地闭上了眼睛,霍斯用鼻子吸了一大口气。 “唔哦哦哦哦,吾乃霍斯·加拉尔,魔鬼教皇霍恩的叔叔,来自火狱的魔鬼之叔……” 在几位蒙头壮汉的教育下,霍斯早已学会了如何表演魔鬼附身。 当然,技术和真正的圣孙霍恩还是没法比的。 与霍恩的圣父下凡不同,在帝国往往所有精神的疾病都被视为魔鬼附身,甚至是睡着后的梦呓都会被当作魔鬼入侵梦境的证据。 像霍斯这样神经质地浑身颤抖,都算是程度比较轻的附身了。 “啊!” 在霍斯站起跳大神后,身边的贵女立刻用手掌根捂着鼻梁,被惊得缓缓软倒在地,而一旁的男性贵族马上伸手搀扶。 但谁都知道,贵女们的晕倒都是淑女的礼节,一个淑女在看到魔鬼的场景时,她必须要晕倒才对。 哪怕她们晕倒时眼睛瞪得比魔鬼都大,那还是要先晕倒一下。 “我之侄子霍恩乃是火狱之主魔鬼巴布尔之孙,伪装成弥赛拉,待你们见到他时,必死无疑……” “而你们的主,那个名为弥赛拉的,不过是一个表字,我主胯下的玩物……” “大胆!” “该死的魔鬼!” “哦,我亲爱的拉普丝小姐,别害怕,他被锁链锁着呢。” 翻着眼白,霍斯却能知道周围的人正在以怎样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种猎奇叛逆的眼神。 在他大声说出渎神之词的时候,那些贵族们喝骂的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兴奋。 这种冲破了枷锁禁忌的快乐,恐怕这才是贵族们爱看他“附身”的原因。 端着一杯泛着淡蓝色的葡萄酒,康斯坦斯毫不避讳地饮用,微笑地看着霍斯的表演。 实际上,他一开始并没想到霍斯这么有用,他叫他表演“魔鬼附身”,只是为了刷战绩和给短毛泼脏水。 这样抓到霍斯的战绩才足够大,毕竟你说他是霍恩的叔叔,那总得有活啊,没活那谁信呢? 至于泼脏水,是康斯坦斯为强尼八世教皇而做。 强尼八世冕下不是疑心病犯了吗?真把圣孙下凡当回事,到处抓短毛吗? 作为教皇贴心小教士的康斯坦斯决定,与其证伪霍恩是“圣孙下凡”,还不如证实霍恩是“魔鬼附身。” 这种污蔑手段,对于掌握了乡村喉舌的巡游教士们,再熟悉不过了。 但令康斯坦斯没想到的是,贵族们居然很欢迎这种形式,可能是因为霍斯大肆侮辱弥赛拉,也可能是因为霍斯是少见的“现世魔鬼”。 在此之上,一起批判魔鬼则是一个非常好的扬名和宴会的借口。 在千河谷洪水后是饥荒,贵族们的宴会逐渐少了很多,他们倒不是真的节省给灾民,只是顾忌敌对家族有可能举着道德大棒打人。 只是如果不举办宴会,那还算得上贵族吗? 自从霍斯出现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们可不是宴会玩乐,而是要来提弥赛拉指责魔鬼的! “该死的魔鬼,你居然胆敢勾引男人,你是怎么做的?”一名淑女见身边的人骂完,居然没人骂到点子上,只能亲自上阵。 “唔哦哦哦,低贱的弥赛拉信徒,我从来不曾……” “咳咳咳……”似乎是吃肉羹时呛到了,康斯坦斯大主教咳嗽了两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霍斯认得这个眼神,他知道假如在这场宴会上,他没有和库什公爵有一腿的话,那回去以后,就要和四位真人壮汉有一腿了。 “怎么?你别不出声啊,你有本事钩引男人,怎么没本事认啊?” “……”屈辱地咬紧牙关,霍斯大声地说道,“那天,我看到公爵在房间中洗澡,于是我便走了上去……” 霍斯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不断地讲着虚构的他和达内的“爱情”故事,一开始还磕磕巴巴,到后面却越来越流利,甚至能模拟动作来演示。 只是演说的恍惚间,霍斯有时候会看到周围贵族头上长出了黑色的羊角,而大厅的石壁则流淌着岩浆。 第213章 上岛的流民们 在秋暮岛与岸边连接的长桥桥头,已经变成了一处流民的大营地。 道路的尽头,流民们按照十户百户的划分一一坐好,不安地等待着有人呼喊他们百户长和十户长的名字。 之前第一批上岛的8000多人,基本都是在贞德堡外流民营大清洗过的,可以直接上岛。 而现在这里的10000多人,则是后来加入的,所以仍旧需要进行大清洗。 南泽湖的湖水被提到半人来高的酒桶里,酒桶下则是生着火的半埋入式火炉。 熊熊的火焰舔舐着炉子,直到将酒桶中满溢的湖水全部加热完毕,装满水的酒桶才会被抬到另一边。 木支架上挂起帆布帘子,划分出了男女区域,每个大木桶中都站着一个皮肤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流民。 按照教皇冕下的说法,这是为了洗涤过去的罪孽。 猪毛刷子在流民身上用力地刷着,将死皮、油泥、虱子和蜱虫全部都搓下来。 在流民们被塞西牌重辣沐浴药水洗过后的“哦吼吼吼”的惨叫声中,一个手脚伶俐的临时理发师上前开始理发。 他们将男子胡须剪到寸许,把头发剃得不超过耳朵,女子则是把头发剪得不超过肩膀。 一切完成后,就会有人抓一把驱虫的粉末,在人的胸口和背后各砸一下,然后换上救世军提前缝制好的内衣裤,分男女到木屋中烤火,顺带烘干用热水和药水浸泡过的衣物。 整个流程差不多是一小时的时间,一天从早到晚差不多能运8-10个百户到岛上。 长桥另一端的秋暮岛码头上,拥挤地走过浮桥的流民则遇到了他们的第二关,那就是登记户口。 “不要挤,不要挤,跟紧自己的十户,十户长看准百户长手上的旗子,跟着旗子走!” 站在桥头的一个石墩上,一名元老的声音在咆哮中变得无比沙哑,指挥着臃肿的人群。 浮桥的尽头竖起了一道关卡,关卡设置了五个出口,每个出口设置了五名登记员,负责登记人口。 “哪个百户的?叫什么名字?”鲍里茨拿着羽毛笔,不耐烦地问道。 “莫桑百户的,加,加什库尔。” “加加什库尔是吧?”鲍里茨在二维表格上填上这个名字,“是否娶妻?如果有妻子儿女说出名字……” “税,税吏老爷,我叫加什库尔……” “我管你加什么,是否娶妻?后面的人还等着呢。”不等加什库尔说完,鲍里茨立刻声色俱厉地说道。 要知道这每次过河都是五六百人,前面的百户通过了,后面的百户才能过,这就意味着每个出口每小时都得登记至少100人。 鲍里茨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慢慢纠正。 “娶了,这是我的妻子莎莉,我的儿子多玛姆……”被鲍里茨一通呵斥,加什库尔只能自认倒霉。 快速地在登记表上记下这一户五口人的姓名、性别、出生年份、健康状况、出生地、职业、受教育程度、所属十户和百户以及身份编码,鲍里茨吐出一口气,把这张表又誊抄了一份。 最后他拿出一块木片,往茜草泥里吐了两口唾沫,递给了眼前的加什库尔:“每个人按一下手印。” 说着他示意旁边的老营兵解开铁链和小门,敲敲桌子:“过去以后别乱跑,你们十户长会带你们走。” 在先前从贞德堡到秋暮岛的这一路上,霍恩已经叫他们自行组成十户和百户。 按照如今的25000人左右来编组,霍恩手下一共有48个百户,其中大概有14个百户需要住在北泽或山麓岸边,还有34个百户住在秋暮岛上。 但这种十户百户的组织还是相对比较松散的,霍恩需要通过人口普查将这种组织体系确定下来,方便日后的人力管理和调配。 登记完这一批人,在下一批百户到达的间隙,鲍里茨拿起桌边的水囊,喝了一口淡啤酒。 真不知道那圣孙是不是大神跳多了脑子有问题,记录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你说是装订纳税户籍册就说装订纳税户籍册,给鲍里茨想了半天人口普查是个啥。 毕竟这是霍恩截了人口、普遍和侦查三个词硬造出来的。 在通过测试后,鲍里茨顺利入选了登记员,并开始接受短期培训。 作为公证人这种纳税大户,鲍里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还搞什么短期培训,鲍里茨躺着都能把所谓的课程学完。 不过在短期培训真正开始的时候,鲍里茨却立刻坐起来学。 不仅是因为上课的老师是霍恩,还因为他们真得学新知识,那就是一种被称为阿拉伯的数字体系。 跟着鲍里茨一起进来的诺恩人会计同伴,本来还在说这圣孙霍恩是异想天开多此一举,帝国的数字体系好好的,标什么新立什么异呢。 但当第一堂数学课开始时,在场的一百多位登记员,尤其是那些曾经的会计和商人都陷入了一种迷幻状态。 这是数学吗? 圣孙阁下的单个用词简单易懂,而合在一起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为什么在他们看来极其困难的数学难题,霍恩说着晦涩难懂的话就莫名其妙地给解出来了呢? 不过还好霍恩只是来给他们下马威的,他们真正要学的,还是登记户口详细信息的事情。 那些阿拉伯数字则是为了教他们如何进行身份编码罢了。 照鲍里茨这个纳税大户看来,霍恩这个领主当得还是差了点,光问职业和受教育程度了,都忘记调查出身、资产和年收。 这才是纳税最重要的事情啊。 而且在短期培训的期间,鲍里茨还知道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救世军可能要征兵,而且准备三个月后再去打贞德堡。 四千农奴兵去打敕令连,真的假的? 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鲍里茨看啊,这大教皇国迟早要完! 不过完了也好,对于秋暮岛和大泽乡的情况,鲍里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霍恩的泥煤工业点出来之后,这块原先的烂泥地,飞速地变成了风水宝地,有资源,有人口,还是要道能走私。 这段时间,鲍里茨准备先在秋暮岛市政厅干着,尝试把他们小团体的人安插到重要的位置上,三个月后,等救世军出门攻打贞德堡,那是必败的。 等救世军败了,他就可以乘势带着经营好的秋暮岛去投靠教会或者猎魔人。 这样的话,秋暮岛正好能转型变成黑市,大把大把地赚索拉(黑市常用金币,王庭铸造的小金币),到那时…… “鲍里茨!” 刚刚陷入幻想时间偷笑的鲍里茨立直了身体:“下午好,布萨克阁下。” 布萨克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指着身边的另一名登记员说道:“你和他换岗,收拾一下,跟我去圣三一教育队。” 第214章 三个月可成为不了骑兵将领 离开了“海关”,鲍里茨忐忑不安地跟在布萨克身后,朝着圣三一教育队的驻地走去。 他摸不清这位教皇国首席文臣的态度,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小团体已经被发现了。 毕竟在信民中一直有一个传说,就是在孩儿军内部存在一个严酷的密谍组织也就是契卡。 传说“契卡”这个词来自艾尔语“神之瞳孔”,他们会在神之眼霍恩的指派下去调查和抓捕背叛者。 不过鲍里茨一直把这事当成是乡野村夫的以讹传讹,可被布萨克一脸严肃地叫走,还是让鲍里茨忍不住胡思乱想。 尤其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圣三一教育队。 “布萨克阁下,咱们到圣三一教育队来是做什么的?” 布萨克骑在马走在灰木篱笆围起的泥泞小路上,淡淡地说道:“那些流民需要人口普查,这些圣三一教育队的迷途分子就不需要调查了吗?” 迷途分子是救世军内部给这些小奸小恶的低级贵族起的名字,他们的身份定位处于信徒和魔鬼之间。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救世军和教皇国的关系了,这个问题直到昨天才被正式确定下来。 一言以蔽之,救世军是教皇的直属军队,而外面打着圣孙和短毛旗号的起义军则是教皇国下辖的军队。 圣三一教育队成立的初衷,就是因为霍恩发现他们缺少足够的军事和文化人才,来完成应有的发展规划。 毕竟霍恩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记得所有知识,他同样有从地球带来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解决问题的烦恼。 正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一些情节稍轻的千河谷低级贵族和骑士,霍恩还是把他们留了下来。 反正进来先是一顿窝心脚踹老实了,骑士会呼吸法,极大可能不安分,就拿细绳把脖子牢牢系住,让其无法正常呼吸,再饿上几天,再强的骑士都得乖乖干活。 等鲍里茨跟着布萨克到达现场时,在一片泥泞的洼地上,是一圈破破烂烂的一人高的尖刺篱笆。 篱笆中是十来间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木屋,不过打扫得却是相当简洁。 上百名迷途分子被拽到营地边,他们脱下了曾经的羊毛绸缎,换上了农夫们常穿的麻布短衣。 天际灰白,桦树枝上时不时有残存的雨水滴落在脑袋上,他们只能在冷风中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用锄头挖开土地开荒。 经常在古代开荒的朋友都知道,单凭人力开荒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开荒可不是用锄头把地翻一遍就成,得先挖沟,堆成田垄,再一把火把田地上的杂草和灌木烧干净。 如果地势比较低,甚至还要先排水,那就更麻烦了。 解决了土地本身的问题后,才轮得到人上场。 这些迷途分子得先挖掉杂草根,然后把田地里石头和石块全部搬出来,像树根还有兔子洞都得铲除。 最后再把地翻一遍,上好了肥,然后再翻一遍再上肥才勉强达到耕种的标准。 在田地的棚子边,四名登记员手持纸笔,为那些形容枯槁的迷途分子们做登记。 但与其说是登记,不如说是做笔录。 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鲍里茨就发现这些登记员都是孩儿军,而且还会就一个问题反复询问,要求这些迷途分子老实回答。 有时候甚至会问好几天前问过的问题,要是对不上号,那就不好意思了,小黑屋走你。 鲍里茨见过不少折磨囚犯的手段,仅仅只是开荒和劳动,还有吃有住的,这点折磨,比那些被卖到黑矿干活的苦工要好多了。 可能就只有这些低级贵族和教士感到屈辱了。 “阁下,我什么时候轮班?”鲍里茨观察了一阵,扭头向着布萨克问道。 布萨克走到了一幢小院前,指了指小院里面:“让你来调查迷途分子,没让你调查外面的。” 顺着布萨克打开的木门,鲍里茨蹑手蹑脚,像是小偷一般走了进去。 一名身穿猎服皮甲的少女和一名中年骑士正在小院中央,鲍里茨一眼便认出那是在贞德堡血战中亲手杀死了数十名骑士的魔女让娜。 头皮发麻的感觉顿时上涌,而他身后的布萨克则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别堵在门口。” 跟在布萨克身后,鲍里茨走了两步,终于到了能听清两人对话的位置。 “所以慢步、快步、跑步和袭步具体是多少快的速度呢?根据风速来判断吗?” “不不不。”站在让娜对面的中年骑士摇头道,“风速并不足以作为速度的判断。” “那要怎么知道这四种骑兵步法的具体速度。” “很简单,马正常走路你见过吗?四肢依次离地后,按离地的顺序再依次地着地,这就是慢步。” 站在这匹战马前,眼窝深陷的中年骑士只是双脚被脚镣锁住,双手没有任何束缚,毕竟让娜在这,给他一百条命都跑不出去。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像快步,那就是对角线上的马蹄,像左前蹄和右后蹄同时离地同时着地。 跑步呢,比如说,开始的时候右后肢着地,接着左后肢和右前肢同时着地,最后为左前肢着地。 袭步呢,则是在最后冲锋的时候用的,本质就是加快了的跑步。” “那你是怎么判断目前是什么步伐呢?” 那骑士瞧了一眼眼前这个认真做着笔记的少女,声音中居然带上了一丝自傲和怜悯:“我们常说,马蹄声就好像圣乐的节奏,当你慢步时,一完步是哒哒哒哒四个蹄音,而快步则是两个蹄音,跑步是三个蹄音,到袭步又是两个蹄音。” “这个步法的具体速度,回头我带你去测试。”让娜笨拙地握着笔,在笔记上记下了几个简单的单词。 想了想,她把笔记递给了一旁的鲍里茨:“你来帮我记。” “遵命,殿下。” 见鲍里茨这副谦卑讨好地样子,让娜蹙眉道:“既然马德兰推荐伱来帮我,你就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要动别的歪心思知道吗?” 鲍里茨心脏停跳了一瞬:“明白,明白。” 似乎是从鲍里茨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感觉,让娜有些疑惑马德兰为什么要给她推荐这个人。 让娜摇摇头,她可没这个时间去思考这些,继续看着眼前的中年骑士,她问道:“就这样吗?骑兵战中的步法就这些?” 那骑士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傲然:“当然不是,我尊贵的女士,在慢步中,还存在有以步幅和腿的动作划分的,短缩慢步、普通慢步和伸长慢步,在快步跑步袭步中同样存在更精细的步法。 其中在服用药水后,还能存在更精细的步法与战术,在冲锋中还有不同的口令,在行军还存在复杂的步度配合。 一名骑士想要成为骑士,能打就行了,可他要成为骑兵队长,却还需要长时间地学习,更别提骑兵将领了。 如果女士你想要成为骑兵将领,三个月可不成,起码得三年。” 让娜没有去理会他话语间的讥讽,只是淡然地站起身,拍拍裤脚上的泥土:“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去劳作吧。” 第215章 簧铳骑兵的构思 学习骑兵战术,是让娜自己的意思,当然教皇霍恩冕下的意见也很重要。 以霍恩的想法,救世军中的三个骑兵师150个骑兵大概率是要由让娜来统领。 因为让娜本身就对骑兵作战有相当的了解,还在丹吉手下系统地学习过骑兵个体战的技战术。 要论对骑兵的了解,在霍恩的救世军高层中,估计没人能比得过让娜。 要对抗骑士,尤其是冲击骑兵中的重甲骑兵,不是霍恩嘴巴一张一合用圣铳手步兵就能解决的。 战马在马克沁发明之前,绝对是重要的战争工具,哪怕在霍恩点出了发条铳的科技后,其战术地位都没有下降多少。 骑士是敌人,不代表所有骑士都是敌人,更不代表骑兵或战马是敌人。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的。 霍恩坚持将贞德堡的马场一扫而空,带回来近两百匹大小战马,就是希望让娜能组建一支圣铳骑兵军团。 在霍恩的家乡,在火器发明后很快就诞生出了手枪骑兵或火器骑兵的新式骑兵兵种。 在东方有使用三眼铳的关宁铁骑,在西方有使用簧轮手枪的德意志雇佣兵黑色骑士。 然而手枪骑兵的半回旋战术饱受诟病,就是因为在半回旋战术中,骑兵们往往会把往回的动作变成是逃跑,且回旋间隙很容易露出破绽而被步兵反击。 所以再往后一些,那些使用手枪的胸甲骑兵,使用的战术大多是阵前先发两枪,然后挥舞骑兵刀冲入敌阵。 结合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战例,依霍恩个人的看法,半回旋战术的失败本质是错误地理解了火枪战术的定位,把火枪骑兵当成了投射骑兵。 如果依照战术功能将骑兵步兵两个兵种划分的话,可以分为冲击和投射两种用途。 简单来说,就是冲击是冲入敌阵近战,起到突击和破阵的作用,而投射是射箭或标枪远程攻击敌军,起袭扰和诱敌作用。 像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就是投射骑兵诱敌,冲击骑兵破阵,投射骑兵再追击诱敌,冲击骑兵再破阵,如此反复,最后仆从步兵打扫战场。 尽管火枪或者发条铳看上去是投射武器,但它本质其实是冲击武器。 在霍恩眼里,发条铳算不得弓箭,而是一把五十米甚至是近百米的可伸缩长枪。 对于骑兵而言,由于马上作战的颠簸,可能是二十米左右的骑枪。 持发条铳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起到的都是冲击的作用,因为发条铳的主要作用依旧是破阵。 那么对于让娜率领地那批马倌而言,他们熟悉骑马,却不熟悉骑兵技术。 可没关系,技战术不够长度补,冲不了步兵还冲不了骑兵吗? 一人两把短铳,相当于两支二十米的一次性长枪。 在有着超凡力量的帝国骑士中,哪怕是最长的帝国空心骑枪都只有九米五。 经常对线的朋友都知道长手打短手有多爽。 “把这些资料都汇总一下,你来编写一本骑兵操典,能做到吗?”望着手中潦草的笔记,抽出时间和让娜碰头的霍恩询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先多学几个字。” “好吧,那下次上识字课可不要打瞌睡了。” 让娜脸蛋微微发红,夺回了那本笔记:“不用你说,那天我只是和希洛芙多聊了一会天,晚睡了一点才没精神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让娜和希洛芙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一个学霸一个体育生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还这么和谐。 在安排了让娜这边的事情后,霍恩去睡了个午觉,按照事先的约定,朝着拜圣父会的据点走去。 说是据点,其实就是一个多姆斯庭院,那是霍恩特地给拜圣父会划分的驻地。 从半圆形的剧场前拐了个弯,经过这些天的修整,尽管道路上依旧坑坑洼洼,可垃圾、大石块以及杂草都不见了。 这个沉寂了数百年的废墟上,又一次迎来了人类的气息,沿着大道朝前张望,到处都是兴建房屋和打扫垃圾的人群。 年幼的孩子们要么帮着父母驮起建材石块,要么就是在大街小巷间疯跑,时不时还能捡来一些古老的艾尔帝国器皿。 霍恩下达了诏令,自己的房子自己建,所以在目前划分的十八个街区中,基本就是由那十八个百户自己建设。 不过在第一批三个街区勉强修复好后,有闲的教皇国青壮霍恩并不会让他们闲着,而是让他们继续去帮后来的人建设房子。 这样一来,秋暮岛小镇的建设速度将会越来越快,在下雪之前,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不过看着这些满街乱跑的嘈杂孩子,霍恩摩挲起了下巴。 要不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先弄一个学前班,反正那些登记员在登记完人口也没事干,不能让他们白耗工资啊。 抱着对学前班的思索,霍恩迈步走入了作为拜圣父修会的小院。 这小院不大,墙上和地面上都有清洗过的痕迹,小院的中间坐着三十来个人,见到霍恩到来,他们都局促不安地站起迎接。 “坐下,坐下,都坐下。”霍恩笑呵呵地伸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才来到了一张专门为他准备的呢绒软垫椅子前。 但霍恩并没有去坐那张呢绒软垫的椅子,而是从另一边拉过了一把硬条凳,坐了上去。 在场的拜圣父会成员的眼中既是激动又是敬仰,毕竟在信仰崩塌后,填补他们精神世界期望的救世主,只有这位千河谷人的英雄了。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过这位教皇冕下身先士卒,扛着圣铳痛击骑士的景象。 霍恩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这些拜圣父会修士,居然有不少是教会底层的巡游教士或者修道院的修士。 他们同样是千河谷人,但作为低级知识分子他们同样遭受着上层贵族的压迫。 “帕帕此次过来,是要来接受我们的效忠吗?”三十岁的托马斯迫不及待地朝着十八岁的霍恩问道。 拜圣父会这段时间一直在致力于发展成员和让这些成员维持秩序,从道德层面团结教皇国臣民,一致对外。 只是他们这些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秘密结社,自古以来秘密结社都是官方打压的对象。 他们自认明明是做好事,却要偷偷摸摸的,实在不痛快。 如果拜圣父会成为官方组织,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不。”霍恩扫视了一眼房间中的人群,迎着他们茫然惊讶的表情,他朗声说道,“你们应当和我一样效忠真理,而不是效忠于我。 如果你们代表真理,我自然会加入你们,如果你们不代表真理,那我就会取缔你们!” 第216章 拜圣父会与《圣道救世训》 看着这些互相交换眼色的拜圣父会成员,霍恩的心情同样有些复杂。 拜圣父会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打着宗教名头的激进民族主义团体。 民族主义虽好,但对于仅有四百万到六百万人口的千河谷来说,却是一剂毒药。 因为他们的主体民族太少,而民族历史和民族文化不仅浅薄甚至还出现了断层。 强行推动民族主义的结果,就是出现发明历史和民粹盛行两大毒瘤。 一旦出现上述两种情况,必然导致政府政策被民间情绪所绑架,最终出现作茧自缚,甚至出现“千河谷火药桶”的情况。 可霍恩并不能完全否定拜圣父会的主张,因为民族这一想象共同体确实有其进步性。 况且他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矫枉过正了,相对于其他浑浑噩噩的流民来说,这批人基本属于“睁眼看世界”的那批人了。 如果霍恩想要自己建设一个符合他想法的修会,那么他吸纳的还是这批人。 所以霍恩对于他们的存在才会这么犹豫不决。 “冕下觉得我们不应该驱逐教会和异族吗?”一名脾气比较直的修会成员发问道。 “用库什民族来代替教会,固然是一个好主意,但并不适用,与其用库什民族还不如用千河谷国族来代替。” 霍恩向他们招手,让后面的人走到前排,和他坐到一起,尽量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这么说,假如你们用库什民族来代替教会的话,那你们作为库什人就那么纯正吗? 单从血统来论,要知道,原始的库什人特征可都是矮个子黑头发长眉垂肩。 你们三十多个人里面,别说长眉垂肩这个独有特征,连黑发的都只有一两个。 要说血统纯正,那些仅在内部通婚的库什人贵族反而血统是最纯正的。 可作为库什人代表的贞德堡的达内都背叛了库什人,那么血统纯正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精神层面上的,用库什文化来代替教会的文化,那么库什人的传统是什么?库什人的节日是什么?库什人的祖先是什么?库什人来自哪里? 这些事情早在混血和传教中丢失得一干二净,谁都记不起来。” 霍恩一套精神现实两面包夹小连招,给这些拜圣父会成员打沉默了,他们欲言又止,互相看看,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法兰农夫和一个库什农夫的共同之处,难道比一个库什贵族和一个库什农夫之间少吗? 在四处流浪的流民中,同样有法兰人和诺恩人,他们同样在千河谷当了上百年的农夫。 可要是按照库什民族的划分,那郎桑德郡大半都不属于千河谷,仔细划分下来,千河谷估计只有山区才完全属于库什人。 以库什民族来划分敌我,无异于将同样有推翻教会和帝国需要的异族人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 这样的结果最终无非就是壮大了敌人的力量而减弱了我们的力量,这太愚蠢了。” “那又怎么样呢?”一个脾气火暴,有些受不了霍恩言论而红温的成员站起身,他管不了什么尊卑了,直接问道,“冕下,千河谷是咱们的千河谷,这里是我们的家乡,他们本来就该滚出去,他们如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认为推翻千河谷的教会和帝国统治就完事了吗?”霍恩的声音渐渐冷峻起来,“你以为教会和帝国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帝国里独立出去吗? 贪婪到为一个池塘,为一个蜂窝发动战争的贵族们,把千河谷当成养老院的贵族们,会眼睁睁看着千河谷不管? 我告诉你们目前的目标只是推翻千河谷教会,是因为在推翻千河谷教会之前,树立别的目标没有意义。 当千河谷独立的那一刻起,我们要面临的,是来自整个帝国四面八方的压力! 和千河谷教区相比,整个帝国和教会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这并不是霍恩在危言耸听,相对于他的故乡,帝国由于超凡社会的存在,其封建制度的稳固程度超乎想象。 在帝国这面旗帜之下,王国间虽然会因为地缘争端而争斗不休,可那到底是贵族社会内部的争端。 在面临可能倾覆整个贵族社会的情况下,他们会立刻团结在一起,选出空位了数十年的帝国皇帝。 然后他们会在皇帝和教皇的权威下共同抵御外敌。 与血肉王庭的百年战争千年争端中,这套封建制度打磨得越发完善,事实也证明了这套系统的高效率。 在法兰王都入敌手的情况下,帝国还能反打回来,顺道收回了丢失的西兰群岛。 尽管过去了上百年,可这套系统还远不到腐坏的程度。 抵御血肉王庭的三大骑士团中,还有着不少大骑士的存在,那可是九段呼吸法之上的超凡骑士顶峰,可以承载五个甚至四个赐福。 这些大骑士寿命可是与魔女差不多,一些打过百年战争的大骑士甚至还在世呢。 据说孔岱亲王的老师就是一位大骑士,否则他哪儿能得到教会的青睐。 定了定神,霍恩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这是给在场的成员一点时间消化。 见消化得差不多了,霍恩才继续说道: “我们从领土面积来计算,千河谷面积大概是两千多万公顷,但它只是铠木行省的一个领。 帝国十大行省中,教会有一个行省,莱亚王国有两个行省,法兰王国有三个行省。 归诺恩王国所有的三个行省,占据了帝国一半还多的领土。 我们单从人力来计算,千河谷有四百万到六百万人,按照你们的划分法,真正的千河谷人估计有三百万人左右。 三百万人,多吗? 全帝国有八千万到一万万两千万人口,按八千万来算,我们千河谷人只占3.75%,按一万万两千万来算,那我们千河谷人只有2.5%的实力。 就算他们互相扯后腿,只能出动三分之一的力量来对付我们,那也是我们所拥有力量的十倍。 帝国有多少农民和平民呢?至少七千万人。 如果我们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算只有他们十分之一的支持,都能把我们和帝国的差距拉到只剩两倍……” 考虑到尽管这些人都算是眼界开阔的,但文化水平还是较低,霍恩没有用太过繁杂的比较方式,还是采用了更加通俗的话语。 这堂政治分析课从中午上到了傍晚,直到霍恩说得嗓子都哑了,才终于说服了这些拜圣父修会的成员。 不过霍恩暂时还是没有确定拜圣父修会的地位,而是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个小册子叫《圣道救世训》。”霍恩用沙哑的嗓子认真地说道,“这里面提出了两大目标反教会、反帝国,三大主张文明、自由、平等,你们拿去看。 咳咳,看不懂没关系,我每天都会到这来解答,伱们不认同这些,也没关系,直接走就是了。 不用担心什么,在正式加入之前,拜圣父会都是来去自由的。” 第217章 冕下,我申请和希穆斯元老单挑! 对拜圣父会的上心,并不是霍恩闲着没事干,而是的确有需求。 正所谓不破不立,不说在未来摧毁千河谷教会,单单是摧毁朗桑德郡一地的教会,都会出现大量的权力真空。 权力的真空,霍恩不去派人占领,那就是别的,不知道什么人来占领了。 在帝国,尤其是莱亚王国中的千河谷,把基层统治承包给教会都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霍恩手头暂时没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能帮他打理这些基层事务。 所以要么就是派拜圣父会的成员为主,配合一部分旧有的教士来处理,要么就是派拜圣父会的人为巡查组,监察旧教士们的行动。 正所谓未雨绸缪,尽管是未来的事情,可霍恩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更何况他们可能还要担任着随军牧师甚至百户牧师的职务。 安排好了拜圣父会的事情,霍恩的日程就变成了和让娜早晨练习呼吸法,上午处理政务,下午去拜圣父会解答问题,晚上和希洛芙一起翻译那以太尖塔中的艾尔古籍。 在忙碌了几天后,霍恩终于迎来了教皇国御前会议的第一次例会。 由于主殿是霍恩、希洛芙与让娜的寝宫,里面还有着希洛芙的重要车床机器,所以真正红衣主教们议政的场所是机械宫的偏殿。 坐在实为公狗室但名为雄鹿室的议事厅内,霍恩身穿一身简朴的白色袍子,戴着矮毡帽,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主教和元老们。 不得不说,经过六天的军训,主教和元老们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不仅衣服整洁了,不再乱动了,连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毕竟这几天他们跟着孩儿军,早上五点起,晚上十点睡,不是在训练纪律和读书识字,就是在读书识字训练纪律的路上。 不过五天的时间,他们看上去还是散漫,但比之前一点正形都没有要好多了。 这让霍恩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军训作为进入元老院或成为主教的必备培训环节。 “好了,人都齐了吧,人齐就开始吧,阿尔芒,你来宣读会议议题。” 如今的枢机主教会议中,还有三名红衣主教,分别是马德兰首席主教,奇尔维斯主教,格兰普文主教。 其余的主教都死了,伤亡率比正牌教廷高上太多。 这三位主教明显是太少了,所以霍恩这次例会的第一个议题便是扩大枢机主教团体和选出次席主教。 在这个问题上,大家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有资格的人有目共睹,迅速达成了一致。 “那么枢机主教团吸纳克里斯帕为主教,布萨克为主教的议题正式通过。推举布萨克为次席主教的议题通过。”霍恩用权杖敲了敲桌板,示意阿尔芒记下议题结果并签字。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救世战团的组建问题。 我们拟以3000名长枪手,1000名圣铳手,150名簧铳骑兵,200名马车兵,50名炊事兵,50名医护兵,外加10名会计,20名勤务兵,10名军法官,10名随军牧师,总计4500人组建战团。 救世战团下辖8个军团,以黑帽军、近卫军老兵为骨干招募新军,具体要求如下表,已发放给各位。 我们预计在第二批十个街区修复完成,大概就是十天以后第二次例会正式开始征募新兵。 第一批征募预计2000人,相当于四个军团,三天内征募完毕。 征募完毕后新兵进入新兵营,经过十五天整训后再进行分配,在此期间,老兵要经过军官训练,我拟任哈库托为新兵营教官,杰什卡为老兵营教官,大家有没有异议?” 首席主教马德兰举起了手。 “讲。”见到他先举手再说话,霍恩感觉这几天军训没白训。 “十天后,咱们一共有十三个街区修复完成,已安置百户中征募的话大概是七比一到八比一的民兵比,这个比例是不是太大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从所有教皇国臣民中征募。” “但那样的话,咱们后续的重建工作就陷入人力不足的情况了,毕竟一抽就是2000个青壮啊。” 霍恩把手中的议程翻到一页,递给了马德兰:“这是咱们等会要说的议题,抽调1000个北泽兽化人劳工,羁押1000个南泽兽化人奴工上岛辅助建设。” “哦哦哦,那没事了。”马德兰顺从地放下了手。 “那么征兵的准备工作如下……”霍恩贴心地把要做的工作都装订成了小册子,下发给了在场的众人。 按照这个小册子,霍恩给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分配了职位。 圣库部,由马德兰任圣库长,负责财政预算分配,成本核算,后勤保障与物资调配。 真理部,如今由阿尔芒任真理长,负责传教、讲解福音和心理辅导,同时负责和地方百户的联络和管理。 圣铸部,由克里斯帕任圣铸长,以雷克多与布罗克为辅助,负责督造武器、盔甲、纺织、炼金等一系列事宜。 福音部,由布萨克担任福音长,以哈尔金为辅助,目前主要是兽化人方向的联络和与贞德堡的联络,以及一些礼仪和监察事宜。 参谋部暂时取消为秘书处,暂时由希洛芙暂时就任秘书长。 由于目前只有一个小镇,如治安长一类的,由霍恩自己直接管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该汇报的来汇报吧。” 一个元老立刻举手,霍恩则示意他说话。 “冕下,我举报,萨奇斯为首的驴派元老把小镇起名为圣京,音似艾尔语中的神经,暗示教皇冕下您是神经。” “放屁!” “冕下,我举报,狗派的希穆斯说您是神经。” “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你们就是看我们狗派的托马斯当上了首席副议长,嫉妒了是不是?” 在教皇国元老院内部,由霍恩担任神圣议长,当然万票大多数情况是不参与元老院事宜的。 所以真正主持元老院工作的,则是托马斯这个圣曾孙,他们的日常工作则是决定给哪个街区起什么名字。 实际上,目前这个小镇到底叫什么名字至今未定,就是因为元老院的驴派象派狗派三派元老们争执不下。 “什么叫我们嫉妒!”那名叫做萨奇斯的元老拍案而起,“冕下,我申请和希穆斯单挑!” “单挑就单挑,冕下,我申请接受他的单挑。”希穆斯元老同样拍案而起,指着萨奇斯对霍恩大喊道。 见到眼前吵成一锅粥的元老们,以及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狗派,霍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说他们军训训好了吧,他单挑还要申请,你说他们军训没训好吧,他申请居然要单挑。 “冕下,我申请一对一男人大战!” “冕下,我申请团战……” “好了,小镇的名字先放放,不行我来定。”眼看着元老们要在雄鹿室里约群架,霍恩烦躁地挥挥手,“你们这段时间先相忍为国,把征兵的事情吹吹风,调查一下情况,再汇总过来。 真要打,以后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打个够。” 望着面对面呲牙咧嘴的几位元老,霍恩长叹一口气。 还是练少了啊。 第218章 机械宫在发光 尽管搬家和安置床铺费了加什库尔好大劲,可当他把屋内的灰尘和杂物全部清理干净,心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加什库尔在老家有木匠的手艺,在帮着圣铸部修复和打造家具之后,在他所在的百户内,率先分到了一套因苏拉住房。 这套住房位于小镇的边缘,窗户朝北边。 站在窗边,加什库尔还能看到帕拉河对岸的机械宫。 加什库尔住在这栋因苏拉公寓的三层,底层就是仓库、食堂和浴室。 这房间大概45平米,房间的拐角处是一个石砌的烟囱,内里是方方正正的石砖,用砂浆牢牢黏合。 一条半截小腿高的回字形黄泥烟道连接在烟囱的下端,烟气灌满了这条烟道,散发着滚滚的热气。 而加什库尔家简陋的大床就安放在烟道上方,下面是铺的干茅草,茅草上铺着亚麻布床单,床单上则是一条呢绒毛毯和一条塞了芦苇絮的被子。 加什库尔一家五口人将在这张大床上一起度过整个冬天。 大床的对面是两个简陋的箱子,安放了加什库尔的财物和衣物,最后是用帘子围起来的便桶,以及靠近窗户的柜子和架子。 按照加什库尔从维特先生那里听说的,这个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要么都搬到庭院住,要么就是每家每户都安装火炉。 他们所在的这栋因苏拉一共四层,越上层天花板越矮,但面积也越大,房间也越少。 所以位于第三层只有8个房间,本来最上层应该还有4个房间,但目前还没有盖好,暂时无法住人,所以整个因苏拉有18个房间。 加什库尔所在的十户有65个人,有老有少,不过二层的房间大多只有30平米到35平米,所以基本只住一家三口。 一些大的家庭就不得不拆分出来,最终18个房间中有15个被住满了,还有3个房间,分别当作了祷告室、治安室、杂物间。 祷告室是宗教场所,负责安置户籍册和贵重物品,同时供居民进行宗教活动和祈祷 治安室则基本就是十户长的办公室,负责对违规居民的处罚,看守大门和安置民兵武器。 加什库尔算算日子,突然发现今天就是他看守大门的日子,不过好在他只看上半夜,下半夜还能睡个好觉。 “我先去治安室报到。”加什库尔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短斗篷披上,对着妻子说道,“你们等晚餐时自己去吃吧。” 每栋因苏拉的晚餐时间是晚课时到日落时,也就是5点到6点,会有专门的更夫过来敲锣提醒。 对于食物和盐这一类的生活必需品,霍恩都是严格管制的,每人每天分配到的食物和盐都有限量。 每天的晚餐基本都是米果薯根粥、小麦面包、烧蘑菇、野菜鱼汤和小浆果,等所有十户内所有家庭到场后,十户长就会点数,人齐了就开饭。 一个因苏拉里就装着一个十户,就五六十人,十户长基本都能认识和管理。 由于需要看大门,加什库尔得先到治安室登记,领一条面包垫肚子,然后在晚课时和值班的大爷交换。 出了房间,加什库尔来到走廊的栏杆边上,因苏拉自带的小庭院便出现在眼前。 庭院中央是一口水井,水井两边是只种了薯根的木篱笆花圃,几个孩子在庭院中拿着细树枝做的木棍嬉戏打闹。 这些走廊和阶梯都是木质的,加什库尔踩在阶梯上嘎吱作响,楼梯下的鸡笼中,几只母鸡咯咯直叫。 来到第二层,他便立刻闻到一股夹杂着臭气的米果香气,在庭院中弥漫。 第一层或者叫地面层的南边是大门,大门两侧是垃圾便桶堆放室,西面则是浴室,东边是食堂,北边则是仓库。 “加什库尔,治安室在这边。”一名胡子凌乱的黑牙中年男子对着加什库尔叫道。 “梅里克索十户长。”加什库尔立刻上前打招呼。 梅里克索淡漠地点点头,拉着加什库尔进入了治安室。 整个治安室大概是30平,只有几口大箱子,一个装着瓶瓶罐罐和纸卷的架子,以及一张实木的桌子。 在治安室的最里面的墙上,还挂着一把短剑、几根削尖烧黑的木矛以及两副脚镣。 从墙上取下一根木矛,梅里克索将木矛握在手里,却不递给加什库尔:“规矩都知道吗?” “知道。”加什库尔即答。 日落时后,大门就会关闭,只能从侧门进入,而从侧面进入则要和守门人说清楚原因并按指印。 晚祷时,即晚上8点半左右,侧门同样会关闭,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要么就只能睡大街,要么就去治安所自首宵禁。 尽管去治安所自首第二天要扫大街和帮忙倒便桶,可总比冻死在街上强。 “你明天早上要去圣铸部的家具工坊干活是吗?听说你已经是小组长了?” “啊,对,我会家具木工的手艺,今天下午才被任命为小组长。”加什库尔惊异地回答道,他下午才被任命为小组长,傍晚就被这位十户长知道了? 木匠的手艺和家具木工是不同的两样东西,家具木工要制作的是门、窗、家具和其他需要精细接合的木制品,算是高级木工。 梅里克索微微点头,这和莫桑百户长带来的消息是一致的:“这样吧,你是为我们教皇冕下做事,休息不好,容易影响第二天的事情,你今晚守门守到晚祷时就好了。” “啊?那距离后半夜还有好长一段,怎么办呢?” “让傻大个布吕讷干不就好了吗?白长那大个子,话都说不利索。” 布吕讷是加什库尔的同乡,尽管两人的出生地不同,但在贞德堡的时候,都是一个流民村子的人。 布吕讷孤儿乞丐出身,性格比较木讷,讲话慢吞吞的,不太讨喜,经常被梅里克索骂。 “我晚睡一点没关系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晚睡一点,影响到了我们教皇国的家具生产,影响到家具生产,大家都睡不好觉,大家睡不好觉没力气打仗,没力气打仗就要被骑士剿灭。” “是,是这样吗?” 梅里克索把木矛塞到了加什库尔的手里,“就是这样的,你早点休息吧,假如见到了雷克多阁下,就说黑道格村的梅里克索向他问好。” 领了木矛,吃完了垫肚子的小麦面包,梅里克索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开始了守门的任务。 这秋暮岛上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想祷告的话,每栋因苏拉基本都有祷告室,没什么事谁大晚上外出? 百无聊赖地坐在门边,一直从傍晚等到星光升起,加什库尔才揉着嘎嘣响的骨头站起身,门外正好传来了守夜人报时的声音。 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人高马大布吕讷穿着小一号的呢绒外套,匆匆赶来:“加什库尔老兄,久等了。” “没什么,本来就是伱受累了。”加什库尔把木矛递给布吕讷,他却没走,“我听说你去当学徒学手艺了?” “木工师傅嫌我手指太粗。”布吕讷闷声说道,“七个人就只把我刷掉了,诶,加什库尔老兄,你那能……” “我哪儿有这权力。”加什库尔苦笑道。 但其实他要是找相熟的师傅说一声,的确能把布吕讷拉进来,不过这小子粗手粗脚的,不一定能干好。 布吕讷握着木矛坐在了门边的椅子上:“那我就先当劳工吧,反正周薪有半第纳尔呢。” 加什库尔走上前,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悲伤地发现布吕讷坐下来和他一样高。 “咋了?你有事吗?” “……我听说,我是听说啊,六天后要征兵了,你个子又大,身体又壮,不如去当兵呢?” 布吕讷吓得连连摆手:“我可不会打架啊,别人要打我,我都是掉头就跑的。” “那你留在这不是白受欺负吗?”加什库尔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知道你的饭量,按咱们这个分配,你每天都吃不饱,你老东家又被骑士老爷追债追死了,你看你都饿得瘦成什么样了?” 布吕讷握着木矛,低着头不讲话。 加什库尔无奈地拍拍他的肩:“你去当兵呢,包吃住,正式入伍后,非战时一天有一第纳尔的薪水,战时一天有4第纳尔的薪水,日子不比现在好得多?” 听完了加什库尔的话,布吕讷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唉,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加什库尔叹息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家的楼层拾级而上。 轻敲房门,门内的妻子问道:“谁啊?” “我,加什库尔,贞德堡有名的采花大盗。”加什库尔低声道。 门内传来卸下门栓的声音,妻子莎莉打开门白了他一眼:“你还采花大盗了……干嘛呢?孩子都在呢,快拿出来。”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与外面的阴冷不同,通了烟道的房间尽管寒冷依旧,却不再刺骨。 屋子里没点灯,只有星光,夫妻俩的三个孩子只是靠在窗台边,朝着北面望去。 “你们在看什么啊?” “帕帕,你看,教皇冕下的寝宫里正发光呢。” “发光?”抱起最小的孩子,加什库尔凑到窗边,朝着机械宫那边张望,“还真是。” 第219章 猜猜为什么会发光? 夜幕低垂,天际逐渐被繁星点缀。 霍恩站在尖塔第三层的大理石地面上,期待而又好奇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希洛芙。 十天之期已到,引导以太归来。 等这一天,霍恩已经等了许久,星界和以太,在这个低魔的世界中,实在是太过于高端了。 一个文明还在搞封建的时代,就已经冒出了跨空间的法术了? 关于以太,霍恩后来去找帕斯里克问过了,他告诉霍恩说。 在法力学派诞生之初,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那就是法力通过什么来传递? 一位司秤隐修会的巫师提出了以太的假说,他们认为塑能向魔女之所以法术威力更强,是因为她们的施法时,借助了以太来引导元素。 不过由于一直没发现以太的存在,而占卜向魔女通过占卜同样没找到以太的存在,而被视为一种假说。 可现在,真真正正的以太,甚至是以太的应用已经展现在霍恩的眼前。 地面上是大圆圈套着小圆圈的八芒星纹路,其中半月形的黄色弯月,如环抱一样抱着五个连线的星星。 黑曜石方尖碑底座的不远处,希洛芙指挥着阿福,在周围布置了各种炼金器具,并用机关一一安放到合适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霍恩总感觉尖塔在震动。 抬头看向高耸尖塔的环壁,那上面布满了螺旋分布的荧石,它们散发出柔和的莹白光芒。 透过塔顶和高窗洒下的星光,照亮了希洛芙专注的面庞,她的毛茸茸的耳朵微微竖起,像雷达天线一般左右转动。 “霍恩,你把我那本星图拿过来。”希洛芙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霍恩抽出一本星图递给她。 仔细地比对过星图与天象,确认群星已经归位,她才低声说道:“要准备开始了。” 听着希洛芙忽然变得沙哑而低沉的嗓音,霍恩吞了一口唾沫,将让娜、帕斯里克、波讷德等人全部护至身前。 “冕下,你站到我背后来。”威克多举起了小盾,挡在了霍恩的面前。 指挥着阿福将望远镜调整到正确的位置,望远镜的黄铜架子在荧石光芒的映照下泛出了淡淡的金色。 随着阿福不断转动绞盘,在齿轮啮合的咔吱作响声中,悬在众人头顶的望远镜开始随着黄铜轨道行驶起来,而希洛芙则用另一边的摇柄控制望远镜的方向。 “叮——”霍恩听到了一声脆响,可他环顾四周,却再一次发现身边好像没有人有什么异动。 该不会真神经了吧?霍恩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希洛芙忽然大喊:“停。” 望远镜的镜头对准天空中的特定星辰,下一秒,霍恩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眼前的情形。 星光,无穷的星光从遥远的星界疾驰而来,汇集在尖塔的上方。 尖塔的高窗就好像是一个漏斗,无数的星光顺着望远镜汇聚,最终流淌到了方尖碑的基座上。 “万万热诶若热诶若……” 口中吟唱着听不懂的艾尔语咒文,希洛芙驾驶着轮椅,停在八芒星的中央。 在施展法力的情况下,希洛芙的瞳孔亮起了一圈圆环,而墙壁上的荧石灯则一盏盏螺旋向上,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随着希洛芙越念越快,她的声音逐渐空灵,仿佛是在一间偌大的剧场中说话,每次都被反射了无数回。 “万万热诶若热诶若……” 屏住了呼吸,霍恩看着倾泻而下的星光,在星光中,方尖碑底座微微颤动,荧石灯的光芒开始不断闪烁。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光越来越强,几乎要变成刺眼的白色光柱,他甚至能听到仿佛光剑挥动时的“嗡嗡”声。 “咚咚……”在场的所有人喉咙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锁住了呼吸。 在白色的光柱中逐渐亮起了一个焦点,那是一个紫黑色的点,眨眼的工夫它便吞噬星光,不断扩张,直到变成了拳头大小。 这焦点撕开了空间,是一个完全二维的平面,没有厚度。 “星界的裂口!” 霍恩第一次听到帕斯里克发出如同小姑娘般的尖叫,不过他顾不上嘲笑帕斯里克,只是两眼紧紧盯着那紫黑色的点。 他的瞳孔紧缩,强烈的心悸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感觉到有一股吸力?好像裂口中有什么在吸引他一般。 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霍恩伸着脑袋,继续朝着那裂口内观看。 星光穿透这紫色的裂口,变成了靛蓝色的光芒,顺着底座上的小孔射入第一层的月池。 在众人看不到的第一层月池中,水波微微荡漾,涌动起靛蓝的光,其中的大小星铸齿轮则如同海绵般吸收着这些蓝光。 停止了吟唱,希洛芙的面色变得苍白了好多,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着霍恩那边高声喊道:“以太正在进入月池,稍等一会儿,仪式会自然停止。” 见希洛芙成功了,让娜立刻扭过头去看霍恩:“哥,你看……哥,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起,霍恩向前走了好几步,他的脸色变得比希洛芙都要惨白。 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紫黑色的裂口,他的嘴唇不断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哥,哥,你说话啊。” “冕下,冕下?快扶冕下到外面去。” “等等,冕下的脖子怎么在流血啊?” 在清晰可见的星光中,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因此众人都能看到,霍恩脖子上的圣痕,正在缓缓渗出鲜血。 “不要动他。”帕斯里克一脚踹飞了扛起霍恩就准备往外跑的威克多,“他离那个星界裂口越远,脖子上的血流得就越多。” “希洛芙,快停止仪式。” 希洛芙转着轮椅跑过来,手尾无措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结束啊,我只知道怎么开始。” “希洛芙,停下它。” 看着霍恩脖子上流下的鲜血居然凌空悬浮,继而朝着那星界裂口飞去,让娜抓住希洛芙的肩膀,喝令道。 “我不知道怎么结束啊……”希洛芙一边说,一边转着轮椅来到了望远镜的控制器旁,吃力地摇动着。 但仪式进行到这个地步,不管希洛芙怎么转动望远镜,那星光还是不断地涌入撕扯着星界的裂口。 “这,这,呆子仪式,呆子,停啊,停啊。”见到霍恩的异常,希洛芙知道仪式出问题了,可不管她怎么摆弄,改变望远镜,甚至是熄灭荧石灯,都没有任何效果。 “咯咯咯——”霍恩的喉咙中发出了仿佛卡痰的声音。 让娜这时才惊恐地发现,他脖子上的圣痕居然隐隐有撕裂的迹象。 一滴鲜血从霍恩脖子上渗出,从让娜的下巴划过,冲入了紫黑色的裂口中。 “该死的。” 咬着牙,一抹疯狂之色跳上眼眸,她松开了抱着霍恩的手臂,亮金色迅速染满了她的头发。 “等等。”帕斯里克立刻试图阻拦,但为时已晚。 “给我停啊!” 让娜急切之下全怒出击,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爆射而出,重重落在了那星界裂口之上。 “嗡——”所有人,甚至是小镇上的人都听到了什么东西在震动。 “趴倒!”帕斯里克大吼道。 一瞬间,剧烈的白光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界,无数的大小紫色电蛇在墙壁和基座上狂舞,不少锁链被直接电红熔化。 几个硕大的机械结构和黄铜构件从天而降,砸到地上,滚落一片,一连串的电火花在金属上窜动,直到白光渐渐散去。 过了不知道是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在震荡和晕眩感中逐渐苏醒的众人从地上爬起。 夜风从破碎的玻璃花窗灌入,吹起一片焦糊味的灰尘。 在方尖碑底座上星界裂口已经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希洛芙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同样被冲击波从椅子上冲倒。 还好阿福扑在她的背上,替她抵挡了一部分冲击。 “冕下怎么样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威克多才发现被帕斯里克按倒的霍恩。 让娜嘴角带着摔倒的青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将霍恩翻了个面,看到那脖子上凝聚的血痂,才松了一口气。 “把冕下送到寝宫去。”让娜再一次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了霍恩,“叫塞西来,还有镇子上的医师,都来。” “不要。”霍恩勉强睁开了眼睛,“叫塞西就行,医师都来,会恐慌。” 第220章 一只女人的红色眼睛 当霍恩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藤蔓套着红黄相间八边形的天花板。 当他试图扭头时,脖子上撕裂的疼痛却让他咧起了嘴。 “你醒了?” 橙黄色的阳光顺着窗户折扇一般投照在大理石上,将那黑色的对称排列菱形块图样照得发亮。 在大理石地面之上,霍恩看到希洛芙端坐在轮椅上,她的大腿上盖着一条毯子,手中则摊开了一本书。 希洛芙扭头看着霍恩,尾巴紧张地竖起,她转着轮椅来到霍恩的床边:“对不起,我没有料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别说你了,我都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种事情。”似乎是回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霍恩摸着脖子上的纱布心有余悸。 就在那个星界裂口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不对,他当时就想大喊,可嘴巴却不听使唤,还在念叨一些听不懂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当时他的眼前居然开始闪烁诡异的细长文字,文字之间又互相勾连,像是螺旋状的竖纹和交叉的裂纹。 要不是当时让娜当机立断用闪电强行阻断了仪式,恐怕霍恩的灵魂都要被裂口中的那个事物吸走了。 双手撑着床板坐起,霍恩忍着疼痛环顾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房间中,除了希洛芙别无他人。 “马德兰呢?还有威克多呢?” “你上好药后,有好多人来探望你,为了抢先进入你的房间,一群元老和主教在门口差点打起来,被小让娜给驱逐了。”见到霍恩没有怪自己,希洛芙的竖起的尾巴终于卷曲,并左右摇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大家都知道了以太尖塔发生爆炸且炸伤了教皇冕下的事情,于是纷纷赶来看望。 尽管霍恩的确没受太大的伤,可还是有一堆人上门拜访。 一方面是试图拉好感,另一方面是确认霍恩没死,毕竟霍恩一个人维系着一整个教皇国的存在。 他一死,根本没有人有威望和能力接班,把整个教皇国凝聚起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那让娜呢?” “让娜去取星铸齿轮了。”希洛芙猜到霍恩有疑问,抢先回答道,“昨天夜里的仪式只成功了一半,可能是闪电干扰了仪式的原因。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月池中的水会折射出靛蓝色的透明光,而现在却是青色的荧光。 我们让人去打捞,结果月池中的水一晃动就开始放电,只能让不惧怕闪电的小让娜去捞了。” 被以太灌入的月池在放电?霍恩有些发蒙,月池里的水在放电?这又是什么奇异的现象? 霍恩本来立刻想要起身去现场观摩,但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最后还是没动,只是默默思考起了这背后的含义。 这是不是在说,以太被储存在了水里,而让娜的法力,那些闪电则储存在了以太里,所以才会这么放电? 但是不对啊,以太假说是说,当法术使用时,是法力活化了以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点燃”了以太。 之前希洛芙的那个例子举得就很好,以太是木柴,法力是火种,哪儿有木柴中有火不断燃烧,却能不点燃木柴的? 霍恩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希洛芙的身上:“希洛芙,还记得我跟你观察法和对比实验法吗?” “记得啊。” “你觉得之前让娜的情况能够复现一次吗?” 希洛芙的狼耳如天线般竖起:“假如她能够减小闪电的威力,我或许可以试试,不过你可不准在现场了。” 希洛芙大致可以确认,尽管以太泵的炼金仪式会对霍恩产生影响,但受制于距离。 比如霍恩先前路过大泽乡时,以太泵的炼金仪式就发动过一次,按时间来推算,霍恩当时正好在黑骨沼泽南部地区,可他并没有受影响。 这样基本就能确定,星界裂口对霍恩的吸引是有边界的,只要他离远点,说不定就不会有事。 希洛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竖起狼耳,对着霍恩问道:“我都忘了问了,伱当时到底怎么了?” 霍恩穿衣服的动作一滞:“我在星界裂口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希洛芙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她可是从小到大见过成百上千次星界裂口的,可是第一次有人说能够从星界裂口中看到东西。 系好肩膀上的扣子,霍恩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一只眼睛。” 一只女人的红瞳眼睛。 “希洛芙,你去通知一下他们,说我可以接见了。”用衣领挡住了一部分染血的纱布,霍恩对着希洛芙说道。 很快,一连串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主教、元老、百户长们纷纷前来,不过霍恩还是特地嘱咐过了,让他们保持秩序和安静。 霍恩直接让卫兵告知他们,谁敢喧哗,直接小黑屋关一天,只给水不给食物。 吃过苦头的众主教和元老自然不敢再放肆。 所以先是主教和元老们探望,不过在发现他们试图赖着不走躲避军训后,霍恩还是把他们轰了出去。 接着就是整个秋暮岛上的百户长们,他们一共有48个,但在秋暮岛上来得及在第一天探望霍恩的只有30个。 按理来说,每个百户长负责一个街区,街区内的人口在450-600人上下。 如今基本修缮完毕的街区达到十个,这就意味着,差不多有5000人住进了因苏拉公寓。 霍恩如今受了伤,正好哪儿都不能去,借此机会,反而能和这些身为封疆大吏的百户长多多交流。 想到这一点,霍恩直接对门口的布萨克说道:“你去帮我安排几个识字的抄写员,然后给那些百户长排号,让他们依次进入。” 说完这些,霍恩又从床头柜里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了希洛芙:“你是我的秘书长,我和百户长们的交谈要点,就由你来记录了。” “好。”接过纸笔,希洛芙立刻精神起来,这可是她的第一个职业的第一份工作。 距离征兵还有四天,霍恩正好拿来养伤,他脖子上的撕裂伤并不重,况且他还有魔女体质,只要不是重伤,恢复速度都很快 这段时间,就拿来和百户长们交流情况,看看秋暮岛的基层情况。 于是霍恩的日常就从处理政务和上课,变成了上午编写工作手册、计划书和课本,下午和百户长以及希洛芙茶话会。 日子晃晃悠悠,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就跟帕斯里克这前列腺经常造反一样,转眼间,就来到了新兵征募的那一天。 在床上躺了四天的霍恩,终于能够起身,尽管脖子还有断断续续的血痂,但用围巾围一下就看不着了。 “走,我们去看看新兵征募的情况。” 第221章 征兵与布吕讷 第221章 征兵与布吕讷 霍恩征兵可不是乱征的,他是有备而来。 根据人口普查的结果,在来到大泽乡的教皇国臣民中,一共有青壮9753人。 霍恩对青壮的定义是十六岁到四十五岁,没有残疾的成年男子,从其中征收合格的青壮4000人还不至于影响整个秋暮岛的日常生活。 毕竟他们带足了过冬的粮食,泥煤的产量又完全足够过冬的燃料需求,唯一少的地方可能就是衣物了。 可除了少部分人外,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外出工作的需要,待在家里有烟道暖炉,或者开窗后用泥煤火盆取暖都是可行的。 由于大部分的物资都是霍恩提供,他们相当于是白吃白喝,自然空余了很多劳动力,这部分的劳动力,那就干脆吸纳到军队中来。 如今已经是12月初,尽管外面依旧是冬日的暖阳,可止不住的寒意已经从衣领和袖口不断地钻入人的衣服内。 在帕拉河上,已经竖起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桥,霍恩骑着马带着十数名护卫来到了小镇上。 “这小桥建了十来天,昨天总算是修好了。”精巧地控制着马匹,让它重重踏击了一下桥板,整个桥都震动了一下。 “诶诶诶,你别给整塌了。”霍恩连忙阻拦,他探头看看眼前这座木桥,摇摇头。 还是太简陋了,以后得重建啊。 “哥,那是贴的征兵告示……怎么一个看的人都没有?”看到小镇大门门柱上的告示,让娜忍不住指着它问道。 “因为我提前找人和他们说过了,都到征兵点去了,谁看告示啊?”霍恩抖动缰绳,驱使马匹向前,“咱们走,去前面看看。” 关于征兵的事情,他已经提前五天叫人去吹过风,根据这四天来他和百户长们的交谈,流民青壮们参军意愿还算是强烈的。 根据霍恩收集到的情况,愿意参军的总结起来就是两点,第一,工资高包食宿有肉吃地位高,第二,打到千河谷教会清圣座侧,给亲友报仇。 不愿参军的原因就五八门了,什么怕死啊,什么没地方住啊,什么怕走后刚娶的婆娘被偷啊,什么怕霍恩说话不算话啊。 确定了青壮们的意见和情绪后,霍恩在两天前张贴了告示。 告示中则明确表明了霍恩对于救世军的待遇和介绍。 第一,他们是为了解救千河谷人,为死去的亲友报仇而战斗,是为了自由和平等的正义之战,哪怕是死,都是光荣地死。 第二,一个百户出的士兵越多,建材和人力提供优先级越前,在百户分房中,士兵家属优先分配住房,不用再住荒郊野外的帐篷里了。 第三,在士兵服役期间恶意破坏士兵婚姻者,判绞刑。 第四,正式登记新兵连后,先预领一個月薪水30第纳尔,新兵连训练成绩前10%再发90第纳尔的奖金,转正后非战时日薪2第纳尔,战时日薪4第纳尔。 第五,战死后有专门的英灵墓园,士兵子女免费上学或加入孩儿军,其妻子由教皇国安排工作,无法工作则有补贴和荣养院,有专门的元老对接,有事可以直接和霍恩报告。 第六,正式登记新兵后,假如当逃兵,情节严重的判绞刑,轻微的判圣三一教育队改造,家属知情不报,计入户籍册档案,全教皇国通报批评。 在告示贴出的这两天,霍恩给拜圣父修会的修士们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拿着这告示,向各个百户中的人宣扬征兵政策。 到了今天正式征兵,每个拜圣父会修士搭配三个识字的登记员,就成了正式的征兵官。 霍恩下了马,戴上兜帽,随便找了一座因苏拉便走了进去。 这间因苏拉庭院地面用不规则的料石铺成,缝隙间还长着荒草,几只乌鸦落在屋檐,好奇地探头看着庭院内的场景。 百户长和这栋因苏拉的十户长各自拿了一把木矛,站在拜圣父会修士的身后,而修士的身边则是两位识字的小吏。 七八个结伴而来的青壮正在十户长的带领下,表演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这是在测试大脑是否残疾。 霍恩这25000人中居然有800多人识字,其中能进行简单书写阅读和计算的居然有700多人,识字率接近3%。 只能说这些多亏了贞德堡是一座城市的福,不然上哪儿找这么多识字的人? 那登记的拜圣父会的修士霍恩认识,叫胡子吉姆,因为叫吉姆的人太多了,只好在名字前加上绰号。 那胡子吉姆看到了人群后的霍恩,立马绕到柱子后面,又偷偷走到了霍恩的身边,躬身行礼。 “怎么样了?”霍恩望着眼前这个胡子尖带点红色的青年劳工问道,“目前有多少人报名?” 胡子吉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按照这个百户的青壮比例,我们的目标是71人,到现在为止,合格并登记的共有67人,眼看着就能完成了。” “这么快?”霍恩都有些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啊。 胡子吉姆嘿嘿笑道:“我都是拉着十户长,每家每户通知过的,青壮们一半愿意一半不愿意吧,反正想要杀魔鬼的基本都来了。” 霍恩看着那些穿着两层衣物依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青壮默然不语。 “你登记完别走,继续待到傍晚,这期间来报名但没报上的人,可以先登记,下回征兵时优先录……” “我说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霍恩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怒吼,一名十户长拍着桌子对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喊道。 “我不是傻子,我能从一数到十,你老是打断我,我……”布吕讷的憋红了脸,下意识向前迈步。 “干什么?想打人啊?殴打十户长,要打三下杖刑你知道吗?”梅里克索色厉内荏地骂道。 “我只是说话慢,我能从一数到十,你们听,一……二……” “你说半天不还在一二吗?谁有时间等你啊。” 一些晚来的青壮本来都想走了,一见这场景,马上跟着帮腔:“是啊,是啊,不行就让开。” 霍恩朝胡子吉姆使了个眼色,吉姆心领神会,推开了人群:“干什么?我就去拉个屎,你们吵什么?” “吉姆修士,这人是我们十户的布吕讷,他只是过来打扫院子的,我说他数不到十,当不了兵,他非赖着不走。” 吉姆走到了布吕讷身边,抬头看了眼他的鼻孔……玛德,这小子估计都有一米九了。 “吉姆修士,我最了解他了,他又怂胆子又小,送伱那只会把米果吃贵……” “你先闭嘴。”退开两步,吉姆懒得和梅里克索多废话,指着布吕讷道,“你,数一遍,别人谁都不准说话。” 没有了梅里克索的干扰,布吕讷顺利地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了一,证明了自己的智商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胡子吉姆直接在登记表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名字,“记得后天早上到小镇门口集合,过时视作自愿放弃,记入户籍册,听明白了吗?” “啊?”布吕讷有些发懵,他只是被那些同一个十户的青壮嘲讽数不到十,实在气不过,因此想要证明自己。 他什么时候说要当兵了? (本章完) 第222章 秋暮岛高新工业区 第222章 秋暮岛高新工业区 将几个街区转了个遍,霍恩很快就被教皇国的臣民们认了出来。 霍恩倒没遮遮掩掩地,干脆兜帽一摘,把暗访的活动变成了明访,宣传征兵的同时还顺带去访问民情。 新建的十个街区,霍恩都是即兴发表了演讲,和最下面的十户长们碰了头。 至于还居住在废墟和帐篷中的教皇国臣民,他则是随机上门拜访,询问姓名和家庭情况,说点鸡汤鼓励一下啊。 这放在霍恩的老家都是用烂的老套路,放到这居然有奇效。 霍恩都没说两句,就把一堆老少流民感动得稀里哗啦地,搞得一部分原先不准备征兵的人都跑去征兵了。 和依依不舍的劳工一家告别,霍恩重新跨上马匹,看着眼前沿着道路排列的几个街区,不由得感慨。 在他这個教皇冕下亲口承认了征兵政策后,原先的顾虑被打消了不少。 本来预计三天完成的征兵,估计两天不到就能结束了,甚至还多登记了不少预备兵。 不过在应募兵员和后备兵员的数量拉满之后,想要他们能够正式上战场,还缺了一个部分,那就是武器和盔甲。 这个问题就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居民区可以解决的了,那得去小镇废墟范围外的高新工业区。 如今的小镇在霍恩的要求下,被维特规划成了四个区域,靠近帕拉河的居民区,居民区西边的高新工业区,位于小镇中央的行政区和位于东边码头的商业区。 这是三年内的一期计划,而五年的二期计划则需要增添绿化区和高级住宅区。 工业区就坐落在帕拉河的下游,一方面是方便排污水,一方面则是方便船只行驶和出货。 当霍恩来到高新工业区时,原先荒草遍地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劳工们修出了一条简单的道路。 在工业园区的前面,还有一圈半人高的篱笆,篱笆前还竖着一块标牌,向来者表明此处的归属——圣铸部下辖工业园,外人止步。 说是高新工业园,但就霍恩骑在马上看到的场景来说,只能算得上说是无比寒酸。 园区内全是破破烂烂的砖墙工棚,小的只有一两百平米,大的占地不过一亩地。 每个工棚内都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在工作,唯一比较大的是纺织工坊,有数十位纺织女工踩着木踏板纺织布料。 这些木织机的转轮上缠着毛线,在皮带的带动下,随着纺织女工的不断踩踏而转动。 在织好了布匹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将布匹放到一旁的藤筐内,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取走藤筐,并将一个空筐放在原先的位置。 那些藤筐中的呢绒布则被放到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桌上,从前到后,分别有人裁剪、分类、缝制到最后成衣。 这种流水线的模式在霍恩还是苦难行军的时候,就被应用过,现在只是重新捡拾起来罢了。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霍恩发现那些纺织女工的动作好像乱了,出错率增加了不少,只好轻笑着从门边离开。 “去把纺织工坊的主管叫来。”霍恩对着身边的孩儿军说道。 站在工坊前,霍恩朝着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 整个工业园区总计不过三百人,要论产业就四种:家具制造、纺织加工、炼金产业和军械制造。 其中炼金产业主要就是砂浆工坊,如泥煤生产则放在兽化人所在的山麓地区。 至于家具制造,就是为教皇国臣民们生产最基本的家具,就是桌椅床柜和门窗地板。 这是一项需求量很大的商品,这四组三十五个木工,每天从早忙到晚都供不应求。 家具工坊其实仰赖于建在野蛛林附近的锯木场,家具工坊对锯木场同样是供不应求。 但听野蛛林那边的哨所说,最近两三天,又有两个伐木工被巨蛛袭击,如果要扩大生产,恐怕得先和巨蛛们过过招。 至于军械制造,则包含冶铁、打造和组装枪头、山铜工坊、发条铳组装工坊好几个部分组成。 军械工坊的人数占据了整个工业园区的三分之一,接近一百人。 “冕下……” “黑兹?你的手怎么了?”霍恩看着眼前少了左臂和左眼的黑兹,愣了一愣,“你是纺织工坊的主管?” 这黑兹可是第一批十户长之一,当时可是和杰什卡布萨克地位差不多。 不过他才能品行都一般,还屡屡犯错,如今杰什卡当上救世军高层,布萨克当上主教了,他还是一个十户长,贞德堡血战后才被提拔。 黑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在贞德堡时有骑士砍我,我抬手挡了一下……反正后来,马德兰阁下把我转到圣铸部来管纺织工坊。” “……嗯。”霍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前拍拍黑兹的肩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现在的事情能干好,该升职升职,该加薪加薪。” 黑兹轻轻点点头,不过他的神色灰败,和以前相比少了不少斗志。 看他这副样子,霍恩就知道他心气没了,这辈子估计就是想待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不求立功只求无过了。 个人的选择,他没法干涉,且没时间精力去干涉。 “之前我让你们做20套救世军制式军装,做出来了吗?” 黑兹转身朝身后的听差招招手,很快便有人把超大、大、中、小四种类型的救世军军装送了过来。 霍恩则叫来了一个护卫,让他穿上当模特试一试。 这种军装已经很类似于后世的大衣了,领口翻领,中间开襟,使用纺锤形纽扣。 下摆一直垂到膝盖上方,两条及腕的翻袖长袖管可以调整袖长。 左肩上披着一条红色肩带,它固定了安放铁砂弹丸木筒的斜背宽背带。 下身的土黄色麻布马裤底端用绑腿牢牢系住,将裤腿塞在长筒袜和牛皮短靴中。 不多时,十名护卫就都换成了棕黑色的军装后,排成一列站在了霍恩的面前。 这些老营兵队列整齐,眼神中自有一股杀过人的凶悍气,配合上这黑中带红的颜色,单单站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日山羊的,这也太威风了。”跟随着霍恩身侧的杜瓦隆喃喃地说道。 “冕下,您觉得如何?” “不错。”霍恩伸手摸了摸那军服的面料,这种粗呢绒布匹摸起来有些粗糙沉重,但对于冬春季作战训练的士兵们刚刚好。 “这样吧,我给你调配两百个人手,在一个半月内,生产4000套能做到吗?” “4000套?”饶是黑兹处于躺平状态都吓了一跳,“冕下,我们每天的产量不过10到20套,这还是在有现成的呢绒布的基础上。 就算再加200个人手,还要带上纺织新布,顶多翻一番40套,45天连2000套都做不到啊。” 霍恩听了倒没有说话,只是取出一个漆皮笔记本记了两笔:“没关系,你先尽力组织生产,怎么提升产量,我来想办法。” 和黑兹又交代了一下纺织女工的工作事宜后,霍恩收起了漆皮笔记,余光却瞄到了道路尽头正有几个人走来。 “好了,开胃菜尝完了,该去看看主菜了。”转过身,面对着海茉汀和帕斯里克,霍恩微笑道。 (本章完) 第223章 坎尼狄二型发条步铳!更精准!更强 第223章 坎尼狄二型发条步铳!更精准!更强劲! 在工业园中,军械所是最神秘的,他们不仅有自己的工坊,还在外围的荒郊上有一块特制的靶场。 此刻在杂草深及脚踝的泥地上,一名圣铳手抱着新式的发条铳聚精会神地祈祷着。 在祈祷中,他请求圣铳中的圣灵蓝上他的呼唤,吹出一股劲烈的圣风,且不要哑弹或炸膛。 “祈祷结束了吗?” “结束了。”默念完最后一句祷词,铳手握住了铳口,低声回应道。 作为经历过苦难行军和贞德堡血战的老铳手,他没用几分钟就知道了新型发条铳的使用方法。 和旧式发条铳不同的地方在于,新式的发条铳缩减了3毫米的口径,这样拿起来更轻。 他先用通条把击发杆推回原处,再将一粒圆滚滚的铅弹塞入铳口。 “准备!” 听到军官的号令,铳手不慌不忙,从容地扭动着发条盒中的发条匙,大概十来圈后,他伸手在发条盒上的铳栓拉了一下。 “咔哒”一声后,发条铳的扳机如吃了蓝色小药丸般竖起,且坚挺无比。 “瞄准!” 用支架托起发条铳,将铳托抵在肩窝,寒冷的铁制铳管贴在了这名铳手的脸颊上。 紧贴铳管的耳朵,能听到止逆棘爪一点点退回的声音, 手指插入扳机前方,铳手强忍着晕眩感,闭上左眼,将铳口处的准星对准五十米开外的穿着骑士盔甲的假人。 他的心跳仿佛与齿轮同步,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无限拉长。 然后,那一刻终于到来。 “圣风!” 刺耳的尖啸声骤然爆发,发条铳的巨响如雷霆般撕裂天空,震耳欲聋。 发条匙如风车般飞速旋转,带起了残影,金属加热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在鼻端。 “砰!” 远处的骑士假人则猛地向后仰倒,但又迅速立起,如此反复来回晃荡。 叫人牙酸的金属破碎和木屑挥洒在阴冷的空气中。 帕斯里克招招手,两名士兵架起那骑士靶子艰难地朝着霍恩这边跑来。 在靶子运到后,海茉汀站了出来,她今天带着粗大的皮革手套,露出了精壮的手臂肌肉。 拿起一把发条铳,她向着霍恩介绍道:“坎尼狄二型步枪,17毫米口径,长度一米五,铅弹重量30到50克,总重量18到22磅。 在使用支架的情况下,单人即可操作,老手发射频率可以保持在30秒以内,一分钟两发。 在坎尼狄一型的基础上,我改用了s型发条,保证全程出力一致。 不会前半段把击发杆和齿轮撞坏,后半段又跟不上击发杆速度,使弹丸发射速度倒挂,减轻了击发杆和齿轮的磨损。 此外,在发条盒中加装了止逆棘爪,在上好发条后,推动枪栓,压下止逆棘爪,扳机弹起,瞄准后扣下扳机。 不过止逆棘爪最多只能阻止发条转动大概1分钟,上好发条后,一分钟不发射,止逆棘爪有很大概率弹回。” 霍恩走上前,抚摸着板甲上食指粗的小孔,他将手指猛猛插了进去,大概进去了两个指节就到底了。 也就是说有效杀伤距离一百码,五十码的距离能够破甲,穿深3到4厘米。 配合上塞西的臭鼬牌安神嗅盐,一个老练的圣铳手在发射和装填间隙使用冥想法,一场战斗发射四次才会耗空法力。 只可惜缩小口径和改用枪托后,铳管不得不变长,长度从原来的一米四变成了一米五。 这就意味着想要正常地使用发条铳,起码得有一米六以上的身高。 因为使用它时,需要一只手握住支架托起铳管。 经常使用发条铳的朋友都知道,记住霍恩给出的杠杆原理,支点越近,力臂越小。 如果个子矮,手臂不够长,前方沉重的铳口会向下倾斜,甚至导致整铳失衡掉落或者发射不准。 不过这玩意儿的威力已经够够的了,五十米的距离,按照重甲骑士冲锋袭步7米每秒,够发条铳发射两轮的了。 因为霍恩预计从发射到后排上前大概是5到6秒,那么骑兵进入五十米距离后发射第一次,在十五米距离发射第二次。 仔细地抚摸着铳管,霍恩仿佛都能看见,千铳齐发后,上千的铅弹射穿骑士身体,如多米诺骨牌般倒地的景象了。 “不错,你做得很好。”霍恩当即宣布,“那个谁,你记一下,拟赐封海茉汀为教皇国皇家工程修道院修士,除基本工资外,每月发放20第纳尔补贴,且每年可以申请一笔发明基金,用作发明创造。” “皇家工程修道院?发明基金,那是什么?”海茉汀有些发懵。 “所谓皇家工程修道院,是给那些在工程学上有重大贡献和学术成果的工匠的,他们能够因为技术贡献而授予圣职。”霍恩拍拍海茉汀的肩膀,故意放大了声音。 此刻,周边几乎所有的工匠动作都停滞了一瞬,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甚至毫不掩饰地直接小跑过来,抻着耳朵听。 “以后还会有皇家炼金修道院,皇家文学修道院等等,至于发明基金…… 你可以看作工程修道院给予你的无偿贷款,拿一笔钱去制造和实验你喜欢的东西,比如说——钟表。” 看着海茉汀亮起的眼神,霍恩微笑起来:“如果你的发明真的有成果,那么发明产生的收益,将会有一部分归于工程修道院作为发明基金和运营费用。 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自己出一笔钱将发明买断。 好了,我给你放三天假,然后就是第二個项目——骑兵用发条铳了。” 安排了海茉汀去休息,霍恩第二个拉来的就是布罗克:“咱们的发条铳产量如何?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完成1000支?” “产量的话每天8支左右,如果延长工作时间的话,每天最多12支。”布罗克仍然是一副苦闷的模样,“至于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完成1000支,您先问问山铜发条和精铁够不够?” “我已经把山铜发条的炼金仪式的精铁需求缩小到了8磅,但代价是一次炼金需要12名炼金术士参与。” 每次提炼山铜减少了6磅精铁,那么总共节省了约2000磅精铁。 霍恩回道:“炼金术士不是问题,产量跟得上吗?” “给我40个炼金术士,每天能产10磅山铜。”帕斯里克信誓旦旦地说道。 霍恩即刻把压力转移到了布罗克身上,布罗克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尴尬地说道:“冕下,我们的极限就是12支了,毕竟卷铳管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过程,且损坏率很高。” “那假如用水力锻锤配合让娜的闪电呢?”霍恩问。 布罗克继续摇头:“那工作量已经超过让娜殿下的上限了,让娜冕下的法力毕竟是有限的,况且,能做精细活的铁匠就只有十人出头。” 霍恩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月池里放电的水,他沉吟了一会儿:“伱们先延长一下每日的工作时间,给你们额外发奖金和夜间通行证,其余的我再想想办法。” (本章完) 第224章 皇家神学院院长圣女希洛芙 第224章 皇家神学院院长圣女希洛芙 一颗石子落入月池中,水波荡漾,那池水上方瞬间闪过了几道电火。 “没了?” 蹲在地上,霍恩又把一颗石子丢了进去,这次连电火都没有了。 “没了,我捞星铸齿轮的动作太大,现在月池基本已经不放电了。” 此刻,以太尖塔的月池前是蹲着的霍恩,坐着的希洛芙和站着的让娜。 经过四天多的朝夕相处,秉承着有事秘书干的原则,霍恩向希洛芙问道: “下一次群星归位是在什么时候?” 希洛芙翻开了手中的星图:“这个只有归位前三天才能算出来,不过每次群星归位都大概在十五到二十天。” “那就是十二月下旬?” “差不多,我每天睡前都会观星看一看,除非下雨,否则不可能错过的。” “行。”霍恩站起身,走到了希洛芙的身后,刚想说话,却发现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霍恩将她的长发拢到了脖子后,拿头绳系了一个低马尾,希洛芙尾巴绷直,手忙脚乱地将马尾拉到胸前。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那天我可能不会到场,一定要注意安全。”霍恩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 叫醒了快要睡着的让娜,霍恩推着希洛芙的轮椅便开始往外走,到了庭院中,已有一张小桌摆好了。 希洛芙很多的行为都是从艾尔古籍中学习的,所以她的生活习惯基本都遵循了艾尔人的传统。 例如每天下午的茶话会。 在古艾尔时期还有茶,但到了神圣艾尔帝国时,茶居然失传了,所以他们只能喝蜂蜜水当茶,吃血肠和麦饼做点心。 推着希洛芙坐下,霍恩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漆皮笔记本。 “希洛芙,额,差点忘了,你想担任教皇国皇家神学院的院长吗?” “我,神学?”才吃了一口麦饼,希洛芙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吸血鬼的养女耶,而且我不懂神学啊。” “谁说你不懂?你不是设计并制造了很多神机吗?” 作为宣传起家的霍恩,向来对宣传工作十分上心,在星铸齿轮抽水器发明后,圣孙就迅速为其定名为——转轮圣机。 一切以星铸齿轮为核心的机械,并不是魔鬼的机械,而是神机。 不是魔鬼在驱动转轮,而是圣父无形的大手在转动齿轮。 太伟大了圣父拜恩。 霍恩起家背景和当前的形势,注定了他必须在神学的话语体系下发展魔法科学或炼金科学。 如果未来要和作为先进生产力的炼金术甚至是法术合流,那就必须先把炼金术给合理化。 要构建这么一个合理的,能先把较为无害的炼金术纳入进去的神学流派,自然神学无疑是一个好的参考对象。 炼金术不再是炼金术,而是自然神术。 不过这套思想体系想要构建,霍恩一個人可办不到,他事多,而且他没那个知识储备去完善这套体系。 那么见多识广,精通古艾尔古籍,有着丰富哲学和文化储备的学者,就只有希洛芙了。 “自然神学,那是什么?” 霍恩没有说话,而是问道:“你看过《福音书》吗?” “看过啊,你带来的好几个注释版本的福音书我都看了,实际上,其中有好多部分和逻辑都遵循自古艾尔的神话、逻辑学和哲学。” 从地上捡起一枚小齿轮,霍恩递到了希洛芙的面前:“这是什么?” “齿轮啊。” “那它是从哪儿来的呢?” “工匠造的啊。” “你看,当你在地上看到一个齿轮,伱理所当然地把它认为是工匠所造,因为齿轮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当你看到一块石头,却认为石头原本就在那里吗?” “你的意思是,石头的工匠是圣父?”希洛芙两脚离地,聪明的智商一直待在高地,话说一半就理解了霍恩的想法,“不,自然的工匠是圣父!” “真聪明。”霍恩忍不住搓了搓希洛芙的狗头,狼女的尾巴则欢快地摆动起来。 “你是让我们摒弃一切超验的和先验的启示,单从理性和逻辑来推理圣父的存在?”希洛芙补充道,“那炼金术的本质是分解与合成,从一定意义上是自然的一部分……” “不不不,炼金术是炼金术,自然神术是自然神术。”霍恩伸出一个手指来回摇动,“炼金术的目的是炼出金子和长生不老,本质是为自己的私利。 自然神术的目的是通过分解自然,找寻自然本质,证明圣父的存在并为信民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食人魔和骑士都身材高大力大无穷,难不成食人魔就是骑士吗?不能这么算。” 经过霍恩的解说,希洛芙渐渐对这个套着神学皮的玩意儿有一些认知的雏形。 不过一旁的让娜靠在柱子上,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如果霍恩说的是军事相关的,让娜还能听得津津有味,这种神学啊哲学啊的东西,她实在是听不进去。 在又一次差点摔倒后,让娜扛不住了,她干脆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茶话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哥,我去练习法术了,晚饭见。” “行。”叫住让娜,霍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才说道,“反正都是要练法术,你去把野蛛林锯木场的巨蛛清理一下吧。” “好。” “别忘了带上几个孩儿军和侦骑,把周边的地形图都给测绘一下。” “知道了。” 告别了红着脸匆匆离开的让娜,霍恩带着一身的洋甘菊香气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希洛芙的身边。 希洛芙的尾巴收到了屁股下面,耳朵则向后贴在了头皮上。 “我们刚刚谈到哪儿了?” “谈到了嘉莉。” “啊?”霍恩举起杯子的手停住了,“我们什么时候谈到的嘉莉?” “昨天晚上让娜和我谈到的嘉莉……” “咳咳咳。”明明没喝水,霍恩还是用呛水后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希洛芙的话,“总而言之,你愿意担任神学院的院长吗?” “我拒绝,我只是你的秘书,同事罢了,又不熟。”希洛芙冷冰冰的咏唱调让这句撒娇的话语显得更像是真话了。 “我们还不熟啊?” “那我问你,我是魔女你知道吗?” “知道啊。” “那我的魔女法术是什么,你知道吗?” “额……”霍恩的冷汗下来了,他还真忙忘了,他好像之前听谁汇报过,让娜提过一嘴,是什么来着? “谁说我不知道的,是操纵小虫子……肯定不是……是,是……” 希洛芙看着霍恩满头大汗运转cpu的模样,忽然拉住了他的手:“错啦,我是占卜向的魔女,我的占卜术是观微,能占卜极微小的事物。” “那皇家神学院和自然神学的事情?” “我是你的秘书,作为秘书帮你处理一部分政务是正常的事情啊,皇家神学院的院长听起来挺有趣的,我当了。” (本章完) 第225章 虽然走私 放高利贷 操纵黑市,但是 第225章 虽然走私 放高利贷 操纵黑市,但是好女孩 “所以你们不去冬训营,只是因为喝酒喝多了忘了时间?” 翘着二郎腿坐在乡间别墅的呢绒坐垫上,墨莉雅提铁面冰冷地看着齐刷刷站成一排的骑士们。 在这初冬的天气里,温度更低的山地郡隐隐有下雪的迹象。 而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墨莉雅提手下的骑士们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光溜溜的肥壮腱子肉,像一群鹌鹑一样挤在一起。 脸红脖子粗的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踢踢我,我肘肘你,手底下的小动作不断,最终还是把一个人推了出来。 “我们错了,我们有罪。”那方脑袋骑士不敢直视面前高大的铁面女人。 “错哪儿了?”墨莉雅提沉声问道。 “错在薯根酒太好喝还便宜了。” “你说这玩意儿谁研究的捏?” “入口柔和绵软,加上几滴果酒和蜂蜜调味,圣父喝了都要跳舞……” 醉醺醺的骑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轰!” 墨莉雅提的铁手套重重砸在桌子上,将那桌子砸出了一个凹坑。 “哎哟,我的桌——”大叫的骑士看到墨莉雅提铁面眼洞下的红光,把抱怨咽了回去。 “我来这找你们,是让你们开品酒交流会的吗?”墨莉雅提站起身,低着头看着方脑袋骑士史蒂夫,“我教伱们薯根的食用方法,是让你们拿来酿酒的吗?” 这些骑士是千河谷特产的山地骑士,由于千河谷西部的山区缺少马场,所以尽管他们是骑士,可还是要步战。 山地骑士与正常骑士们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的农庄并不大,往往只能一个骑士领着六七户农民。 农忙时节,骑士们甚至要亲自下地干活,有时候,骑士甚至会跟自己领地内的农家女结婚。 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那六七户人供着一户士兵。 由于山区缺少可种植的土地,所以墨莉雅提在就任公爵之初,就号召举行了正宗大肥猪运动。 这个运动就是让骑士们养猪,赶到林子里面吃橡子。 毕竟山区嘛,别的不多就是林子多,林子里的橡子人吃了拉不出屎,可猪吃了却没毛病。 所以当初墨莉雅蒂继承赫玛石公爵之位时,他们也被称为山猪骑士。 不过在墨莉雅提带着他们翻越高山,在鳕鱼堡境内大搞骑行劫掠后,便没人再会用那個侮辱性的称呼。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墨莉雅提居然搞出了一支全超凡军队,整个赫玛石公爵领的步兵都有少则两段多则四段的呼吸法,且人均长弓手。 这样的山地步兵,墨莉雅提有足足五千人。 千河谷山地步兵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女大公每年给他们提供10金镑的年金,以及一个月的无偿呼吸法冬训。 至于这50000金镑的年金从何而来,第一就是福尔斯家族在法兰王国境内的产业,第二是千河谷山区丰富的矿山,第三就是走私、黑市贸易、贩奴、抢劫教会、高利贷弄来的钱。 当然,虽然墨莉雅提虽然走私、操纵黑市、贩奴、抢劫教会、放高利贷,她依旧是个好女孩。 “好了,你们几个,全都给我去冬训营,冬训营期间一滴酒都不准沾,沾了不仅要干十天苦工,还要鞭刑。” 宣判了对这群迟到骑士的处罚,骑士们没怎么反对,只是乖巧地离开了农庄的骑士大厅。 “又是酗酒问题。”菲利从黑暗中浮现身影。 “是啊。”墨莉雅提有些头疼地揉着脖子。 她手下这群山地骑士,绝对是优秀的士兵,可就是在孩童训练营时期导致的粗鲁、酗酒等问题遗留至今。 山地骑士们大多是被帝国贵族从平原地区排挤来的,很多甚至当了一段时间的流浪骑士甚至是强盗骑士了。 按照老公爵的手段,第一代的千河谷骑士是不起用不放战场的。 从第二代起,所有骑士家的男童都得到冷泉城进行长达三年的,严酷的持剑者式的军事教育。 从这一代开始,才会投入使用,并在公爵的行政体系中逐渐占据一席之位。 “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诺斯郡那边山地骑士说好了,他们能凑出300名超凡骑士,其中估计有侍从实力的200多人,方旗实力50多人。” “是来联合还是效忠,说清楚了吗?” “诺斯的骑士们愿意向您效忠,此外,在下瑞佛郡的不少原先是库什家族的骑士,同样准备向您效忠。” “哦?”墨莉雅提坐直了身体,“他们不准备推举库什家族的人当领袖吗?” 作为情报总管的菲利轻蔑地笑了一声:“贞德堡那位把名声搞臭了,那康斯坦斯带着贞德堡的小娈童到处跑,大家都传怪不得一把年纪还不结婚……” “那个娈童,你确定了他的身份了吗?他真是那位救世军领袖的叔叔?” “不是,他应该是教会不知道从哪拖来的替罪羊,高堡那边传的消息,那位霍恩还没出黑骨沼泽,他叔叔就跑了。” 菲利抬头看着端坐着的墨莉雅提,尽管看不到她的面孔,但仍能感觉到女公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领主大人,您对救世军很上心吗?” “嗯。”墨莉雅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帕斯里克传来消息,那名救世军的领袖是个魔女,但却是男性,这太少见了。” 作为老公爵收养的孤儿,菲利是知道墨莉雅提的身份的:“您是想,把他拉过来是……” “一个能稳定遗传魔女特质的魔物,这种宝物谁不心动?” 菲利顿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农民起义军领袖起了几分怜悯和同情,落到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公爵手里,恐怕后半辈子只能锁在宫殿里配种了。 “这不好吧,他可是千河谷的英雄啊。”同为千河谷人,菲利还是替他说了一句。 “给一个亲王的爵位,谁来都挑不出理,还有什么事吗?” 反正自己尽力了,菲利赶紧回答:“拜龙教的矮人们到白杉堡了,递上了信贴,期待能够拜访您。” “来得倒是挺快。” 废话,你用高利贷逼得一堆龙眠山脉的矮人到冷泉堡当苦工,人家长老不得屁颠屁颠地来吗? 这话菲利当然是不敢当面说的:“您提出能允许他们在山地五郡公开祭祀和建立城市,他们当然迫不及待。” “告诉他们我会在三天内与他们会晤,到时候会提前通知的。” (本章完) 第226章 新兵营里新兵的新一天 第226章 新兵营里新兵的新一天 在小镇的废墟上,沿着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十几辆敞篷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每辆马车上都坐着十几二十个新兵,他们身穿麻布袍子,羡慕地看着押送他们的黑衣骑兵们。 他们都穿着漂亮的呢绒大衣。 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布吕讷后背靠在车斗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车斗底板的缝隙。 与其他兴高采烈讨论的新兵不同,他的情绪并不高昂,甚至有些恐惧。 他本不想来参军的,只是那天被梅里克索讽刺是傻子,他没忍住,和他争辩了几句。 结果莫名其妙地,他就被那个修士老爷登记上了兵员名册。 这个误会解开本来不难,但无奈的是,登记完成后,百户长莫桑以阻碍征兵的名头把梅里克索怒骂了一通,还按头让他给自己道歉。 这要是自己说一句其实我不想当兵,那得罪就不止梅里克索,而是梅里克索、莫桑、修士吉姆三位“大人物”了。 那小鞋还不得穿到饱啊? 布吕讷只是胆子小反应慢,他并不傻,想明白前因后果后,他麻了。 去新兵营吧,那可是真要上战场打仗的,说不去新兵营吧,那灰溜溜回来,肯定要被怀恨在心的梅里克索刁难。 最终,在加什库尔的劝说下,布吕讷还是决定先参军,把目前的灾难躲过去。 至于以后怎么办,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布吕讷抬起头,却看见了其他新兵们看他讥讽的眼神。 这些新兵和他都是来自同一个百户甚至是十户,布吕讷的胆小懦弱是出了名的。 嘴上不说,可他们心底都知道原委,只是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和打闹中时不时将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布吕讷。 “康博瑟姆,你之前是当过雇佣兵吗?” “嗨,没多久,只不过是七八年,打了几场小仗,像之前帕帕尼大君那一战,我就在现场,是亲眼看到杰什卡军团长怒杀逃兵的。” “那一定多带带我们啊。” 那康博瑟姆拍着胸膛说道:“放心,我是在雇佣军号称带带老队长,经常带新兵的,我教你们一個,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新兵最讨老队长喜欢吗?” “强壮的?” “个子高的?” “错。”康博瑟姆嘴角挂起笑容,“是凶狠的,要有那种凶劲,不凶,战场上怎么杀人?” 布吕讷听到杀人两个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像我们马车上有些人啊,我就不点名了,就肯定不会讨教官喜欢,太懦弱了,没有力量,看着个子大,胆子比几把都小……诶,布吕讷,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啊。” 布吕讷讪笑着点头:“对,对。” “哈哈哈哈哈——” 初冬的寒风带着潮湿的水汽,打湿了道旁的鼠尾草和酢浆草,在布吕讷的忧郁中,军营总算是出现在山坡之后。 与小镇街区不同,艾尔军营是霍恩抽调了兽化人战俘苦工和圣三一教育队进行的翻修。 他们了小二十天的时间,总算是修了个大概。 之后哪怕是新兵在训练,这军营还得继续修缮,以迎接更后面的新兵。 霍恩分批次征募新兵的一大原因,就是军营这边没完全修好,容纳不了太多人。 篱笆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布吕讷抬头看去,拱形的木质骨架在头顶缓缓驶过。 马车进入军营前方的半圆形广场,夯实的地面上,细密地铺了一层红白相间料石作为地砖。 十来名身穿救世军军服老兵的教官站在一起,那齐整威武的军服和带着血腥气的气质,牢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要是我也能穿上这套衣服该多好?布吕讷羡慕地看着那些老兵。 “到了,懒鬼们,便宜你们坐马车了。”一名嘴巴上有疤的黑衣骑兵朝他们大吼道,“走走走,快下车!” 没等车夫把车停稳,这些青壮们便跳下了马车,这看看,那摸摸。 甚至有人就直直朝着门口的卫兵走去,结果被一枪杆抡倒在地,成为了新兵营的第一个伤员。 在所有新兵下车后,马车立刻转向去接其他新兵,当大门彻底关闭,其中为首的一名黑帽军旅队长才走上前: “别看了,这里就是军营。” “你们这些狗屎将在新兵营里度过二十天,成为一坨更强的狗屎。” “你们在这,只要记住三件事——听命令,听命令和听命令!” “如果你不懂听命令是什么意思,记住一句话——旅队长永远是对的!” 站在前排的新兵们掏着震得发痒的耳朵,不明白这位教官为什么要大声说话。 “我,叫科勒曼,一名参加了小泥沟大战、高台群山连战和贞德堡血战的老兵,是圣孙冕下派我来管教伱们的。 我们这些老兵是你们最好的老大哥,你们有不懂的事可以问我们,我们会亲切地告诉你们,现在开始点名,从你那,开始!” “弗冈·希恩里!” “在这呢!”那名叫弗冈的农夫马上招手道。 “在军营,你只许回答是和到,重来!” 一名老兵上前,把弗冈从人群中生拉硬拽出来:“到……到。” “没有劲,重来!” “听不见,根本听不见!” “你是没卵子吗?重来!” 那些老兵马上指着那农夫大吼道,逼得农夫最后喊了七八声,都破音了才让他们满意。 此时,一个老兵走出,抓住了弗冈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一边,开始一对一地教他站立。 “下一个,泰勒·提恩!” “到!” “好,很有精神。” 泰勒同样被另一名老兵带走教导站姿和规矩。 在科勒曼的一个个点名下,这一批上百名新兵都确定到达,并陆陆续续被充当教官的老兵带走。 “下一个,布吕讷·纪尧姆!” “……” “布吕讷!布吕讷!” “到!”布吕讷连忙推开人群走上前,看到面前一脸横肉的科勒曼。 “玛德,个子挺大,嗓门这么小?” “这么小的嗓门还想打仗?重来!” “到——” 让布吕讷喊了十来声,科勒曼才放过他。 一名年轻的军官走上前,拍拍他的后背:“个子还挺高,说不定能当排头兵,我是克儒修,你的旅队长,现在,闭嘴跟我走,什么都不准问。” 望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军官的背影,布吕讷没有言语,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 尽管这名叫克儒修的军官年纪不大,但地位却不低,其余的老兵看着他都是恭恭敬敬地。 结合他的年龄,布吕讷觉得他很可能是孩儿军出身。 到了操练场上,克儒修从架子上取下手臂长的虔诚注入棒,点了点地。 布吕讷茫然地看着他。 克儒修倒是没有直接打,虽然霍恩给予他们使用虔诚注入棒和窝心脚的权利,但只有真的犯错后,才允许使用。 如果士兵举报带队老兵违规使用体罚,那老兵同样要受罚的。 “到这,站好!” “哦哦哦。”布吕讷马上顺从地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在他的前面已经有三个新兵,他们绷直了身体,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由于他个子高大,被克儒修安排到了最后。 “不要说哦哦哦,要说是!”克儒修皱着眉看着这个大个子。 “是。” “好,我现在教你站姿,看到你前面的人了吗?跟他一样,腰挺直,两手贴在大腿上,脚后跟并拢,不要摇晃。” 在克儒修的教导下,布吕讷按照他的要求站好,就是背有些驼。 但霍恩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差不多就行了,哪能指望他们达到后世的作训水平? “好,继续站着,等我回来。”克儒修对剩余的新兵们喊道,“你们也是,不要偷懒。” 新兵们马上把身体绷得更直了。 但克儒修的身影才消失在房屋的后面,其余的三个新兵便马上松了劲。 他们活动着肩膀,坐下来揉着膝盖和小腿,围成一个圈骂骂咧咧起来。 “搞不懂咱们站什么啊?” “倒不是怕站,不让人动,一动就打是什么道理?” “我可是圣眷者,不说发把圣铳,至少长枪短剑总该有一个吧,空手站着算什么?” “日站夜站,能站死敌人吗?” 几个人嘀嘀咕咕抱怨了半天,才发现布吕讷居然还在站着呢。 “诶,大个子,别站了,过来聊聊。”那名自称是圣眷者的新兵朝他喊道。 布吕讷僵硬地摇摇头:“不行,教官说继续站着,等他回来的。” “你等他回来前再站就是了。” “这姿势我记不住,他回来我就忘了怎么站了。”布吕讷吭哧吭哧地回答道。 那圣眷者摇摇头:“马屁精,你爱站就站吧。” 他话音刚落,隔壁新兵旅就有人忽然大喊道:“诶,你们看,那是教皇冕下吗?” 原先坐在地上的几人马上站起身,朝着山丘那边眺望:“真是,真是教皇冕下。” “快看,快看,教皇冕下朝咱们招手了。” “冕下,我在这——” “冕下,我们敬爱你口牙——” (本章完) 第227章 新兵训练和安排 第227章 新兵训练和安排 “这就是您说的能够打败敕令连的强军?”名为科莱博的中年骑士朝着霍恩发问道。 尽管他口气温和,可随同的人都能听出来那一抹嘲讽的意思。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 “拖出去打!” “冕下,我……” 尽管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可没人真正动手。 霍恩口含圣言,只有他发话,才能动手。 站在科莱博的身边,让娜皱着眉看那些罔顾纪律又蹦又跳的新兵。 这些青壮从来没经受过军事训练,就算经受过,肯定没经受过霍恩这种的军事训练,不适应倒正常。 但她从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差。 “这批新兵里的圣眷者有多少人?”霍恩对着一旁的杰什卡问道。 杰什卡摸着黑粗的胡子:“之前统计的应该是233人,大概只有新兵总数的十分之一,毕竟咱们一共才2000多圣眷者,其中能上场的青壮数量还是太少了。” 这同样是霍恩头疼的问题,说是圣父眷顾,还真是圣父眷顾,他至今没能摸索出来圣眷是怎么传播的。 他做过实验,血、口水、毛发甚至是童子尿,结果都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它们和圣眷有任何相关关系。 但莫名其妙的点在于,让娜的血却大概率能够让人或动物感染魔女症。 霍恩甚至都想问:我不是魔女啊?我到底是不是魔女啊? “这段时间,我会常驻军营这边,尽量和他们一起训练和生活。”霍恩无奈地对杰什卡说道。 毕竟唯一能证明与圣眷有联系的,就只有霍恩本人的活动范围了。 “冕下,这是新兵营的训练安排表,您看一下。”哈库托将一卷麻纸递给了霍恩。 霍恩接过扫了一眼,在他的推动下,二维表格这种方便直观的格式已经在文字工作者中流传开来。 麻纸上的新兵营训练基本符合霍恩的思路,但在具体的细节上,霍恩还是决定交给哈库托与杰什卡去掌管。 和霍恩这种不懂具体事务的云军事家相比,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更懂实践和细节。 在霍恩的建议下,新兵营将会持续二十天,训练科目的优先级则是纪律、体能和思想教育。 本来思想教育是要放到第一位的,但霍恩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去完成这部分,甚至可以说他原本就没有条件去完成。 可考虑到思想教育的重要性,霍恩还是决定强行安排试试水。 按照这份日程表,新兵营前三天是适应,只进行最简单的队列训练,让他们感受一下军营生活。 这部分训练包括站姿、坐姿、单向行进、军队条令等,且每晚都会有随军牧师进行告解和教导。 中间七天则是基础训练,仍然进行队列训练,但会要求站姿、左右转、整理队形、内务,并穿插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如一公里跑步,50米冲刺,举长棍等。 除此以外,还要开始学习简化莱亚文,28个简化字母必须全部记熟,为以后的扫盲班打基础。 最后七天是强化训练,在前两者都练熟的情况下,增加更多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如三公里跑步,100米持棍冲刺,一公里负重跑,环岛拉练等。 经过这十七天的训练,新兵们需要做到听懂口令、分清左右、能够以基本整齐的队形,基本一致的动作直线行进、为呼吸法打好体能基础、完全融入军营秩序生活。 最后三天则是考核期,考核结束后,黑帽军和近卫军会过来挑人,以老兵为骨干,新兵为血肉组建新军团,并开始正式训练。 像战术训练、队形变换和呼吸法等科目,要留到新兵营结束之后,根据具体的战术分配来确定。 其实这本《救世战团士兵圣典》之繁杂,管理之细致,与帝国最严格的步兵训练相比,都是相当严苛的。 哈库托和杰什卡都或明或暗地提出了意见,却还是被霍恩强压了下去。 因为这支军队,要做的不仅仅是击败贞德堡的超凡骑士,还要击败敕令连,最后,它还得是所有起义者的新模范军。 霍恩认为大泽乡的这些青壮有完成他想法的实力。 他们不少都是亲身经历过那场贞德堡血战,在最弱小的时候,都是真正见过血、敢于直面骑士的。 这种意志力不是训练能训出来的。 此外,他们很多都是流民劳工,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由于其四处流动的经历,使得他们的见识、胆量和自理能力都比普通农民强得多。 唯一可能的缺点就是由于四处流浪,他们沾染了不少狡猾和凶恶的恶习。 相对于比较淳朴的农民,他们几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去抢劫、偷盗和勒索。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会强行推动思想教育,甚至不惜把整个拜圣父会的修士全部拉过来给他们当随军牧师。 希望三天一次的集体忏悔能改变他们的行为模式吧。 “哥,你看。”原先观察山丘下新兵的让娜眉头忽然舒展开,“那里有个新兵站着,总算有個说得过去的了。” “那大个子吗?他算不得好兵。”带着镣铐的科莱博向前走了两步,“刚刚点名的时候我看见了。 这种软蛋兵只是空壳子,看着好看,胆子太小,当仪仗队骗骗傻伯爵可以,但却骗不过敌人。” “你能预测未来吗?”让娜瞪着眼不服地问道。 “我亲爱的女士,你以为我见过多少像他这样的人,他的懦弱是骨子里的,改不掉的。”科莱博懒洋洋地歪着脖子,“等真上了战场,他就算不逃跑,也基本走不动路了。” “我倒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兵。”霍恩背对着科莱博,望着底下的军营与嘈杂流动的新兵。 “您当然可以有您的看法,但我保留我的意见。”科莱博道。 “懦弱不是骨子里的,不是天生的,只要让他们明白两件事,平时最懦弱的人,都能比最勇猛的骑士还要勇猛。” “什么事?” “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哈,幽默。” 转过身,霍恩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一个半月后,我会安排他们去西南群山,清扫盘踞在那里的巨蛛和兽化人僵尸,作为第一场实战训练。 我们就赌这个大个子在那一战中的战果如何?” 这是霍恩预定好的事情,假如能把那片区域的巨蛛和魔物清扫干净,那么南泽湖的淤积处就能归于教皇国所有。 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能靠转轮圣机破开淤积处,如果南泽湖的水位能下降,霍恩他们立刻就能获得一大片良田。 “好啊,我赌他什么战果都没有,只会缩起来瑟瑟发抖。” “好,那我赌你的反面。”霍恩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输了,伱有什么能够给我呢?” 看看一旁的让娜,科莱博冷哼一声:“我在弥赛拉面前发誓,接受你的重新洗礼,为你效力,把所有骑兵打仗的方法都告诉你,还帮你们训练你们的骑兵。” “那好,一言为定。” 霍恩平淡地说道。 (本章完) 第228章 霍恩自己的猎魔人 第228章 霍恩自己的猎魔人 这边和科莱博打了赌,霍恩能有九成的胜算。 不仅仅是因为他既是选手也是裁判,更是因为他对这套流水线士兵生产法的了解。 不管三十年战争还是后来的拿战,都可以看到当时的兵书对于普通士兵的素质要求很低,反倒是对军官的要求很高。 这就是因为普通士兵几乎就是可以流水线量产的工具人。 火枪的出现,使得训练一个能一定程度抗衡骑兵的步兵所需时间大幅减少。 拿破仑战争时期,东布罗夫斯基搞了点波兰农奴组成了波兰新军,14天学打枪,30天上战场。 霍恩这可是实打实练三个月呢。 霍恩一定程度约束了军官无理由殴打士兵的习惯,可他还是下发了虔诚注入棒给新兵营的带队老兵们。 目的就是用疼痛让他们听取号令,要他们害怕军官的棍棒胜过害怕敌人的刀剑。 这些强制规定的行为模式,能够训练他们的专注与服从,把他们真正从一个农夫变成一个士兵。 如果是帝国的训练体系,这一过程只能在实践作战中摸爬滚打中慢慢养成,可霍恩使用的是后世无数人摸索出来的科学训练法,效率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新兵营结束后,霍恩会将虔诚注入棒转移到杜瓦隆带领的孩儿军军法官手里,将执法权和司法权分离开来。 这套流水线生产士兵的方法,除非是彻底无药可救的,否则都能给他扳回来。 不然怎么说军队是大熔炉呢? 就算是霍恩看走了眼,不过就是放一個骑士走,而且可以三个月后再放,这期间够让娜把东西学到手了。 这个赌是打下了,可霍恩对于“为谁而战?为何而战?”有些犯难,这本质是个定基调的事情。 解决了“为谁而战?为何而战?”,就相当于确定了打谁和打到什么程度为止。 这两个问题涉及和牵扯的范围太大,霍恩cpu烧了都没分析清楚,而且还经常陷入“哦对的对的,哦不对不对”的反复自我否定。 起码有一点,霍恩是能看清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经济基础则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 霍恩这中世纪晚期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能玩明白启蒙主义和民族主义就谢天谢地了。 尽管家乡的开国先驱们字字珠玑,可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啊,知识储备不足,实践经验不够,给了方法论没有用啊。 所以这个问题霍恩决定先仔细调查,再慢慢确定。 毕竟“为何而战”只是让士兵在战场上尽力,而能驱使他们上战场和打赢的,仍旧要靠物质来决定。 毕竟口号喊不死人啊。 “让娜,你收拾收拾,明天和我一起住进来吧。” “好。” 把细节托付给杰什卡和哈库托,不等于霍恩完全放权,他依旧需要对具体的练兵进行微操。 一是他自己同样需要从中学习,二是他家乡的经验说不定能攻他山之石,三是他还得充当人形播种机,把圣眷洒给这些新兵。 告别了让娜,霍恩便沿路返回了军营中军团长所住的庭院小楼。 推开庭院的木门,便是清脆的嘎吱声,院子里的碎石杂草和垃圾基本都清理干净了,房屋墙面重新修缮了一遍。 将行李放到屋子中,霍恩走上二楼,却看到一个一人高的胡桃木时钟摆放在角落。 “这是?” “海茉汀为您设计并制造的十二小时制时钟。”勒内轻声介绍道。 和莱亚王国仍旧采用古老的司辰制不同,作为法兰人的海茉汀更喜欢法兰的十时制计时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孙非要十二小时制的,海茉汀还是做出了教皇特供的十二时时钟,此刻它的指针正指在下午一点。 每次见到这熟悉的时钟表盘,他都会有一种回到了家乡的感觉。 “距离拜圣父会开会还有1个小时左右,我还能打个半小时的盹。”霍恩将羽毛笔插到墨水瓶中,“勒内、杜瓦隆还有拉费尔,你们三个正好和我说一下孩儿军的情况。” “好的,那我先来吧。”杜瓦隆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说,接着则是勒内和拉费尔。 如今的第三期孩儿军将整个孩儿军扩充到近三百人,都是十到十六岁的孤儿。 外面新兵营那套练兵秩序和流程,基本都是他们先走了一遍。 这些孩儿军可以分为三大部分,由杜瓦隆带领的军法官体系,勒内带领的契卡体系,和拉费尔带领的卫兵体系。 军法官实际执行的就是宪兵的职能,曾经还负责一部分治安工作,不过这部分的权能被移交给治安所了。 契卡则是密探和侦察兵,主要是负责收集情报,前者对内,后者对外,霍恩暂时没把执法权下发。 卫兵与前两者不同,它们是霍恩专门安排的新职能,主要负责防止教皇国主教元老等核心成员被超凡力量所侵害。 霍恩要搞教皇国自己的猎魔人。 尽管秘党和自己是合作的状态,可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魔法千变万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巫师远距离敞开心扉了。 安排禁法卫兵作为保镖是合情合理的,在霍恩的设想中,这些禁法卫兵还会承担一部分收集情报的功能。 “……目前有53名成员受训,四分之一是从勒内阁下那里转过来的。”拉费尔沉稳地阅读手中的简报,“根据目前的卫兵教官吉洛的说法,他们大概还需要3-5年的培训,甚至还需要魔药。” 魔药是猎魔人们抗衡魔女和巫师的力量来源,它赋予了猎魔人在自身“不具备法力”的前提下,感知他人法力的能力。 猎魔人在面对巫师或魔女时,尤其是施法时相对隐蔽的占卜向和肉体向巫师,都能做到快速辨别。 这样,不管是袭击还是寻踪或者防护都能占到相当大的优势。 由于只有猎魔人能感觉到“法力”存在,他们经常会借此与武装农合伙,将村中富有的寡妇打成魔女烧死,然后瓜分财产。 不过这一行为被教会严厉制止,甚至不惜差点断绝了和猎魔人的同盟。 “我们有发条铳的话,部分武器训练不需要了,除此以外,像伪装一类的技能也不用教。” 霍恩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对于以后的战团内部的教育工作是一样的,要简明易懂,形式主义的、次要的东西都暂时不用学,基本道理就那么几条,学通了就能运用自如。” “明白了,冕下。” “魔药的话,塞西能做吗?”霍恩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嘴角带着礼貌微笑的拉费尔。 拉费尔摇头:“做不了,而且魔药致死率极高,都快赶得上魔女症了。” 这种魔药与普通药剂师制作的药剂最大不同点在于,要使用魔物或炼金材料。 而且魔药的配方一直是猎魔人们的最高机密,一直储存在总部的城堡中。 霍恩失望地打了个哈欠:“好吧,我明天去问问帕斯里克吧,说不定他有什么头绪。” (本章完) 第229章 我投教主一票 第229章 我投教主一票 二楼的卧房内,四柱床上霍恩平躺在床垫上,紧闭着双眼,却并没有完全入睡。 发条铳产量问题,月池问题,军服问题,魔药问题…… 霍恩躺在床上,明明困得张不开眼睛了,这些麻烦还是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阻止他进入更深度的睡眠。 但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霍恩不得不坐起身,直面惨淡的现实。 “弗采娃,拜圣父会的修士们都到了吗?” 在孩儿军扩大后,原先还承担着部分勤务兵职责的杜瓦隆和勒内等人,都不太能抽出时间陪同霍恩。 在商议后,弗采娃自告奋勇,成为了霍恩的勤务兵。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和充足的营养,弗采娃的脸庞比之前圆了不少,可能是在勒内的影响下,她同样呈现出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气质。 “都来了,冕下,他们都在院子中等着您呢。” 披上了呢绒外套,霍恩用冷水洗了把脸,把鼻子洗得微微发红,这才住手。 走到庭院中,二十多名修士正站在圃边等着霍恩的到来。 在裁汰了一部分后,这是拜圣父会的第一次聚会,他们要解决的,便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拜圣父会应做的工作。 “……之前我们已经确定,拜圣父会的首要目标是推翻教会与帝国的统治,次要目标是实现我们的三大主张。”霍恩拿起几份麻纸递给了在场的人,让他们传阅,“当然,这必定是一个漫长且反复的过程,我们需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到场的二十多名拜圣父会的修士拿着这些文件,要么自己阅读,要么找人帮忙阅读。 这份文件上记载的就是霍恩对接下来工作的安排。 这二十多名拜圣父修士分成两队,第一队是诵经队,第二队是辩经队。 诵经队主要任务是接受救世军士兵的忏悔和祷告,并向他们宣扬教会与帝国的腐朽,让他们明白——教会,不除不行。 他们要在这个期间尝试教导士兵们文字和数学,并关注士兵的心态和生活问题,甚至是组织娱乐与集体活动。 辩经队主要任务是编写将相对粗糙的《圣道救世训》不断扩展和打补丁,使其成为一套逻辑闭环的辩经弹药库。 这些辩经队的成员大多都是小知识分子或工匠,尽管识字,但对神学了解不多。 所以他们得在圣三一的迷途分子的帮助下,才能完成《圣道救世训》。 诵经队的大诵经师由托马斯担任,辩经队的大辩经师则由阿尔芒担任。 修士每隔三天向两位队长汇报汇总,而两位“大师”则是每隔七天向霍恩汇报一次。 至于他们的内部,霍恩明文制定了规则,那就是遇到矛盾就投票,少得听多的,投票结果与霍恩的命令相违背,那就听霍恩的。 “托马斯,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让士兵知道,什么是圣道?什么是信民?什么是自由平等?为什么我们要打败教会?” 坐在桌前,霍恩看着不断记着笔记的托马斯,缓声问道:“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至于阿尔芒,你们的任务是想出为什么是圣道救世?为什么是信民?为什么要自由平等?” “知道了,冕下。”如今已有几分大人模样的阿尔芒重重点头。 “说到这个,咱们内部的称呼最好得改一下。”用权杖敲了声桌子,霍恩淡淡地说道,“不然老是称呼冕下,我们要推翻教皇,他强尼八世是個教皇,我也是个教皇,把士兵们脑袋都弄糊涂了。” 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仅仅一个称呼,同样有不小的影响。 听了这话,修士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 “按照一般的修会来如何?我记得正常修会都是叫会首或教长的。” “那别人还以为咱们是教会下属的呢,不如叫教主吧。” “我投教主一票。” “我也投教主一票。” “我觉得要不然叫老大哥吧,圣孙就是咱们的老大哥,到时候可以说,老大哥在爱着你……” 见他们越说越没谱,在他们蹦出什么更离谱的名字前,霍恩赶忙叫停:“教长吧,咱们就叫教长吧。” “赞成。” “那我也赞成,教长冕下。” 秉承了投票结果与教长相悖,则以教长为准的原则,修士纷纷赞同了这一称呼。 再说了,就算真要投票,霍恩教长的一万零一百票能碾压他们所有人。 阿尔芒在一旁笑道:“为了展示咱们和教会的不同,我们的修士不要高高在上称呼什么信民了,干脆以教友相称吧,不管是修士还是平民都是教友相称,这样才能体现出《圣道》中的平等。” “好提议。” 在一下午的会议中,霍恩贯彻落实了圣父的仁爱精神,指出了当前传教工作存在的问题,安排部署了诵经与辩经小组的具体人员与活动方针,并亲切友好地问候了部分倔强修士的家属。 在硬件上解决了士兵训练的物质条件,在软件上安排了拜圣父会的修士专门强化精神。 剩下的就只有做好每一天,并等待开结果了。 接下来,霍恩的日程就是按下了快进键,他每天早上和士兵们一起出操,中午抽背军队条令,晚餐前则要检阅士兵的情况。 在此期间他还得见缝插针地书写工作计划,配合辩经队头脑风暴,从他们自己翻译的莱亚文《福音书》和《圣人福音注集》中咬文嚼字。 时不时还要去小镇,看看工业区和居民的情况,回了军营,一刻不得休息,就得听修士们汇报士兵的情况与活动。 晚上了,还得继续编写军律军法和临时法条,给主教军官们上课,和马德兰等人一起对后勤和工业进行成本核算和对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霍恩这群人刚刚起步,什么经验都没有,大家都只能摸索着来。 几乎每个主教和管事人都得手把手教,霍恩只能到处微操救火,几乎包圆了整个秋暮岛上大半事务。 这样反倒是霍恩这个云领域大神成了最突出的,毕竟他什么事都能提意见,靠着前世的发达网络得到的知识,还提得都挺对的。 有天霍恩算算时间,发现他这段时间每天平均只睡了五个小时,跟他当年在高中当卷王的时候都差不多了。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本章完) 第230章 训练的情况 第230章 训练的情况 草鞋陷在泥土里,将棕黑色的泥土连带着泥水一起挤出。 布吕讷浑身僵硬站在雨水中,不只是他,同队的五十名新兵同样一起站在细密的雨水中。 由于昨天的一公里集体跑克儒修所在的新兵队跑了个倒数第一,所以整队的人都要受罚。 但实际上,克儒修小队中跑入前一百的都有三个人,其余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倒数第二前跑到了终点。 可由于霍恩实行的是集体制,以最后到达的人为准,导致克儒修小队成了倒数第一。 “明明又不是我跑了倒数第一……”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 “大点声。” 说是强化期,但在之前的队列训练中,霍恩便穿插了体能训练,给他们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脑子反应不过来,那我不过脑子不就行了。 站在路边,霍恩望着这群疲惫而麻木的士兵,露出了一丝微笑。 “向后一步,向左一步转,向后一步转,向后转!整理队形!” 在连续的命令中,二十个疲惫的新兵基本丧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只是麻木地跟从着克儒修的命令。 令霍恩无奈的地方是,第三梯队的人数基本是前两个梯队人数的总和。 他们每天从事同一件工作且需要一定程度的集体配合,对军营生活适应最好。 那是因为他连续三次左右转转错,克儒修直接把他从队列中抽了出来单练。 冷冷的冰雨在他们脸上胡乱地拍,顺着衣领流经锁骨,浸湿了他们的胸口,将仅存的一丝丝热量给带走。 被打到崩溃后,布吕讷尝试过摆烂,被抽了一顿,逃跑被抓回又被抽了一顿,还被关了小黑屋。 “明天就是体能强化期了,今天晚上可以弄一些娱乐活动,比如唱歌啊或加餐啊,让他们放松放松。”霍恩扭过头对一旁的托马斯和杰什卡嘱托道。 “这七天可以给他们加一些呼吸法的训练。”让娜在一旁补充道。 “噢噢噢噢——” 对开始时如一坨坨浮在水上的大便般列队行进的新兵们来说,算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诶诶哦——”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需要自己取水砍柴,自己收集野果野菜,做着日结的短工,无法长时间地去做同一件事。 经过十天的训练,在钱财、仇恨和棍棒的威逼利诱下,这些士兵们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 托马斯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冕下,都安排好了。” 最终,他甚至不得不将一些无法适应的新兵给放回,从预备兵中补充。 克儒修猛地扭过头:“谁,谁在说话?” “向右转!” 这一队队的新兵队,如今在行走时或许无法排成整齐的队伍,居然能和其他新兵队泾渭分明。 “是——” 到后来其实他分得清左右了,只是总是慢半拍,跟不上节奏,然后又被一顿打。 在造就了他们自理能力强、有见识和意志坚定的优点外,同时导致了他们效率低、无法集中注意力和懒散的缺点。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的安静,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们知道不经允许地说话是要被棍子打的。 他们在懒散之外,还有着爱抱怨、自大和不听指挥等种种恶习。 杀猪般的惨叫盘旋在雨幕中,盘旋在列队行走的新兵耳中,盘旋在布吕讷的心头。 军官与孩儿军们手持黑长直的虔诚注入棒,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这些犯错新兵的屁股,有些孩儿军年纪不大力气小,甚至需要助跑借力,来达到最好的效果。 “我多次重申,你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小队。”克儒修绕着这二十個新兵冷冷地说道,“等上了战场,你们的战功是集体的战功,你们的受罚同样是集体的受罚,刚刚我听到有人说话,所以你们所有人再加站一刻钟!清楚了吗?” 在长达两刻钟的站立后,身披避雨斗篷的克儒修猛然大吼道。 这一次他没有慢半拍也没有转错,因为他放弃了思考,只是麻木地听着克儒修的命令。 他们偶尔需要一起去服劳役,并进行长时间的集体耕作与收割,有一定的服从性和经验。 要用训练克服他们身上的恶习,恐怕会是个极难的问题,到目前为止,霍恩已经打死了二十多个难训的士兵。 尽管经常被欺负,可他从来没有被折磨被打成这样。 经过十天的训练和补充营养,士兵们体重出现了明显地上升,面有菜色的情况少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体能强化期了。”霍恩翻着手中的漆皮笔记。 霍恩的救世军战团以流民劳工为主要兵源,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野外生活,以一种自给自足地状态求生。 在雨水的冰凉中,他感觉到屁股火辣辣地疼,连寒冷都要被热辣消去几分,这是他前天留下的旧伤。 目前的这个损耗率大概是3%。 布吕讷甚至都不敢回想那是怎样的痛苦,哪边转错了就抽哪边,抽完屁股抽手心,两人熬鹰般熬到了夜里11点。 “是!” 跺着松软的泥地,布吕讷的身体麻木地做着动作,和身边的人一起齐刷刷地转向了右边。 其实根据霍恩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布吕讷虽然反应慢,在这些新兵中算是第二梯队中上游了。 “不是在夸你,你还骄傲上了。”克儒修用虔诚注入棒猛猛砸地,溅起了一滩泥水,“所有人,向着食堂,出发。” 这群新兵中表现最好的第一梯队往往是城市劳工和纤夫这类职业。 “好嘞。” 然而就在这小黑屋中,布吕讷在绝望中终于完成了狠人们必备的环节——悟道。 最差的第三梯队,就是流民、乞丐、土匪一类人。 “向右转,向左转,向前一步,整理队形!” “很好,今天没有人犯错,看来小黑屋的效果不错啊,布吕讷。” 霍恩点点头:“行,不过你得看着,只能有一部分人练,很多人身体还没调理过来,我怕出事。” 可他们还是不敢乱动,只是把余光投向在他们不远处的栅栏边。 十几个不听话的新兵,双手被捆在黑黢黢的木桩上,单薄的裤子被扒去,露出麻麻赖赖的屁股。 整整一天的时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没有水没有食物,暗无天日。 “是!” 第二梯队的人则大多是流亡的武装农和公簿农。 “行了。”霍恩让弗采娃把马牵过来,“希洛芙那边传信说新式纺织机弄出来了,我去看看,晚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行,那我晚上给他们加加餐,就吃巨蛛肉吧。” (本章完) 第231章 卷轴纺纱机与凯瑟琳的使者 第231章 卷轴纺纱机与凯瑟琳的使者 这段时间让娜每天都会和帕斯里克一起去野蛛林附近,把那边的巨蛛们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个一方面是训练让娜的魔女法术,另一方面则是将野蛛林外围清理出来,让锯木场能够正常地工作。 如今的锯木场中有一百多砍树的伐木工和八十多个锯木的劳工,这些杉树和松树将会被制作成各种板材,通过水路运送到秋暮岛上。 站在秋暮岛岸边的泥滩上,霍恩立在马上,朝着雨幕中湖泊上观看。 烟雨飘摇中,兽化人劳工驾驶着小船,将一块块剥去树皮、锯成短段、烘烤过水分的木头运送到港口。 在港口上,几名小吏和工匠不断检验着成果,并把盐、和外表为赎罪券价值却劣于赎罪券的工业劵交到他们的手中。 凭这个工业券,就可以到木匠工坊那边兑换一套实木家具。 珍妮机并非万能纺纱机,它只能纺纤维较短的,而且纺出来的纱太细还不均匀,极易断裂,质量并不好。 帕斯里克满脸严肃,打了个响指,从树枝上飞下一只怪异的小蓝鸟:“我收到了一则贞德堡若安党传来的消息。” “哎,行会。” 虽然霍恩基本带走了所有贞德堡地区的秘党,可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原本的线人。 夹动马匹,霍恩离开了岸边,快速朝着教皇宫跑去。 而我则是简化了它的结构,用星铸齿轮和水力代替了它原本的风车结构。” 低着头,霍恩向布罗克发问道:“卷轴纺纱机的图纸你看了吗?”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既然没有,霍恩只能另辟蹊径。 反直觉的地方在于,尽管珍妮机被捧到了很高的位置,但它生产出来的丝线其实存在很大的问题。 “怎么了?克里斯帕爷?”霍恩望着拽住他缰绳的帕斯里克问道。 思考间,霍恩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布罗克,他马上把矮人叫来。 这种工业券在兽化人联合王国内部十分畅销,毕竟这种外形优美的实木家具可是稀罕货。 希洛芙的耳朵向两侧竖起,舒服地享受着抚摸:“这不是我的功劳,实际上,这种机械,在古艾尔帝国时期就有原型,只不过叫做风纺车。” 在大泽乡练兵,并不意味着要与世隔绝,霍恩对外界的情况还是相当在意的。 可好在卷轴纺织机是能够纺织呢绒布的,霍恩几大车精梳过的碎石原黑羊毛再放着就要发霉了。 霍恩和希洛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把它当作是长期目标,看看她有没有灵感。 这种纺纱机有四对卷轴,通过水力驱动,通过卷轴和转轮将纤维拧在一起,这样纺出来的线结实但粗糙。 如今霍恩靠着盐、和家具,吸纳了大量的兽化人劳动力,南泽的兽化人们更是频频以朝贡贸易的名义,用羊毛换取家具和手工制品。 但问题在于霍恩根本就没有,连亚麻都不太多,只能拿鼠尾草来代替。 再说了,它能坐,还有实用价值。 用它生产出来的纯线纺织的时候,都是以亚麻和羊毛为经线,以为纬线才能进行织布。 只是眼前的这个一人多高的原型机,是靠转轮圣机驱动的,星铸齿轮能量密度高,能以较小的体积驱动较大的机械。 “好吧。”霍恩拍拍布罗克的肩膀,“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他给希洛芙提出的技术方向就改成了英国钟表匠理查德·阿克莱特的卷轴纺纱机。 但他并没有采用历史上的珍妮机。 “那制作这个大概要多久?” “什么消息?”霍恩的语气急促起来。 看着向来不正经的帕斯里克都严肃起来,霍恩心中一颤。 由木框架、转轮、铅块、卷轴和修长水滴形的支架组成,在星铸齿轮的转动下,铁叉上缠卷着黑色的羊毛,一点点变成黑色的细毛线。 制造更高效的纺纱机器,就是霍恩对军服短缺问题的解决方法。 如果换成水力的话,估计整个原型机还得放大一倍不止。 行会内部的师傅们那是一个萝卜一個坑,位置都是子子孙孙世代相传的,哪能给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外人。 “是啊。”希洛芙将一张图纸递给霍恩,“在古艾尔典籍《农书》中记载,风纺车曾广泛运用于翡翠海西岸的暴风丘。 和希洛芙聊了两句这卷轴纺纱机的原理和设计,再一次和她安排了时间线,霍恩再次启程,准备去工业区那边看看。 但没想到,这才十天的工夫,她连原型机都做出来了。 尤其是它可是来自伟大的第三艾尔帝国,来自宗主国的洋玩意儿。 “风纺车?” “我们做不出来吗?” 星铸齿轮的数量毕竟有限,如果能够使用水力的话,那还是优先使用水力比较好。 想到这,霍恩不得不又一次感慨,达内公爵你说你,死都死了,还给我送来了几乎全品类手工业劳工,太客气了。 希洛芙坐在轮椅上,早已开始等候。 珍妮机纺出来的纱,并不是纯布的材料,而是麻毛混纺布的材料。 “当当,你要的卷轴纺纱机,我做出来了。”希洛芙微笑道。 穿过了那座简陋的小木桥,霍恩来到了机械宫前。 “你这小脑瓜怎么长的?”伸手揉着希洛芙毛茸茸的脑袋,霍恩赞叹地说道。 在她的面前是一台一人多高的机器,它放在了院子中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他们说——教会和女大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把发条铳那边的工匠抽出了三五个来,大概要二十天。”布罗克沉闷的声音缓缓说道,“但发条铳的产量每天可能会下降一支,最多一支。” “做得出来,构件可以替换,但整体设计都得变,可能要希洛芙女士重新设计,得费很大劲。” 风纺车有32个纱锭,用风车当作动力来源,用锭子和纱框完成加捻和卷绕纱条,各个构件之间的传动,则由导轮与皮条完成。 这些劳工并非没有技术,在常年给工坊主的打工中,他们已经具备了技工的水准,只是拿不到行会的准入认可和身份证明。 作为挂壁大神常驻的贞德堡,聚集了大量千河谷的劳工。 贞德堡若安党传来的消息……莫非是女大公那边要提前发动了,可他还没准备好呢。 可他才出门,便被帕斯里克拦了下来。 “看了,没看懂。”布罗克实话实说,“不过它其中分解的构件我看了,有些需要特殊材料的。” 强压怒火,霍恩继续问道:“不要开玩笑了,到底是什么?” “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派来使者,不日将抵达贞德堡,想要与您会面,想要您派人来接他,咱们大泽乡不好进啊。” (本章完) 第232章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第232章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茜茜的鹿皮靴子踏在贞德堡码头的木质栈道上,发出空空的响声。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镂长裙,头戴纱帽,遮住了原本的面庞,右手则挽着米特涅的胳膊,好像是一对夫妻一样。 米特涅在唇上留了两条粗黑的弯月胡,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 在寒冷的河道上,他的黑胡子下呼出白汽,搓着手东张西望,仔细地观察眼前这座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惨烈战事的小城。 曾经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早被雨水冲刷干净,唯有半截断桥还耷拉在岸边。 至于河道两边和墙壁上闪电的焦黑痕迹,却是一时半会去之不及的。 在另一边,托蒙德老国王的两个弟弟公爵卢埃尔和公爵奈德巴赫一共掌握了16个敕令连。 得知了英柏拉遭遇的两位王室公爵,则决定召开王室晚宴,并盛情邀请孔岱亲王在次年3月来参加。 听着米特涅的话语,茜茜等人朝着周围看去,果然正如米特涅所说,这些本地居民对教士们态度很一般。 米特涅没有多问,以防泄露身份,不过在去旅馆的路上,他却一直默默细数起王宪骑士的数量。 茜茜干脆把第纳尔拔出,递给了劳工,那劳工将其塞入口袋才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之前的战事,对贞德堡的经济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马夏尔感叹地伸手摸摸一旁的粮袋,“好在本地的粮价总算是被压下去了。” 作为前朝王室的孔岱亲王,掌握了9个敕令连,最后成了最大的中立势力。 在教皇强尼八世的建议下,王太子吉尼吉斯成为了摄政,主导王国事务。 他们各自掌握在国王、大王子和三位王室贵族手中,平时各有驻地。 鎏的胸甲,蓝白相间的罩袍和罩袍上的鸢尾,尽管离得远,可他还是能听到那干涩的法兰语。 “贞德堡周边三成的人口,都被救世军给带走了。”茜茜轻笑着说道,声音宛如鸳莺般动听。 在托蒙德老国王和英柏拉大王子一病一死后,吉尼吉斯手中掌握了17个敕令连。 顺着安达尔的视线,米特涅眼睛微微眯起。 “那位贪婪夫人的父亲是艾尔人,我常说她如此贪婪,就是遗传了她父亲的艾尔人血统……你知道的,合不合法,不就是艾尔人一张嘴的事吗?” 王室外部还有大贵族,掌握莱亚王国的地方守备力量。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假如孔岱亲王快速出击,在我们连成一片前各个击破,等待我们的还是失败的结局。”坐在旅馆的床上,米特涅平静地说道。 伙计们端着一个个木箱,朝着米特涅回话道:“放心,美格第先生,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损伤。” 侧过身,米特涅朝着那几个搬货的伙计喊道,轻车熟路地扮演着商人的角色。 “你们发现没有?”米特涅神神秘秘地对茜茜说道,“周围的人对那些教士态度并不好啊。” 如今的法兰王都长歌城,托蒙德国王病重卧床,基本无法理事。 因为人人都知道,在莱亚的各个贵族们,都是不会让孔岱亲王去当国王的。 茜茜紧跟着分析道:“他的核心位置,是风车地的孔岱地区,和咱们硬耗,把手里的力量耗空,不划算的。” “小心点,轻拿轻放!” 挽着茜茜,米特涅走到了码头的边缘,那里正有几个老劳工正坐在木箱子上喝水休息。 可如今他们虽然还是伏低作小,但腰背却是挺直的,时不时还会暗地里朝着他们吐口水。 “你说。”见到第纳尔银色的光辉,老劳工马上露出了微笑。 这就是莱亚王国多年来的困局,王室内部有大贵族,掌握莱亚王国的机动野战力量。 “抱歉抱歉。”马夏尔抱着怀中的书袋,“我昨晚抄书抄入迷了,有些睡过了,让你们久等了。” “这对我们既是好事,也是坏事。”米特涅分析道,“好处在于莱亚王国内部互相掣肘,抽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 这可是法兰王国仿照敕令连弄出来的玩意儿,虽然是山寨版,但骑战上并不逊色于敕令连的骑士们。 毕竟原先他们只能选教会,可现在他们有第二选择,教会自然投鼠忌器。 在米特涅看来,孔岱亲王带着六个敕令连驻留飞流堡,就是在待价而沽,看谁能开出更高的价码。 “但您真的认为,救世军有能力打败贞德堡这一千超凡骑士吗?这可不是之前啊。”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们也得先等码头上的教士点完货物才能走。”米特涅粗豪地笑道。 “这贞德堡哪儿来的法兰人?” 提着一個木箱子,穿着学者袍子的马夏尔,从下船的人群中挤过来,陪着他的是美格第派来的护卫头领安达尔。 至于孔岱亲王为什么不好好在贞德堡堵截霍恩自然是有原因的。 安达尔看看茜茜和米特涅的脸色,迟疑地问道:“我们要速战速决,尽快会师,那支援救世军不就是分散力量吗?” 农民们跑到贞德堡上街抗议的情景,几乎又一次复刻。 站到米特涅身边,一身皮甲的安达尔,握着锐利的剑,用锐利的眼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其第一项要求就是在开春前,让手握敕令连的三位大贵族们到王都参加今年的新春宴会。 作为莱亚王国的野战机动军队的敕令连,一共有42个。 整个贞德堡目前正处在教会、法兰王国与本地居民的诡异平衡中。 劳工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米特涅手中的第纳尔。 “粮价被压,不是贵族和富商们突然有良心了,只是他们来过。”茜茜细嫩的手指划过粗糙的麻袋。 直到法兰人来了,本地居民转而威胁教会要支持法兰人的统治,教会还乡夺田行动才停止下来。 之前救世军在贞德堡附近分田分地的事情,让教会与莱亚人和本地居民闹了很多不愉快。 准确地来说,在救世军走后,贞德堡大量归属本地人的土地都被追回了。 在码头上,上百名苦工扛着木箱和货物,运到路边的小推车上。 安达尔低声对米特涅说:“我三年前来贞德堡的时候,也是冬天,比现在的人要多多了。” “哦,你说这个啊。”劳工回道,“法兰人出示了一份傻公爵达内国土置换的契约,宣称这块地应该转交巴曼达的父亲,教会不肯,法兰人就强行派出了法兰骑士要接管。” 在双方势均力敌的这个节骨眼上,孔岱亲王投靠哪一方,哪一方的实力就会获得史诗级加强。 码头尽头的道路旁,十几辆骡车马车和大驴子正等在路旁,等着装货,然后将货物运送到商埠中。 加上孔岱亲王留下的一个敕令连300超凡骑士以及教会留下的神殿骑士,整个贞德堡目前驻留超凡骑士数量大概在1000人。 要知道,在平常面对教士时,他们都是弯着腰驼着背的。 “这合帝国法吗?” “假如我们能快速地击败各地的教会和贵族的话,孔岱亲王见大势已去,说不定正好顺水推舟地离开。” 整个莱亚王国,王权比百年战争前要强,可还是内外大贵族们在共治。 前段时间,大王子英柏拉带兵入王宫试图夺取王位,但不想却被吉尼吉斯收买了其属下,导致被全歼。 “他们倒是对那些法兰骑士不错,诶,哪儿来的法兰人?”安达尔忽然低声道。 等到旅馆时,他大概能得出结论,根据军官和马匹数量,贞德堡的王宪骑士在400-800人。 坏消息是,为了防止破坏微弱的平衡,至少在3月前,孔岱亲王和他的9个敕令连都会待在千河谷。” 米特涅将一枚第纳尔捏在指间:“老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教会就眼睁睁地看着法兰人派出王宪骑士吗?” “救世军对贞德堡比咱们熟悉,如果能拔除贞德堡,能消除咱们腹背受敌的隐患。” 法兰王宪骑士? 单看这些行为确实莫名其妙,可如果把敕令连抽出来看,形势立刻就明了了。 茜茜和米特涅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马夏尔走出来笑着说道:“我们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评估他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吗?” (本章完) 第233章 教皇国异闻录 第233章 教皇国异闻录 帝国历1444年12月28日。 大泽乡,秋暮岛。 寒风从袖口钻入了米特涅的衣服,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跟着克里斯帕,他们从贞德堡出发,穿过了阴暗的野蛛林,经过四天的旅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把这里改名叫大泽乡了?” “对啊。”茜茜一边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笑着说,“不然老是叫黑骨沼泽的,不好听。” 点头回应后,米特涅站在码头,环视着这座小小的港口。 你在自豪什么啊? “柯林斯石柱,典啊,太典了。” 尽管阳光照在后背上,可安达尔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仿佛连阳光都被冬日的寒意吞噬。 如果说唯一有缺点的话,那就是缺少行道树和圃的绿植了。 “没有啊,圣孙托梦问过圣主弥赛拉了,圣主亲口说的:行。” 在高大房屋构成的空地上,一群群青年男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爬上马车,朝着野外驶去。 “不用惊讶。”托马斯抖着缰绳,自豪地说道,“我们教皇国实行宗教宽容政策,允许双重信仰的。” 看着路边的公共厕所和鼻青脸肿推着小车捡屎的人,米特涅不由得莞尔一笑。 安达尔和米特涅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地惊叫道。 去什么工业区啊?估计那边就是一堆烂铁匠和土作坊罢了。 “那又是什么?” “哈哈哈,不好意思,毕竟是一起走过血汗之路的同伴,激动了一些。”阿尔芒走上前,与米特涅等人互相行礼,并自我介绍。 不过眼尖的安达尔还是在混乱的断壁残垣中,看到了小镇的大门。 阿尔芒跳下马,和茜茜来个大大的拥抱,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到了身后这几个随同而来的使者。 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拿着淘汰的坎尼狄一型发条铳和弓箭打散兵战。 在摆脱了凄凉的荒原和废墟后,鼻尖的烟火气,让安达尔原先郁闷的心情抒发出来不少。 望着那些吃力地将木材搬上码头的兽化人,米特涅心中升起了一股好奇。 “哟,那不是古艾尔剧场吗?还是看看远处的教堂吧,我的米特涅。” “快了,快了。”阿尔芒骑在马走在最前面,“你们听,是帕拉河流水的声音。” 米特涅捏住了鼻子,他有些受不了这股恶臭:“阿尔芒阁下,还有多久才到?” 茜茜马上笑着向曾经历尽磨难的同伴挥手:“在这那。” 看着茜茜闪烁其词的模样,米特涅心里有了估计,估计是怕凯瑟琳彻底丧失信心,才帮霍恩他们隐瞒的。 “……我是拜圣父会的大辩经师,教长托我给您带个话,他在军营训练士兵,有些繁忙,让您先去城市转一转,休息休息,下午或者傍晚再见面,您觉得如何?” 米特涅和安达尔再次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米特涅和安达尔对视,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看着两人犹豫又无奈的表情,阿尔芒制止了还在劝说的托马斯,微笑着说道: 相比于港口的货物吞吐量来说,这座港口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三四倍的货物吞吐都绰绰有余。 走出了码头,随着马队前行,周围的一切却开始荒凉起来。 薄薄的白霜粘在枯黄的草叶上,浑浊的阳光斜射透出灰霾,艰难地铺在黄黑相间的土地上。 但他们真没想到,会这么不靠谱。 这些兽化人大多是被霍恩引进去修筑军营的战俘劳工,他们出于朴素的宗教热情,想要加入救世军。 一行人各自骑上了骑乘马,朝着小镇的方向行进。 口才吗?还是武力? “把谁当作神?” “茜茜姐!”在马蹄声中,阿尔芒从远处骑着马跑来。 陪同的大诵经师托马斯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识货,没错,这是我们教皇国是艾尔第三帝国的证明。” “这,这样啊。”收起了脸上的落差感,米特涅顺溜地转移了话题,“阿尔芒修士,你们还是快些带我们去面见你们的额,圣孙吧。” 这边米特涅还没缓过来,安达尔在马背上突然站起身,朝着远处眺望,皱起了眉头。 “没事,等会叫他们的圣神祭司把他们领走就是了。” 这些野性难驯且信仰异教的兽化人,这位神奇的圣孙,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将他们收服的呢? “你们别看他们这副样子,其实是很靠谱的。”见面色迅速古怪的米特涅和安达尔,茜茜赶忙说道。 “1000个什么?” “那是什么?”米特涅同样注意到了这情形,指着那边发问道。 “哦,这是我们的第三批次征兵的最终应募兵,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征兵,一共征募1000个敕令连。”托马斯即答。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场景。 “茜茜啊,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吗?” 反正托马斯的话,米特涅和安达尔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茜茜咳嗽了一声:“那个,在教皇国的体系中,一个敕令连的编制,咳嗯,是一个人。” 与马夏尔忍不住激动地大呼小叫不同,有一定鉴赏水准的米特涅则将注意力放到新建成的房子上。 稀疏的灌木丛在寒风中摇曳,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枯黄的枝条在勉强生存。 在一处街角,十几个兽耳尖尖的兽化人站在一个教士面前,凶神恶煞地大呼小叫。 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跨过重新修缮的小桥,一大坨废墟便隐藏在灌木之后。 这個开朗的小教士让米特涅印象不错,连带着对霍恩的印象都好了不少:“好啊,没问题啊,那走啊。” 知道救世军是农夫组建的,两人心中做好了他们有一点不靠谱的准备。 霍恩只准备组建兽化人半军团,一个半军团是250个兽化人。 望着一身异教皮袍、骨片装饰,只是将权杖换成屮字架的圣神祭司们,挥着权杖将兽化人们驱赶,米特涅彻底陷入了沉默。 “多少个敕令连?” “罕见啊!太罕见了!亚历山德鲁斯大帝青年时期的画像!” “拿来欺骗那些兽化人的幌子,别揭穿了。”手掌捂在嘴边,茜茜压低了声音。 “哦哦哦。”米特涅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兽化人这么听话。 艾尔第三帝国?米特涅将疑问的眼神望向茜茜。 这一点甚至比急流市做得要好。 “圣神祭司?那是什么?” “这些事,你之前就知道吗?” 观察着眼前这个带着艾尔风格又具有古典风味的建筑,米特涅心中的好奇感又多了几分。 “这还没到中午呢,不去工业区转转吗?”一旁的托马斯迷茫地问道,“那里可是有着圣父无形大手转动的转轮圣机呢,保证惊掉伱们的眼球,可神奇了。” “哦,就是弥赛拉教下属的一个小派别,主要是南蛮兽化人群体,他们把圣孙当作神来崇拜。” 米特涅差点脱口而出,这不是纯粹异端异教吗? 安达尔仿佛是梦呓般问道:“那,那教士们没意见吗?”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座小镇的街道真的相当干净,大街上居然没有多少屎尿。 “你们的守夜卫兵呢?要不要去镇压一下?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安达尔好心地提醒道。 “把圣孙当作什么?” “哦,那是我们的兽化人半军团,他们错过了征募时间,正在闹腾。”托马斯用手搭了个凉棚。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座艾尔帝国的遗迹。”作为学者的马夏尔嘴角上扬,抑制不住地兴奋。 “既然二位这么想要去见冕下,不如让马夏尔先生去工业区看看,二位跟我去军营见一见冕下呢?” 当骑着马从大道上走过时,安达尔看到了原野上遍布泥浆中冒着气泡的泥沼。 还转轮圣机,就他们那个敕令人,还有把领袖奉为神的行迹,所谓转轮圣机,米特涅估计那就是个简单的水力齿轮机械了。 安达尔看着托马斯笃定的眼神,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咳咳,哎呀,到达艾尔小镇最中心官邸广场!” 沿着帕拉河往上,一行人来到了两截断门前,那古艾尔形制的线脚和条形凹痕顿时让马夏尔大叫起来。 米特涅看着马夏尔:“这样的安排,你觉得可以吗?” “完全可以。”马夏尔倒是没什么架子,乐呵呵地说道,“我正想去看看眼界呢。” (本章完) 第234章 我救世军天下无敌啊 第234章 我救世军天下无敌啊 站在冷酷的风中,马匹打了个喷嚏。 在军营的门前,米特涅一行人躲在马匹身侧避过寒风。 到了中午,天彻底阴了,只有几抹微薄到看不清的淡淡阳光,从浓重厚实的灰云中洒落在战马的脊背上。 在阿尔芒进入军营通报情况后,安达尔憋不住了,不停地吐槽起来: “简直就是一群农夫在过家家,他们才多少人啊,就敢说自己是教皇国了?” “你听了那个托马斯说的吗?说什么,圣孙做梦请求弥赛拉任命他为教皇,竟然许了!” “我真的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败超凡骑士的?靠乡野农夫的巫舞表演吗?”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就是一群愚昧的农夫,和其他农民叛军没什么区别……” 结果到场一看,骑士们是魔女弄断锁链淹死的,发条铳其实是一种声音很响的小型弩,救世军更是靠农夫呓语组成的草台班子。 米特涅上前握住了安达尔指节发白的拳头:“不知霍恩阁下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有时间见一面吗?” “安达尔,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原来是男的啊哈哈哈。”让娜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们伟大的教皇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实在是太忙碌了。”不知不觉间,安达尔口气中居然带了点火药味。 在叙完旧后,茜茜尽职尽责地将在场的几人向她一一介绍。 在凯瑟琳看来,尽管救世军声势浩大,可毕竟起于乡野,没多少人可用。 她翻身下马,小跑上前,给了茜茜一个大大的拥抱,才开始和茜茜叙旧起来。 棕黑皮甲的女骑士熟练地驾驶战马走来,在她的身边,则是低声汇报的阿尔芒。 尤其在走近后,都到了让米特涅都忍不住辣眼睛地别过头的地步。 马蹄哒哒,踏碎了干枯的草叶和树枝,在渐渐被寒意冻得冰冷的泥地上,一群身穿各色打着补丁衣服的青壮出现在山坡后面。 让娜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理所当然地挥挥手:“走,我带你们去看新军。” 他们愿意支持救世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让娜这个魔女的分量。 这要是士兵,安达尔直接吃。 “这,这是训练吗?” 本来听说了救世军在贞德堡击败了上百名骑士还斩首了公爵,安达尔本想着那还不算太糟。 茜茜望着远处的艾尔军营:“阿尔芒说霍恩冕下有事不能来,那大概率是救世军的二号人物……” 毕竟这是他未来的饭碗,再不爽还是得好好干活。 几十个士兵如同跳芭蕾舞般旋转,当军官喊出“向左看”的时候,每队都有十几个两两对视的,还不觉得有错。 “我哥正在开辩经大会呢。”让娜拍拍米特涅的肩膀,“走,我带你们看看我们救世军的训练,安达尔不是教官吗?正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抬眼看到茜茜的瞬间,让娜马上朝着茜茜招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两颊的肌肉绷紧,安达尔侧脸一副“你敢信”的表情看着米特涅。 凯瑟琳曾经向两人许诺,做得好的话,未来会任命他们当封地骑士或城市贵族。 在草地上,四五百名士兵正在忙碌地训练着,他们时而像一团无头苍蝇般乱窜,时而如一滩烂泥般趴倒。 让娜并没有把他们带去军营内部,而是朝着另一边的操练场出发。 栅栏门缓缓打开,便能看到一条黑色的长麻辫甩动着。 在计划里,安达尔做军事顾问,帮助他们训练军队,马夏尔做政事顾问,帮助他们处理政务。 “说真的,我待会去看看他们的士兵,要是士兵有救那还有救,要是士兵不行……” “米特涅阁下,我不得不说一句,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到秋暮岛来,而不是待在家里过新元节。” 在凯瑟琳部下有经验的军官里,不算太反感救世军的,只有这位安达尔了。 但在安达尔看来,他们的队列简直就是一团随机飘散的雾气。 对于这个魔女的印象,根据米特涅从茜茜叙述中提取出来的关键词,基本可以用:热心、开朗、骑士精神、仗义执言、勇敢来形容。 很符合米特涅对乡村愚妇的刻板印象。 皱起眉头,米特涅眯起眼睛,摇了一下头,示意安达尔别惹事。 “塞加尔?” 那容貌英武的女骑士侧着头,听着亦步亦趋跟着的阿尔芒说话,嘴角微微上扬。 “茜茜姐!” 说让娜,让娜便到,米特涅直起了腰背,朝着军营大门的方向看去。 “您好,我是凯瑟琳派来的军事教官安达尔·富勒尔。” “啊,他们来了。” 要不是答应了凯瑟琳,安达尔都想掉头就走了。 我们的教皇霍恩身强力壮,现任教皇强尼八世老迈力弱。 安达尔的抱怨刺激着米特涅的耳膜,他无奈地应道:“少说两句吧。” 但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他却对茜茜叙述中有多少美化成分产生了怀疑。 “不,是圣女圣骑士让娜·达尔克殿下。” “他们说公爵会战败,根本不是救世军干的,是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内讧导致的,我原先不信,现在我有点怀疑了。” 到时候,我军直接让我们圣孙冕下阵前邀战,对方能派出对应身份的只有强尼八世,十八岁打八十岁还打不过吗?” 没去管絮叨的安达尔,米特涅转头朝茜茜问道:“你知道来接他们的人,会是谁吗?” 行进中,后排的新兵前胸贴着前排新兵的后背,喊了五声稍息向前移了三米。 此时漫天的阳光都被云霾所阻拦,不知从何时起,好像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枯黄的滤镜。 双方一番沟通和自我介绍,到正式场合,安达尔没有了之前的抱怨,面子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 此行米特涅等人到救世军这边来,除了考察外,最主要的就是给救世军送人才。 仔细一想,她虽是武装农出身,却被公簿农抚养长大,大概率是個没见识的村姑。 “看,这便是我们教皇国一等一的强军,他们正在训练呢。” 经过这段路的行进,安达尔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至于骑士精神和仗义执言,只能说是看骑士小说看的。 如果说队形和阵列已经惨不忍睹了,精气神更是仿如乞丐农奴,配上他们的破衣烂衫就更像了。 一听这名字,米特涅就知道这是救世军手中掌握的魔女了。 听到让娜的话,他把头上的毡帽掀起了一些,朝那些青壮看去。 热心、开朗和勇敢,这不就是村头傻大姐的形象吗? “是啊。”让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救世军天下无敌,区区敕令连,我们这有4000个,莱亚王国只有40个,如何? “哈哈,哈哈。”米特涅干笑起来,“是,是啊哈哈。” “哦?”在长久的沉默后,安达尔戏谑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响起,“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天使下凡,把教会的军队全杀光呢,你们的圣孙不是能沟通圣父吗?” (本章完) 第235章 献丑了! 第235章 献丑了! “安达尔!”拽住安达尔的缰绳,米特涅喝道,“这样太无礼了,快和让娜阁下道歉。” “米特涅阁下,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你什么意思?”寒风吹动让娜的长发,她呆愣愣地盯着安达尔。 “你不是叫我提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你们到时候叫对面的骑士出来单挑,输的人自行退军,骑士小说里不就是这样的吗?”惨淡的现实让安达尔彻底忍耐不下去了。 要知道,在凯瑟琳手下的势力中,他是为数不多的非卡尔黑骑士一系的军官。 尽管凯瑟琳说一视同仁,可裙带关系哪有那么好突破。 他到秋暮岛来,是期望能够与救世军领袖通力合作,去击败教会的,去建立功勋和扬名立万的。 “你这么笃定他们会赢?” 只是这傲慢还不自知的骑士太过讨厌了,否则她不会故意设这个局来针对安达尔。 “把战场当儿戏吗?几根短木棍有什么用?” 踩在披着白霜的草地上,阴霾中的阳光洒在他的盔甲上,放出暗淡的光泽。 一脚踏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安达尔朝着他们冲锋而去。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茜茜,米特涅怒从心头起:“茜茜,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靠在栅栏上,让娜左手玩弄着麻辫的发尾,默默地看着将颈甲套在肩膀上的安达尔。 接着,安达尔便看到前排的五名农夫扛不住压力,居然跪了下去。 如果要听从这愚昧村姑的话,安达尔宁可一开始就把话说开。 “你之前说我们打不过敕令骑士,所以我们不能训练士兵,凭什么你也打不过敕令骑士,你就能训练士兵了?” “我……”安达尔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打不过敕令骑士,并不代表着我不能训练你们。” 对于普通农夫常用的树枝和石头来说,这算是巨大的进步,可在安达尔看来—— “五十米距离,谁最后站着谁胜利,没有规则。” 这无礼的一幕再次让米特涅皱起了眉头。 他朝着让娜走去,准备自己替安达尔道歉,想要阻止这场外交事故,却被茜茜用手肘捅了捅。 一边狂奔,安达尔一边还在怒吼。 不然留在这,只会浪费时间,他要及时止损。 “都准备好了吗?” 可安达尔一把甩开了米特涅的手,倔强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敢不敢?” “殿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达斯戴起兜帽,扛着长枪便走向那十个挑选出来的士兵。 快速地冲过了二十米的距离,那士兵们脸上因恐惧而麻木的表情安达尔看得一清二楚。 “这还差得远呢!” “农夫就是农夫,骑士就是骑士,你们生来就该为战士提供资源的!” 接下来两个月,把4000个好小伙交给我来训练,说不定还能支撑到援军到来。” “这么练,给你们十年都练不出来,根本不是敕令连的对手。”安达尔挺直了胸膛。 拉着米特涅坐到树桩上,茜茜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战场上实战见真章,要不然你上场试试?” “练得好吗?”安达尔扯开米特涅的手,驱动马匹上前。 “好,谁不敢啊?”让娜朝远处招招手,便有一個救世军军士小跑而来,“我不占你便宜,你穿盔甲拿无锋剑。” 寒风吹过树林,只有残枝在树干上摇摆,寒鸦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凄厉的鸣叫。 你们过去学着骑士小说打败公爵,那只是碰巧,根本就不是你们自身的实力。 又一个“骑士”,哼! 她侧过脑袋,对一旁刚刚赶到的达斯吩咐道:“让一半的人换石弹,发条少上一圈,不要瞄准关键部位。” 天空的阴霾越来越浓重,让娜抬起头,看着头顶黑灰相间的浓云。 一米五左右包铁的木棍。 “我们出士兵三人,你们出……” 只是最该出来阻拦的茜茜却没有动作,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让娜。 “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再沉迷于骑士小说中的战斗了,那不是真实的战斗。 “不需要。” “你不是要让我们看看真实的战斗吗?不穿盔甲怎么展示呢?” 瞪圆了眼睛,让娜好像也被激怒了:“凭什么?我们练得多好啊。” “早准备好了。”安达尔舞了个剑,将长剑插入泥土,双手搭在剑柄后方的配重球上。 可这里的救世军给了他太多的失望了。 果然,农民就是农民,最终还得靠骑士的领导啊。 在这鸣叫声之外,还有一声声清脆的嘎吱嘎吱声。 如果不是阿尔芒的汇报,让娜对这群人还是颇有好感的。 深吸一口气,安达尔咬着牙回问道:“试试就试试,咱么试?” “米特涅,相信我,安达尔偏见太深也太骄傲,打碎他的骄傲,对他有好处。” 让娜冷哼一声,将安达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说得好听,你打赢过敕令连吗?伱又是什么货色?” 他本以为救世军会和其他农民叛军有所区别的,结果呢? 时无英雄使圣孙成名啊! “不用。”安达尔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烦闷与怒火,直截了当地说道,“还三人?我要打十个!让你们看看真实的战斗是什么样的。” “练得不好吗?我请问了。” 一切穿戴完毕后,十名救世战团的士兵扛着发条铳排成两排,每排五人。 怒气冲冲地翻身下马,近乎抢夺地从来人手中拿走盔甲,安达尔开始检查盔甲有没有做手脚。 安达尔脸部地温度迅速升高,他张大了嘴巴,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寒风凛冽,将栅栏上的藤蔓吹得左右摇摆。 当然,要是安达尔能够做到不傲慢,那么他根本不会陷入这个粗陋的计谋中。 不管米特涅怎么劝说,两人的火气还是越吵越大,甚至把训练的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让娜阁下,安达尔是个直性子,他有时候……”双腿轻夹马腹,米特涅骑马上前,无奈地拦在了两人中间。 颈甲能够遮住他的喉咙和锁骨,就算被打中,不会受太重的伤。 另一边,达斯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完毕。 看了看安达尔涨红的脸,再看看茜茜平静的脸,米特涅忽然拽了拽安达尔的衣袖,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斜靠在栅栏上,让娜咧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光洁的白牙。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强行把愤怒压回去,严肃地说道: “就让我来打破你们的幻想,让你们看看血淋淋的现实是什么样的!” 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脚踢在剑身上,安达尔竖起手中的长剑,在头盔的t型缝隙中,他能看到那些农夫手中的兵器。 高高举起手中的无锋长剑,安达尔狞笑着吼道:“献丑了!” “噹——咚!” (本章完) 第236章 你真无敌了 第236章 你真无敌了 站在栅栏的后头,米特涅呆呆地站立着。 在他的身侧,头大身子细的蒲苇被卷起的劲风吹得左摇右摆。 发条铳的响声停止,充斥怒吼与尖啸的草地重归平静,可米特涅还是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看到安达尔如迅雷般冲了出去,再有几步就能将长剑伸到那群救世军士兵们的头上了。 他都做好了准备在安达尔杀红眼的时候,直接跳进栅栏去阻拦了。 然后,然后…… 接着还是15分钟的集体祈祷和饭前圣歌,吃完午饭,下午1点继续开始训练,先用半小时背诵默写28个法兰字母,剩下三个小时练军姿步法抬长枪杆子。 “我能听您详细说说吗?” “从早上5点……” 他左臂则弯曲护住了脑袋,右臂向左侧伸直,被左臂手肘压在下面,手掌摊开,试图抓住什么,左腿弯曲抵到了右臂手肘,右腿几乎完全伸直。 这位安达尔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否则不会被凯瑟琳派到霍恩这里来。 “能从第一个开始讲起吗?” 为了保持队形的整齐,我们要求他们每一次落脚都要踩在白点上,每个白点都是三分之二米。 “我们的常步是一分钟60步,每步三分之二米,每分钟行进40米。 “那先前那个发条铳,就是在这练习的吗?”米特涅仿佛是无意中问道。 晚饭前抽背军律15分钟和饭前圣歌15分钟,晚课时(下午5点)正式吃晚饭。 “米特涅先生。”原先离去的阿尔芒从大理石门柱的山墙下钻出,“霍恩阁下正在举行辩经大会,可能还要一会儿,如果您想旁听的话,我带您去。 根据进度的不同,训练也有不同,比如一些军姿练得差不多的就会加练体能和呼吸法,比如负重跑和一百米冲刺一类的……” 他刚站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就听见一阵怒吼声从中传来。 作为法学家的马夏尔,在大学时旁听过一阵建筑学,对这些艺术还算有点了解。 15分钟的集体祈祷和饭前圣歌,20分钟用餐时间,30分钟休息时间。 “好的,请随我来。” “好了好了。”米特涅无奈地安抚着马夏尔,让他安静下来,“保持礼仪和风度,马夏尔。” “哦,那是画的落脚点,用来练步法的。”随意瞟了一眼,让娜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你是什么乡野村妇啊,米特涅暗骂了一声,还以为能套出点话来,刚起手就被打断了。 每当他们抬腿落腿,都能让米特涅看出不协调的时候,老兵队长就会跳出来,给那做错的士兵狠狠一棍子。 眼前这个仍旧带着一股子憨直气的女骑士,米特涅却有些恍惚。 果然,安达尔被抬过来后,经过米特涅的检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恰巧有石弹砸在头盔上,把他砸晕过去了。 快步是一分钟75步,每步三分之二米,每分钟行进50米。 在一阵爆豆般的脆响声中,米特涅清楚地看见,安达尔仿佛被一把巨锤击中,整个人都翻倒过去。 “放心。”走到了米特涅身边,让娜轻声说道,“他们用的都是15毫米的口径,提前换成了石弹了,他顶多受点苦头罢了。” 偏偏这教训还是个哑巴亏,米特涅都不好说什么。 七点准时到随军牧师处听传道,八点到九点自由活动,最晚九点上床睡觉。 没有回应让娜的话,米特涅观看着这些士兵的操练和行进:“那些地上的白点是什么?” 如果您不想旁听的话,我提前带您去候客室稍等,您的意见是……” “走,我带你们去真正的兵营看看。” “一天一练,新兵营不许休息,进入正式军团后,每十天休假一天。” “发条铳啊。”让娜面色如常,“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哪懂这些,你去问我哥哥好了。” 这处正大门边的操练场上,士兵们整齐地行进着,如一条条黑色长线。 “呃,就是晨祷时起床,5分钟穿衣,5分钟洗漱,5分钟集合,然后40分钟跑5公里。 马夏尔一见米特涅就语无伦次地说道:“米特涅阁下,您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太神奇了,太可怕了……圣父的威能……” 气质上明明一副傻村姑的感觉,简简单单地就给了趾高气扬的安达尔一个教训。 “这样的训练太过艰苦了。”米特涅想了想那些三天玩乐两天训练的雇佣军摇摇头,“你们几天一练?” 他自己约战后技不如人,如果输了还要计较的话,反倒是显得米特涅这方不够大度了。 在米特涅站到军营军团长官邸前的时候,马夏尔在此等待多时了。 如果他一开始能正视救世军,保持一定的尊重,就算让娜不喜欢他,都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话,米特涅的精神一振:“这个不是兵营吗?” 他们每天会不断如此练习和行进,直到我们擦掉白点,他们依旧能按照这样的步幅和频率前进,这个就算训练完了。” 让娜放慢了马速,看着米特涅饶有兴趣的脸:“当然可以,步法训练是新兵营的第二个训练环节……” “……抱歉,米特涅阁下。”马夏尔强压下倾诉的欲望,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座三层高的艾尔军队官邸上。 嘴角上扬,让娜向他行了一個躬身礼:“对待恶客,我们有圣铳,对待友好的客人,我们则有美酒和礼遇相迎。 我代表我的兄长,救世军的战团长,圣孙霍恩恭迎几位的到来。” 在米特涅二十步外的地方,他看到安达尔向左侧着身子,脸朝下贴在地面,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吃完晚饭一般是1个半小时的勤务时间,让士兵整理内务以及休息。 “一天一练!练多久?” 只要不是当场击杀,面子上就能过得去。 “是安达尔太无礼了,他吃这个苦头是应该的。”在确定了安达尔只是受了点小伤之后,米特涅歉意地说道。 告别了让娜,米特涅等人沿着台阶而上,在阿尔芒的指引下,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间外。 只是……排成整齐的队列,并不意味着能够有对抗骑士的能力啊。 “你真无敌了!” 与火器不同,发条铳理论上是可以发射任何弹丸的,这种燧石弹能够起到一定钝击伤害的效果。 “……新兵入营的第一个环节是站军姿,脚后跟靠齐,前脚掌向两侧打开,膝盖挺直但不要超伸,上身与髋垂直,两手自然垂下,肘部紧贴身体。 每天要反复练习立正和稍息数百次,直到他们连续重复五十次都不会有错误,且能保持姿势一个小时。 “我很想见识一下圣孙的智慧。”米特涅没有使用太过僭越的称号,那样显得太过卑微。 米特涅都有些怀疑他所见到的,到底是不是梦境。 “这里是新兵营,他们都是今早刚被征募的新兵,表现成这样很奇怪吗?”让娜微微气恼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很差,但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你们是跟着新兵一起来的,哪怕沉下心仔细看看,都知道这些是今天才入营的新兵了。” 仿佛能看透米特涅的心里话,让娜用马鞭指向眼前的士兵们说道。 “步法,这还要专门训练吗?”米特涅轻声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只要能整齐,管他怎么走。 接着是左右转,中间穿插着站军姿的练习,同样是连续下令五十次不出错就过关。 和刚刚的那些新兵简直就像是两个人种。 “5点?”米特涅没听过这个词。 “不,自由的步法让我们无法衡量和控制横阵的进程和时间,我们需要更精准的控制。”和霍恩在军营里待的这段时间,让娜对一系列训练和军务都是烂熟于胸。 “在二十天前,这里的士兵们和外面的士兵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差,只需要二十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变成这个样子,给我们两个月,他们会更强。” 米特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士兵从外形上比那些雇佣军步兵要好得多,都能比过披甲军士们了。 在以上项目都过关后,就会开始练习步法。” 他们一同抬腿,一同落腿,要不是离得够近,米特涅看得模糊,都以为是一条残影。 接着是7点开始,根据进度练习站姿和步法,大概4个小时,接下来是背诵《士兵圣典·军律篇》45分钟。 安置了安达尔,米特涅讪笑着骑着马向前,没多久,便看到了另一处操练场。 “我无敌了吗?是我无敌了吗?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温柔了!” 米特涅收回了敲门的手,探询般看着阿尔芒,阿尔芒见怪不怪地打开了侧门:“请。” (本章完) 第237章 祷多了就会疑经 第237章 祷多了就会疑经 “我们要追寻的是起源,此事在《造物源出第一因》亦有记载,一个母亲生了孩子,我们能说她创造了孩子吗?” “那这样追寻下去,弥赛拉和圣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那不就是否认圣三一的意义吗?” “这不是在否认圣三一,如教长所说,圣三一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往上追溯的过程中,我们的世界必然在某个时刻从无到有……” 靠墙坐在旁听的椅子上,米特涅本以为要听到什么神奇的歪理邪说,没想到却是正规的神学辩论。 虽然这些话思路清奇,很难被老一辈的主教们接受。 但哪怕是米特涅这个正经神学院出身的人来看,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手中的这本《乌库鲁斯传》只是薄薄的人物传记,他很快就读完了。 还没走出去两步,马夏尔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霍恩殿下,我能问一问那本《反论起源》是什么书吗?” 疑经兴盛的五十四年里,共召开了五届大公会议来厘清教义争端。 其余的教士敢搞疑经,小心被判处异端罪。 “很高兴见到您,圣孙殿下。” 这本传记与《艾尔简史》中的乌库鲁斯经历的时间点正好能一一对应,《简史》没记载的空白经历,这本书上都补全了。 拿出了手套,马夏尔向阿尔芒展示了一下:“我读孤本的时候多着呢,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真是疑经。 将这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抄写台上,马夏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霍恩与米特涅、马夏尔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在护卫的引导下,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听了马夏尔的疑问,米特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听了一阵才眨了眨眼。 恰好这时,霍恩用权杖敲了敲桌子,示意还在争吵的众人停止。 “罗赛西的《论法律》。”马夏尔轻柔地抽出了这本书,这本书在他老师家的藏书室里有残本,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可教会在比对后惊讶地发现,教会对经书的理解居然与早期圣人们的理解有偏差,甚至到了完全相反的程度。 “哈哈,这座军营原先的艾尔军团长是个爱好藏书的大贵族,后来又住了一位爱好看书的巫师,本来是有大量的古艾尔书籍的……” 书架上,按照分类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三十来本书籍。 推开藏书室的大门,马夏尔饿虎扑食一般冲进去,又蹑手蹑脚停在书架前。 “那,那,那我,能不能……”马夏尔结结巴巴,在这个时代书是贵重物品,很少给外人随意观看。 马夏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本书,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 教士们认为这是圣父在惩罚他们传错了福音,于是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疑经”活动。 “米特涅阁下,我不是神学院出身,这看起来好像是疑经啊。” 米特涅对这个算是比较了解的。 “哦,那是一本七丘王国时期的古籍,是对《论起源》的反论。” “……这个问题已经争吵得足够多了,争论太激烈了,无法理清思路。” 所谓“不被鼓励”,就是只有教皇下属神学机构以及寥寥数个神学院还享有“自由疑经权”。 “米特涅阁下,他们在讨论的《反论起源》您听过吗?” 他们会根据古籍进行互相印证,以探寻和证明注释是否正确,并书写更符合“真理”的理解。 “您就是米特涅阁下吧,请称呼我霍恩就好。” “应该的,应该的。”马夏尔连连点头,兴奋得直搓手。 一打开书,他便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本古艾尔的典籍上,居然是满满的法兰字母。 只是最近的1270年大公会议决定,所有的疑经活动都是“不被鼓励的”了。 “阿尔芒,你带我们的客人去藏书室吧,米特涅阁下,我们去书房详谈。” 原来是翻译后的产物,怪不得有这么厚一大本。 这种“疑经”兴起于帝国历1066年前后,从王庭西征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了大量遗失的技术和书籍。 米特涅自然是摇头:“没有,这里的原址是古艾尔小镇,估计他们找到了一些保存良好的古籍吧。” 一方面是经书的确在传播中失真,另一方面则是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的书籍中,含有大量的异端伪经和假书。 不过根据撒林学者会部分学者考察,当时的教士们会选择性地挑选适合他们想法的古籍。 霍恩友好地上前,拍着马夏尔的肩膀说:“如果你想看的话,就让阿尔芒带你去藏书室,不过概不外借和抄写,你只能在藏书室里看。” 出于各种考虑,霍恩还是没有把希洛芙魔女的身份暴露给他们。 在书架前绕了两圈,马夏尔不由得啧啧赞叹,书架上既有其他书籍中有记载的古籍,还有不少没记载的。 目前霍恩他们所面对的教会与正信教义,基本就是在这五届大公会议里成型的。 “是,教长。” “小心点,这些很多都是孤本。”看着马夏尔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阿尔芒忙不迭地提醒道。 马夏尔侧过头,低声对米特涅问道。 站起身,停止了这场辩论,霍恩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每个人把观点写下来,我去尖塔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相应的典籍能够解决争端。” “下一本看什么呢?”满足地合上这本书,马夏尔的目光在书籍中巡视起来,但他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书名。 “……但被一群猎魔人给烧了。”微笑着补完了后面半句话,霍恩看着满脸失望的马夏尔,“我们有一位记忆力超群的……巫师,她背下了大半的书籍,其中一小部分,我们已经誊抄成书了。” 站在长桌前,霍恩朝阿尔芒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会议厅。 马夏尔压低了嗓门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 再仔细看过去,却见扉页上写着“《论法律》,罗塞西著,孟德斯鸠译。” 当时正值帝国的千禧年,可却是教会影响力最弱的一段时间,领主们可以随意废立教皇、抢劫教堂。 “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马夏尔作为正统复兴派的学者,对古艾尔时期的书籍相当感兴趣。 “《论起源》?这又是什么书?”马夏尔茫然地站着,“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所谓疑经,又叫疑伪经,就是根据古籍的考证与对比,来更正解释《福音书注解》中遗失或错误的部分。 一旁跟着米特涅的阿尔芒连忙推开了会议室后方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让米特涅等人跟上来。 跟在阿尔芒的身后,在走廊的尽头,米特涅终于见到了笑意吟吟等待着的霍恩。 他紧紧跟在阿尔芒的身后,要不是需要引路,他恨不得跑到阿尔芒前面去。 告别了米特涅,马夏尔跟在阿尔芒身后,朝着藏书室走去。 整個帝国的范围内,到处都是土匪强盗和瘟疫天灾。 一小部分修士为了满足其政治主张,会引用异端经书,甚至是断章取义来修改正确无误的教义。 就是不知道这位名叫孟德斯鸠的教士翻译水平如何了。 面对这样一本大部头,马夏尔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开始逐字逐句阅读起来。 (本章完) 第238章 谈判与结盟 第238章 谈判与结盟 刮骨的寒风揉捏着涌动的云层,将秋暮岛上空的云霾聚得更厚重了几分。 在枯黄围墙和断壁后,军团官邸孤零零地矗立着,这座官邸的三楼朝南尽头,便是霍恩的书房。 走入房间,站在窗边,米特涅抬头看去,那云层低垂得仿佛要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人胸闷气短。 用松脂和火绒点燃了泥煤铁炉,霍恩随手打了个响指,周围墙壁上和天板上镶嵌的荧石灯依次亮起。 在火光和荧光的照耀下,原先昏暗的书房亮堂起来。 “米特涅阁下,你坐啊。”拉过了一把硬木靠背椅,霍恩热情地邀请米特涅坐下。 坐在米特涅的对面,霍恩捧起热姜汁,却没有喝。 妹妹让娜表面一副热情直率的模样,就跟个傻村妇差不多。 “第一种是让茜茜成为您的顾问,我们会为您提供资源、军官和税吏,帮您完成一切必要的活动,您只需要坐在椅子上……” 这兄妹俩的行为模式,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惊异地看着周围亮起的荧石灯,米特涅一边道谢,一边缓缓坐下。 最让米特涅无法理解的,是两人的种种行为,并没有让他感到突兀,居然还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那么如果我们想谈论千河谷的未来的话,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说说?” “米特涅阁下这是在笑什么?” 他吹散杯口的水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道:“怎么没见到茜茜呢?” 经过先前的铺垫,米特涅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开始进入正题。 “诸多农民叛军中,唯有阁下能有这么大的名头,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本正笑吟吟给铁炉中添泥煤的霍恩,手却停住了:“你认为这些所谓的才能,是我们生来就有的吗?” 米特涅知道这种关键的武器不可能随随便便得到,他只是随口一试。 没有接米特涅的话,霍恩浅笑着放下水杯,抬起头,两人目光一对视,默契地就把这一茬揭了过去。 米特涅是凯瑟琳的核心手下,但他毕竟不是魔女眷属或秘党出身,有些东西不让他知道,反而是在保护他。 米特涅顺滑地把话题转到了第三张契约上:“这份契约就是单纯的攻守同盟契约,只有您攻下贞德堡后,我们才会提供低息贷款,不管哪一方求援,另一方都必须声明与敌人决裂并选择合适的时机开战……” 当米特涅真的坐在霍恩对面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教会却一直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千河谷上下,从贵族到农夫,都会逐渐失望。 “这三份契约是什么意思?” 由于霍恩魔女男这个身份的敏感性和特殊性,茜茜只向凯瑟琳一个人通报了具体情况。 待来年开春,洪灾过后种不了新粮,冬季又把旧粮给耗尽,饿死与逃荒的农夫会爆发式增长。 您知道我们急流市位于下瑞佛郡,而起义的主力墨莉雅提大公,与咱们隔着上瑞佛郡、南芒德郡和芒德郡三个山地郡。 本来我们是准备支持贞德堡公爵宣称千河谷王位的,但如今库什家族名声已经臭了。 米特涅赶忙打岔:“本就是我们失礼在先……诶嘶,不过今天那种神奇的长弩,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阁下执政面面俱到,您的妹妹更是机警聪明,二位有这种天赋才能,难怪能一次次打败教会呢。” “以我们的凯瑟琳阁下的想法,目前千河谷的形势,教会再捂盖子,蓝血葡萄酒和胡安诺的死都会传播开来。 金汤堡位于熊锤领,在第一次鲜血战争中,曾经硬抗吸血鬼大军长达三年,被誉为最坚固的城堡。 在所有方面,他都能说出详细的事务,甚至不需要把相关的人员叫进来。 “难道不是吗?”米特涅反倒奇怪了。 甚至于他使用的一些长难句,让米特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什么剧作家讲话。 米特涅突然释然地笑,要是这两人没什么特异之处,怎么带着这些农民叛军闯出这么大的名头? “米特涅阁下,您是一个聪明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准备签订的,就是这攻守同盟的契约。”霍恩直接说道,“如果被同盟约束住战略自主,那就太被动了。” 霍恩只得无奈地说道:“我们还是签订第三契约吧,一些具体的细则和计划都得好好谈谈。” 他看着操练场上干瘦的士兵们,足足安静了一分钟。 “如果您说的酌情,是想要发条铳的话,那我大可告诉你们——我不知道茜茜是怎么和你说的,但发条铳目前只有圣眷者能用。” 在高效地讨论下,两人没用多少时间,便把这简陋的同盟协议给草拟了出来。 将第二张契约扫了一遍,霍恩仍旧不置可否,继续拿起了第三张契约。 在米特涅的视角来看,农夫霍恩是让娜的魔女眷属,一個擅长煽动但有良心的幸运儿罢了。 将三张契约在桌子上一字排开,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米特涅:“你觉得我会选哪一个?” “房间比较简陋,我毕竟是农夫出身,不懂礼节和艺术,你我都随意一些如何?” “第二种是亲密伙伴的契约,我们会向您提供无息贷款和武器装备等等,但您必须在我们规定的时间里出发攻打贞德堡……” 霍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捧着姜汁站在了窗前。 对坐在他面前的青年,大概一米七的身高,圣职人员的麦提袍,并不能掩盖他小麦色的粗壮手指。 这个数量的荧石灯,能放出这么明亮的光芒,这位圣孙的法力水平不弱啊。 应和着笑了两声,米特涅端起热的姜汁喝了一口,感觉暖和了不少:“您说它简陋,我看您这碉楼,坚固得犹如金汤堡一般。” 在这种形势下,康斯坦斯大主教又离开了千河谷。 “他去安置安达尔了。” “哈哈哈哈,我算不得贵族,管他什么礼节呢!” 明明一副农夫模样,可他端坐在椅子上,却仿佛是一名青年学者或年轻的主教。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联合,我不藏着掖着。 可从神情来看,坐在他对面的米特涅显然没把这个当作是霍恩的正经理由,只把它当作借口。 我们大概率要支持福尔斯家族的墨莉雅提宣称千河谷国王之位。 就在米特涅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让娜一开始无比单纯幼稚,谁都能骗她,我做事则错漏百出,动不动出岔子。 “这代表我们合作的三种程度。”米特涅眨着眼睛说道。 “不过是古艾尔军团长官邸遗迹罢了,我看不出什么好坏。” “安达尔和让娜的事情,阿尔芒和我说过了。”倾斜杯口,霍恩将面孔隐藏在水雾中,“让娜才十六岁,调皮了一些,不懂事闹着玩的,回头我狠狠责罚她。” 可她一眼就能看透安达尔的傲气,随便用了个简单到极点的小计谋,就让他吃了闷亏。 “第二三种呢?”随手丢下了那份契约,霍恩拿起了另外两张更加简短的契约。 米特涅,我的朋友,我和我的妹妹就是普通的一对农人兄妹。 我们预定是在来年2月底正式响应,号召急流市的市民驱逐教士,并召集下瑞佛郡偏千河谷一方的贵族加入。 在确定了大体的框架后,双方终于进入了具体的契约细则的讨论。 “来到这里之前,我觉得您会选第二个,来到这里之后,我觉得您会选第一个。”用木调羹搅了搅姜汁,米特涅笑道,“现在,我觉得您会选第三个。” 教会的大本营霍塔姆郡距离咱们一马平川,大军朝发夕至,如今贞德堡又落入教会手中,更会使我们腹背受敌。 霍恩并没有向他隐瞒什么,直接将原因说了出来。 为了能支撑到墨莉雅提公爵的强军到来,我们必须得守望相助……” 一边说着计划,米特涅一边将契约掏了出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供霍恩阅读。 “如果您愿意签署第二种协议的话,那些限制条件我们可以酌情去除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霍恩捧着姜汁,饶有兴趣地问道。 米特涅试探性地在契约上玩了一些小招,结果被霍恩一一识破。 哥哥霍恩看起来是虔诚的年轻教士,可话里话外却比最市侩的商人都斤斤计较。 将添加的内容和附加协议都收拢好,米特涅看向炉子边倒热姜汁的霍恩,忍不住地感慨。 难不成真如同茜茜所说的那样,一朝顿悟,一个月就能自学成才? 刚刚过来这段路的闲聊中,这位圣孙在待人接物和聊天上,鲜有表现出农夫流民特有的愚昧和粗俗。 “霍恩阁下,我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我到这里来,主要还是为了结盟的事情。” 你口中我们的天赋才能,没有一项是与生俱来的。 这些所谓的才能,都是在鲜血中趟出来的,每一步都蘸着同伴和自己的泪水。” (本章完) 第239章 总不能圣孙是魔女吧? 第239章 总不能圣孙是魔女吧? “今天确实是让人跌宕起伏的一天,我必须先向您通报安达尔的事情,他要提前单独返回了。 安达尔被排挤太久了,他心中憋了太多怒火,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礼。 我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安达尔并不适应这里的情况。 如果那位圣孙依照我们的意愿,签署第一份或第二份契约,仅作为精神领袖的话,安达尔作为训练士兵的军官是合适的。 因为他们依附于我们,安达尔可以趁机在救世军中扶植我们的人。 但圣孙签订了第三份契约,尽管我们不用再支援他们物资,却不得不考虑他们内部的情绪问题。 安达尔出身骑士次子,他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太看重了。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米特涅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产生了幻觉,他好像看到那寝宫中的尖塔正在闪着光。 当以太尖塔内的光芒散尽,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胸闷感消逝殆尽,霍恩又等了十几分钟,才走入了机械宫内。 他真是搞不明白,足足两万人的领袖,居然找不出来一瓶葡萄酒。 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有着一座引人注目的尖塔,是唯一不让米特涅参观的地方。 让娜认真的脸庞在荧石灯下明灭不定,霍恩直视着让娜的眼睛:“有时候,你明知道米果里有石子,可还是要吞下去,因为吃下去,未来还有消化或拉出来的可能,可要是不吃,连未来都没有了。” 摩挲着手中的铜杯,米特涅看着酒中鲜红的倒影发愣。 这样一来,作为魔女的让娜,还就真的没遭到任何人的任何歧视。 尽管只是到微生物的程度,但依旧有价值。 可希洛芙却告诉他,她极限只能看到汗毛小虫子那个级别,所谓“元素”层面,她根本占卜不出来。 走到窗边,米特涅正要拉上窗帘睡觉,眼神却不由得停留在远处霍恩等人居住的寝宫中。 她故意带我们去新兵营,装成一副愚笨的样子,误导了安达尔。 两杯葡萄酒下肚,米特涅渐渐起了困意,感觉到眼皮在打架后,他停止了思考。 夜色如水,灯光如豆。 不能事事尽如人意啊。 希洛芙被阿福推着回去了房间,让娜同样打了个哈欠:“那我也去睡了。” 这说不定在未来有用呢?毕竟米特涅的上司凯瑟琳就是一位魔女啊。 本来在得知希洛芙能占卜入微的时候,霍恩差点兴奋地跳起来,他以为终于能进入微观世界的层面了。 “等等。”霍恩忽然叫住了让娜,“让娜,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吗?” “月池怎么样了?” 打开窗户,懒虫鸟抖着半透明的羽翼,嗖地飞入了低垂的云层中,消失在米特涅是视线里。 但他被愤怒和高傲冲昏了头脑,他太过看轻了救世军的战斗力,居然要求一个人对战对方十个人,被那神奇的弩所击晕。 那些普通人居然真的把让娜当作圣女来对待,哪怕他们看到了“圣女”使用法术! 米特涅特地就这个问题问了阿尔芒,得到的解释大致就是—— 坐在火炉前,米特涅从行李中掏出了一瓶葡萄酒。 希洛芙打了个哈欠:“我们刚刚试过了,结果是,这些电浆水很难把控,有时候会放电,有时候又不放电,搞不清楚规律。” 她看穿了我们的态度以及安达尔夺取训练权的可能。 在以太尖塔的外面,希洛芙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为什么只有圣眷者能使用呢?难不成是有什么奇特的机关吗? 总不会这位圣孙是真的圣父之孙吧,那就太荒谬了。 这种懒虫鸟能够送信,除了它能识路且速度极快外,就是因为它死时会用酸液销毁肚子中信件,以防泄漏消息。 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尝试在救世军内部寻找能够替代那位的群体,这个行动我觉得没什么实现的可能,但万一呢? 祝您安好。 下午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霍恩特地让米特涅尝试了一下发条铳。 结果还真如霍恩所言,只有所谓的圣眷者能使用。 霍恩听了跟着头疼起来,他是希望拿月池里的电浆水来焊接的,这样就能补足让娜这种电焊师傅的缺失。 在屋子的火炉旁,一只鸽子那么大的懒虫鸟靠着火炉打盹,那火苗都快要把它的羽翼点燃了。 晃悠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将倒影晃,米特涅仿佛抓住了什么,喃喃自语地说道: “凡人感染后成为圣眷者的过程,怎么这么像是魔女病啊……不可能,不可能,要是魔女病,这么多圣眷者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 而且这么多的魔女眷属,难道都是让娜一个人感染的吗?总不会是圣孙是魔女吧?” 我不知道是她自己分析出来的,还是从那位阿尔芒口中得知的,因为在她到来前,我看到她一直在和那个小修士说话。 天使都会被魔鬼诱惑,那为什么魔女不能皈依圣父呢?难不成魔鬼比圣父还要强吗? 按照这个逻辑,天使是圣父的助手,魔女是魔鬼的助手,等价互换后,那圣女的位格应该等同于天使啊。 如果安达尔能够考虑我们到来的目的,控制住情绪,保持基本的尊重的话,后面的事完全不会发生。 在窗户缝隙渗入的寒风中,米特涅将信件卷好,装入一个特制的小木筒里。 将紫红色的酒液倒入铜杯,米特涅轻轻抿了两口,但他又想到了上午见过的发条铳。 说到魔女,米特涅不由自主想起了救世军普通人对魔女的态度。 每到此时,他就不得不对圣孙的煽动和欺骗能力肃然起敬。 “哥,如果那个凯瑟琳的手下都是这样的‘骑士’,那我们就不该结盟,她该是我们的敌人。” 您除外。 当然,这只是我個人的猜测,或许她只是单纯地出于厌恶或者好玩,魔女的行为总是偏激且难以预测。 ………… 米特涅。” 霍恩想着,说不定通过电浆水里的微生物与普通水的微生物对比,能看出什么来呢? “好的。”希洛芙垂着柔软的狼耳,“我好困,我能去睡觉了吗?” 安达尔当众出了个大丑,他在这得不到任何尊重,就算我们把他留在这里,都没什么用了。 “去睡吧,去睡吧。”揉着希洛芙的脑袋,霍恩笑道,“明天记得按我教你的那个几个方法实验啊,不然会不准确的。” 将麻辫解开,让娜换了个危险的发型,继续说道:“我有一种直觉,他们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友善和蔼,而且,我们真的需要结盟吗?” 我必须说,那位名叫让娜的魔女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直率。 “醒醒,醒醒。”米特涅用手指弹醒了这种专司送信的奇鸟,在它不满的眼神中,将木筒塞入了它的喉咙。 自嘲地一笑,米特涅将酒全部倒入口中,都想哪儿去了,霍恩可是个男的啊。 他没沮丧几秒便抬起头:“希洛芙,你占卜入微,看看电浆水里到底是什么成分。” “还是不行。”让娜苦闷地摇摇头。 闪电的魔女目的达到了,安达尔无法分走她的军队了。 “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让娜看着霍恩的眼睛,认真而直接地说道。 我得为他辩解一句,他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只在暗地里抱怨,但由于其身份和口吻,还是被救世军的成员所厌恶。 “就这么简单?” “真的能消化吗?真的连未来都没有了吗?”风吹起了让娜的头发,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 “能……”霍恩刚出声,却被迎面吹来的风吹散,他只好说,“明天就是新兵考核了,早点睡吧。” (本章完) 第240章 愿圣父保佑诸位,能如圣主般战无不 第240章 愿圣父保佑诸位,能如圣主般战无不胜! 灰黄色的云朵比前一天还要阴沉,偏偏在中午却露出半分惨白的阳光。 在浮起一层薄雾的南泽湖中,秋暮岛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 在秋暮岛西侧上空俯瞰,军营广场宛如一块巨大棋盘,黑压压的新兵们整齐排列成方阵。 在操练场的边缘,一队新兵喘着白汽排列成5x10的横阵终于到场,将棋盘上的最后一个格子给填满。 密集的方阵井然有序,网格般的阵列间隙,手持虔诚注入棒的军法官和老兵队长们来回走动,检查他们的站姿。 考核刚刚结束,他们仍然得不顾疲劳,强撑着站好。 哪怕天气是如此寒冷,这些士兵的额头上还流着细密的汗珠,闪烁着微光。 毕竟流民们身体太弱了,天气又这么冷,训练中跑步猝死和感冒病死的都有两三個。 “是,冕下。” 霍恩说过要给前10%的士兵发90第纳尔的奖金,自然要兑现。 在退而求其次的反复迭代后,霍恩最终选择的目标,是一支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火枪长矛式的步兵军团。 霍恩低头扫了几眼,又还了回去:“从每队抽身世清白、性格正直且纪律分最高的5个人统计出来,交给达斯。” “他们的体能水平应该达到呼吸法的最低要求了吧?” 在急促的哨声中,原先还有些嘈杂的广场猛地停止了所有声音。 “在那时,你们将会被授予战斗修士的圣职,并学会如何真正地握住长枪,学会怎么去杀敌。” 流民的身子骨无法和现代人相比,而外部条件注定了他们很难去进行豆腐块级别的勤务。 这些碳水和蛋白质,都在站军姿、跑步和端大枪的训练中,变成了耐力、肺活量和臂力。 这段时间新兵们的伙食是除了近乎不限量的薯根外,就是作为精粮的米果粥、鸡蛋和咸鱼。 “救世战团的战士们,今天是12月29日,到今天所有的考核都结束了。” 霍恩忍不住啧了一声。 “第一批新兵2000人中,有1030人及格。 “我们的敌人,那些盘踞于城堡和教堂的妖魔,你们不是没有见过,他们有多强大我们都知道。” 在对情况进行分析后,霍恩发现,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都无法给他们那支军队的条件。 不过考虑到一营有2000人,所以都是一个队内部评比选出5人,40个队选出200人的方法。 “都选出来了,名单已经统计好了。”哈库托将名单递给了霍恩。 广场的边缘,才入营不久的第三批新兵们呆愣愣地站在栅栏边,朝着那齐整的队形张望。 “每个队的优秀士兵都选出来了吗?” “昨天一天加上今天一上午,全都完成了,一共是站姿、纪律、行进、端大枪、50米冲刺、五公里跑步六个项目。” 当时他们刚入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排骨战士,老虎吃一口嫌硌牙的那种。 但到了现在,总算是有点近代早期军队的样子了。 评价为下中的有56人,我建议他们跟随第二批新兵进行留级重训。 现在他们仍然干瘦,可躯干和脸颊上都有一些肉了。 另外有213人因为圣眷得病,拖慢了进度或未能出席,另有15人因各种原因死亡。” “从今天到1月2日,我给你们放三天假,除了让你们和家人团聚外,就是让你们回去看看,去想想。” “平均水平如何?”霍恩微笑着朝士兵们招手,一边向着身后的杰什卡问道。 “我们的信民们为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为我们的信民都做了什么?” 战马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霍恩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让娜、杰什卡、哈库托等一众军官将领。 他当初一上来就能练呼吸法,是因为无缝衔接了魔兽肉。 每个被霍恩扫视到的士兵,都不自主地挺起胸膛,肌肉紧绷起来。 “立正——”老兵队长们高喊起来。 那时他就感慨简直就是乞丐帮派和械斗村民的集合体。 其实霍恩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打造成历史上的那支军队的念头。 “你们能每天能吃饱能训练,都是靠信民们啃着最差的米果粥和野菜汤换来的。” 哈库托啧直截了当的补充道:“难说。” “而更远更远的地方,同为圣父子民的其他信民,正在遭受残忍的虐待。” 鸦雀无声的广场上,唯有霍恩的声音响彻云霄。 “那优秀新兵肯定是达到了,其余的……”杰什卡脸上浮现犹豫的表情。 可这些人就没这个好运气了,训练了二十天,连最低要求都没达到,更别奢谈呼吸法了。 目光将整个广场上的士兵们扫视了一圈,霍恩心中却有些杂乱。 但这三项体能考核项目,霍恩要求并不高,先是三天适应,七天训练,然后再慢慢加码。 从第一个方阵走到最后一个方阵,霍恩将整整40个方阵都给巡视完,才重新回到了广场中央。 所以在队列训练中,他们都是练一阵歇一阵地,练一小时,可能就得休息五到十分钟。 当初他从古拉格出发的时候,身边的士兵只有300余人,到现在,这里光是新兵就有2000人。 这两千人中真正做到及格水平的只有一半,不过考虑到他们很多在二十天前还是乞丐,算是不错了。 “1月3日,当伱们重返军营的时候,将会有我们的军官,把你们带去相应的军团。” 被评价为下上的还有674人,他们可以跟着一起加入组建的军团,以后再慢慢练。 随军牧师的职责其实是司务长和心理医生,还肩负了一部分向下传达霍恩意志的工作。 “看看你们的左手边,那是观礼的新兵,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你们的亲朋好友。” 他们能把被子叠好衣服不乱扔,霍恩都是谢天谢地了。 远处的高台群山伫立着,空气中充斥着泥土、汗水和金属的气味。 在不及格的955人中,评价为下下的有12人,我建议他们退出,他们不适合当兵。 “考核都完成了吗?” 坐在马背上,他的目光从士兵们身上一个个扫过。 先进只是相对而言,这样的一支军队,足以打败组织度还停留在中世纪晚期的帝国军队了。 “可我们不愿服输,我们要把他们从虚假的圣像和王座下,把他们掀翻,这便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愿圣父保佑诸位,能如圣主般战无不胜!” (本章完) 第241章 你没家人的吗? 第241章 你没家人的吗? 凛冽的风吹过布吕讷冻僵的脸,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将一大坨粘着鼻屎的鼻涕擦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从队列中探头朝前观望,还有七八个人就轮到布吕讷了。 按照霍恩的命令,只有及格的人有资格穿上救世战团的新式军服。 那些不合格,但却能加入新军团的士兵,则需要在下个月的考核中及格,才可以下发新军服。 第一台转轮圣机驱动的卷轴纺纱机已经矗立在工业区的土地上,每个从那边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那磨坊状的纺织工坊。 但这毕竟是新式纺织机,还是有点危险,之前就有一个纺织工把手绞到齿轮里去了。 所以军服的产量仍然只有一天40套上下,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攒出了1000套。 其中最破的床就是布吕讷的,因为他第一天就把床睡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围坐在一起的新兵们憋不住地大笑起来。 “不是,哥们。”乔纳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伙都没怂,怎么到你这就拉了呢?” “啊,你来的正好,你和梅里克索十户长说一声,我……”抬起头,布吕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把话交代到一半,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走来。 “我一定要给我妹报仇,亏我还把骑士当英雄呢。” 乔纳尔瞪大了眼睛:“什么叫算了吧,在军营里顶多就给你弄点简陋的篝火晚会,那镇子里还有市集呢。 只是就像今天冕下说的那样,当兵总归是要杀人的,他一想到自己未来要杀人,浑身上下都在抖。 早知道,就应该故意表现得差一点,这样就能和那十几个人一样被劝离了。 布吕讷伸手烤着火,乔纳尔站起来,手肘架在布吕讷的肩膀上,跟对面的新兵吹牛比。 布吕讷下意识地想躲,可他的身体却立正在原地,说不出是木讷还是冰冷地看着梅里克索。 同一個百户的其他士兵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傻大个居然是能穿上名为[黑袍]的新式军装的1000人之一。 将骨头上的油都吸得干干净净,罐子口最后一滴蜂蜜酒都舔光,这群士兵们才各自换上新衣服,结伴朝小镇的方向走去。 “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想着二弟呢。”怪笑起来的乔纳尔,在布吕讷的胸口狠狠锤了一拳,“那市集上那么多年轻姑娘们呢,都是好生养的,你又一身这么威风的衣服……” 惨叫着,卢伊斯模仿着安达尔的声音趴在地上,学起了安达尔被打晕的姿势。 一来二去地,多年来孤家寡人的布吕讷居然混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团体。 要不是背军律的时候卡壳拿了个中下,布吕讷说不定能混上那能拿90第纳尔奖金的200名优秀士兵。 他同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你要是怕回你那个百户,可以到我家来,我父亲就是百户长,没人能欺负伱。” 尽管一开始大家都不喜欢布吕讷,但实力就是硬道理,他们不想吃残羹剩饭,就得靠布吕讷体能训练拿名次。 这些床都是当时艾尔士兵遗留的床拼凑起来的。 “过节呢!你没有家人的吗?” 返回了自家的军营宿舍,布吕讷低头走入了屋子,驼着背来到了自己的床前。 “什么为什么?”乔纳尔一脸莫名其妙,“都要走了,又是新元节,就咱们几个,都是老熟人。” “等我上了战场,有了圣铳这好宝贝,骑士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个我杀一个。” 按照霍恩的安排,才入营的新兵们是不允许回家,但他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可以在营地内庆祝。 “为什么?” “毕竟是回来了,总得去那边说一声,不然被当成逃兵就麻烦了。” 在莫桑二号因苏拉公寓前站了一刻钟,布吕讷才终于被路过的邻居认了出来。 “呃呃,呃呃,你呃什么啊。”乔纳尔没好气地骂道,“就这么定了,咱们吃完午饭就上路,傍晚前能到小镇,正好赶上纺织工坊那边下值,那里可有许多好看又手巧的大姑娘。” 这个穿着英武的黑色呢绒大衣,腰背溜直,身材高大的人往哪儿一站,旁边经过的邻居们硬是没敢抬头。 只是这并没有改变布吕讷的性格,他闷闷地说道:“我不准备走啊,我新元节准备留在军营。” 但这吃饭,并不是真的就是吃饭。 布吕讷的脸蛋微微发红,他犹豫了好久,只是抱着军服不说话。 乔纳尔不愧是钟表匠家庭出身,时间卡得刚刚好。 这餐饭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七八个大男人,一小罐蜂蜜酒,一只烤兔子,分到每个人嘴里就是尝尝味罢了。 “没有啊。” 是梅里克索。 他们才到工业区,正好便赶上了纺织工坊的女工们下值。 望着逐渐接近的女工们,布吕讷缓缓走近乔纳尔:“乔纳尔,我觉得我还是提前得回一趟莫桑百户区。” 跟随队伍向前,走了一分钟,总算是轮到了布吕讷。 他见到身穿黑色军服的布吕讷,立刻大跨步地走了过来,并高高举起了手。 “圣座城的教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不知道千河谷怎么回事?我不信。” “啧,你这人真没意思,胆小鬼,你去吧,我在大门那边等你。” “羡慕。”布吕讷木木地说道。 “那天那个叫安达尔的你们知道吗?” 一群新兵们在路边篱笆的后面站成一排,比受霍恩检阅还要认真地站起军姿,脸上憋出了此生最英武严肃的表情。 呆坐在床沿,在繁重的训练结束后,他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走的时候,却是和同一个新兵队的同伴一起走的。 每张床的床头,都有一个用来放杂物和衣物的箱子,充当床头柜的功能。 小心翼翼的,布吕讷将这身牢固又威风的衣服塞入箱子。 “是。”仿佛咆哮般的大声应答将那人吓了一跳。 告别了乔纳尔等人,布吕讷终究还是回到了那栋因苏拉,他站在门前,看着因苏拉门口的标牌,呆愣地站在原地。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一名提前回来的新兵从窗边探出头,嫉妒地看着布吕讷身上的那件黑袍大衣。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布吕讷在端大枪、冲刺、跑步三项体能科目上全部都拿了上等。 看着布吕讷略带恐惧地眼神,乔纳尔看出了几分端倪。 乔纳尔一时语塞,他靠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傻大个,放缓了语气:“没有家人,总有朋友吧,咱们这第一批新兵是不用留守的。” 他应该是不想当兵的,可好像他在当兵这件事上,干得还不错。 “我,我……” “怎么,非要让大家都知道你穿上黑袍子了?” “朋友……”布吕讷想起了加什库尔和那位梅里克索十户长,他犹豫了两秒,还是说道,“算了吧。” 不仅仅有市集,据说冕下还搞了很多有意思的游戏和美食…… “布吕讷,布吕讷,死哪儿去了?就差你一个了!” 这些天,他们这些新兵在一个队里,同吃同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布吕讷看着周围七八个摆着骚包姿势站在路边的新军士兵们,只是讪笑道: 举起手中的钱袋,乔纳尔蒜头鼻子下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看,冕下亲手发给我的,羡慕不?” 还有萨奇斯元老和希穆斯元老约的三场八角笼对决,就在小镇中央的剧院,两位元老互殴,你就不想看看吗?” 从发放军服的随军牧师手中接过了黑袍,他一转身却发现了早已等待在一旁的乔纳尔。 说来有趣,这些新兵来的时候,都是按照十户的同伴一起来的。 游戏?美食?布吕讷摸着肚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啧了一声,乔纳尔原先翘起的胡子撇了下来:“和你说话真没意思,等会先别走,我和马尔廷队的卢伊斯买了点蜂蜜酒,之前掏了一只傻兔子,咱们吃两口再走。” “来了!” 布吕讷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一小会,可能是好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了乔纳尔的声音。 他当乞丐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次市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当地的村民们驱逐了。 乔纳尔就是和他同一个新兵队的圣眷者,同时也是那前200名士兵之一。 “呃呃……” 这是个低矮而昏暗的房间,摆放了十张破破烂烂的床。 名为卢伊斯的矮个新兵绘声绘色地模仿起来:“我要打十个!嘭!啊!” “布吕讷?!” “哎呀。” 那记预想中的挥打并没有降临,梅里克索重重握住了布吕讷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布吕讷老弟,这么长时间都生分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来来来,快进来。” (本章完) 第242章 战争修士商店 第242章 战争修士商店 被梅里克索热情邀请后,布吕讷尽管惊异,却没有拒绝,只好跟着一起进了因苏拉公寓。 不过他并没有待太久,在治安室喝了两杯热姜汁后,与从工坊回来的加什库尔见了一面,便起身要离开。 唐突热情的梅里克索本来还想把布吕讷留下来,但听说他是要去另一位百户长家共进晚餐后,就马上放行了。 走出逼仄的小院,来到大街上,布吕讷仍旧按照新兵营中的习惯抬头走路。 尽管临近新元节,在各个街区的因苏拉公寓屋顶上,仍有大量的乡民在修缮和加固公寓。 他们把身体从窗户里探出,将木板斜安在墙壁上,还有几人骑在房梁上,将还算完好的古代艾尔瓦铺在屋顶。 这些房子仅仅是经过简单修缮,很多地方并不牢固,甚至有些砂浆都还没有完全干。 乔纳尔嘿嘿一笑:“我就说你都穿这身衣服回去了,他要是还敢刁难你,那才是开了眼界呢。” 老乔纳尔本来想亲切地搂住布吕讷的肩膀,却发现够不着,只能尴尬地拽住他的手臂,朝着屋子里走去。 每座因苏拉门口都有站着的黑衣新兵,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归家的救世军士兵。 “小乔纳尔,伱哥哥回来了,这里有鸡蛋,去带给你阿妈。” 七八只鸡在院子里乱转,啄食小虫子和草籽。 就如这间因苏拉公寓,圃中种着百里香、洋葱和生姜,楼梯下面还有用藤笼做成的鸡窝。 等父子俩寒暄完,布吕讷才将手中的鸡蛋递给了乔纳尔的父亲:“第一次拜访您,这是给您的礼物。” “是的,我叫布吕讷。”经过二十天新兵营的洗礼,布吕讷不知不觉间改掉了说话唯唯诺诺的毛病。 “算了吧,我不想在那多待。”布吕讷到底还是怕自己不愿上战场的心思被看出来,“我们现在是直接去你家吗?” 眼看着都要到屋子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再不接着我就给别人了。” 没拐几个弯,乔纳尔便带着布吕讷到了乔纳尔街区,他家所住的因苏拉公寓。 “抱歉,我们的十户长硬拖着我聊天。”布吕讷老实说道。 “那你早说啊,我换成次一点的肉,多买点,这么好的肉炖来吃可惜了。” “乔纳尔,你准备去哪个军团?” 霍恩特地把有饲养牛羊鸡鸭的乡民们集中编为百户,让他们居住在乡间的农舍里,负责饲养牲畜。 这些羊毛、牛奶和蔬菜,霍恩会用成本价或低于市场价30%来收购。 至于乔纳尔,则购买了黄油、兔肉、牛至和薯根酒,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小费了将近12个第纳尔。 秋暮岛上野兔泛滥,所以霍恩签发命令,让每个百户区都抽一些手脚麻利有经验的,去野外抓兔子。 乔纳尔的父亲瞪了他一眼,拿走了他手中的肉、黄油和洋葱,接着便叫来了食堂的厨娘:“今天晚上做一锅炖肉汤,” 这种城乡间的商品交换,往往并非必需品的交换,而是日用品与奢侈品的交换。 由于粮食短缺,小镇居民太多,居住在街区的市民们生活水平比之前下降不少,在农村的两个百户区中,乡民们生活水平反而上涨。 还没等乔纳尔回答,一个和乔纳尔有着相同蒜头鼻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由于工期紧张,为了能让所有人在下雪前住上房子,维特对房屋的要求都是能住就行。 “我们都是一起开火的,我们一家吃肉,别人就光看着啊?”老乔纳尔给了乔纳尔额头一下。 从街道间走过时,只要布吕讷抬头看,就会看到屋檐间挂起的纸做的三角彩旗。 “那是什么?”站在门边,布吕讷指着那装着泥土的破缸问道。 靠近祷告所的边上,就是专门的战争修士商店,仅面向救世战团的士兵们。 到目前为止,整个教皇国都很拧巴。 “帕帕。”乔纳尔拎着袋子,走上前,给了父亲老乔纳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乔纳尔嘟嘟囔囔地,见好友跑下楼冲了过来,才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拥抱叙旧。 他们的羊毛牛奶同样是优先供应教皇国的需求,多余的才能流入市场。 真正要钱的,反倒是一些手工工具和肉类食品。 “废话,我家十口人呢。”乔纳尔抠了一角干酪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要不是绿衣……教会,应该是十一口人。” 乔纳尔进去柜台里面挑选礼物的时候,布吕讷仅在外面选了一打鸡蛋,费不过半個第纳尔。 因为抓兔子基本都是在午夜到黎明这段时间,正好是宵禁,想要出去狩猎,得开专门的猎人证明。 “当然不是,走,我们去战争修士商店。” 这些商店的价格普遍比正常的杂货店铺和小摊贩要便宜一两成。 乔纳尔和布吕讷都是穿着军服过来的,店老板自然不可能阻拦他们。 这些兔皮可以做皮革,兔毛正好能做衣服鞋子的填充物,能卖不少好价钱。 士兵们返回小镇后,布吕讷明显感觉到,小镇明显比过去热闹了几分。 “乔纳尔,你的盔甲呢?没发吗?” “等你半天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乔纳尔揉着发酸的膝盖站起。 作为都穿上黑衣军服的士兵,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救世军战争修士,所以是可以低价购买肉的。 在靠墙的位置上还有一口残破的大缸,缸里面是棕黑色的泥土。 老乔纳尔则拍拍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布吕讷的肩膀:“能喝酒吗?” 这间商店铺面不大,六七十平左右,一半的贵重货物在柜台后面,只能跟着店老板去取。 抓到兔子的所得,猎人可以得到毛皮,大部分的肉则要集中优先供应士兵,多余的才能供应到市场上。 “那是蚯蚓土,冕下之前来拜访的时候,看到我们养了不少鸡,就让我们弄蚯蚓土,用蚯蚓喂鸡。” 他们之间使用的一般等价物,便是第纳尔这类货币。 “乔纳尔回来了吗?” 在城镇的居民大多从事基础设施修缮和重建的建筑业,一部分是工匠,另一部分从事文字工作。 霍恩并不禁止这些居住在城市的居民搞小产业和副业,只要和百户长报备一声就行。 跟在父亲后面,乔纳尔一一和邻居应答,只是他把手里的肉和黄油都举酸了,硬是没得到父亲一点关注。 提着这些肉食香料走在街道上,布吕讷向来沉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路过因苏拉时,还能看到公共庭院中妇女拿碎布头做手帕、布偶和头巾,男子则在将兔皮鞣制成能用的皮革。 “诶诶,这是给你们吃的……” 由于缺乏足够的时间和营养,所以千河谷的大多数菜品都是以炖菜和烟熏肉类为主。 所以城乡之间的商品交换早就开始了,有时候是市民到乡间去买卖,有时候是村民到城市来买卖。 这种商品交换,霍恩是不收任何税的。 等布吕讷飞速赶到大门时,乔纳尔早就等得烦了。 要说它不收税吧,他们会强制征收部分劳动成果,要说这是税吧,霍恩无偿给他们提供住宅、燃料、盐、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在物资紧张的教皇国,吃喝住房都是霍恩免费提供,不怎么需要钱。 自从街区大体修复完成后,市民们终于有时间来好好管理一下自己未来的家。 为生命安全着想,在十户长或市民自发下,街区的乡民们拿起木锤和钉子,在下雪前进行最后一次修缮。 里面的货物大多是各种草药,廉价香料,盐,蔬菜,桌椅板凳,肉食等农副产品等等。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看着不得不多买了一个麻袋用来装东西的乔纳尔,布吕讷忍不住问道。 再结合堪称灾难的卫生意识,做出来的大多数都是黄乎乎的南亚形状。 老乔纳尔将歪掉的毡帽扶正:“你是乔纳尔在军营里的朋友吗?” “能喝,但不能喝多了,只能喝一点点。” “那你来陪我喝两杯吧,顺带和我讲讲军营是怎么样的,还有乔纳尔在里面怎么样。” (本章完) 第243章 教皇冕下永远健康! 第243章 教皇冕下永远健康! 帝国历1444年的12月31日,新元节的庆典终于要开始了。 被亡灵们占据的秋暮岛,在寂静了上百年后,终于又一次迎来了欢庆嘈杂的气息。 原先四处断壁残垣的废墟上,碎石瓦砾都被扫清,居住在沟渠中的水田鼠们则被附近街区的市民们一扫而空。 在一栋栋因苏拉之间,五彩缤纷的三角彩旗在寒风中哗啦啦地吹动,孩子们指着头顶的纸旗大声欢笑。 一整天,到处都是四处闲逛的市民和乡民,从下午的时候,小镇中心的官邸广场上便出现了贩卖货物的小贩以及维持秩序的守夜人。 晚上的话,还有几项重要的活动,第一项就是晚饭后的八角笼对决。 所有热烈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身上,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人将会带他们掀翻教会,带他们赎尽所有的冤枉和委屈。 站在官邸广场的前面,嘈杂的人声中,加什库尔闻到了一丝烤肉和蜂蜜的味道。 “人和人之间其实是难以互相理解互相信任的,而共同的记忆,是人群划分你我的关键。 “在最应该团聚的日子,身边少了一个甚至多个亲友,他们只会把仇恨记得更牢固。”霍恩站在一个卖奶酪的村民摊位前,恬不知耻地试吃了三大口才把奶酪买走,“况且,他们想要推翻教会,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仇恨。” 加什库尔和妻子儿女走到剧场附近的时候,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就像他曾经砍下了公爵的脑袋一样。 “天无二日,冕下是我心中永远的太阳!” 那文斗不行,就只能武斗了。 巴尼福斯大主教是恶魔,库什公爵达内是恶魔,那高高在上的康斯坦斯大主教是恶魔。 长笛手和鲁特琴手正在木质舞台上紧张地排练,乐器中传出悠扬的乐声。 之所以不用投票决定,是因为元老院实行的是绝对多数原则,需要三分之二的人同意才行。 一行人走出了官邸广场,来到了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大街上。 我本以为贞德堡的库什公爵是能够托付千河谷的人,但我错了,他同样是恶魔。 这就是为了解决教皇国青年男女们的婚姻大事。 六名元老在开打前,要充当评委,给这些节目打分,分数最高的百户区,将会获得一面象征荣誉的红色旗帜。 “我们千河谷人自己的天选教皇!” “千河谷人的英雄!” 很多人到剧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支持自家百户区的节目。 他们疯狂地鼓着掌,甩动着手中的帽子向着霍恩致意。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跟在霍恩身后的米特涅仿佛质问般询问道,“你们正是在物资紧缺的时候,弄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霍恩说给机会打,那就是真给机会打,而且元老们说打,那是真的打。 一旁的让娜则补充道:“还有一点,就是今年他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悲痛,我们需要把他们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可想到肉类高昂的价格,还是硬拉着妻子儿女们去剧场那边。 “开幕式后,我要去工坊区和军营探望士兵与工匠,我会在倒计时的时候赶回来的。” 米特涅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快乐难道不会让人忘掉心中的仇恨吗?不怕他们在面对教会时变软弱吗?” “那晚上的时候,你会全程主持这些活动吗?” “生活要有仪式感啊。”回头见米特涅没懂,霍恩笑道,“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困惑于该如何塑造个人对群体的认同感。” 一部分对八角笼斗殴不感兴趣的人提前来到了官邸广场,他们用骨头雕刻成骰子,拿出不多的第纳尔,开始大声呼喝起来。 只是今天来得有点晚,估计占不到好位置。 他们的力量太过庞大,我们不得不躲在这里。 这听起来很无厘头,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我们日常中的各种节日和集体活动,大概率都是为此而生的。” 走入半圆形的剧场,加什库尔精挑细选,总算是在第六排的位置上找到了一排合适的座位入座。 在圣父光辉的照耀下,哪怕是他们特意想要限制住我们的欢乐,可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 不论身份地位,所有满足年龄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参加。 霍恩拿着刚从灌木丛里撇下来的木棍,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奶酪。 第三项活动是舞会结束后的跨年倒计时。 “您知道该如何塑造?” 加什库尔一家正是为此而来。 这样打起来才有节目效果嘛。 霍恩话音刚落,信民们便齐刷刷地站起,或是高举双手朝着他呼喊起来。 你和我在每年的同一天去观看同一场小丑剧,他则不看,那我们绝对比他有共同语言和认同感。 从下午到入夜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夜幕在悄无声息间降临。 “教皇冕下永远健康!” “我可能会在八角笼格斗的开幕式上出现一下,其余的都是马德兰、阿尔芒他们来安排。” 留下这一句话后,霍恩跨上马匹,朝着工业区的方向去了。 双手虚压,霍恩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期盼的观众们: “今年是1444年,一个苦难的年份,我从古拉格起兵,走过了无数的苦难,才终于到达贞德堡。 这个时候,根据先前的评分,市民乡民们对元老肯定都有了支持和不支持的倾向。 由于粮食依旧短缺,每個十户只是加餐了鸡蛋和黄油,可还是让许久都没有尝过肉味的人们意犹未尽。 三场八角笼徒手斗殴,六名元老亲自上阵,分别决定官邸广场、剧场和大教堂的命名。 他们封锁住我们,以为我们将会痛苦地度过新元节,但我要说不。 由海茉汀研制的大钟将在新年敲响,庆祝他们又度过了苦难的一年。 打完分后,六名评委将亲自下场表演自由搏击。 在八角笼对决前,还有本地市民自己排练的节目,按照霍恩的要求,每个百户区都得出一个节目。 第二项活动是八角笼结束后的舞会。 一簇簇火把升起,在长笛手悠扬的乐声中,半边天空都要被火把照亮。 各个街区的教皇国臣民们都走出了自己的因苏拉公寓,向着剧场进发。 “信民们,晚上好,罪人霍恩,你们的教皇向你们致以诚恳的问候。” 拍掉儿子多玛姆好奇地在青铜瓮上敲击的手,加什库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了舞台的中央。 为此,霍恩特地发布了告示,将12月31日和1月1日两天延迟宵禁至次日一点。 “我认为就是在政治仪式和共同记忆中塑造。”随着购物的人流向前,霍恩嘴角上扬,看着那些砍价的男女老少。 我们要证明,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不仅能够得到快乐与荣耀,还能够推倒他们的城堡,折断他们的权杖! 今天我们在这里庆祝,是庆祝我们的子民终于醒悟,来年,则是恶魔们痛苦的一年,因为,我们将要到来! 弥赛拉的羊羔们,请尽情享乐吧!弥赛拉保佑你们!” (本章完) 第244章 希洛芙的新元节 第244章 希洛芙的新元节 煤炉熊熊燃烧,热浪和潮湿的寒气在窗口互相抵消,于窗棂上凝结了一层水雾。 坐在窗户前,希洛芙握着羽毛笔的手指被冻得冰凉。 墨水顺着笔尖流淌在麻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的墨迹,可她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仍然怔怔地看着墙壁出神。 直到煤炉中引火的木柴发出了一声炸裂的“噼啪”声,才将希洛芙从走神中唤醒。 低下头,看着纸张上的墨迹,希洛芙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她也不知道表情为何物。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会露出表情,而作为她亲人朋友们的木偶和阿福同样不会露出表情。 一切仿佛回到了霍恩尚未到来的时候。 数千名年轻的男女,还带着舞会中的激情和欢乐,脸上洋溢着希洛芙从未见过的表情。 在霍恩的引导下,这些教皇国的臣民们第一次踏入了机械宫,穿过了园和水池,走过了以太尖塔,来到了机械宫前。 “让娜,你怎么来了,今晚……啊——”没等希洛芙说完,让娜忽然一个大跳接双手穿过轮椅接高举过头顶。 希洛芙喊着阿福的名字,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新元节快乐!希洛芙!”让娜举起双手欢呼着,反过身去拥抱了坐在轮椅上的希洛芙,醉醺醺地问道,“这是我和霍恩送给你的新元节礼物,怎么样?伱喜欢吗?” 那么繁华热闹的景色,却不是她自己的。 不少人看到了露台边的让娜和希洛芙,他们有些认识两位圣女的,都高高举起手,朝她们不断地挥动。 希洛芙的鼻子动了动,她从轮椅边缘勉强探出头,又吸了吸鼻子:“让娜,你喝酒了?!” 四个大钟互相校正时间,希洛芙路过时看了一眼,按照霍恩的12时计时法,如今是夜里11点多了。 “倒计时了,倒计时了。”霍恩大喊起来,在他的带领下,所有在场的青年男女们都大喊起来。 “咚——” 穿过了园,路过小鸟转转的小天使,从高架水渠下行过,轮椅的轮子碾过了在寒冷中干脆的枯草。 朝着外面看去,还能看到一些工匠正扛着什么,在帕拉河的小桥上跑来跑去。 还有几个苦逼的工匠,正在主殿的门前,手忙脚乱地调试着一台大钟。 “阿福,阿福!” 当剧场那边爆发震天的喝彩时,她就知道那是有乡民市民在表演节目。 在哐当哐当地上下平移中,希洛芙和让娜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露台。 用力地掰过了轮椅的方向,希洛芙转过身,朝着宫殿的方向行去。 这个园林宫殿与一個月前有了太多的不同,比如原先的空地上,竖起了发条铳的实验室工棚,在院落的一角,还堆着几堆杂乱的零件。 “五!” 按照霍恩的说法,这大钟将在祷告所放一个,在机械宫放一个,在军营放一个,在工坊区放一个。 “一!” “四!” “让娜殿下,我在这!” 乌云覆盖了夜幕,没有露出一丝半天的星光或月光,希洛芙一个人在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希洛芙无奈地扭头看向前方,然后她便愣住了。 “不对,是雪。” 轮子缓缓转动,居然带着希洛芙一点点朝着门口推进。 数千名青年男女聚集到了机械宫内,原先空荡荡黑漆漆的宫殿,瞬间被嘈杂的人声和跳动的火光所填满。 “咚!” 她闻到了血腥味,那天晚上,那把红色的长剑划过她的膝盖,在粉红的血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灰白的腿骨。 再之后,在八角笼大战结束后,在萨奇斯元老“我放在他鼻子上没有打”的辩解的余声后,悠扬的长笛声响起。 轮椅高速前进,冷风扑面而来。 让娜把上半身伸出露台,高兴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应答他们的问话。 “这,这是笑吗?”在波动的火光中,希洛芙原先扑克牌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摸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这就是笑吗?” 希洛芙心惊胆战地坐在轮椅上,无可奈何地被喝多了的让娜驮着狂奔。 希洛芙听到了胡桃木机械钟的响声,那是代表着1444年12月31日晚上11点59分的响声。 机械宫坐落在一座小土丘上,而土丘的下方,火把和提灯组成的长龙正沿着斜坡缓缓而来。 两截洁白的小腿被阿妈指挥着阿福啃咬殆尽,她只能仰起头,这样能从门洞看到外面,也不至于去看到空荡荡的双腿。 坐在轮椅上,希洛芙终于明白了书中所谓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的感觉。 她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尾巴夹在了屁股下面,腰背紧贴着轮椅,生怕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从那以后,她才爱上了看书,因为双腿不能带她去的地方,书籍却可以。 “三!” 让娜没有回答希洛芙的问题,反而是下面的臣民们大喊起来。 “……” “啊——算是有点进步了。”希洛芙自我安慰般喃喃自语,开始倒转手轮圈,“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出去。” 僵硬的手指握住了轮椅的轮圈,狼女像是一只木偶般机械地推动小臂。 “二!” 新年的钟声猛然敲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并互相拥抱起来:“新元节快乐!” 在她认识霍恩,认识这些意料之外的客人时,她才知道人类居然有那么多的表达情感的面部动作。 把用废的纸张甩到一边,希洛芙叫阿福往煤炉中铲了一铲子的泥煤。 下了楼,希洛芙漫无目的地在宫殿中闲逛,漆黑的走廊,僵硬的木偶,以及被风吹动的布帘。 “阿福,我自己一个人逛逛,你别跟着我了。” 希洛芙知道,那就是书上所描写的舞会,只不过书上的是贵族们的舞会,但这里的是平民的舞会。 希洛芙对阿福下达了命令,忠诚盲目的血奴松开了轮椅上的把手。 大家都抬起头,朝天空看去。 由于中间房门的高度,到了这个地方,让娜只能把希洛芙放下,推着她到了露台。 在她到书房书写《圣道救世训》之前,她便已经在露台上看了好久。 “刚刚那是什么?下雨了吗?” 可那车轮仿佛被锁住了,希洛芙像是撞上了空气墙,前面的区域再也无法前进,只是僵在了原地。 在让娜跳入主宫殿大门的时候,希洛芙甚至感觉到有那么一秒,她的屁股离开了坐垫。 “殿下,下来一起倒计时啊。” 走在最前端的,便是高举火把的霍恩。 扶着露台边缘的扶手,希洛芙看着下方的教皇国的青年们,尾巴和耳朵都软绵绵地落了下来。 “下雪了,下雪了!” “让娜,你带我到这来到底是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让娜把希洛芙高高举起,大跨步地朝着别墅中冲去。 转动着轮椅,希洛芙停在了大门一尺以外的距离,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台阶和立柱。 一寸,两寸,三寸,木轮子的边缘距离门口的那条线越来越近,最后,只剩短短一寸的空间。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希洛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宫殿的大门处。 大门外的黄铜公鸡仍旧是坏的,可希洛芙却不敢去触碰和修理,因为它在门外。 随后爆发震天的叫骂时,她就知道那一定是六位元老的评分环节。 空阔的大门打开着,门口站了两个放哨的卫兵。 “几小杯薯根酒混的蜜酒。”让娜的小脸通红,傻兮兮地笑着,“快走快走,我带你看好东西。” 她侧过身体转过头,却见是让娜正如同一辆牛头车般狂冲而来。 “希洛芙殿下一起玩啊,我教你跳舞。” 整个庄园别墅中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留下来,几乎都去了帕拉河对岸的小镇上。 “希洛芙,你,你在笑吗?” “你看就知道了。”叉着腰,让娜信心满满地将希洛芙推到了露台边。 寒风将狼耳上的绒毛吹得左右摇摆,她绷直在轮椅上,尾巴盖在大腿上,尾巴的毛仿佛炸开一般。 几乎是与钟声一同落下的,一片又一片的雪,从夜空的乌云中缓缓飘落。 1445年的第一场雪,在1444年的末尾悄然来临。 (本章完) 第245章 无地无冕的王国 第245章 无地无冕的王国 千河谷的第一场雪,比所有人想得都来得早了一些。 几乎是三两天的功夫,原先的小雪便成了大雪,迅速把整个千河谷都变成了冷白色的世界。 马蹄在蓬松的雪沙中跳跃,沉重的铁蹄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将道路旁灌木上的积雪都震落下来。 高大的战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巨人,他的腰间挂着两只毛皮完好的狐狸,身后则是十来名随从的骑士。 他们黑色的胸甲在这样雪白世界中如此显眼,但对于超凡骑士来说,寒冷和炎热几乎不对他们造成影响。 在飞流堡郊外的群山中,孔岱亲王提着两只狐狸,向着居住的乡间别墅跑去。 要是大家都穿狐皮熊皮,你穿狼皮,你是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宴会哦。 所以他们并不能找到一个成规模的艾尔人团体,来为他们的政权背书。 米扎姆看着孔岱亲王的脸,心中默默叹息。 “那我们该怎么回绝呢?” 可吉尼吉斯并不能得到王室和大贵族的认可,唯一作为靠山的教皇又指不定哪天就升天了。 不管孔岱亲王加入哪一方都是吃力不讨好,甚至有可能折损自己的敕令骑士。 “难道我们就那么怕艾尔人吗?”骑士侍童忍不住问道。 她的老师胡安诺的老师是撒林学者会的艾尔学者,她的商会有好几位艾尔人股东。 粗粗读了一遍手中的信件,孔岱亲王摇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奈德巴赫要来千河谷?他倒是铁了心地要对吉尼吉斯下手啊。” 翻身下马,看着这匹普通的混血上等草原马,孔岱亲王忍不住摇头。 “谁说不是呢。”坐在了侍童铺好软垫的大椅子上,孔岱亲王随手把信丢在了桌子上,端起一杯红茶喝了一口。 掌握了这些特权的艾尔人,在城市的兴起中不断积累财富,不少贵族都要靠从他们手中借贷来过活,地位就是无地无冕的第四王国。 最终,在当时的战神教皇哈迪乌斯四世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撒林学者会这个极端保守群体。 他将熊皮大衣和黑色的皮革手套丢给一旁的侍女,向着壁炉边的楠木小几走去。 厮杀了三百年的诸多军团在王庭的压力下,才不得不重新组建了神圣艾尔帝国,并以此名义号召圣战。 穿着一身精致的上等黑丝绸教士袍,米扎姆端着洁白骨瓷制成的茶杯,优雅地吹着杯子上的水汽。 “别装傻了,你还看不出来。”孔岱亲王轻笑一声,“墨莉雅提算一个,那个凯瑟琳算一个,外加卡夏的布拉格修道院的那些贵族,就算是留下来,都有事做。” 这样的帝国当然得不到其他贵族们的认可,于是纷纷自立,外加诺恩人的夺回运动,整个帝国进入了为期309年的黑暗朝代。 “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自己看书去。”从侍童手中夺过茶壶,孔岱亲王驱赶他离开,“去去去。” 这就涉及到当初帝国建立时的公案了。 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被赶走,让六个敕令连的骑士们居住。 要知道,强尼八世可是在信件中明里暗里要求孔岱亲王支持吉尼吉斯的。 直到470年,血肉王庭从北方通道和南方翡翠海陆海钳形攻势,对混战的军阀们发起进攻。 熊堡领的诺恩大君的贸易收入,很大一部分就来自西北地区广袤的森林中丰富的皮草资源。 “来,让他来,我欢迎他们来。” “那个经商的下贱千河谷人也能算一股势力吗?”侍童作为孔岱亲王情妇的小舅子,和他还算亲近,便直接问道。 至于雇佣兵,则是分散在周边的各個城镇中。 看到没?没有合理的理由,咱们不能像杀普通商人一样对她下手。” 一名骑士侍童则端着红色叶饰旋涡的茶壶,在米扎姆身后,探头探脑地去偷看米扎姆手中的信件。 “唉,教会。唉,短毛。”孔岱亲王迈入别墅中,跳跃着火光的壁炉给整个房间带来一阵阵的热浪。 骑着马穿过了别墅的大门,他将猎物丢给了一旁的临时管家,吩咐道:“狐狸肉不好吃,我只要毛皮。” 可随着强尼八世年纪变大,教会对孔岱亲王的控制却逐渐减弱了。 但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孔岱亲王就是阳奉阴违,教会都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如今帝国皇帝空位,基本就是城市同盟在管辖。 孔岱亲王和黑衣修士对视一眼,一个别过了脑袋,另一个则苦笑起来。 望着神情莫测的孔岱亲王,米扎姆干脆跳过了话题:“托蒙德国王把敕令骑士们划分给弟弟落下了太多的祸患。” 当时的十二位诸侯们,找不到证明自己就是神圣艾尔帝国的证据,无法压服其他不服的贵族。 但尴尬的地方在于,经过三百年的屠杀和杀戮,大量的艾尔人流离失所,甚至改名换姓变成了其他民族。 “除了一些小蟊贼,估计没有多少敢反抗咱们的了。” “看什么?”一巴掌扇在侍童的后脑勺上,孔岱亲王拿起米扎姆手中的信,“去给我拿一张更大的椅子过来。” 帝国历166年,哥特人军团权臣叛变,推翻了旧有的艾尔帝国,建立起了自己的哥特帝国。 “那我们怎么回复?” 这么多年下来,敕令连中的教会派都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孔岱亲王自然不用如以前一样事事看教皇脸色。 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孔岱亲王还是要听教会的指挥,比如这一次来到千河谷平叛。 “怎么回绝?”孔岱亲王伸了个懒腰,“这还不好说吗?你不会真以为千河谷的叛乱已经平定了吧?” 这导致本来有监视和传达教皇意思职能的米扎姆,都失去了一部分权力。 米扎姆则笑着解释:“她虽有一半的千河谷人血统,可也有一半的艾尔人血统。 不过,这里的“正统”只是指文化上,在血统上,没有比吸血鬼更正统的艾尔人了。 “当然。” 急流市归属于阿兹克同盟,阿兹克同盟的首领是德高望重的艾尔大法官哈迪乌斯。 比如这一次,长歌城的政变明显有教皇的影子,吉尼吉斯国王是教会的意思。 与那些大贵族不同,他的地位全靠敕令连维系着呢。 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诸侯们不得不给予了他们大量的特权,让这些仅存的正统艾尔人承认新生的神圣艾尔帝国。 他还是想念那头能够发挥出他最大实力的龙血马。 想到这,那个素未谋面却几次三番给他找麻烦的男人又一次闪现在脑海中。 “冕下老了啊,要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绝不会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米扎姆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咱们还是不动吗?” 这些精致的狐皮可以做成御寒的围领,在帝国广受贵族们的喜爱,更是贵族的象征。 在法理上,急流市是帝国自由市,仅受帝国皇帝管辖。 把茶壶放到瓶边上,直到侍童消失在视野中,米扎姆才问道:“咱们要一直待在千河谷吗?” 孔岱亲王揉着脑袋:“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待久了,这里就直接变成我的封地了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246章 圣道就是逊啦 第246章 圣道就是逊啦 暗红色的碉楼上覆盖着白雪,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伫立在一片低矮苍白的房屋之间。 越过那厚实的门板,攀上逐层叠加的窗户。 每一层窗户都用铁栅栏保护着,窗户之上,是一排排精致的天使和茛苕叶石雕。 高耸入云的尖顶直指天空,似乎要刺破云层,塔顶的风向标被埋在雪中,偶尔才闪烁出,金属的光泽。 白雪覆盖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侧,雪堆中,是仍在咬着牙不断吆喝的摊贩。 车轮滚滚,一辆上好的马车在碉楼前停下。 手中提着装书卷的袋子,放好了行李的米特涅从马车上跳下,小跑着来到了铸着精美铜饰的大门前。 甚至看着看着,他下意识地拿出了红墨水和羽毛笔,开始在书页的空白处做注释和标记。 如果这样的一本论文集放到神学院中,他的导师可能会让他减少疑经内容,增加可信典籍和正信教义,打磨三五年就能毕业。 要知道,一直以来,千河谷的本地教士们,就在思考如何突破职业天板。 路德维克是个瘦长的老者,生来长了一张愁眉苦脸,他耷拉着眼皮,取过了马丁手中的书,翻阅起来。 占据篇幅一半以上的前两个篇章确立了“真理”,从而引出了后面的三個篇章。 站在千河谷人的立场,不反弥赛拉,只说是驱逐千河谷教会,能拉拢小地主、低级贵族和低级教士。 这本书并不是没有错误,很多时候,明明可以使用正规的教义,他们偏偏要引用可疑的古籍信源。 “马丁。” 米特涅瞧了眼凯瑟琳,才回答道:“他们需要您共同参详和创作这本《圣道救世训》,以作为他们发动起义的纲领性文件。” 在这间小小的候客室内,卡特早已离去,只剩米特涅微笑着站在凯瑟琳的身旁。 但这篇论文提出的教产归公、废除《劳工法》等主张,其实是和胡安诺派的主张不谋而合的。 马丁从米特涅手中接过了这本装订良好的书册。 “那些……救世军,拿出这本书具体是想要做什么呢?”路德维克掂着手中的书卷问道。 第三个篇章,是列举证据痛斥了教会的腐败,并引用《福音书》“信的人都在一处,凡物公用。”来证明教产用于服务穷人和弱势群体。 作为一篇起义纲领,小瑕疵虽多,但大局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捏着手中的《圣道救世训》,老院长沉默下来,他微眯的眼睛让旁人看不明白他的眼神。 这本《圣道救世训》只是初稿,所以并不算厚,只有几十张纸,上百页文字。 很明显,这是由寥寥几个神学院的学生和修道院小修士整理出来的著作。 第五个篇章,则是讲述了在没有教廷的情况下,普通人该使用什么方法去接近圣父。 且疑经的成分未免太多了,老是翻案就会使可信度大幅下降。 在第一个篇章里,“霍恩”论证了自由意志的神圣性,并援引福音书和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籍论证“道德责任的基础是自由的意志”。 整篇的主张从确立两大真理到真理延伸到现实,到具体的手段,逻辑是自洽的。 到今天1月10日,水陆兼程的米特涅才赶回了急流市。 马丁看了眼封皮问:“能给我看看吗?” 马夏尔则是留了下来作为霍恩的法学顾问,帮助他整理古籍和设立法律。 其核心思想在于对自然这个圣父最大造物的探索和研究,并给出一系列可行的手段。 第四个篇章,则是从平等这个真理的角度,对帝国为代表的君主制度世俗权威极尽讽刺,并提出千河谷在地域上被压迫,千河谷人在精神上被压迫,这就是一种不平等。 卡特见到米特涅,见到救星般松了一口气:“在客厅那边,暂时不让进去……这位是马丁修士。” 米特涅从袋子中取出一本书:“我们从救世军手中得到了一卷他们的神学著作《圣道救世训》,本就想让你们参详一下,你们正好是今天到了。” 在经过无数尝试而失败后,他们才绝望地聚集到了布拉戈修道院,在胡安诺的带领下,开始尝试反抗教会。 可都说反抗教会,为什么要反抗,要怎么反抗都是一个模糊的话题。 这些问题都是在书中解答了,而且在马丁看来是非常符合他对千河谷民众的了解的。 米特涅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当然可以,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 号召自由,废除《逃奴法》拉拢公簿农,提倡平等,废除《劳工法》拉拢市民和劳工。 第二个篇章,则是“霍恩”引用福音书,论证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圣父的创造。 在统一了所有人的诉求后,他还能把话圆回来,证明不是他故意迎合,而是弥赛拉在千年前就钦定的。 一开始马丁只是粗略地翻阅,可他越看注意力越集中,到后来又翻到前面去从头开始。 米特涅立刻笑了起来:“你好,马丁修士,直接叫我米特涅吧,我今天来得倒正巧。” 卡特狐疑瞧着上面的标题:“圣道就是逊……他们还能有神学著作?” 使得起义者团结大多数的所作所为皆属正义,明明就是在反抗教会,心理上却不会有隔阂。 “立意很高,疑经过多,引用的教义和典籍没太听过。”以路德维克的神学功底,自然能看出这本书的根底水平其实一般。 “路德维克院长。”马丁赶忙站起身行礼,“我看入神了,故意,哦不,不小心在书上写了注释。” 毕竟胡安诺派作为一个神学派别,核心思想却一直没有确立,无法从根源上去整体而合理地解释。 一名中年教士正在和卡特驴头不对马嘴地尬聊。 他回来除了是交还盟约结果外,就是来为霍恩申请铁匠和会闪电法术的巫师。 一整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论文集。 “为什么?” 马丁愕然抬起头,却发现是新任的布拉戈院长路德维克正站在他的身后:“你混淆了感觉和知觉的概念,这里的推论是明显错误的,人家的才是对的。” 门口的护卫认识米特涅,自然就放他进去了,顺着旋梯上了二楼,米特涅顺滑地走到了候客室边上。 但书里非要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可疑信源,去推翻打了无数补丁的教义,让人费解。 在秋暮岛盘桓了五天,直到1月3日,米特涅和茜茜才带着契约匆匆离开。 分为五个篇章:弥赛拉的自由意志、不平等的基础与起源、教廷的腐败、千河谷的诞生、通往圣父之路。 换句话说就是有标无本,这本书则是胡安诺派核心思想的完美参考。 唯一站在对立面的,就只有大贵族和大地主了,他们则被霍恩打成魔鬼和恶魔。 那中年教士站起行礼:“下午好,您一定是米特涅阁下,我是布拉戈修道院的修士马丁,凯瑟琳女士正在和我们布拉戈修道院的新院长路德维克交谈。” “我在,老师。”马丁恭恭敬敬地站着。 路德维克甚至有“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的感觉。 “这里的解释有误。”就在他在书籍的空白处奋笔疾书的时候,一根苍老的手指从手边伸出,点在了马丁刚刚写完的一句话上。 这让原本很对马丁这个胡安诺派胃口的书,总是动不动就冒出一个毒点,倒一下他的胃口,让他忍不住掏笔修改。 有些问题明明可以说只是个例不影响海量现象,或者干脆抛开事实不谈。 可哪怕是路德维克都不得不承认,整体论文可能不太行,但立意很高。 “卡特,凯瑟琳大人呢?”进入候客室后,米特涅朝中年教士歉意一笑,对卡特问道。 “我给你开放修道院的图书馆,给你一切权限,你可以任意挑选学养厚的年轻教士,能把这本书装订修改好吗?” “以弥赛拉之名,给我两周的时间,我想我一定能做到!” (本章完) 第247章 一月十六号咯 第247章 一月十六号咯 “所有长枪旅,向左靠紧!” 举起翎枪,科勒曼叉着腰大声喊道。 在军鼓声中,排成50x8队列的黑衣长枪手们左侧站立不动,右侧的士兵则飞速向左侧靠拢,直到两肩之间仅能容纳手掌的距离。 如果在战场上,这样的距离就意味着要开始与对方的骑兵或步兵开始脸贴脸肉搏了。 紧密的阵型能够迟缓马匹的冲击,装备了短钩矛的士兵,说不定就能将骑士从马上拉下来。 按照霍恩的设计,整个战团的步兵有4000人,其中3200名长枪兵,800名圣铳兵。 一个军团内有8个长枪师,2个圣铳师。 至于黑帽军的领头人威克多、科勒曼这些的,很多是公簿农、流民乞丐和土匪。 “明天就是第二批1000名新兵入营,再过五天就是第三批1000名新兵入营,还有骑兵那边,我们还有着560支发条铳的缺口呢。” 毕竟在帝国,士兵们的风评可不太好。 马德兰立刻说道:“冕下请放心,急流市那边派来的新铁匠和闪电巫师昨天已经到位了,咱们的产量大概能从每天10-12支,上升到15-18支。” “大部分的表现都不错,先前他们回家时受到了很多的尊崇,又有逃兵的先例在前,他们都是铆足了劲在训练。” 那么每一纵列的第一个士兵就非常重要了。 别小看这一点点的改动,却能大幅提升指挥的效率和减少出错的概率。 正式的训练和之前新兵的训练自然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他挑选的人,大多是淳朴老实的农民,要求的就是守纪律和身世清白。 “这还不够吗?”擦着汗回到棚子的下面,让娜诧异地拿起册子,“这不还余了40支吗?” 像“前排向左”就是错误的口令,而“第一排向左转”就是正确的口令。 霍恩到底还是缩减了圣铳手的数量,因为圣铳的产量还是跟不上。 按照霍恩的要求,他们把每个动作都分为了多则七个,少则三个的小动作,每次喊口令,只进行一个小动作。 霍恩微微点头,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铅弹的缺口,毕竟铁砂有点不够用了,石弹威力又不足。 分别是使用长枪时的三种立正姿势:放下长枪、拿起长枪、整理长枪。 行进的持枪动作:举起长枪,肩扛长枪,端平长枪,斜放长枪,检查长枪,拖拽长枪。 在这部基础操典中,杰什卡还有哈库托还有圣三一教育队的诸多骑士们总结了步兵长枪的使用动作。 霍恩艰难地眯起眼睛,朝着在雪泥中跨步前行的战争修士们看去。 所以目前的编制是近卫第一军团,黑帽第一军团,黑帽第二军团与黑帽第三军团。 站在操练场边上的木棚子下面,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的阳光让人头晕眼。 如此一来,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霍恩干脆把这两项制度确定下来,等未来再扩张的时候,把两者再分割开。 十个人的队列中,只需要两个人能听懂大概理解并听懂命令就可以了。 “按照这个圣眷率,嗯,新兵里能当圣铳手的,差不多有500人,人数倒是够了。”霍恩的手指划过名册和物资后勤册。 最主要的,就是要开始学习《救世战团士兵圣典》这部基础操典。 而且分的人都很有特色,近卫军的领头人达斯出身武装农,品行相对端正,近卫军还有拱卫教皇的职责。 这样已经能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了,例如“我看到东边有骑士”让他们写就是“我做东人。” 当初霍恩可是留下了不少关系在贞德堡,在米特涅离去时,他还派了几个契卡孩儿军跟着潜入了贞德堡呢。 如今圣铳手们训练都是用的石弹,可铅弹还是无法给每个圣铳手列装。 本来霍恩是不想搞什么黑帽军团和近卫军团派系之分的,但他不搞,不代表这两派人不搞。 等到霍恩发现的时候,他们都把人分完了。 在军官发号施令时,同样有要求,那就是必须要在口令中凸显“谁?怎么?做什么?”三件事。 战争修士们的身份是修士,而非士兵,这样一定程度上能减少以后募兵时的阻力。 除此之外,在这部《救世军圣典》中,霍恩和杰什卡等人完成了大部分基础指令的统一设定。 “我们目前手上有440支发条铳,这2000名新兵里要出400名圣铳手,还能余40支。” 进攻时的持枪动作:上段刺击、下段刺击,上段冲锋,下段冲锋,上段拦枪、下段拦枪以及单手斜持枪拔刀砍。 倒不是跟不上步兵的缺口,而是跟不上补充骑兵的,因为让娜的胸甲骑兵团同样需要发条铳。 这样可以保持军队刺击时的整齐,在单位时间内造成更密集更大的杀伤。 所谓超凡率就是呼吸法一段士兵占总数的比例,而圣眷率同理,只不过是圣眷者的比例。 真正能理解军官命令的,只需要排头兵就行,为了确保万一,排头兵身后的第二个士兵,同样要听懂命令。 “这些战争修士,适应得都怎么样了?” 从新元节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第一批的新兵终于开始了正式军团的生活。 他们都更倾向于人多势众,兼容并包,谁来都收,而且更喜欢性格野蛮凶狠的人。 明面上说没有区别,但实际上,近卫军老兵和黑帽军老兵还是会划分界限。 霍恩点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翻起了士兵们的名册。 这些动作都是这些老兵们总结出来的,在战场上最有用最好练的动作。 根据先前的要求,老兵们都来选人组建军团。 “今天几号了?” 目前士兵们每隔两天都要上一次识字课,对士兵们进行简单扫盲和快速识字。 至于简单识字率,在霍恩这,只要认齐28个法兰字母以及二十个常用单词就算简单识字。 例如一列的领头者叫排头兵,因为很多时候,士兵还是无法理解军官的命令,只能跟着前面人的动作。 而救世战团则是杀人为主,救人为辅,只不过他们杀的人是罪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也是在救人。 叫他们战争修士,则是因为救世军本质是一個武装修会,只不过其他武装修会大多是救人为主杀人为辅。 看来有必要动用一下贞德堡那边的暗线,购买一些铅了。 “还是有点不够啊。”霍恩轻叹道。 将名册全部翻完,霍恩直接看到最底下的统计数据“超凡率3%,圣眷率25%,简单识字率37%。” “一月十六号咯。”让娜揉着发酸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后天,就调近卫第一军团和黑帽第一、第二、第三军团去进攻南方泥沼的巨蛛和魔物吧。” (本章完) 第248章 攒了整整一个月 第248章 攒了整整一个月 南泽湖,南方泥沼。 整个大泽乡的最低地,是魔物和巨蛛的天堂。 泥泞腐臭的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雪。 些许枯黄的干草从雪中探出脑袋,在路边冰冷泥潭中,不时地就会冒出几个小气泡。 它破裂时,会发出微弱的“啵”声,在静谧的山丘中显得无比清晰。 新元节的大雪消去了不少,湖泊如明镜,倒映着冬日的蓝天和湖岸的芦苇。 岸边的芦苇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微风拂过,便能吹起几分雪粉。 从精气神上来说,都不再是先前盲目呆滞,而是透着几分他们年纪该有的灵活。 刚开始那几次,每次诉苦会都要哭倒一大片,布吕讷看到乔纳尔哭了好几次,却死不承认。 “呜呜——呜——” “圣女殿下,半兽人斥候看到前方有上百只巨蛛和数十只亡灵被声音和气味吸引,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偶尔,他们还会有娱乐活动,每五六天都会放半天小假,让他们在营地内踢球或在附近踏青掏兔子。 不仅仅是布吕讷,他身边的所有战争修士,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脚步踏在含着碎冰的泥地,明明是棕黄色的泥土,却发出树枝断裂般的咔吱咔吱声。 每隔两周放一次大假,给他们一天时间回家探亲,或者可以攒着留到月底一起用。 没一会儿,便回到了行军的队列中,把消息通往了这次除虫行动的指挥官,让娜手中。 霍恩急匆匆将除虫远征军派出,有一方面就是出于地形的考虑。 下雪不冷化雪冷,尽管是晴天,可泥土仍然没有解冻成泥泞的形状,马车尚且还能行走。 要是坐实了,军官不仅得关小黑屋,还要反罚,甚至剥夺军衔或军职。 冕下讲得绘声绘色,比他们干巴巴的笑话讲述要有趣得多。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盔甲好像不是那么好看了。 前后四十天的军事训练后,布吕讷早已不知道该如何像以前那样缩着脖子走路了。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号角的声音,让娜骑着马,迅速从后队狂奔到了前队,“不是还没到预定地点吗?” 站在大部队中,布吕讷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按照《战争修士圣典》中的动作。 据冕下自己说,他们不是士兵,是战争修士,军营就是修道院,所以他其实居住在修道院中。 在正式加入军营后,他终于开始能穿上半身胸甲,拿起长枪刺击了。 耳边整齐的脚步声让布吕讷从走神中苏醒,他抬起头,左侧的湖泊与右侧的山麓都在阳光下散发着白雪的颜色。 “从哪儿来的?” 可别以为圣孙就心软了,站错了走错了,冕下会亲自拿起木棍给犯错的新兵狠狠灌注虔诚。 浑厚的号角声从前队响起,打断了布吕讷的回忆与思考,但他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停。 在确定了巨蛛和亡灵的数量与分布后,他们先是弯着腰离开了附近,接着便在起伏的山坡上狂奔起来。 可这一次,他们是对抗巨蛛和长毛亡灵,所以就搬出了曾经的车堡战术。 这种改变自然不是一天之内完成的,而是不断累积,拜圣父教士随军牧师不断宣讲下的结果。 布吕讷瞬间抿住了嘴巴,他甚至愤恨地瞪了一眼那在胳膊上系了红巾的孩儿军。 按照《圣典》的介绍,布吕讷应该与前面的人保持一米八的行进距离。 《圣典》训练是布吕讷最痛苦的时光之一,他们被要求,完全按照《圣典》上的动作来练习。 当他看到脚边绣着金边的锯齿冬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霍恩。 不过不管是巨蛛还是亡灵,都没有看到灌木中扑闪的兽耳,几个兽化人缩在了岩石和树木之后,紧张地朝着那边观望。 同旅的伙伴打趣他说,可能是因为他的泪水都在肚子里流。 低下脑袋,布吕讷再一次调整自己和前排人的距离。 有什么军官无故无原因殴打虐待战争修士,战争修士们往往会直接找冕下告状,冕下基本都能主持正义。 直到他回到军营,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想念这个逼仄的地方。 “谢谢。”布吕讷刚说完话。 他们垂着手臂,盲目地在泥沼和雪地中前行,在这片荒地上四处游荡。 如何握长枪,如何刺击,如何发力,如何使用呼吸法,如何把呼吸法应用到抵抗骑士的冲击。 布吕讷如同木偶一样,每次只做一個动作,每天都是至少上百次的刺击和单兵枪术练习。 他右手在下,托住了三米五长枪的枪尾,将枪杆靠在肩窝的地方,左手则握住枪杆下段,防止其左右摇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教皇冕下并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人,他和帕斯里克主教经常会粗俗地互骂和开玩笑 冕下常常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吃什么,冕下就吃什么。 与湖泊相对的,是延绵起伏山坡山麓,山麓的松树的枝桠上,挂满了凝结化冰的积雪。 带着寒意的阳光照在他磨砂黑的躯壳上,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它们古怪的“嘶嘶”声。 这段时间,霍恩总是待在军营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和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一起生活。 一边走着,布吕讷再一次走神,每次诉苦会,随军牧师们都会找一个人上台,鼓励他简单讲述自己的故事。 新元节的那几天,布吕讷基本都是在乔纳尔家里度过,偶尔才会回家,和熟悉的加什库尔一起聊聊天。 他们的脸色不再是病态的蜡黄或灰白色,而是偏正常的白色带着点肉色。 在他们的纵队行进的两侧,圣铳手们跟着装甲战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向前。 藏青色的岩石裸露在白雪外,一只狗那么大的蜘蛛趴伏在岩石上,啃食生长在岩缝中的蘑菇和灌木。 在新元节后,由于布吕讷性格淳朴且无不良记录,和乔纳尔一起被录入近卫第一军团。 不过行进的队列没完全按照《圣典》来进行,比如圣典中说行进时,圣铳手站在最前面和最后面,方便御敌。 再向前看,密密麻麻如林的长枪,盔甲和盔甲之间发出“锵锵”的碰撞声。 期间最可怕的,就是环岛拉练,他们要端着长枪,穿着胸甲和檐帽盔,背着物资,在泥泞的秋暮岛上走一整圈。 毕竟在有马车的情况下,他们才能装载更多的物资,抵御更多的敌人。 量变产生质变的关键点,大概则是三天一次的诉苦会。 布吕讷哭不出来,他也挺苦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哭不出来。 便听到旁边的军法官忽然喊道,“近卫军第一军团,第三长枪旅,布吕讷行军途中交头接耳,记过一次。” “布吕讷,你在干什么,走太快了。”一旁的与他同旅的敕令连低声提醒道,布吕讷连忙放缓了步伐。 布吕讷小腿肚子上的肌肉,与麻布绑腿紧紧贴合在一起,让他还能迈出步伐。 吃完饭后,冕下就会靠在篱笆边上,跟他们讲教会笑话还有好多好多神奇的小故事。 只不过乔纳尔是圣眷者,所以加入了第一圣铳旅,布吕讷身材高壮,力气也大,被分到了第三长枪旅。 非常合理。 奇特的是与巨蛛相安无事的,却是那些可怕的长毛亡灵。 没有听到命令,战争修士们是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的。 他人高腿长,周围都是一圈一米六的老哥,一不小心就会与队伍脱节,是他的老毛病了。 这样的大人物和他们同吃同住,这种姿态确实得到了很多战争修士的崇拜。 “不知道。” “展开队形。”踩着马镫站起,让娜挥动着手中的圣杯旗帜,“准备接战!” (本章完) 第249章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第249章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转为车堡阵型。” 这是让娜下达的命令。 “装甲军团半圆散开,近卫第一军团中间,黑帽第一、第二军团左右方,黑帽第三军团殿后。” 这是杰什卡拆解让娜命令下发到各个军团的命令。 “圣铳师就近登车,其余转为横向队形。” 这是近卫军团长达斯对各个师队长下发的命令。 “……第三四长枪旅,纵队转横队,向中间靠近至手肘距离。” “发射!”鲁迪洛挥动了手中的指挥剑。 尽管作为圣铳手军官们的口令只有一句“上发条。” “那個谁,怎么掉队了,你哪个队的?” 指挥是这样的,战争修士只要听命令就行了,发布命令的人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他就是想活着,没有别的想法啊,他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家人亲友,他站在这等死才是昏了头。 与列队野战不同,由于车斗大小有限,所有圣铳手只有两排轮换,中间的射击间隙,就只能靠长枪手和圣铳手自己携带的连枷来近战了。 瞬间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阵地的上方响起,按照《圣典》中的动作,圣铳手们一步步地操作着。 由于止逆棘爪只能维持一分钟,所以上发条的时机,仍然是战斗中重要的决断。 再看身边的人,这些参与过贞德堡血战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是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糟了,布吕讷绝望地迈出了步伐,跟着前面的人朝马车走去,太久只听令不过脑子,他的脑子不听话了。 惊吓之下,布吕讷下意识地甩动,那跳蛛被他从枪杆上甩下,直接砸翻了又一头跳蛛。 “他们来了?” 直到—— “好样的。”旅长立刻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我就知道你小子胆子大,临阵有勇气。” 不过第三长枪旅的战争修士们并不需要听从霍恩那么远的指令,只要看到站在排头的旅长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就好了。 布吕讷罕见地皱起了眉头,没有去看那个陌生人。 “如何?”霍恩拍着科莱博的肩膀,“这样的力量,没见过吧。” 乔纳尔将铳托抵在肩窝上,把铳管伸出了射击孔,顺着准星,他的视线从孔中延伸出去好远。 十来只跳蛛当场翻倒,绿色的毒液混合着黑色的血液在泥土上流淌。 他看不清第一线的活动,那里是什么样的,在进行怎样的杀戮,他都看不到,密集的长枪和拥挤的人头阻碍了他的视线。 “赞美圣风!”上百名圣铳手齐齐高喊起来,并扣下了扳机。 他是被吓傻了吗?为什么不逃走? 在忙碌的人群中,布吕讷在他们行进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戴着镣铐的闲人。 布吕讷脑海中莫名响起了这句冕下说过的话,这句话迅速驱逐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只剩下这句话本身。 是因为梅里克索的威胁吗?是因为乔纳尔的友谊吗?还是畏惧教官的棍棒?还是畏惧当逃兵后圣三一的命运? 一想到会死,布吕讷都快要吐出来了,可他就是动弹不得。 一名新兵忽然发出了惨叫,丢掉了手中的长枪,在旅长绝望的怒吼声中,朝着后方跑去。 布吕讷没有扭头,可他看到两名军法官跑了过去,几秒就将他按倒在地上。 “狗超的,我还在外面呢,你们怎么把缺口封起来了!” 只有那些纯新兵,才会如同布吕讷那般瑟瑟发抖,这股尿骚味说不定是从他们那发出来的。 在他的面前,是疯狂撞击马车车斗的长毛亡灵和跳蛛。 阳光下,长毛亡灵们疯狂地嘶吼着,迎着寒风,他们的长毛在风中肆意摆动。 而巨蛛则毫不相让地发出了可怕的“嘶嘶”声,八条步足带出了晃人眼的残影。 最后,当让娜挥舞着战旗,驾驶着战马一跃而出的时候,白光闪过,最后的十几名长毛亡灵已经是重伤。 与霍恩一起站在后方,他看着那名高大的士兵,在杀死第一只跳蛛后,越战越勇。 甚至布吕讷觉得他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在对着自己笑。 “好嘞。”乔纳尔拉动卡扣,瞄准了那头长毛亡灵。 破碎的甲壳在风中飞舞着,长毛亡灵们甩着只剩一层皮的手臂,跌跌撞撞地仍在向前。 到了布吕讷所在的第三长枪旅的旅长嘴中,便形成了这一道简单至极的小命令。 他们正朝着这边急速奔来。 忽的,一个兽化人的兽耳动了动,他走到让娜身边,仰起头:“圣女殿下,我听到了哗哗的声音。” 血浪如雨一般落下。 布吕讷的确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可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 “应该是……” 有条不紊地从发射孔中抽出圣铳,乔纳尔向左跨出一步,与充当近身护卫的长枪手肩并肩。 他只能闻到血腥味,听到惨叫声与战吼声,看到后方匆匆跑到前面,驮着伤兵回到车堡中心的医务兵。 嘈杂的口令与哨声渐渐消匿,在有条不紊和时不时地混乱中,车堡逐渐在外围形成了一道简易的围墙。 “啊——” “别挤别挤,我先上马车。” 解开铰链,成群排列的长枪手们走出车堡,开始对着重伤或仅仅只是被打晕的怪物们补刀。 然后向后走到了马车边缘,又一次开始上发条的操作,而他身后的士兵则向前两步,将圣铳塞入了射击孔。 “上发条!” 耳鸣声和胃部的痉挛同时发作,布吕讷都快要听不清身边的声音。 要不然,我也跑吧,顶多就是去圣三一受一段时间的罪,布吕讷可不想死啊。 在无穷无尽的寂静中,让娜站在马背上,朝着远处眯眼张望。 掰着马车车斗的边沿,鲁迪洛瞪大了双眼,他快要能看清长毛亡灵脸部的轮廓。 如果您真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那么拿下朗桑德郡,不是问题。” 他身材高大,但身形消瘦,大家都在忙碌,都在紧张地备战的时候,他却在笑。 冲来的怪物们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从左到右,几乎是同时扬起了连续的血雾。 跑啊,快跑啊,布吕讷麻木地站在原地,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死活都无法挪动。 一次又一次的铳响,一次又一次的刺击,跳蛛和亡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这些缺口处则被手持长枪的长枪手们填满,双层的长枪从麻包上方探出,斜指向天空。 “杀!”布吕讷感觉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他的身体自己刺出了长枪。 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就成了该车组的击杀王。 扛着长枪,布吕讷迈动沉重的步伐,跟紧了身前的人,以相同的步伐,朝着预定的位置走去。 耳畔再次响起雷鸣般的铳声,布吕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膝盖下的小腿不断打着颤。 “第三长枪旅,下段刺击!” 当长毛亡灵从马车上倒地,科莱博的面色铁青起来。 在山麓和平地的交界处,他们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黑色影子。 “这个赌是我输了。”科莱博铁青的脸色逐渐消失,他转过身,苦笑对霍恩说道,“您有这样强大的步兵进入帝国,很少有步兵能击败伱们了。 “瞄准!” 看着枪杆上的血迹,布吕讷愣了好几秒,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兽化人勤务兵们扛着鹤嘴锄和铲子,在马车的底下填上了土,并将每辆装甲马车用铰链锁好。 “第三长枪旅,所有人,向右齐步走!” 要么是敌人杀你,要么是你杀敌人。 “要么是敌人杀你,要么是你杀敌人。” 空气安静下来,乔纳尔将唾沫咽入肚子,抓着发条匙的手指微微发抖。 当布吕讷的灵魂回归身体的时候,一只跳蛛正挂在他的枪杆上。 “第三长枪旅,所有人,转纵队,跟我上马车。” “……上段刺击!”前排的师队长大喊口令,布吕讷下意识就想刺出长枪,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在阵中。 这是第一长枪师队长再一次下发的命令。 “第一排向左一步走,向后转,前进至车斗边缘,上发条。” “第二排向前两步走。” “嘟嘟嘟——” “他们来了!”岔开双腿,让娜一屁股坐在了马鞍上,挥动旗帜,“准备迎敌!” 可依据《战争修士圣典》,他们要依次完成,清理发条盒、归位击发杆、塞入铅弹、拧动发条匙、推动卡扣五个动作。 “第三长枪旅,上马车迎敌!” 现在刺击,只会刺穿前面人的后脑勺。 那么这个距离大概是七十米到五十米。 不知从何时起,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可他却动弹不得。 无数的混乱的想法在他的脑中盘桓着,他登上了马车,拿起了长枪,从车斗的边缘伸了出去。 在地面的隆隆作响中,将近二百只巨蛛,其中不乏七八只牛蛛,以及近百头长毛亡灵出现在视野中。 “别分心,拦住那个长毛亡灵!圣铳手,快把它从马车上打下去。” 圣铳手们站上了马车,将发条铳从三角形的马车射击孔上探出,沿着准星朝远处的泥沼地看去。 一袋袋装满了泥土的麻包从马车上扔下,堆在最危险的马车间缺口处。 “所以……”霍恩站在了科莱博的面前。 “我不是一个失信的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科莱博半跪在地上,“我,将效忠于您,效忠于教皇国。” (本章完) 第250章 墨莉雅提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 第250章 墨莉雅提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救世战团的战争修士们每到一地先用斥候侦察,骑兵将附近的怪物吸引来后,再借助车堡防冲击,最后用步兵出车堡补刀。 长毛僵尸可以模拟雄壮的披甲军士,而牛蛛和跳蛛则可以模拟冲击的骑士们。 实际上,就勇武和冲锋的劲头而言,巨蛛们超过很多乡下的超凡骑士了。 不过巨蛛和长毛僵尸并不如人类那般有智慧,懂得怎么配合与列阵以发挥最大作用,但起码给修士们增加了实战经验。 这样一来,在不断地轮换中,刺击和射击都有实感的,对着靶子刺杀一百次,都没有真正杀死一个强悍的动物加的经验多。 这种实战演练,还能把平时训练中无法发现的毛病挖掘出来。 相应地,山民人均用铁量则是平原人人均用铁量的两倍不止。 湖水越过巨石堰,如流速缓慢的瀑布一般落入浅层的河流中。 “唉,是啊,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霍恩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等以后了,” 清澈见底的河水上,偶尔漂浮着几片残雪。 但她曾外祖父诺恩选王的旧部,还是会卖墨莉雅提一个面子的。 看了半晌,他直起身:“这淤积是一层一层的,只有将巨石和淤泥都搬走才行,不然修复了水利设施都没有用。” 至于那中年骑士倒是一副翩翩的形象,只不过他脸上总是莫名挂着愁苦的表情,给人一种提不起精神的感觉。 眼前层叠的藏青群山与高绝的峻岭拔地而起,银白的雪层中露出干裂的岩石与灌木。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墨莉雅提和孔岱亲王实际是表亲。 河道上长满了荒草,枯黄的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残破的水利建筑仍留有遗迹。 因为山地耕地较少且地形狭长,所以吃穿用等方面的生活水平,都大大落后于平原四郡。 安托万的父亲是法兰国王戈博九世,母亲是莱亚国王海因洛克的亲妹妹,妻子是荣耀诺恩选王弗拉德尔唯一的女儿。 当初墨莉雅提出征鳕鱼堡时,她的山猪骑士们都是穿四分之三甲,骑着驴子和骡子行动。 时间步入二月初,可山间的气温却丝毫不降。 墨莉雅提不打城市,专门劫掠骑士庄园和贵族农庄。 冷泉镇周边最显眼的,却不是小摊小贩,而是那密集升起的黑色烟柱。 现在发现,总比以后在贞德堡与骑士交战时发现要好得多。 “那假如能把淤泥都搬走,你能修吗?” 当然墨莉雅提的老家被鳕鱼堡大君祸祸得也不成样子。 到那时,南泽湖的水位会下降,与北泽的池塘水洼形成高低差,我们再将水洼与南泽湖连接在一起,形成水网,就能改善目前大泽乡的地理环境。 当年的赫玛石大公安托万,是百年战争时期的老骑士,还是世所罕见的大骑士。 “哈哈,我不会。”见霍恩神色不善,维特赶忙找补道,“这个得是专门的水利学者或工程学家才行,我的校友倒是能做,但他们不一定愿意来。” 而孔岱亲王在敕令连中共有三名封号骑士,他自己、艾雷恩和阿尔曼。 这些积雪的下方,可是藏着不少暗沟与河流,一不小心摔下去,不说被淹死,起码要病一场。 扶着身边的一棵橡树,维特弯着腰,气喘吁吁地朝着山下看去。 墨莉雅提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 不过由于墨莉雅提继位以来不断惹是生非,为了擦屁股用掉了不少人情。 这一次她对抗教会,恐怕骑士团那边会和她直接切割,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 今天已经是1445年的1月18日了,距离三個月的约定越来越近。 细数整个千河谷,教会有两位封号骑士,分别是圣殿骑士长贝托尔德与马莱伯爵莱恩纳。 不过这段这么多上百年的淤积,估计是个以十年计的大工程啊。” 大公只有一个女儿,墨莉雅提的父亲其实是以养子之身入赘,所以她都是喊大公为爷爷。 千河谷山地五郡以矿产丰富闻名,除了没有金银矿外,存有大量的各种金属矿。 只是多处山隘被淤泥和巨石堵塞,形成天然的堰坝,阻碍了湖水的宣泄。 ……………… 他们的矿产无法和诺恩北部和熔炉高地相比,可要是在莱亚王国内部,却是数一数二的矿山。 作为若安党的高祭司,她甚至能调动秘党那边的力量。 安托万在三大骑士团地位很高,像孔岱亲王在骑士团的人脉,面对安托万,那都是弟中弟级别。 那是上百座冶炼作坊和公爵铁匠铺升起的黑烟。 时不时地,他们会眯着眼,朝着铅灰色云层的下端眺望。 “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啊。” 最后还是鳕鱼堡大君家族内部的厌战度太高,不得已请来了墨莉雅提曾祖奶奶家族旁支的诺恩大君,才终止了这场恶战。 不过介于孔岱亲王的爷爷曾经娶过法兰国王的女儿,两人可以算是堂亲的关系。 起码这样,墨莉雅提的后方是安全的。 那些穿皮甲的民兵打不过这些山猪骑士,而正牌的超凡骑士,他们要么逃,要么便集群成邓贾尔方阵与长弓手。 可帕斯里克迟迟不告诉他具体的起义的时间,尽管霍恩并不会完全配合女公爵,可这一重要信息,还是越早知道越好。 原先繁杂的山中河道,仅仅只有两条还能流淌。 三名老者将高中矮,胖中瘦给集齐了,歪瓜裂枣的造型,站在一起还以为是小丑滑稽戏。 冰雪覆盖在冷泉堡塔楼的塔尖,尖柱和飞拱上的积雪仍旧未化,凝成了冰楞,冰水一滴滴地滚落地面。 “如果沼泽上游修堰减缓水流,下游疏通淤积河道,把水排出去,原先干涸的高台河故道就能重新通水。 在她的身侧,坐着四名骑士,年纪大多都是六十往上的老骑士,只有一名才三十九的中年骑士。 山地五郡的山民们要么当矿工下井挖矿,要么出门当雇佣兵,只有少数人能当农夫供给粮食。 打起来比吃屎都难受。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救世战团基本已经推进到了沼泽的最南端。 霍恩却没把目光放到还能流淌的河流上,而是背对着让娜,将视线放到那些干涸的河床上。 山峰上残留的积雪化成一条条奔跑的小溪,汇入池塘与泥沼中。 这个面子顶多只是不偏帮,真正要对抗教会,他们顶多暗地里给点物资,不可能在明面上站墨莉雅提的。 他们基本就是前任赫玛石公爵安托万给女公爵墨莉雅提留下的非物质武力遗产。 “贞德堡运河估计就是从山里接了这边的河水。”让娜用马鞭指着下面流淌的水笑道。 转头遥望另一边,霍恩对维特问道:“以你的学识来看,疏通这段河道,能让大泽乡的环境变好起来吗?” 这四名封号骑士,大多是老公爵的骑士侍童与老部下出身。 南泽湖的湖水从群山之间流出,形成几条蜿蜒的河流。 就这样,在除虫轮战中,四个军团轮番上阵,都得到了充分地锻炼,并且成功在沼泽南部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救世军的红黑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两千名战争修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青山黑湖间行进。 此时距离那场恶战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在冷泉堡的领主大厅内,墨莉雅提端坐在熊皮座椅上,冰冷的铁面映射着滚烫的炉火。 换句话说,把教会与孔岱亲王加在一起,才能从封号骑士的数量上和赫玛石公爵领齐平。 骑着马,霍恩与让娜在雪地上奔驰着,他们爬上了一座小山,从高处向下俯瞰。 霍恩眯起眼睛,看到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淤泥,他仿佛又看到了这些河道曾经奔流不息的景象。 兔皮靴子踏过冷硬的土地,在地面踩得邦邦响,兽化人斥候们拿着长竿在雪地中戳点着。 可现在,这里安静如鬼蜮,只有几只小动物在草丛间快速穿行,发出沙沙的响声,转瞬即逝。 加上墨莉雅提自己,赫玛石公爵领一共有五位封号骑士。 由于可供通行的道路忽宽忽窄,救世军顺带只能练习行进中的队形变换。 尽管天气寒冷,可小摊小贩并没有舍弃商业活动,仍在沿街叫卖。 就这四位骑士,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每一个都是封号骑士。 通体用黑色岩石搭建的冷泉堡,作为赫玛石公爵领的政治中心,坐落在一处山谷的斜坡上。 冷泉堡下方的冷泉镇,才是商业贸易的聚集地和居民区。 “维特。”霍恩转过身,刚好看到气喘吁吁爬上山坡的维特,“这些水利设施你知道怎么修复吗?” “七榆树镇和长锋堡的领主、橡堡的乡堂主教,给我们寄来了投诚的信件,言语近乎恳求。” 见众人到齐,墨莉雅提将一叠书信甩在桌子上,“怎么样,议一下吧。” (本章完) 第251章 墨莉雅提从不摘下她的面具 第251章 墨莉雅提从不摘下她的面具 “这几处的领主和主教愿意投诚那当然好。”山地骑士首领史蒂夫仍旧乐呵呵地说道。 “他们要什么?”魔女嘉丽(为区分叫嘉丽)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橡堡的主教和长锋堡的领主说,不管您给什么,他们都乐意接受,但七榆树镇的领主暗示想要隔壁的沃里克镇。” “橡堡和长锋堡的两位,把下面的底层小封臣,全部转封给他们。”墨莉雅提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七榆树镇呢?” “先答应着,我记得七榆树镇领主的大儿子跟他关系不太好?把沃里克镇封给他大儿子,七榆树镇封给他小儿子,让他自己来冷泉堡养老。” 菲利默默为这位老领主默哀起来,一大把年纪了,显然没能摸清墨莉雅提的性格。 冷泉堡的间谍主管菲利马上站了出来:“这段时间我会加紧监视雷西特主教,保证把出发时间的误差缩短到两天以内。” 披着熊皮大衣,坐在塔楼的顶上,他望着半白的星空,久久不言。 墨莉雅提丝毫没有醉酒的感觉,轻巧地扒着塔楼的边缘跳入了塔楼内。 我们需要集中所有资源,在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同盟邦联,内部扯皮,分散力量简直就是找死!” 若安早已向我们证明,人们会背叛爱,却不会背叛仇恨和恐惧。” “莫若爷,你的任务是沿途南下,接收七榆树镇,封锁住芒德郡那群老顽固。” 这位爷向来是“我可以给,你不能要”的主。 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墨莉雅提的视线扫过了大厅中的每一个人: 墨莉雅提从不摘下她的面具。 在清脆的脚步声中,灰骑士知道墨莉雅提已经走远,可他却没有离去。 “维恩叔叔,你跟我一起出长锋堡,走小路直取高堡市。”手指停在高堡这個地名上,墨莉雅提重重一点。 自从她成年以来,维恩就从未再见过她的面庞,都不知道她到底长成了啥样。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整个北芒德郡,保证后方不失。” 他们在期待墨莉雅提的同时,同样害怕墨莉雅提将她残酷的统治带到整个千河谷。 可等我们驱逐了千河谷教会后,面临的是整个贵族世界的进攻。 绕着塔楼的旋梯,维恩愁眉苦脸地走入了这个寒夜。 “赫曼爷,你去接收长锋堡和橡堡,并沿途清扫一切障碍。” 寒风吹拂着她的面具,她拿起了山猪骑士们私酿的圣孙根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驱逐了教会前,我被教会欺负,驱逐了教会后,我被公爵欺负,那我不白驱逐了吗? “如果你的手段能软和一点,其实他们未必要站在你的对面。” “……我凭什么不信呢?”将最后一滴酒灌入口中,墨莉雅提拎着酒囊,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部分千河谷人的想法只是想回到几百年前,一个不管事的领主,千河谷的地主贵族们自由地生活。 “千河谷也是我的故乡。”维恩的声音仍旧平缓中带着愁苦,“可伱真的要杀那么多人吗?” 面对着远处从山边亮起的晨曦,墨莉雅提侧过身,晨风吹动她的发梢,胡乱飘飞。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凯瑟琳的想法,组成一个联邦或者邦联,那样只会迎来毁灭的结局。 墨莉雅提的动作相当小心了,可起义这种事情,总归是纸包不住火,让雷西特主教听到了风声。 “好了,散会。” “只要将这三处地方占据,整个北芒德便收入囊中。”墨莉雅提的手指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划动,最后定格在了高堡。 墨莉雅提斜乜了维恩一眼:“维恩叔叔,我不需要这个。” “好吧。”维恩哆哆嗦嗦地自己披上了大衣,扒着塔楼的屋檐,爬上了塔顶,绕了个圈才坐到墨莉雅提的身边。 “非千河谷出生的主教我会把他们都吊死,低级僧侣中的非千河谷人都要去当苦工和矿工。”墨莉雅提提前宣布了判决。 他们太天真了太软弱了,自以为驱逐了教会就结束了。 墨莉雅提少见地笑了一声:“维恩叔叔,你比他们都聪明。” “山的那边是敌人。” “你真的是在为那些教士求情吗?” 把这几位投诚者安排好后,墨莉雅提马上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灰马骑士静静地啜了几口酒,坐了快分钟才缓缓开口:“墨莉雅提,你真的相信那传抄了几千遍的文字吗?” “那我呢?”那儒雅随和的灰马骑士苦着脸问道。 “机会就在眼前,我们没有时间。”望着冷冽的星空,墨莉雅提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水汽。 “这是否有点……” 只要计划顺利,那么等到长锋堡被攻下之时,便是高堡市大门向她敞开之日。 “我听过无数人心中的声音,能坚决到绝不妥协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在山地骑士中,都有人抱着以战促和的想法。 但他却在这种时候,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高堡市报告。 “哈哈,如果你做这些事为了泄愤,我不反对,但你知道我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吗?……千河谷人内战。” 高堡市如今驻扎着由伶牙骑士阿尔曼带领的两个敕令连,是孔岱亲王专门留下阻击墨莉雅提的军队。 我走的路是踩在细木棍上走过悬崖,容不得一点差错,尤其是背叛。 ………… 干净利落地转过身,墨莉雅提拍拍维恩的肩膀,“走了。” 听了维恩的话,墨莉雅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老是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强硬,维恩叔叔,不是我要强硬,是他们逼我强硬。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红马骑士憨厚地笑了一声:“知道了。” 她指着西边的群山,轻轻地朝着维恩问道:“你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吗?” 他还记得八岁以前的小墨莉雅提,那个古灵精怪的调皮女孩。 “外面太冷了,墨莉雅提,你还是穿件衣服吧。”提着熊皮大衣,维恩撇着八字眉地从塔楼中探出脑袋。 “斯皮罗特楚,你的任务是北上攻取白水堡,截断碎石原教会军队南下的道路。” 站在铺于长桌上的地图前,墨莉雅提的手指按在了一个地名上。 维恩如同少女一样环抱着膝盖,默默无言。 高瘦的白马骑士倨傲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如酒桶般矮胖的黑马骑士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回复道:“放心吧,小墨莉雅提。” “雷西特主教出发的具体时间未定,他还在准备,不过根据他贴身侍女和几个护卫以及低级僧侣的说法,大概率是二月中,也就是一周到两周后。” “嗯。”修长的手指敲击桌面,墨莉雅提看着这些冷泉堡的上层重臣们,“如果计划顺利,那么我们将会在2月中旬正式起事,如今一切都准备好,你们可以提前暗示一下骑士们了。” “如果您要组建一个君主国家,未必要使用这么酷烈的手段。”把身体缩在大衣内,灰马骑士看着铁面内的红色眸子,“您是千河谷人,又有三王血脉,打出您的旗号,无数的千河谷人愿意成为您的臣民。” “残忍吗?”墨莉雅提又喝了一口淡黄色的薯根酒,“他们喝蓝血葡萄酒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残忍?他们把千河谷人逼得背井离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残忍?” 如今北芒德郡的教士首脑就是这位雷西特主教,只要他一死,北芒德郡的教会系统必然混乱。 在墨莉雅提面前,雷西特主教长年来都是窝囊废,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断扩兵、拒缴什一税和帝国税赋。 “……”维恩没有回答。 “你会放过那些教士吗?” 三大王国目前的形势,不可能允许千河谷独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根据线报,白水堡的雷西特主教不日将偷偷乘坐马车,前往高堡调取援军。 在塔楼的顶上,他果然看到了不在书房的墨莉雅提。 而我们则要立刻打出旗号,以实行胡安诺派改革以及清理教会腐败为名起义。 他无法将那个铁面女公爵与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维森特啊。”仰起脑袋,灰骑士的声音流散在梦呓与夜风中,“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说不定只有你这个父亲能改变她的想法了。” (本章完) 第252章 让僧侣老爷先走 第252章 让僧侣老爷先走 北芒德郡与朗桑德郡这种平原郡不同,山地占据其大部分的土地面积。 整个北芒德郡被龙眠山脉的三条延伸山脉,赤铁山脉、紫水晶山脉和黑曜石山脉划分为两条主要的狭长河谷地区。 南部河谷被银线河横穿,赫玛石公爵领基本就代表着整个南部河谷。 北芒德郡的农业基本都集中在这两条河谷,其中中部河谷耕地最多,是教会的占领区。 这里分布着大量的宗教地主,白水堡教会通过捐献和侵吞遗产的方式,在十年前的鳕鱼堡之战中,吞并了大量的本地千河谷人领主的地产。 那就别怪被侵吞地产的领主们反击了。 “斯皮罗特楚阁下,请从这边走。”风松男爵家的小儿子弯着腰,站在灌木丛中,指着眼前的修道院说道。 大大小小的起义无数次了,成功过吗? “你们疯了吗?”看到修道院的院长被斯皮罗特楚一剑枭首,僧侣们不可置信地叫喊道。 斯皮罗特楚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他望着坐落在山间的修道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强盗骑士!” 贵族社会是个整体,宗教贵族同样是贵族圈的一分子。 有了外层的高墙、壕沟和塔楼防护,它一定意义上就是小碉堡。 没多久,老男爵翻着白眼,嘴角流着白沫,捂着鼓鼓囊囊的肚子倒下,而他的几个儿子,则被吊在了树上。 头发白的长锋堡男爵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口中不断嗫喏着:“求求你,求求你,我可以出赎金。” 长锋堡,堡外的田地间。 “我的人都调查好了,今天正好是市集日,修道院的大门都开着。”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啊!”跟在斯皮罗特楚身后的史蒂夫大笑起来,“教会密谋篡夺赫玛石公爵爵位,并杀死墨莉雅提阁下的老师胡安诺。 斯皮罗特楚仿佛乘风破浪的帆船,坚定地朝着修道院的大门进发。 “唔,唔呜呜呜——” 教会在蓝血葡萄酒与胡安诺之死上明显是暴政,违反了弥赛拉的教义。 黑麦色皮肤的红马骑士莫若眯着小眼睛,一板一眼地宣读着墨莉雅提的命令。 在史蒂夫说出这番话后,在场所有的僧侣和教士都失语了至少三秒。 别看它只是一个修道院,这修道院的力量难以想象。 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修道院的大门便已被攻破。 如果让他们集合了民兵,要打下来,得费不少时间。 他们可以自己内部倾轧互下杀手,但绝不允许奴仆——那些低贱的农夫杀他们的贵族敌人。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关门,快关门!” “该死的,你们,你们这些卸磨杀驴的,恶魔,你们不讲信用!”七榆树镇的领主大吼着,丝毫没注意身边人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没去管这些僧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简易地图,赫曼确认了一下方向,对着风松男爵家的小儿子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们怎么……”方脸的史蒂夫看着那些懒洋洋靠在墙边的士兵,后半截话却说不出来。 眼看斯皮罗特楚越来越近,修道院的院长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胡乱逃离的人群中跳着脚指挥。 为维护弥赛拉的纯洁信仰,墨莉雅提阁下就要提刀入飞流,清除教会内的腐虫。 直到第一名拦路的披甲军士被战锤狠狠地击爆了颅骨,脑浆骨片满天飞的时候,尖叫和哭喊才滞后地响起。 震动的马蹄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他们甚至是茫然地看着那些冲来的骑士们。 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赫曼朝着侍从问道:“小伙子们的遗体都安置好了吗?” 一脚踹开了箱子,赫曼拿起一枚油腻的金镑,在阳光下散发着闪闪的金光。 “他们出了多少赏金?” 翻身上马,斯皮罗特楚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锤,从灌木丛一跃而起,卷起的气流吹飞了冬季残落的树叶。 五十名全甲骑士牵着马,在灌木和小树林中缓缓前行,走到了一个最佳的冲锋位置。 但凡敢杀贵族,尤其是宗教贵族的,将会迎来掌握着超凡力量核心的贵族们的集体压制。 “老领主,您忙活了一辈子,早该享享福了。”莫若收起了卷轴,“墨莉雅提大人为您准备了一间乡间别墅来养老……” 大路边,手臂包着绷带的黑马骑士赫曼手持迅捷剑,笑眯眯地站在长锋堡男爵的面前。 在场的平民和士兵显然都没有料想到有这一茬,这可是白水堡附近啊! 他们尖叫着四散逃离,拥挤人流中,披甲军士们被推搡得左右摇摆,无法聚集。 “全军休息一刻钟,目标,白水堡!” “赫玛石骑士,冲锋!” 看看面前的莫若,再转头仿佛第一次认识般看看两个儿子,他的脸刷地白了。 “喜欢金镑是吗?”伸手捏碎了男爵的下巴,他笑眯眯地将一大把金子塞进了长锋堡男爵的嘴巴里,“喜欢你就多吃点!” 修长的双手剑挥舞着血光,精准地收割着抵抗者的头颅。 主教们的懈怠是有原因的,他们可不怕真有什么起义,因为他们背靠帝国最大的超凡宗教组织——弥赛拉教会。 当听到大儿子被封为沃里克镇的领主,小儿子被封为七榆树镇领主便再无下文后,老领主呆呆地站在原地。 身强力壮的僧侣和武装农们肩抵大门,吃力地迈步推动,眼看着只剩一尺的缝隙,大门就能关闭。 扭过头,曾经对立的两个儿子,正不约而同地拽着他的衣服。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居然有墨莉雅提这样的贵族,居然真的敢对郡教区的主教下死手。 “那我呢?”黑着脸,七榆树镇领主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 每個修道院内都会驻扎一些神殿骑士和披甲军士,还有数量不少的武装农兵。 “老领主,我这个人说话直,请你见谅。”莫若走上前,用那憨实的语调说道,“外面都是我的骑士,我随时可以杀伱全家,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竖着去冷泉堡,要么横着去冷泉堡。” 撞翻的车堡,断腿的战马,被火箭引燃的干草堆冒着滚滚黑烟。 “冲锋!” “三,三千金镑。” 嘴唇颤抖着,老领主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去冷泉堡。” 贵族,教士,都是自己人。 骑着驴骡的山地骑士们飞快地下马,五到十人组成阵列,开始步战。 在山地郡这种民风凶悍的地方,它在一定意义上其实类似于殖民地的军事要塞。 “嚯,这么多?”赫曼用迅捷剑挑起了男爵的下巴,两名骑士已经挑着一大箱金镑走来。 昨日你们的主教雷西特组织阴谋针对我们的领主大人,已被墨莉雅提阁下亲手斩杀! 可一阵巨力从门后传来,一柄战锤被枯瘦的手臂带动,当即将一名僧侣锤飞出去。 跟在斯皮罗特楚身后的二十名骑战山地骑士鱼贯而入,手中的骑士剑疯狂地砍杀着黑衣僧侣们。 路边仅存的几摊积雪被骑士的鲜血所染红,伏击的神殿骑士们被铁链捆住,压着跪倒在路边。 “为敌人惋惜?”斯皮罗特楚从另一匹驮马的身上,提起了一把近两米长的钉头战锤,“这不是正合我意?” 在充分意识到自己面临什么的时候,有些聪明的人已经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平民,快让开,让僧侣老爷先走。” 换汤不换药啊,不过是杀几个低级僧侣,然后拿他们去抗议罢了,真敢杀主教甚至伯爵公爵一级贵族的少之又少。 老领主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角。 “救命啊,圣主保佑!” 五十名骑士骑着马或者驴骡,跟在了斯皮罗特楚的身后,直直地冲向了修道院的方向。 战锤每次挥舞能看到一具尸体飞出,在汹涌的人潮中,白马被血液染成了粉红色。 呵……还没听明白吗?赫玛石女公爵已向千河谷教会,宣战了!” 七榆树镇,骑士大厅前。 排着整齐的队列,上千名步战山地骑士在金属撞击声中缓缓向前。 “都安置好了。” “好,那么,出发,长锋堡!” (本章完) 第253章 铁越多,铁越少 第253章 铁越多,铁越少 从墨莉雅提袭杀雷西特主教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现实的情况,比墨莉雅提料想的还要好不少。 除了长锋堡吃了点亏外,近两千名山地骑士如同洪水般顺利拿下了三个战略要地。 在这三个战略要地攻下后,冷泉堡的骑士们便开始一个个地拔除教会在中部河谷的据点。 作为山地郡,能驻扎的地方本就不多,雷西特被杀,白水堡被攻陷,底层教会群龙无首。 在北芒德郡的乡间,黑甲红衣的骑士们沿途攻破了一座又一座的修道院,甚至又抓出来一座蓝血孤儿院。 要知道,在教会和帝国税册上,北芒德郡每年应缴的税赋应当在4100金镑左右。 “什么事?”整理好散乱的衣服,墨莉雅提站起身,背着手看向走来的菲利。 墨莉雅提玩高利贷起家,千河谷没有人比她更懂高利贷。 大门刚推开,机警到极点的墨莉雅提便睁开了眼睛。 自从得知墨莉雅提驻扎长锋堡后,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小领主、骑士、商人和行会会首等民意代表前来效忠。 只是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铁产量越多,铁价越下降,那么工坊收益就低,最后只能减少铁产量。 被裁的劳工就地转为士兵,拿上他们生产的铁质武器,奔赴战场。 那么只有学习以工代赈,推行乡村手工业和开荒开矿,把农民捆绑在原地,靠当劳工获取收入购买粮食,度过危机。 墨莉雅提构建的战争机器,就可以不断实现正循环。 大量千河谷人的低级僧侣被提拔为主教和司铎,神殿骑士们和教会的封地不断地被本地骑士瓜分。 墨莉雅提授予了他们“在平地生活并自由信仰”的权利,以换取矮人们帮助墨莉雅提建立冶铁作坊和铁匠铺。 这期间,他们既没有口粮还没有收入,只能逃荒,当乞丐到处跑。 短短三日,冶铁的黑烟与黑色的洪水,正在蔓延整个北芒德郡。 跟着霍恩走过来了那么久,墨莉雅提除了抄袭了车堡战术外,还顺带抄走了以工代赈。 土地兼并不会导致农民起义,吃不上饭才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墨莉雅提灵机一动,把这批诺恩来的粮食分成了两个方向。 矿山、商铺、工坊等产业,更是被墨莉雅提派出的拜龙教矮人和美格第商人瓜分吞并。 经过菲利的探查,高堡有了防备,失去突然性,那就没有必要再奇袭了。 哪怕是墨莉雅提铁打的身子,在连续三天的连轴转后,都有些疲惫。 在目前的时代,根据市场需求增产减产和招收开除员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洪水过后,一整个冬天基本耗空了山民们的储备粮,而春天播种,起码到夏末才能收获。 所以她先前通过高利贷绑架,特地找到了拜龙教的矮人们,达成了一项协议。 “墨莉雅提大人。”菲利看着威严比过去更甚的墨莉雅提,半跪下来行礼。 她本来是准备奇袭高堡的,但由于长锋堡领主的临时叛变,使得消息泄露了。 第一个方向是用于招收劳工,进行开荒开矿以及发展冶铁行业和军工业。 这反倒给了墨莉雅提机会,让她将注意力转向内部,着手彻底扫清教会在中部河谷内的势力。 这些新的冶铁工坊和铁匠铺并不是说建就建,她需要大量的铁匠和冶铁方面的技术性人才。 第二个方向,就是扩军,大肆地扩军。 这样产出的铁既可以自己用,还能出口到诺恩换取粮食形成循环。 在这种情况下,墨莉雅提意识到白给农民发救济粮只会养懒汉,给农民的官方低息贷往往会在腐败中又一次变成高利贷。 教士们丑恶而奢靡的生活暴露在阳光之下,劫掠到的财富,除却流入士兵们手中的,墨莉雅提预估能获取近十万的金镑。 在送走了一波宣誓效忠的工匠后,坐在大厅的火炉旁,墨莉雅提见没有什么事,便忙里偷闲,打起盹来。 他们在战场掠夺到的财富,汇集到冷泉堡又能采购武器,武装士兵。 简单来说,就是铁产量越多,铁产量越少。 按照墨莉雅提的招收程序,她纸面上的实力来看,手下多了近百名超凡骑士,以及上千的士兵。 墨莉雅提收起了高利贷的本色,甚至疯狂洗白先前的行为,大肆打击搅乱市场的民间高利贷。 按照墨莉雅提的要求,新封地要签订明文契约,而非口头宣誓契约。 不过在霍恩手里还算正常的以工代赈,到了墨莉雅提手中就不正常起来。 但问题是,减产收益降低,就会裁劳工,劳工没收入吃不上饭,到时候,他们还得造墨莉雅提的反。 可惜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她就被脚步声吵醒。 1445年2月13日,冷泉堡公爵墨莉雅提携三千山地骑士移驻长锋堡。 根据她的预判,他们未来面临的战争需求绝对不小。 墨莉雅提选择的乡村手工业方向早就确定好了,那就是冶铁和锻造。 在整个千河谷范围内都在开春后,产生了大量的无业游民。 甚至于上瑞佛郡那边的贵族和骑士都在给墨莉雅提写信表示“来了千河谷就是千河谷人。” 从这些高利贷债主手中获取的金钱,则通通转化为了劳工的工资。 与此同时,从诺恩方向支援来的廉价粮食迅速冲入市场,美格第商会甚至是以成本价在贩卖粮食和粮种。 但是在各個修道院的地底下,却埋藏了超过十万金镑。 这样一来,就算铁价下降,还有冷泉堡采购武器用于战争,维持住铁价,保证工坊主小赚不亏损。 “我还不是国王呢,就算我是国王,你都不用这样给我行礼。”拽着菲利的肩膀,墨莉雅提将他提起,“说吧,什么事。” 抬头看着墨莉雅提的铁面,菲利面色凝重,掏出一卷密报: “公爵大人,高堡那边传来消息,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敕令连、四百名超凡骑士,以及若干步兵正朝着长锋堡进发。” (本章完) 第254章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第254章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盏烛台放置在低矮的木桌上,灯火微微跳动,驱散这间隐秘地室的阴影。 长桌的中央堆满了地图、武器和一些手写的纸张。 角落里摆放着几个木箱,里面装满了甲胄和弩箭。 在木桌旁,穿着黑衣僧侣服饰的干瘦老头低垂着脑袋,捋起袖子露出汗毛手臂的铁匠不安地搓着手。 几名劳工代表所在地室的一角,低声地交流,站在蜿蜒的楼梯边,作为护卫的青年们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坐在木桌的前面,米特涅穿着坚硬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原先圆润温柔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冷峻,目光坚利地不像是那个温柔的外交使节。 “该后悔的应该是你们。”讥讽地笑了两声,踩住弗雷迪恩的后背,凯瑟琳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划过。 话还没说完,原先打盹的老僧侣猛地窜出,大吼一声,朝着角落里的茜茜扑过去。 在联排的石屋中,一盏盏灯火亮起,一双双眼睛掀起窗帘朝外探望,见到有手持武器的黑衣人路过,便会连忙吹灭蜡烛。 “什么千河谷人!”那老僧侣口角溢出鲜血,怒吼道,“我是神学院第一毕业的,要不是这不洁者血脉,我早该当主教了,谁千河谷人,骂谁千河谷人呢!谁千河谷人!” “但每人都做出了小小的区别,比如时间和地点上的小不同,只要……” 还没等他的指尖触碰到茜茜的裙角,身边的铁匠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抡圆了砸在了桌面上。 脸上粘着尘土,弗雷迪恩吃力地扭过头,看着凯瑟琳冰冷的眼睛。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咳咳咳咳——”老僧侣蜷缩在桌子上,剧烈咳嗽着。 刹那间,老僧侣的面色苍白起来。 在急流市的卫兵哨所内,身穿制服的城市卫兵在换岗的瞬间便被武装剑刺穿了胸口。 “阁下。”一名劳工举起手问道,“这凯瑟琳大人怎么还不来啊。”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恐惧与兴奋。 “抓住了我又怎样?”环视一周,老僧侣张狂地笑道,“主教和市议长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谋划,明天天一亮,便是你们的死期。” 米特涅舔舔干涩地嘴唇,两个护卫立刻走上前,按住了老僧侣的手臂。 在霍恩前世世界的历史上,本来是没有这个区别的,但由于这個世界有超凡力量的存在,靠武装斗争很难夺取城市,这才造成了这种分化。 “凯瑟琳阁下,粮仓和圣座银行已攻下,那些银行家和会计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阁下,卡特大人攻占了军械库。” “急流市的十七个街区,我们已经接收了十五个,只剩下几百个披甲军士利用碉楼负隅顽抗。” 与寻常鸟鸣声混合在一起的哨声后,大地渐渐震动起来,在道路的尽头,一队队骑兵涌出,从哨所的关卡鱼贯而入。 一个掌握主教叙任权和没有掌握主教叙任权的自由市是完全不同的。 “都是谁?”铁匠佩托尔瞪大了眼睛,“敢违背血誓,他的灵魂要下火狱的。” 在铁匠之后,还有更多地带着翎羽的传信兵从四面八方跑来。 “伱什么意思?” 越来越多的人从门口涌入,看着这位帮助修道院出台法律,压榨市民的该死议长。 对于急流市的商人工匠和市民来说,尽管他们创造了大量的财富,可由于教会的存在,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财富大半被不劳而获的教会侵吞。 在急流市的军械库内,看守的守夜卫兵被弩箭一个接一个地射倒,尸体扑通倒地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在混乱的杀戮夜中,市政厅广场上残存的守夜卫兵,被突发的起义者们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躲入坚固的市政厅中。 “凌晨也是早上啊。”米特涅补充道。 “这何必用你来告诉我呢?”凯瑟琳蹲下来,仿佛看落水小狗般俯视着弗雷迪恩。 大量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并没有想到凯瑟琳会提前发动,他们分散在酒馆和家中,被起义者们火烧围攻。 这些劳工有自己的小团体,码头的有码头帮,印染的有印染帮,他们平时有闲就会在美格第商会训练。 说到这,米特涅玩味地扫过了每一张不安地脸。 在场的人们都曾一起立下过血誓,并各留了一份血书。 尽管在百年战争时期赎买了自身的自由权,可他们依旧受限于教会的掌控。 前者是完全地自治,后者只是从直属变成了附庸,主权依旧不完整。 “不错。” “阁下,那些劳工我都通知到了。” “凯瑟琳阁下。”铁匠佩托尔扛着鸦啄战锤从远处一瘸一拐地跑来,他浑身都沾着血,可丝毫没感觉到疼痛或恐惧。 “凯瑟琳,你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仰面朝天,霍尔特自知没有活路,咬牙切齿地大吼道。 “去死!” 弗雷迪恩的尖叫并不能阻止大门被攻破的命运,在火球术后,卫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 一阵焦糊味忽然弥散在空气中,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剧烈的声光与热量从门缝中迸射而出。 地下室在半秒的沉默后,杂乱的辩解声都要把地下室掀翻。 烂糊的皮肉从体表脱落,卫兵们捂着眼睛,举着烧皱了的双臂哀嚎与痛哭。 “大人,快看,他在哪儿,别让他跑了。” “我的朋友。”茜茜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我得告诉你,过了午夜就是明天了哦。” “消息你们都知道了,按照计划,明天便是行动的日子,急流市,哦不,千河谷的未来将掌握在我们手中。” 巷子里,大街上,黑影涌动,起义者们如同猛兽出笼,手持武器,高喊着口号,向市政厅冲去。 “很好。” “大人,那个就是弗雷迪恩。” “啊——” 而守夜卫兵们同样拿起了钩矛,开始与这些民兵对峙拼杀。 “别急别急,我把各位找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找到内奸很简单。 当一身锁子甲套皮甲的凯瑟琳举着武装剑从门后走出时,被打断了双腿的弗雷迪恩正趴在地上。 他们举起双手,丢掉武器,选择了投降,不少人甚至干脆给起义者们指路。 我前天分别给在座的各位无意间泄露了一个情报——” “我的手,我的手烧焦了。” 那几个青年劳工还没反应过来:“你,你违背了血誓,你知道吗?你还是千河谷人吗?” “我投降,我投降。” “阁下,修道院已被攻破,只剩教堂里的神殿骑士在负隅顽抗。” 他似乎是试图将茜茜抓住,作为人质。 工匠们本就有行会来组织,都不需要这个帮那个社的有活力民间组织来训练。 况且他们都是本地人,又不是教堂里的神殿骑士,一个月几十个第纳尔,玩什么命啊。 “米特涅阁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武器早就分发到位。”那名铁匠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以为你胜利了吗?”弗雷迪恩的恨意都要化成实质性的黑气,“下瑞佛郡和北芒德郡还隔着上瑞佛郡和芒德郡,你的身前是霍塔姆郡,身后还有朗桑德郡,教会和贵族不可能任由你僭越城市之主,你就是在找死。”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在早知道有内奸的情况下,还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呢?” 声音逐渐阴沉,米特涅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是抓内奸,而且名单已经缩小到只剩几个人了。” 米特涅轻笑一声:“凯瑟琳大人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该死,是巫师的火球术,我就说那个小标志是秘党的走狗!” “弗雷迪恩,你的统治结束了。”站起身,凯瑟琳冷冷地说道,“从现在起,急流市将由它真正的主人来掌控。” “可笑,等着吧,等教会抽出了手,你们所有千河谷人都得死!” 市议长弗雷迪恩站在市政厅的入口大厅内,手持一把迅捷剑,嘶叫着命令卫兵们堵住大门。 “我们的内奸名单已经锁定了,他就坐在这里。” 可被重物牢牢堵住的大门并没有起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拿柜子,把那个柜子堵上门,你个听不懂人话的蠢猪!” 鲜血飙射出来,染红了凯瑟琳的脸颊。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本章完) 第255章 !是! 第255章 !是! 墨莉雅提准备在2月中旬起兵的消息,是2月8日发出的。 这则消息是先用信鸽传到急流市,急流市通过美格第商会的商业网络传到贞德堡。 潜伏在贞德堡的拜圣父会成员将这则消息送到马约镇,从马约镇走私铅锭的时候,才将这则消息带到了大泽乡。 等传到霍恩手中的时候,都是2月14日,北芒德郡的起义第一阶段基本结束的时候了。 坐在军营的窗边,霍恩默默地合上了新版《圣道救世训》。 书房的中央,站在书桌前的阿尔芒则紧张地看着霍恩,等待着他的命令。 在军阵之中,最小一级的师队长军官,正在大声地喊出口令。 在操练场的另一边,则是圣铳手们的演练。 根据霍恩定下的规矩,步兵都持软布包裹的长棍,骑兵们全速从中间的缝隙冲过,谁先怂算谁输,五局三胜。 从去年11月20日到达大泽乡,到今天2月15日,快要三个月了。 在训练场上受伤,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在卷轴纺织机投入生产后,迅速吸纳了超过200名劳工,到最后,反倒是裁剪衣服与原材料有些不够。 春寒料峭,可湿冷的风却吹不到他们厚实的呢绒军服中。 这种训练经常有人受伤,可就算受伤,霍恩还是强逼着他们完成了。 两名圣铳手之间大概相隔两个手臂的距离,刚好通过一名圣铳手不影响射击。 到了今天,超凡长枪手的数量已经占据了长枪手的35%。 这样就能保证最大程度的标准化。 至于圣铳手,哪怕霍恩天天待在军营中,只是让圣眷者比例占到全军的30%,刚好能满足胸甲骑兵和圣铳手的需求。 这样,应该能够打赢敕令连了吧? 军官每喊出一个数字,战争修士们都要按照操典上的动作进行一次,不能多做,不能少做。 这时间倒是卡得刚刚好。 在此之外,还有让娜统领的150个胸甲骑兵组成的3个骑兵师,250个兽化人斥候组成的1个散兵半军团。 在军官们口令声中,圣铳手们排成整齐的阵列。 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战争修士们从队伍不断重复着准备、瞄准和发射的动作。 救世战团是一支米特涅和科莱博前所未见的军队。 在盐、蛋白质和维生素的供应下,有科莱博这个正统超凡骑士传授呼吸法,从1月中旬开始,超凡长枪手爆发式增长。 每个军团500人,其中长枪手400人,圣铳手100人。 整齐划一的服装配合整齐划一的动作,这种纪律带来的自豪感和信念感不是寻常可以代替的。 将纸条拍在了桌面上,霍恩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踱步到了窗边。 如今的救世战团内有8个军团,分别是近卫两个军团以及黑帽六个军团。 “三!四!五!” 与山地地区不同,霍恩这边的沼泽地形水分重,地热更容易传出,积雪都化空了。 如今秋暮岛上的纺织从业者达到了500人之众,每日的最高产量可以达到80套军服,羊毛供不应求。 400名长枪手被编成8个长枪师,每个长枪师下属5个长枪旅,每个长枪旅下属10个敕令连。 在发射完成后,圣铳手立刻转身,从肩膀组成的通道走到最后,并开始准备和装弹。 “快三個月了。”霍恩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窗台,“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月了。” 这些军官大多是从老近卫军和老黑帽军中选拔,新兵中有不少人由于成绩优异被提拔为军官的。 “行变为两倍,整理队形。” 军官嘶哑的口令声中,四千名战争修士组成的阵列正在不断地进行着演练。 只可惜沼泽地并不是合适饲养绵羊的地形,所以直到2月初,通过走私补充了一波羊毛后,这才补上了最后300套军服的缺口。 能够理解指令,能够明确形势,经过拜圣父会牧师的培养,能够明白部分事理。 温暖潮湿的阳光下,大大小小的方阵组成了一个个黑色的棋盘,陈列在操练场上。 当他们喊出“二”的时候,战争修士们用右手把长矛竖直提起,放在身体前方,然后用左手在腰带高度握住长矛。 至于发条铳的缺口,其实今天才刚刚补齐最后的一批20支骑兵发条铳。 100名圣铳手被编成2个圣铳师,每个圣铳师下属5个圣铳旅,每个长枪旅下属10个敕令连。 “吁——” 在他们的身侧,科莱博率领着上百名超凡胸甲骑兵,不断地向着步兵们发起冲击。 经过先前的不断演练以及针对长毛僵尸与巨蛛的实战,这些新兵们终于有了些样子。 他们几乎都能做十以内加减乘除并有逻辑地讲述看到的一切。 这是训练骑兵敢于冲锋步兵方阵,也是训练步兵敢于对抗冲锋而来的骑兵。 在石弹的打击下,前方的木靶子如经受狂风暴雨般不断摇晃。 外加战地医院、车堡人员和后勤人员,整个救世战团的人数早就奔着5000人去了。 而且与这个时代的其余文盲军队不同的是,大多数战争修士都是进过学的。 在这个编制中,从师一级开始,就有专门的师队长军官,而旅长往往是战争修士兼任。 “向左散开!” 当他们喊出“一”的时候,战争修士们齐齐将长枪的末端顿在右脚外侧,竖直握住在大约眼睛的高度,手臂微微弯曲,右脚向前。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 霍恩低声呢喃了一句,转身对阿尔芒说道,“让红衣主教和元老们在晚饭前到军营来,召开临时御前会议。” (本章完) 第256章 为了胜利 第256章 为了胜利 “现在,现在就出击吗?” 站在门外,鲍里茨身体微微倾斜,试图听清会议厅里的声音,却被守门的近卫军战争修士用眼神逼了回去。 “是的。”霍恩坐在长桌的一端,平静地注视着在场的众多元老。 在吃力地阅读完手中的文件后,托马斯有些迟疑地举起手:“冕下,我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 “您看,我们的准备还并不充分,很多战争修士还没能做到您制定的标准……”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霍恩挥手道,“永远没有万事俱备的时候。” “你们不要把三个月看作是一个死约定。”换了个思路,霍恩敲了敲桌面,“而要把这场战争,看作是贞德堡血战的延续,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要在贞德堡抗击公爵吗?” 那是一件更加贴身和熨烫整齐的长款外套,肩膀上则缝着一个短披风到腿弯处。 他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逼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几乎每一次停顿,都是几乎停不下来的掌声与叫好声。 他们希望我们能够打败教会,如同之前我们还在那样,把田地分还给他们。 我们早一天出发,就能早一天救他们出苦难,你们难道想要我们的信民兄弟仍在痛苦中沉沦吗?” 站在那名为“雄鹿”的狗头之下,霍恩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给了一段时间让他们去消化和酝酿。 圣父的国度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魔鬼正在将我们的世界拖入火狱。 那就是魔鬼与恶魔! 大小军官、主教和元老们齐齐一愣。 “我宣布!”霍恩伸出了右手,仿佛要和所有人握手,“即刻起,为扫清教会内的魔鬼,救世战团对千河谷教会发起大审判。 他们有家有室,帮我们走私,不去举报我们,只是因为我们带给了他们希望。 这诺言同时是我们的法理,你们可以将其看成是我们和贞德堡民众签订的契约。 否则,他们怎么会吞咽我们亲友的血,夺取我们保命的口粮,毁灭我们居住的家园? “……人类都是亚当夏娃之子,无论姓氏国别如何,从肉体论出自同一个祖先,从灵魂论,都是出自圣父之手! 为什么上古之世,人类安居乐业,为何后来却有如此多苦难与纷扰? 不过是恶魔出于火狱,来到安乐乡,欺骗世人,诱惑世人。 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着,霍恩青涩的嗓音居然夹带了几分圣父的威严。 魔鬼已经出现了,难道我们救世战团还要止步不前吗?我们的战争修士不正是为了救世而存在的吗?” 在乱糟糟地表态中,霍恩将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消散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声音: “那么出征的日期,就定为后天,也就是,2月16日。” 至于红衣主教们同样得到了形似军服的大主教礼服,后面绣着一个巨大的体法兰文单词“虔诚”。 此刻霍恩站在高台的讲桌后,随着他的演讲,剧场旁竖起的火把上的火焰都在震动着。 霍恩的话说完,大多数的高层都在沉默着,或是低着头想些什么。 我们将会战斗,不断地战斗,直到彻底扫除教会中的魔鬼!直到拯救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 圣主保佑,我等高举救世之旗帜,必将公正地审判一切,把所有血债冤仇全部偿还!” 如今库什公爵领的人们,之所以还能安定地劳作生活,是因为墨莉雅提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开。 我计算过了,以卷轴纺织机的效率,只要我们扩大生产,从他们那进口羊毛,再由我们纺织成布匹,赚的钱完全够买日用品了。” 不由自主地,眼前浮现了一条条火把组成的长龙,长桥上滚落的骑士,以及被血染红的地面与河流。 “不要逃避,牢记初心!好好想想,咱们为何会在这里吧!” “为了那些遭受的不公!”一名工匠踩上了栏杆。 尽管有主教和国王,可他们仍旧会尊重平民,不会压迫他们,主教和国王都是从平民中推选的。 披风上绣着一个赤红金边的太阳,代表着天无二日,国无二圣,教廷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教皇霍恩。 既然是从火狱中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布吕讷没有家人,但作为一名战争修士,他还是被选为民意代表之一。 他的声音通过剧场特殊的音道设计和埋在台阶边的青铜瓮,准确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 “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子!”不知是谁忽然大喊道。 “尽管我们的生活已经安定,可这份安定,是贞德堡人,是千河谷人用苦难换来的。 “我同意!冕下,有德啊!” 这句话仿佛是投入湖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让无数的人站起身呐喊。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霍恩轻轻叹了一口气。 霍恩看着这些面色逐渐改变的高层:“墨莉雅提大公如今发动起义,之前那一纸人情信作废,你觉得贞德堡的市政厅,能约束雇佣军们吗? 今天的霍恩没有穿他那套教皇圣衣,而是换上圣铸部制衣工坊给霍恩定制的战团长礼服。 他们按时支付了他们的支持,那我们就要按时兑现我们的诺言。” “……看看吧,种麦的人只能吃麦糠,织布的人没有衣裳,泥瓦工住的是草房,当奶妈的却要卖儿郎!” 大抵,是要开战了。 “我们的物资不够了。”阿尔芒抖着手中的账本,“顶多再能支撑个十来天。” 如今西边有急流市的虔诚信民凯瑟琳起义,北边有冷泉堡的虔诚信民墨莉雅提起义。 至于教皇冕下要宣布的事情,作为战争修士,布吕讷所在军团的随军牧师早有暗示。 “或者我们可以再等两天,如今两家起义,说不定会抽调走贞德堡的兵力镇压,那样,我们的好小伙子会少死一些。”哈库托皱着眉说道。 在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半圆剧场内人满为患。 布吕讷拥挤在人群中,在无数双小腿和膝盖间,逆着人流,向着预定的座位缓缓走去。 说到这,霍恩喘了一口气,他挺直了腰板,在台下,跃动的火光映照在了无数愤怒的瞳孔中。 是时候了。 在短暂的安静后,萨奇斯元老率先站起身,大声道:“我支持出战!” “为了尊严,为了自由,为了公平!”一名盲眼的千河谷人低级僧侣抓着旗杆怒吼着。 根据下午下发的通知,每个十户都要派出三到五人到现场来参加。 秋暮岛的生活比想象中安逸,他们都快要忘了,这里只是一個中转站。 假若完全传开,墨莉雅提成为了众矢之的,而被她庇护的贞德堡,你觉得,它的命运会是什么?” 元老们坐立不安地挪动着椅子,不少人脸庞开始微微发红。 “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赞同!” 但元老们的水平注定了他们无法维持好秩序,使得布吕讷这一小批人到现在都还没能到达预定的位置。 那么如今咱们师承赎买的主教和父子传递的国王是从何而来呢? 他们心怀邪恶,他们不从天国来,初始之人类内心本善,他们不从人间来,那便只能是从火狱中而来! “凡是教皇冕下的决定,我都支持。” 世人总把教士与贵族当作代父牧民者,可从未想过,从一开始的安乐乡中人类就是人类,人人都是平等的。 从耳边的欢呼来看,教皇冕下的演说已经开始了。 “冕下,实际上……”一名元老举手说道,“您知道的,大泽乡有丰富的鱼类资源,等开春我们可以靠捕鱼度过春荒。 秋暮岛上还有不少抛荒的田地,只要多用些苦工种能快速成熟的萝卜,说不定还能再支撑几天。 他们当时,是为了不被屠戮而战,为了死去的亲友而战,为了那些不甘和冤屈而战。 最后,他们知道暂时不是敌人的对手,所以才选择进入黑骨沼泽,慢慢积攒力量来复仇。 不过就霍恩看来,他们很大一部分是在走神,只有少部分在思考。 这一般都是派有威望的成年的一家之主来充当民意代表。 “我们的粮食和物资大半都靠贞德堡人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走私。 至于那些军团长一级的军官,军礼服与主教礼服类似,只是缝在肩膀的披风后,绣着的是“忠诚”。 再有什么缺的,我们还能从贞德堡那边走私。 终于坐在了火山灰石座位上,布吕讷抬起头,看向半圆形舞台中央的霍恩。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所有的话语不断汇聚,在大厅的回响中,他们的话语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呐喊: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本章完) 第257章 刀兵磨尽利刃出 第257章 刀兵磨尽利刃出 “这是……” 低头看着盘子里洒了白盐、黄油和迷迭香的烤肉,布吕讷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给你们吃的,你们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多吃点。”厨娘布里莎挥手赶走了站在门口流口水的大小少年们。 坐在食堂中的布吕讷和乔纳尔面面相觑。 在昨晚的民意大会上,霍恩宣布了出战的日期。 之所以要推迟一天,除了要准备物资外,就是给这些战争修士回家道别亲友的时间。 布吕讷倒是没有觉得多紧张,或者说他紧张到麻了,自己感觉不出来。 马德兰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磕在弗里克的墓碑上,酒水洒了一点,沁入了湿润的泥土中。 他本来想说说救世军到底有多强,想说说秋暮岛到底有多好,想说说这转瞬即逝的三个月到底有多快。 “干一杯吧。”老乔纳尔举起了手中的木质酒杯,“致我们共同的敌人和我们共同的亲人。” 树叶沙沙地摇动,风声仿佛在怨泣,亦或是在欢歌,马德兰听不出来。 “不,不……可恶的贵族……”布里莎靠在乔纳尔的肩膀上,低声地啜泣着。 站在墓碑面前,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原先的风声和水声中,多了不少东西。 千河谷人重视亲族的观念,这个领养亲戚家的孤儿并视若己出的风俗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 它源自于库什人部落时期共同抚养孤儿的习俗。 “我会的。” 见布吕讷答应得如此果断,老乔纳尔突然笑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帮我杀一个骑士。” 他握紧了胸口的那枚圣像。 墓碑没有回应,只是远处吹来了一阵风。 老乔纳尔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自嘲地一笑:“我是上不了战场了,但如果你上了战场,有机会的话,帮我的妻子照顾一下她的孩子。” 布吕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 风声吹散了马德兰的呢喃,变成了溪流哗哗流动的水声。 早上和加什库尔一起吃了饭,他下午又到乔纳尔的街区,几个好友在一起玩了会球。 舔了一口酒杯,老乔纳尔看着庭院中打闹的小孩子:“你知道吗?我家的十口人中,只有乔纳尔是我亲生孩子。” 一片挺过了一整个冬天的残叶居然在春风中飘落,落在了马德兰的肩膀上。 布里莎阿姨忽然眼睛红了,她扑上去,给了这三五个战争修士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乔纳尔同样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 向来“处变不惊”的布吕讷,都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么劲爆的吗? “像丽莎、阿丽塔都是我堂表亲家里的孩子,父母饥荒饿死了,我就领养了。”老乔纳尔又喝了一口,“不知不觉,就领养到了十個。” 在手指间旋转酒杯,马德兰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要勉强,我是说有机会的话。”可能是布吕讷给人的较真感太强,老乔纳尔怕他听不懂玩笑,赶紧找补。 盘腿坐在墓碑前,夕阳斜照在他的身侧,在地面上拉出了一人一碑和无数水杉树的黑色剪影。 马德兰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他看着这个简陋的木质墓碑:“对不起,可如果我们不带他们上战场,未来还有更多的孩子会死。” “我向你保证,在新的教皇国里,每个千河谷人都能回家,都能有家。” 他听到,整齐的呐喊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从秋暮岛上传来,被风送出去好远好远。 “千河谷人的孩子们又要上战场了。” 看着一脸奇怪的布吕讷,老乔纳尔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哎哟,我肚子痛。” 像让娜就是被霍恩的父亲老加拉尔领养的。 “如果能有您这样的一个父亲,那将是我的荣幸。” 布吕讷没有去看老乔纳尔,而是羡慕地看着被弟弟妹妹们扑倒,假装束手就擒的乔纳尔。 布吕讷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千河谷的的习俗,类似于依赖血缘关系的保险制度。 “放心,有我呢,冕下也在,等我们攻下了贞德堡,等我们驱逐了千河谷教会,我们会建立一个崭新的教皇国。” “我们的教皇国,将会是一个能让所有孩子都欢笑的国度。” “我的妻子说我已经让她失去了亲生的小女儿卡尔申莎,难道还要再让她失去最后一个孩子吗?” “但我和她说,乔纳尔上战场,是为了小乔纳尔不上战场,是为了别的卡尔申莎不上战场……” “看到这些抓痕了吗?”老乔纳尔侧过脑袋,让布吕讷去看他脖子上的痕迹。 是老乔纳尔,他面容有些憔悴,脖子上还有两道抓痕:“有空聊聊吗?我请你喝酒。” “其实每一个千河谷的孩子都像我们的孩子,包括伱,布吕讷,假如你早点遇到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收养你。” 跟着老乔纳尔走上二楼,房间太小,还有女眷在,布吕讷就没有进去。 呆呆地看着老乔纳尔半晌,布吕讷才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撞击老乔纳尔的酒杯上。 老乔纳尔走入房间接了两小杯薯根酒,和布吕讷靠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朝着下方看去。 果然,乔纳尔没说几句,就忽然捂着脸,朝着厕所跑去。 布吕讷站在乔纳尔身边,别人可能没听出来,可他却从乔纳尔安慰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哽咽。 “总得去的,不是我们去,就是你们去。”拍着布里莎阿姨雄壮的后背,乔纳尔安慰道,“还是我们去好了。” 便各自回家,准备收拾行李去军营了。 他缓缓站起,侧耳倾听,他听到,在树林间,在春风中,在草叶里。 布吕讷则是如法炮制,给这些半大小子每人都来了一口肉,最后还剩了点碎肉和肉汤,才全部喝到了肚子里。 布吕讷忍不住笑了一下,迈步刚要往门外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干杯!” “好。” 由于最晚的归营时间是下午五点,尽管现在才三点,食堂还是为这些出征的战争修士准备了晚饭。 “还戒酒,我看你个老东西是一点都戒不掉了。”马德兰笑骂一声,盘坐在弗里克的墓碑前。 布吕讷没有接话,他嘴笨极了,哪里知道如何去接。 “干杯!” 酒水在杯子中碰撞,好像所有的话都沉到酒里去了。 垂下脑袋,他只是看着乔纳尔和那些弟弟妹妹在圃间玩着捉迷藏。 “你们都是些好小伙子。”布里莎用围裙抹着眼泪,“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去战场。” “布里莎阿姨,我们在军营中经常吃肉。”乔纳尔笑嘻嘻地用小刀将一块块肉切开,抓来了一个小子,将肉强行塞入他的嘴中。 仔细想想,自己才二十出头,连个婆娘都没娶,实在是亏大了。 从肩膀上摘下那枚枯叶,展开在手心,它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溃,但又坚强地挺过了整个冬天。 “血遮云,磨刀兵,天遣圣孙杀不平!” “不平人,上前听,杀尽不平方太平!” (本章完) 第258章 故乡的鸢尾花开了 第258章 故乡的鸢尾开了 马约镇外围的一座庄园内,尽管已经是深夜,可这圆木小屋仍然是灯火通明。 “七!七!七!” “哎呀,怎么是五啊!” “出局就到一边去,别挡路。” 缩在门口,洛朗的脸阴沉着,将身体缩入母亲给他缝制的羊毛毯子中避寒。 后脑靠在门框上,他能清楚地听到身为制革工匠的父亲摇动骰子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去摸右侧的耳朵,却摸了个空,他的耳朵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不对,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必然是有大型猛兽。 这鸟笼内,有专门的军士在维持秩序和默默地靠在墙壁上休息,他们穿着银亮的胸甲,整齐划一的黑红色大衣。 “日山羊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他又向前迈了几步,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然后突然拐了个弯,径直朝小树林中跑去。 “鸢尾,鸢尾,鸢鸢尾尾又。” 两名兽化人按住了洛朗的四肢,在他不断的挣扎中,将他扛在肩上,朝“鸟笼”迈着小碎步跑去。 毕竟在外面都是空阔地,要是遇到了大型猛兽,跑都没处跑。 被扛在肩膀上,洛朗没有继续挣扎,而是不再白费力气,反而观察起四周,寻找机会逃跑。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名兽化人劫匪,居然带着他走入了那鸟笼之中。 “你这是什么口气!”那山民一巴掌把洛朗扇得连退了两步,“克莱昂特大人吊痒了,去鸟笼地那边叫俩姑娘过来。” 这800名雇佣军在马约镇驻扎三个多月了,是敕令连特地留他们看守黑骨沼泽出口。 “呱,你们放开我啊,放开唔唔唔——” 洛朗还没跑两步,脚踝就猛地被人拽住,另一个带着狐臭味的壮实男子从背后将他扑倒,死死压在了地上。 雇佣军的头领克莱昂特更是通过赌场和高利贷,把十几个马约镇的小姑娘弄成了流莺,逼迫他们接客还债。 “嗖——” “我是说——” “喂,都出来,快去岗哨那边看看——” 触目所及,死伤者都是鸟笼的守卫,地上一排排的都是守卫的尸体。 他们开始在镇子外私设赌场,引诱镇民来赌博,再放高利贷,随后便能逼得人家卖儿卖女卖屋卖田。 洛朗的手指扣入了木屋的地板缝隙中,他咬紧牙关,尽量把怒火藏在颤抖的声音中。 “克莱昂特大人,您说什么?” 他们两个都穿着简陋的麻布和兽皮衣,脑袋的两侧长了一对毛茸茸的灰色兽耳。 耳畔传开鸟雀的鸣叫,营地中则是呜咽的狗叫声,夜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这些雇佣军一开始还好,只是偶尔的小偷小摸和吃饭不给钱。 出乎洛朗意料的是,鸟笼中的女子没有遭受任何虐待,她们披着大衣坐在一边,还有专门的牧师在安抚。 克莱昂特将黄油蜜酒灌入口中,醉醺醺地将骰子丢到桌面,得意地看着那几个赌徒哀嚎。 不过自从教会接管了贞德堡以来,一直在与王宪骑士以及达内公爵的远亲们纠缠,没时间去维持治安,导致原本安定的贞德堡附近都出现了不少兽化人土匪。 绕到小屋的后面,哼着家乡的低俗小调,他痛快地解开了裤子,开闸放水。 在口中的破布被摘掉之后,洛朗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知道克莱昂特在哪儿!” “唔唔唔——”洛朗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救世军,救世军打过来了。 在愤恨与悲伤中走到了“鸟笼”附近,他原先机械的行走忽然停顿了半秒。 当初孔岱亲王把他们留下来,只是为了预警和堵截,防止这群短毛再次逃跑。 可到后来,尤其是墨莉雅提大公的一些谣言和风声传过来,情况渐渐就开始不对了。 在手中刀剑的胁迫下,整个马约镇不得不放弃别的订单,为他们无偿提供300顶头盔。 哆嗦着站起,洛朗低垂着头颅:“您有事吗?” 醉醺醺的山民雇佣军踢了洛朗一脚来确定他没死:“喂,发什么呆呢!” 全身动作停止一瞬,他把剩下三分之一的尿强行憋了回去,手忙脚乱提起了裤子,扶着墙壁跑到了屋子前。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流下,酥麻的痛感从脑袋一侧传来。 是郊狼吗? 可最近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墨莉雅提大公居然打着反教会腐败的旗帜起义了。 在外奔波了那么久,克莱昂特总算是过上了一段时间还算安逸的生活。 走在昏暗的星光下,洛朗跌跌撞撞地向前。 马约镇不算富庶,可如果会捞的话,能填补好大一块利息。 扶着座椅爬起,洛朗的父亲半跪在地上,胆怯而讨好地说道:“他哪儿有那个胆子,说不定是被郊狼啃了,您要是急了,我去给您找。” 口中被塞入了破布条,洛朗无力地拳打脚踢,被翻了个面,他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恶臭的臭袜子味,酒味,油哈喇味为辅料,呕吐物的味道为主料,无数的气味从门缝中渗出,在洛朗的鼻头打着旋。 这是土匪吗? 没等洛朗想明白,他居然在巡逻的黑衣军士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木屋的门被打开,热臭气扑面而来。 想到这,他一脚踹翻了正在整理少得可怜的筹码的洛朗父亲:“诶,你儿子呢?跑了?” 自从孔岱亲王和巴尼福斯结成口头同盟后,他便和克莱昂特欠债的王室代理人说情,延长了克莱昂特的还款时间。 朱尔丹,街头卖布的那个小贩,他穿着黑色大衣,比之前精神和强壮了不少。 原本在贞德堡当裁缝学徒当得好好的,被这个老初生冲入老师家中一顿打砸,硬是让人家把学费退了,将洛朗带回了家中。 走出了小屋,被带着几分寒冷的春风拂过脸庞,他的酒稍微清醒了一些。 “得了得了。”摆摆手,克莱昂特打了个哈欠,“我去撒泡尿,你们自己玩着吧,不用管我。” 早知如此,他应该和救世军一起去黑骨沼泽的! 洛朗绝望地在野外行走,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是郊狼正在穿行。 这无疑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可这毕竟只是延长,克莱昂特还得还债。 “站住!” 克莱昂特差点笑晕过去,当天他就加大了力度,顺带开起了“鸟笼”。 克莱昂特先是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脑袋边飞过,直到那东西飞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地猛地缩了一下脖子。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洛朗知道,这個时候就该跑了。 不断挣扎的洛朗引起了身为师队长的朱尔丹的注意,他好奇地走上前,才惊喜地喊道:“洛朗?是你吗洛朗?” 好好好,这年轻人,这么玩是吧? 该死的克莱昂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沟槽的救世军,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故乡的鸢尾开了,我的小男孩长成了大胖砸……” 兽化人! 洛朗挣扎得更厉害了,千河谷的兽化人土匪并不在少数,贞德堡原先是没有的。 “知道了。” 此时,洛朗的父亲同样从木屋中探出脑袋:“洛朗!又皮痒了是不是,没听到吗?” 他一开始只是想用小赌场徐徐图之,毕竟要照顾墨莉雅提大公的面子。 好安静啊。 克莱昂特哼着小调的声音戛然而止,多年来的战场经验让他汗毛直立。 “含金量,这就是七榆树镇赌神的含金量,你们的骰子有没有这样的含金量啊?” “真没用。”洛朗的父亲缩回了脑袋,继续拿起了骰子。 大笑声中,克莱昂特将桌子上的筹码一一拢到胸前。 哪怕是喝多了,他仍旧能完美地控制住骰子。 连一刻都来不及为失去的耳朵哀悼,克莱昂特转身朝后跑去。 “敌袭!快,吹号,吹号!” (本章完) 第259章 马约镇之战 第259章 马约镇之战 “快起床,猪猡们!” “敌袭!敌袭!敌袭!” 在克莱昂特和大小队长的呼喊下,整个马约镇都被惊醒,山民步兵们茫然地从自己的小屋中走出。 还没来得及从美妙的梦境中睁开眼睛,便被队长们一鞭子抽醒。 马蹄扬起灰尘,所有的七八个传令兵骑着马和驴在街道上来回奔驰,将士兵们从民居和帐篷中拖出。 一队队的山民雇佣兵在队长的安排下排成了纵队,朝着镇子外平整的空地跑去。 站在克莱昂特的尸体前,洛朗看了好久,转过身,直奔旧日好友朱尔丹的方向而去。 夜风吹过他们的衣角,露出了黑色下隐隐的红色内衬。 毕竟这是夜里,他们又才刚醒,如果放在白天,比现在要好得多。 对方没有骑兵,战场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急。 在黑夜中,不少镇民被声势惊醒,胆子大的甚至直接爬到了屋顶上观看。 长矛一根接一根放下,竖起了刺猬般的铁枪森林,组成了一道尖刺长墙,斜指向前方。 呼啸的风声响起,克莱昂特又听到了先前的声音,他的脚步下意识的一滞,身边的其他人却冲了出去。 别看他们阵型整齐,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腰间必定系了一根绳子,只要击倒一人,其余的人必定倒下。” 夜色的战场上,模糊的月光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这八百人按照队长和连长的归属,肩靠着肩,组成了一个50x10长枪手方阵和四个15x5分布在四角的弩弓手方阵。 后退式射击的圣铳手们正好来到了队伍的后端,开始左右转进,躲在长枪森林的背后。 “停——整理队形!” 经常参加冷兵器战争的朋友都知道,步兵接战肉搏,是最需要密集阵型的。 克莱昂特回过头,山民雇佣兵们仍是一团乱糟糟的队形,一会儿忘带武器了,一会儿找不到队伍了,一会儿有人摔倒被踩踏了。 整齐的脚步声瞬间停了,变成了细微的小碎步。 密集排列冲锋的山民们瞬间翻倒了近十人,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然在下意识地前冲。 250米、200米、150米…… 如今在这片空地上,他们组成了中间50x4的长枪横阵和两翼10x5的圣铳横阵。 “呜——” 雇佣兵们将长枪抬至胸前,枪尖的锋刃对准了那些被他们吓得停步的农夫军队。 从侧面看去,仿佛一条拉直的黑色毛线。 “全军长枪手,冲锋!” 在口令声中,他们将长枪枪杆靠在肩窝处,每個人迈出的步伐全部一致。 “好痛,好痛,阿妈我好痛啊。” 演练了无数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举铳姿势下,战争修士们漠然地瞄准了眼前的敌人。 “全军团止步,整理队形!” 浓郁的血腥气爆散开,漂流到每个人的鼻尖和口中。 鲁迪洛的行为往好了说是勇往直前,往坏了说就是孤军冒进。 “长枪手,追击队形,圣铳手,常步推进!” 镇民们拿起石子和泥巴朝着那些雇佣军不断投掷,他们恶狠狠地咒骂甚至是痛哭。 他的嗯冲不仅导致与友军脱节,甚至军团内部也脱节了。 当第二轮铳声响起时,又是近十人倒下,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不少山民陷入了茫然。 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分散开的圣铳手和长枪手开始以常步行进。 今夜虽然有月光,但同样有乌云遮月,让一切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等追击完毕,鲁迪洛的后军和契卡以及军法官到场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午夜。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速度明显下降的步兵方阵又一次迎来了暴雨般的铅弹。 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仿佛倒计时,鲁迪洛默默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如果是快步每分钟50米的话,那么当然能快速接战,可说不定队形会散乱,圣铳来不及装填。 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身上的武器和沉重的甲胄全部丢弃,只为求比同伴更快几分。 发条匙开始转动,齿轮啮合的声音响作一片,片刻的时间,所有圣铳手全部上膛完毕。 仿佛是热刀切黄油,长枪手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击穿了前排被打散阵列的山民。 克莱昂特敏锐地发现,在方阵的两侧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逃兵了。 鲁迪洛对身边的师队长下令道:“圣铳手散开,常步前进。” “110米,100米……”鲁迪洛数完了倒计时的最后一个数,“圣铳手,两列后退射击!” 捏碎熟透了的浆果的声音接连响起,金属碎环与铁片在眼前飞舞,血雾顿时笼罩了前线的阵地。 长枪手马上化成三旅的纵队,开始进行追击和反冲击,防止对方军官收拢溃兵重新列阵。 “瞄准!” 在距离山民们对面不远处,鲁迪洛发出了口令声。 “赞美圣风!” 他们看到了什么,这些农夫居然拿起了烧火棍对准了他们,居然把烧火棍当作武器吗? 不少雇佣兵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狞笑,果然,只要没有第二天魔皇霍斯口中的飞天吸血鬼和亡灵,这些农夫弱如小鸡。 眨眼的工夫,后排的山民们没做多少抵抗,便哭爹喊娘地叫着“魔法!”“巫师!”四散逃跑。 “农夫,卫兵来了。”这句用于镇压农民常用的口号再次从军阵中响起。 但克莱昂特根据声音和模糊的影子判断,他们在外围的那几座岗哨和箭塔正在被一一拔除。 身边是被军法官诘问得哑口无言的鲁迪洛,洛朗却在尸体堆中翻找着。 “第一圣铳师,向左散开一臂距离,第二圣铳师,向右散开一臂距离,整理队形。”师队长大声吼道,而各个旅的旅长立刻朝身边的人大喊,“向左一步走!” 借着月光,鲁迪洛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是200-300米,他们手中17毫米坎尼狄二型发条铳的杀伤距离大概在70米-100米。 被棘爪卡住咽喉的巨兽,发出了雷鸣的咆哮,后坐力让圣铳手浑身一震。 “砰砰砰——” 在满地的尸体中,洛朗找到了克莱昂特的尸体。 这是山民雇佣兵们和诺恩雇佣兵学习的,在诺恩地区常用的邓贾尔方阵的变形版。 他气急败坏地穿过稀疏的山民队列,追砍着这些逃兵。 黎明时分,霍恩终于赶到了马约镇。 脑袋上包扎着纱布的克莱昂特,站在一处土包上,朝着远方张望。 是的,目前抵达战场的只有100名圣铳手和200名长枪手,他们的对面则是800名山民雇佣军。 强忍着耳朵根部传来的疼痛,克莱昂特将长剑对准前方,亲自上阵冲锋:“保持队形出击,五十米距离发动冲锋。” 身穿黑红大衣,打着黑红旗帜的救世军战争修士涌动着向前,无数欺压过他们的雇佣军被绳索系起,垂头丧气地前行。 他横在路边,脑袋是瘪的,身上还有血色的脚印,应该是跑路时不慎摔倒,被践踏至死。 “啊——”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们居然把队形散开了。” 抬起头,救世军出现在不远的前方。 此刻在这800名雇佣军面前的,是鲁迪洛的黑帽第二军团的一部分。 “该死的,为什么他们会行进这么快?” 当霍恩骑在高头大马上到来时,迟到的欢呼声才响彻整个马约镇。 这些山民步兵穿着麻布的衣裳,大多穿着武装衣和板条甲,只有少部分穿锁子甲和胸甲。 沉默的脚步声在野地上回响,只是一方嘈杂,一方整齐。 从50米距离开始急速冲锋到黑帽军第二军团前的紧密山民方阵,基本已经变成了一张筛子大饼,不复先前的紧密队形。 “常步前进!” “全军停止前进,圣铳手开始装填。” “准备!” 克莱昂特朝天空看了看,确定对方大巫师霍恩没有召唤吸血鬼或亡灵才安下心来。 “干什么?怕什么?”克莱昂特舞动着长剑,“当初我克莱昂特可是把他们追得如同丧家犬般四处奔逃,这才过去三个月,他们能怎样?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克莱昂特听到身后的阵型中明显传来了接二连三吞咽口水的声音。 当清晨的光照在了大地上的时候,镇民们爬上屋顶,走出房子,挤在了路边。 刚刚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看向对面,只有农夫在阵列缝隙中向后转向穿行的背影,以及对他们举起的烧火棍。 铅弹刺破空气的尖啸声在身边响起,厚实的盔甲被打出了一个个大洞,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不许跑,不许跑。”披头散发的克莱昂特试图拦截这些山民,可并没有作用。 夜空中沉闷的号角声与口哨声显得如此嘈杂,而山民们无一不感觉到地面正在发生微微的颤抖。 肩靠着肩,200名长枪手齐齐发出怒吼,朝着敌方松软的队形就杀了过去。 对于经历过长毛僵尸冲锋和巨蛛冲锋的他们来说,这些士兵的动作简直就是蜗牛爬。 穿着盔甲的克莱昂特根本追不上那些丢盔卸甲的山民。 所有人都高举双手,朝着霍恩挥动,不断地呼喊着霍恩的名字。 踩着马镫站起,霍恩高高举起拳头:“朋友们,我的朋友们,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第260章 迷路中冒进,冒进中迷路,迷路中击 第260章 迷路中冒进,冒进中迷路,迷路中击败敌人 当救世军所有八个军团抵达马约镇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八个军团带后勤和骑兵,将近5000人,自然不可能驻扎在马约镇里面。 于是军团干脆把四周三个骑士庄园给扬了,收集物资的同时,顺带还能空出好多驻扎的地方。 骑士庄园里的武装农们本来就没什么战心,有些甚至干脆把骑士绑了送了过来。 霍恩自然是慷慨地再次实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把大批的土地分给了公簿农。 在安置了八个军团的驻地后,霍恩还不忘封锁道路和消息。 结果是鲁迪洛迷路后冒进,冒进后又迷路,迷路后又冒进,糊里糊涂地带着半个军团300人把克莱昂特的800山民给打败了。 此战,敌军合计战死51人,轻伤200余人,重伤40余人,逃跑100余人,受降战俘300余人。” 武装剑423把,正好拿来给那些圣铳手当副手武器,不至于敌军近战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这351套烂糟甲,总比没有好,起码能起到一定防护弓箭和肉搏战的功效。 板条甲220套,锁子甲131套,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获取情报后,第二军团全速赶往战场。 此间仅有三名兽化人负伤,一重伤两轻伤。 战马10匹,正好给骑兵师当作备用战马,或者发放给下级军官。 “4个战死者中,两人被敌军弓箭手射中脑门,一人则是在追击时被小股敌军伏击,一人在肉搏战中被斩首。” “还有一件事。”飞快地书写好手令,递给霍恩检查签字,阿尔芒继续说道,“马约镇本地人,以及附近的农夫有不少人来请愿,希望加入救世军。” 重伤者需截肢,可能无法继续战斗,而轻伤者大多三五天便能重新投入战场。 救世军虽然有人受伤死亡,可暂时还不需要吸纳新的力量,也无法吸纳新的力量。 不过他那根萝卜印过于深入人心,这新的铜印外形被工匠铸成了半截萝卜的模样。 黑帽第二军团以300人进攻敌军800人,我军战死4人,轻伤22人,重伤3人。 他敲了敲脑袋,思考片刻给出了处理方案:“这样,咱们不是缴获了很多多余的长矛和奇形怪状的武器吗? 以目前局势来说,霍恩并不急着立刻决一死战,而是决定慢仗快打,先打野,联络本地市民农民。 “那4个战死的,是怎么回事?” 霍恩从阿尔芒手中接过清单,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列入英灵名单,战后集体祭拜,顺带让随军牧师去压一压风气,不要让战争修士们以为敌军都是这副模样。” 毕竟他们又没有多少呼吸法的实力,穿不了太重的甲,在冲锋的超凡骑士们面前,有甲没甲区别不大。 准备完成,确定对方动向后,则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快速行军,不让对方准备好就开战。 不过这并不够,按照霍恩的设想,一个标准的救世军战争修士应该是呢绒大衣一套,半身胸甲一件,长枪或发条铳一把,武装剑一把。 听到这里,霍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本以为救世军不会再出现这种失误。 他叫让娜带着骑兵和黑帽军第三军团把守道路,在休整完毕前,暂时还不能走漏风声。 不过考虑圣铳手有可能被流矢击中,霍恩收集来了700多顶檐帽盔就分配到圣铳手那里吧。 “从第二军团目击敌人到接战到破敌总计用时一刻钟,追击用时一个半小时左右。 他们穿过野蛛林时,怕巨蛛出什么变数,是全速夜行军,人疲马乏,至少需要一天的休整才能重新出战。 但由于天太黑,他们又迷路了一会儿,外加岗哨与箭楼阻拦,浪费了太多时间。 以目前的披甲率直接面对超凡骑士,胜仗的概率很大,而对于敕令骑士来说,就不太够了。 “这又是什么?”低下头看着这张表单,霍恩向阿尔芒发问道。 如今霍恩全军只有1180套老旧胸甲,其中150套给到胸甲骑兵那边,还有1030套只能列装三分之一的长枪手。 马约镇的仓库里都是矿石,但灰炉镇的仓库里,说不定就是各种武器和盔甲。 将一众事宜都安排好后,霍恩打着哈欠,走入小屋中,将披风扔到一边:“怎么样?战损如何?” 阿尔芒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发黄的麻纸,看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熟练地报告道:“黑帽第二军团军团长鲁迪洛迷路后冒进深入,发现走出野蛛林后,夜袭敌方岗哨搜集情报,用时大约两個小时。 最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预定位置,此时敌军基本列阵完毕。” 霍恩从口袋掏出了一个新的铜印,毕竟萝卜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老是重新刻也烦人。 要是现在遇敌,不是不能打,只是会有高于预期的死伤,不划算。 霍恩有预感,这种事情,他未来在战场上还会见到不少。 但看到他们这么热情,霍恩什么都不表示也不好。 “阿尔芒,传我的命令,令让娜带胸甲骑兵与兽化人散兵侦查灰炉镇方向,摸清道路并绘制详细地图。” “这是战场缴获的武器清单……” 听到阿尔芒这话,霍恩眼睛一亮,仔细地阅读起这份表单。 那么霍恩近战长枪兵的披甲率就达到了惊人的46%,至于圣铳手,他们暂时还没有披甲。 “我觉得可行。”阿尔芒点点头,飞快地又写出来一张手令。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克莱昂特这老小子还藏了不少好东西。 阿尔芒抽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快速地记了几笔,按照议程又给了霍恩一张表。 等联络完成后,那些砍柴人、猎人、牧羊人以及农夫给他们提供的情报,将让霍恩直接开掉全图的战争迷雾。 以这些踊跃参军的信民们组建一个护教军,把那些多余的武器发放给他们,让他们充当地方守备军和侦察兵,你觉得如何?” 霍恩用手指轻轻摩擦着地图上灰炉镇,马约镇是贞德堡的小型冶炼中心,那么灰炉镇就是小型锻造中心。 昨夜克莱昂特玩骰子的猎人小屋被清洗干净,换上了整洁的家具。 全程就是一个战略思维:敌人,打。 “回头让哈库托写一个护教军的建立章程来,不要太精细,能正常运转就行。” 在手令上签字盖章,霍恩将命令递给阿尔芒,阿尔芒喊来外面的孩儿军去传令。 (本章完) 第261章 他们迎着朝阳冲锋,仿佛下定了某种 第261章 他们迎着朝阳冲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接到霍恩的手令后,让娜迅速点出三个骑兵旅共三十个胸甲圣铳骑兵,分三个方向,朝着灰炉镇的方向进发。 由于只穿着胸甲,且没有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与行李,让娜等人战术定位是冲击骑兵,却能行使部分投射骑兵的职责——侦察。 按照效忠骑士科莱博的战场经验,当行军时最好是五或六匹马一排,五匹马一列。 如果在狭窄的道路上,最好也要做到三马并行。 基于科莱博战场实践的多次试验,霍恩终于搞明白了科莱博所说的“只有骑士才能感觉出来的距离”是列之间三肘(0.9米),行之间六肘(1.8米)。 每个骑兵行进方阵之间的距离,则是一名军官能在短时间内来回的距离。 由于道路、天气和地形的不同,霍恩暂时无法把这個数据标准化,只能靠骑兵军官自行判断。 在扬起的灰尘中,他们五体投地地摔倒在地上,前列腺滑行了好一阵才停止。 从2月20日夺取马约镇,到如今2月22日清晨,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以后有机会得想办法换一种新武器了。 这就是电焊训练法的含金量! “神经。”甩去战锤上的血液,让娜冷哼一声,“杀了你,把你庄园端了,赎金也是我的。” “好萝卜,别怕,别怕。”轻声安抚马匹,让娜马上的姿势从坐变成了半蹲。 “成为天国之梦的祭品吧!” 骑士们不自觉地紧紧闭起了双眼,酥麻的感觉从脚底板传来。 风吹起了脸颊边的垂发,让娜发尖泛起淡淡的金色,跃动的电流让马毛竖起。 12个超凡骑士倨傲地高昂头颅,但同样茫然地看着这些身穿黑衣的骑士。 “冲锋!” 座下的战马惊恐地回头看向让娜,仿佛在问“你在搞什么?” 在这种虾头男姿势下,骑士们长矛刺中胸甲骑兵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呱,不要过来啊!” “短缩快步!”让娜吼出了指令。 骑兵发条铳和步兵发条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用了更轻的材料,缩短的击发杆,顺便换了更结实的棘爪,一个小时才会松劲。 唏律律的嘶鸣声响起,从电光中冲过,四匹战马整齐地翻着白眼,闷头栽倒。 在清晨的阳光中,岗哨前的11名胸甲圣铳骑兵们看到了一个骑士小队出现在山丘后。 十支20毫米坎尼狄特型骑铳同时抬起,对准了前方冲来的骑士们。 扭过头,年轻骑士猛地一愣,在视野中,他看到了一个黑点。 骑战修士的编制与步战修士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贞德堡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西边急流市的夺权以及和王宪骑士的拉扯上了。 “瞄准!” 马背上的骑士们凌空飞起,头重脚轻悬在半空中,仿佛溺水的人一般胡乱挥动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在她的身后,胸甲骑兵们给躺倒在地的重伤卫兵补刀,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配发的武装剑不好用。 三个骑兵师只有150人,但却有着和军团同等的配置。 “等等,我是骑士,抓住我可以换赎金……” 少女的怒吼声几乎是一头咆哮的母狮,下一秒,奔涌的闪电飞驰而出。 “呀喝!” 白光,漫天的白光。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身边的同伴突然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群仿佛蝗虫般的东西,从年轻骑士的身侧扫过。 “正面对战骑士,难度还是有点大啊。” “哐——刺啦!”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灰炉镇注意到他们的岗哨消失了几个,但只是派人看了一下就没后续了。 “吱——” 短缩快步是快步的一种,以对角线上的前后马腿支持体重,后蹄落于前蹄后方相切,步幅小,比较平稳。 “本以为抓个土匪,没想到居然是短毛!”领头的骑士的胡子都在跟着笑声颤抖。 呼啸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玛德,发射了三轮排枪才打中了三个,圣铸部这造的什么狗屎啊。” 但他们并没有,而是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沿着冲锋的方向,迎着朝阳一溜烟消失在山丘后面。 他们的下巴几乎要贴在马鬃上,在飞扬的马匹中仅仅露出半张脸。 黎明模糊的光从山后蹦出,让娜手搭凉棚,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眺望。 在这段时间的锻炼后,让娜的闪电法术在靠着老炮魔女们靠拢,能在短距离内,精准地控制闪电的落点。 手握着武装剑向前斜伸出去,手背向上,剑尖向前,对准了那些昂首挺胸持骑矛的骑士们。 到底发生什么了? 毕竟骑战刀剑基本都是拖割与挥砍伤害,武装剑太短,配重也不适合。 他们只能看着眼前的地面越来越近,瞄准胯下护裆的尖利石头越来越清晰。 剧烈地撞击,让摔倒的三名骑士脑瓜子都嗡嗡的。 这么短的距离来不及跑了,让娜喊道:“发响箭通知附近的其他骑兵旅,咱们先迎敌!” 他的脚卡在马镫上,奔驰的战马将尸体拖拽着,在黄土地面上拖出一条漫长的血迹。 十一个甲胄都不齐的骑兵,这还不拿捏了? “两死三伤,都是被骑矛戳死戳伤的。” 十一名骑兵很快在荒郊与本地的拜圣父会线人接上了头,并在向导的帮助下,绘制起附近的地图。 这期间肯定有那种十几人一个的小岗哨,为了探查消息和地形,更是被快速机动的骑兵小队一一拔除。 伏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的年轻骑士的身体猛地直了。 年轻骑士茫然地驾着战马,扭过半个身体,看着身后的倒地挣扎的同伴。 “能拦截7个,不错啦,况且我们还有俘虏呢,能审问到情报就是成功。”绕过被马镫卡住,无法脱身的骑士,让娜摇了摇头,“死伤了几个教友?” “殿下,该死的,他们认出我们来了,怎么办?” “放!” “啊——” 收拾好行囊,骑兵们翻身上马,但忽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似乎是把让娜他们当成了附近打劫的土匪或路过的走私商人。 她本以为,剩余的5名骑士会按照科莱博所说的8字型回旋战术,重新返身再次冲锋。 料理了这几名骑士,让娜抬起头。 手中闪电瞄准的,并非穿着板甲的超凡骑士们,而是他们座下未披甲的战马。 带着尖刺的锤头砸在头盔上,在马速的加持下,面甲整个被砸凹陷进去,红的白的灰的液体从裂隙中喷射而出。 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到了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 这就是击倒了两位高贵骑士的东西吗?或许可以伸手捉住它? 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传来,年轻骑士感觉到一股血浆喷到了他的手臂上,渗入了衣甲中。 听到让娜的口令,胸甲骑兵们尽量在不影响驾驭马匹的情况下蜷曲起身体,如同熟透了的弓背虾。 包括一名铁匠负责修补武器和钉马掌,一名会计负责看管马匹和发放工资,一名军法官负责统计战功和督战,以及号手、军旗手和勤务兵若干。 这次倒下的骑士发出了震天的惨叫,直接从马上翻倒在地。 战马飞驰而过,骑士的尸体重重倒地。 “圣女殿下。”一名骑兵军官勒住马匹,在让娜面前停下,“都伪装好了,可以继续前进了。” “谁在讲怪话!”让娜的声音传遍了身后的十名骑兵,“换武装剑,近战冲锋。” 大概半秒后,他的右手忽然伸出,对着眼前空抓了一下,便斜斜地从马背上倒下。 圣杯骑兵团的军团长则是让娜,副官是之前效忠的科莱博。 “啊,是救世军!”一名年轻骑士大喊道,“最左边那个是我庄园里的农夫,我记得他参加救世军去了。” 在口令声中,胸甲骑兵们迅速排成了三角冲锋阵形,举起提前上好发条的发条铳,朝着骑士们冲去。 他们撇着腿,捂着胯,缩着手臂摇摇摆摆地站起,便看到手持锤矛的胸甲骑兵们折返了回来。 “圣女殿下。”气喘吁吁的科莱博从山丘后返回,“他们给马喝了药剂,我们追不上他们。” 可这是一片平地,连个灌木都没有,只有满地的碎石和岩石块。 拿起那杆标志性的战旗,让娜摇动着抖开,“已经是22日了,休整得差不多了,到出战的时候了,咱们去周围乡村转悠一圈,宣告咱们回来了。” 春风中,曾经那面绣着圣杯的战旗又一次飘扬在贞德堡的土地上。 (本章完) 第262章 什么?居然是! 第262章 什么?居然是! 贞德堡位于朗桑德郡东北方,被半月形的群山包围,与东边的芒德郡,东南边的诺斯郡接壤。 有了运河的存在,贞德堡可以与伊贝河以及瑙安河支流相连。 东边的芒德、诺斯两郡的原木与矿石就能通过陆路来到贞德堡,西边的日用品与粮食则能通过水路运抵贞德堡。 伊贝河一路南下,穿过郎桑德郡的四十万公顷田地的伊贝平原,为当地的农民提供了珍贵的水源。 在四十万公顷的伊贝平原上,超过六成的骑士都是莱亚人和法兰人。 尽管他们出生在千河谷,却少有和本地贵族互相通婚的,往往只是法兰人和法兰人,莱亚人和莱亚人,库什人和库什人。 只有次子、流浪骑士、小贵族家最小的儿子才会和本地人通婚。 在通往马约镇的道路上,上千人的军队缓缓前行。 算了,贝纳尔多摇摇头,转身离去,在转身之前,又一个侦察的扈从骑兵赶到。 骑着马行在最前方,骚包地系了一条紫色金边绸缎披风的恩里科,满意地环视眼前的军队。 “那魔女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恩里科伯爵迟疑着说道,“而且闪电击不破盔甲吧,之前尼克尔他们只是吃了马未披甲的亏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感谢圣父,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 只可惜这份畅快的感觉,很快便被人泼了一小盆冷水。 如果他不能在仆人面前展现主君的威严,那么在封臣面前将再无威望可言。 毕竟贝纳尔多只是市民阶层,应该是仆人罢了,就算尼克尔他们真的为了面子没说实话,那他也是自己人。 教会说是调动了100名超凡骑士镇守灰炉镇,但100名骑士可不仅仅只有他们自己。 100名超凡骑士座下战马敲击着硬土地面,荡起了一圈圈粉尘。 所以这100个超凡骑士出战时,身后跟着的是近200个轻甲骑兵和450多个武装步兵,以及若干扛武器粮草的公簿农300多人。 或许这场仗并没有恩里科想象的那么轻松啊。 一刻钟的时间,敌方行军了两里半,己方带着上千名步兵,一刻钟只行进了一里多。 别看他们只有100个骑士,但作为靠近铜鹰堡的骑士,他们每年都要和边境上的秘党、魔物和蛮族过过招,战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对不起,领主大人。”躬腰行礼,贝纳尔多放松了缰绳落后在了恩里科伯爵和其他骑士的身后。 “伯爵大人,我们还有5里路到达预定交战地点。” “伯爵阁下,我知道您友善仁慈,对所有仆人都很好,但他只是会计和律师吧?” “是我僭越了,我向尼克尔先生道歉。” 果不其然,甚至没走五分钟,贝纳尔多就看到了山坡上和树林中出现了敌军的游骑兵 贝纳尔多提出的是合理的建议,恩里科并不想得罪老祖母。 在伊贝平原上,如海浪般的麦田中,是1300个骑士庄园和200座大小教堂。 他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哼,注意你的言谈举止,贝纳尔多。”恩里科略带感激地拍了拍贝纳尔多的手臂。 其中扈从骑士走在最前方探路,并引领中间的武装农步兵,而最后方则是超凡骑士们,他们负责督战和杀死逃兵。 但扈从骑士的呼吸法是不允许超过骑士本人的,否则将会被视为对主君的不敬。 “是啊,他又不是骑士,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判定情报的真实性了。” 在法兰王宪骑士出现后,教会紧急调动了200名莱亚血统的超凡骑士。 恩里科伯爵的脸色在吵闹中不免难看,显然贝纳尔多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丢脸和失礼了。 “知道了。”一个穿着漂亮的镂空银甲的中年男子摸着胡子微笑道。 只不过这些库什粗蹄马的马背上,坐的不再是库什人,而是飘扬着鸢尾的法兰人与飘扬着荆棘的莱亚人。 其中一半进入贞德堡帮助教会压制法兰王宪骑士,另一半则留守灰炉镇,监督当地工匠打造给雇佣军的武器和无偿修复骑士们的盔甲。 在得知那群短毛老鼠从黑骨沼泽中溜出来后,恩里科立刻拉出了在灰炉镇的所有兵力,向着马约镇的方向进攻。 搞偷袭会把他们大批兵力给吸引住,无法离开。 况且,仆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们就会凌驾于主人之上。 只是贝纳尔多是老祖母派出来监督和帮助他的,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老祖母乃至整个阿尔科家族的意志。 除了骑兵外,还有武装农组成的步兵小队,一个骑士一般都是带4-5人,持木盾和短斧或劣质铁剑。 贝纳尔多隐隐约约间听见,他好像在说:“还有一里半遇敌。” 而整个军队仍在以原先散乱的行军队形缓缓向前。 “怎么?难不成你要质疑两位骑士的高贵诚实品质吗?” “加紧点,不要磨磨蹭蹭的。”身旁的副官马上朝着前方的武装农步兵们吼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最后还是贝纳尔多缓缓开口道: 每个骑士一般都有一到两個扈从骑士,这些扈从骑士通常是无呼吸法或低段呼吸法的武装农。 恩里科伯爵瞟了一眼这卷毛青年,他叫贝纳尔多,是家族的会计和律师。 对于这群老鼠,贞德堡的骑士们向来的感觉都是: 不怕你拉出来打,就怕你时不时出来搞一下偷袭。 “领主大人,但他们的死伤比例和现场情况不正常啊,尼克尔他们或许是遗漏了什么……” 在这支军队中,他主要就是帮助伯爵大人管理后勤和行军。 没等贝纳尔多说完,旁边的其他骑士就迫不及待地打断道,仿佛贝纳尔多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般。 对方是纯步兵,但行军速度是他们的两倍,尽管这是在大路上,但这还是太异常了。 这支小型军队的主帅是恩里科·德·阿尔科伯爵,这支小型军队中的骑士大半是他的封臣。 这是骑士们家族传承的至理。 急流市被暴动的市民夺取,周边的乡村被市民们组织的骑兵所占领,恩里科本以为自己都要被派去啃硬骨头了。 “领主大人。”跟在恩里科身后的卷毛青年低声说道,“敌人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或许我们该先列出阵型,然后再继续进军,不能再这么乱糟糟地前进了。” 己方轻装上阵,几乎没有后勤辎重,全留灰炉镇了,而且还有骑兵。 他们头戴红色翎羽,身穿磨砂色的银甲,缎带系着丝绸斗篷,在春日渐暖的风中来回飞舞。 这些骑士的战马都是伊贝平原本地的粗蹄马,它们都是被当年的库什人从家乡库什河草原带来的。 所以他们这支军队其实有近千人的规模。 不过,在2月22日这天的中午,灰炉镇的100名骑士倾巢而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着马约镇的方向快速行军。 今天不帮他,明天自己犯了错,谁来帮自己呢? 在道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排隐隐约约的人影。 “准备列阵!” (本章完) 第263章 骑兵战斗力里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 第263章 骑兵战斗力里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 站在马车的顶上,霍恩手拿瞭望镜,用三根手指捏住,左眼闭起,右眼凑在镜筒上,朝着远处望去。 大概三百米开外,在矮丘树林和湖泊之间的狭窄空地上,扈从骑士们来回奔走,着急地挥舞着鞭子驱赶武装农兵们。 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的,并且已经列着整齐队形前进的救世军,更是给了他们意外的惊喜。 是真的惊喜,这得少走了多少路啊。 放下瞭望镜,霍恩感叹地抚摸着它黄铜的筒身。 这副瞭望镜其实是希洛芙打磨的,作为给霍恩的出征礼物。 尤其风车地之战,邓贾尔方阵被发明后,老一套的骑兵战法就不管用了。 “全军团,停步,整理队形——” 当冲锋过后的扈从骑士们拼命奔逃的时候,他们在原地留下了近百的尸体和伤员。 在骑兵冲击步兵阵列时,他们意识到继续保持这个速度和方向就会折断四肢,甚至不光彩地被平民杀死。 “秩序!秩序!保持秩序!” 最先接敌的就是黑帽第一军团,在这个倒v型的前进方阵中,它是最前面的那个。 这是在竞技场上遇不到的问题。 可跑得再快,都不用他们出手,扈从骑士轻轻一冲,他们就自己倒了。 五十米了,扈从骑士们举起锤矛,准备砸爆这些该死救世军的脑袋了。 他们总是把前百年战争时代的骑士套用到现在,仿佛人和马都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看着眼前堵成一团,拦住了自己冲锋道路的武装农兵们,恩里科甚至都有些后悔,就应该听贝纳尔多的。 在长枪跟前,最后的二十来名扈从骑士崩溃地扯住缰绳,拼命地勒停,甚至转向的时候撞到一起。 还没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最后一排的20杆发条铳终于发射了圣风。 第一排和第三排各自向不紧邻长枪手的一侧迈出一步,第二和第四排的圣铳手则斜向前一步。 爆豆般的声音连续响起,铅子组成的弹幕墙眨眼间穿过了冲来的扈从骑士们。 “砰——” 多少次,恩里科就是这样带着扈从骑士和超凡骑士们冲垮了蛮族和土匪的阵形。 谁能想到,这些农夫组成的军队会跑这么快。 恩里科承认,是他小瞧救世军了,但这种雕虫小技,以为他没经历过吗? “叫扈从骑士先冲一波,赶走他们,不要追击,追击我们自己来。”思考片刻,恩里科迅速作出决断。 “‘做出如下命令’的‘命令’怎么拼来着?” “说。” “不逃跑,反而主动接近吗?”恩里科伯爵挠着脸颊,这伙农民叛军是分不出谁才是大小王了吗? 不对啊,这怎么这么快? 他看看还在整队的武装农步兵们,陷入了沉思。 这边霍恩头大如斗地教马德兰怎么拼“命令”这个单词的时候,另一边的恩里科伯爵则大叫着“命令”的同义词。 “马德兰,你记一下,我做出如下命令,黑帽第一,第二,第四军团快速前进接战,务必将其堵住。近卫军第二军团,黑帽第六军团绕过矮丘,从后方伏击阻截。” 号角声与鼓声同时响起,在鼓声中甚至还夹杂着整齐的踏步声。 十米,最后十米了,还不溃吗?还不溃吗?你们真的还不溃吗? “啊——” 扈从骑士们崩溃了。 不过后悔没什么用,他只能继续焦头烂额地指挥乱糟糟的农兵让开道路。 “伯爵命令,我们发起冲锋,驱赶这些农夫!”扈从骑士的临时队长大喊起来。 当时的骑士战争,真的就是骑士间的战争,因为所有的步兵都是无甲轻甲单位,一冲就垮。 将瞭望镜递给杰什卡,霍恩疑惑地对着他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集结!” “领主大人。”站在大岩石上,贝纳尔多来不及下来,朝着恩里科大喊道,“对方距离咱们只有不到200米了。” 举起手中的锤矛,仍在冲锋的领头骑士大吼道:“别怕,冲过去,他们没法再发射那魔鬼之物了。” 可他们不仅不会与队友脱节,甚至与友军的距离都保持基本的一致。 就这还要时不时停下整队,不然就会出现与友军甚至是队友脱节的情况。 在旅长的怒号中,半跪的40杆发条铳和站立的40杆发条铳同时喷射出80枚铅子。 这些扈从骑士连侍从骑士的水平都没达到,更别提直接冲击阵列了。 若不是那摇摆的衣角,晃动的枪杆,他都要以为是一块黑色的巨布在前进。 “所有长枪手,向中间靠紧!” 毕竟瞬间伤亡率20%,要不是骑士主君还在后头看着,他们估计早跑了。 四十米了,扈从骑士们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握着锤矛的手指发痒起来。 “冲锋!”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衣服,用着统一长度的长枪,做着统一的动作,好像是一群被傀儡师操纵的木偶。 “咚咚咚——” 爬到了一旁矮坡的大岩石上,贝纳尔多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三支横阵。 巨大的血腥气蔓延在鼻尖,冲锋阵型的两翼马上就有四十来名扈从骑士惊疑不定地勒停了冲锋的战马。 “你问我啊?” “啊,我的肠子流出来了。” 三十米了,七八个扈从骑士望着密集而亮闪闪的长枪,猛地转过了方向。 不得不说,帝国真是离谱,望远镜这种关键的军事技术被发明了二十多年,居然硬是只在占星术士内部小范围流传。 当圣铳手举起发条铳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刚好是70米以内的最大杀伤距离。 在百年战争中,印刷技术大发展,呼吸法大范围传播,诺恩人靠菊部藏书,偷走了矮人的冶铁技术。 “赞美圣风!” “所有圣铳手,列变为二倍,前跪后立射击,射击后进入方阵中躲避!” 没有多少废话,九个骑兵三角阵分三路朝着三個救世军军团冲锋而去。 原先预定的接战地点,应该是前方一里多外的一处洼地才对,可他们却在这狭窄的战场上遇到了。 “噫咯噫咯噫咯……” 近百个扈从骑士伏在马背上,挥舞着特制的锤矛,发出了“呜喂”的战吼怪叫。 在阳光的斜照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在地面照出了半透明的黑影。 每个士兵脸上都是恐惧和漠然夹杂的神情,马蹄震动地面,将石子震得跳起,将草叶震得左右摇摆。 毕竟这些扈从骑士平时就是欺负欺负土匪、秘党和蛮族了,他们的意志力,哪能抵得过在贞德堡血战中敢于白身扛超凡骑士的救世军? 在大多数帝国人的刻板印象中,骑士们的冲锋往往是如同洪水般不可阻挡地推倒一切。 他惊讶归惊讶,但就那样,跑得不快,怎么能连连逃出敕令连的追击呢,倒也正常。 人仰马翻之间,终于有十来名扈从骑士狼狈地冲到了侧边。 他们下意识地就会转向和躲避,能以莫大的勇气克服这一点的骑士,往往都至少是方旗骑士的等阶了。 可这群木偶的前进速度太快了,要知道正常步兵的前进速度是每分钟三十米。 在接连不断的口令声中,密集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共振着。 他记得这才三分钟吧?有三分钟吗? 他们这么急速靠近,大概是想击溃这些武装农步兵,把他们堵在这狭小的地方。 科莱博曾经告诉过让娜,骑兵战斗力里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靠的是钢铁般的意志。 在三角阵最外围的二十多名扈从骑士直接从马背上翻倒,甚至将身后七八名队友都一齐绊倒。 在前百年战争中,由于政权的分散、文明与经济的倒退,使得冶铁水平极低。 所谓优待骑士,赎金买身的传统就是从那个时代传下来的。 “嘶,应该,可能是在列阵吧?”杰什卡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二十米了,哪怕是扈从骑士中最勇敢的那个都打起哆嗦来,他们面前的仍是纹丝不动的军阵。 “那就是在列阵。”杰什卡恋恋不舍地把瞭望镜还给了霍恩,“冕下,我建议,马上快速出击,咱们快速行军,正好以快打慢。” 之前对阵秘党和土匪的时候,除非遇上可怕的巫师,不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沉默了半秒,霍恩转向身侧的阿尔芒,严肃地嘱咐道,“阿尔芒,你记一下,我做出如下命令……” “冕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手指夹着炭笔,马德兰神情严肃地问道。 “呜——” 很快,两百个扈从骑士便列成九个很像是六边形的毛边三角冲锋方阵。 战争永远不是越发展越优雅,而是越发展越丑陋。 “该死,该死,你们这些懦夫!”恩里科跳着脚地怒骂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影子再一次向他们逼近。 (本章完) 第264章 他们仍在前进 第264章 他们仍在前进 本想着能够用扈从骑士击溃这些农民叛军来拖延时间,没想到是扈从骑士们被农民叛军击溃来拖延时间。 好在经过扈从骑士们的冲锋和溃逃,给恩里科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混乱中的步兵终于列出了方阵。 按照传统的平定叛匪,一般是农兵上前拖延敌军,通过抗线咬住战线。 扈从骑士不断来回冲锋削角击散敌军阵形,最后由超凡骑士杀入敌阵,一锤定音。 可现在扈从骑士们被击垮,超凡骑士们明显感觉到那些长枪手中超凡的比例并不低。 “伯爵大人,如今农兵们列出了阵形,我们应该趁对方尚未整理好队形,立刻出击,击溃他们。”贝纳尔多再次提出了意见。 只是恩里科伯爵再次陷入了犹豫,他想起了刚刚扈从骑士们的经历。 恩里科的叫声尚未停止,余光便又看到一道白光从眼角传来。 “领主大人。”扶着脑袋歪歪扭扭的檐帽碟盔,贝纳尔多逆着人流走了好久,才挤到了恩里科的身边,“快让大家集结起来,否则会被……” 随军的勤务兵和后方的医疗兵迅速上前,扶着他们朝着后方的野战医院前进。 扈从骑士的失败,瞬间过10%的伤亡,刺耳的尖叫,扑鼻的恶臭脏器味,以及染红了视角的血雾。 “赞美圣风!” 在维克多的口令中,士兵们纷纷低头,稀稀拉拉的箭雨在胸甲和头盔上撞得砰砰直响。 在另一边,仿佛女武神一般的让娜,挥舞着战旗驾驭着雷电从超凡骑士中穿过。 作为主帅的恩里科伯爵,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居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着。 在这狭窄的地形中,有七八名超凡骑士被逃兵裹挟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世军们举起圣铳,发射铅子。 仿佛有一道铅子组成的长墙,从农兵们的阵列中穿过,甚至有几枚落到了身后骑士们的马腿上。 “注意躲避!” “不——” 但迎接他的并不是农兵们振奋的回应声,而是整齐如一个声音的雷鸣声。 在死亡的压迫下,这些农兵居然以难以想象的效率,组成了一道绵延的盾墙。 恩里科伯爵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恩里科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咽了一口唾沫,被所谓家族荣耀和贵族身份所掩盖的胆怯涌上了心头。 在威克多的视野中,这些荒谬的武装农军队在山丘间逐渐出现。 在其他骑士的灼灼目光下,恩里科抬起头:“哪儿有骑士替农兵们作战的?让农兵们上前,咬住敌军,我们再从侧面冲锋!” 伤到无法行动的十数名救世军没有惊恐地大喊大叫,而是死死地咬住牙,从队伍的缝隙中退到后方。 身周左右只有十来个骑士,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武装农。 四五名超凡骑士从马上坠落,在让娜身后的其他胸甲骑兵们则掏出骑兵铳开始射击。 “大人,您可要想好了,死在他们手中,那可是死在平民手里啊。”贝纳尔多缓缓道出了竞技场上未曾有过的真相,“他们可不会接受家族的赎金,达内公爵就是例子啊。” 如果换成是他,敢于直接冲入敌阵吗? 在他的面前,是疼得满地打滚的武装农们,血液流满了地面。 黑压压的阵型在断断续续的箭雨中不断向前,速度几乎没有下降,最终来到了大约60米的距离。 一些明明只是被擦过脸颊的农兵,被骇得失心疯一般将身边的人全部推倒,踉跄着朝后方跑去。 短时间内,已经有近二十名骑士落马,起码有三十名超凡骑士,偷偷地消失在逃兵之中。 威克多更是看到,在来回交替的双腿中,无数人打着赤脚。 “没关系,没关系。”恩里科伯爵死死握着长剑,安慰自己,“这些逃兵迟早会从这片区域离开,我们还能集结冲锋,我们有机会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慌忙中头盔落地,恩里科伯爵披头散发地抬起脑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会吐出雷电的棒棒!” 玛德,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片区域开战,扈从骑士们都是蠢猪吗? 黑帽第一军团迈开了步伐,举起了长枪,开始打扫起战场。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那时自己的脸上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愤怒与兴奋。 “举盾,举盾,把盾举起来!” 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草叉、铁斧和简陋木盾,穿着破破烂烂的武装衣。 “懦夫,卑鄙的懦夫,你们这些该死的农夫,快给我回到战场。” “走,我们走!” 曾经连强壮蛮族都难以突破的盾墙,在一轮排铳后土崩瓦解。 作为武装农头领的,是各个庄园的巡林官们,他们排成了松散的队形站在最后。 这和竞技场以及南方战场完全不一样啊。 高速行军的黑帽军第四军团已然冲到了近前。 “呱,是短毛的雷电棒,大家快退呀。” 但今天他们要失算了,简易的木盾哪里防得过急速冲来的铅子,反而是密集的阵型让铅子的杀伤效率更高了。 他们使用的弓都是相对较软的弓,并没能穿透救世军的胸甲,只是在他们的大腿和胳膊上射出一个個血洞。 “魔鬼,是魔鬼啊!” 在伟大的圣父之手的拨动下,神圣的齿轮发出嘎吱的响声,无尽的圣风从气孔涌入,化作雷鸣的咆哮。 又一道铅子组成的长墙穿过了阵列,这一次,起码有近百人倒下。 巡林官们的手中拿着长弓,在超凡骑士的号令声中,开始朝着救世军们射出一波波箭矢。 这样程度的箭雨,对于土匪和叛党来说刚刚好,对于救世军来说却有些不够看。 “盾墙战术!” 步兵只能往山坡上跑,而骑士们上山坡等于减缓了速度,成了靶子,站在人流中更是快速靠近的救世军的靶子。 长弓兵无疑是个需要训练的技术兵种,而他们只是从各个庄园内被调集,临时组成的部队。 超凡骑士们措手不及,当即被挤散成了七八支十来人的骑士小队。 他们仍在前进! 巡林官们高声怒吼着,在他们的普遍认知中,防护飞行物的最好方法就是盾墙战术。 “不,我不走,这是骑士,这是贵族的荣耀。” 前军被挤压,后军又被绕过山坡的近卫军第二军团和黑帽军第六军团挤压。 恩里科的马鞭挥得再勤,都无法阻止人潮向后方涌去。 “进攻,杀过去。”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恩里科伯爵口中愤怒地呼号着。 农兵们都疯了,他们不再去管身后超凡骑士的压阵,狂乱地朝身后逃跑。 “伯爵大人,我们真的该走了。”贝纳尔多拽着恩里科伯爵战马地缰绳,“您没听到有一阵雷声是从后头传来的吗?他们有魔鬼的助力啊!” 坚硬的铅子穿过他们柔软的肉体,将内脏、骨骼、血肉全部搅成了一团浆糊。 第一排蹲下举盾,第二排站起举盾,第三排从后面把圆盾放在额头的位置。 当恩里科的旗帜向后退却时,局势彻底崩溃了。 听着身边人仰马翻的声音,直到恩里科伯爵被同行的其他骑士按住后背压倒,这才没被一枚流弹打中。 “砰砰砰!”那熟悉的铳声再一次响起,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战马翻倒的嘶鸣声。 至于其余的军团呢—— 他们仍在前进! (本章完) 第265章 你太拟人了,不适合这里 第265章 你太拟人了,不适合这里 贝纳尔多是市民家庭出身,他跟随他的父亲学习法律和数学。 或许是遗传了他真正骑士父亲的血脉,他从小到大都对军事很感兴趣。 但凡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兵书,他都光了薪水买了一份,更是跟随一支雇佣军当了三年的会计。 直到养父死亡,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贵族的私生子。 此后,贝纳尔多一直待在老夫人身边帮她处理家族事务,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 尽管老夫人派他到恩里科伯爵身边,名义上是帮助恩里科管理粮草,可老夫人还存着一分让恩里科提供军事建议的例子。 只是恩里科伯爵比贝纳尔多想象的要倔强太多,在每一个环节做出的决定都是错误的。 当贝纳尔多和其余骑士集结时,他清点人数,发现原先100人的超凡骑士们只剩55人,战死和“失踪”45人。 “怎么样?”恩里科疲惫地声音在帐篷中响起,“议一下吧。” 静立了一秒,他甩开了所有的杂乱思绪,呼出一口气,便准备翻身上马。 贝纳尔多自认足够小心了,他几乎扫清了所有足迹,结果还是连连被抓住。 如果真是他主帅,恐怕只是让这场大败变为小败罢了。 营地外的山坡上,五十名胸甲骑兵静止在马上,朝着营帐连连射击。 此刻他虽然是仆人,却代表着老夫人的意志和尊严。 贝纳尔多看到天空倒在了另一侧,耳畔传来了阿里安科贴身男仆的声音。 恩里科伯爵马上站起:“这件事容后再议。” 假如超凡骑士不动,那这些圣铳骑兵就会敲锣打鼓吹号唱歌,时不时朝营帐中发射铅子和石弹。 可现在,他们睁着写满恐惧的眼睛,屎尿齐出,面容惨白而狰狞,浑身散发着尸臭,比平民死得都要平民。 “我们都穿盔甲,配骑士剑,你穿麻布衣服,我看你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個会哦!” 不行,骑士宁死不屈! 至于贝纳尔多,他明白事已至此,自己绝对遭到了骑士们的记恨。 “有母无父的私生子,这是你能插嘴的?” 骑士和伯爵们迅速冲出了帐篷,开始准备逃跑,是的,他们是被魔鬼强控了,不由自主地逃跑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骑士们连续无礼对待,贝纳尔多实在压不下去: 回答恩里科的是诸多骑士们低垂的头颅。 “如果您要隐瞒的话,请允许我先行离开,回到家族驻地和老夫人叙职。” 当超凡骑士们去追逐他们时,他们又会迅速地骑着马匹离开。 “尼克尔虽然谎报军情,但他毕竟死了,羞辱死者的哀荣,这不好吧。” “敕令连的敕令骑士们会败给农夫,你在说笑吗?”阿里安科马上站起反驳,其余的骑士们纷纷附和。 “注意你的身份,律师先生!” 谢天谢地,一阵铳响打破了这尴尬而诡异的平静,阿里安科率先说道:“敌袭!” 至于那些残兵败将的步兵们,只剩300多人还能返回到主君身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能够硬顶着扈从骑士的冲锋不溃散,能够硬顶着长弓手的箭雨不减速,能够竖起长枪主动对超凡骑士反冲锋。 到时候,贝纳尔多在老夫人面前轻巧地点两句,那他们多年来的良好形象就荡然无存。 “我的主人让我转告你,骑士的威严宁死不屈,主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让我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超凡骑士们追击纠缠的时候,换个地方驻扎。 在山丘与湖泊间的小小区域内,散发着血腥味的草地上,胡乱地躺着近三十具超凡骑士的尸体。 他仍旧不明白,这些农民叛军甚至都没有摆出四四方方的厚重邓贾尔方阵,仅靠一排百米来宽的横阵就把他们击败了? 开什么玩笑! 那些嗖嗖飞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魔鬼的风吗? 每次都是一阵劲风吹过,就有几名骑士倒下。 后来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胸甲圣铳骑兵伏击,丢下了三五具骑士的尸体。 “……好吧。”听着骑士们七嘴八舌的话语,恩里科伯爵摆烂般说道,“那就说有吸血鬼间谍……” 可真要让他亲自上阵,就算他做对每一个决定,却不敢说一定能击败这些黑衣军队。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曾是南方战场的单局击杀王,穿着祖传的千百年无人能击破的盔甲。 说一千道一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披头散发地坐在小马扎上,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盆。 假如超凡骑士们追击的人数太多,他们就会四散逃跑,凭借速度优势甩开追兵。 孤零零地站在帐篷里,贝纳尔多苦笑着转过身,朝着马厩的方向跑去。 此刻的帐篷内,几个有威望的骑士都麻木地坐着,尴尬地看着走入的贝纳尔多。 骑着马站在山坡上,残阳如血,流动在冰冷的溪水中。 “贝纳尔多,恩里科伯爵请您带着名册回去报告。” 果然,话一出口,整个帐篷都沉默下来,他们惊讶于这平民敢于威胁他们,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还挺有威胁性的。 走入这脏乱的帐篷,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作秀,恩里科伯爵到现在都没有脱下他灰扑扑的盔甲。 话一出口,贝纳尔多就后悔了,这句话绝对可以说,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更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说。 其余的步兵和扈从骑士,不是战死就是因为恐惧而逃跑了,或许被俘虏得更多。 继续瞒报,只会让祸患越酿越大。 “可能是他看错了,不一定是他的错。” 这些黑衣军队能到这边来,意味着马约镇附近全部失守了,如今他们大败,以敌军的行军速度,说不定哪天就偷袭贞德堡了。 “伯爵大人!”忍到现在,贝纳尔多再也忍不住了,“我得提醒您,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之前尼克尔隐瞒导致了我们的失败,假如我们再隐瞒,导致贞德堡方面的失败该怎么办?” “来人,叉出去!” “我知道是魔鬼,可那魔鬼之风到底是什么?”仿佛想起了什么,恩里科伯爵对着阿里安科问道,“尼克尔曾经遭遇过他们,怎么没说魔鬼之风的事情。” 恩里科伯爵慌不择路,是贝纳尔多拽着他的缰绳,硬是把军队带入了这片安全的地区。 他们甚至脱掉了胸甲和其他辎重,速度比超凡骑士们快得多。 手放在马鞍上,贝纳尔多眨了眨眼,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黑影,他微微侧身,想看清到底是谁。 200人的扈从骑士发动冲锋,返回时只剩100余人,集结时却只有90余人。 在刚刚的溃逃中,他们先是被藏在树林中的近卫第二军团伏击,留下了五六具骑士的尸体。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营地的? 走到马厩中,贝纳尔多将行李辎重放好,地图插好,抚摸着战马的背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伯爵大人。”到这个关键时刻,贝纳尔多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贝纳尔多不由得把他们和那支冷酷到残忍的军队作对比,长叹了一口气。 在冷冽的气氛中,双方僵持着,只有恩里科伯爵的汗水从额头滴落的声音。 假如追击的人数太少,他们就会引诱骑士们到让娜的方向,叫圣女冕下来收人头。 回去一定得到教堂去驱驱魔,再做一个洗礼。 “说不定他是被吸血鬼间谍迷惑了,这些千河谷人都是吸血鬼的后代。” 却见一根粗大的木棍在视野中越来越大。 向这个仆人屈服吗? “刚刚发生的战斗,阿里安科,你怎么看?”恩里科伯爵直接点名道。 既然无法善终,那干脆借势把决议敲定。 “伯爵大人,我觉得肯定是有魔鬼作祟啊。”阿里安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都是最精锐的骑士,会不由自主地逃离战场,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魔鬼作祟了。” 溪水反射的血光,映照在这支残兵败将的盔甲上,他们土头灰脸,早没了早上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那样的军队,在敕令连面前时会有刚刚的战果吗? 摇摇头,贝纳尔多迅速打散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还有,我得劝告你一句,仆人要有仆人的样子,伱太像人了,不适合这里。” 木棍破空,贝纳尔多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第266章 恩里科伯爵捞上来了吗? 第266章 恩里科伯爵捞上来了吗? 被魔鬼迷惑住的恩里科伯爵一伙人,硬是被追赶着从22日晚上,跑到了23日的中午,才勉强摸到了灰炉镇的边。 或许是这附近靠近灰炉镇,那些吹着魔鬼之风的卑鄙骑兵们终于不再追击。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恩里科伯爵马上宣布:“再加把劲,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到灰炉镇。” “是。” “哦。” 回答他的是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应答声,若要放到以前,恩里科必然是要大发雷霆,指责骑士们无礼。 但至少他们不会去抢劫和侮辱妇女,不管是吃饭还是干那事,都不会白票。 “派几个侍从,去镇长那说一声,拿几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恩里科伯爵下令暂停前进,休息十五分钟,整饬衣服和进行简单的清洗。 只是与那些武装农的民兵军队相比,队友的倒下和伤亡并不会让战争修士们停下脚步罢了。 这种事情宜疏不宜堵,霍恩干脆放开来说。 首先是武装剑523把,在补足了圣铳手们的武装剑缺口后,还能给长枪手列装一部分。 有了这些檐帽盔,起码整个救世军一半以上的人都有防护箭矢的头盔了。 这样换装下来,救世军的披甲率高达52%,几乎所有长枪手都有一套盔甲了。 霍恩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清单,这是战利品和缴获的清单。 “要是贝纳尔多还在就好了,起码我能知道该怎么写一封合适的陈事书。”甩着手上的水,恩里科低着头嘟囔着。 “你看到什么了?说啊。”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恩里科厉声喝道。 和之前从本地乡民们口中得到的情报一样,灰炉镇果然储存着大量的盔甲和武器。 “他自己爬上来的,说是水太凉。”把一份统计单子递给霍恩,阿尔芒忍不住笑了,“那溪水就到他大腿深,再怎么样都淹不死他。” 可哪怕这个时候,霍恩还是看到一些战争修士提着钱袋向着酒馆和流莺出没的巷子进发。 左边右边前边,全是黑衣的军士和密集的长枪,后边则是河流。 那些黑衣魔鬼又一次从山坡和地平线上出现,把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其余的各类的战利品更是数不胜数,堆满了马车的车斗。 作出了最终的决定后,恩里科反倒想念起贝纳尔多起来。 恩里科的面色瞬间灰败起来。 “可我们是贵族啊。” 只是现在他太累了,累得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造型,恩里科自嘲地笑了笑。 恩里科这才反应过来,在让娜追着他们绕圈子的时候,救世军早就快速行军并夜袭,在他回来前占领了灰炉镇。 坐在灰炉镇领主大厅的二楼书房内,他从窗口朝外看去。 初春的阳光带着几分寒意,恩里科伯爵穿戴整齐,却止不住地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后脊骨流入大脑中。 他们被那些卑鄙的骑兵驱赶了一晚上,这些农夫组成的骑兵,永远不正面交战,只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跑出来。 “战利品都上缴了吗?” 最令霍恩惊喜的,便是教会从诺恩采购了1000套步兵专用的胸甲,居然也囤积在灰炉镇。 “您是说不吗?” 加上从武装农步兵以及骑士们身上剥拿扒的武器装备,霍恩居然有近1800套上好的胸甲以及500套各式皮甲 “投降?” 只有到了霍恩这个圣父正统继承人手中,才算是物归原主! “黑帽军第三军团和近卫军第二军团休整完毕后,各自带兵外出清剿修道院和庄园。 霍恩到底知道,这些救世军士兵并没有那么强的信念。 他不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失败走回去。 “不!”意识到走入绝路,恩里科伯爵大声地吼叫起来。 他们被包围在这里了。 一声由远及近的大叫声将走神的恩里科吓了一跳,他茫然地抬头,却见是先前他派去通知灰炉镇镇长的信使。 “我们是贵族,可我们被魔鬼控制了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水溅起,冰冷的河水依次淹过了他的脚踝、小腿和膝盖,寒冷沁入皮肤。 不得不说,这两天一圈打野下来,救世军是吃得盆满钵满。 ………… 他是不是真的过于失望而提前离开呢?到底要不要和贞德堡那边报告真实的情况呢? 天啊,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跟伯奥略大人解释,就要想好应付老祖母的说辞了吗? 先前的战斗中,那些箭雨还是给救世军带来了不小的损伤,居然有二十来人被射中脑门死亡。 “恩里科伯爵捞上来了吗?” “不是,大人,您仔细听,那喊话的不就是尼克尔吗?他被俘虏了。” 到下午两点前后,灰炉镇的教堂塔楼终于出现在逃跑的骑士们视野中。 累成这個样子,他们倒是没有直接强闯民宅,而是勒索了一些干草和被褥就在屋檐下睡了。 拜圣父会努力了一冬天,只是做到了这种程度,但霍恩知道,他们尽力了。 整齐如魔音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 绝望中的恩里科丢掉了披风,转过身,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居然朝着身后的河流一跃而下! “恩里科大人,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不过这些钱都是圣父的,他们凭什么拿? 当初他们100个超凡骑士带着上千人的军队出战,如今返回时,不仅超凡骑士只剩下不到三十个,随军出征的公簿农们消失了一大半,目前仍能跟在他们身后的武装农只有原先的一半。 最重要的是,先前的一场袭击中,贝纳尔多失踪了,这让恩里科心中不免忐忑。 他虽然是贵族,可他有骨气,他绝不投降,不做平民的奴隶,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我们是骑士,要向农夫和平民投降吗?”恩里科指着那些黑衣的士兵,“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这才几个修道院和庄园啊,这群沟槽的贵族和教士是真有钱。 那信使咽了一口口水:“我看到了,灰炉镇的教堂塔楼上插着一面黑红色的旗帜。” 灰炉镇已失,他的小败变成了大败,他又被包围在这里,大败变成了惨败。 恩里科下意识地复述道。 反正他是伯爵,有老祖母保着,就等于阿尔科家族都会保着他,顶多是教会的前途与机会少了一些罢了。 半跪在河水边,恩里科伯爵捧水洗脸的时候,险些因为疲惫一头栽入水中。 尽管要缴纳归公,可获得的战利品中,30%留在战争修士自己手中,20%留在军团充作军团资金,50%上缴圣库。 战场上骑士以及骑士家庭留下的私产,霍恩都是采取了三马分肥的策略。 再次就是檐帽盔1200顶,这是雇佣兵团死亡之团下的订单,这下算是彻底落到了霍恩的手中。 “都按比例上缴完成了,勤务兵和会计都清点完毕了。” 仿佛第一次认识阿里安科的恩里科盯着他的脸,他则讪笑着回应恩里科的眼神。 “不,不……” “伯爵大人,我们投降吧。”阿里安科凑过脑袋在恩里科的耳边低语。 骑士的荣耀绝不容践踏! 再见了,人间! 大晚上的,他们敲锣打鼓甚至直接夜袭,逼得骑士们只能彻夜不眠。 “是啊。”阿里安科指着前方说道,“他们在喊‘放下武器不杀’呢。” 尽管说是缴获要归公,可战争修士们哪有这种道德品质和素养。 他无法挽回过去的失败,但最起码,要保证失败不会变成更大的失败。 最后看向那边黑压压的人群,恩里科闭上了眼睛。 “大人?” 恩里科伯爵挂着黑眼圈,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在马背上起伏着,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 “恩里科大人!” 这些士兵们坐在地上,无力站起,他们如羊群般被胸甲骑兵们被赶了一晚上,一坐倒就再也无法直立双腿。 还是太缺人才了。 霍恩换算了一下到手的战利品,刨去债券和地契,差不多都有3000金镑。 战争修士们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和作战,累得直接躺到地上开睡。 让附近那些贞德堡出身的战争修士出去,和各个乡村中的人展示我们缴获的骑士盔甲。 告诉他们别着急,告诉他们我们应约而来了。” (本章完) 第267章 大清扫运动 第267章 大清扫运动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霍恩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目光穿透层层迷雾,凝视着远方的贞德堡。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这片生机勃勃的苍绿色土地上,溪流散发着粼粼的光芒。 从20日出山到22日的大战,霍恩两天连续攻下了两座贞德堡的重要城镇。 可从23日到26日,三天的时间,救世军待在灰炉镇,几乎毫无动作。 明明贞德堡就在不远,以鲁迪洛与威克多等人的想法,应该是趁其不备,赶紧发动进攻才对。 霍恩却觉得不行。 从马约过来,怎么着都得六七天,那还早着呢。 直到密集的长枪放下,闪亮的枪尖对准了他们的时候,这些懒懒散散的士兵和僧侣们才会后知后觉地大叫圣父之名。 直到孟塞清扫完了整个修道院,他都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松。 至于百户化改革,如今正是战时状态,暂时还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按照既定的路线,救世军的两個军团一路杀了过去。 修道院大门洞开,教士们挥动皮鞭,指挥乡民们翻开田地,给粘稠的土地排水放出“来自火狱的腐臭之气”。 “算了。”孟塞大概猜到了修道院的情况,“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直接冲过去!” 得到命令的两个军团则在本地乡民和胸甲骑兵们的引导下,开始四处清剿骑士的庄园和修道院。 灰炉镇都已经发出了救世军来袭的消息,可他们还以为救世军仍在马约镇呢。 24日,上午黑帽军攻破两座庄园,下午近卫军攻破一座修道院三座庄园。 附近的砍柴人来报信引路,骑兵侦查地形,到达后列队快速行军。 尤其是骑士们的头颅和盔甲被传首四方后,这个教育效果比一万张宣传单都好。 马上就要3月了,正是要耕种的季节,要准备粮种、耕牛、招募流民短工、准备翻土等一系列活动。 这场大清扫行动,却能给霍恩带来了充足的军粮和贞德堡附近详细的地形图。 这种情况自然引起了贞德堡的警觉,每天都能看到各种信鸽在贞德堡的上空飞来飞去,让达内公爵的苍鹰吃了个爽。 他们可不愿因为这点小事耽误重要的春耕时间。 25日,上午黑帽军攻破了两座庄园,下午近卫军攻破了两座庄园。 当救世军的军团到来时,教士们居然还是没有多少反应。 两天的连续战斗,哪怕是对于救世军来说,都过于劳累,他们需要时间来包扎伤口和修整武器。 对方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战争修士举起长枪刺来,他们才知道不对劲。 看着他们统一的服饰,看着他们的统一制式的胸甲、檐帽盔和长枪,教士们还以为他们是贞德堡雇来的雇佣军。 尤其是圣铳手,高强度地发射圣风,让他们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需要睡上大半天才能再次上场作战。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黑帽军就是放飞自我了。 不是霍恩不想进攻,而是在他们第一次击败恩里科的时候,一部分骑士就已经返回贞德堡,带去了战败的消息。 它位于马约镇和灰炉镇之间啊! 救世军的进攻和推进速度太快了,对于向来拖拖拉拉的帝国人来说,这种效率实在不习惯。 马约镇到灰炉镇周边这一片的距离,十一座庄园,三座修道院,一个一个一个地淹没在鲜血和烟尘中。 什么修道院,什么乡间别墅,烧!教士,杀!骑士和骑士家眷,全部图图。 在庄园与修道院的土地上,护教军却渐渐站起来,开始为自己的权益发声。 整齐的步伐声响起,胸甲叮当,战争修士们握着长枪和圣铳,以每分钟50米的快步,向着修道院进发。 23日,上午黑帽第四军团攻破两座庄园,下午近卫第二军团攻破两座修道院。 所以这三天霍恩没让他们闲着,而是叫他们轮流出去,清剿周边的骑士庄园和修道院。 霍恩对这场战役的推断是慢仗快打,战略要慢,准备要慢,行军要快,进攻要快。 近卫军团尚还好一些,没有太多破坏性的举动,更不会做出焚烧修道院的事情。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行军过快,需要等待一些重要的后勤物资和武器运抵灰炉镇。 这么祥和的景象出现在贞德堡周边还算正常,可这修道院是在敌占区啊。 在战斗结束后,就是一把火烧光农夫欠领主的债,然后拜圣父会的随军牧师开始在农民中组建护教军。 或许是先前贞德堡的治安太好了,这些庄园和修道院几乎没有多少人把守。 唯一状态比较好的,恐怕只有冒进后一直没怎么上场的鲁迪洛黑帽第四军团与孟塞近卫第二军团了。 护教军中会任命积极的农夫做卫队长,推举原先村落庄园中德高望重的沉稳人物充当文书。 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思想,俘虏的贵族和教士,都是只拣大奸大恶地杀,小奸小恶的送去圣三一教育队改造。 到最后,救世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甚至在贞德堡的控制区都开始出现护教军了。 在修道院的外围,胸甲骑兵们来回巡逻放哨,防止超凡骑士们回马枪杀回来。 每次进攻庄园和修道院,几乎都是同样的场景。 令人无奈的是,三天前,得知马约镇失守,灰炉镇大败的消息后,法兰王宪骑士和敕令连并没有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持着长枪的战争修士们迅速杀入庄园和修道院中,长枪刺穿尖叫的守夜卫兵的尸体,披甲军士们在齐整的铳响中倒下。 站在长出了娇艳小的草地上,孟塞茫然地站在一块大岩石上,朝远处的修道院张望。 趁此机会正好还能让战争修士们休息休息。 反而是他们车师劳顿,如果匆匆赶上去进攻,容易被以逸待劳的敕令连反推。 现在,贞德堡有了防备,那趁其不备这个优势就不存在了。 不需要他们给霍恩提供什么粮草或者缴税,只需要他们能够提供情报就好。 他们反而是如同赌气一般,各自占据了城市的半边。 直到本地教会的新主教,霍恩的老熟人阿尔冈出手,才勉强攒了一个局,邀请双方坐下来聊一聊。 (本章完) 第268章 救世军,不剿不行! 第268章 救世军,不剿不行! 贞德堡市政厅内。 古老石砖堆砌的墙面上,挂着西洋风的王庭挂毯,在挂毯上纺织的正是莱亚王室的英勇事迹。 随行的教士罗哈克面无表情地站在阿尔冈的身后,这位打着盹的老主教,胡子一下一下地在水杯中点着。 肉眼可见地,那水杯中飘起了五彩的油星子和皮屑渣滓。 在老主教的左手边,蒙特亚克翘着二郎腿,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而作为北方人的伯奥略则是正襟危坐。 “哼!” 如果家族中的继承人死了,这些教士还能还俗继承家产,一点都不耽误。 如今他们占据了灰炉镇却不进军,大概就是在等那些骑士的支援。” “伯奥略阁下,你怎么看?”蒙特亚克似笑非笑地看着伯奥略问道。 要是早知道这群救世军能闹出那么大的声势,当初他就不该摸鱼和稀泥了。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墨莉雅提大公,派诺斯郡的山地骑士支援他们去了。 伯奥略料定了对方不可能主动发起进攻,他们不比伊贝平原那群乡下骑士般好对付。 看着眼前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阿尔冈皱起了眉毛,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不然以目前护教军的蔓延速度,说不定会破坏春招。 在离“文明中心”越远的地方,教会往往会被当地贵族所把控,如诺恩地区的主教,教皇几乎只有确认权,而无叙任权。 对于天高教皇远的其他地区,如诺恩,还是流行着均分继承法,把家产越分越小。 帝国的法律确立的长子继承制往往只在核心地区和大贵族身上起效。 蒙特亚克坐直了身体,打着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我们想要这座城市,也得按照基本的法律来才行。” 说到底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怎么赢利益最大化的问题。 蒙特亚克瞧了眼面前的伯奥略,本想照例拒绝,可他想起了昨日从法兰那边飞来的信鸽。 你们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这样吧,伯奥略,康斯坦斯主教给予我全权处理的权利,伱放心出战。”向来不担责任的阿尔冈少见地咬起了牙齿,“我无意冒犯,要是蒙特亚克先生真的侵占了您在贞德堡的利益,找我们教会,我们教会给你补。” “他们是不可能主动进攻的。”伯奥略沉声回答,“起码在3月中旬前都不会。” “为什么?” 偶有眼神相触的时候,蒙特亚克则会冷哼一声,伯奥略则是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扭头。 按照洛伦佐阁下的信件,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搅浑千河谷的水,把孔岱亲王困在这里。 “什么话?” 帝国的社会和医疗水平,注定了哪怕是贵族都不能保证小孩能活到成年,或者子嗣全部存活。 “可这些该死的短毛,四处劫掠我们的贵族,他们烧毁了大量修道院和骑士的庄园与资产。”阿尔冈敲敲桌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对于法兰王国来说,通过这个渠道,能把王宪骑士合理合法地送到贞德堡来就是一种成功了。 所以为了保障家族血脉不断绝,帝国贵族们会大量地生孩子做保险。 有武力的保证,有经济的控制,久而久之,这里就会成为法兰王国实质性的地图外城市。 “这是什么意思?”伯奥略沉声问道。 “救世军,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阿尔冈预先给这场会议定了性,确定打不打的问题,“二位剿灭了这股叛军,才能抽出手来应付急流市的事情啊。” 阿尔冈定定神:“派那些乡下骑士进攻护教军,救世军要是来救援,正好就能将其引出灰炉镇,一举歼灭。 一面是急流市的叛乱,一面是冷泉堡的叛乱,就这左近还有一支被教皇莫名敌视的救世军。 尤其是目前库什公爵的庄园和产业,敕令连的骑士们都分了一杯羹的情况下。 是的,作为修士不允许有子嗣的阿尔冈,需要给后代保驾护航。 对于他来说,贞德堡主教之位虽然是高升,却实在是个苦差事。 “你……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从口袋里掏出银质酒壶,蒙特亚克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我的主君只给我下达了驻守的命令,我是来保护法兰商人的,只要救世军不对法兰商人动手,那我自不会出战。” 市政大厅安静下来,蒙特亚克和伯奥略互相瞪视不说话,旁边听差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您请说吧。” 因为就算他们从马上摔下来,有超凡力量的保护,他们都死不了。 “春耕时节,农民都在种地,市民却没什么事干啊,不如征募一批市民兵,让那些伊贝平原的骑士带着,去剿灭护教军如何?” 沉默了半晌,伯奥略点点头:“好吧,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如今正是春耕,不要影响庄园来年的收成。” 几乎每一個敕令骑士,都能克服所谓冲锋的恐惧。 “那不如你伯奥略带敕令连直接出城把他们剿灭就是,难不成你还怕他们吗?”扯了扯衬衫的领子,蒙特亚克露出满是胸毛的胸口。 “我会趁你离开,直接夺取贞德堡吗?我是那样行为卑劣的人吗?” 最后,教会就成了安置过剩贵族子弟的好去处,尤其是主教座堂提供了大量油水丰厚的圣职。 伯奥略冷眼看着他:“我倒是不怕,我是怕你趁我离开做什么。” 胡安诺就曾经锐评过这是“假意虔诚,日后悔过。” “难说。” 对于基层控制力松散的莱亚王国,这种不讲武德的方式非常有效。 要是不来救援,就把那些护教军全部杀光驱逐,贬为奴隶带走,这样就没有人敢投靠救世军。 只要王宪骑士能够正当地在贞德堡驻扎下来,那么源源不断的法兰商人和艾尔商人,就会把这里变成商品倾销地。 伯奥略诧异地侧过了身体:“主教阁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阿尔冈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想提一个不知道是否愚蠢的建议吗?” 所以尽管阿尔冈作为修士不允许结婚生子,却已是三代教会人了。 这一声冷哼将阿尔冈唤醒,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地将那杯很有油水的水一饮而尽。 当初法兰人通过库什公爵,主要就是在千河谷插一根钉子,配合格兰迪瓦,给现在的莱亚人教会添点堵。 “康斯坦斯大主教那边让我给你们带个话。”阿尔冈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不过比之前相比要好上太多。 他基本都是半退隐状态了,留在教会内部的唯一原因,除了给自己擦屁股,就是给他的后代修士们保驾护航。 “绝对给你补,如果蒙特亚克先生真的这么做了。”阿尔冈转过头,直直看着蒙特亚克,“如果您真的这么做了,龙萨尔家族将永远成为多拉克家族的敌人。” “能稍微骚扰一下救世军。”蒙特亚克坐直了身体,“不过,他们顶多就是派出一两个连,额,他们是叫军团哈哈。” “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好的。”伯奥略站起身,“那就这么干吧。” (本章完) 第269章 倾国之战! 第269章 倾国之战! 沉默地走在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房屋间,霍恩不小心踩碎了碳化的枯骨。 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地面,地上还传来隐隐的余热,几片暗红的火星子从仅剩木框架的房屋上落下。 春风中,那几名护教军成员的尸体挂在烧得枯黑的树上,随风摇摆。 这五个人被扒光了衣服,额头上被小刀划出了一个“屮”字,两眼被挖去,只剩血淋淋的空洞。 在胸口和肚皮上,用刀写着血色的法兰字母“感恩吧农夫”以及“背叛者的下场”。 三只乌鸦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用灰色的鸟喙在他们的脸上撕下一缕缕血肉。 在垂下的夕阳中,火焰中的村庄倒塌了最后一间房子。 “你们觉得咱们准备好了吗?”这是霍恩环视眼前的众人,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之前曾尝试与我们进行沟通,留下了只要不对过往的法兰商人下手,他们就不会进攻我们,甚至愿意贩卖武器和粮草给我们。” 他高高举起右手,手中拿着一根细树枝,树枝上绑了一件宽大的罩衫。 霍恩知道,自己的脸看起来也是闷闷的,可他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走吧。”霍恩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救世军,胜利!” 他们相当小心,准备了大量的游骑兵,且只走大路。 如果放在刚认识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形,马德兰是心心念念润去卡夏郡,阿尔芒浑浑噩噩地跟着柯塞,格兰普文或许会加入急流市的起义,奇尔维斯大概率要逃跑。 可我不问武器准备好了吗?不问磷石和酒准备好了吗? 现在,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尔芒则要饿死在红磨坊村,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仍然是流民大军的一员,反倒是汤利会过得不错。 呼喊声从村庄一直持续到了霍恩回到灰炉镇。 看看这些主教,马德兰是逃犯面包师,阿尔芒是延毕的修士,格兰普文是小丑,奇尔维斯是私酒贩子。 至于那些军团长们,杰什卡和哈库托都是通缉犯,科勒曼是码头扛包的流民,威克多是放羊的,孟塞是掏大粪的,鲁迪洛是无赖混混。 “从一开始到如今,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好过?”霍恩站起身,微笑面对在场的所有人,“我们之前常常打灭国之战,哪一战是准备好打的?不都是赶鸭子上架吗? 不如反过来说,假如觉得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那才是失败的前兆,因为永远没有完美。 按照贞德堡的形势,目前城内共有三股势力,分别是法兰人的王宪骑士、教会和敕令连。 拽着马鞍爬上马匹,他能感觉周围的人脸上表情都是闷闷的。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霍恩在路边的山包上,看到了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少年。 当时的教皇国,包括霍恩自己,都是虫豸,是懦夫、心怀鬼胎的无赖和胆怯的农夫组成的“国家”。 “可信吗?”杰什卡皱着眉头问道。 他面色苍白,两颊和眼窝深陷,可双眼却精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突出来。 “冕下,咱们得快点走了,否则被那些贞德堡的游骑兵抓到,又得费一番周折。” 他的左手手臂从手肘处齐根而断,刚刚包好了纱布,如今仍然在渗着血。 “救世军,胜利!” 甚至还有可能再加350个法兰的王宪骑士。 他们的这一个小小的教皇国,每一战都是灭国之战,必须得倾举国之力,如同糊里糊涂地前行。 三座村庄的幸存者都集中到了灰炉镇,可这一次,霍恩非要自己来看看。 在这样的一次次承担责任,一次次作出抉择,一次次摆脱危机后,霍恩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的“圣孙子”“神之眼”。 可正如我先前预言的那样,如果我们不出战,等待我们的只有化作火狱的贞德堡。 “救世军,胜利!” 轻轻抚摸着胡桃木的桌子,霍恩灼灼的目光逼视着所有人。 他忽然笑了起来。 在一阵短暂而漫长的沉默后,板凳和马扎被哗啦啦地挪动,在场的所有人接二连三地站起。 “无法确定,咱们最好还是得留意。”阿尔芒摇摇头,“冕下,您觉得呢?冕下?” 他既像是哭,又像是在沙哑地咆哮,那声音简直是从火狱中渗出来的。 这个错漏百出,上下漏水的破烂小船,到如今居然变成了臣民六万,拥兵五千的战船。 这件来自他父亲的罩衫被烟熏得漆黑,在罩衫的上方晕染着一大片的血迹。 霍恩准备了好几次,都没能伏击到他们,只是杀伤了几个游骑兵。 霍恩低下头,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一言不发,直到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传来。 “我们在菜窖里发现十五個幸存者,都是小孩子和少年。” “救世军,胜利!” “救世军,胜利!” 人生的际遇啊,还真是个人奋斗与历史进程的共同推进。 此刻,教皇国、救世军的高层全部在场,林林总总有小二十人,但此刻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答。 “诶,你要干什么?” “葛瑞兹,你快下来!” 他嘴角下撇,上牙将下嘴唇咬得发紫,浑身都在颤抖着。 霍恩仍旧没有说话,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所有人仍然注视着他。 换成霍恩的家乡话来说,就是“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武器都修理好了,盔甲还没准备好?”阿尔芒试探性地问道,“还有您叫我们准备的磷石和浓缩酒,尚未调集完毕。” “今天坐在这里的人,包括我,可能都会死,因为我们的面前是超过500名超凡骑士和接近3500人的步兵。 从26日开始,这些卑鄙的超凡骑士们便开始对着他们治下的领民发起扫荡和屠杀。 这是一场不能退之战,我们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援手,再也没有一道索桥能够淹死那么多的骑士! 我们或许可以用尽计谋,挑选合适的战场,挑选合适的日期,但打到最后,我们只能正面应对。” 直到他坐在集结的救世军高层面前,他的耳畔仍然能听到这样的呼喊。 “目前我们探查到的情报是,超凡骑士们组建了一支荣耀骑兵队,对那些护教军所在的村庄进行骑行劫掠。 没有人伴奏,没有人应和,发疯一样,名为葛瑞兹的少年在夕阳下不断地挥动手中的旗帜,用破锣嗓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这是他们早已养成的习惯,不管是血汗长路还是秋暮岛,一切都是霍恩在做决定。 失去了墨莉雅提的庇护,又成了短毛魔鬼的帮凶,这些仿佛骑士的恶魔又一次露出了原来的面孔。 至于这些军团长们,或许过得不如现在,却也不会如现在这么危险。 霍恩忍不住在想,如果没有他,马德兰估计就被教会处死了,弗里克和丹吉估计不会死。 痛哭中的咆哮在霍恩的背后不断回响,像是尖刺一样扎着他的后背。 至于霍恩自己,则是一个带着村姑妹妹让娜装疯卖傻的农夫。 我们的敌人是300名最精锐的帝国骑士,是100名乡村超凡骑士,是120名神殿骑士,300多名披甲军士和超过3000人的守夜卫兵。 “对。”马德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单词。 在尚未消散的浓烟中,十几个大小少年排成整齐的队列,麻木而踉跄着朝马车前行。 “找到幸存者了吗?” 他们中的许多人,许多“聪明人”在一开始就看出了霍恩那套把戏,只是他们需要靠着霍恩凝聚人心和承担责任罢了。 “这是第三个村庄了吧。”抚摸着断壁残垣,霍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危机,都是靠着眼前的这位圣孙子一一度过。 王宪骑士有500人,不过其中有150人跑去卡夏郡了,所以现在只有350人。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碧绿的草叶上。 不知不觉间,漏水小船的船板早已长成坚固的橡木板,而长帆则从麻布织成了帆布。 “我们,准备好了!” (本章完) 第270章 呱!是,何时来的?! 第270章 呱!是,何时来的?! 青绿色丘陵组成的海浪间,穿着黄色绿色羊毛紧身袜的乡下骑士们如同昏头的拉丁鱼群,盲目地绕着战车组成的堡垒来回游动。 河流边的草地上,一辆辆加厚了木板的胡斯型战车首尾相连,战车内环站着随军迁移的农夫们。 鲁迪洛勉强从长枪手的阵列中探出脑袋,朝着来回旋转寻找破绽的伊贝乡下骑士们看去。 被两个超凡长枪手夹在中间,鲁迪洛恼怒地将被脑袋大了一圈的檐帽盔扶正。 “这狗屎头盔,明天一定要给他换了!” 目光在稀疏的树林和灌木中寻找着,他能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 “在那边,在那边。”趴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眼神最好的朱尔丹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然后说‘你吃完,你的军队接着吃你的屎’……哈哈哈。”说到这,另一名战争修士自己都憋不住笑了。 打开信件,鲁迪洛皱着眉看了半晌,以他仅有的文化造纸,低声念诵道:“我,孔岱亲王,打,钱。” “让他去吃粑粑。”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科勒曼乐得都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只是圣风是圣父吹来的,天使又怎能抵挡了? 黑乎乎的弹丸撞在扈从骑士们的链甲上,清脆的迸裂声中,碎裂的铁环和扬起的浓稠血浆泼洒了一地。 一只鸡毛箭正从朱尔丹刚刚所在的位置飞过,扎在树中。 灵感来临,孟塞跟着说道:“我知道了,阿尔芒老弟,你这么写,伱说‘孔岱亲王,你就是歌姬吧!’”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本地农夫,使用石子和弹弓去砸这些骑士。 这是因为霍恩到目前为止尚且还没有决定最终的决战地点,毕竟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迷惑住伯奥略。 这一下可把战争修士们看呆了,冕下你还真写啊。 从马匹上滚落,几个扈从骑士痛苦地蜷曲在泥坑中,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冕下。” “我们该怎么回复呢?” 灰炉镇。 —我命令你们,贞德堡的救世军,自愿无抵抗地向我投降。” 回复什么呢?霍恩站起身,在这间放置在临时操练场的桌案旁绕了几圈。 尤其是骑士们的两腿之间,长度甚至被砸成了负数。 “撤退,撤退!” 如果这些超凡骑士再迟走一些,就会被赶来的胸甲骑兵纠缠,然后被其他军团包围,变成被传看的骑士尸首之一。 他们再也无法摆出昂首挺胸的冲锋阵型,只能猥琐地伏在马背上,将身体缩到最小。 铅子嗖嗖地从身边飞过,骑士们猛地低下向来高昂的头颅,哆哆嗦嗦地冲锋。 战局往往就是,骑士赶到,骑士冲锋,骑士冲不开车堡,被排铳打乱阵型,不得不回旋离开。 狗骑士为了活命想象力还挺丰富。 “放!” 先前霍恩的战前会议只是统一了思想。 抬头看向天空,霍恩摸着下巴上的胡渣,他本想着等春雨下了再打,以期发挥让娜最大的威力。 只是命运就是这么巧,春雨还偏偏就来迟了。 单手撑着车斗边缘,鲁迪洛一跃而下,对着忐忑不安的乡民和护教军挥手:“放心吧大家,我们又打退了他们一次,等胸甲圣骑兵到了,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些骑士的尸体没几天就腐烂被砸烂了,所以还得不断更新。 “我来,我来!” 他掰着马车边缘,灵活地翻身而上,跳入车斗中,挤到了圣铳手们排列的最前线。 手握翎枪撑在地上,鲁迪洛手搭凉棚,朝趴在在树枝上的朱尔丹问道:“退了吗?” 或许车堡战术无法主动进攻,无法应对高阶的超凡骑士,可对付这些低阶的超凡骑士还是相当有效的。 “我们确定了几个,暂且还没有完全决定。” 这种战争形势下,霍恩“发明”的车堡战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期间他们还对灰炉镇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但除了丢下十来具被让娜电焦的尸体,什么都没有获得。 “身为孔岱亲王,金雀王朝的子孙,圣所骑士团的兄弟,从未失败的超凡骑士,弥赛拉神墓的坚定守护者,圣父亲选的笃信者,信民们的希望和慰藉。 “我还有一个……” 这部分差距需要通过各种战术手段来抹平。 “是这么念的吗?” “都准备好了,那些迁来的村民没有事干,正好帮咱们挖土和清理巨蛛丝囊。” 让救世军用车堡战术迁移农民是一个方面,他还封禁了道路,专门打击莱亚商人,却放走了法兰商人。 “小心。”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朱尔丹的后脖领子猛然向后拽去。 从28日开始,霍恩开始陆陆续续将灰炉镇与贞德堡之间的乡民和护教军撤往灰炉镇后方。 经常打仗的朋友都知道,前戏不足就会导致进军艰涩,一定要充分调动敌军,才能顺滑地长驱直入。 天时地利人和中,目前只占了人和,就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而言,仍旧有差距。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靠一纸书信就想得到?不知道该说他自大还是天真呢? 霍恩扭头对一旁的马德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不长记性!”兴奋地舔着发黄的牙齿,鲁迪洛举起了手中的翎枪,“第二师圣铳手,瞄准!” 拿起纸笔,他忽然走到了那些操练完正在休息的战争修士们面前,先是把那封孔岱亲王的信念了一遍,又接着问道: 他并不清楚法兰人和伯奥略的关系如何,通过这种方式或许能在他们之间制造嫌隙。 推开了身边的壮汉,鲁迪洛摆脱了左右为男的处境。 天空阴沉了一整天,可却迟迟没有下雨。 “孔岱亲王,你吃魔鬼的屎。”乔纳尔忽然站出,大胆开口说道。 借着微弱的苍白色天光,救世军的军官们与霍恩还有拜圣父会的成员坐在一起,听着金牌诵经师宣读那封来自孔岱亲王的信。 “我又不是拜圣父会的修士,又读不懂这玩意儿。”把信塞入怀中,鲁迪洛朝着车营中间走去,“老玛楼,老玛楼!老玛楼修士,人呢?” 身体失衡之下,两人一起骨碌碌地从树上滚落,重重砸在地上,荡起一圈烟尘。 丢下了四五具尸体,在超凡骑士们惊恐地呼喊中,剩余的人又在车堡前拐了个弯,回旋而去。 “诸位,这便是孔岱亲王寄来的信件,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回呢?” “那是轻木箭。”扶正了黄铜色的檐帽盔,鲁迪洛从树上拔出了那支木箭,“哟,他们还给咱们写了封信。” “谢了。”爬起身,朱尔丹拉着洛朗的手臂将他拉起,如今的洛朗已经成了护教军的成员之一。 捂着流出鼻血的鼻子,洛朗恨声道:“这些魔鬼,怎么把箭射得这么远。” 战争修士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霍恩笑着,却真的将这句话抄录在纸上。 在贞德堡外又一处名景,就是数十根屮字架上绑着数十個赤身裸体的骑士尸体。 霍恩低下头,平视前方的军官和教士们。 “这个好,这个好。”威克多连忙鼓掌赞同。 此举自然是引起了贞德堡方面的注意,伊贝骑士们更是连连出击,试图阻截这些撤退的农民。 ………… 像今天这样,甚至是霍恩他们迁走的是贞德堡附近的农民,这些伊贝骑士们都没啥办法。 “我也说一句,我来……” 念完了这一封信,霍恩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 “还有吗?还有没有人要带话给孔岱亲王的?” 见霍恩真的把这句话记下来,沉默了几秒后,立刻就有更多的人举起了手。 总计三十多名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出现在视野中,他们排成了一道长线,疏散如锯齿般冲来。 如此一来,法兰人支援伯奥略的效率估计能下降不少。 黑洞洞的圣铳从战车的射击孔中伸出,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那地点呢?” 他们把脑袋埋在马鬃中,不断地呼喊着各类天使之名,希望它们能来帮助自己。 在一片对圣风的赞美声中,车斗中的圣铳手们回转交替,依次将圣铳摆放在三角射击孔上发射。 虽说要正面迎敌,可并不意味着要直通通地冲上去。 “退了退了!”踩着粗大的树枝站起,作为师队长的朱尔丹兴奋地朝着下方的鲁迪洛挥手。 围聚在桌子旁,战争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绞尽脑汁把记忆里最肮脏的乡间俚语和骂人的话,在欢声笑语中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文字。 很快,一篇帝国史上从未有过的回应书,并由过路法兰商人送到了蒙特亚克手中。 (本章完) 第271章 贞德堡救世军致孔岱亲王的回信 第271章 贞德堡救世军致孔岱亲王的回信 “哦夏尔,孔岱的恶魔,魔鬼的狐朋狗友,路西法他本人的狗…… ……魔鬼拉屎,你吃完你家军队接着吃。你这个标致的杂种,我们不怕你的军队,入你吗的…… ……你这个丘城的建货,长歌城卖沟子的,烙印城日山羊的,上下两河屿的公猪,就没有一只不是你日过的! ……你就是歌姬吧,夏尔,伱是老子几把里的一根筋。淦你亲吗去吧!狗载种!” 当蒙特亚克用法兰式的咏唱调将这一长段话念完后,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几名侍从站在门边,脸上仍然挂着严肃地表情,可从他们憋得通红的表情来看,这得是下了大功夫。 “啧啧啧,你说说这该死的救世军库库库。”蒙特亚克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怎么老是库库库泄露机密啊……” “你干什么?”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贝拉尔德站起,指着蒙特亚克的鼻子质问道。 “叔叔,叔叔。” “怎么了?” 孔岱亲王把伯奥略留在贞德堡是有原因的,在敕令连中能打的很多,但能谋划的却很少。 这一次,还没等他翻两页,就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阴谋就阴谋吧,在硬实力的压制下,再高深的阴谋都是滑稽戏,最多不过是逮不到霍恩罢了。 伯奥略陷入了沉默,良久后他才回答:“最好是做足万全准备,因为短毛好剿,可是有着魔女在侧的霍恩难杀。” 伯奥略仍旧不出战,并非忌惮救世军那群臭农夫,而是忌惮那个妖人霍恩,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堪比女教皇若安! 伯奥略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派了轻骑沿途跟踪骚扰,他们走不快的。” 他点起熏香,坐在书桌前,再次尝试阅读那本兵书。 感觉到脸颊忽然火辣辣地疼痛,等贝拉尔德反应过来时,眼前的便是黑橡木的桌子腿了。 喝了两杯酒,睡了一晚上,在清晨起床的时候,伯奥略的心神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会儿。 “和蒙特亚克先生道歉,不能没有礼数。” “此一时彼一时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时机啊!” 不去玩更简单的守城战,偏要玩野战……活腻了,想要自杀?还是粮草耗空了? 他不免有些怀疑,这霍恩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让他跑了,跑到了黑蛇湾,指不定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可他又忍不住想起之前搜集到情报的可笑程度来看,闹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你说什么?”伯奥略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贞德堡来?” 在贝拉尔德离开了市政厅后,伯奥略才又一次掌握了局势。 坐在冷冰冰的石板地面上,贝拉尔德茫然地环顾四周。 伯奥略是承担着“社死”的风险做下的军事判断。 伯奥略一眼定真,这就是专门来激怒他们的。 “蠢货!”伯奥略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你该先回来和我报告的,你把他们放走了?” “你!”贝拉尔德还想说话,旁边的伯奥略却忽然上前,猛地一巴掌扇出。 “我在城外发现了救世军大股部队的踪迹。” “好,我明白了。”阿尔冈点点头,“我们会加速征募和整训市民兵的。” “这不过是救世军拿来激怒我们的手段,要是我们真的发怒去攻打灰炉镇,这才是着了他们的道。” 但帝国的贵族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这些年来,孔岱亲王还是没有适应,仍保留着骑士团那老一套直来直去的作风啊。 阿尔冈瞄了眼蒙特亚克,对着伯奥略说道:“伯奥略阁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先任由救世军在外吗? 我不是催促您出战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来做好准备。” “咱们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好好好,乖侄子。”蒙特亚克乐呵呵地说道。 走出市政厅,回到自己的驻地,坐在桌子前,伯奥略按照以前的习惯,看起古艾尔时代的兵书。 “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不行吗?” 要是他最后没能击败救世军,他在贵族社会中的待遇将会和当初的达内公爵差不多。 伯奥略缓缓收回手:“蠢货,听听周围的声音,还要吵吗?” “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蒙特亚克先生。”贝拉尔德咬着牙说道。 伯奥略虽然没有封号骑士的实力,可他是敕令连中少有的比较理智的骑士。 无奈地放下书,伯奥略都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浮气躁了。 君辱臣死是帝国颠扑不破的道理,作为主君的孔岱亲王被羞辱,而他却并不出战,这要承受的压力非同小可。 连衣衫不整的阿尔冈都到了,他站在门口,他定定地看着伯奥略。 可能是孔岱亲王是边境骑士团发家的缘故,他只需要上阵杀吸血鬼就好了。 看着蒙特亚克手里的书信,伯奥略颇有无奈之感,他和霍恩一样,不明白孔岱亲王此举何意。 人未至,声先至,伯奥略苦恼的叹息后,将书签夹在书页中,转过身便看见贝拉尔德风风火火的从门口走入。 “对不起,伯奥略阁下。” 他本以为那些救世军会据城固守等待救援,从他们仅仅只敢派三两个连队出击就可见一斑。 原先其他侍从侍女们还能绷住,在他的争吵后,却用围裙捂住嘴或把嘴巴埋到肩窝里偷笑起来。 没想到居然敢全军主动出击,试图夜袭,贞德堡可是伯奥略的主场。 在众人的目光中,伯奥略再次陷入了犹豫,不过这次他没有犹豫太久。 “你分明一直在笑,你根本就没停过!”血红的颜色顷刻间爬满了贝拉尔德的脸。 眼见贝拉尔德的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伯奥略打了个响指:“贝拉尔德,你带四队五十個骑士去野外巡逻吧,找寻一下那些该死短毛的踪迹吧。” 可曾经能阅读得津津有味的书,他从白天看到晚上,连一页都没看完。 贝拉尔德赶紧辩解道:“他们发现我们后,先是对峙,早上的时候,掉头离开了。” 贝拉尔德急促地说道:“是真的,我昨天夜里巡逻,发现了他们,他们似乎是想要夜袭,我把他们赶走了……” 贝拉尔德恍然大悟,羞愧地低下了头。 唯一值得警惕的,只有那个妖人霍恩。 “我干什么了?”蒙特亚克无辜地耸耸肩,笑眯眯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很严肃的,咱们不是在讨论库库库有关救世军的事情吗?” 在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堵到了敕令连的营地中来。 如今短毛们露出了破绽,如果错过了时机,那就太可惜了。 “召集敕令连以及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出战!” (本章完) 第272章 如履平地! 第272章 如履平地! “他们不老老实实在灰炉镇待着,怎么跑到贞德堡附近来了?” 听到仆人带来的消息,穿着一身丝绸睡衣的蒙特亚克惊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不是找死吗?指挥官到底在想什么? 他明明都已经把敕令连具体的情况告知了霍恩,但凡有脑子的都应该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敕令连的对手。 最佳的选择应该是固守灰炉镇,等待诺斯骑士们的到来,慢慢消耗敕令骑士们的实力才对。 “阁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蒙特亚克将丝绸睡衣脱掉,随意地丢弃在地面。 在蜿蜒的小溪和苍绿色的灌木丛间,数百名骑士人头攒动,头盔上反射着火把的火光。 “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的骑兵,晚上我睡了,但有听到他们行军的声音。” 贝拉尔德嗤笑一声,不愧是农夫组成的军队,连夜袭都要把瓶瓶罐罐带上。 “是。” 伯奥略啧了一声。 “短毛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吗?他们有多少兵力?目前在什么位置?” 在他们的身后数千名征调来的雇佣军、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举起火把,松脂燃烧的气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昨晚,昨晚放羊看见的。” “因为这样就可以确定,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到这附近,是来不及构筑土堡等工事。” 伯奥略点点头:“你再去确定一下位置,别让他们跑了,务必在他们返回灰炉镇前追到他们。” 况且战机难得,他没时间和这卑贱的法兰公子浪费时间。 伯奥略一锤定音:“他们急了,这就是遭遇战!命令全军快速行军,在帕维亚村附近交战!” “确定。”那侍从骑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亲眼见过他的。” 整个贞德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一定要抓住霍恩。 激烈的交战声从稀疏的树林后传来,十几道呛鼻的炊烟袅袅升起。 在缓斜坡上,三个500人左右的连队排成正面60人的横阵,以倒v型分布在灌木丛后面。 最前面的旗帜则是跟在伯奥略身边的两名旗手所举。 阴沉沉的天空下,一支3000人步骑混合队伍在泥路上快步前行。 “连队长,以目前的情报来看,短毛有五到六个连队,大约100多骑兵,还有二十几辆运辎重的马车,总计大概是2000-3000人,目前距离咱们10里左右。” “就算来时看不到,刚刚也该看到了,还看不见!”伯奥略把染血的长剑抵在一名牧羊人的脖子上,“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在最后方的马车上,十来个修士抱着圣油罐子,不断地向弥赛拉与圣父祈祷,别死在战争之中。 在斜坡前的空地上,贝拉尔德带着乡村骑士们左冲右杀,将兽化人散兵杀得四散而逃。 在混乱的衣服堆中抽出一件还算干净的亚麻布衬衣,他一边穿一边说道:“留100人驻守贞德堡的,其余的250人全部跟我一起来。” 他们一共有敕令骑士100人,方旗骑士150人,侍从骑士200人,不入流的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100人。 “也在队伍中。” 如果带上不扯后退的王宪骑士250人,他们有800个超凡骑士。 转向行军了快一个小时,大约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才抵达预定的帕维亚村战场。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来到了伯奥略的身边:“连队长,蒙特亚克先生来了。” 附近有四五道溪流与河滩穿过,溪流组成的水网将整个斜坡包裹在内。 侍从骑士带着几个游骑兵离开,伯奥略回头默默细数起了自己的军队。 30个超凡骑士飞速离开,朝着救世军的前进方向跑去。 它坐落在一座缓斜坡的土包上,遍布灌木和稀疏的低矮树林。 他们被扒光了衣服,用长刺从后门进入,从咽喉或口中刺出。 伯奥略早就注意到了,他调转马头,来到了与蒙特亚克正对面的位置:“蒙特亚克阁下,怎么出城了?” 不过伯奥略预估,他必须留足50個超凡骑士防止王宪骑士们捣乱,所以他实际能动用的只有500个超凡骑士。 当蒙特亚克带着250名王宪骑士出现在队伍左侧的时候,贝拉尔德立刻就注意到了。 “没,没看见。” 在更后面,似乎是由于战宽铺不开,还有两个预备队没动。 可他转念一想,诱敌有什么用呢? 他们把另外几个军团埋伏在了那个废弃村庄吗?就算他们一起上,哪怕是伏击又有什么用呢? 打赢了追不上骑士,打输了跑不过骑士,就算是硬拼消耗,能拼得过耐力过人的骑士? 心中虽这么揣摩,伯奥略面色却不变,他朝着人群中吼了一声,叫来一个枪骑队的队长。 “大主教不是说了吗?这短毛,必须得剿,不剿不行!”蒙特亚克没戴头盔,任由油腻的棕发披在耳后,“我是来帮忙的。” “我晚上在睡觉,刚刚才看到。” “连队长,问他们这个做什么?”贝拉尔德问道。 “抓几个附近的农夫来,问问他们昨晚有没有看见救世军。” “转向?斜侧方?”从腰间的木筒中抽出了羊皮纸卷轴,伯奥略展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滑动,“他们是想去那个废弃的帕维亚村?” “调查清楚了。”贝拉尔德招招手,一名侍从骑士飞速跑来。 “派十个枪骑队追上去,骚扰他们的进军速度。” 多年来的战场直觉让伯奥略不舒服起来。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诱敌啊。 “你最好真的是来帮忙的。”伯奥略冷哼一声,直接返回了队伍。 毕竟王宪骑士和他不是同一体系,他也不能命令对方做什么。 想当初法兰900个超凡骑士击垮了30万人的血冬大暴动,他伯奥略用500个超凡骑士击溃3000农夫,不成问题。 绕过树林,这片坐落在土包上的废弃村落终于现出了原形。 吩咐了手下“等会多注意”这位王宪骑士,伯奥略没有其他动作,继续行军。 “我问你们。”伯奥略用骑士剑放在第一个农夫的头顶,“你们什么时候看到短毛的?” 伯奥略开口问道:“那个妖人霍恩呢?” 何况,他还有2000个守夜卫兵和300名披甲军士呢。 但对于有赐福的超凡骑士来说,一米以内的水深不成问题,顶多是过去的时候放慢一点速度罢了。 沟槽的,这群农夫居然在生火做饭?伯奥略都要被气笑了。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那老农的脸上还挂着惊愕的表情。 “你确定?” 不多时,五个附近的农夫打扮的人被骑士们提在手里,像是扔什么物件一般扔到了伯奥略面前。 对于普通骑兵来说,这种天然壕沟会造成极大影响。 总计550人的超凡骑士。 “连队长。”刚刚才跑出去的侍从骑士们又突然跑回来了,“连队长,那些短毛刚刚忽然转向,朝着咱们的斜侧方行进了。” 伯奥略眯起了眼睛,在缓坡的阵前,插着十数名附近的小贵族或骑士管家。 “遵命,阁下。” 伯奥略和其余的骑士连抓带问,连续审了十几个附近的农夫,回答都是最早昨天傍晚。 “贝拉尔德,你带领150名侍从等阶的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发动回旋冲锋。” “几位修士,麻烦你们施展如履平地的赐福!” (本章完) 第273章 如坠深渊! 第273章 如坠深渊! 视界被黑色的影子所包裹,通过瞭望镜的放大,霍恩清楚地看到超过100名骑士开始在阵前列出三角阵列。 三角阵和菱形阵是帝国骑士最常用的冲锋阵型。 只要第一排和最尖的那个角能够突破敌阵,那么后方的超凡骑士哪怕差一点,都能顺利撕开队形。 这是符合帝国骑士们冲锋的规律的。 按照科莱博的说法,骑士冲锋时,不可能像步兵那样维持住完整的阵型。 战马的状态,骑士的状态,武器,天气,训练程度,呼吸法等种种原因,导致必然是勇敢且骑好马的骑士冲在最前面,而怯懦骑劣马的骑士落在最后和两翼。 这种三角阵列是最符合勇士在前,懦夫在后的规则的。 低头看向战马的马蹄,一道道粘稠的白色丝线正裹在战马的马腿上,牵扯着他们的步伐。 “整理队形!”从尸体中拔出长枪,布吕讷后退两步,朝身边人大吼起来。 “是魔鬼,快退啊!” “贝拉尔德大人,您看马蹄上。” 可他站在战场上,眼前空无一人的时候,只有如海潮般的敌军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恐惧。 抬起头,霍恩看向灰沉沉的天空:“要下雨了吗?” “向左回旋!”贝拉尔德再一次喊道。 没有人听他的命令,所有骑士都趴在马背上,慌乱地躲避蝗虫般飞过身侧的铅子。 “不洁者们,你们活该去死!” “冕下,你说什么?” 贝拉尔德下意识地倾斜身体,在坚硬盔甲的挤压下,更多的鲜血从腰间的伤口处流出。 “为了胜利!” 带着几滴雨水的风穿过盔甲的缝隙,浸湿了骑士们的衣服,跳入了他们猩红的眼睛。 这丝毫不能冷静他们莫名狂怒的心。 “保持队形!不准超过我!”迈开大长腿,布吕讷感觉自己毋庸置疑的喝声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第二近卫军团!所有长枪手,以两旅为一组冲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咬牙捂住伤口,贝拉尔德抬起头,身边的骑士陆陆续续地倒下了近十个。 他举起瞭望镜,朝着远处的贞德堡军队看去。 长枪的枪杆在手中旋转,在呼吸法和冲锋的加持下,枪头的速度超过了贝拉尔德的想象。 在第一条防线前,布吕讷握着手中的赤松木的长枪枪杆,作为老兵站在队伍的第一排。 一脚踩过贝拉尔德的脸,将那高耸的鼻子踩入面庞,布吕讷再次朝着前方的步兵刺出了长枪。 都是这群短毛的错! “咚!”腰背传来剧痛,阴沉的天空倾倒在一边,原先的铳伤流出暗红的新血。 在一条七十多米宽的战线上,第一排的数百名步兵一触即溃。 在战争修士一浪接着一浪地打击下,三轮替换后,这一千多士兵的士气彻底崩了。 圣油涂抹在额头,十来名驱魔修士站立在骑士们身后,自带回音的诵经声在林间穿行。 僵硬着脖子,贝拉尔德的头颅重重歪倒在地上。 当布吕讷收回长枪时,染着血色的枪尖还挂着贝拉尔德割裂的灰白色的血管与肉丝。 代表着赐福的光焰在他们身体表面,如触手般张牙舞爪,接着缓缓向前弥散至面前的扇形区域内。 长枪瞬间弯成了圆弧声,贝拉尔德痛地差点晕过去,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 “冲锋!袭步!”贝拉尔德喊完,便伏下了身体,他是三角形的尖刀,必须是最快的那个。 “等等,等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超凡者,圣父啊,救救我!” 贝拉尔德的喉结上下耸动,将一整瓶带着酒气的可汗药剂咽下,他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身体则肉眼可见地发红。 鲜血瀑布般流下,身体不自主地蜷曲,半失去意识的贝拉尔德口不择言地喊道。 握剑的手使劲一搅,几颗碎牙蹦出,脊髓液与乱七八糟的体液顺着口子流入了贝拉尔德的咽喉。 除非遇上2米以上的水深或5米以上的坑洞,否则无形的马蹄铁将踏过所有陷坑与壕沟而不受阻碍。 他们的马蹄被缠住,进退不得,慌乱地在战场中央,等待着步兵的支援。 贝拉尔德如坠深渊。 任谁都不会想到,当初那个懦弱的傻大个已经变成一名旅长,手下带着十个敕令连的强盛兵力。 救世军,贞德堡人的性命就在此一举了。 不仅仅是他,贝拉尔德感觉到周围所有骑士的速度都慢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居然混乱起来。 “第三第四旅!”师队长的口令响起,“冲锋!” 贝拉尔德的神色逐渐狰狞起来。 “阿妈,看我给你报仇!” 他的潜意识预知到了他接下来的遭遇。 有利必有弊,这同样导致了骑士们在冲锋中无法冷静和莽撞进攻的情况。 运气好的还能裹挟在步兵中撤退。 大脚板在地面践踏着,那些骑士、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恐惧的脸,他完全能看清。 “叽——滋……” “我等天上的万物主,其名尊为圣……” 猛地回头,看向了他们穿过的灌木丛,在风中晃动的叶片下,几缕白色迎风飘荡。 这是……这不是野蛛林里那些巨蛛的蛛丝吗?什么时候…… 没有任何阻碍能减弱其速度,在模糊的视线中,那些可恶的短毛渐渐出现。 “骑士们,冲锋!” 布吕讷杀了好多人了,既有骑士,也有普通守夜卫兵。 “为了胜利!”布吕讷当先发出了一声怒嚎,整个阵列都发出了相同的吼声。 “死!你们这群贵族的走狗!”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这便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长枪手抽出武装剑,鲜血滴落在贝拉尔德惨白的脸上。 “没什么。”霍恩将瞭望镜递给了哈库托,握紧了手中的血遮云。 或者说不仅仅是步兵,在贝拉尔德死后,失去了领袖的骑士们开始各自为战。 霍恩话音刚落,眉头就猛地皱起,一阵不适感从后脑升起。 可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不对,这战马的动作并不是袭步的节奏。 脚步逐渐加快,布吕讷冲到了随便一名被蛛丝缠住的受伤骑士面前,将长枪猛地刺出。 但布吕讷是师队长的牵线木偶,除了听从命令,他做不到别的,或者说,他就是最听从命令的那个。 人死前的惨叫声,乌鸦的嚎叫声,飞洒的鲜血,随便踩一脚就是别人的肠子或内脏器官。 要不是他捡到了那把胡安诺的戒尺,之前的失利,就足以让孔岱亲王将他踢出敕令连。 “玛德,向左回旋,向左回旋啊!” 他瞪大的眼睛仿佛在说,他从没想到会这么死在农夫的手里。 “等……”口中含着武装剑,贝拉尔德还想说话。 两个旅的长枪手则从他们的间隙中冲了过去,两排长枪如密集的钢铁森林,狠狠撞在了混乱的农兵军队中。 无形的马蹄铁撞击在地面,好像在击打名为大地的鼓,让附近的碎石都蹦跳起来。 灌木丛、溪流、泥坑…… 一百个冲锋的骑士中,只有最前面第一排的骑士才起到冲锋作用,后面都大概率是打顺风仗。 “你的威能行于天空,您的旨意传于地下……” “找死!”贝拉尔德忍痛松开了捂着腰部的手,将骑士剑朝着布吕讷刺了过去。 “怎么回事?”贝拉尔德大喊道。 乔纳尔快步上前踢开了面罩,将武装剑行云流水地穿过他因疼痛而张大的嘴巴。 “魔鬼啊,是魔鬼!” 从骑士柔软的腋下刺入,冰冷的枪头刺穿了血肉、内脏,又从锁骨处刺出。 在他不可置信地惨嚎声中,布吕讷硬生生用长枪把他拽到了地上。 就在观察这些骑士的时候,霍恩忽然感觉眼前一。 当初弗里西斯卡他们在长桥之战中喝下的“可汗药水”,就是为了激发勇气,忘记危险。 拉下面罩,在冲锋的号令中,骑士们操起了骑枪或长剑,进入了跑步的阶段。 “回旋!向左回旋!” 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贝拉尔德举起了手中的骑枪。 支援的步兵便如同雪崩般,以比他们前进时更快的速度向后迂回冲锋。 “喝,呸,你等你马你等!” 光焰之中,马蹄下好像多了一块无形的马蹄铁,将骑士们的身体抬升了一寸有余。 “哼啊——该死的……” 隐隐约约的口令声在铳响中响起,贝拉尔德听到了一個单词——“冲锋!” 一些骑士甚至出现了撞马的情况。 蒸发的热血将潮气染成了铁锈味,撞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他放下瞭望镜,转到另一边,却见镜片上被一滴水给模糊了。 一波一波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从腰间传来。 带着湿气的风粘稠了修士们的衣裳,他们两眼翻白,双手向前不断颤抖着,声音越发高昂。 “诸君,准备迎战!” 运气不好的,只能海潮退去留在海岸的海星一般,被蚂蚁般的低阶超凡战争修士们蚕食。 一具具骑士的尸体从马上坠落,仿佛根部被洪水腐蚀的巨木接连倒塌。 (本章完) 第274章 你来我往 第274章 你来我往 面对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贞德堡军队,战争修士们并没有追击。 在后方的号角声响起后,战争修士们迅速止步,重新退回了刚刚的防线。 受伤的战争修士们被运送到后方接受治疗,先前没参与战斗的后几排战争修士被轮换到了最前面。 受损最严重的黑帽第二军团则转移到后方,由黑帽第六军团接替。 在炊烟中,行军了一上午又战斗了半小时的战争修士们终于能坐下喝一口热汤。 至于圣铳手们,在喝下了含有药剂的昏睡麦粥后,便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恢复圣力,以期尽早返回战场。 三百多名长弓手,其中不乏低阶的超凡长弓手从侧面的森林中快速潜行,来到了救世军军阵的侧面。 “风!” 手指抚摸过外表包裹着黏液的坚韧丝线,伯奥略拇指食指中指搓了搓,拉出了一条黏腻的白丝。 树叶哗哗作响,毒烟好像有了形状,不仅没有飘散,反而如触手一般朝着树林挪了过去。 在灰炉镇工匠的日夜赶工下,他们攒出了这四辆小型投石车。 这是救世军从马约镇仓库里发现的零件,先前霍恩在灰炉镇等待,就是等的这个。 磷石、酒和木炭掺合在一起,霍恩并没能制造出理想的燃烧瓶,却误打误撞弄出了毒烟弹。 帕斯里克站在战场的边缘,双手呈弯月形相对,眼中泛起法力的光泽,鼻孔中流出黑色的血。 男爵将扳指套在手指上,他将一只长箭搭在弓臂上,将长弓拉成满月状。 尽管这股毒烟只毒死了二十来个弓箭手,但有烟雾阻拦,视野受限,就不好再像刚刚那样射击了。 对于大多装备的头盔和铁甲的救世军来说,弓箭大多只造成轻伤,可还是对总体战斗力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圣父啊,保佑我。”亲了一口挂在胸前的圣父雕像,一名守夜卫兵小心翼翼地站在苍绿色的灌木丛前,用钩矛和斧头清理缠在灌木间的蛛丝。 “你是说,在缓坡的后方,看到了妖人霍恩?” 他们还没跑几步,就两腿一软倒在地上,身体颤抖两下便不动了。 骑士长紧张地点点头:“我们损失了七十三名超凡骑士,其中三十八人死亡,十人重伤,二十五人失踪。 开战半个多小时,550名超凡骑士中,有战力的还剩400人。 守夜卫兵和救世军们仿佛在拔河,每当守夜卫兵海潮般袭来,就会在救世军洪水般的攻势下退去。 “这些丝线根本不可能是临时设置的,他们早就在这里设下了阵地,等着我们来。”低吼着将手中的丝线扯断,伯奥略的目光穿过灌木丛,他看到了贝拉尔德浸满了鲜血的尸体,“这些农夫骗了我们!” 在三波你来我往的来回拉扯打击中,救世军的军阵几乎没什么变化。 几分钟后,脸上带着鞭痕的披甲军士长恶狠狠地挥动长鞭,将坐在地上的守夜卫兵们叫起。 费了快一刻钟的时间,逃散的守夜卫兵们再次聚集,苦着脸再次朝战场进发。 白色绷带包扎着大腿上的箭伤,一名壮实的救世军青筋暴起,和同伴拽住了投石车的长绳。 踏着泥泞的地面,天色越发暗淡了几分,沉闷的潮气让人和马都胸闷无比。 男爵赶忙将刚刚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霍恩的半兽人侦察兵被贝拉尔德杀没了编制,来不及阻拦这些长弓手。 放眼望去,昏暗的光线中,伯奥略无法判断他们在灌木丛中放置了多少这样的蛛丝。 连接着长杆的长绳握在几名壮汉的手中,他们缓缓拽下投石车的皮兜,在里面放上了几个罐子,又用灯绳点着了火。 与此同时,号角声再响,战斗再次续行。 根据最古老且朴素的对等原则,伯奥略认为所谓圣铳手吹出魔鬼之风,必然是有其代价的,不可能无代价地使用。 在估算好的时间中,十几个罐子凌空飞起,散乱地落在了一片树林的空地前。 “是的。”男爵强忍着瘙痒的咽喉,“我亲眼看到了他,他穿着印有太阳图样的盔甲,就算不是他,也是救世军的重要人物。” 返回的77名骑士中,超过半数轻伤且处于使用药水后的力疲阶段,起码三小时内都无法再次返回战场。” “刚刚我们损失了多少?溃兵都整合完毕了吗?”伯奥略朝着贞德堡新任命的神殿骑士长问道。 但他们并不追击,在极限进入骑士们的冲锋范围前,又会整齐地退回,让蒙特亚克乐不可支的同时,也让伯奥略脸色越发难看。 在这长宽百十来米的空地上,掺杂着莱亚语、法兰语和兽人语的杀戮之声再一次奏响。 没多久,在战阵的后头便传来了惨嚎声,其中既有求饶的声音,也有高喊“救世军,胜利!”的声音。 “嗖——” “叛军!魔鬼祝福你们!” “去死吧!” “全部处死吗?为什么?”一名副官惊讶地问道。 “伯奥略大人。”一旁的骑士将一缕丝线递到伯奥略手中。 几名口角流涎的弓箭手跌跌撞撞地从树林中跑出。 在灌木的中间,是数百名守夜卫兵的尸体,其中有些重伤濒死的,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哀鸣。 一支长箭如流星般划破天空,落在了左翼的黑帽第一军团战争修士的脚边。 不过这四辆投石车可不是用来投射石块的。 “而保护他的,只有几辆马车?” “为了胜利!” 热腾腾的血腥味让几名围坐着休息的修士微微犯呕。 “尝尝这個吧,你们这群只敢放箭的鼠辈!” 深呼吸了几次,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拍拍手,一名穿着皮甲小贵族打扮的男爵上前半跪。 在短暂的安静后,剧烈的咳嗽声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步兵继续进攻。”深吸了一口气,伯奥略冷静下来,“不要给他们喘息,让守夜卫兵们把灌木丛中的蛛丝都给清理干净。” “他们还有能力再战吗?” “卑贱的巫师!该死的妖人!”看到森林中奔逃的长弓手,伯奥略一拳锤在旁边的树上。 战场的边缘,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落在救世军阵地中。 “刚刚的那些农夫,全部处死。” “我没时间听你的废话。”伯奥略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你们去树林那边,有探查到什么吗?” 反倒是守夜卫兵们,折损和失去战斗力的,快要占据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该死的,让那些披甲军士押着他们上战场,还要我教吗?”下眼睑颤抖着,伯奥略说话都带上了不少火气。 “你带着长弓手,从战场侧面不断射箭,压制骚扰他们,引诱他们发射魔鬼之风。” 在披甲军士们的驱赶下,穿着灰扑扑武装衣和皮甲的守夜卫兵们,颤抖着小腿,又一次踏上这片血腥之地。 在骑士长的训斥喝骂中,一名脸上戴着掌掴印的超凡骑士穿过人群,来到披甲军士们身前。 修士们的首领,一个剃着地中海保罗式发型的僧侣站起身:“伯奥略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在披甲军士们又一次重新整合溃兵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几辆古老的小型投石车出现在战场上。 伯奥略轻抚着躁动的马匹,脸色铁青得仿佛戴了一张青铜面具。 “伊德格拉米!哈比下!” 石弹和铅子在人群中飞射,泪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流淌。 “对不起,阁下,咳咳咳,这些救世军,太卑鄙了,弓弦都给我崩开线了……”带领长弓手的男爵面色发灰,半跪在伯奥略面前。 陶罐破碎,隐隐有火光亮起,微黄色的雾气爆开,吞噬了林地的边缘。 “是的。” 伯奥略忽然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 第275章 闷雷乍响 第275章 闷雷乍响 从上午打到下午,占据了有利地形,做足了准备的霍恩,能够明显感觉到双方的力量差距在变小。 只要继续这样消耗下去,敕令连就不得不出手了。 马蹄声震动,又一队骑士从伯奥略军中杀出,朝着霍恩的阵地冲来。 左翼的士兵们立刻做好准备,拿起了圣铳,黑洞洞的铳口冷静地等待着。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队骑兵绕了一圈,居然一头扎入了毒烟中。 失去了目标,圣铳手们茫然地侧过头,望着在毒烟中穿行的骑士们。 马蹄交替,腰背弓起,枪骑队冲过时卷起的风在毒烟中钻出了一个大洞。 这是什么? 不管了,副官丢掉碎裂的骑枪,掏出骑士剑指向了霍恩:“冲锋。” 马蹄溅起湿润的泥土,暗淡的光仿佛给这些可怕的骑士披上一层灰暗的光影。 十三个敕令骑士,五个方旗骑士以及五个侍从骑士,血色染红了他们的衣装。 不是他不想多派,而是战场狭窄,能穿过救世军阵地直达后方的空间就这么大。 剩余的九個枪骑队从第二道防线的边上穿过,快速地朝着霍恩机动而去。 铅子在身周嗖嗖地掠过,其中一枚甚至蹭过了副官的头盔,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给我下来!”长戟手发出了怒吼。 第一排的两个士兵在接触到骑士们的第一秒,便被撞飞出去两米多,鲜血从头盔中流到了脖颈处。 “嗡——” “本来想把这个留到最后的。”喃喃自语中,霍恩的脸色惨白,身体有些站不稳。 风暴过后,在战马死前的哀鸣声中,仅能看到四五个落荒而逃的骑士背影,留在场上的骑士,没有一个是可以站立的。 “下地狱吧,恶魔们!” 抬头望去,要下不下的春雨,等了一上午,终于在下午落下了。 戴着臂甲的手臂飞起,半个脑壳凌空抽射,有人甚至小半个腰都没了。 那是用皮革包裹的厚实圆筒,外层用铁箍固定,长度在一米左右。 本想着把这皮革炮留到最后,给冲锋的伯奥略他们迎头痛击,没想到提前用掉了。 当头的几个敕令骑士仿佛被巨锤击中,从马上飞起来,重重摔落到地上,密密麻麻的洞眼遍布全身。 骑枪成排前指,战马的肌肉紧绷,发出了阵阵的嘶鸣。 附近的战争修士和护教军都感觉到一阵耳鸣和呼吸不畅,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此生绝对难忘的景象。 “看准我的旗帜,冲锋!” 在他们的身下,是被他们压死或撞死的护教军。 铅子追过了骑士们的后背,只有最后方两翼的三五名侍从骑士掉落马下。 第一个冲进来的方旗骑士在反作用力下速度大幅降低,而一名低阶超凡长戟手,马上将长戟探出钩在了他的胸口与脖子交界处。 “不好!”威克多瞬间反应过来,“敕令连出手了!” “第一圣铳师,左转发射!左转发射!”看着枪骑队的去向,威克多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哈哈哈,不洁者真是脆弱!” 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身体,霍恩看着冲来的骑士们,拔出了两门皮革炮的发条匙。 到敕令骑士这个等阶的超凡骑士,摔死和被包围都是小概率事件,他们自然就敢于冲锋了。 十三名敕令骑士中三人当场死亡,另外十人中两人逃跑,剩下的则蜷曲着身体在地上痛苦而无意识地嚎叫。 “杀!那妖人就在前面!” 脑袋从脖子上飞出,在地上滚了好远,脖子上鲜血喷涌,无头的尸体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轰然倒下。 好像世界安静了一秒。 带队的副官发现了这个小问题。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两个奇怪的东西正对着他们。 两门发条皮革炮交叉,二十米交叉的扇形区域内,甜腥的血液气味爆炸般散开。 灰尘混合着鲜血与木屑,粘在护教军们年轻的脸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为越过了地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重伤员,敕令骑士的长剑在最后一刻,扫过了长戟手的脖子。 哈库托骑着马从前面飞速赶来:“冕下,冕下,一群骑士,既有可能是敕令连的骑士们,朝着您过来了。” 80毫米口径的皮革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碎铁片、铅子和石弹爆射而出。 “怎么回事?”站在马车上观战的霍恩突然发现了前线正在骚动。 抽出长剑,超凡骑士们大笑起来,在护教军的尖叫声中,开始肆意砍杀。 方旗骑士并没有下来。 “伏低身体!”副官大吼道。 这还是装备了全甲的敕令骑士,后面的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就更惨了。 “玛德,抬枪小队不准动,留在第二道防线!”套上头盔,霍恩火急火燎地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就在霍恩跑来的同一时刻,倾倒的马车边,几名摔倒的超凡骑士扶着头盔站起。 十五个枪骑队,伯奥略一次性派出了十五个枪骑队。 哪怕是海量法力的霍恩,同时供给两门发条皮革炮的圣力,消耗还是太大了。 “哈哈哈,进来了,进来了。”除却两三个被缠住的,所有的枪骑队都涌入了最后方的内部营地中。 在蛛丝、毒烟和土垒的阻碍下,大约有六个枪骑队被留了下来,被迫与救世军们交战。 “他们在哪儿?”跳下马车,霍恩急切地询问道,回答他的是外层车堡倾倒的声音。 一边指挥着护教军收拾战场,一边派人去前面报平安,霍恩感觉到头盔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和大多数普通超凡骑士不同,在敕令连中的脱产骑兵们是有时间训练队形,控制谁前谁后的。 还没等霍恩低下脑袋,一个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冕下,伯奥略发动总攻了,所有骑士和步兵都压上来了。” 在第二道防线的黑帽军第二军团同时意识到了枪骑队的用意,他们慌乱地左转,可还是只击落了五六名骑士。 可他们是纵队冲锋,打击面小,只是击中了两三名骑士。 五十米的距离,他们比普通超凡骑士要快得多,近卫第一军团的圣铳手们甚至来不及打出第二发。 迈出一步,霍恩眼前一,差点摔倒,他掏出了醒神药膏,堵在鼻子下方,这才稍好一些。 道路的灌木丛中有蛛丝,这些骑士硬是靠着精熟的马术一一跳跃过去。 太快了,太快了,霍恩都没料到,这群骑士能以这样的速度来到最后方。 这不是敕令骑士们不怕死,普通超凡骑士最怕的是落马摔死和被围攻死。 “站稳!站稳!”前面五名全甲长枪手和后面五名长戟手排成两列纵队,堵在了缺口处。 他们当然是不会直通通地朝着厚实的马车车壁撞去,而是朝着两辆战车相连的地方冲去。 在副官的呼喊下,枪骑队的骑士们再次聚集,落马的骑士则在周围清理战场。 最后,便只有在那个妖人霍恩逃跑前找到他了。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排闪着银亮光泽的骑枪对着脑门高速驶来。 以杰什卡的说法就是,如果说一百个普通超凡骑士中有二十个勇士,那么一百个敕令骑士中有九十个勇士。 在副官的带领下,方旗骑士们冲在最前排,反倒是敕令骑士们落在后头。 战车与战车的衔接处,近卫第一军团的精锐全甲战争修士,列队在麻袋土包后,将长枪斜指向冲来的骑士们。 “别杀了,都是小角色!”看着飞快聚集的战争修士们,副官抽出了骑枪,“跟我来,还有一道车堡。” 尾端插着一个硕大的铁盒子,露出半角齿轮在外面,两个盒子上各插着一个曲柄状的发条匙。 还好霍恩提前设置了两层车堡,目前这九个枪骑队只是冲破了第一道车垒,第二道车垒放了重物,更加坚固。 “轰——” 远处的天空一声闷雷响起。 (本章完) 第276章 随我冲锋【4k二合一】 第276章 随我冲锋【4k二合一】 即使是霍恩,都不得不承认伯奥略对战机判断无比敏锐。 敕令骑士从侧面绕过阵地的冲锋,不仅仅让战争修士们产生了对霍恩安危的忧虑和恐惧,为了阻拦敕令骑士,几个军团的指挥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伯奥略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 当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时,伯奥略刚好将最后一口可汗药剂喝完。 他在额前画了一个屮字,祷告了一声:“父啊,我感谢您!” 再睁开眼时,眼中虔诚褪去,只剩狂虐与愤怒:“全军,冲锋!” 铅子穿透雨滴,几名骑士应声而倒,盔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 “什么?你说什么?” 马蹄重重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层层泥水,每一次跃动,仿佛都踏在战争修士们的心脏上。 神殿骑士吹起了腰间挂着的号角,超凡骑士们立刻返身集结,以敕令骑士为刀锋,又冲出了战争修士们好不容易构建的包围网。 “帕斯里克爷,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在浑浊的响鼻声中,他直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砸在了弟弟的肚子上,胸口塌陷,鲜血喷涌而出,瞪大的双眼望向阴暗的天空。 右侧几名长枪手闷哼一声,被自己的长枪怼得向后连退,重重仰倒在地面。 “接受自己的命运吧!这便是圣父的安排,无人能够违逆!” 霍恩走到了马车边,将轻巧的胸甲脱下,把沉重的米兰式四分之三步兵甲套在身上。 “……”霍恩望着地面喃喃自语。 抖动缰绳,感受着座下战马的起伏,伯奥略的心脏逐渐加速。 长枪手的小腿立刻朝后弯折,暗红色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两翼的黑帽第一第五军团在崩溃的边缘,只剩最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在坚持。 转过身,他的面前是近卫第一军团,整个救世军最精锐的一批战争修士。 “长枪手,右转,斜向上刺击!” 手中的骑士剑不断砍杀,在药剂的作用下,他状若癫狂地大喊道: 帕斯里克愣住了,三个月前站在逃离贞德堡小船前的那个青年,再次与眼前的人重合。 “前跪后立式射击!” 他们胸甲迸射碎裂,血肉如泥点般飞溅,脖子更是在落地的瞬间歪折,脊骨和肋骨直接从皮肤下刺出。 “农夫的命运就是为骑士们提供一切!你们是生来的奴隶!不洁者们!” 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侧翼,是加拉尔横阵最大的弱点。 精制的长枪撞在冲来的敕令骑士身上,枪杆立刻折断,木屑四溅,漫天散开。 尽管霍恩下达诏令,证明自己没事,可指挥和队列上的混乱却不是可以立刻恢复的。 战争修士们的胸甲在雨中泛着暗淡的光泽,或冷峻或恐惧的脸庞被盔甲遮掩,只露出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在他们的身后,是仅剩的还能战斗的两千名守夜卫兵。 把他们包围住,杀他们的马,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了,被砍掉了半张面皮的师队长大声吼叫: “围过去,围过去!” “一样的。”霍恩拍拍帕斯里克的肩膀,“让娜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我们都败了,还能退去哪里呢?大泽乡吗?那追随我们的护教军,本地的这些贞德堡人该怎么办呢?” 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近了,他们已经能看到圣铳和长枪组成的钢铁长墙了。 “剿灭这些异端!” 深吸一口气,霍恩抬起头,他看着帕斯里克,微笑着说道:“如果我选择保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那我应该站在池沼镇的土地上。” 齿轮转动,击发杆爆鸣。 “……”站在原地,霍恩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眺望。 “这是一场三个月前没打完的仗,我得去打完它。” “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家!” 手中的血遮云泛着从未有过的红光,映照在霍恩坚定如血的脸上。 可事实是,经过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连续战斗,战争修士们还是达到极限了。 战马嘶鸣,马背上的人翻滚在泥泞中,捂着破裂的伤口发出痛苦的惨叫。 从上午打到下午,圣铳手和长枪手不断替换,靠嗯吞醒神药膏维持精神。 难道那些成功只是假象吗? 只有在敕令连冲上来的那一刻,才算是战争真正开始吗? 他们是教皇的卫队,是最后的压箱底战力,是最后的预备队。 敕令骑士们太快了,不仅长枪手们甚至来不及躲入长枪方阵中,长枪手们自己都没能改变方向。 “黑帽第二军团大多数的圣铳手都耗干了圣力,他们站稳都很难,而长枪手由于近战肉搏,体力消耗太大。”哈库托犹疑了一会儿,“实际上,黑帽第六军团的情况同样不太好,只是比第二军团好而已。我们的情况……” 他们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过去没有抛弃他们,现在也不会抛弃他们,未来更不会抛弃他们!” 在反震的力道下,最前面的四五名敕令骑士从战马上向后摔落。 “咔吱——咔吱——” “魔鬼的走狗!” 翻过铜印,帕斯里克直直看着铜印上的“受命于圣,苟利生死”,他抬起头,仿佛在恳求:“我不要。” 从他的视角俯瞰下去,敕令骑士们如同穿入柔软腹部的钢刀,照面的功夫便将整个黑帽军第五军团给划开。 最后十米的距离了,从趴伏状态中,伯奥略挺直了身体,将骑枪夹在腋下:“为了莱亚的荣耀!” 霍恩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靠在马车的车斗边。 马蹄声远去,战场安静了一瞬。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口袋中拿出萝卜铜印,他丢给帕斯里克:“如果我死了,把它交给让娜,让娜死了,交给马德兰,要是马德兰也死了,您自己留着吧。” “回来,回来,列阵,军律忘了?!” 在那尸体中,仅有两具敕令骑士的尸体,其余的数十具都是战争修士们的尸体。 难不成,敕令骑士真的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帕斯里克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再说话。 “袭步!” 暗红色的鲜血映射着阴霾的天空,在灰暗天色的下方,霍恩拿着瞭望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披甲军士们大声呼喊,激励步兵们的士气。 “集结!” “萨克?萨克!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他们每个人都有至少一段的呼吸法,大多穿着超凡骑士们的四分之三甲,拿着最精良的长枪和骑士剑。 举起长枪,他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旅长的阻拦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左翼的黑帽第一军团和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稍微好一些,但仅是稍好罢了。 他用最锋利的尖刀,捅入了救世军最柔软的软肋,一举扭转了局势。 假如趁现在离开,我们还能保全后面的三个军团。” 血液在泥泞中蔓延,与雨水混合,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流淌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越过一道道障碍和灌木,马蹄上裹上了不少蛛丝,这可并不能阻碍最前排敕令骑士们的速度。 他们撑着疲惫的身躯,都要杀成了一个个血人。 冰凉的雨水落在鸟喙盔上,顺着盔甲的缝隙渗入到武装衣中。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霍恩转过身,张开双臂,任由旁边的近卫军战争修士帮他穿上大腿甲,“与尔同生,与尔共死。” 烟雨飘摇,如雾般模糊了一切,春雷滚滚,在阴霾的天空中响起。 黑帽第五军团的战争修士茫然而绝望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霍恩的声音顿了顿:“为什么?” “躲入长枪方阵……不对,散开,都散开!”军团长查克口焦舌燥地呼喊着。 “啊——”捂着小腿,长枪手的哀嚎还没叫完,银光闪过,头颅便重重落地。 帕斯里克仍旧是一副混不吝的姿态:“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至于为什么,你自己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黑帽第五军团的军团长查克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巨大的冲击力让圣铳手们接二连三地应声飞起,在半空中飞行了三五米远才落地,翻滚了两米多才停下。 他们兵分两路,从两個方向,如黑蛇咬合的毒牙,朝着救世军的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在血腥的杀戮场上,连耗干圣力的圣铳手们都强忍着头痛,拿出武装剑和木盾,和守夜卫兵以及超凡骑士们近战厮杀。 很快便有几名超凡骑士被长戟和长枪拖下马。 “可笑!”来自骑士的冷哼从耳侧传来,马蹄高高扬起,坚硬而沉重的蹄铁迎头踢下。 在先前的骚动中,两翼的军团都一定程度地出现了指挥混乱的问题。 二十名敕令骑士组成的v形阵直直撞入了长枪方阵中。 骤然间,随着伯奥略的一声怒吼,战马四蹄腾空,骑士们狞笑着进入了冲锋的最后阶段。 战争修士们都不明白,他们明明接二连三地击退了超凡骑士们的进攻啊。 “近卫大抬杆小队,上前支援黑帽第五军团,掩护第五军团与黑帽第二军团完成轮换。” “局势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捂着因圣力耗尽而发晕的脑袋,霍恩脸色苍白地扶住车斗,“刚刚我们明明要赢了。” 农夫和低阶骑士耗空了战争修士们的圣力和体力。 霍恩的阵地上,永远有人在战斗,永远有人在休息,甚至有相当大一部分圣铳手在睡觉。 武装剑在接触骑士剑的瞬间便断裂,那名敕令骑士一脚踢在长枪手的小腿。 这个时间窗口极短,可偏偏就被伯奥略抓住了。 望着帕斯里克复杂的眼神,霍恩将旗杆顿在地面,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帕斯里克紧紧皱起了眉毛,他不耐烦地抓住了霍恩的手臂:“你说话啊,越早下决断,死的人越少。” “冕下,黑帽第二军团可能无法胜任,得让黑帽第六军团轮换。” 帕斯里克摇摇头:“来不及了,等近卫第二军团溃败,就连撤入灰炉镇的机会都没有了,快下决定吧。” 在人潮的缝隙中看到弟弟的惨死,萨克的大哥两眼瞬间红了。 在他们面前,是因为后方被突袭而慌乱的战争修士们。 头盔上的黑色羽饰在风雨中飘摇,雨水顺着甲缝流淌,仿佛一条条黑色的溪流。 “不洁者!接受你们的命运吧!”挥剑砍死一个背对着他逃跑的圣铳手,伯奥略的盔甲半边都被鲜血所染红。 通过不断轮换,霍恩尽可能地保留战争修士们的体力和耐力。 “来不及了吗?”霍恩反问道。 他的同伴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数百名骑士四蹄腾空,越过了倒下的战马。 “他们不是害怕我死了吗?不是害怕我受袭吗?不是害怕我抛弃他们吗?” “以圣父之名,杀!” 就像用巨锤敲击山岩,冲锋的敕令骑士如同雷霆般撞击在圣铳手的阵型中。 是的,他自己更清楚。 “这和之前不一样……” 半空中的雨丝仿佛被什么吸引,旋涡般的气流将它们吸入了铳管内。 “阿尔芒,把我的教皇旗帜扛过来!” 身体随着马匹而上下起伏,在伯奥略身后,85个枪骑队带着150名侍从骑士重新投入战场。 “去死吧,异端!” “那是谁?我是克里斯帕……” 左冲右突间,在低阶超凡的战争修士们面前,速度还是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摇着霍恩的肩膀,帕斯里克向来玩世不恭的老脸无比严肃:“霍恩,醒一醒!咱们不能把所有好孩子都葬送在这战场上。 三百米的距离一晃而过,冷风呼啸,卷起冰冷的雨珠,扑在骑士们的盔甲上,发出叮当脆响。 他戴上了最后的头盔,从阿尔芒手中接过了代表了教皇的太阳旗。 将肩甲和护颈戴好,把手臂穿入护臂,霍恩将血遮云系在腰间,他双眼亮得骇人。 可他们很快便又爬起,举起骑士剑朝着附近的长枪手们杀去。 “哈哈哈哈哈。”先是一愣,霍恩大笑起来。 放下瞭望镜,递给一旁的帕斯里克,霍恩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些与他同吃同住了三个月的好小伙血肉模糊地死去。 棘爪张开,火星四溅,数十枚铅子爆射而出。 敕令骑士们打开了长枪横阵的缺口,超凡骑士们立刻涌入撕开。 一滴雨水从长枪的枪尖滑落,在水坑中激起了一朵水。 敕令骑士们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铅子,只是时不时有两三名骑士在血水中摔落地面。 在外面绕了一个弯,重新提起了马速,伯奥略兴奋地掀起了头盔的面罩,让狰狞如恶鬼的面庞暴露在空气中。 “不容乐观。”放下瞭望镜,帕斯里克接下了哈库托的话,“霍恩小子,你得做好提前撤离的打算,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足够了。” “伱的圣力已经耗尽了。”帕斯里克追了上来,“就算你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渴望自由的人啊,随我……” “冲锋!” (本章完) 第277章 帕维亚决战! 第277章 帕维亚决战! 将一截断指从甲缝中拔出,伯奥略朝地面吐了一口血痰。 都是不洁者的血,他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这已经是第二次冲锋了,这些身穿黑衣的士兵终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战损怎么样?” 在等待其他骑士再次排列阵型的时候,伯奥略抽空向神殿骑士长发问道。 骑士长掀开面罩,露出满头大汗的脸:“方旗骑士总计还有60多人,侍从骑士总计还有150多人,两者加起来折损了近百个,不过有很多都是,咳咳,失踪…… 至于敕令骑士,我们这边敕令骑士还有39人,折损4人,另一边的敕令骑士还有35人,折损了7人,所以总计还有74名敕令骑士。” 怎么回事?乔纳尔勉强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 布吕讷没有回答他,只是撑着枪杆,跌跌撞撞地朝着身后最近的战阵奔跑。 那十一個折损的敕令骑士,大多都是倒在这一招脚下。 “你个日山羊的。”被绳子绑在布吕讷背上,乔纳尔脸色惨白,肘击他的背甲上,“放我下来……那些超凡骑士冲过来了!” 旗帜下,一个全甲战争修士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大抬铳。 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铁蹄并没有落在头上,他反而听到了战马死前的嘶鸣声。 断剑撞在骑士的腿甲上,哐当一声被弹落到地上。 “快看啊,快看啊——” “算了吧。”伯奥略迅速作出了判断,“继续监视他们,别让他们捣乱就行。” “右翼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折损那么多?”身边的超凡骑士们不断集结,伯奥略喘着粗气问道。 可布吕讷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迈开长腿狂奔,丝毫没感觉到身后的劲风。 “骑士们冲过来了,你背着我,根本来不及回到战阵。” 从躺改为趴,乔纳尔努力撑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去。 泪水终于从乔纳尔的眼中流了下来,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圈的泥水。 邓贾尔方阵发明后,他们落马后的第一目标是杀出来,而不是留在原地跟那些廉价的低阶超凡命换命,那不亏死了。 只可惜伯奥略冲锋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轮换,侧翼薄弱的圣铳手就被冲垮了。 他所在的旅因为位置太靠前,被敕令骑士们冲散了,没能及时轮换,所以他仍在最惨烈的第一线。 “……不是,哥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乔纳尔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原先的寂静,他不断哭喊着: “11个敕令骑士?这么多吗?”伯奥略先前只顾着冲了,完全没料到敕令骑士们折损了这么多。 祸不单行,奔跑中的布吕讷没注意脚下的死尸,带得两人一同栽在了泥地上。 加上先前派出的15个枪骑队,敕令骑士的实际阵亡数量都奔着二十去了。 朦胧的雨幕中,他甚至能看清战马喘息吐出的白汽,在战马的面前,是断剑和白骨组成的树篱。 所以距离布吕讷最近的,反而是旁边的黑帽第五军团。 此刻,伊贝平原的乡下骑士们正向着左翼杀去,布吕讷好巧不巧,正走在他们冲锋的前路上。 看着马蹄踏来,乔纳尔带着最后奇怪的思绪闭上双眼。 这就是敕令骑士的又一大恶心之处,只要他们想保命就非常难杀。 要是那些返回的骑士们口中的武器打到他们身上,死的就不止15个敕令骑士了。 眼看着骑士剑越来越近,乔纳尔仿佛是发泄般地大叫起来,他将手中的断剑绝望地掷向那些骑士。 后脑勺撞在湿润带着血腥味的泥土上,乔纳尔呆愣愣躺在地上,看着雨点从天空落下。 基本每走几步,布吕讷都需要跨过一具尸体,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一声令下,74名敕令骑士开始缓缓朝着左翼集结。 敕令骑士中真正战死的,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日山羊的!布吕讷,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要跟你这个沟槽的一起死啊。” 他们的勇猛来自于对超凡的自信,而不是真的有视死如归的士气。 被震天喊杀淹没的雨声,再一次清晰起来。 排除掉牵制王宪骑士的50个,伯奥略真正能够动用的,就只剩300出头。 “勇士们,冲锋!” 拔出了腰间只剩半截的武装剑,乔纳尔指向在雨线中越来越清晰的银甲骑士。 就在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布吕讷喘着粗气,将染红的枪尖从一名守夜卫兵的咽喉拔出。 在如今的战场上,中军退后了大约20来米的距离,损失最小。 果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他早有死亡的觉悟,这是出征前就做好的准备。 在肩颈的位置,仿佛骑在所有人头上的骑士们来回冲杀,在几声偶尔的铳响后轰然倒地。 “放我下来吧!”后背上传来乔纳尔的声音,他的两条腿都被超凡骑士的马蹄踏断,无所凭依地在空中晃荡着。 邓贾尔方阵发明前,敕令骑士们还会落马后配合其他骑士步战。 他浑身都在颤抖,半句话留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尤其是救世军还有圣铳手这个逆天兵种,尽管大多数圣铳手耗空了圣力,可每个军团至少还有四分之一的圣铳手能够发射。 可现在,这种守夜卫兵,他杀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唏律律——” 战场好像安静了,战吼声突然停滞。 等待集结的时间别闲着,让那些不入流的乡下骑士冲过去纠缠他们,别让他们轮换或重组阵型。” “大人,正常来说,只有低阶超凡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偏偏他们的雷电棒棒兵,每个都相当于低阶超凡。”神殿骑士长对伯奥略解释道,“这些农夫们的意志很坚定,照理来说,咱们第一次冲锋他们就该崩溃了,可刚刚都冲锋了第二次了,他们居然还没崩。” 骑士长所说的折损并不是战死,而是重伤或无法再次投入战场(甲破马死手脚伤)。 “骑士来了,放我下来,伱快走啊——”乔纳尔疯狂肘击布吕讷。 他本以为能把折损控制在个位数呢。 不甘心就这么输了,不甘心就这么让骑士赢了,不甘心让以后的千河谷人的孩子仍然生活在枷锁之下。 “看,看,你看!” 血液被脚印踩入泥土中,与草汁混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棕色。 三个月前,这样一名守夜卫兵,对于他这个流民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在布吕讷的背后,上百名超凡骑士正冲锋而来。 “我求你了,我真的,我求你了。”侧过脑袋,乔纳尔咬着牙,“布吕讷,咱俩起码得活一个吧!” 在接连不断的铳声中,布吕讷听到了马蹄声,乔纳尔擦去脸上的雨水:“放开我,我自己跑!” 等会儿我直接进攻最后面的妖人霍恩,千万注意,别的农夫跑了就跑了,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伯奥略在心疼的同时,也暗暗地庆幸。 连滚带爬地跑来,布吕讷摇动乔纳尔的肩膀,曾经说话慢的毛病又犯了。 起码杀了一个骑士! 起码没有当逃兵! 是教皇的旗帜,那是教皇。 “是,大人。”骑士长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留守后阵,牵制王宪骑士的五十个侍从骑士,要一起冲锋吗?” 他们的羊毛紧身裤都湿透了,盔甲上暗红色的血迹被雨水化开,形成了如同蜘蛛网般的痕迹。 “杀!” 他不甘心! 原先出征550名超凡骑士中,排除逃跑、重伤和无法投入战场的,还剩350多个。 背靠着布吕讷这犟种,乔纳尔绝望地看向前方。 雨水和箭矢一起落下,泥点和血点飞溅在每个人的身上。 “去死吧,贵族的走狗!” 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抖动的长枪与武装剑,鲜血在空气中不断地划过一道道弧线。 那名冲锋而来的超凡骑士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瞪大了不敢置信的双眼,倒在战马的蹄边。 斜吹的细密烟雨中,高高的旗帜伫立着,旗帜上是一个套在齿轮内的太阳。 “来得及。” 乔纳尔听到左翼的黑帽第五军团发出了不甘而凄凉的怒吼声。 右翼次之,左翼最靠前,阵线只剩薄薄的一层,状态最差。 “嗡——” 他们吃了多少苦,就是为了拯救千河谷,结果却要在一开始就败亡吗? 骑士就那么不可战胜吗?那他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你腿都断了,跑不动的。”布吕讷嘶哑着嗓子回答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要找理由了。”思忖了半秒,伯奥略重新把头盔戴上,“让右翼所有敕令骑士集结过来,我这边预计下一次就能冲破战线。 要是打正规军就算了,打这种农夫,死二十个敕令骑士,他是真亏得慌。 超凡对凡人是碾压,可超凡内部的上下限却不大。 15个敕令骑士瞬间死亡,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早知道应该在马约镇开个荤的,连姑娘的滋味都没尝过就要去死了。 “不行,我答应过老乔纳尔,要在战场上照顾你的。” 够用了。 至于曾经高高在上的超凡骑士,他的手下都有两个。 在他的面前,泥泞的地面上是无数杂乱的脚印。 “都活。” 当他们藏在长枪手身后抵近射击时,七步之内又准又快,就算是敕令骑士都吃不了兜着走。 起码,起码…… 失去了高机动,要是一群低阶超凡步兵真扑上来跟你爆了,真有极大可能把敕令骑士给换死。 乔纳尔的心脏烧得发疼,他应该是能放心死去的,可胸中的那股怒火就是憋闷不去。 在骑士首领的带领下,近百名乡下骑士排成三角冲锋阵型,朝着左翼的黑帽第五军团冲锋而去。 “教皇,教皇冲锋了!” “教皇冲锋了!” (本章完) 第278章 帕维亚决战!! 第278章 帕维亚决战!! 在伊贝的骑士们到达左翼薄薄阵线的最后一刻,近卫第一军团,逆着人潮出现了第一线的战场上。 从开始到结束,作为总预备队的近卫第一军团,终于来到了战场之上。 全甲的几个长枪旅站在最前排,他们拿着最锋利的长枪,腰间还绑着飞斧。 长枪手们纵队向前,如浑身长满刺的长蛇,钻入了敌军的阵列之中,顷刻间便撕裂了守夜卫兵们的阵型。 两排长枪疯狂捅刺,前排守夜卫兵们还没反应,就随着整齐地捅刺而整齐地倒地。 近卫第一军团如山洪般向前,一点点吞噬着所有拦在前面的步兵。 只不过他刚走到第三排就死活被拦住,不让前进了。 “跑步!” 不知是谁高声大喊起来,仿佛是起了个头,所有战争修士们都高喊起来。 四十个精挑细选的圣铳手,扛着十杆大抬铳站在所有圣铳手们的身后,等待着他们命中注定的敌人。 翻飞的木屑中,前两排的十来名战争修士如同放飞的风筝一般在空中翻滚着。 他当初所面临的,和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何其相似。 187个莱亚最顶尖的超凡骑士,在雨中快速而有节奏地向前。 他们唯一的指望,便只剩下了另一边的伯奥略。 挺起了胸膛,霍恩将血遮云指向那些溅起无数泥浆的敕令连。 敕令骑士们的任务是凿穿方阵,朝着最后太阳旗所在的位置进发。 耗干圣力的圣铳手,掏出腰间的武装剑或者战斧,向着敕令骑士们发起肉搏。 “大人,骑士们还没集结完毕……” 然而钢铁的洪流仍未停止,金属洪水摩擦地面,发出铿锵的噪声,又有十几名近卫战争修士被撞飞出去。 失去了所有时间的观念,或许是短短几秒又或许是长长的几分钟。 在首领大喊的回旋命令中,这些伊贝骑士没有向左,没有向右,而是顺滑地朝着后方回旋而去。 “为了胜利!” 这是?所有超凡骑士的瞳孔都紧缩起来,他们的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竖起了长枪,敕令骑士们在药剂的作用下,失去了所有的畏惧,他们挺起胸膛,举起了骑枪。 谁能不颤抖呢? 想来,只能是某个败亡者类似的惨嚎吧。 通过人头之间的空隙,他能看到冲来的敕令骑士们,他们如同一道黑色的浪潮,震动着大地。 那七八名敕令骑士片刻后全部站起身,而飞出去的战争修士中只有一半还能站起继续。 在他身侧,阿尔芒挺起胸膛,高举着教皇的太阳旗,他的手指几要陷入了旗杆中去。 他的眼前是无数的人影和血肉在涌动。 他们到底是全甲的低阶超凡,而且与冲杀了多次的敕令骑士相比,这些近卫战争修士还保留有相当充沛的体力。 “嗬——” 敕令骑士们发出震天的战吼声,正面撞入了左翼的救世军方阵中。 “为了复仇!” “来啊!折断我的脊骨!戳穿我的心脏!砍下我的头颅!” “为了胜利!” 铅子如蝗虫般飞舞,撞击在骑士们的身上,有的只是打伤,有的则是落马,可他们的速度丝毫不减。 千年百年,骑士的荣耀被教会打破,被商人打破,被雇佣军打破,可他们决不允许被最低劣的不洁者,最卑微的农夫所打破。 正和战争修士们纠缠的三名敕令骑士浑身一震。 敕令冲锋,被近卫第一军团的战争修士们用血肉硬生生按停了。 “我说过!”霍恩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异常地清晰,仿佛不是传入耳朵,而是心灵,“与尔同生,与尔共死。” 此刻,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只剩二十来人,其余的骑士居然和他们脱节了。 这些全甲的超凡战争修士,最高都不过三段的呼吸法,谁能不害怕呢? 原本冲来的上百名伊贝骑士,打一照面,甚至还没有轮换完一次,就被射杀了近二十人。 最后一瓶激发马力的药剂灌入战马口中,骑士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战马肌肉充血后的隆起。 “圣父啊,圣父啊,我感谢您,我感谢您。”他对着天空的雨云高举双手,拿起屮字架的吊坠,反复亲吻。 当一群以吨来计算的重物,以8米每秒的速度向人袭来。 “如果想要那些可怜的千河谷人的性命的话,那就来吧!” “等什么侍从骑士?”伯奥略哈哈大笑起来,他意气风发地挥动马鞭,“敕令连,随我冲锋!” 一切战术中最重要的战术就是死打,打光就打光,完蛋就完蛋。 容不得他继续回忆,闪亮亮组成双排长枪方阵的近在眼前。 在一声声呼喊中,绝望的氛围渐渐改变了,原先不断溃退的战争修士们停住了脚步。 “圣主护佑!” “为了胜利!” 他们低着头,茫然看着胸口处贯穿的血洞,摇晃了两下重重倒地。 霍恩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一个向着2700名骑士发动冲锋的人影。 “快步!” 第一排的敕令骑士们中,立刻有七八名骑士被反震得从马上倒飞出去,重重滚落在地。 坚硬的马甲撞在长枪和步兵板甲上,金属扭曲,火星四溅,骑枪和长枪同时扭曲着爆炸开。 “快快快!”看到霍恩旗帜的那一刹那,伯奥略惊喜地快从马上掉落下来。 “敕令连冲锋啦,稳啦,稳啦!”披甲军士们朝着溃败边缘的守夜卫兵们大喊,“坚持一下,再坚持最后一下。” “救世军——”妖人霍恩魔鬼般的诱惑声响起,他手中的手半剑散发出血红的光泽,“随我冲锋!” 在战场上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下,近卫第一军团坚定而沉默地堵在了左翼的缺口上。 霍恩不知道是自己在颤抖,还是前排的士兵在颤抖。 “在此之前——” 十杆大抬铳同时发出轰鸣,操纵抬铳的圣铳手在离开抬铳的瞬间软倒在地。 护教军从地上捡起断剑和石头,补在了原先战争修士们的位置上。 血肉之躯组成的战线,无数的近卫战争修士主动迎上去,只为稍微降低一点点敕令骑士们冲锋的速度。 “砰砰砰!” 手中握着血遮云,霍恩一身四分之三甲,走在队伍的最中央。 “你们这些该死的魔鬼——” 一次又一次被撞飞,一次又一次重组战线,他们用手用脚用牙咬。 所有敕令骑士都陷入了迷茫。 在近卫第一军团到场并补上缺口的三分钟内,原先节节败退的形势忽然稳定,甚至开始反向推进。 “呜呜呜——”号角声在雨中显得那么粘稠,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袭步!” 在伯奥略能清晰地看到扛着太阳旗的旗手时,却发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怎么都触不可及。 躺在后方担架上的修士们撑着长枪站起。 圣铳手们精准而机械地前进式射击,如同一条回旋的传送带,只不过他们送出的是飚射的鲜血以及恸哭和惨叫。 挣扎着站起,霍恩却愣住了。 不仅仅是近卫第一军团,后方养伤的两个黑帽军团和护教军都挤了过来。 见到救世军不崩溃,守夜卫兵们立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被撞晕的战争修士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朝着敕令发起冲锋。 重温了融化在蓝天的感觉后,摔落在了瓦兰吉卫士们的怀中。 “你们休想从这踏过一步!” 他们赶着血的浪潮,向前方席卷而去。 敕令骑士迟早要来的,躲不过去的。 霍恩深知这一点,如果不打败这些敕令骑士,他们永远得不到胜利。 “为了自由!” 64個敕令骑士,52个方旗骑士,71个侍从骑士,这基本就是敕令连剩下的骨干力量了。 身周的一切模糊起来,灌木、溪流、站立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而眼前的黑衣士兵们却越来越清晰。 霍恩只感觉手中的长枪猛地炸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腾空而起。 嘶哑的吼声让伯奥略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他好像曾经听过类似的话语,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当怪物一样的敕令骑士们冲来的时候,霍恩同样在向前。 霍恩仿佛能烧尽雨云的怒吼,响彻了每个人的耳畔。 他们估计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一秒被创飞的普通战争修士居然是教皇本人吧。 冲破那些农夫的方阵,足够了。 “停了?”头盔被击飞,伯奥略披头散发地低头,尖叫般反问自己,“怎么会停呢?” 教皇的旗帜仿佛自带士气+5%的光环效果,所有能看到旗帜的战争修士们变得异常狂暴。 随军牧师从地上捡起一个头盔戴在了脑袋上。 怒吼中的霍恩挥舞着血遮云,带着瓦兰吉卫队的女武士们朝着最近的一名超凡骑士冲去。 反击,开始了。 (本章完) 第279章 帕维亚决战!!! 第279章 帕维亚决战!!! 十米以内的距离,高于所有人的高度,骑士们瞬间成为了圣铳和大抬铳的活靶子。 “啊!卑劣的农夫!” “该死,该死,该死,放开我,你们这群……” “砰——” 断剑与木屑铺满地面,碎裂的甲片与弹跳的铅子仿佛钢铁跳蚤,在人们的头顶飞来飞去。 时不时地,便有一名骑士从战马上一头栽倒,被左右的战争修士们用长枪直接刺死。 失去了速度之后,超凡骑士们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那些靠近边缘的还好,直接冲出去一走了之。 不知道是剑钝了还是伯奥略用力过猛,剑刃居然卡在了那护教军的头盖骨中。 伯奥略就不信这些战争修士还能抵抗住第二波敕令冲锋! 实际上,他的确还没有失败。 骑士长甚至还没来得及叫痛,一杆长戟就从侧面勾住了他的脖子。 摆脱了孩儿军,伯奥略知道不能再纠缠,他身体倾斜,手中骑士剑自上而下猛砸,一剑落入了那护教军的脑壳中。 只可惜伯奥略戴了护颈,他怒骂一声,猛地甩肩,直接将孩儿军摔到马屁股后面。 高高举起短矛,重重落下,粉红色的血泡沫从头盔的缝隙间流出。 可他们被分割开后,速度一直提不起来,每次要加速,都会被附近的战争修士阻拦。 很快,带着十多名敕令骑士,伯奥略顺利地从侧面杀出了包围,他朝着本阵快速奔去,准备重新补充药剂。 逃出去的二十来个敕令骑士,狼狈不堪地被让娜带着圣铳骑兵追击。 打定了主意,伯奥略下定决心:“走,突围,杀出去!回贞德堡!” “集结,集结,杀出去!” 都到这份上了,法兰王宪骑士们大概率就要站到他这边了。 毕竟天不能按照青春痘来对付,传染开来大家都不好过,蒙特亚克到底是贵族社会的一员。 “大人,你快看,赐福在消散!” “拦住他们!” 座下的战马立即踢出后蹄,将他孩儿军踢飞数米远。 伯奥略好歹摆脱了围攻,重新提起了速度,可那位神殿骑士长却没有这个好运了。 他都没来得及靠近,白色的光芒就从眼前爆射亮起,耀眼的光芒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刚刚的一波敕令冲锋,基本打残了霍恩最精锐的近卫第一军团。 脊髓液和碎骨直接从盔甲上的小洞中流了出来。 “小魔鬼!” 他被长枪戳刺弄得晕头转向,一个圣铳手悄然靠近,直接将圣铳抵在他腰上开了一铳。 眼看超凡骑士们一个个倒下,伯奥略终于慌了,他冲到了一处土包上,朝着剩余的骑士们大喊: 骑在马背上的伯奥略摇摇欲坠,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赐福的修士们全部死了。 “又发生什么了?”伯奥略烦躁地大骂道,“本阵留守的50名骑士呢?” 他还没做什么动作,一个孩儿军不知从何时沿着马鞍爬了上来,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失去了其他超凡骑士和守夜卫兵的纠缠,被超过两千名穿甲的低阶超凡包围,就算是敕令骑士,都得战死超过三分之一才能跑出去。 面色惨白看着本阵所在的山坡,一排排步伐整齐的救世军正举着长枪,洪流般朝着他们袭来。 看着五六张愤怒而扭曲的脸,骑士长惊恐地大叫起来:“我投降,我投降!” 为首的杰什卡长枪挑起阿尔冈和蒙特亚克副官的脑袋,朝着人群大吼:“贞德堡已失,你们都是孤军了!” 毕竟真正战死的敕令骑士并不多,以敕令骑士的恢复速度,很快就能再次组建起70个枪骑队。 每一次闪电飞过,便有三五名敕令骑士带着满身的焦糊味落马。 如今战场上有六十多个敕令骑士,他们是敕令连的灵魂,集结在一起杀出去后,还能再次发起敕令冲锋。 双手才抬起就被死死压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匕首从头盔缝隙中插入,撬开了他的面罩。 “不知道……啊!” 他的身体向右倾斜,硬生生从马上被拉扯了下来。 思考对策之际,伯奥略感觉右侧一沉,却见一名护教军丢掉手中的武装剑,死死环抱住了他的大腿。 再想拔出时,剑刃不小心被他自己掰断了。 当初的邓贾尔方阵就是用这种方式打败了莱亚王国全盛期的敕令连。 被死死按住的骑士长,抽搐挣扎了几秒,在裤裆冒出臭气之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我投降……”骑士长哭喊起来,他的口音太过于贵族,这些农夫听不懂。 “鬼哭狼嚎什么?”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大人!守夜卫兵和其他骑士溃了!”身边的护卫骑士指着后方,惊恐地大喊起来。 丢掉了这把骑士剑,伯奥略抽出备用的副手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流。 后军的黑帽第六和黑帽第二军团加入左翼战场的战斗后,骑士们被一千多人围困在这里,分割成了一个個孤岛,互相可望而不可及。 后背落地,他才惊恐地发现感觉不到下肢的存在,根本站不起来。 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趁他们还没能完成合围,提前跑出去。 这都是乐观估计。 尽管伯奥略不愿承认,可他还是得认清现实,他的确是小败一场。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黑帽第三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们发出了齐齐的喊话声。 满脑袋浆糊的伯奥略,梦游般地带着护卫骑士们左右冲杀。 他总算明白那些守夜卫兵为什么会溃散了。 挥手杀了一名朝他投掷短斧的孩儿军,伯奥略快速冲下小土包,跟另几名敕令骑士汇合,朝着外面冲杀过去。 “杀出去!” 那些仇恨的眼睛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一个农夫模样的人踩在他的胸口,冷漠地俯视着他。 伯奥略猛地转头。 而敕令骑士们冲得最狠,进入得最深,反而被堵在了无数战争修士们的包围中。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太阳旗帜,伯奥略在心中默默念叨,我们还会再见的。 手握贞德堡城堡,他从始至终到底是立于不败之地。 拔出短矛,战争修士们朝着下一个目标快步跑去,那是个被战马压住身体的侍从骑士。 与蒙特亚克合作后,只要牢牢守住贞德堡内部的城堡,守个一年半载,总能把援军给守过来。 经过护卫骑士的提示,伯奥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淡白色的光焰飘飞在空气中,浮空的马蹄重新踏在泥泞的土地上。 只要超凡骑士落马,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就是个强点的全甲步兵。 但那时的法兰人,可没有一击破甲的圣铳。 低阶超凡的全甲战争修士们直接扑上来跟他们爆了,然后圣铳手抵近射击,大概率就能干掉一名步战骑士。 其中还夹杂着那些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 这不可能啊,伯奥略几乎以为这是幻觉,这个时候怎么能跑呢? “该死的!你们这些懦夫孬种!”疯狂地朝着那些背影怒骂起来,可伯奥略没骂两句就强忍下了怒火,回归了现实。 战争修士们秉持一个原则,先杀你马再杀你。 数千守夜卫兵漫山遍野地逃跑,一边哭,一边把身上的武器盔甲全部丢掉。 此刻,伯奥略仍然未觉得自己失败,他还能翻。 “噹!” “哈哈,完了,完了,没了,城堡没了……”伯奥略自嘲般地笑了两声,上翘的嘴角瞬时落了下去。 他仿佛失去了骨头,从马背上滑落下来,锤着地面痛苦地哀嚎起来:“败了,我军败了——” (本章完) 第280章 我们,胜利了! 第280章 我们,胜利了! 在阿尔芒的搀扶下,霍恩站到了帕维亚的山坡之上。 他吃力地摘下了头盔,嘴角挂着笑容,喉咙中冒出干涩的笑声。 在山坡下,被砍掉了双手和大脚趾的敕令骑士们,脖子上带着沉重的奴隶铁项圈,排成队惶恐地向前。 更远的原野之上,成群结队的圣铳骑兵和战争修士们正在追击逃亡的守夜卫兵和超凡骑士们。 对于伯奥略准备战败后固守城堡的想法,霍恩在开战前多少有了预料。 救世军防御战和野战都还算行,唯一的短板就是攻城战。 贞德堡搞偷袭,敕令连战正面。 一枚铁片扎在他左眉毛正中,鲜血浸透了左半边脸。 空气安静下来,在场的所有人,战争修士,护教军,随军牧师甚至那些俘虏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身上。 碧蓝色的山丘拉长了阳光,如油画一般在天地间拉出了一条又一条清晰无比的明暗分界线。 所以这一仗的关键点有两个: 至于那些法兰王宪骑士,估计是知道贞德堡易手,连留守的100个王宪骑士的仇都不报了,迅速跑路。 听着身边的起哄,刚刚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女武神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嗔怒地瞪了他们一眼,捂着脸,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教友们!修士们!信民们!”左手高高举起太阳齿轮旗,霍恩含泪笑着向所有人宣布,“我们,胜利了!” 加上被俘虏的20多名敕令骑士,逃跑成功的敕令骑士,估计只有个位数。 斑驳陆离的斜阳晚霞,为青草地中的溪流镶上了五光十色的细鳞片。 霍恩为此设计的战术战法很简单。 鼻尖是淡淡的洋甘菊气味,霍恩嘴唇触碰到的柔软之物,带着鲜血的甜腥味。 站在山坡上霍恩哭笑不得大喊,总算是把这群打完仗还有精力闹腾的战争修士们压下去。 敌人的鲜血是女武神最好的口红。 孔岱亲王9个敕令连中的1个基本就交代在这了。 松开了霍恩的脖子,他还没说什么,让娜却已经是高度红温的状态。 他睁不开左眼,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皮肤。 “再来一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威克多,侧着眼睛大叫。 换句话说就是,库什领近8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已尽入救世军之手。 “你已经尽你所能了。”霍恩咳嗽了一声,“别担心,这个应该是鼓膜穿孔,我有呼吸法还是魔女体质,恢复的概率很大的。” 双手扶住了霍恩的脸庞,让娜的头颅忽然靠近,胸口顺势贴在了他的胸甲上。 温热的气息袭来,两人额头与额头相碰,四目相对间,嘴唇像是不经意般地撞在了一起。 同样地,这里躺下了60多名敕令骑士,数十名方旗骑士和上百名的侍从骑士。 这样大费周章,是因为从灰炉镇直接发起袭击的话,很容易被岗哨和游骑兵发现踪迹。 到时候伊贝平原上的诸多贵族反应过来了,派出超凡骑士和敕令连内外夹击就完了。 “呜呼!” “胜利了!” 鳞片闪烁着,像湖水中吹皱的波浪。 第一,全歼敕令连或者打崩他们的编制; 不过无伤大雅,他们最终还是完成了战略目标。 只是她原本欢乐高昂带着撒娇的语气,在见到霍恩的瞬间变成了哭腔,“你……你……” 让娜没接霍恩的话茬,她噙着泪,伸手抚摸霍恩的沾满血的脸庞。 他们又没有炸药或者攻城火炮,对付贞德堡城堡还就真只能靠掘进和爬墙这些攻城方式。 第二,夺取贞德堡以及城堡。 真要是使用这种攻城方式,没个一年半载都别想打下来。 他唯一估计错误的,就是敕令骑士们的体力和战斗力,以及让娜夺取贞德堡后再回来的时间。 霍恩抬头看向天空。 俘虏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总和超过1200人。 雨丝敲打在霍恩的身上,将他身上的血迹冲成了一条条小道道。 霍恩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利用6个军团的暴露踪迹,隐藏了让娜2個军团的行军。 期间霍恩带着六个军团诱敌,伪装成遭遇战,将敕令连引诱入几天前预设好的阵地。 “亲一个!亲一个!” 这里有溪流斜坡,霍恩设下了蛛丝拦网,天下着小雨,是最完美的地形和天气。 将拐杖轮转如飞,科勒曼单脚着地,飞速赶来:“啊?亲了吗?哎哟,我没看到啊。” 所以一定就是隐藏踪迹和调开贞德堡的主要兵力。 “啵——” “你说什么?”霍恩朝她招招手,“你到右边来说,我左边听不见……那个骑士副手武器是锤矛,一锤砸在我左脸上,不讲武德,还好我戴了头盔。” 身边马上响起了无数的起哄的声音,更有甚者干脆吹起了口哨,连躺在担架上路过的伤员都嘣地一下坐直了。 她快要不认识这张脸了,曾经这张脸是农夫的脸,后来是学者的脸,现在又像是战士的脸。 “哟!” “哥,你怎么……” “我咋了?我跟你说,我亲手杀了一个敕令骑士。” “咦?”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霍恩,看着这个千百年来未曾有过亲自冲锋的教皇,看着这个带他们走向胜利的青年。 救世军全军先行至贞德堡附近,故意被发现后,霍恩带兵诱敌,让娜带两个军团和骑兵们藏在附近村庄里。 “哥!”跳下战马,让娜甩动着辫子,朝着霍恩奔来。 霍恩正站在明暗分界线的交汇点。 “哎!” 这样,让娜就可以从距离贞德堡极近的位置发动突袭,否则走到半路,就会被巡逻的骑士发现。 从山坡的平地到山坡上,躺下了近千名战争修士,减员近四分之一。 下了半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乌云散去,半角夕阳出现在云层和群山之间。 当初出征的550个超凡骑士,逃出去的都不到150个,整个库什领的超凡骑士和贵族,被霍恩前后两次一扫而空。 “哥,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他们都在等他说出最后那句话,那句所有人等待已久的话,他们要霍恩亲口说。 “好了,别起哄,别起哄了!” 右手无力垂下,大拇指从中折断,肩甲上插着一支短斧,胸甲上满是剑刺刀劈的痕迹。 在阿尔芒的搀扶下,他握着齿轮太阳旗帜,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坡前。 腿甲的缝隙间,时不时地往外吹血泡泡,左肩靠在阿尔芒身上,霍恩才能勉强站立。 在一个区域发现了救世军,驱逐了救世军,人们下意识就会认为这个区域是安全的。 正面霍恩带着6个军团纠缠住伯奥略,背后让娜带2个军团袭击贞德堡,完成后从后方突袭全歼。 “我们胜利了!” 欢呼声仿佛爆炸般扩散开来。 (本章完) 第281章 天选的教皇 第281章 天选的教皇 在简单收拾完战场后,霍恩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救世军前往贞德堡,而是先在附近的一个贵族庄园暂住下来。 包扎好伤口,将受伤和死亡的战争修士们安置完毕,霍恩才终于能够休息。 匆匆啃了两口面包和热汤,他再也扛不住深沉的困意,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来。 不过醒来后,霍恩惊讶地发现,由于浑身肌肉酸痛和大腿骨折,他根本无法从床上爬起来。 无奈之下,只能叫来让娜,她以公主抱的方式,将霍恩放到了轮椅上,推着向外走去。 “让娜,你今天好安静啊。” 让娜用蚊子大的声音嗫喏了几句话,霍恩却没有听清,但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话。 泥腥味和着血腥味,在水蒸气的蒸腾中杂糅在一起,熏得贝纳尔多头疼。 “战死约895人,重伤400多人,轻伤1100多人,几乎人人带伤。” 救世军八个军团长,一仗下来死了三个,重伤四个,唯有达斯因为指挥抬铳小队仅受轻伤。 “这么多吗?”尽管早有心理预期,可听到这个数字,霍恩还是心口发闷。 在道路的尽头,救世军和太阳旗帜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可救世军做到了,这是千河谷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那你呢?” “哼,我会铭记的。”让娜轻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贵族都给驱逐出去,千河谷人再也不用上战场。” 他们在尸体中不断辨认着,当认出了某具熟悉的骑士尸体后,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先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给哭出来。 听到阿尔芒的话,霍恩稍微振奋了一些,他知道作为教皇的他,是最不能消沉的那个人。 灌木、青草、岩石……到处都是血迹。 擦干嘴角,乡民们没有离去,而是一步步朝着那堆积的骑士尸体走去。 断裂的武装剑在路旁插成篱笆,残破的红白圆盾上挂着断肢残臂,几根人骨支撑着它们,在带着湿气的春风中摇摇欲坠。 “军法官尽早写一份报告出来,记录战史,准备纳新和抚恤的事宜。”拿起桌子上的面包,霍恩边啃边对着阿尔芒吩咐起来。 走过这些血腥的场景,贝纳尔多和其他护教军同伴汇合,将这些九九新微瑕的残破兵刃倒入马车车斗中。 端详着手中这把装饰了金玉和宝石的名贵长剑,贝纳尔多认出了这是伯奥略的那把。 他也没接茬,而是突然问道:“让娜,你觉得我现在和希洛芙比赛轮椅冲刺,谁更快?” 将心中的郁郁之气排解掉,霍恩镇定下来,继续问道:“几個军团长都怎么样了?” 贝纳尔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个雄壮的男人搂住了脖子,拽着他朝帐篷走去。 近卫二军的军团长孟塞清创嚎了一晚上,刚刚才醒。 “喏。” “黑帽一军的军团长威克多脖子断了,他有三段呼吸法,靠着药剂和强迫修士赐福抢救回来了,没瘫痪,只是需要静养。 他们穿着短衣,站在战场的边缘,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山坡上眺望。 “你现在分明就在笑,” 别说农夫打败敕令连,就是农夫打败超凡骑士的例子都是极为罕见的。 在看到骑士的尸体,在回忆起霍恩的诺言,在想起了曾经的苦痛后,所有的乡民都知道端坐的青年到底是谁。 拜圣父会的修士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可他们还是听不够,直到有人高喊: “是圣孙!教皇,教皇来了!” 就连霍恩都因为右腿骨折不得不坐轮椅。 从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乡民赶来。 黑帽三军的军团长伍利目前只找到了人头,黑帽五军的军团长查克被马蹄踏碎胸骨重伤不治身亡,黑帽六军的军团长科尔顿心脏被敕令骑士刺穿死亡。” 直到打得面目全非,打得拳头被骨片刺破后,村民们才会停止。 背上藤筐,吃力地行走在泥地上,贝纳尔多四周都是挥舞着铁锹挖土的护教军。 “冕下,我在。” 他们现在进驻贞德堡,知道的明白他们打了胜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输了呢。 他们被下令就地掩埋尸体,以防出现瘟疫。 他们狂热到疯狂地举起双手,不断地呼喊着霍恩的名字,在路边又蹦又跳,将鲜和欢呼癫狂地朝着救世军们扔去。 牧师们温柔地上前,将他们引导到一边,早搭设好了的棚子下面,一批又一批的村民们询问着战役的经过和结果。 呆愣愣地看了几秒,他摇摇头,将这把奢华的剑丢到身后的藤筐中。 “战争总有死亡,你我都得正视和铭记。” 餐桌前四个奇形怪状的病号军团长,望向端坐轮椅的霍恩,相视苦笑。 “不是派了新的会计吗?怎么又出错了?”将沾满泥巴的手在身上擦着,贝纳尔多无奈地问道。 拜圣父会的牧师们一瘸一拐地上去开导,甚至没说两句,他们便跳起,红着眼,冲着那骑士疯狂抡拳。 贝纳尔多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受到民众欢迎的教皇。 一捆捆的长枪、甲片和箭矢静静地躺在车斗中,在马夫的操纵下缓缓离开。 穿过战争修士们敬仰而狂热的视线,霍恩坐着轮椅被推到餐桌前。 “这一仗,咱们的战损如何?” “啧啧啧,没关系,我听说冕下那边很缺账务人才,特地开办了算术速成班,你去参加,肯定比干马夫强。” 转过头,望着眼前土头灰脸的军团长和战争修士们,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下午进城的时候,让大家把头脸都洗洗,咱们要昂首挺胸地进城。” 黑帽四军的军团长鲁迪洛被弩箭射入颅骨,人救回来了,但箭头留脑子里了。 “我原本想当会计来着。”贝纳尔多面不改色地回答,“可惜我跟着一位老会计才学了两天,父亲就病死了,不得不出来当马夫。” 清新的阳光穿过树叶,将棕色的地面照成了棕红色。 “贝纳尔多,还好伱来了,我们这边账册又不对了,少了3个第纳尔,怎么都找不出来。” “你自己也笑了,还说我。” 感觉到霍恩稍显低落的情绪,阿尔芒连忙补充道:“但我们缴获了战马788匹,骑士全身甲320套,普通胸甲277套,锁子甲和皮甲489套,如武装剑、长矛、锤矛等武器以及其他物资等,还在统计中。” “会有这么一天的。”转过身面向前方,霍恩靠在轮椅的靠背上大喊,“阿尔芒!” 在场的乡民们马上抛弃了讲道的拜圣父会修士,争先恐后地朝着行进的救世军跑去。 勒菲话音未落,几个走近战场的乡民便扶着旁边的树木狂呕起来。 三个月来同吃同住,霍恩对这些好小伙都已是相当地熟悉,乍然失去了好几位亲友,不怪他难过。 黑帽二军的军团长科勒曼右脚脚踝以下截肢了。 发现贝纳尔多的注意力转移了,勒菲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粗放地笑起来:“你信不信,第一反应绝对是呕吐。” 霍恩刚叫出口,便感觉肌肉扯得眉骨的伤口隐隐作痛。 “啊?”让娜先是愣住,随后嗔怪地在霍恩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你怎么老是问这种不尊重人的问题?” “……” 那雄壮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迈步向前:“就是新会计出的错,谁有办法?说起来,你不是马夫吗?怎么算术这么好?”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护教军倒是没阻拦,毕竟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被捡走了。 带着水汽的阳光在阴暗的走廊中盘旋着,霍恩的轮椅骨碌碌地压过铺满尘埃的地面。 有了这些武器,有了贞德堡的领地和资源,起码他们下一次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我没有!” 这些战争修士都是在人生最好的年岁中死去的。 听着勒菲满是汗臭味的吹牛,贝纳尔多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 两人打闹了几句,霍恩才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战死的士兵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们太弱了,错的是世界根本不讲理。” 贝纳尔多弯下腰,伸手绷紧了肌肉,将骑士剑拔出,可他失望地发现,这把骑士剑却只剩下半截。 “我准备参军,拜圣父会的牧师说了,新募兵就从原先的护教军里招募。”雄壮的男子敲了敲胸口,“我勒菲可是迟早要成为元帅的男人。” ………… 雨后粘稠的湿草地上,一把闪着亮银色光泽的骑士剑插在泥地中。 战争修士们的平均年龄都不到三十岁,就是这群年轻人硬生生击败了莱亚最强大的力量——敕令连。 是杀死了公爵的教皇,是揭露了蓝血的教皇,是打败了骑士的教皇,是站在平民一边,千河谷人自己的教皇。 天选的教皇! (本章完) 第282章 进驻贞德堡 第282章 进驻贞德堡 “要不要把周围的这些乡民驱散一下?” 看着队伍两侧越聚越多,都快有上万人的乡民,哈库托低声询问道。 霍恩摇摇头:“不用,你找几个护教军维持秩序就行,别出现踩踏事件。” “是,冕下。” 望着队形微微变化的救世军,霍恩总感觉对军队的掌控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甚至有一种军队是他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好像可以轻易地指挥他们。 土头灰脸的锡德丝毫没有受辱的感觉,嬉皮笑脸地站起:“冕下,是我啊,锡德,您忘了吗?” “难不成敕令骑士或者达内就好吗?”旁边的老劳工实在听不下去,“人家起码还讲点道理。” 弄清了王宪骑士的情况后,霍恩再次朝让娜发问:“你打败这些王宪骑士,立刻就把贞德堡夺下来了吗?” “谁说不是咱们的钱,他之前怎么做的,忘了?”锡德叹了一口气,“时无英雄,倒让个农夫成名了。” 乡民则跟在他们身后,和市民们一起挤入了贞德堡中。 锡德瞬间如同一条看见臭屎的饿狗,百米冲刺地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一辆,两辆,三辆……”一个路边的市民喃喃自语,“三辆马车,六十个敕令骑士的人头,加上那二十多个战俘——” 坐在轮椅上,被战争修士们高高抬起,霍恩看着眼前的一切。 “呃……”引喻失义的霍恩舌头打结了两秒,没想到自己被让娜抓住了破绽。 “没有。”春风吹起让娜罩袍的一角,她伸手抚平了褶皱,“要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赶到战场了。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骑士浑身一抖,硬是不敢抬头。 “就这……” “吃饭先免了。”让娜不耐烦地打断了锡德,“我们先进城,还有事要干。” 来到城市广场的中央,贞德堡城堡之上飘扬着救世军的旗帜,市政厅的塔楼之上飘扬着教皇国的旗帜,教堂上则是教皇霍恩的太阳齿轮旗。 不过倒也正常,非常符合霍恩对法兰人的刻板印象,随意散漫爱喝酒。 法兰人既讲义气又小肚鸡肠的民族性格在这個事件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人没到,上万的乡民倒是先把这些市民们吓了一跳。 黑帽第一军团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昂首挺胸,为后方的战争修士们开路。 广场上乡民人头攒动,小巷中挤满了市民与赶来的劳工,连屋顶上都站着不少贞德堡居民。 坐在马车的软垫椅子上,霍恩低着头看自己粗糙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嘈杂的人群寂静得仿佛图书馆。 一些守夜卫兵和超凡骑士试图逃入城堡躲避,贞德堡的市民和劳工组建了卫队,把他们拦了下来。 二十多名战俘满身血污,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满面哀容地前行。 果不其然,进入他们视野的救世军们人人带伤,穿着整齐的服饰,身上却满是尘灰和污渍。 麦色的脸,淳朴愚蠢的眼神,无礼的动作,粗俗的言谈…… “什么伯奥略大人!那是魔鬼伯奥略,注意你的言辞!市民!”锡德猛地转身,指着身后的随从骂道。 “那天下雨,他们都在屋子里躲雨,不是在喝酒赌博就是在睡觉,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来。 身体随着坑坑洼洼的土路震动起伏,霍恩差点被颠吐了,他心中忍不住暗骂:玛德,迟早狠狠给你灌注砂浆。 经过有些变形,可他们仍能认出那就是敕令骑士们! 八十多个敕令骑士,王国超凡骑士的顶峰,都拜倒在救世军的脚下。 “小点声吧,别被听到了,还想去冰菜窖待着吗?”旁边另一名市民代表提醒道。 “冕下,贞德堡到了。”杰什卡马上站出来解了围。 “王宪骑士的营地……”抬起脑袋,霍恩看到路边的一处营地冒着黑烟,到处都是焦痕,“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没等他们从刺激中反应过来,又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20个用石灰腌好的人头。 我直接带着圣铳骑兵冲进去,他们来不及穿甲和骑马,被我电死了几十个,其余的人就都投降了。” 霍恩被他吓了一跳,旁边护卫的修士更是骇得将他从地面提起,向外丢出了一个跟头。 市民们雇佣了不少劳工,站在路旁挥舞彩旗和鲜,这是外来主教巡视的必要环节。 他们掌握的武力连神殿骑士都打不过,更别提“击败了”敕令骑士的救世军了。 偶尔与押送的战争修士对上眼睛,他们就会如同看到猫的老鼠,迅速地把头缩回去。 那可是敕令连,别说杀死了,能击落十个敕令骑士,他们直接吃。 从遮阴棚下面站起,他们在路口排成一列,挂上职业假笑,欢迎霍恩到来。 那可是据说每人都有天使护佑的敕令骑士! “快快快,别耽误了。” “排场还挺大。”市民代表锡德歪着脑袋对身旁的石匠行会的会首布纳福德低声道,“雇这些乡民得不少钱。” 霍恩顿时语塞,他能预想到王宪骑士的战败肯定很蠢,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蠢。 “哦——”霍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你啊。” 杰什卡骑着战马,用独眼看着霍恩抱着纱布的独眼:“说来好笑,那些法兰人战俘明明和神殿骑士战俘关在一起,他们却只救走了自己人,甚至还把几个神殿骑士殴打了一番。” 说到底就是换个旗帜的事情,毕竟城市的运行还得靠他们。 “教皇冕下在后面呢。”威克多指了指身后,正巧两个强壮的战争修士扛着霍恩的轮椅,将他从马车上搬下来。 仿佛抢食般低头,他反复亲吻起霍恩的脚面。 “总归是有几分血性的,圣主还有三分火气呢?” 这不是霍恩看不起市民,而是贞德堡大部分有勇气血性的人都跟着他去了大泽乡了。 “哥,看。”让娜指着路边的不远处,“那里就是王宪骑士的营地。” 那是敕令骑士,高高在上的敕令骑士啊! 市民们反复揉着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其中甚至有人喊出了一名骑士的名字。 他们用狼烟提醒了贞德堡,我们在城外和神殿骑士战了一场,赢了。 “八十个,真有八十个啊。” “冕下莅临,我们请来了贞德堡最好的厨师,给您设下了宴席……” “伱!” 市民们都知道,以目前千河谷的形势,在未来不短的时间里,他们都得臣服在霍恩脚下。 当黑帽第一军团身后的人出现时,那些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突兀地卡在嗓子眼,变成了滑稽的“嗬嗬”声。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到场的市民间响起,甚至夹杂了几声分不清男女的偷笑声。 就算穿上了好看的衣服,也不过就是农夫罢了。 “是孩儿军和拜圣父会的修士组织的。”让娜揭开了谜底,“不过他们确实积极参与了卫队。” 控制城堡并打下教堂后,我就带着战争修士们马不停蹄地向着帕维亚进发,还好赶上。” “对,锡德,贞德堡的法官锡德啊。” 多少次他们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可市民们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要陪着笑脸。 救世军不少人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毕竟那个夜晚的血战刻骨铭心。 “圣主那叫三分火气吗?她不是动辄就杀几万万异教徒?” 可偏偏就是这群战俘,让市民们仿佛世界崩塌一般。 如果马德兰在这里,肯定要和他们掰扯清楚。 “我没看错吧,我眼断了,谁帮我看看。” 在贞德堡城外大路的空地上,原先的小摊小贩的棚子全部都被推倒,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迎接霍恩。 甚至他们的步伐都未曾有半点变化,偷笑他们不是没有听见,不做反应只是觉得可笑。 他们被奴隶项圈锁住了脖子,双手被砍去,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子。 不是八十多个,是所有100个敕令骑士,一个不落,整整齐齐。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锡德立马合上了嘴巴。 “锡德?” 在近卫第一军团的护卫下,霍恩和圣铳骑兵们沿着曾经的道路缓缓向前。 “笑了。” 只不过有些被皮革炮打烂了脑袋或者被闪电烧焦了,所以没有腌制展示而已。 正如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欢迎敕令连的到来。 笑容挤出了满脸褶皱,锡德嘿嘿笑着,搓着手走到了威克多的面前:“队长,我的教皇冕下呢?我们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饭菜,正等着呢。” 当那些排着整齐队列的黑衣士兵再次走过时,市民这回甚至不敢直视他们的脸。 “啧啧啧。” 以霍恩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虽可能会因为上头起义,但没有组织者,大多数都是各自为战啊。 我趁机冲锋杀穿了他们,其余的骑士和披甲军士就都四散跑了。 “那些王宪骑士的战俘呢?我怎么没看到?” 这边听完了让娜的叙述,霍恩强忍着呕吐和晕眩感,迅速抓住了重点:“那些市民组建了卫队,帮你们进攻骑士?他们有这勇气?” “锡德先生,那个是伯奥略大人的脑袋!是敕令连的连队长!” “你管他呢,又不是咱们的钱。”布纳福德哼了两声。 尽管独立的意愿很强烈,可市民们却知道不现实。 市民的几个代表,各大工匠行会的会首,劳工们推举的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他们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等待霍恩的到来。 “我就随口一说,你急什么啊?准备好给那个农夫舔鞋子了?” 这是能打败敕令连的士兵? 他们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可那股子疑惑和轻蔑的神色,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放跑了就放跑了吧。”霍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和这些法兰人没多少利益纠葛。” 现在,他们就这么被装在拉大粪的马车上,供人们巡视观看? 让娜的脸色有些难看:“昨天夜里,那些逃跑的王宪骑士去而复返,把剩余的同伴都救走了。” “全,全歼?” 在大多数市民的潜意识中,救世军应该只是驱逐逼走了敕令连,而不是正面击败。 “信民们,此处不再是千河谷教会的领地。” 一根食指指向天空,霍恩庄严地宣布:“从此刻起,贞德堡及库什领纳入教皇国旗下!属于圣父的直辖领地!” (本章完) 第283章 完全有可能! 第283章 完全有可能!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银币撞击的声音连连响起,伴随着账本翻页之声哗啦啦地流动。 整个急流市的财政活动都集中在这片小小区域中。 从2月中旬起,美格第商会基本接管了急流市议会的一切活动,尤其是财政。 它几乎是整个搬到了美格第商会总部,踏入了红色碉楼中。 毕竟如今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是急流市的临时执政和急流军的司令官。 在急流市目前的战时内阁中,六个人里有四个都是凯瑟琳的人。 这段时间,市民和工匠们一直在积极筹款,出人出力不断地扩充兵力、购买武器装备和修缮城墙。 贞德堡,救世军? 佩蒂埃听过这个名字,他生病卧床的那几个月经常从朋友口中听到。 “那可是100个敕令骑士啊,要是我能亲眼……”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教会只是被接二连三的起义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的这半年,才是决定命运的时间段。 不仅把敕令连干得只剩几十个侍从骑士逃了出来,甚至王宪骑士都被赶跑了。 “快过来,快过来,我这里有好看的……” “我从去年7月就生病了,一直在养病,2月才养好就加入急流市市民卫队了……所以那个救世军的领袖是霍恩·加拉尔,不是叫霍斯·加拉尔吗?” “是贞德堡救世军的战报。” 莱亚王国目前处在内战边缘,抽不出手管他们。 进可直逼飞流堡,退可北上与墨莉雅提会师。 据说是一群从黑骨沼泽里跑出来的农民叛军。 “不,我这不是回去。”马丁将那本小册子塞入背囊,“我准备去一趟贞德堡,亲眼去看看这位霍恩阁下,准备怎么搭建一个《圣道救世训》里的世界。” 拿着计算尺,将乘数对齐,佩蒂埃一边心算,一边将账目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这是什么?是新的《修女落难记》喔?” 届时,会战兵力将达到二万,目前孔岱亲王9个敕令连,哦不,是8个敕令连看到了,都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出手。 击败和全歼的区别可太大了! “不是,那是他的叔叔。” 可惜老师看不到了,凯瑟琳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老师看不到了。 这种刺激就好像知道大学时睡下铺天天扣完脚丫子就芦管的义子舍友,毕业后半年没见成东南亚大军阀了。 卡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没想到啊,咱们背后最大的隐患,居然被这群农……救世军解决了。” 当初,凯瑟琳的最低期望是救世军纠缠住敕令连,最高期望是击败敕令连把他们驱逐。 放下了计算尺,佩蒂埃揉着眼角,绕过了实木桌子来到了门边负责收发信件的小吏身边。 告别了几人,马丁戴上兜帽消失在楼梯间。 但没看几眼,他就猛地把头探到了纸上,眼睛都快贴到纸张上去了。 目前急流市西南部地区与卡夏郡接壤的部分,基本都纳入了凯瑟琳的统治范围。 贞德堡驻扎着一个敕令连,就是为了逮住这伙农民叛军。 “他叔叔叫塞加尔啊,怎么变成霍斯了?” 明天伱准备一下,后天去贞德堡,与尊敬的霍恩阁下共同商讨夹击狗狐乡的教会势力。” 那么郎桑德郡、诺斯郡、南芒德郡、下瑞佛郡以及卡夏郡立刻就能连为一体。 “那可不行。”优雅地将茶杯放下,凯瑟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还需要你去帮我料理那些三心二意的骑士和北边神殿骑士们的联军呢。” 贞德堡的敕令连一除,只要能把中间连起来,全盘皆活。 看到风风火火赶来的卡尔,凯瑟琳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没等卡尔开口,她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们没在耍你,我确认过了,是真的。”凯瑟琳指指办公室,“三颗敕令骑士的人头就在里面,希望能打破你的偏见。” 可救世军却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 望着马丁离去的背影,凯瑟琳忽然开口:“茜茜啊,这个圣孙霍恩平时都有什么喜好啊?有什么在世的亲人朋友吗?有没有结婚啊? “对啊,您不知道吗?” “这,他怎么会,他就是圣孙,他……” 这样,你把这些列一个清单,越细节越好,明天,嗯,今天晚上之前交给米特涅。 与其说是统治,这种关系更像是附庸和羁縻。 一把从下属手中抢过了战报,佩蒂埃伸手抢过战报,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之前关上的桃木房门再一次打开,卡尔梦游般地走出,身后则是茜皮笑脸的茜茜: “怎么样?是真的吧。” “比《修女落难记》还刺激,是贞德堡的战报!” “胡安诺院长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这对千河谷有好处,那我们就相信它。”拿起那本《圣道救世训》,马丁随意地翻看着,“我们或许无法明确表示他就是教皇,却可以否认他是魔鬼。” “你们布拉戈修道院是怎么看待这位圣孙的?他那个教皇的身份……”凯瑟琳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今的急流市有2000人的城市卫队,1200人的法兰雇佣军,1400人的山民雇佣军,以及凯瑟琳自己的900人直属卫队。 千河谷独立的梦想,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过! 卡尔被凯瑟琳当头一棒,嗫喏两声,快步走到了房间门前,犹豫了半秒,才推门而入。 第一批1200人的法兰雇佣军,已经借道卡夏郡,来到了急流市。 这谁能缓得过来? 没等佩蒂埃缓过神来,卡尔拿着那份新鲜的战报,推门而入。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马丁站起身,画了一个屮字架,对着凯瑟琳躬身行礼。 茜茜笑着将背囊递给他:“路德维克院长这么着急吗?这才来又叫你回去?”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探性地问道:“您认识他?” 如果这支救世军真有击败敕令连的实力,那么只要把他们拉拢过来,不就有了平衡墨莉雅提存在的势力了吗? 这个时代,谁掌握了暴力,谁就拥有最多的话语权啊。 不去管茜茜,卡尔执拗地噔噔噔上楼,来到了凯瑟琳的办公室。 可今天他却没有跟着笑,反而梦游般指着一个名字问道:“霍恩·加拉尔,这是那个教皇的真名吗?” “佩蒂埃先生,你是哪个字不认识吗?” 旁边立刻响起逗趣的笑声,佩蒂埃性格随和,与这些下属关系处得不错。 “只要不断胜利,否认他是魔鬼,那他就只能是圣孙和教皇。”拿起旋涡叶的瓷茶杯,凯瑟琳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茶,将饼干塞入嘴中。 佩蒂埃一边回应,一边继续阅读战报,他把战报看了好几遍,才不可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 “完全有可能。”茜茜和心神乱套的佩蒂埃打过招呼,就紧跟着卡特往楼上走去,“你问凯瑟琳大人,只会是同样的结果。” 诺斯与南芒德两郡的凶狠山民,伊贝平原和卡夏郡的粮食,南边黑蛇湾的秘党军队就能源源不断地开进。 “何止是认识,我和他都是杂货商行会的会计学徒,我们租了一间阁楼,一起睡了一年多!” 目前的形势下,只要凯瑟琳向东成功打通道路。 他的身后还跟着得意洋洋的茜茜,他穿了一身干练的修身猎服,明明是男人穿男装,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女扮男装。 当初她就是靠着直属卫队的骑兵夺下了急流市的城门,将原先教会任命的市长淹死在了水缸里。 此后,凯瑟琳迅速雇佣了一支1400人的山民雇佣军,配合着从达内手中买来的黑骑士,突袭击败了附近驻扎的神殿骑士,这才坐稳了位置。 既然是战报,那就是他们被剿灭了? 贞德堡位于急流市后方,要是拖住敕令连脚步的救世军被灭了,那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给我康康!” “怎么了?” 凯瑟琳却没在办公室坐着,反倒是坐在办公室外的茶歇室,和布拉戈修道院的马丁修士就着一本小册子谈论着。 作为急流军的后勤主管,佩蒂埃在先前的会议中,听过凯瑟琳阁下对形势的分析了,自然是不敢懈怠。 “是啊。”将膝盖上的饼干渣扫到地面上,凯瑟琳愁了好几天的面孔上,多出不少微笑,“这样一来,那些渣滓骑士能安稳些,咱们终于能抽出手了。” 这几天,卡特和米特涅东奔西跑,软硬兼施外加造势,配合着艾尔人的资助,成功获得了小半個下瑞佛郡的效忠。 握着圣像的雕像,马丁笑而不语。 “啊?”茜茜眨了眨眼睛,“我下午还要去码头清关呢。” “晚两天又不会跑。”捏着茜茜的肩膀,凯瑟琳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事要分清主次啊。” (本章完) 第284章 收了教会50万第纳尔 第284章 收了教会50万第纳尔 淡白色的阳光穿过乌黑的山体,从泥土中吸出蒸腾的水汽。 浓郁粘稠的黑烟与阳光交织,从半截车轮骨架旁升起,散发着铁锈与焦炭的气息。 收尸人赶着马车,将一具具沉重的尸体丢到车斗内。 轮辐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与停留在尸体上啃着腐肉的乌鸦叫声相得益彰。 偶尔被石块颠簸了一下,便有一具尸体猛地一震,甚至是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在这山体间的城堡前,地面铺满了残碎的箭矢和铁屑。 站在山坡上,贝瑟吊着手臂,嚼着狗尾巴草,愣愣地看着战后残破的景象。 兰内斯和贝瑟两人是冷泉堡军队中极为罕见的非山地骑士出身的军官。 继续往西打,追击敕令连,还是往南打进攻芒德郡,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趁此机会,冷泉堡的军官们包括兰内斯重新稳定了方阵的阵型,甚至开始了反冲锋。 “一整个敕令连,全歼。” 贝瑟一口吐掉了狗尾巴草:“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进军还是固守?” “下一步?”兰内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长锋堡塔楼,“那是墨莉雅提殿下该想的事情,咱们听命就行了。” 灰马骑士维恩牢牢注视着墨莉雅提的铁面,他总感觉今日的墨莉雅提不太对劲。 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费了多大的力气,准备了多少年才险之又险地击败了两个敕令连,甚至不是全歼,而是击败。 双方僵持了十几天,被车堡和长弓手耗空了耐心的伶牙骑士,终于忍受不住,带着两个敕令连发起冲锋。 大洪水之后他被商人赶了出来,先是当战车兵,后来当剑盾兵,因为作战勇猛,提拔成了山地骑士的军士。 在自身战死20人,折损近30人的情况,两个敕令连险些杀崩了6000人的山地骑士大方阵。 傍晚将临,石头房间是越发阴冷,墨莉雅提听着听着,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放屁!” “昨天那一仗未免太凶险了。”坐在椴树下,贝瑟抚摸着湿润的草皮,看着兰内斯将马拴在马桩上。 “如今我们想要盘活千河谷整个战局,要么打穿上瑞佛,与急流市的凯瑟琳汇合,要么打穿芒德郡,与南边的两个山地郡汇合。 贝瑟一屁股坐在兰内斯的身边,拿起薯根酒喝了一口:“要不是殿下带着灰骑士杀穿了敌阵,抓住了劳什子的伶牙骑士,咱们现在恐怕还在逃跑的路上呢。” 说实话,我都以为是在看笑话书,就那个魔能弩,咱们不是没有用过,哪有那么大威力?” 对方被咱们打没了一半的编制,尽管无力再野战,凭城固守高堡市却不是问题。” 这一仗下来,救世军算是彻底打出了名头,也彻底上了教会的名单。 听到墨莉雅提的发言,在场的冷泉堡军政高层都立正了身体,等待着墨莉雅提的发言。 “看什么呢?”兰内斯脑门上绑着绷带,牵着马走过来。 在三位封号骑士的带领下,山地骑士们开始反击,成功击败并打残了两个敕令连。 墨莉雅提抚摸着手中的金骷髅权杖,声音冷酷而淡漠。 兰内斯是马夫家庭出身,当兵前是染布商人的学徒。 尽管墨莉雅提的改进版邓贾尔大方阵是超凡率过80%的全甲步兵,可还是抵不住敕令骑士们太能冲了,耐力太强了。 情报总管菲利摇摇头:“情报的准确性,来不及查证,但至少急流市那边发过来的证据很清晰,人证物证俱在。”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打赢了敕令骑士。” 赫曼无法接受。 回忆起昨天的场面,两人都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 两人阶层相似,又都是上瑞佛人,自然就渐渐成了朋友。 兰内斯却给了贝瑟的胸口一拳:“伤春悲秋的,你要当诗人啊?” 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残破的敕令连逃跑了。 “差不多吧,92个敕令骑士,想想莱亚王国有4200个敕令骑士,我就觉得头晕。” 转眼间,当时跳大神的草台农夫,现在全歼了一个敕令连。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咱们这一方的。”坐直了身躯,墨莉雅提放下了简报,红色的眸子闪着火盆的焰光,“给教会添点堵,倒不失为一件美事,与其想着人家的事,不如想想咱们自己的事。” 他们连续换马,来来回回冲了近二十次,从上午冲到下午,硬生生冲垮了山地骑士们的意志力。 “依我看……” 否则我们孤零零地被教会一方的上瑞佛郡和芒德郡夹在中间,无法抽调所有力量,反而会疲于两面作战。 350个王宪骑士直接被吓跑,从2月20日到今天3月10日,20天拿下贞德堡…… 大概是2月末的时候,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敕令连来到了长锋堡下。 “如今我军小胜,阵亡300余人,重伤轻伤有近千人,情况不算太糟糕。 铁壁般的车堡,当场就被冲锋的敕令骑士们撞翻了好几辆。 靠在柔软的狼皮宝座上,铁面下娇俏稚嫩的脸蛋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我听说,咱们清点出了92个敕令骑士的尸体?” 黑马骑士赫曼抖着手中的简报:“100个敕令骑士一个没逃出去,方旗骑士只逃出去10个,侍从骑士只逃出去20来个。 只可惜这张绝美的脸,旁人却看不到。 “真是难以置信,一群农夫……”赫曼摇着头将简报放到桌子上。 手肘撑在扶手上,墨莉雅提侧过脑袋,用手掌托着脸颊,冷漠地看着听着。 这一举动直接逼得原本都跑出方阵范围的另一個敕令连来回救。 甚至比墨莉雅提还早七天,战果更大,传播更广,当人们提起击败了敕令连,第一印象反倒是救世军了。 “咱们这的山路这么窄,4200个敕令骑士铺不开的。”兰内斯灌了一口酒,安慰道。 长锋堡的塔楼内,从狭小的窗口看进去,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坐在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火盆前阅读简报。 “我都没说是什么?你就放屁了?我看你是收了教会50万第纳尔才来处处找碴!” 贝瑟稍好一点,他出生于理发师家庭,还算富庶,后来跟着一名山地骑士当随从步兵。 只是这位山地骑士在作战中去世了,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贝瑟顶了上去,硬生生干到了骑兵队长的位置。 就是这个时候,是墨莉雅提大公亲自带领亲卫骑兵,击溃了伶牙骑士所部,并开始追击伶牙骑士本人。 “没看我受伤了吗?别敲敲打打的。” 那些农夫从去年9月起事,到今天拿下半个富庶的郎桑德郡,不过半年时间。 若不是急流市顶在前面,恐怕教会的军队就要气急败坏出动了吧? 算算时间,自己派出的诺斯骑士该到了,本来想着给霍恩提供点帮助,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望着眼前几个快把舌头甩到对方脸上去的中老年男人,不知怎的,墨莉雅提却突然有点想念发条小青蛙了。 (本章完) 第285章 诺斯骑士们与对教会贵族的清算 第285章 诺斯骑士们与对教会贵族的清算 低矮而苍白的篱笆旁,夏栎树的树枝探出了篱笆,几只哨鸫停在新生嫩芽上,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琉璃质感的阳光照在几头啃食嫩草的战马背上,居然反射出了仿佛金属的光泽。 身体随着战马轻轻地晃动,缪拉腰间华丽的短剑撞击在腰带铁扣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把鎏金短剑镶嵌了细碎的宝石,白银的浮雕 这一把就用去了缪拉整整12金镑,加上他购买的三套礼服费了6金镑。 这一次性就将墨莉雅提赏赐给他的40金镑去了近半。 他的同伴们都劝他在老家购买牛羊房屋和地产,但缪拉却不这么认为。 良好的教育谈吐,英俊的容貌外形,配合上这些彰显身份的服饰,这就是一张通往上层阶级的入场券。 缪拉与身后的副官对视了一眼,他们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敢相信。 “新兵2第纳尔,老兵4第纳尔。” 缪拉是诺斯郡的库什骑士,祖上和卡尔黑骑士他们是同一批,都是封建化的库什部落领主。 目前救世军经过整修和统计,需要补员1028名新兵。 为了转移话题,缪拉指向了路边的一个小帐篷。 敕令连没了,贞德堡被夺下了,战利品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他们这些山地骑士要死要活干一年雇佣军,搭上老家农场收入,一年才勉强混个10金镑多点。 “农夫主动去应征吗?”缪拉转念一想,倒也了然,“春荒洪水,当兵好歹有口饭吃,说不定还有薪水。” “不是周薪,是日薪哦,每周一发放,非战时,新兵发7第纳尔,老兵发14第纳尔,战时翻倍。” 耳朵微微弹动,缪拉抬起眼皮,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在3月1日出发支援救世军,今天3月11日才终于赶到地方,结果被告知,他们来晚了。 “啊?不是,你们不打仗的时候也发钱吗?” “你这金镑挺能藏啊?带走!” 在那里几亩田地就足以让人打破脑袋,更别提这边纵横阡陌的肥沃田土了。 到底谁才是骑士啊? “注意言辞。”缪拉朝着那名山地骑士低声呵斥道,“我们的主君是墨莉雅提大公,你这样太无礼了。” 这四百超凡骑士说是骑士,但骑的不是驴就是骡子,就算骑马都是矮脚马。 走在带着弧形的青草地上,缪拉身后跟着四百名诺斯步战骑士,与前来迎接的布萨克一同走在道路上。 这群诺斯骑士们的首领,就是缪拉。 毕竟救世军是常备兵,财政压力很大,在经济恢复正常前,还是得审慎一点。 有时候雇主还会拖欠山民工工资,需要他们丢尽了脸面大吵大闹甚至威胁绑架雇主才能拿回七八成。 “我也可以是护教军,我也可以谈。” 缪拉向来认为光看外表很肤浅,但架不住风气如此,他痛恨化妆粉的气味,却还是得扑一点在脸上。 “这是教会的地产,他们被定为帮助魔鬼罪,要没收一切财产,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开启追溯诉讼。”布萨克手搭凉棚,眯着眼睛。 从此平坦的田地就成了他们每晚最甜蜜的梦乡。 向来趾高气扬的僧侣,个個垂头丧气或是哭嚎砸地,缪拉心中的快意油然而生。 霍恩这边的救世军,一年不打仗坐着收入都有6金镑,这还都没算战利品呢。 与这些驴骡相配的,则是这群骑士们老农般的胡子与沧桑的脸。 “我是骑士,不用训,上来就能当老兵。” 之前喊出“带走”的黑帽军战争修士,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两枚臭烘烘的金币,嫌恶地丢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目前虽夺下了郎桑德郡北方的库什领,可南方金河乡伊贝平原的骑士们仍旧虎视眈眈。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这活,我也能干。” “包食宿吗?” 作为山地郡的骑士,他们可不像平原地区的骑士可以躺在庄园里吃喝玩乐。 “不用,审出来几个罪轻的,然后靠指认抵罪,有他们帮审,速度很快的,况且我们还有专门的法律学者马夏尔审核呢。” 代步工具罢了。 当然征兵的确是要征的,只不过是分三批,先征召补员兵,补齐编制。 被呵斥的骑士低声嘟囔起来:“这不是还没宣誓吗?” 长队的两边,手拿长枪的黑衣士兵板着脸,正在斥责试图插队的农夫。 贫瘠的土地下,就算是骑士都得外出当雇佣兵打工赚钱,性质和劳工差不多。 “他们日薪多少?”一个山地骑士好奇地问道。 不仅仅是缪拉本人,他身后跟着的步战骑士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早春三月,还是农耕时节,又遇到了饥荒,可霍恩却不得不下令再次征兵。 缪拉没有贸然询问百户制到底是什么,如今大庭广众的,真要是刨根问底,倒显得他过于刻意了。 不过还好,救世军的领袖霍恩愿意安置他们,不算白来。 “征兵。”布萨克的声音暗淡了几分,“先前那一仗打的太惨烈了。” “那是在做什么?” 飘扬的太阳齿轮旗下,他看到农夫们在帐篷前排成了一条长队。 只不过一个是制造业劳工,一个是军事劳工罢了。 尽管口中抱怨没有薪水,可在墨莉雅提的权威下,诺斯人东拼西凑,还是弄出了四百多名山地骑士。 “哦……诶,霍恩冕下,有说过没收地产的去向吗?”缪拉能够感觉到身后诺斯骑士们的呼吸粗重了好多。 “如果战死了,每月发四分之一薪的抚恤,最低每日1第纳尔的补贴,子女免费进入教廷皇家学校上学。”布萨克扭过身体,对提问的诺斯骑士回答。 他们到这来,是受到了墨莉雅提大公的指示,让他们去帮助贞德堡的救世军。 只是如今农忙季节,一口气从周边抽走3000多青壮劳动力,对库什领农业的破坏还是太大了。 在法兰贵族和莱亚贵族的移民入侵下,缪拉的曾祖父不得不从肥沃的平原地带退守到了贫瘠而寒冷的山地。 他们的老家诺斯郡是一个小高原,除了荒草和野牛什么都没有。 “你们干不了。”布萨克摇晃着脑袋,“我们暂时只招收库什领的士兵,且优先考虑护教军与农夫。” “抚恤呢?有抚恤金吗?” 第二批将在四月份再次招募两个军团1000人,看情况再选择要不要招募第三批。 望着眼前连成片的篱笆,纵横的溪流以及和田土间湿漉漉的犁沟,不少诺斯骑士眼中露出了贪婪和嫉妒的神情。 若是按照哈库托的想法,最好在补员的同时,再次征募2000名新兵才对。 “最后一个问题,上哪儿报名?” “这么多人,审得过来吗?” “我们目前只是代管的状态,对于怎么处理这些地产,冕下也很头疼。”布萨克毫不避讳地介绍着他们目前遇到的难题,“这段时间,冕下一直在召见库什领各地的有识之士,商讨目前的情况,不过照我看来,估计还是百户制改革。” 布萨克当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们可以按市场均价雇佣你们,周结不拖欠,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在灰炉镇驻扎吧。” 被几片肥沃的田地包裹,在树荫掩映的林间,苍黑色的修道院前,上百名僧侣和教士被战争修士们赶出来。 缪拉肉眼可见地身体一僵:“你刚刚说多少?周薪吗?” “包。” “好嘢!”诺斯骑士们瞬间欢呼起来。 (本章完) 第286章 圣国田亩诏书 第286章 圣国田亩诏书 雇佣这些超凡骑士,不是霍恩钱多了烧得慌,而是的确有需求。 最主要的需求是打击土匪和威慑南面的伊贝骑士。 从贞德堡血战到帕维亚之战,一系列的战役把整个库什领主要的超凡力量都给彻底打垮了。 残存的超凡骑士不敢正面对抗,只能固守乡间的土寨或者在野外打游击。 霍恩需要一支机动力比较强,且能够和超凡骑士扛正面的部队。 他本来都准备去山地找物美价廉的山地步兵了,没想到诺斯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这群强盗骑士数量并不多,但来去如风,肆意袭击村庄,圣铳骑兵们忙不过来。 所以外界看起来风雨飘摇,但霍恩深知大多数只是起到一个吓人的作用。 这税赋报告就是此次算账结果的汇报。 怪不得他们能从修道院里抄出来那么多的钱。 怪不得农民得知霍恩驱逐敕令连和教会后会如此狂热。 昨天早上的时候,库什领的三个最大修道院之一,被黑帽军给攻破了。 霍恩恍然大悟。 全贞德堡的会计都被集中起来,开始对税册进行统计与对账。 属于达内的力量就这样一点点被蚕食掉,到手的土地税和人头税一年一降,资产还被修道院不断蚕食。 这种近似零和博弈的情况下,有人受益必定有人受损。 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之所以眼看着贞德堡失守一动不动,就是因为他靠农业产出而活。 其中包括救世军的薪资、衣食住行、抚恤金、训练和武器装备等等费。 他们抄家抄了整整一天。 几十年来,骑士们还稍好一些,毕竟他们还要和南边的黑蛇湾以及诺恩人搞点啸冲突,有战争肯定有费。 霍恩甚至要贴不少钱进去,帮助本地的农民度过春荒。 “算了。”放下手中的羽毛笔,霍恩打了个哈欠,他转过身朝阿尔芒问道,“那些民意代表都来了吗?” 摇摇头,在书桌前坐下,霍恩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卷今早马德兰递交的税赋报告。 刨去5000金镑给王国的领地税,剩下的税赋中四分之三都流入了教堂和修道院,还有四分之一留存在骑士和贵族的帐上。 这笔钱用来覆盖战争支出是绰绰有余了,但霍恩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些都是一次性收入,是无根之水。 不过霍恩预计他们等不了多久,等三月四月的农忙过了,就算他们不进攻霍恩,霍恩都要去进攻他们了。 坐在书桌前,看着昨天递交上来的清单,霍恩仍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减少的一百多骑士中,一多半都是库什骑士,大量武装农的土地落到了教会的手中。 从中抄出了足足4万金镑,还有大量难以统计价值的金银珠宝、高档家具和衣物。 这场大对账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对好,霍恩坐在市政厅二楼书房的时候,还能听见下面翻书和摆弄计算尺的声音。 想要打败教会和帝国,就必须有一个大后方,为他源源不断地产出人力和物力。 抄谁的家还能有抄银行家赚? 就只进行正常的放贷和商业活动,靠着免税特权和特许令,他们还是间接导致了农民和小店主破产。 要他们独立算账肯定是做不到,但给老师傅们打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好在实践中学习嘛。 根据教堂的税册统计结果来看,朗桑德郡每年缴纳莱亚王国的总税收在8500到9000金镑左右。 大多数新生的政权,在前期必然要被前朝的幽灵所骚扰。 其中孩儿军们还掺合了不少,霍恩半年来的数学教育终于有了一定成果。 说到底,这笔钱只能是启动资金,毕竟他不可能和教会一样,从农民手中继续强征每年2.5万金镑。 修道院确实只进不出,霍恩刚开始还好奇,钱又不能拿来吃,你攒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直到修道院和圣座银行的账册送过来,霍恩才明白过来,还是你们教廷会搞钱啊。 等被骗光了钱财,那就只有高利贷,高利贷还不上怎么办? 把产业抵押给修道院,然后被僧侣用债务逼着打白工。 抄二十个骑士庄园,都不如抄一个修道院赚得多啊。 而流入教堂的部分,基本有一半都流向了圣座城,以1443年库什领的账册统计来看,总计有7816金镑流入了圣座城。 根据教堂的账册统计,八十年前的时候,库什领还有四百多个骑士家庭。 到现在,库什领的骑士家庭数量只有三百出头,锐减了两成五,武装农的数量更是减少了近五成。 霍恩凭良心讲,靠这种方式的其实只有几个大修道院,小修道院就是正常的经营放贷。 怪不得市民站达内公爵,而工匠和劳工站霍恩,原来市民靠公爵庇护,工匠和劳工被教会奴役啊。 矮人哈尔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要不是霍恩干死了债主,他和布罗克就会直接变成修道院的债务奴隶了。 可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明天就是信民大会了,诏书你拟好了吗?” 不管外面如何,在这个春耕的季节,不论后面是南下还是西进,都必须先组织生产,将贞德堡这個大后方给看管好。 简单点说,就是靠着骑士暴力镇压和教士鼓吹虔诚,强压本地平民缴纳远超合理水平的税。 至于达内自己,刨除掉中间领主赚差价,1443年来自土地税和人头税的收入只有可怜的979金镑,都不到他商业税收入的一半。 况且他们还要给负隅顽抗的骑士家庭挨个送温暖呢。 “拟好了,久等传抄了。”站起身,阿尔芒从抽屉里抽一叠白纸放到霍恩手中。 从各个骑士以及库什公爵本人的账册来汇总估算,每年从市民农民工匠甚至是流民手中,单一个库什领就征收了2.5万金镑。 他们的军事活动和农业一样具有季节性,反观靠年金的敕令连或王宪骑士却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4万金镑,如果是非战时状态,相当于把霍恩一年的军事财政支出给抄出来了。 怪不得达内这老小子想润呢,原来是看穿了留下只是慢性死亡啊。 所以在进驻贞德堡,宣布七天后召开信民大会之后,霍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算账。 这些税分流成好多部分,但万河归海,大头还是掉到了教会的手中。 持续了七天的清算,总计抄出了5万多金镑,其中八成都来自大修道院。 霍恩把剩下两座大修道院少算点,就打它俩加一起5万金镑吧。 每当有工匠或劳工凭借自己的努力经营起不错产业的时候,就会让无赖混混去引诱他们进入地下产业。 洪水过后,郎桑德郡没有收税的土壤。 这样的情况,从达内的父亲继位开始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样前前后后加在一起,霍恩手上居然弄出了超过10万金镑的巨款。 这些钱以捐赠、购买赎罪券、举办葬礼等圣事名义左手倒右手地进入修道院后,修道院就开始拿它们投资赌坊、技院、角斗场等地下产业。 “都到了,在旅馆里住下了。” 展开白纸,霍恩赫然能看见,这份诏书的题头用方正的艾尔文写着—— 《圣国田亩诏书》 (本章完) 第287章 惶恐的民意代表们 第287章 惶恐的民意代表们 格罗西恩缩着身子,坐在坚硬的木板长凳上,随着篷顶马车的摇晃而摇晃。 偶尔车轮被石子或凹坑弹起,格罗西恩干瘦的躯体都要短暂地腾空并重重落下,他感觉自己屁股里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在这辆蓬顶马车内,坐着八个人。 披着高档镶边斗篷的是酸瓜镇镇长,他头戴三角帽,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靠在马车最前面闭眼养神。 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三个穿兜帽长袍的低级僧侣,他们惶惶不安,忧虑地低声讨论。 在低级僧侣的对面,则是如格罗西恩这样的普通乡民代表,他们清一色无檐帽或草帽,穿着亚麻布罩衫。 这八人阶层各异,但此刻的身份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所在地区的民意代表。 从集结到上车,这几人迅速按照出身划分了圈层,各自围聚聊天,少有互相交流的时候。 斯奎尔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烧死胡安诺院长的是被救世军杀死的主教吗?弄出了蓝血葡萄酒的是被救世军杀死的贵族吗?” 根据霍恩的要求,每个庄园都要出两到三名民意代表,其中必须包含一名公簿农。 圣铳骑兵们从马车的一侧跑过,看着消失在烟尘的十名圣铳骑兵,几人终于放下了戒备。 每个小镇的民意代表则是必须包含一名劳工。 “居然没来要钱,倒是少见。”那位镇长不着痕迹地擦去额头的冷汗,故作镇定地说道。 总的来说,从他们朴素的价值观念来看,叛军嘛,那肯定是邪恶的一方。 具体一点,就是带有贞德堡在内的5个城镇,89个庄园,约有10万人。 格罗西恩跟着安慰道:“我在灰炉镇的表哥和我说,修道院里的僧侣们没有事,只是无赖混混、修道院院长和代理人们被处死了。” “烧死了胡安诺院长,弄出了蓝血葡萄酒,这不是他们应得的吗?”格罗西恩反问道。 至于这个老二,就要从眼下的这些人中选出。 到目前为止,霍恩的命令能传达并执行的区域,只在贞德堡周边到野蛛林这一片。 不过这些低沉的私语很快便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中停止。 这些民意代表都来自库什领的偏远地区,否则不会这么晚才到贞德堡附近。 最后每个地区的民意代表结构都是类似的。 斯奎尔像是坐到缝衣针上一般跳起,他噔噔两步上前,指着说话那人,都要把指头插到人家眼睛里去了:“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小心我到主教老爷那里去说,让你……” “主教老爷……”烦躁地打断了斯奎尔的发言,镇长冷着脸伸出右手大拇指翻转向下,“已经死了!” 被斯奎尔一顿抢白,格罗西恩窝囊地低下脑袋,反倒是身旁的同伴帮着他说起话来: “你说这话是同情那些魔鬼吗?小心我去救世军告你一个同情魔鬼罪!” 前几天刚有一辆篷顶马车被强盗骑士给截杀,那几个来参加贞德堡信民大会的代表,都被吊死在了树上。 “您放宽心。”听着身后越发混乱的议论,马夫无奈地解释,“您只是低级僧侣,除非犯了罪,否则不会被清算的。” 其中有人甚至都将粗糙的手按在腰间,就差将那把决斗剑拔出来了。 “圣父啊——”一位巡游教士就突然承受不住痛哭起来:“我说我当不了教士,非要给我买个圣职,现在好了,圣职倒是到手了,人却要去贞德堡送死了。” 敕令连都被打崩了,超凡骑士被救世军像狗一样赶着杀,他们还能反抗不成? 至于霍恩把他们叫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救世军对目前尚未实控的领地准备采取“打掉老大扶老二,本地人治理本地人”的旧方法。 “哦,居然是你表哥说的,这下不得不信了。”斯奎尔反唇相讥道。 “废话,我给你说,前几天有个商队从我们村子路过,跟我说贞德堡一天要处死上百个骑士和教士呢!”名为斯奎尔的教士拍着胸脯,“处刑台上是满地无主的圣像护符!” 如果没有出现差错,那么这些民意代表们将会是今后他们所在区域的管理者。 对于霍恩来说,这些靠购买圣职上岸的底层圣职人员,反倒是因为不虔诚,变成了可以拉拢和改造的对象。 庄园的民意代表是一个巡游教士和一个公簿农,小镇的民意代表是一个市民,一个工匠和一个劳工。 镇长撑着凳子坐直了身体:“我听到消息,这伙异端叛军打败了敕令连后,就开始在周围疯狂劫掠修道院和骑士庄园。 “还有这事?” 占领一处地区,可不像游戏中攻占了城市,整个领地都归于手中了。 见马夫没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和那几个骑兵闲聊了两句,这些民意代表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半年内头上的领主从达内变成了叛军变成了敕令连又变成了叛军。 等未来新一批的可信的管理人才入库后,再“改土归流”将世袭官僚制改为委任官僚制。 斯奎尔的音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他喉结耸动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民意代表们纷纷绷直了身体,连那位镇长老爷睁开双眼,紧张地侧耳倾听。 他们和救世军接触不多,况且农村和庄园封闭的条件,使得消息流通速度极慢。 至于外面的区域,则是口头和名义上的归服。 只是当圣铳骑兵们冲入庄园,要求每个庄园都派两到三名民意代表的时候,乡民们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派出了代表。 他们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来袭击的强盗骑士。 “不爱钱,这世上就没人不爱钱的,他们只是不缺钱罢了。”镇长冷哼一声。 “他们,他们……” 这么一個个打下来,就是80000金镑都有了,还缺咱们那8000金镑的税吗?” “人家敢给咱们免一年的什一税,就知道不爱钱的。”马夫听到了几人的交流,乐呵呵地说道。 颓唐地坐回原位,靠在车篷上,他局促地看着马车后方土路中央的荒草,一言不发。 “为什么?”格罗西恩下意识地问道。 只不过这些民意代表被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语所迷惑,对于接下来改变命运的几天充满了恐惧。 霍恩目前没有足够的人才去管理这么多的土地和人口,哪怕是这十万人他管得都吃力。 为了落实从属关系,变成实打实的统治,才有这场信民大会。 如今外面传得风言风语,既有疯狂说救世军好话的,又有疯狂说救世军坏话的。 马夫的声音从帆布蓬顶外传来:“没事,是圣铳骑兵旅的大人们,他们正在巡逻。” “老撒拉瓦,怎么回事?”镇长试探性地问道。 尽管霍恩在严厉打击清算教会势力,可清算是阶层和势力,而非个人。 在这个层面,就必须精准切割,立起一个好打好分辨的靶子,并找到可以扶植的老二。 这大概占到了整个库什领三分之一的土地,一半的人口。 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这一行人终于在3月11日的傍晚,成为了最后一批到达的民意代表。 第二天,便是信民大会的正式召开。 (本章完) 第288章 老爷死了!我要成老爷了! 第288章 老爷死了!我要成老爷了! 3月12日,贞德堡。 淡金色的阳光穿过飘扬的救世旗,为教堂的剪影镶上晨曦的金边。 被市政厅和贞德堡教堂所包围的广场上,是穿着各式亚麻、呢绒和丝绸服装的民意代表。 市民代表们抖着八字胡,混乱地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地从街边的贩子手中购买黄油和烤麦饼。 留着打结胡须的劳工和农民代表们,仅仅只是食用了旅馆免费提供的黑面包和清水,呆滞地缩在墙边。 镇长和富商们聚集在一起,大清早地就拿着黄油姜汁啤酒,向灰炉镇以及马约镇的镇长低声请教。 带着几分暖意的冷风吹过,酒气扑在引路的低级僧侣的脸上,他们羡慕地抽了抽鼻子,继续引导着民意代表们落座。 此刻的胜利广场上,挤满了从外地赶来的民意代表。 这个城市广场原先叫做克劳斯广场,但经过元老院一致决定,为纪念贞德堡血战,将其改名为胜利广场。 这一次的贞德堡信民大会,就是在胜利广场上召开。 来到这里参会的民意代表数量有足足392人,市政厅里是挤不下去的,只能安排在胜利广场了。 胜利广场中央的处刑台已被拆除,换成了5x5大小的木台,方便霍恩的演说。 只是尽管洗过多遍,那股子血腥气却仍在空气中弥漫。 这一周多的时间里,霍恩的确没有每天处死上百个贵族,但一天内处死十几二十个还是有的。 根据会计小队的统计,霍恩这七天用魔鬼罪处死了112名封建贵族和宗教贵族,以帮助魔鬼罪扣押了903名僧侣、仆从、骑士管家等。 如果算上战争以及清算途中杀死的本地贵族,贞德堡击杀王霍恩干掉了总计457名贵族。 这457个贵族只占总人口的0.4%,却占据了整個库什领近半的土地。 救世军的行为是起义,是造反,本质就是暴力活动。 不流血,不用暴力,不从既得利益者手中剥夺他们的财富,是无法延续政权生存的。 霍恩政策的本质就是砍上,扶中,补下。 在目前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下,扶中是教皇国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步骤。 一排排长桌环成一个圈,将演说木台团团包围,野猫蹲伏在桌子下,追着鸟雀乱转。 跟着侍者和低级僧侣的引导,格罗西恩像只无头苍蝇般于人群中乱转,直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这里!” 格罗西恩一眼就看见了表哥,他提前来到了会场,替自己的表弟占了一个位置。 格罗西恩的表哥是贞德堡附近庄园的人,对贞德堡很熟悉,所以能提前到场。 由于来得早,他俩的位置还算靠前的,至少能看清霍恩的脸。 像那些位置安排比较靠后的,经格罗西恩估计,恐怕距离木台有20米远,估计什么都听不到。 晚来的其他民意代表就不得不坐在这最外围的位置。 他们有的骂骂咧咧抱怨听不清,有的则乐得清闲甚至打起盹来。 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格罗西恩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 尤其是台上穿着呢绒长袍的神甫们,他们站在木台的四角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格罗西恩低声问道:“表哥,那几个神甫是干什么的?” “那个叫自然神甫,会使用拜圣父修会特有的赐福神术,等会你看就知道了,很神奇的。” 格罗西恩没等多久,就等来了霍恩。 他穿着朴素的半披肩教士袍,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闲庭信步般走上了木台。 在一人高的斜面抄写台旁站定,霍恩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到了抄写台上。 “肃静!” 在场的黑帽军们举铳对空发射石子,尖啸的声音让原先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毕竟他们很多都是见过圣铳骑兵和骑士们交战的,见识过发条铳的威力。 此时,四名神甫同时举起手臂,手掌呈半月形相对,放在脸边。 “诸位……” 霍恩一开口,格罗西恩就愣住了,因为这声音就仿佛是在他耳边说话一般。 这也太神奇了!格罗西恩瞪大了眼睛,这就是那个几个神甫的神术吗? 木台上,经过简单开场白和自我介绍后,霍恩便直入正题。 “我知道各位心里肯定惶恐,不知道我们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但请不要慌张,我们没有恶意,相比于贵族和主教,我们才是站在你们那边的。 我们的敌人是千河谷的教会和贵族,与你们无关,除非你们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当霍恩说完这段话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台下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小部分人却更紧张了。 没去管下面的人什么表现,霍恩向在场的人科普起救世军的由来。 主要内容就是霍恩从小就很虔诚,被圣父圣主选中,默默关注。 在巴奈特骑士行凶之际,他英勇地站出来阻止。 尽管被砍掉了头颅,却被圣父和圣主所选中,圣父甚至亲自附身复活他。 后来霍恩以身为饵,义不容辞地揭露了巴奈特的真面目,猛然发觉魔鬼早已入侵人间。 他这才醒悟,圣父复活他,是给予他扫除魔鬼的任务。 这才有后面的古拉格之战,血汗长路,贞德堡血战等等战役。 无论什么时候,教皇冕下都从没想过逃跑,而是坚定地和信民站在一起。 所以教皇冕下发动夺门之变和联络秘党试图逃跑都是纯纯的谣言! 不得不说,霍恩的岁月史书还是忽悠到了不少人,包括格罗西恩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多数人对此不感兴趣,格罗西恩前面一排的代表甚至都睡着了。 在讲解完自身的合法性来源以及过往的事迹后,霍恩话锋一转,却又说起了当前千河谷的形势。 “……如今千河谷西边有急流市市民在起义,占据下瑞佛郡大半领地。 北边有冷泉堡的赫玛石公爵起义,山地诸郡纷纷响应。 莱亚王国在内战,诺恩王国的大君们愿意帮咱们独立。 你们被帝国人,被莱亚人欺负了那么多年,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不被欺负吗?” 在这个遍地大农村的时代,消息之闭塞是很难想象的。 很多民意代表们连近在咫尺的急流市起义都不知道,何况更北边的冷泉堡起义? 这则重磅消息迅速在代表间炸开,并以耳语组成的涟漪扩散出去。 救世军只是孤军,他们的信心只有一成,有友军信心三成。 若有诺恩人在背后支援,他们的信心能蹦到七成去。 毕竟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没有境外势力的帮助,很难做到独立。 这样的话,那说不定跟着救世军还真有点成功的可能? 被霍恩一说,场上的风气渐渐就变了。 他们开始询问消息的真假,并畅想成功独立后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如果千河谷能独立,他们的日子会跟着好过许多。 关于千河谷人天选教皇的传说,就是他们心中这个美好愿望的具象化。 霍恩则趁热打铁:“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们的敌人是贵族和主教,如今他们都死光了,谁来替我们治理领地呢? 想要政令通行,过去是靠贵族和主教,现在谁来帮我们传递呢?” 格罗西恩前面斜躺着打盹的民意代表猛地立正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 不仅是他,不少民意代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对啊,骑士老爷死了,那救世军说谁是老爷,谁不就是老爷了吗? 噫!老爷死了,我要成老爷了! 一些人甚至下了座位,四处串联,验证消息。 直到手持t型棍的守夜人们上前,才将这些到处乱窜的民意代表肘回座位。 等这股波浪汹涌的声潮停止,面对所有人专注而期待的目光,霍恩含着笑继续说道:“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会进行百户区改革。 预计将庄园改为百户区,每个百户区会配备一名百户长和一名百户修士。” 庄园改百户区,那百户长岂不就是骑士了?百户修士肯定就等同于巡游教士了! 冕下在这里说这话,那意思不就是准备从他们这些民意代表中选? 他们的手脚颤抖起来,既激动又害怕,心思活泛的都在偷偷给维持秩序的护教军塞钱探听情况。 只是他们却没想过,骑士掌控庄园的权力来源,是己身的超凡武力。 若他们这些乡民或市民当上百户长,权力却依附于救世军的超凡武力。 换言之,只要霍恩想,待时机成熟,他就能顺滑地剥夺他们的地位,难度不会比撒泡尿简单。 到最后,他们只能在成为霍恩的形状和失去地位之间二选一。 “时间快到中午了,大家估计饿了,其实我也饿了。”霍恩笑着拍了拍肚皮,民意代表们不管真心假意都立即发出了捧场的笑声。 “咱们先吃饭,百户长的事情,吃完午饭再谈。 我们给诸位准备了免费的午餐,吃完后,会有专门的人张贴并宣读教皇国的第一封诏书。 那就是我们下午开会的话题!” (本章完) 第289章 信民大会 第289章 信民大会 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吃过肉,在吃完那道薯根豌豆炖肉后,格罗西恩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被侍者带到茅厕,格罗西恩拉了一中午,等到出来的时候,下午的信民大会都已经开始了。 待他回到胜利广场重新入座之后,却发现原先热烈的气氛中又多了几丝忧虑。 那么原本在活跃的代表们的脸上,浮现了大量诸如疑惑和恐惧的神情。 “怎么回事啊?《圣国田亩诏书》读完了吗?我没听见。”穿过拥挤的人群,格罗西恩扶着桌子边缘坐下,从身上抖搂下不少灰尘。 “讲了些和分田有关的事情,说是不让放高利贷……我吃完饭就困,没听清,等教皇来和我们解释吧。” 没等多久,格罗西恩再次看到用餐完毕后的霍恩撑着拐杖走上木台。 “咳咳。”霍恩清了清嗓子,扶住作为临时演讲台的抄写台,“刚刚我们拜圣父会的修士,已经向各位宣读了诏书的具体内容。 我知道,尽管我们宣读了相关的诏书,但毕竟它有些复杂,你们可能不太理解,我就将其精简了一下,再向你们宣读一遍。” “安静点。” “注意听,别鼓捣你那针线活了。” 这次不需要守夜人的参与,在场的代表们自发维持起秩序来。 霍恩微微一笑,将演讲台上的一张纸翻了个面: “《圣国田亩诏书》是由忝为教皇的罪人霍恩,发布的第一道金玺诏书,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所有土地所有权收归圣父,作为补偿,赐予实际耕种者使用权以及同修士身份。 第二,废除身份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通过前三年所缴纳的税收贡赋来反推所拥有的田地。 第三,免除1445年以前的所有高利贷,1445年以后的民间贷款年利率不得超过20%,利息所得不得超过本金。 第四,实行百户区改革,每十家为十户联保,十个十户为百户联保,作为一个最低行政单位。 第五,废除《劳工法》,免除所有人一年赋税,允许土地合法自由买卖。 第六,放开领主的山林水泽供农民使用,重编户籍册,确定征兵人口。 第七,允许拜圣父会传教。 至于实行的范围嘛,分为两个。 一個是教皇直辖的虔诚特区,包含贞德堡周边到野蛛林这片区域的5个城镇,89个庄园以及大泽乡,执行全部法令。 另一个则是圣女直辖的圣战特区,包含从酸瓜镇到伊贝平原的3个城镇,112个庄园,仅执行第四到第七项。” 说完后,霍恩停顿了几秒,给了这些代表们一段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了。”几个来自白山隐修会的巫师站定后,霍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说道。 代表们面面相觑,他们惧怕向这样的大人物提问,他们见过最大的人物就只是主教。 这里可是站着一名教皇!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穿着紧身对襟长衣的武装农代表率先站起身,朝着霍恩举手致意。 读作自然神甫写作巫师的修士走到那武装农代表的身边,让他的声音都清晰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冕下,我想问,所谓所有权归于圣父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这些田地不再属于我们了吗?” “难道那些土地本来就属于你们吗?”两臂张开,霍恩仿佛环抱,“要知道,这个世界都是圣父创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圣父的,包括土地,甚至包括你们自己!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拥有土地呢? 只有圣父能拥有土地、拥有人,一切对土地的所有权,对他人人身的所有权,都是对圣父权柄的窃取,只有魔鬼才会这么干。 我们救世军要求平等和自由,就是为了归还原属于圣父的权柄! 我们干掉了所有的领主,是为了让你们直面真正的领主,那就是圣父。” “所以说,土地还是我们来耕种和收获,但领主变成了天上的圣父?”武装农眨了眨眼询问道。 霍恩打了个响指:“伱可以这么理解,除非圣父圣主一致决定了,说要收回,否则还是由你来耕种和收获。” 霍恩马上就听见了一片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他们还以为救世军要把他们的田地都给夺走呢。 作为崇高的父,那肯定能公正评判,被收回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有真的有罪了。 见武装农的发言得到解答,穿着暗黄色呢绒蓬袖夹袄的市民代表壮着胆子站起: “冕下,这个同修士身份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就是,同修士虽然不是修士,却享受修士部分待遇,例如不用下跪,农副产品等行业免税等。” 这个也是为了以后国族认同做准备。 千河谷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想象共同体,“修士”说不定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全民修士的教皇国不比劳什子教廷要虔诚啊? 穿着连肩头套的牧羊人乡民代表,拄着赶羊拐杖站起,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耕者有其田是怎么分田呢?此外,领主死了,那他的土地,我是说土地的使用权归谁呢?” 霍恩伸出右手手指晃了一下:“诶,这是个好问题,此举的目的是让田地回到他耕种者的手中,而不是被不耕种的人占据。 我们举个例子来说明。 例如你给教会交什一税交了90磅谷物,按照什一税比例,那你就应该有10亩地。 如果你贡赋交了180磅,那你就应该有20亩地,所以你总计有30亩地的使用权。” 按照这个算法,农民是相当得利的,因为霍恩把其他苛捐杂税都算到了什一税里面。 大多数农民是多交税的,那么反过来,这次分田能分得更多。 像是武装农和小地主群体偷税漏税的,那你税少,你田肯定就少啊。 所以不仅得不到田,说不定还得分出去不少。 不想分,那就把先前欠的税粮给交了,这些粮食正好充作霍恩以工代赈的启动资金。 这么做的最大目的就是让田地得到最大的开发和利用,扶持尽量多的自耕农而不是坐享其成的地主。 “至于领主土地归属的问题,在两个区域是不一样的。 在虔诚特区,领主的土地会用作分田的部分,如果还有剩余,则归教皇国管理。 在圣战特区,土地要么由军团直接运营,要么就卖出换取军费。” 教士打扮的民意代表举起手:“圣战特区就不分田吗?” “圣战特区直面西边和南边的骑士魔鬼,所以只有军属能分田。”手肘撑在演讲台上,霍恩严肃地说道,“圣战特区要秩序和稳定,不要混乱。” 其实就是霍恩就算想要在圣战特区分田,都无法执行。 因为普通乡民是无法完成分田执行的,霍恩没有人手去引导。 能执行分田的群体,还偏偏就是这些有时间有精力有见识的武装农们。 最终就导致如果要在圣战特区分田,那么执行者就会变成利益受损者。 以他们的觉悟,霍恩是不相信他们能好好执行的。 为了能恢复秩序,团结力量对抗南边的伊贝骑士,只能拉拢和改造这群人了。 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在虔诚特区分田难度都不低。 10万人,89个庄园,预计上百万亩的地产分割、基层重建,窘迫的人手,期间必定伴随着激烈的小型武装斗争。 甚至有可能一边和南方的伊贝骑士打仗,一边还要主持分田工作。 霍恩预计在半年内完成十万人的分田工作,其后向南推进,将剩下一半的郎桑德郡收入囊中。 等到与黑蛇湾接壤,彻底摆脱四面受敌的窘境的时候,才是圣战特区转为虔诚教区的时候。 (本章完) 第290章 领会信民会议精神,贯彻落实圣国诏 第290章 领会信民会议精神,贯彻落实圣国诏书 说到这,一小部分聪明的代表咂摸过味来了。 领主的土地被分了,一年内又不交税,山林水泽又开放了,那这个百户长不是白当吗? 很快就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白当。”霍恩用力地挥手道,“你们每年都有一笔补贴,与救世军非战时的工资相当,大概是每年3金镑。 此外,你们还能推举一名12岁以下的孩童进入贞德堡修士学校或救世军附属学校,免费学习。 在未来,如果干得好的话,在通过教士考试后,还能当上乡堂教士甚至是主教一级。” 这下就算是格罗西恩都听懂了,当上百户长有工资能荫蔽子女甚至有机会白拿一个教士出身。 心中原先熄灭的虔诚之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代表们太想进步了。 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甚至是借着拍马屁的问题后,霍恩再次从一位市民代表口中听到了他感兴趣的问题。 “冕下,我想问问,高利贷的标准是不是定得太低了?”站起来的市民代表面露难色,“您可能不知道,放贷的坏账率是不低的。 如果您又把民间借贷的最高年利率定在20%的话,又不让利息超过本金,那我们的收获是抵不上风险的。 那这样的话,就没有市民愿意放贷给那些遭遇困难的人了。” 见到霍恩还在微笑,市民代表咳嗽了一声:“或许我们稍微放宽一点,放到36%或者40%?或者利息放宽到本金两倍?” 关于高利贷的问题,霍恩等市民们询问,等了好久了。 《圣国田亩诏书》开放了土地自由买卖,是为了让农民对土地有拥有感。 当切实感觉到土地与他们相关,且有剩余产出时,他们才会敢于进行土壤改良和种植改进。 古代东方的农业能够长期碾压西方,一部分原因就是很早就点出了土地自由买卖。 自耕农们有意愿且有能力改良土壤和发展农业。 像中世纪前中期那种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封建庄园计划经济,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 只是这同样带来弊端,对于有钱的市民来说,通过放高利贷和兼并土地就能使财富安稳地快速增值,谁有兴趣去投资实体产业呢? 问题在于前一种模式是零和博弈,它只是分配了财富而没有创造财富。 后者的利润率和抗风险或许没有前者那么高,但却实打实创造了财富和就业岗位,改变了日常生活。 所以霍恩必须把资金池的其他出口给堵住,仅留一個口子,那就是发展工业。 “我们都看过《福音书》,圣主和圣父对高利贷都是深恶痛绝的,更别提圣职买卖了。”虔诚的霍恩义正词严地说道,“这种残害的东西,我没有完全取消都算是仁慈的了。” “教皇冕下,我知道您对高利贷深恶痛绝,可这个标准太严苛了。”到这个时候,作为酸瓜镇第二大放贷人的镇长穆拉特终于按捺不住了,“如果我们不放贷给有困难的人,他们或许都死了。 是我们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谁能保证借钱给他们,他们就能东山再起呢? 正因如此,我们遭受了极大的风险,这样大的风险,总该有匹配的收入吧?” 从鼻子里吐出一口气,霍恩拿起演讲台边的双拐,支撑着朝木台最前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从来没说不让你们赚钱,你完全可以去投资工坊,我看到有大把运营良好的工坊,因为洪水在破产边缘。 或者你还可以购买我们的圣战债券,年利率10%,每年还有利息。 如果你还嫌少,可以投资元老院将要建立的圣锄修道院和圣镰修道院。 前者以垦荒、发展养殖为主营业,后者以农业整合、农副产品和农场运营为主营业务。 如果你们愿意投资的话,投资的金额甚至可以作为未来十年的税收减免。 我甚至可以给你们名誉元老的身份,这还算严苛吗? 伱做生意就做生意,做慈善就做慈善。 喊着慈善做生意,就像穿着修女服当流莺,既要虔诚又要钱的。” 见穆拉特哑口无言,霍恩轻笑一声,拄着拐杖想要返回演讲台前。 “这没有道理啊,这点利率,我宁愿钱烂家里。” 尽管只是一句嘟囔,可霍恩还是听到了,他原本返回的动作一滞,又转过身来。 他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只是望着那个方向的市民们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道理吗?是我没有道理吗?我有时候都觉得对你们是不是太仁慈了。 我进军贞德堡的时候,那些被你们坑害过的护教军无数次请求我,把你们全部吊死。 是我觉得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头痛砍头脚痛砍脚。 所以我只吊死了一部分,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 霍恩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可无形的窒息感却压在市民们背上,把他们压得如煮熟的龙虾般俯下身体。 在场的市民代表们一个接一个,都如同鹌鹑般浑身打颤起来。 哪怕是周围与此事无关的乡民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隐隐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代表们终是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缠着绷带的青年,可不是好欺负的新教士。 而是战场上手刃数千敌军,处死了数百贵族,亲自砍下了公爵全家头颅,杀得血流成河的刽子手。 如果真把这位惹火了,他大手一挥直接去城市化,把所有市民都吊死,其余的人屁都不敢说。 真当霍恩是三好学生了? “最后,以圣孙、教皇、神之眼的身份,我严厉地告诫你们:过去躺在金币上靠奴役平民来不劳而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你们还要在这条路上执迷不悟的话,那你们就离魔鬼不远了!” 看到哆哆嗦嗦的市民代表们,霍恩没有继续加压,而是将目光放远,淡漠地继续问道: “谁还有什么问题吗?” 坐在脸色煞白的市民身旁,格罗西恩的表哥左右看看,自己站了起来: “冕下,我想问问,百户区的百户长和百户牧师是怎么任命呢?” 霍恩低下头,在小册子上翻了两页,又抬起头继续说道:“是按照基本法来选举产生,当然红衣主教团的意见也很重要。 在圣战特区内,百户区是不配备百户牧师的,就职百户长的人只要得到救世军的签字认可就行了。 在虔诚特区内,百户长是以护教军、民意代表、普通人三个优先级来选出和任命,百户牧师由拜圣父会的修士来担任。” “可我们不像骑士,我们又打不过别人,怎么能指挥他们呢?” 听到有人再次问出关键问题,霍恩的气消了不少:“你可以向上级打报告,契卡会来调查确认情况,如果属实的话,宪兵队会带着黑帽军上门拜访的。” “那冕下,我也有个小问题……” 从中午一路讲到了傍晚,大多数的问题都说尽了,霍恩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不过好在经过这一天的会议,总算是让这群文化程度参差不齐的代表们,理解了《圣国田亩诏书》的精神,就等贯彻落实了。 在群体信民大会后,霍恩又开启了一对二,一对三的咨询会。 和每个庄园或城镇的代表们都进行了大约十到十五分钟的谈话后,霍恩叫人带他们参观了蓝血孤儿院遗址,这才放他们离开。 用时整整五天,这场新生政权和民间的对话,终于落下了帷幕。 直到这个时候,教皇国和救世军的旗帜终于算是插在了库什领的疆域之中。 (本章完) 第291章 欢迎来到贞德堡 第291章 欢迎来到贞德堡 在诺斯骑士们进驻贞德堡,并开始驻守关卡逐步剿灭强盗骑士之后,圣铳骑兵们终于能抽出手来。 从信民大会的第二天开始,15个圣铳骑兵旅配合15个宪兵队,以贞德堡为中心,化作几十路烟尘,闯入了各个村庄之中。 “呜呜呜——” 号角吹响,庄园内的农妇们立刻一把抱起小孩,一阵风一般钻入了房屋内。 其余的村民则是在民意代表们的推搡和生拉硬拽下,才敢一步三回头地向着骑兵们走去。 气得一名武装农代表一脚踹在一个村民的尾椎骨上:“又不是让你上刑场,快点走!” 等村民们低眉顺眼地到齐后,被圣铳骑兵押着的低级僧侣,便开始打开告示宣讲。 内容无非就是“救世军来了,青天就有了,救世军来了,库什太平了”一类告诫村民们换大王旗了,老实点的话语。 不过在此之中,他们却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等圣铳骑兵们带着滚滚烟尘离开后,才有关系近的农夫跑到代表身边询问。 “堂哥,刚刚他说的分田是什么意思,是要把领主的土地分给咱们吗?” “差不多。”那代表自得地笑道,“按照教堂的税收册子来,你交多少粮,就分多少地。” “还有这好事呢?”扭头看看其他公簿农,名叫瑟西的武装农拽着堂哥到了大槐树下僻静处,“堂哥,咱们是怎么分啊?” 那代表皱起眉毛,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挺起了胸膛:“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过两天,宪兵队就会带着分田小组来了。” “堂哥,咱们都是村子里的好人啊……” “我劝你呢,把前三年少交的粮食啊,给送到贞德堡去,这是我作为堂哥最后给你透的底,不会害你的。” 拍拍堂弟的肩膀,这位一心想要进步的代表迈步走到了还没散去的其他村民们面前。 “听好了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是公爵的子民了,是教皇是圣父的子民。”代表食指指着天空,“冕下,有德啊,给咱们免了一年税赋,咱们春耕就好好操弄,啊,不要有歪心思……” “那还得是圣父仁慈啊。” “是啊,一年税赋,说免就免了。” “大哥真免吗?” “说不定只是说说,回头要在贡赋里一并收回来呢。” 这名代表在上面开大会,村民们就在下面开小会,气得武装农代表连连咳嗽,才让村民们安静下来。 “最后,这次主持分田呢,要征募帮助分田的护教军,从公簿农中选取,有谁报名的?” 在场的村民们立刻安静得如同小鸡仔,只有寥寥数個年轻村民举起了手。 “那好,就你们几个了。”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马丁和茜茜冷眼看着下方村子里发生的改变。 这样的场景,从他们进入库什领的地界以来已经看到很多次了。 在磨坊边,在水车边,在篱笆边,田间巷陌,一群群的村民镇民聚集在代表们的身边,或喜或忧地听着他们带来的新法令。 从急流市出发,因为进入了战争状态,中间有关卡层层盘问,他们两人直到3月22日,才抵达贞德堡附近。 不过这样的场景还只是在外围,还没开始进行分田工作的部分庄园。 等马丁和茜茜都能看到贞德堡教堂的塔楼的时候,乡间又是另一幅景象。 山丘上的修道院门户大开,飘着滚滚的浓烟,院墙边还倒着一排整齐的尸体。 手上脖子上套着绳索枷锁的低级僧侣,哭丧着脸,亦步亦趋地被牵着向前。 一马车一马车的金银货币,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些绚丽的珠宝首饰更是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在这耀眼的光泽驶过后,便是成片成片的田地,那些被庄园主强行划分的地标石块和灌木正在被护教军们一一铲走。 “我们下马步行吧。”僧侣马丁能感觉周遭异样的目光,尤其是他还被三名圣铳骑兵引路保护。 下了马,马丁便能更清楚地看到田间人们的动作。 作为庄园地标的大岩石旁,搭起了简易的草棚,草棚下的几名僧侣正在按照账册宣读名字。 “热里耶村的德利斯,年龄33岁,家中四口人,分田65亩,上前按印画押。” “热里耶村的德利斯……怎么又叫德利斯,你是矮个德利斯,叫德利斯肖好了,家中八口人,分田92亩,上前按印画押。” 一个个被点到名字的乡民在按下手印后,被护教军们领着走到田地边。 护教军和孩儿军正拿着长尺子,将田地慢慢丈量出来,然后用数十个木棍敲入土中划分出大致的范围。 对帝国的数学水平,霍恩一直感觉到很疑惑,那就是他们的几何水平强得离谱,甚至摸到了近现代的边。 可算术水平居然还停留在古早中世纪,算个两位数乘除还要计算尺,闹麻了。 他们的思路非常古怪,老是用几何方法嗯解算术题,更不要说代数运算了。 但良好的几何水平,却让霍恩的分田运动运行得相当良好。 甚至于孩儿军宪兵队的队长拉费尔,还总结出一条数学规律,那就是僧侣分田的精准度和脸上的瘀青数量成正比。 在田地之上,那些乡民们跪在地上,两手握着湿漉漉臭烘烘的土地,有一个算一个都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一边亲吻土地,一边朝着贞德堡的方向反复五体投地,高喊“教皇!”之名,手舞足蹈地在田地上蹦跳。 蹲下身体,抓起一把黏糊糊的土壤,看着那手舞足蹈的农民,马丁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这样祥和与欢乐的场景并非处处都有,还没走两步,他们便看到一个武装农被两个护教军夹在中间,朝着村口拖去。 他两脚疯狂踹动,在地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浅沟。 “这是怎么回事?”牵着马,马丁停住了脚步。 “过去看看吧。”茜茜提议道。 穿过围观的人群,却见那武装农被按在大石块上,他羊毛紧身裤被扒下,露出黑乎乎的屁股。 一名头戴尖针帽的宪兵拿起了长鞭,随手一甩,就在空气中打出了爆鸣声。 “啪!” 周围围观的村民脸上的肌肉同时一抽抽,甚至有人不忍地扭过脸去。 第一鞭子,就把那武装农打嗷嗷哭起来: “是伱们要抢我自家田地的,我什么都没干,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没当那个代表……太痛苦了!” 庄园的民意代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着对乡民们教育道: “看看,这就是下场,拿应该被分的地卖给分地的公簿农,让公簿农分期赎买,非法买卖土地,鞭刑!” 看着那血肉模糊屁股,在场的其他村民感觉到屁股隐隐作痛起来。 “我奉劝各位,不要动歪点子,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之前漏税的,尽快去补,既往不咎,否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你是民意代表你的田又没被分,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痛了……” “谁,谁在说话?”指着人群,民意代表勃然大怒,“我家田没被分,是因为我把税补上了,你们呢?” “你们代表可以拿钱补,当然好了,大家都是拿粮食补的,亏死了……” “谁?到底是谁?有本事站出来!”接二连三被揭短,那民意代表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满脸通红地朝着人群狂吼道。 “这代表就是教皇国的基层官员吗?”马丁饶有兴趣地朝茜茜低声问道。 茜茜都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有一个声音笑道:“勉强算吧,不过真要说教皇国基层,恐怕他们还够不上格。” “让娜!”茜茜微笑着伸手打招呼,让娜则牵着马缓缓走来。 “您一定就是马丁修士吧。”让娜和马丁同时以抚胸礼鞠躬,“我哥受伤了,不方便出行,就派我来迎接你,欢迎来到贞德堡。” (本章完) 第292章 说好来访问的呢? 第292章 说好来访问的呢? “久闻修士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撑着拐杖,霍恩从书桌后绕了出来,和马丁重重地握了握手,“请坐。” 马丁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旁的让娜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们新发明的握手礼,不用与任何人卑躬屈膝。” “原来是这样啊。”马丁倒是没怎么拘束,随便拉了一把软垫座椅就直接坐下了。 “马丁修士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才进门的茜茜瞪大了眼睛:“我不是人啊?我到底是不是人啊?” 霍恩侧过脸看着马丁,用手指指着茜茜,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茜茜先生,我还带了四个同伴,都是我们胡安诺派虔诚而又博学的青年僧侣。” “那真是太好了。”霍恩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茜茜等人坐下。 “马丁修士是直接从卡夏郡过来的吗?”霍恩使了个眼神,一個小侍女吃力地提着大水壶,给马丁倒了满满一杯水。 是真的满满一杯水,在杯面上方形成一个凸面了都。 本来伸手准备拿水的马丁缓缓收回了手:“不,我是先去急流市,拜访了凯瑟琳阁下,才走陆路到达的贞德堡。” “从卡夏郡是可以不经过急流市到达贞德堡的,对吗?” 马丁被霍恩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有两条大路,分别是从急流市走和伊贝平原走,要走小路的话,那路线就多了去了,不过盗匪也多。” “这些盗匪都是秋后的蚂蚱,等我们的人差不多养好伤了,就是他们见圣主的日子。” 霍恩的声音轻描淡写,可马丁却仿佛听到了剑刃摩擦的声音。 马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胡安诺曾经和他说的名言,苦难的民族往往英雄辈出。 千河谷如今同样到了英雄辈出的时代。 从南到北,不管是凯瑟琳、墨莉雅提,还是在霍塔姆郡名声大振的瓦伦泰勒与进驻贞德堡的霍恩,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马丁先生准备在贞德堡驻留多久呢?” “一周左右吧。”马丁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圣道救世训》,“正好是拜圣父修会与我们胡安诺派进行一次友好的交流。” “我觉得,胡安诺派和我们拜圣父修会主张其实差不多,你们有人无地,我有地无人。 您也知道我们的敌人力量有多强大,与其分散,结合在一起才是更好的选择,您觉得呢?” 马丁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修士,哪能干涉院长那边的决定呢?” “那您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我能思考的范畴啊。”马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愿意深度合作。” “这样吧,要不然你和院长申请一下,送一些僧侣到我们这来学习,我们也送一批修士去你们那学习,如何?”见到马丁犹豫,霍恩笑着说,“不是找你们要学者,你们给我学者,我反而用不太到,要的是能书写和阅读且品行较好的低级僧侣就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试试。”马丁话说到这里,却感觉到话题越来越歪,他赶忙拉正,“霍恩冕下,其实我到贞德堡来,主要是为了《圣道救世训》的内容而来……” 霍恩倒是没有再东拉西扯,而是真的陪着马丁辩起经来。 圣孙子虽然本来没什么文化,但后来哪怕在血汗长路上都是每天读书学习的。 尽管不至于到达马丁这个神学水平,但真要扯起来,以他前世的见识和逻辑思维能力,和马丁打个平手不成问题。 于是在辩经的过程中,马丁发现霍恩有时候对经典的注释很模糊,但却总能一针见血地切中问题。 然后他还总是以一种全新的角度解读经文,推理一点问题没有,结论却很诡异,马丁硬是找不到破绽。 最令马丁惊喜的,便是拜圣父会的理论体系。 他本以为是一种充满臆想和感性的无逻辑体系。 可交谈下来,却发现这种名为“自然神学”的体系尽管粗糙,反而比目前现有的神学体系更加严谨有逻辑。 对此,霍恩的解释是:“在秋暮岛上,有一座遗留自古艾尔时期的大图书馆,我们的神学体系都是基于那个时代而来。” 马丁瞬间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毕竟知识不可能凭空出现嘛。 相对于传承千年而失真的神学体系,古艾尔时期更加严密谨慎地逻辑明显更符合这套神学体系的风格。 “这座大图书馆对外人开放吗?”马丁抱有一丝希冀地问道。 霍恩当即掏出了一张纸:“我可以给你写一张准入证……”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但可能需要您帮我一个小忙。”霍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您毕竟是要在贞德堡这边待上一周的嘛。” 坐直了身体,马丁坦然地说道:“我愿意为知识付出代价。” “别紧张。”从桌子后面伸手拍了拍马丁的手臂,霍恩将一本装订好的《圣道救世训》递给了马丁。 马丁接过这本经过简化,但添加了很多无谓的注释的册子,翻看了两页便恍然大悟:“这是给入门僧侣学习的手册吗?” “是的。”拉起百叶窗帘,霍恩让外面夕阳的光照射进来,将桌面上的墨水瓶照出了黄昏。 “我的修士都在外和村民们宣扬我们的拜圣父会和主持分田,对于新修士的培养落下不少。” “你希望我来做这件事?”马丁被夕阳刺得睁不开眼,“可我并不是拜圣父会的修士啊。” “这本《圣道救世训》,你就是二作,我们的思想又相近,为什么不行呢?” 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霍恩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变形: “只是让您和您的同伴作为顾问团,帮我们快速培训教士罢了,我给伱们发每周15第纳尔的工资。” 马丁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不过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您不需要给工资。” “我不能不给,这是救世军政府的信誉问题,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 将图书馆准入的条子写好,马丁则小心翼翼地收下,放入了褡裢中。 霍恩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了,时间过得真快。 这样吧,我把顾问团的具体工作内容和你讲一遍,就去吃饭……放心,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木板和一张麻纸,马丁舔了舔羽毛笔的笔尖:“您请说。” “在攻下几个修道院之后呢,我手头有近千个识字但不一定可信的僧侣、贵族仆从和抄写员。 他们如今都在圣三一教育队进行劳动改造,白天帮助乡民们耕地,晚上自学《圣道救世训》。 三周后呢,我们会对那些无罪、风评和表现良好的低级僧侣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就是《圣道救世训》。 我想邀请您的几位同伴作为诵经师,每天给这些僧侣教士上一次课,让他们真心实意地信奉我们的思想。 我们拜圣父会目前有四十多名老修士,他们对《圣道救世训》的理解是到位的。 但是通过考察和推荐的五十多名新修士,之前大多是劳工出身。 他们在修道院工作过,尽管识字,但对神学了解不深,希望您每天上一节课,帮他们理解。 哦对了,还有……” 望着滔滔不绝的霍恩,马丁记录的笔都下意识地都停下了,他记了满满一页纸,可霍恩还是没说完。 这是一点小小的工作吗? 自己不是来访问的吗?而且说好只访问一周的啊,怎么糊里糊涂就变成来打工的了? (本章完) 第293章 百户制改革推进进度 第293章 百户制改革推进进度 这种工作安排,倒不是霍恩苛刻对待马丁,而是他自己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霍恩自己一天都工作十小时以上, 那些主教啊工作组啊,早上醒了去工作,工作完了就睡觉是常有的事。 尽管目前救世军上下一副气势如虹,好像马上就赶过莱亚超越法兰的自信。 可霍恩自己却是心知肚明,他们的政权太新了,他们的力量太弱了。 或许跟古拉格时期相比,强了百倍,但与目前敌人的差距仍然巨大。 稍有懈怠,说不定就是亡国的危机。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之前的那么多次的经历都告诉霍恩,依靠别人不如发展自己。 为了应付外界强大的军事压力,霍恩只好拿出他拿手把戏——卷。 他不仅自己卷,还逼着下面的人一起卷,要求他们跟上圣孙的节奏。 由于构建政府架构用时过长,且目前的第一要务是推进《圣国田亩诏书》,所以霍恩采用了更灵活的工作小组模式。 例如现在有二十五个分田小组,七个财政管理小组,五个治安小组等等等等。 这些小组都是直接和霍恩本人汇报。 虽然这样霍恩会累一点,但没有了层层传达的耽搁,效率反而提升了。 不过目前这些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了以后,还是得建立起完善的官僚体系和科层制度。 “就这些了吗?”霍恩合上了手中财政小组送来的账册。 “是的,冕下。”那名会计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前我们有11万5千金镑,谷物20万加仑,加上民间的储备,大概还能支撑一个月。” “我记得米果是3月播种7月收割,对吗?” “是的,冕下。”那名会计将手中的册子翻了几页,“以目前的情况,大概五月初我们将彻底陷入粮荒,距离收割还有两個月,教会关闭了路卡,粮食运不到咱们这边来。” “那算上6月出征伊贝平原的粮食支出,我们还差近100万加仑,约等于1000万磅谷物。” “我知道了。”沉思了良久,霍恩合上了手中的册子,“你做得不错,可以回去了,走的时候,顺带让马丁修士到我这来。” “是,冕下。”在这名会计转身的一刹那,霍恩便看到了他后背长袍上被浸湿的一大片汗渍。 霍恩忍不住苦笑一声。 和那些不通实务的地方主教不同,霍恩基本每次问话都能让这些低级僧侣们汗流浃背。 来自于现代的霍恩本来就在思维能力和见识眼界上高他们一筹,唯一欠缺的基层实践经验,还在先前的血汗长路和大泽乡锻炼出来了。 想在卷王霍恩面前摸鱼,门都没有。 但要说真卷的话,其实并不是特别卷,分田小组可能累一点,但其余的小组每天就六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长。 由于处于封建时期,帝国人的时间观念很落后,没有什么准时的概念。 很多教堂的座堂教士们,说是说一天工作十小时全年无休。 但十小时里只有半小时是在处理具体事务,其余的时间动辄打盹玩乐社交。 他们是把工作和休息掺杂在一起,工作五分钟,休息一小时,效率极低。 而不是像现代这样,集中工作集中休息。 在他们眼里,霍恩这样从早干到晚不停歇的教皇,简直就是神经病。 身边的其他人跟着霍恩来自现代的高效率快节奏工作流程,累得半死不活。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救世军的行政效率和进度是之前的五倍不止。 一些低级僧侣清楚地记得,放在以前,丈量一个霍恩口中“百户区”的土地,要耗时两周左右。 目前的分田小组,一个百户区的土地丈量加分配,用时就4-6天。 25个分田小组共同行动,以每天平均7个百户区的速度疯狂推进。 以目前的速度,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完成虔诚特区10万人的百户制改革。 发丝难拢,辫子好抓,百户区改革一旦完成,霍恩对基层的控制和动员力将远超帝国的想象。 帮助霍恩完成高效率的,并非什么高素质的精英人才,而是孩儿军部门。 孩儿军根据职能划分成了由勒内带领的契卡,由拉费尔带领的宪兵队,由杜瓦隆带领的守夜人。 其中契卡负责情报调查和反怠工,宪兵队负责司法处刑和反内奸,守夜人负责维持公共治安和反间谍。 如今的孩儿军已经征收到了五期,目前的总人数达到了453人,最小年龄9岁,最大年龄17岁。 15岁以上的少年占了三分之一。 这些孤儿们的父母大多死于骑士和贵族的手下,对帝国和教会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在教皇国的体制下,他们是最年轻最较真最狂热的一批,很难被收买。 那些被孩儿军以贿赂罪二次拘禁的武装农和市民可以含泪证明这一点。 目前真正负责工作的少年们大多都是15岁以上,负责具体抓捕和一系列事务的还是成年人。 只是他们还是过于年轻,执法过程总是毛毛躁躁,动辄恐吓殴打。 以契卡和宪兵队为典型,在民间的名声,尤其是市民间的名声并不太好。 霍恩最近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暂时抽不出手去整肃。 乱世当用重典,目前教皇国还是战时状态呢。 各地武装农甚至是公簿农与旧骑士教士勾勾搭搭的不在少数,孩儿军作为威慑也不错。 这却给霍恩带来了他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是救世军政府的文职人员对他的态度变成了又敬爱又害怕。 但凡是在救世军政府下工作的低级僧侣,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 尽管他自认为表现得够儒雅随和了,可还是没多大用。 毕竟上过战场,那股子杀气,来个心理素质弱的,经常站都站不稳。 霍恩上次听汇报走神了,下意识问了个“嗯?”,汇报的低级僧侣当场就跪了下来。 的确是让他无可奈何。 送走了前来报告财政情况的老会计,霍恩站起身想伸个懒腰,却见马丁正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马丁修士,您站在这里做什么?直接进来吧。” “冕下。”马丁修士顶着黑眼圈和霍恩握了握手,“我想问问,这都三天了,我什么时候能去那个大图书馆呢?”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霍恩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明天正好要回一趟秋暮岛。” “那真是太好了……呃,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在这个时候回秋暮岛是为了什么呢?”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霍恩抬头看着阴云旁的夕阳:“不管是活着的,还是逝去的,我们的战争修士们总得回家啊。” (本章完) 第294章 泪与笑,流成河 第294章 泪与笑,流成河 “有了马车,从贞德堡到秋暮岛快太多了。”朱尔丹站在木筏的最前端,意气风发地说道。 这一场仗下来,他幸运地只受了轻伤,由于他指挥的师队在贞德堡城堡攻坚战中立下大功,所以成功被提拔为了黑帽第六军团的军团长。 朱尔丹将一大袋第纳尔挂在腰间:“以后我准备在秋暮岛上建个大房子,然后在贞德堡买个小楼,咱们也过过骑士老爷的日子。” 此次出征,这些救世军的战争修士们同样收获颇丰。 根据财政小组的估算,4500名救世军在战争中获得了近5万金镑的战利品。 他们有的会拿钱准备买地买房子,有的则去买了圣战债券坐等收钱,还有的则投资了两家农业修道院。 当然,也有拿着钱出去天酒地的。 其实霍恩是强行解散了技院和赌坊等娱乐组织,并禁止在城市中开设。 那些领头的无赖混混,全部都被抓入圣三一劳动改造去了。 可无奈一部分技女居然自己在野外偷偷搞,给她们分地都不要,就是要干这一行。 赌坊也是,不让光明正大开,就在野地开,守夜人抓了好几批都没用。 不过霍恩没有强行约束,第一他不是保姆,成年人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 第二则是这种情况是表象,不解决背后的根本性问题,强行靠行政去推行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只要不犯罪,一些小的擦边霍恩顶多就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战争修士出身本来就低,每天喝酒吃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面对朱尔丹快意的发言,洛朗的脸色煞白,却仍旧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身体随着小木筏的晃动而起伏,洛朗自小生长在运河边,自然是不会因为怕水而恐惧。 不过他还是死死扣住了木筏上的拉环,生怕掉入这南泽湖中。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可怕的黑骨沼泽! 从野蛛林里过去的时候,他就被吓了个半死,谁知道水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呢? “别害怕。”朱尔丹一眼就看出了洛朗的恐惧,他笑着盘腿坐下,“我们彻底检查过了,那些秋暮岛附近的长毛僵尸都被杀光了。” “什么?还有长毛僵尸!” 朱尔丹咳嗽了一声,赶紧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去:“你看,那座桥,元老院讨论了这么久,才将其命名为新生桥。” 扣着拉环,洛朗顺着朱尔丹的指向看去。 断桥横跨在湖面上,那是通往秋暮岛的唯一通道。 由于年久失修,这些断桥的桥面几乎都完全坍塌,石块散落在水中,青苔爬满了孤零零站立的桥墩子,显得十分残破。 可现在,粗大的圆木和麻绳覆盖在桥墩子上,扑闪着灰色兽耳的兽化人劳工挥动着锤子。 他们穿着简单的麻布衣物,汗珠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手中每一锤下去,都能听到叮当的撞击声。 “这是兽化人?”在额下搭了个凉棚,洛朗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会老老实实在干活,不是说兽化人永不为奴吗?” “那些是山里的强盗是坏兽化人,这個是信奉圣孙的好兽化人。” 朱尔丹感慨地看着正在缓慢修复的断桥:“等咱们下一次来的时候,就不用再乘坐小船了,直接从桥上走就是了。” 懵懵懂懂地看着这座断桥,洛朗向来阴郁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啊,我们到了。”朱尔丹站起身,“到达大泽乡最低点,秋暮岛!太美丽了,这就是我的第二故乡,看看远处的码头吧,多繁华!” 秋暮岛的降临码头上挤满了回乡的战争修士。 一艘艘小木筏或大船靠岸,便是一群群身穿黑衣的战争修士鱼贯而出。 他们或独自一人或成群结队,脸上的表情更是五味杂陈,有喜悦、有疲惫、更有抹之不去的悲伤。 一名元老站在码头的石桩子上,举着铁皮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往前走,别挤在码头上,往前走。” 在他的身边,兽化人苦工们将一件件行李和战利品从船上搬下。 战争修士们又哭又笑地和亲人抱在一起,或是将装着衣物抚恤金和嘉奖勋章交给战友的家人。 笑声和哭声,欢乐和悲痛几乎是同时在这座小小的码头上同时上演。 从救世军2月20日出山,他们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真的踏上秋暮岛的码头的时候,布吕讷却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原先码头上的杂物都被清理了干净,断壁残垣之上居然建起了几间商铺木屋。 地砖间的杂草,墙面的青苔,腐烂的动物尸体和树木,全都消失一空。 就好像他们不是离开了一个月,而是离开了一年。 “走吧,我看到帕帕和阿妈了。”乔纳尔的声音在布吕讷的身后响起。 布吕讷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可他还是背着乔纳尔,艰难地朝着还在四处张望的老乔纳尔走去。 大概快十步的时候,小乔纳尔就发现了布吕讷。 他扛着木剑,在走动如林的小腿间穿插来穿插去,小跑到了布吕讷身边:“布吕讷哥哥!” 牵起小乔纳尔的手,布吕讷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看到了乔纳尔的母亲提着围裙快步跑来。 “阿妈!”乔纳尔笑着打了声招呼,又伸手捏住了小乔纳尔的脸。 “我的儿子。”乔纳尔的母亲本想扑上去拥抱他亲生的儿子,可被布吕讷背在背上的乔纳尔却没有下来。 这个时候,绕到布吕讷背后的小乔纳尔才疑惑地问道:“哥哥,你的腿哪儿去了?” 布吕讷默默侧过了身体,让乔纳尔和帕帕阿妈打招呼。 看着乔纳尔空荡荡的小腿裤管,他的阿妈身体瞬间僵住。 直勾勾盯着小腿看了两秒,她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妈!”乔纳尔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拉,却没有抓住母亲的手。 眼看就要摔倒,好在老乔纳尔就在后面,他快步接住了妻子,将其扶正。 上下打量着干瘦而沧桑的儿子,看到那随风飘荡的裤管,老乔纳尔的眼眶微微发红。 “帕帕,我回来了。”乔纳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布吕讷看着走上前的老乔纳尔,木讷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他。” “玛德,想想就来气,让这小子捡了便宜。”乔纳尔肘了一下布吕讷,他被背在背上,这是他唯一的攻击方式,“他杀了四个超凡骑士,甚至有一名骑士首领和一名敕令骑士。 布吕讷已经是师队长兼副军团长了,过段时间,就要去圣战特区军校报到了……” “乔纳尔,别说了……”布吕讷知道这是乔纳尔的梦想,当军团长。 可偏偏这个梦想被没有梦想的布吕讷实现了,他则落了个双腿残疾的下场。 乔纳尔再也无法当军团长了。 布吕讷看不到乔纳尔的表情,可他能感觉到乔纳尔说话时在颤抖。 他知道,此刻的乔纳尔大概率用袖子捂住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刚刚晕倒的乔纳尔的母亲终于苏醒过来,她从后面抱住了乔纳尔,失声痛哭。 老乔纳尔同样默默抱住了这娘俩,把眼泪擦在了肩膀上。 泪水流啊流,和码头上其他人的泪水汇集在一起,都要变成河了。 一家人抱在自己背后痛哭,布吕讷尴尬不安地站在原地,他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哭了几分钟,老乔纳尔率先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好了,乔纳尔还活着,这就是圣父在庇护了。” 将妻子拽到一边,老乔纳尔从布吕讷背上把儿子卸下来,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老乔纳尔叔叔,那我先走了。”布吕讷没有家人来接,只能鞠了一躬,便要离开。 “跟我们走吧。”老乔纳尔抓着布吕讷的手臂,“到我们家喝两杯,庆祝我们战胜了魔鬼,获得了胜利。 我还想问问这一仗是怎么回事,乔纳尔肯定要一句话夸夸自己八句话,你说得更接近真实。” “我怎么一句话夸自己八句了……” 在吵吵嚷嚷中,乔纳尔一家和布吕讷一起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295章 砂浆工坊的产量 第295章 砂浆工坊的产量 “噗呲噗呲——” 转轮圣机抽水机的罐子冒出一股股的黑色臭水,而秋暮岛泥沼地里水位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走在通往秋暮岛的道路上,霍恩朝着两边张望。 原先荒芜的原野上,此刻却被兽化人苦工和本地乡民所填满。 秋暮岛上本就存在大量抛荒的土地,只需要移除灌木丛和土地里的树根就能重新耕种。 不过长久以来,秋暮岛上的泥土都在逐渐酸化,所以可以看到后面正有人不断地抛洒石灰,改变土壤的酸性。 跟在霍恩身后的马丁好奇地盯着两侧兽化人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景象。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在这片黑骨沼泽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处乐土。 绕过几座土丘,前面领路的向导突然朝着一侧走过,从大路走上了旁边的泥地。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绕路?” “冕下,前面在修路。” 跟随在众人的身后,马丁的目光牢牢注视在旁边的地面上。 近百名兽化人和本地乡民,用木桶将碎石子倒入挖好的坑道内,抄起推车,将半个手推车的砂浆倾倒其中。 随后再由兽化人们铺上推入近百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堆积在砂浆和石子的混合物上。 继续向前走一段,则是七八个炼金术士站在路边,不断抛洒铁粉,用炼金仪式催化其速干。 说是速干,可真正要干透,还是需要个四五天的样子。 看到霍恩的到来,正在指挥施工的维特头戴铁盔,屁颠屁颠地来到了霍恩面前。 “冕下。” “这条路是你要修的?”霍恩用马鞭指着旁边正在修建的砂浆道路。 “是的,我认为城市内部的道路硬化是过关的,可要运送货物到码头却很困难。” “和我说说。” “我们预计修建主干道在1000米长度,宽8米,预计3200方的工程量,用砂浆658.3吨,沙子914.2吨,石料1828.5吨。” 霍恩前进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朝着维特询问道:“目前我们的砂浆工坊产量如何?” 维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萨奇斯,萨奇斯流利地回答道:“砂浆工坊是以坩埚为一组,每个坩埚炼金术士3人,目前共有10個坩埚。 每个坩埚每天可产8吨,在原材料充足的情况下,10个坩埚每日总产量80吨,每月2400吨。” “多少?”霍恩还没说话呢,反倒是一旁的马丁叫出了声。 卡夏郡由于和黑蛇湾接壤,所以砂浆运送很便宜,马丁多少有些了解。 在他的记忆中,砂浆工坊每天产1-2吨才是正常量,10个工坊每月大概700来吨才是正常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马丁没有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里直接对霍恩问了出来。 “因为他们用的是小作坊模式啊,大家一起干所有工序,永远有人等着,永远有人用不够。”霍恩用手在砂浆地面上戳了小坑,“我们每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流水线作业,术士只需要考虑如何更快更好地炼出水泥就好了。” 见马丁没有听懂,霍恩只是笑笑:“待会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你就知道了……诶,你对这个砂浆,很懂哦?” “是啊,我们那边常用砂浆作为建材,黑蛇湾就在边上,价格很便宜。” “一吨砂浆大概是多少钱呢?” 马丁挠了挠脑袋,显然他对这些太过于贴近生活的俗务一窍不通,还是他身边的同伴应声道:“看情况,贵的时候一吨小80第纳尔,便宜的时候40第纳尔就行。” 那么以中位数60第纳尔来计算,2400吨就是144000第纳尔,换算成金镑就是1200金镑。 如果霍恩的砂浆工坊能够对外贩卖,扣除人工和材料等成本,每个月净利润大概在900金镑。 目前这个数字只能是满足内需而非外需,目前库房里还积压了近1800吨的砂浆。 “不过自从战争修士们陆续返乡后,我们的砂浆订购量出现了明显地上升。”萨奇斯解释起来。 霍恩大概能猜到原因,在战场上获取了大量的战利品和金钱后,战争修士们迫切地想要住上更好的房屋。 如果要修建房屋,距离又近价格又低的砂浆就是不错的选择。 来到机械宫边上,站在山坡上朝着小镇的方向遥望,小镇边上的废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至于那些草草修缮的因苏拉公寓,则被居民们自发进行了翻新。 几个战争修士跟在祷告所的牧师们身后,在废墟中丈量土地,似乎是准备建设房屋。 四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四个月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小镇。 “马丁阁下,先去小镇中住下来,我去趟机械宫。” 和马丁告别之后,霍恩抖着缰绳,飞速地来到了机械宫前。 从山墙下大门的缝隙朝内部看去,霍恩还能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希洛芙。”霍恩将马鞭和缰绳丢给一旁牵马的马夫,大阔步地走入了机械宫内。 原本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提起,尽管霍恩看不出那没有表情的脸是什么感情,可从她竖起的耳朵以及螺旋桨般转动的尾巴却能看出来。 将书本放在膝盖上,希洛芙飞速地转动着轮椅,似乎想要扑到霍恩身上。 可靠近了之后,希洛芙却捏住了手轮圈,硬生生来了一个刹车,停在霍恩的身前。 “哟,可以啊,都学会漂移了。”霍恩朝着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好久不见了,霍恩。”希洛芙双手交叉,揪着自己的裙子,“让娜呢?她没来吗?” “她需要坐镇贞德堡,以防万一,我会给她放假的,她大概是下周或者下下周来。”霍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对亮晶晶的东西,递给了希洛芙。 希洛芙眼睛一亮,尾巴如天线般竖起:“这是什么?” 虽然天生就对亮晶晶的物体感兴趣,希洛芙还是没搞明白霍恩的用意。 霍恩笑着解释道:“送你的小礼物,叫水晶盖片。 回头你在底片上滴一滴月池的水,然后用盖片盖在上面,再使用显微占卜法术,说不定就有用了。” 先前希洛芙一直说她的占卜法术看到生物的细微世界时,不是一团团模糊的色彩挤来挤去,就是朦胧的黑影。 霍恩一直怀疑是因为样本太厚,光线无法穿透且没有着色,所以导致看不清。 为了能分析出月池中的水到底什么成分,霍恩特地从修道院的珠宝中找出了一些透明度很高的水晶。 这样希洛芙说不定就能看清了。 “谢谢。”希洛芙将盖片珍惜而又郑重地放好,“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对了,你在信里不是说有一个小惊喜吗?在哪儿呢?” (本章完) 第296章 碎龙骨 第296章 碎龙骨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拖来了一把椅子,霍恩一屁股坐在上面,将还没撤掉夹板的腿架在了桌面上。 希洛芙推着轮椅来到她平时的工作台前,从橡木台子上,她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空心管子。 “喏!” “翻译翻译。”霍恩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希洛芙少有地作出了人性化的表情,白了霍恩一眼:“惊喜就是我们找出了驱散巨蛛的骨笛的材料,并且能够批量制作了。” “那可真是惊喜啊。”霍恩立刻坐直了,“怎么发现的?” “我在复写一本书的时候,忽然发现,其中提到了一种名叫碎龙骨的材料,出自龙眠山脉。” “碎龙骨?听上去像是剑的名字。” “这里碎的前缀是形容词,不是动词,你的文化造纸疑似有点低了。” 希洛芙开着玩笑,给霍恩讲解起来。 这种材料名为碎龙骨但其实是一种矿物,要从山体中开采出来。 这个笛子根本不是用骨头凿出来的,而是用碾碎的碎龙骨煅烧后捏出来的。 碎龙骨本身炼金特性很微弱,因此具有和荧石类似的特性,那就是对炼金反应的环境要求极低。 低到甚至被自然风吹动时,也会发生炼金反应,只是会消耗本体的炼金特性。 这种矿石除了被拜龙教矮人视作圣物之外,基本就是废物东西。 “碎龙骨是一种坚硬的材质,我猜测它和灰辉石有类似的特性,通过煅烧可以粉末化。 于是我们偷偷进行了煅烧,发现真的可行,它做出来的骨笛也能驱散巨蛛。” 霍恩一愣:“为什么要偷偷煅烧?” “因为我老爹有意见,在拜龙教的教义中,碎龙骨被认为是创世巨龙的一部分身躯,‘焚骨者必为龙息所焚’。” 站在工作台前的哈尔金,用小刀将骨笛上的小口钻大了一些: “但没关系,只要不当着他的面告诉他烧的是碎龙骨,他会当作没看到。” 看到霍恩有些诧异的眼神,哈尔金笑嘻嘻地解释道: “我这一代维新派矮人,和三百年前的传统派矮人可不一样。 当初为了信仰和理想,带着家伙事跑到深山老林里一住就是三百年。 我们得到了什么? 人口连年减少,啤酒淡如马尿,钱全让走私贩子赚走了,活得还不如土匪,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百年战争刚结束那会儿,我们的长老就尝试与帝国和解,内容很长,简单点说就是已老实求放过。 但帝国只是开放了边境,仍然拒绝拜龙教矮人聚居在平地上,超过10个矮人集会,都会被抓作奴隶。” 吹去了龙骨笛上的粉末,哈尔金淡淡地说道:“冕下,我跟着您,就是不想这么活,我就是想喝酒吃肉日女人。” 从哈尔金手中接过龙骨笛,霍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矮人。 低下头,他翻转着手中的龙骨笛,对希洛芙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这种笛子应该只有巫师能用啊,教士是怎么用的呢?” “这就得说到它的第二個特性。”希洛芙将轮椅转过来,面对着霍恩,“我不知道是教会发现的,还是别的秘党发现的。 龙骨笛在鬼木熏香中,居然莫名被激发了炼金反应。 这时候根据吹奏的笛音不同,就能发出奇特的声波,将巨蛛给驱逐,且能维持半天之久。 当初的蓝血修道院的教士就是用这种方法驱散了孤儿院四周的巨蛛。” “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普通人都能使用龙骨笛了?”霍恩有些惊喜地低头看着龙骨笛。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原先阻拦人口移入移出的野蛛林,将会从此变作坦途。 当初那个碎石原羊毛的运输计划也会成为现实。 只是这样会将这处能够抵御敕令骑士的宝地暴露出来。 或者在移除了野蛛林之后,于原本的险要关口修建一座要塞? 反正目前的砂浆的产能是大大超过了需求的。 如果基建不能带来交通的便利,那从总体上收回成本是相当困难的。 希洛芙指了指旁边的哈尔金:“不,不仅仅如此。” “冕下,您有没有发现,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很特别吗?”哈尔金笑嘻嘻展示着身上的衣物,还在霍恩面前转了一圈。 为了约束住儿子,成为秋暮岛工业区高管的布罗克,给哈尔金安排了一个纺织主管的活计。 这也是哈尔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霍恩伸手摸了摸哈尔金的袖子。 一种柔软而舒适的触感摩擦过指尖,这种质感仿佛是丝绸又像是布。 比丝绸粗糙,比麻布软和,摸起来感觉很奇怪,类似于布的质感。 “这是什么?” 在霍恩面前,哈尔金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在管纺织工坊的时候就想,蛛丝也是丝,亚麻也是丝,为什么蛛丝不能织呢? 所以我就找到了白山隐修会的炼金术士罗伯特,还真让我们研究出来了。 我们首先实验了跳蛛的蛛丝,发现跳蛛蛛丝虽好,但实在太细,而且产量很低。 跳蛛的攻击性很强,哪怕是吹奏笛音的情况下,一旦被触碰还是会剧烈反击甚至应激而死。 牛蛛就老实许多,吹奏笛音后会逃跑,在笛音环境中,很少做出攻击行为。 牛蛛蛛丝虽然并不如跳蛛坚韧,但比跳蛛的蛛丝多且粗。 一只牛蛛每天能产一磅蛛丝,可用的大概有半磅,其粗细程度和最细的精梳黄金羊毛差不多。 但相比于羊毛,这种蛛丝更加轻便和柔软,强度和弹性更是远超羊毛。” 霍恩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掌握了驯养巨蛛的方法?” 哈尔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讪笑着说道:“暂时还没有,不管是牛蛛和跳蛛都太过于暴烈,控制不住。 用于训练牲畜的手段,对它们都没有用,我们捕捉了三头牛蛛,两头跳蛛,全部被养死了…… 但如果找到了合适方法的话,这种布一定能赚大钱! 这种蛛布又轻便又保暖,怎么挣都挣不坏,用来擦脚,擦嘴或者做衣服都是很好用的。 除了丝绸之外,这就是我见过最好的布。” 看看哈尔金,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希洛芙,霍恩恍然大悟:“你们这是找我要科研经费来了?” 希洛芙倒是没有隐藏:“对,这是我们教皇国皇家神学院的第一个项目,希望教皇冕下给予支持。” 缓缓吐出一口气,霍恩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好吧,你把整个项目写一个计划书,然后把样品递交上来,预估可以给你批200-300金镑的研究经费。” “那这个项目算是……” “挂在,嗯,挂在元老院名下吧,算是半民营。”说到这,霍恩忽然有些恍惚。 如今有了砂浆工坊,有了山铜工坊,有了家具工坊等等。 目前自己麾下的生产端在炼金工业、流水线和科学管理法之下,做到了超越平均水平的生产效率。 但生产端的旺盛和快速发展,却导致了一个霍恩意想不到的问题,那就是消费不足。 简单点说,就是没有市场,卖不出去。 洪水之后,各地都在闹饥荒,粮价飙升。 在大多数人将消费用在必需品(粮食和廉价衣物)上后,日用品的市场就开始萎缩。 今年贞德堡的工坊积压了大批货物卖不出去,导致倒闭破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此,霍恩甚至暂停了秋暮岛的纺织工坊的生产。 他将救世军的军服和长枪等订单,都交给了贞德堡的本地工坊。 正因为他们的生产效率更低,所以需要劳工更多,能够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维持贞德堡的稳定秩序。 但这种靠军事订单维持的市场繁荣是畸形的繁荣。 在郎桑德郡本土消费市场萎缩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是向外出口。 但问题是贞德堡东边诺斯郡虽然是友军,但却穷得一批。 就算想要走诺斯郡到达诺恩,诺斯这种小高原地形,运输成本极大。 南边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属于教会方势力,如今他们封锁了所有道路,拒绝一切商人进出。 西边的下瑞佛郡和伊贝骑士们一样,同属于教会方的势力,不可能给霍恩开口子。 唯有西南方的卡夏郡,受灾最小,而且还与法兰王国以及黑蛇湾接壤。 看来不管是粮食还是朗桑德郡的经济,都得借着卡夏郡这个跳板啊。 过两天,得找马丁聊聊了。 (本章完) 第297章 英灵祝圣 第297章 英灵祝圣 第二天一大清早,镇民们收拾妥当,就朝着小镇中心的神庙走去。 根据百户长们的通知,教皇让他们这天清早到小镇中央的旧神庙集合。 经过一个多月的简单修缮,这座传承自千年前的终于迎来了再次开张。 神庙高高的台阶下,站满了秋暮岛的居民们,他们仰着头,看着正在发表演说的圣孙子教皇。 “我上报圣父,请求为战死的战争修士们祝圣的事情,阿母昨夜托梦回复……”霍恩深吸了一大口气,以最大的音量朗声道,“已经允了!” 在场的低级僧侣们立刻从昏昏欲睡中苏醒过来。 祝圣?要一次性给所有的战死战士们祝圣吗?可那有上千人啊! 到目前为止,教会祝圣的人都不到一千个,霍恩一次性就要祝圣一千个? 对于霍恩来说,一次性祝圣上千人又如何? 教会搞出来的圣遗物【弥赛拉的锁链】,但凡是个教堂都有一截,加起来都能横穿帝国两遍了。 霍恩祝個几千人为圣怎么了? “这是圣父看我们在人间越发正确,这才同意了我的请求!” 霍恩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教堂前响起。 在教皇冕下饱含热情地话语下,整个小镇的居民都沸腾起来,人们纷纷询问“祝圣是什么意思?” 在有识者的介绍下,他们才渐渐明白,就是霍恩能把死去的人变成用来做担保的圣人。 所以圣人们都是这么来的是吧? 一些有死去战争修士的家庭愣住了,他们的孩子,那个甩着鼻涕泡上战场的小混蛋,要成圣人了? “为了纪念我们逝去的战争修士,赞赏他们为驱魔救世作出的贡献,我决定,将神殿改为……祝圣英灵大教堂!” 霍恩话音刚落,覆盖在神庙前的幕布就被拽落,后方的神庙中的石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在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战死者的名字。 石壁前,是一个身穿军服,没有面容,看不出性别的战争修士雕像。 “为纪念战死者的功绩,每年的3月10日为扫墓日。 但凡是有祝圣教堂的地区,都要再次举办祭奠仪式,以赞颂他们的功绩!” 在达斯的带领下,十来个肢体残疾的救世军战争修士缓缓走出。 他们捧着环,残破的甲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神庙的台阶。 在他们身边,数十个身材高大的近卫军举铳站在一旁,宛如一棵棵行道树,伫立在这些战争修士的两边。 在号角与悲壮的管风琴声中,他们仿佛正在战场上向着敌人突进。 可他们的面前,却是神庙四方石壁,铭刻着昔日战友的姓名,每一个姓名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此后,战死者的子女,免费进入学校学习,且每月为其妻子提供补贴。”霍恩严肃地扫视在场的众人,“你们谁要是被欺侮了,就来教堂,教堂会向我直接报告!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人群中渐渐传出了低沉的哭泣声。 这哭声就像开了个口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到最后,在场的大多数人两眼都红了。 冕下,真的没有忘记他们,教皇国和救世军,同样没有忘记战死的修士。 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了千年的石碑上,还要再延续千年。 尽管他们死去了,只要教皇国不倒,这些英勇的战争修士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只要教皇国不倒…… 人群中的不少战死修士家属握紧了拳头。 哪怕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亲友,教皇国都绝对不能倒。 他们已经倾注了那么多的鲜血,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才为在场的人争取来了这些成果。 这不是国王的国,这不是教廷的国,这是他们的国,是他们自己的国,他们用鲜血和汗水打造的国。 “这是我们的国……” 贝尔纳多忽然扭头,却没有听清这句话是谁说的。 站在人群之中,他继续抬头观瞧,作为教皇的霍恩身穿黑红相间的圣衣,一步步走到了雕像前。 霍恩站在雕像面前,亲吻了一下雕像的额头,无比严肃地给雕像戴上了环。 整个仪式的全程,除了庄严肃穆的琴声,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贝纳尔多才似乎明白了,当初那些战争修士们为什么敢于直面冲击的超凡骑士。 难怪说在国王战争中失去财产的民众,反而会更加忠诚呢…… “与其说是农民叛军,不如说是虔信者教团啊。”贝纳尔多低声呢喃。 “贝纳尔多,你在嘟囔什么呢?”勒菲伸手在贝纳尔多的面前晃了晃,“教皇发表讲话了,你快听啊,到时候随军牧师问起来,我可记不住。” 无奈地抬起头,贝纳尔多看着这个甚至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站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同时,为了嘉奖大泽乡的各位,在先前的战争中为我们提供鱼与剑。” 霍恩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以圣父之名,我赐予所有人修士之身份,从今往后,尔等都是修士了。” 随着霍恩的讲话落下帷幕,在维持秩序的守夜人指挥下,在场的镇民们都纷纷涌入参观。 那些战死者的父母妻子更是按照兵牌,一个个对比自己孩子/丈夫/父亲的名字。 找到后要么自豪地大喊大叫,要么就是嚎啕大哭。 在举行完政治仪式后,霍恩却没有停歇,而是径直返回了祷告所。 刚推开门,他就看见了有些焦躁的马丁,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哦,是马丁啊,你先坐。”霍恩让马丁先坐下,自己则在书架上到处翻找些什么。 马丁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书桌对面,但他还是有些焦躁。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探着脑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奇特的小玩意。 这是一个被方框装好的,用木棍连起来的一串扁珠子,分为上下两排。 “冕下,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算盘,是从极乐山传下来的新式算筹。”将一叠文件放到桌子上,霍恩从马丁手里拿起这把算盘,转动手腕摇了摇。 算盘立刻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霍恩笑着将其放到桌子上:“这个是用来计算复杂的数字的,那些低级僧侣算账太慢了。 我准备实行复式记账法,他们这个算术水平,实在是需要学习一个。” “原来如此。”马丁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冕下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我想快点回图书馆。” “别急别急。”霍恩端坐在书桌前,挪了两下屁股,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卡夏郡,遭受洪灾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余粮?我想购买一些。” (本章完) 第298章 马丁感觉哪里不对劲 第298章 马丁感觉哪里不对劲 马丁头疼地抿起了嘴巴:“您想要买多少?” “这不是春荒了吗?”霍恩嘿嘿笑了起来,“咱们算是盟友吧,我得利约等于你也得利啊,所以我想出2万金镑,购买120万加仑的谷物。” “120万加仑?!”马丁瞪大了眼睛,“这太多了?” “多吗?卡夏郡可是粮食大郡,120万加仑大概就5000多吨,不算多吧?” “修道院也没余粮啊……”马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翻了两页才说道。 “大家都知道卡夏郡没怎么受灾,所以粮食多,但年产量或多或少都有影响。 而且洪灾后,各地粮价飞涨,卡夏郡的农民们大赚了一笔,手里剩下的粮食并没有那么多。 修道院周边的还好,更远一点的,我们又不是卡夏郡的实际领主,没法强迫他们的……” 随着马丁的讲解,霍恩一点点对卡夏郡有了大致的了解。 卡夏郡的形式基本可以概括为:本地库什骑士+移民武装农+本地市民+修道院修士对抗千河谷教会+移民骑士。 教会硬生生把外来移民武装农给逼到了和本地库什骑士联盟的地步。 所以胡安诺派联盟其实是一个具有地方性质的松散政治同盟。 他们因为敌人而存在,而不是因为共同利益存在。 当初胡安诺还在的时候,能够凭借着过人的威望,强压着联盟前行。 可胡安诺被火烧死后,农民和市民阶层是真的怒了,彻底失去了对教会的信心。 贵族和部分修士们却还抱着幻想,企图能够与教会和解,维持着表面上的臣服,然后关起门来当土大王。 “所以修道院内部是有很多声音的,要么提倡不流血的改革,要么就是管好自己,要么就是坐看两败俱伤然后上位……” 马丁越说脸色越憋闷,到最后他更是啧声连连:“要是胡安诺院长还在就好了。” “这样啊……那你们最多能拿出多少呢?” “最多?1万金镑给50或45万加仑谷物或许还能争取一下?” 砸吧了一下嘴,霍恩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 霍恩可不仅仅只是需要粮食。 假如他买来粮食,当作赈济粮免费发给农民们,尽管钱了,人力却白白浪费了。 把一部分青壮农夫吸收入军队当然是一种策略,他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当兵。 排除战争修士的部分,其余的粮食霍恩准备用作两个用途。 第一个就是用于招募基建的劳工,这部分劳工要用在疏通大泽乡河道上。 据贞德堡唯一的一名水利学者计算,只要开一個小口子,就能利用激射的水流,冲开一部分淤泥。 这样的话,南泽湖水位下降,大泽乡就能多出来大片大片的潮湿土地。 这部分土地种别的可能有点困难,但种植亚麻这种喜湿喜酸的作物却一点毛病没有。 配合上转轮圣机,很快就能把纺织业这个轻工业起步最容易的品类给做出来。 第二个就是用于发展农村副业工坊和原工业化,培养足够的劳工。 霍恩没有外来资金,也没有工业转移,更没有殖民地让他剥削。 他只有生产力,可生产力转化经济是个要么血腥要么漫长的过程。 靠着打教会积攒的启动资金,内部通过长期城乡的商品交换,外部通过对帝国市场进行倾销,来完成原始积累。 不管哪一种,霍恩都需要一批熟练的劳工。 钱流转起来才是钱,以工代赈结束后,至少乡民们有了一定的消费能力,从而拉动内需。 这样的经济,才是繁荣的正向经济。 不出口到外部市场,不用工业品换粮食,不仅军粮攒不出来,预计5月就要爆饥荒。 霍恩找马丁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我们起义了,急流市起义了,赫玛石公爵也起义了。” 定了定神,霍恩没有继续刚刚粮食的问题,反而谈起了现状: “事情因胡安诺院长而起,其余的人或多或少打了胡安诺的旗帜。 你们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教会肯定要和你们动手,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们的打算。” 马丁之前的焦虑缓缓消失,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焦虑:“我也不知道,修道院里天天吵,老师性格软,半天做不出抉择。” 在灰尘飞舞的房间中沉默了好一会,霍恩才拍拍马丁的手背: “要我说,既然你们不敢对教会出手,无法直接起义,那就应该以防守反击为主,等待援军。”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不会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马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卡夏是平原郡,最多有点丘陵,根本无险可守啊。” 霍恩好奇了:“卡夏郡不是前库什骑士的大本营吗?城堡呢?” “千河谷教会颁布了《一领一堡法令》,借着拆除老旧城堡盖新城堡的名头,把大部分卡夏郡的城堡都拆了。” 霍恩问:“不能修复吗?” “能,但要很长时间,根本来不及啊。”马丁苦笑道。 “为什么会来不及呢?是材料方面出了问题吗?你们好像不缺石料和人手吧?”霍恩皱起了眉头。 马丁缓缓摇头:“石料和人手当然不算缺,缺的是火山灰或者砂浆。 这种石料的黏合剂,才是我们最缺的。 自从上一任皇帝给了教会火山灰的特许令后,目前的火山灰贸易基本被教会垄断了。” 霍恩无奈地耸肩道:“其实我很想帮帮你们,只可惜我没有火山灰啊。” “是啊,伱……”马丁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对啊,你们不是有砂浆吗?” 看到没,自己就找过去了。 要不是霍恩学养厚,嘴角上翘的弯度差点没压下来。 没等霍恩回话,马丁就自言自语地回绝道:“还是不行,你们的砂浆产量够了,但时间不够啊,砂浆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干呢。” “为什么?我们用一个月就干了呀。” “那是因为你们有很多,额……”马丁斟酌了一下用词,“有很多的自然神甫,而我们能偷偷庇护两三个就不错了。 搞来了太多炼金术士,那些下面的乡村民众和修士们该有意见了。” 霍恩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亲自给马丁倒了一杯水,这才又重新坐下:“我上次说拜圣父会和胡安诺交换学习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丁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有点跟不上霍恩的思路了,怎么突然聊起这事来了。 “昨天晚上信鸽传来的消息,院长答应了,还开了介绍信。”尽管不明白霍恩的意思,马丁还是跟着答道。 霍恩将桌子上的一叠文件推给了马丁:“这是本次前往修道院学习的修士名单。” 马丁不明所以地翻阅起来,只是他翻了两页后就愣住了,接着越翻越快,越翻越快。 “这些,这些人都是自然神甫……” “我是自然神学的流派,当然要派自然神甫出去啦,交流的肯定是自然神术嘛。” 马丁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因为修士们其实内心里并不反对炼金术士。 否则他们连砂浆都不会使用,何况偷偷庇护几个炼金术士。 他们是为了反巫师而反巫师,是维护自身正统的手段,而非目的。 至于乡村民众,除了教会一直以来的宣传外。 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黑蛇湾人向来情绪不稳定,经常搞幺蛾子。 如今千河谷教会形象崩塌,霍恩击败敕令连,趁机填补了胡安诺的空位。 有他的名望作保,说不定真有可能。 “那些骑士啊,修士啊,肯定是想要修缮城堡的,但他们有钱都买不到砂浆。”用手指在那叠名单上点了一下,霍恩身体前倾,“而我们能提供砂浆,还能让自然神甫帮他们快速加固城堡。 你觉得1万金镑加上与1万金镑等值的纺织物、砂浆和泥煤,能够换100万加仑的粮食吗?” 霍恩的脸上浮现了与开始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从书房走出,马丁皱着眉回头望了望,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哎,管他呢! 马丁生来乐天,反正他是看不出这份计划有什么漏洞。 这手中厚厚的文件,算是给老师提供了一桩麻烦的解决方案。 怎么算都该是立功了吧?就看老师愿不愿意接受了。 (本章完) 第299章 发条铳的订单 第299章 发条铳的订单 在贞德堡待了一周的时间,把这边的事务都安排好,霍恩带着军官们便准备返回贞德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去找了希洛芙告别。 机械宫的山墙下,躲在大门后,希洛芙安静地听完了霍恩离去的决定。 尽管希洛芙什么话都没说,可霍恩还是能从她拖地的尾巴上,看出她的失落。 “你在这有很多朋友了。”霍恩蹲下来牵着希洛芙的手,“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自己出去的。” 抬起头,希洛芙望着霍恩的脸,向前转动轮椅。 霍恩不明所以地后退了几步。 将轮椅停在门前,希洛芙朝着霍恩张开怀抱,伸出了双手。 霍恩一愣,还是大大方方走了过去,给了希洛芙一个重重的拥抱。 但他没看到的是,希洛芙的尾巴和耳朵都猛地立正了,向来少有变化的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 松开希洛芙,霍恩感觉到了她的惊愕:“你刚刚不是想要拥抱吗?” “我只是想要向你展示一下我能把手伸出门外了。”希洛芙的人耳渐渐爬上了红色,兽耳则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那你希望我抱你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你抱我。”希洛芙嘴硬地扭过了脑袋。 “好了,我知道了,再想抱抱也得等下次了。”霍恩见孩儿军把马牵了过来,拍了两下希洛芙的手背,“再见了。” “再见。”希洛芙勉强恢复了先前的优雅姿态,淑女地朝霍恩挥动着手臂。 她倚靠在门边,看着霍恩骑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内。 低头看着被门板压出的痕迹,希洛芙再一次把手从门内伸了出去。 她能够精准地判断,从生理的角度,她的手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十年多前,她双腿被阿妈砍去的痛感和恐惧,又一次顺着指尖流淌进来。 身体微微颤抖,希洛芙仍旧把手伸出门外。 “呼——”吐出了一大口气,希洛芙坚持了五分钟后,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时钟,仿佛在喃喃自语:“比昨天多坚持了一分钟……” ………… 由于研究出了龙骨笛,霍恩从野蛛林返回贞德堡的路程异常顺利。 野蛛林内的各个兵站哨所都安排了吹奏龙骨笛的人。 这次霍恩他们是骑马前行,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一天半的时间便到达了马约镇。 在马约镇换了马,霍恩没有停留再次起行。 等走到灰炉镇的时候,霍恩却停下了脚步。 带着护卫们下马,霍恩和本地行会的会首打过了招呼,便直接朝着镇子西侧铁匠铺的里间走去。 灰炉镇以金属加工业为生,存在着大量的工匠,其中最大的就是铁匠行业。 站在大铁匠铺的门口,霍恩探头朝里张望。 各式各样的工具整齐地挂在墙上,有锤子、钳子、錾子等,弧形的开口闪着金属的光泽。 药缸旁边,几名铁匠学徒汗流浃背,拉着巨大的风箱鼓动炉火,使炽热的泥煤跳动着旺盛的火光。 火焰中,药缸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泡沫,药水中的铁锭渐渐泛起了莹白色的光斑。 当光斑均匀地覆盖了铁料表面的时候,铁匠师傅就将其从药缸中提起。 铁砧上,泛着莹白光芒的铁锭被反复锤打,荧光四溅。 这些被锤打成铁片的铁锭最终都会汇总到一根钢芯上,在不间断的锤炼中,逐渐变成铁管的模样。 与霍恩秋暮岛工艺不同,这里的铁匠们没有电焊,自然无法使用螺旋卷铳管工艺的能力。 不过作为老工匠的他们,还是有妙招。 他们采用的工艺是在一根钢芯上面,将软化的薄铁裹在钢芯上,形成一根铁管。 铁管的接合处自然不如电焊牢固,所以他们在内管外又裹了一层铁。 这样的话,内管的接合处被外管所包裹,配合锤击工艺,居然也能打造出符合霍恩要求的铳管。 代价是成品率不高,需要反复回炉,五根里面只有一根符合要求。 搭上马约镇熔炼铁矿的时间,一个铁匠平均十天才能出一根成品铳管。 再搭上击发杆等小部件,一杆用时差不多要15天。 不过灰炉镇的铁匠行会行首以全家发誓,保证这只是因为铁匠们手生。 给他一点时间,他绝对能把时间缩短到十天以内。 霍恩最终在前天决定,给这些铁匠铺下了1000支发条铳管的订单。 此外,他还给秋暮岛上的电焊巫师们下达了500支发条铳管的订单。 尽管失去了让娜这个最强电焊机器,可剩余的五個电焊巫师们,仍旧能做到每人每天产出2-3根铳管的产量。 按照秋暮岛圣铳工坊的产量,50天的时间,产出500-600支铳管不成问题。 灰炉镇没有电焊巫师的帮助,一个铁匠和他们的学徒打造一根铳管大概要十天。 虽然他们的生产效率不高,但他们人多,200个铁匠用50天打造1000杆发条铳,还是可以接受的。 以目前的进度,到五月末的时候,霍恩就能集齐1200到1500杆发条铳。 根据霍恩的精准测算,每支发条铳用铁20磅,算上人工、材料等成本,总价在25第纳尔到30第纳尔上下。 帝国市场上武器的定价利润是50%到70%。 救世军以每支45第纳尔的价格向他们采购,总计耗费375金镑。 这个价格是不包含山铜发条的。 一个山铜发条盒成本价都要90第纳尔,换算成采购价都奔着1金镑去了。 所以其实一支发条铳的总价大概是1.5金镑,这个价格跟一把骑士剑相差仿佛。 以救世军战团目前的数量,4500人中才有1000个圣铳手。 就算是按照计划再次扩张两个军团,就是5500人。 以目前的编制来安排,顶多就是1200个圣铳手,算上战争中损坏的,都没有1500杆这么大的缺口。 霍恩这么做,除了要扶植这些铁匠铺,防止他们破产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确有1300杆发条铳的缺口。 在秋暮岛的时候,马德兰从贞德堡发来了一封信件,信件上附着的数据显示: 在战后一个月里,救世军士兵的超凡率猛地从3%飙升到了10%,甚至还在逐步攀升。 圣眷率更是从25%飙升到了52%,在救世军的现役战争修士中,已有两千多名的圣眷者。 不过奇异的是,这次的圣眷病症比以往要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多例因为圣眷而死亡的战争修士。 马德兰暂时不能确定这些因圣眷症病死的战争修士,到底是因为负伤身体弱还是别的原因。 这真的让霍恩迷茫了,我人都不在贞德堡,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圣眷症的? 圣眷症没有人传人的特性吧,只有霍恩能传人啊。 要是圣眷症能人传人,帝国早就被魔女眷属大军攻陷了好吗? 带着这个问题,霍恩重新上路,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别想了。 一行人再次上路,霍恩仍旧是每到一地都要停留观察询问一番。 他们路过了用除草的农夫,得知了分田小组已经推进至灰炉镇附近。 他们路过了村口被吊死的神甫,得知了几天前发生的骑士与武装农勾结试图刺杀分田小组,被黑帽军击败。 路过了挑着泥土,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的劳工,得知了圣锄和圣镰两大修道院正式开张。 临近中午时,望着贞德堡袅袅升起的炊烟,霍恩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冕下的心情很愉快啊。”马丁问道。 “那是当然的了!度过春荒的粮食有了眉目,分田进展顺利,工匠们又那么努力。”霍恩指向远方的蜿蜒向前的道路,“尽管未来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但只要不停下脚步,我们的道路一定会不断延伸的。” (本章完) 第300章 主啊,您终究没能原谅我 第300章 主啊,您终究没能原谅我 4月1日,圣座城。 “格兰迪瓦怎么样了?还在法兰王都吗?”老教皇虚弱的声音在华丽的金饰房间中响起。 “听说他新认识了一个情人,正是火热的时候,哪里愿意离开?” “小人!无节制的色欲魔鬼!荡夫!”教皇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了几句。 歇利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还有葡萄酒吗?” 似乎是骂累了,强尼八世的眼皮不断地下垂,他的声音像是梦话了。 歇利摇摇头:“上一桶葡萄酒喝光了,它没法保存太长时间。 千河谷局势如此,下一批新制成的葡萄酒,估计得等到冬季了。” 用力眨了眨眼睛,强尼八世将睡意给驱赶走:“那好吧,把血肉王庭那边的葡萄酒送过来。” 歇利站直了身体,没有立刻执行强尼八世的命令。 强尼八世烦躁地问道:“你在磨蹭什么?” “冕下,那边的葡萄酒太烈了,您几年前喝的时候还好。 喝了这么长时间的千河谷葡萄酒,再喝这个,对您身体的伤害太大了。” “歇利啊歇利。”强尼八世叹息起来,“你要知道,接下来的这场弥撒,是上百名的重要北方贵族都来参加。 我必须向他们证明,我还健康,我还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这决定教会的命运。 否则,我们在莱亚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歇利沉默了几秒,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大概五分钟后,他端着一小杯葡萄酒回到了房间。 “冕下,您得慢慢喝……” 一把夺过了歇利手中的酒,强尼八世一口饮尽,歇利都没来得及阻止。 “冕下!”歇利大惊失色,他连忙将手掌按在了强尼的心脏上。 不过出乎歇利意料的是,强尼八世的心跳依旧正常,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放心,只要我戴着三重冠冕,再强的毒性都对我没太大作用。 只要等上一天一夜,把毒素排出后,将冠冕摘下来就行。” 强尼八世咳嗽了一声,推开了歇利的手。 见强尼八世安然无恙,歇利真心实意地在胸口画了个屮字:“赞美主的伟大。” “好了,带我去更衣,我们该去做弥撒了。” …………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洒在大教堂的石板地上,形成斑斓的光影。 强尼八世教皇,这位在位足足52年的长寿教皇,站在满是鲜的祭坛前。 他身着金丝织就的圣衣长袍,头戴象征权力的三重冠,手捧《福音书》和权杖。 “哦,我们的主……”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堂内,强尼八世特意挑选了这段最为慷慨激昂的桥段。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比年轻人还要精力充沛,庄严而神圣。 坐在台下的法兰籍的主教们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在心中暗骂,他再不死我要死了。 至于北方的莱亚贵族们,或是讶异或是虔诚地垂下头颅,聆听这场与其年轻时别无二致的弥撒。 “弥赛路亚!” 将一整段赞歌一口气唱完,强尼八世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喘了两口气。 然后他才再次用咏唱的声调,热情高喊起来:“弥赛路亚!” “弥赛路亚!” 台下的众人纷纷附和,双手握在胸前,虔诚地祈祷起来。 宣告了弥撒的结束后,两名侍从僧迅速上前,从强尼八世手中接过了沉重的权杖和福音书。 “冕下,您要休息一下吗?”歇利看着 “不用了,你去把晚宴和常服安排好。” “明白了。”歇利一边帮强尼八世脱去圣衣,一边低声道,“您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和我说。” 强尼八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便挤出了慈祥而又和蔼的笑容,沿着台阶,朝站起的人群走去。 歇利松了一口气,托起圣衣,便朝着后堂走去。 强尼八世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荆棘园大贵族,奥梅斯·奥布莱克斯·欧斯拉大公爵。 这位大贵族家祖传的地包天下巴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挑好了目标,教皇来不及休息,径直朝着奥梅斯公爵的方向走去。 嗯? 强尼八世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怎么脚下好像踩了一般。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惊叫声和风声。 踩空后,老教皇的身体先是向前倾斜,他努力地保持平衡,却没有一丝作用。 玻璃窗的五彩光芒,仿佛是重重地压在教皇的背上,与教皇一起冲着地面坠落。 如同一个散架的木头人,强尼八世哗啦啦倒塌下去。 太久的安逸让他根本来不及将无力的双手伸出,撑住地面。 脑袋低垂,三重冕滑落,老教皇的脑门撞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哐当——” “咚——” 原本都要走到后堂门口的歇利,听到了一声让他血液倒流的声音。 贵族与信徒们的祈祷声和交谈声戛然而止,侍从僧们敏捷的动作显得如此缓慢。 他们飞速赶到,却还没能接住事发突然地老教皇。 “冕下,冕下!”歇利发疯似得丢掉了手中的圣衣,狂奔到强尼八世面前。 跪在教皇面前,歇利牵起了教皇的手,翻过了他的身躯。 失去了头顶的三重冠冕,强尼八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起来,面孔出现了隐隐的紫色。 笼罩在圣光中的面孔在此刻如此清晰,如此苍老,如此脆弱。 贵族们团团包围上来,看着那副仿佛不认识的面孔,他们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歇利扶起老教皇的后脑勺,将三重冠冕戴在他的头上,原先口角流出白沫的强尼八世才稍微好了一些。 “来不及了……”强尼八世没等歇利呼喊医生就叫停了他,“弥赛拉在召唤我,我该去侍奉那位至高之主了。” “您,只是需要休息……” “戴上这帽子也没用了。”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还雄心勃勃的强尼八世此刻忽然颓丧起来。 一個法兰籍主教死死地绷住嘴角:“冕下,您不要说胡话啊。” 强尼八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用力弓起了背部。 歇利知道这是教皇想和他说话,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至于那几名法兰籍的主教更是厚着脸皮,把耳朵抻了过去。 “我的遗嘱在书桌抽屉的第二个格子,你知道是哪张书桌……” 没等强尼八世说完,几名红衣主教立刻跳起,你追我赶地朝着教皇的书房跑去。 一个法兰主教甚至被莱亚主教伸腿绊倒了。 “歇利,好孩子,你快去拿吧,别让他们得到了。”咳嗽了一声,强尼八世望向辉煌的穹顶,“主啊,您终究没能原谅我……” 将耳朵贴在强尼八世的胸口,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中,歇利听了足足一分钟。 他缓缓抬头,泪水缓缓流下:“冕下,冕下……已经前往极乐山了……” 歇利的声音太小,周围的贵族们没有听到。 一名法兰籍的红衣主教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不让自己的“悲痛”流露出来: “我有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诸位——我们亲爱的教皇,强尼八世冕下,已经蒙主召唤了呜呜呜呜库库库……” “呜呜呜——” 哭声立刻在大教堂中响起,所有人都在哭泣,只是有的人哭的好,有的人哭的坏罢了。 在哭声中,强尼八世的长袍随着身体的倒下而铺展开来。 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仿佛一朵盛开的金盏。 尸体静静地躺在祭坛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既像是释然,又像是已经看到了他死后未来的世界。 (本章完) 第301章 分田运动的成果 第301章 分田运动的成果 在位52年的老教皇,终于死在了任上。 他的遗嘱法令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是千里之外的霍恩一无所知的。 不过,这对霍恩起不到什么影响,毕竟如今掌管整个千河谷的,反而是孔岱亲王和巴尼福斯。 只要这俩人在,千河谷的大局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朗桑德郡的变化,却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大。 ………… 4月15日,贞德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洒在古老石板街道上。 暖和而凉爽的风,吹过精致的拱门和尖顶。 被风吹动的晨光,照在墙面神龛中的圣人们身上,仿佛都在对着行人微笑。 从市政厅后院的公爵别墅中走出,霍恩还没靠近,就能闻到空气中新鲜的烤面包味。 不远处的教堂响起了神圣而又渺远的钟声,钟声落下没几秒,小贩们便开始大声叫卖起来。 头顶飞过几只白鸽,不知在为谁送信。 霍恩哼着小曲,从后门进入大厅,又走上二楼,来到了原属于公爵的私人房间。 还没等做好,旁边的布萨克就递上了一张日程表,霍恩快速地扫了一遍:“嗯……哦,分田已经宣告完成了吗?” 历时一个月零五天,分田小组和勘测小组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是的,冕下。”布萨克低声回应道,“我们把具体的情况都放在这个小册子里了。” 霍恩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自己的案头忽然出现了一本书。 “这是具体的户籍册吗?” “不,这只是根据户籍册计算的简略统计书,原件太多了。”布萨克道,“我带着本地的低级教士们重新整理并总结,才编成了这本《统计书》” 带着好奇,霍恩翻开了第一页的序言,基本都是对圣孙的一通马屁。 其中的内容,并非户籍名单,而是各地分田的具体数据和遭遇的问题。 翻开了手中土地户籍统计书,霍恩率先翻到了总结的那一页,对照地图,计算起数据来。 库什领的总面积大约在7800平方公里,地形以森林平原湖泊为主。 其中耕地面积约有1200平方公里,相当于180万亩。 按照每亩地90磅米果的平均产出,每年能产出8万1千吨的粮食,人均粮食820磅左右。 到目前为止,库什领共有19万8千余人,分为363個百户,总计近4万个家庭。 其中虔诚特区有197个百户区,而圣战特区则是166个百户区。 每个百户区的人数在400人到600人不等,基本就是把一个村庄或几个相近的村庄捏合为一个百户区。 要霍恩一口气去管小20万人,说实话,他做不到。 可从管20万人变成了管363个百户长,甚至是只管40个巡游修士,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霍恩对于百户区太熟悉了,其基本架构就是他设计的。 每个百户区都是相同的配置,一个百户长,一个护教军队长,三名民意代表。 百户长负责接收、传达和执行教皇的命令,组织生产,管理财政,一般都是本地有威望的人来担任。 护教军队长的编制在军队,负责治安和管理护教军,由退役的黑帽军老兵担任。 民意代表则是由各个村子临时选出,负责百户区的初步司法和调解矛盾,也要帮助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完成任务。 一个百户区内大小事宜,基本就是这五个人来决定和执行。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个实现了自治的基层行政单位。 除了护教军拿枪杆子,需要救世军直接任命外,其余的都是由本地人自己推举。 这种自治的形式,最小程度地减少了政权交接时的混乱,还给农民们提供了一定抗风险的能力。 这些百户区能够源源不断地给霍恩提供粮食和人力。 同时霍恩也能抽出更多的人手,把主要精力放到军事上面。 至于这些百户区,它们是自治了,但没有完全自治。 先不提每个百户区的护教军队长,基本就是霍恩插的眼。 在虔诚特区,每十个百户区还会设有一名拜圣父会的巡游教士。 不过与教会的巡游教士只是名称不同,拜圣父会的修士那是真巡游。 一个月巡一次,一次巡一个月。 这个活一般都是拜圣父会的修士们按照单双月,轮流出外勤巡游。 巡游修士的主要作用就是监督、司法和传教。 监督巡视是为了防止这些百户区搞什么幺蛾子。 比如阳奉阴违啊,过度执行啊,失职怠工啊,贪污腐败啊。 巡游教士会在传教的过程中进行调查,甚至是请求契卡协助。 一旦确认属实,那么宪兵队就要来上门送温暖了。 三名民意代表组成的小法庭,是用来调解民事上的小矛盾。 刑事上的矛盾,就要由拜圣父会的巡游修士来裁决。 如果三名民意代表作出的民事司法判决,不管是百户长还是护教军不满意,都可以请求巡游教士重审。 如果连巡游教士都拿不准,还可以上交到霍恩手中。 不过霍恩一般都是丢给马夏尔这种专业人士处理。 最后一项职能传教,本质就是救世军的喉舌,负责宣传和舆论。 他们需要一点点扭转乡民们的观念和印象,消除他们对法术和魔女的偏见。 他们还要借此防止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变成新的领主。 挨家挨户走访传教,看似是低效率的做法,可这种工作就是琐碎的。 布拉戈修道院能够由原来的寂寂无名,变成卡夏郡最大的势力,胡安诺功不可没。 胡安诺派的诞生,就是靠着他本人一双铁脚板,走遍了卡夏郡。 帮农夫砍柴干农活,给小孩讲《福音书》里的故事,用自己的修士身份帮村民争取公平的待遇。 十几年如一日,一点点养出了如今的威望。 霍恩从胡安诺传教中学习到的一个技巧,就是边传教边调解矛盾。 卡夏郡的农民们闹矛盾,第一时间不是去庄园法庭或者教堂,而是找胡安诺做裁决。 因为胡安诺更公正,对他们更了解,而且由于其威望,判决更容易被接受。 靠着这些琐碎烦人到没有教士愿意去做的基本传教工作,胡安诺硬生生从卡夏教区的教会手里,把司法权抠了出来。 对于卡夏郡的农民来说,胡安诺派才是正统的精神领袖。 霍恩的拜圣父会,则要在郎桑德郡重复这一过程。 翻完了一整本大致的户籍册,霍恩满足地将其合上:“圣锄圣镰两个修道院目前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302章 一锄头,一锄头,四成新田到屋头 第302章 一锄头,一锄头,四成新田到屋头 听了霍恩的询问,布萨克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开始给霍恩讲述起来。 不过霍恩没听多长时间便感觉到昏昏欲睡。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带我去圣锄修道院看看吧。” 目前分田工作结束,变成了百户制,霍恩肩上的担子就少了很多。 今天没多少事情,他正好抽出一点时间去现场看看圣锄修道院的情况。 他设置圣锄修道院的初衷,就是为了吸纳剩余劳动力和开垦荒地。 根据分田小队的勘测,库什领存在着不少未开垦的可耕地,光抛荒的部分都有小20万亩。 只不过这些田地肥力不够,领主压迫过甚,公簿农宁愿逃亡都不愿种这些地,导致白白空着。 圣锄修道院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先将这批抛荒的土地重开出来。 从市政厅里走出,霍恩带着几个圣铳骑兵,便随同布萨克往圣锄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圣锄修道院,原先是贞德堡附近三大修道院之一,倾家荡产给霍恩天使投资了3万金镑。 甚至被圣孙的圣洁所感动,主动把这座修缮完好装饰精美的建筑,让给霍恩使用。 于是,这间修道院就变成了圣锄修道院和圣镰修道院共用的总部。 至于另外两大修道院,则分别成了孩儿军总部驻地和救世军的军官学校 孩儿军延续了修道院之前的名字[卢比扬卡修道院]。 至于救世军,则在让娜的建议下,将修道院改为了[圣丹吉战争学院]。 穿过河面上的木桥,眼前便是贞德堡广袤的原野。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听到了一阵整齐的号子声。 “一锄头,一锄头,四成新田到屋头!” “二锄头,二锄头,一家老小不用愁!” 在纵横交错的田陌间,穿着麻布背心或者光着上半身的农夫们站成一排。 汗水给他们小麦色的脊背打了一层蜡,手中的锄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锄头抬起又落下,泥点子和杂草跳跃到他们的衣服和肌肤上。 无数把锄头像是百足虫活动的步足,如波浪般上下起伏。 耕马拉着轮犁,锋利的犁刀在泥土中乘风破浪,马蹄过后,留下一条条整齐平行的垄沟。 另一片已经被开荒完成的田地上,雇农劳工们将苜蓿等绿肥种子丢入土中,身后还跟着泼洒农家肥的劳工。 几间事先搭建好的木屋前,几个厨娘和帮工正在几口大锅中搅着勺子。 由于教皇宫是圣锄修道院的大股东,没有太过强烈的经济效益的追求。 所以霍恩给院长希穆斯元老下令,要求给雇农劳工提供包吃包住的条件。 在圣锄修道院的垦荒队中,洗衣做饭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 手里有把式的就去干精细的活,例如犁把式这种技术人才,就有优待。 没活干不了精细手艺,别想着靠咬火把斗狠,老老实实地去干搬运、除草和翻地等非技术性农活。 在包吃包住外,圣锄修道院每月额外发放十加仑口粮和一些柴火泥煤,作为其开荒的工资。 这部分口粮省着点用,配上薯根,勉强能填补其家属的粮食缺口了。 为了激励农民们,霍恩下令,开荒出来的田地中,有40%作为分红直接划分给开荒者。 当然,不想要地,也可以要圣锄修道院的股份。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决定要地,尤其是数量众多的流民们。 尽管霍恩发布耕者有其田的法令,给大批流民分了田地。 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一地连续耕种超过三年时间,否则没法通过税册反推。 很多流民每年都会在不同的庄园当雇农,吃了大亏。 听说圣锄修道院开荒土地的40%会拿出来奖励开荒者,这些流民每天干到尿血,都恨不得尿到田地里去。 毕竟这耕出来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地啊。 “这里大概有多少人?”眯起眼睛,霍恩指着眼前的热火朝天的景象问道。 随同而来的布萨克眨了眨眼:“圣锄修道院有10多個垦荒队,这个离贞德堡这么近,应该是第二垦荒队,有420多人。” 在霍恩取消《逃奴法》后,农民们可以自由离开庄园,在农闲时节外出工作。 到目前为止,圣锄修道院在各地开荒的垦荒队,总计招募了3000余名雇农劳工。 以霍恩定下的计划来计算,预计要招募5000名雇农劳工,200名厨娘,800名帮工。 这样一口气提供近6000个就业岗位,吸纳了大量饥民和流民。 由于这些地产大多是抛荒的半熟地,所以圣锄修道院能够以平均每天3000亩的速度进行开荒。 预计两个月后,即6月中旬的时候,大概能完成20万亩抛荒地的重耕。 6月中旬过后,正好是7月初收割米果的季节,雇农劳工们无缝衔接回家收粮,丝滑地度过了这场饥荒。 先前是流民的劳工们虽然田地还没来得及种植,但可以加入圣镰修道院,开始从事农副产品加工等行业。 等到来年春天,他们学会了一身农副产品加工和农业技术,就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耕种。 “圣锄修道院到目前,一共注资了多少?”霍恩扶住一旁的山毛榉问道。 “目前共注资2000金镑,救世军注资300金镑,教皇宫注资1000金镑,市民注资700金镑。” 救世军注资300金镑,其实是各个军团注资的。 在战争中,每个军团都能获得20%的战利品,这笔钱会记在军团账户上,作为军团的公共资金。 至于教皇注资的1000金镑中,有200金镑是以提供场地和粮食来抵扣。 等两个月后完成了开荒目标,扣掉分给雇农们的田地,还有12万亩。 以一年的总产出作为地价的标准来看,12万亩差不多就相当于10000金镑,等于圣锄修道院的资产翻了五倍。 当然,这只是浮盈,因为这些土地卖出或者租赁回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目前圣锄修道院账上的2000金镑中,除了500金镑的保证金和预留工资,大多都拿去购买了农具、牛马、种子。 圣锄修道院所用的农具,霍恩大多是给各个百户区的乡村铁匠们下的订单。 这些乡村铁匠或许没有灰炉镇铁匠师傅那么好的技术,可打造简单农具,他们还是很擅长的。 至于那些犁耙和木制器具,就交给百户区的乡村木匠们来完成。 通过政府下订单来制造需求,恢复经济,后勤才会有保障,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人力和钱粮。 “这2000金镑够吗?”霍恩背对着布萨克问道。 “够了,本就是饥荒,他们不打算赚钱,只要够温饱就满足了,所以订单价格压得很低。” “圣镰修道院呢?” “圣镰修道院目前还在培训人手,尝试养鱼和薯根养猪,反正咱们泥煤多,薯根祛毒很方便。” 哪怕是净化过的薯根,都带有微毒,操作不好,还是容易去世。 所以但凡有选择,薯根都无法作为主食,只能作为副食补充。 但以上一切经济转轮的启动器,并不是霍恩手中的金镑,而是卡夏郡的粮食。 毕竟金镑不能吃啊。 前几日霍恩左等右等,才终于从卡夏郡那边等来了消息。 他们同意霍恩以1万金镑换取50万加仑,以等价的泥煤与砂浆等货物换取40万加仑,总计90万加仑的粮食。 但他们也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期间的运输成本,要霍恩自己来承担。 (本章完) 第303章 马匪,任何时候都要剿 第303章 马匪,任何时候都要剿 所谓自己承担的意思,就是霍恩得送货上门。 马丁之前提到过,库什领和卡夏郡其实是接壤的。 但通往卡夏郡的两条大路,一条陆路被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堵住了,一条水路都被下瑞佛郡教会给阻挡了。 在若干条可供运输的道路中,霍恩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要能大规模运输。 第二,要不容易被下瑞佛的神殿骑士以及南方的伊贝骑士所骚扰。 第三,要距离够近,少走弯路,尽量方便快速运输和通过。 圣铳骑兵们四处勘察,最终才找到了唯一能符合霍恩要求的道路——库什领西南的洞窟密林的艾尔古道。 如果从这条古道走的话,从贞德堡到小池城,总计就250公里。 以满载马车的速度来计算,用时四到五天就足以到达,一个来回不会超过十天。 它之所以会荒废,主要是运河建成后,从水路的安全性和运载量都比这条古道要强得多,这才被荒废了。 经过这几十年的荒废后,那里已经变成了流民、马匪和强盗的大本营。 他们每年都要以此为基地,四面出击劫掠附近三个郡的庄园和村庄,顺带还要抢劫过往商贩。 附近的领主们几次清剿,都没能清剿干净,每每让他们逃脱,没过几天就死灰复燃了。 后来这些土匪强盗学乖了,找到了市场痛点,布局新赛道,以收保护费代替了打劫。 这些年,靠着对附近庄园和过路商人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十几年来活得有滋有味。 但这样安逸的日子,接下来就将不复存在了。 因为霍恩不允许库什领有这么牛批的人存在! “目前黑帽军补员都结束了吗?”尽管霍恩仍旧是往日那懒洋洋的声音,可布萨克却分明从其中听到了不少铿锵之声。 “都结束了,八个军团全部补员完毕,且新一批的两個军团,目前已在训练中。”布萨克不敢怠慢,稍一思索便回复道。 霍恩点点头:“都是按我的要求征募的吗?” “对。”布萨克点点头,“都是身家清白的护教军,身体素质过人,对拜圣父会很亲近。 将这些新兵与两个老近卫军团混编在一起,大概能凑出四个近卫军团,不过得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霍恩目前手中有20万人,有了能够挑三拣四的资格,自然不会像以往那样照单全收。 所以在贞德堡附近征募的新兵,霍恩是全部按照近卫军团来要求的。 按照霍恩的想法,救世军这个牌子下面,可能得拆出两个战团,分别是黑帽战团和近卫战团。 目前黑帽战团已经有六个军团了,再补两个就满足了条件。 至于近卫战团只有两个军团,相差太远,霍恩还是决定先进行一波补强。 “那黑帽军和圣铳骑兵还是有空的对吧?” “黑帽军有空,不过南边的伊贝骑士们最近有点异动,圣铳骑兵得监视他们。” “那要不让诺斯山地骑士们去替圣铳骑兵们监视吧。”霍恩随口安排道。 一旁的勒内却忽然走到霍恩的耳边,低声道:“冕下,洞窟密林是山谷森林地形,圣铳骑兵们施展不开的,反而适合诺斯山地骑士。 况且这些土匪顶多一千来人,没有动那么大干戈的必要……” 霍恩微微错愕,然后才恍然大悟,他崛起得太快,还停留在过去天天梭哈梭哈的思维定式中。 明明是一群比较弱小的敌人,可霍恩仍旧想着要出动所有可用的最强力量,而不是合理调配兵力。 瞻前不顾后了属于是。 “那就圣铳骑兵们不动,让那些诺斯骑士们去攻打土匪吧。” 诺斯骑士,真好用。 霍恩脑中不由地闪过了这个想法。 按照霍恩的想法,要实施这个计划,首先得向整个库什领的车马行和民间征集400辆驴车和马车。 库什领不大,400辆马车还是有的。 帕维亚之战中伊贝骑士和敕令连又给霍恩送了不少挽马和骑乘马,马匹的数量肯定也是够的。 如今教会对霍恩使用经济封锁策略,商路断绝。 对于本地市民和农民来说,保养这些马车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因此,教皇宫决定集中租赁马车,对于他们反而是个好消息。 既然要运输粮食,霍恩还要雇佣运输的人,又吸纳了一批无业人口,保障了一部分人的生计。 让这些马车以二十辆为一个车队,每天早上中午各出发一批,每辆货运马车都能拉2000-3000磅的货物。 那么十天后,等第一批货运马车返回,霍恩每天都能收获一万多加仑的粮食。 不仅满足了库什领的粮食缺口,还为五月末的南下行动积攒了军粮。 100万加仑,按照目前的速度,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便是七月收割季,正正好好能连上。 不过在马车调集的这段时间里,即五月前,霍恩就必须得击溃这些山里灵活的土匪。 好在他对此事早有预感,提前派出了契卡去打探消息和地形,甚至出兵的钱粮都准备好了。 霍恩转头望向牵马过来的勒内:“这些土匪察觉到咱们的行动了吗?” 亲自牵着马的契卡主管沉声道:“已经有些警觉了,这些土匪消息异常地灵通。 我们调查到,他们每次被领主围剿,都能反应过来,提前逃跑。 契卡至今未能发现消息来源,我怀疑是城镇里的市民商人和他们有勾结,能否授权我展开调查?” “先别急。”五指并拢,霍恩右手掌心对着勒内晃了晃,“你去洞窟密林附近的村庄查一查,说不定有惊喜。” “您是说,那些村民和土匪有勾结?”勒内向来沉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他们不是天天被土匪逼着交贡金吗?” “剿匪有个规律,民和匪是一体的,山里的匪杀光了,还有村里的匪没杀呢。 你以为山里是什么好地方吗?他们总要生活的,谁来帮他们销赃? 生活中的必需品和日用品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慵懒地想把手肘压在勒内的肩膀上,霍恩却没能成功。 扭过头,看着勒内残缺的耳朵,他这才发现这小子居然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悻悻地收回了手,霍恩沉声道:“先前有两名拜圣父会的修士,就是死在了那附近,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勒内微微鞠躬:“是,冕下。” (本章完) 第304章 我宰了你! 第304章 我宰了你!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塔塔村的屋顶上,顺着圆木和茅草从屋檐滑落。 位于村子中央的一座宽敞的木屋门口,格鲁什将湿漉漉的雨披抖了抖,甩下了一片水渍。 推开大门,“血足”德福特老大正坐在壁炉前烤着火,乱糟糟的胡子上还粘着昨夜用餐时的油脂。 “黑疤”布莱克斯卡老大站在窗边,高高的颧骨几乎能顶一个水壶,他的头发被雨水粘在了苍白的额头上。 “格鲁什老弟来了,我正好热了黄油啤酒,来吧。”血足高高举起手中的铁壶,仿佛感觉不到沸腾滚烫的热气。 “兽人”格鲁什倒是没推辞,脱掉皮手套,从血足手中接过黄油啤酒一饮而尽。 他的身体立刻暖和起来。 格鲁什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几个洞窟密林里的大小头领都到齐了,这才开口道: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也别浪费时间,还是说说事吧。” 窗外雨水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名小头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一个都没说话。 “我知道你们不好意思说,那我来丢这個脸。”格鲁什侧过身子,看着眼前的德福特,“德福特老大,我们想请您借点钱粮用用。” “是啊,是啊……” “该死的救世军逼得教会封了道路,四处戒严,都没人给咱们上贡了。” 和大多数帝国人印象中的不同,土匪们并不是平常驻扎在山寨里,有事没事就下山劫掠。 他们在山里有据点和山寨没错,可多数却不住那里。 这些土匪大多是洞窟密林附近十里八乡的流氓恶棍,有钱就下山,没钱就上山。 日常的主营业务则是以私设关卡、劫掠商贩、抢劫店铺工坊、勒索村庄、走私和绑架为主。 他们每年聚集,秋末分钱,分完钱除了留几个人在山上看守山寨外,其余的都回村庄小镇了。 所以那些领主才会屡剿不尽,洞窟密林四周全是他们插的眼。 一些没找着工作的流民逼急了,会找人帮忙介绍入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当土匪等于就是去打临时工。 巅峰时期,洞窟密林中藏着近千名土匪,可抢到的钱顶多就是够温饱罢了,只有土匪头子与核心的几个战力有好日子。 但自从救世军崛起,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为能够分田,不少流民炮灰直接当良民了,就算不是分田的那批,还可以去圣锄修道院,或是给工坊当帮工。 教皇宫发布了大量的订单,各地的工坊终于有钱雇佣流民劳工了。 这就导致土匪们的人手大幅度缩减,只有卡夏郡和下瑞佛郡那边的五百人还在,其余的几乎全跑了。 同样是由于救世军的出现,连带着洞窟密林的土匪们跟着被经济封锁。 失去了经济来源,他们快要坐吃山空,这才急着来开会。 “我虽然存着点粮食和钱,但并不多啊。”德福特的声音带着酒后的醉意,“要不咱们去绑个救世军的女眷得了,他们灭了那么多修道院,肯定有钱。” “德福特老大,这……”格鲁什一脸错愕,“又不是没有试过,救世军的骑兵会魔法,隔着二十米就把人打死了。” “又不是天使下凡。”德福特拇指往后指指,“他们的修士,咱们不是杀了好几个吗?” 格鲁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把敕令连打败的军队,那是他们能抗衡的吗? 果不其然,还没等格鲁什说话,那些小头领就开始嘀咕了。 “上次要不是格鲁什老大救你,你早被救世军的骑士打趴下了。” “就能欺负手无寸铁的修士了。” “诶诶诶,说什么小话呢,当我没听见?”或许是看压不住了,德福特沉吟了几秒才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提供1200第纳尔出来,能购买1000加仑的粮,够意思了吧?” 这够什么意思?哪怕是好脾气的格鲁什都差点骂出声。 1200第纳尔买1000加仑的粮食是平常的粮价,现在正闹饥荒呢! “噹!” 猛地转过身,黑疤布莱克斯卡拳头高举,面容狰狞,抡圆了砸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人都被吓得一颤,桌子上餐具陶罐油灯烛台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 “干什么?”被骇了一跳后,恼羞成怒的德福特拍着桌子站起,“你被魔鬼附体了?!” “我附死你的吗!”布莱克斯卡嘴唇翻起,露出了血红的牙龈,“选定目标,结算销赃,哪一件不是我来干! 出生入死,劫掠商贩,哪一件不是格鲁什老弟在干! 你每天除了坐在屋子里喝啤酒,伱还干了什么?你除了有个好帕帕,认了主教当爷爷,你还有什么?” “日山羊的,你要和我打擂台?”德福特绕过了桌子,直接把手指指到了布莱克斯卡的鼻尖前。 布莱克斯卡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扬起下巴冷笑:“如今主教老爷倒了,咱们到底得找个新靠山吧。 我有条路子,能和下瑞佛的伯爵老爷扯上关系,但要钱打点。 分钱的时候,你拿了那么多,这种时候了,你一个铜币都不拿?” “光靠钱有保证吗?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女儿今年16岁,正好送给金河乡主教当情人,两面都有准备。” “金河乡主教都70岁了,你倒是舍得啊。”布莱克斯卡阴阳怪气地说道。 德福特混不吝地说道:“你有女儿吗?你家老母鸡都不下蛋,你有什么?” “德福特老哥,不要再说了。”格鲁什立刻想要跑上去,准备去拦布莱克斯卡,可还是慢了一步。 听到德福特的话,布莱克斯卡先是一愣,接着整个脑袋瞬间红到了头发根。 他左看右看,抄起桌子上的铁烛台,瞄准德福特的脑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哎!哎哟!” 德福特到底是强盗出身,狼狈而笨拙地仰头躲开了。 “你敢动手?!”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布莱克斯卡,转身扑到墙上,从挂着的武器中拔出了一把马刀:“沟槽的,我宰了你!” “拦住他,拦住他!”越过布莱克斯卡,格鲁什脑袋抵住德福特的胸口,环抱住他的腰,艰难大喊道。 几名不知所措的强盗小头领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这两位差点开片的土匪头子给拉开。 在桌子上多了点陶器碎片,地上多了点木屑后,几人才冷静地坐了下来。 心疼地摸着缺了一角的挂毯,德福特拿手帕塞住流血的鼻孔:“我知道你们要钱粮,可我也告诉你们,我有钱,但粮食只够自家用的。 不行你们看我值多少粮,把我脑袋砍了,拿去救世军换粮。” “嘁!”布莱克斯卡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雨景。 德福特轻咳一声:“你们呢,别把救世军想太强,我调查过了,他们是靠着取巧才打赢的敕令连。 我得到消息,他们最近在调集马车牛车,大概率要从洞窟密林的艾尔古道换粮。 咱们呢,先想想办法,看看是谁在管这个事。 我出钱打点,让他们匀咱们点,这总不至于再说我小气了吧?” “要是他们不答应呢?或者狮子大开口呢?”布莱克斯卡问道。 德福特冷笑一声:“你手里的刀是摆设吗?密林这么大,咱们天天骚扰,他们还能天天防? 再不济回家就是,到那时候,叫那些混蛋们回家总该没有怨言了吧?” 土匪头领和土匪之间的组织模式有点类似于五代藩镇。 土匪头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对到手利益很满意的,不满意的是“牙兵”们。 如果土匪头子不能满足“牙兵”们的利益,他们同样会被手下们联手换掉。 大小头领们互相望望,感觉好像是这么个理。 而且人家德福特都说出钱了,他们自然不会再逼迫,于是纷纷说了好话,各自离开。 望着率先走出门的布莱克斯卡,再看着独坐在房间里生闷气的德福特,格鲁什长叹一声。 他拿起雨披,正要穿到身上,目光却突然凝聚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小屋边。 没有打伞,顶着雨水走了过去,他看着墙壁上一滩水迹,皱起了眉头。 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确认了不是尿,格鲁什才在附近的地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就在灌木丛边发现了一个扭曲的脚印,只不过,这不像是大人的脚啊。 看这个脚印的深度,这种掩藏脚印的方法…… “猎魔人?”格鲁什惊疑未定地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第305章 猎魔人们本该不会有的婚姻大事 第305章 猎魔人们本该不会有的婚姻大事 格鲁什怀疑是猎魔人并非没有原因。 这种年纪的探子,这种掩盖痕迹的手法,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猎魔人。 以格鲁什的判断,很像是蛇派或狼派的猎魔人。 猎魔人中主要分为蛇、狼、狮、鹰四个流派,分别服用类型不同的魔药。 蛇派擅长探查和毒杀,狼派擅长追踪和伪装,狮派擅长耐打和硬刚,鹰派擅长伏击和暗杀。 狼派魔药由于毒性最小,所以数量最多,但死亡率还是不低。 所谓的魔药,既是猎魔人强大的源泉,也是他们被厌恶的源泉。 与普通药剂不同,魔药是炼金药剂。 换句话说,但凡是魔药,都必须由炼金术士来制作,那么必然和秘党或者魔女眷属产生关系。 喝下魔药的那一刻,身体就会发生变异。 以狼派来说,十个人里有三个会变成畸形突变,剩余四个则会死亡。 剩余的三個才能达成正确的畸变,喝下药水后,他们就不会被魔女病感染,且诞生了类法术的肉体能力。 例如对气味敏感,对法力有感知,有更强的视力和动态视力,更强的神经反射速度。 这个时候,他们的骑士呼吸法却会永远停留在所在段数。 大部分的猎魔人都是孤儿和少年犯,亦或者罪犯之子甚至就是罪犯。 甚至有时候实在缺人了,猎魔人还会去绑架、拉壮丁和购买奴隶。 如吉洛就是奴隶出身,他的老家在法兰南部的丁香走廊。 他十岁时武装农父母在火灾中被烧死,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和他的妹妹涅兹科。 两人最终被赶出了家门,变成了流民。 在变成了流民后的第三天,他就被奴隶贩子抓住,卖给了黑蛇湾狼堡的猎魔人。 在练习时长七年半后,就在吉洛即将喝下赌命的狼魔药的前一天——魔女来了。 他所在的猎魔人据点被魔女攻破,只有几名幸存者逃了出来。 坐在草棚子的下面,吉洛端着热红茶,翘着二郎腿。 在他面前的雨幕中,十来个和他当年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吃力地沿着墙壁攀爬。 雨水在他们泥泞的脸庞上滑下一道道痕迹,他们的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皮,流出了血。 可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仍然在坚定地朝着顶端爬去。 看着这些少年,吉洛忍不住想起了十年前的日子。 只不过十年前的他,在完成这些训练科目的时候,目的是不想挨鞭子。 而这些少年的目的是复仇和得到教皇冕下颁发的小屮字勋章、黑屮字勋章、大屮字勋章,以及所有孩儿军的梦想——飞天大屮字勋章。 “好了。”见最后一个孩儿军都爬上了高墙,吉洛站起身,“完成得不错,可以回营地了,具体的打分明天公布。 营地里有热水,一定要洗完澡,把湿寒的体液逼出来才能休息,明白了吗?” “明白。” 裹上短披风,吉洛骑在马背上,朝着贞德堡的方向奔去。 望着雨幕中仍披着斗篷巡视田地的农夫和圣锄雇农,吉洛心情复杂。 他一个走私贩子兼骗子,游走在秘党之间的小掮客,怎么成了教皇国第一特务机构的教官了呢? 不过让猎魔人来当特务机构的教官,算是专业对口了。 因为猎魔人对付魔女和巫师的主要手段就是暗杀。 暗杀魔女都没问题了,暗杀普通人还成问题吗? 一些猎魔人们为了生计,有时候也会接受主教的雇佣去暗杀、下毒、偷听。 有时候吉洛甚至在想,猎魔人名声差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弄的? 在诸多流派的猎魔人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蛇派和鹰派,其次是负责贴身保卫领主的狮派。 像吉洛这种狼派的,就只能去当雇佣兵。 但凡是看到有猎魔百人团这个单位,必定是狼派组成的。 猎魔人混得好了,每年的收入顶多都不会超过20个金镑。 猎魔人混得惨了,每年就只有一个三五个金镑的低保,甚至会被刁民们趁醉酒杀死抢夺钱财。 按照这个标准,吉洛算是混得好中好的了。 一个月2金镑,一年24金镑的基本工资,如果业绩达标的话,年底还有2-6金镑的奖金。 这个收入都跟骑士差不多了。 在那些和他一起逃出狼堡的幸存者猎魔人中,他绝对可以骑那些老朋友的脸。 “要是能找到妹妹就好了。”话一出口,吉洛便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他先前查过了,妹妹涅兹科被卖去了血肉王庭,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如此一来,卡玛多家的血脉只能由自己来传承了,还好没喝魔药,那玩意儿绝精的。 在教皇国,他大小算个中层,而且还不用四处漂泊,娶个妻子不是难事。 这些天有不少市民带着女儿堵在他住所门口,千娇百媚的姑娘热情洋溢,吉洛不免有了娶妻的想法。 正想着,从雨水中跑过街道,吉洛在一间房屋前停下。 这是间占地两亩多的三层大庭院。 神龛中的弥赛拉怀抱宝剑,雨水在马赛克窗上打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个红顶的豪宅,位于贞德堡的市民街区,前往市政厅不到十分钟路程。 这里原先属于一名富商,不过这名富商给敕令连提供了武器和战马,还和修道院有勾结,被吊死了。 不过这里并不只是吉洛一个人的住所。 霍恩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想着这么大的房子住一两个人太浪费。 于是干脆把教皇国几个高层和元老,但凡是单身汉的,全都安排进了这个宅子。 至于有家有室的,霍恩则会给他们分配小一些的市民房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吉洛住的地方还真是往来无白丁了。 和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吉洛迈步进屋,把斗篷递给侍女。 伸了个懒腰,他就朝一楼的饭厅走去,那里有免费提供的晚饭。 才走到门口,吉洛便见到一个酒糟鼻教士走出。 “奇尔维斯主教……”吉洛连忙微笑点头示意,别看他只是圣镰修道院的院长,可却是开国元勋。 只是奇尔维斯不像马德兰、阿尔芒这些人,他的能力慢慢地跟不上霍恩的节奏了。 所以目前已经退居二线,以红衣主教之位来掌管圣镰修道院。 这是他最熟悉的食品加工业,算是人尽其才了。 “吉洛老弟来得正是时候。”奇尔维斯醉醺醺地说道,“今晚正好有精酿啤酒,要不是侍女拦着,那一桶我都能喝完。” 吉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触久了,他大概能隐约知道这老小子为什么会退居二线了。 略过了奇尔维斯,吉洛拿起盘子,拿了两块面包,就在豌豆汤、炖肉、烤鱼和浆果间选择起来。 由于缺粮,圣孙号召厉行节俭,他保证每个教皇国的高层官吏能吃饱,却并不保证能吃好。 主打就是一个量大,必需多盐。 看着几乎被舀光的炖肉,吉洛摇摇头,便准备去舀豌豆汤。 “别吃,别吃。”一旁夹菜的杰什卡提醒道,“今天盐加多了,豌豆汤味道苦得发麻。” “杰什卡教官。”吉洛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今天您回来得很早啊。” “下雨了,改成室内文化课,我就提前回来了,天天吃残羹剩饭谁受得了?” 作为圣丹吉战争学院的总教官,杰什卡最近过得同样风生水起。 不仅贞德堡、帕维亚几战一雪前耻,短短半年间他就从一介流民变成了救世军的高级武官。 “杰什卡先生最近心情不错啊,是因为好事将近吗?”吉洛又是羡慕又是调侃地打趣道。 教皇国圈子就这么大,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 比如换了新衣的让娜殿下因为圣孙一句“老妪何故惺惺然作少女态”的玩笑话当场红温破门而去。 比如贞德堡知名的富商女寡妇最近在为15岁的女儿给33岁的杰什卡提亲。 “你是说的是伊万卡的事情吗?”杰什卡郁闷地摇摇头,“小丫头片子一个……嘶,不过她的母亲伊索德倒是风韵犹存啊。” 吉洛憋不住笑了起来:“好啊,人家阿妈提议联姻,没看上女儿,倒看上本人了。” “再看看,得慎重一些。”杰什卡摇头道,“这一家的档案你看了吗?” 吉洛扭曲的笑脸收敛了些。 这位名为伊索德的女寡妇原本是某位修道院院长的情妇,靠着这靠山才有了家业。 只不过这靠山现在正在圣三一教育队掏大粪,这才瞄上了杰什卡这个新靠山。 “这一家子毕竟和教会有瓜葛,假如冕下因此对我有了芥蒂,这家业给我三倍都挽回不了损失啊。” 杰什卡将面包放到炖肉里蘸了蘸:“她要是聪明点,我俩还有戏,她要是不聪明,那我宁愿娶个武装农之女,至少清清白白。” 吉洛不由得神色一凛。 (本章完) 第306章 喜迎新朝雅政 第306章 喜迎新朝雅政 坐在胡桃木书桌前,霍恩放下了羽毛笔,活动着手指,皱着眉看向书房的门口。 几名工匠站在门口,正在为书房安上一扇新门。 与之前那扇被让娜撞碎的大门不同,这扇新的房门被能工巧匠们雕刻镶嵌了大量齿轮的图样。 不仅仅是房门,连带着屋子的装饰、挂毯、家具上都镶嵌了链条和齿轮。 贞德堡市政厅在成为教皇国临时行政中心后,为了和教会区别,自然要在形制上作出改变。 新朝新气象嘛。 还有一点就是饥荒导致的经济萎缩,大家不卖房子就不错了,谁还会去装饰呢? 于是大量做家具和装饰品的小作坊陷入萎缩。 霍恩下发这笔订单,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外,正好能稍微救一救他们的产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认为这种把齿轮和链条暴露在空气中的装饰品,一定会得到教皇的青睐。 当然这些齿轮链条并不一定是真的铁制品,很多都是刷了金属漆的木制品或石雕。 这种对金属色和齿轮的推崇,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市场风气。 最主要原因是,在饥荒后,手中有闲钱购买这些商品的主要人群,就是战争修士们。 这些战争修士们大多是大老粗,他们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此外,战争修士们对圣铳有着很深厚感情,尤其是跟着上过战场的废弃老铳。 他甚至会把圣铳视作身体的一部分,宁愿交钱赎买都不愿让霍恩拿去回收再利用。 战争修士们内部自己就有把废弃圣铳部件如齿轮,作为吊坠护身符的习惯。 在裁缝铺定制衣帽时,战争修士们总是会拿出这些废弃部件,要求裁缝们做到衣服上。 有把断裂击发杆做成手杖的,还把棘爪做成胸针的。 为了拉拢这些“新骑士”们,百户长、市民、富商们就开始模仿战争修士们的服装。 这股子艺术风气在几个接到了大笔订单的工坊和其资助的雕刻家的鼓吹下,成功吹遍了整个库什领。 想到这,霍恩在摇摇欲坠的一叠文件山中抽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由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上交的报告,主要内容就是酸瓜镇女富商伊索德昨天突然捐赠了400金镑给圣镰修道院。 这可不是注资拿股份,而是实实在在地捐赠。 这400金镑几乎是她三分之一的家产,占据其流动资金的一半以上。 翻到报告的最后,作为秘书的阿尔芒还贴了三张相关的条子。 第一是女寡妇已经决定将自己的车马行免费给救世军使用。 第二是酸瓜镇镇长似乎想要谋夺其家产。 第三是这位女寡妇试图把女儿嫁给杰什卡,这段时间见面频繁。 将三张纸条依次读过一遍,又将伊索德的产业类目读了一遍,霍恩拿起羽毛笔批示。 “第一个主动支持咱们的市民富商,可以作为榜样奖励支持,拟下900金镑救世军常服染色订单,由杰什卡派往交涉。” 这边才放下笔,霍恩还想休息一会儿,才装好的大门就被马德兰大力推开了。 “冕下,例会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霍恩捏着眉心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会议厅走去。 自从百户制改革结束后,霍恩发觉原先小班子的政府架构,有些适应不了20万子民的运行了。 所以他又一次进行了调整,将原先混乱的权责和新增的职能再次统合调整。 目前元老院和红衣主教团不变,在红衣主教团下设置五庭一院。 圣库庭,由茜茜担任临时圣库长,职能包括税收、预算、支出与制定经济法令等一系列财政相关的领域。 真理庭,由马德兰担任真理长,主要的职能是维护信仰与教义,直白点说就是治安、地方行政、宣传和公共建设。 福音庭,由布萨克担任福音长,主要负责贸易、传教、对外交流和翻译。 驱魔庭,由让娜担任驱魔长,由哈库托和杰什卡执行具体事务。 主要职能是驱逐魔鬼和反击异端,说白了就是打仗和准备打仗。 审判庭,由马夏尔担任审判长,负责司法管理和法律执行,并对案件作出最终判决。 枢密院,由阿尔芒担任枢密长,主要工作就是负责霍恩以及各个文书工作,同时起到参谋的作用。 此外还有一些对霍恩本人直接负责的小机构,例如孩儿军、拜圣父会等。 这些部门的首脑每隔七天进行一次例会,各自汇报工作,制订计划,这是当初在秋暮岛就养成了习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和执政,能留在一线的主教和高层基本都锻炼出来了。 “人都到齐了吗?”刚坐定,霍恩翻开桌面上的文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都到齐了。” “那么开始吧。”霍恩抬起头,“马德兰主教,就从你那开始。” 这段时间库什领的发展很顺利,几位主教很快就汇报完了,例会则正式进入了正题。 “那個接受了贿赂的车马行,已经被契卡找出来了。”霍恩用羽毛笔点着手中的笔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土匪。” “这些土匪还真是异想天开。”布萨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恩轻咳一声:“契卡关于土匪的调查报告都看了吗?” “看了。”马德兰皱着眉说道,“还是真是难以想象,土匪居然就在咱们身边。” “所以我一直认为消灭土匪,光靠暴力是不够的。”霍恩翻开了手中关于土匪的调查报告。 一名低级僧侣站在一旁给在座的主教们朗读起文件:“这些土匪大概有500-800人,小的几股只有几十人,三名主要的土匪,每人手下都有超过百人的马匪。 这三名土匪分别是血足德福特、黑疤布莱克斯卡以及兽人格鲁什。 德福特是最大的话事人,行事凶残,经常去攻打村庄或绑架,手下人命无数。 布莱克斯卡则是负责走私和黑市贩卖,还会放高利贷盈利,据说和下瑞佛那边有不少联系。 其次就是势力最弱,但最能打的格鲁什,据说主要是负责勒索过路富商和私设关卡,还负责保卫山寨。 不过他风评不错,很少杀平民,以贡金收入为主,很多被逼无奈上山的流民大多都会投奔他。” “既然调查清楚了,意思就是开打喽?”让娜没再像上次那样穿烦琐的蕾丝镂空长裙,而是一身修身的男装配单肩斜披风。 霍恩反问道:“军团的调整部署完成了吗?” 让娜低头,从身前的文件中抽出了几张,递给了霍恩。 按照这份报告来说,目前救世军内部的分配、晋升、退役、补员等问题都已准备完毕。 黑帽第一军团由杰什卡亲自带领,毕竟威克多伤势较重,暂时还没好。 黑帽第二军团由科勒曼带领,他虽然截肢了,但脚踝还在。 希洛芙最近帮他设计了一个黄铜齿轮假肢,除了跑不快几乎跟正常人没区别。 黑帽第三军团由朱尔丹带领,他是贞德堡人,原先是个街头卖布的小贩,在贞德堡夺城战中表现优异被提拔。 黑帽第四军团由副军团长布吕讷带领,鲁迪洛伤暂时还没好,只能先休息。 黑帽第五军团由红磨坊村开服老兵莫姆里带领,黑帽第六军团由贞德堡新同伴巴纳比来担任军团长。 “既然如此,那三天后就出发吧,以黑帽第三到第六军团为主,对土匪发动进攻。 这几个军团不是军官新就是战争修士新,正好拿来练练兵。” (本章完) 第307章 一只土匪一口正宗大肥猪 第307章 一只土匪=一口正宗大肥猪 救世军准备对洞窟密林的土匪们动手的消息,很快就在贞德堡扩散开。 与之一起流出的,还有一道教皇谕令。 “从明日起,各百户区彻查潜伏土匪或前土匪,知情不报取消免税,举报有奖,全套铁质农具或大肥猪一头。 若为自首且无人指认罪行,则仅需劳工改造一个月或缴纳赎金,只要指认同伙可以缩短至七天。 任何人收容逃亡的现土匪,与土匪同罪,最高可判处吊死。” 在法令下达的当天,以贞德堡为中心,骑着马的巡游修士和宪兵们一波一波地离开了贞德堡。 雨过天晴的泥地上,马蹄掀起了飞溅的泥水,斜披风上落满被蹄音震落的枝头水珠。 “百户长,本区百户长请快出来!” 骑兵们拉着缰绳,侧面向躲在围墙后头的村民们。 没多久,就会有一个衣衫不整匆匆赶来的百户长,只要百户长到场,宪兵们没什么废话。 “教皇谕令……” 在众人的注视中,巡游修士便开始宣读谕令。 宣读完毕后,一名宪兵跳下马,取下一个小木桶,在榜面刷上浆糊,将告示张贴起来。 等巡游修士和宪兵们匆匆离开后,村民们才会渐渐围上来,几个认识字的前武装农磕磕绊绊地大声读着。 百户长们则没有那么惬意了,他们大概是要先一路小跑去找护教军队长,然后召集十户长。 “去,去把民意代表和十户长们都叫来,午饭之前到,快去快去!” 库什领300多個百户区内,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们焦急的呼喊声不断响起。 在文武官员的发号施令下,护教军们提着长矛木棍将消息传达到每个村落。 十户长们更是诚惶诚恐,换上恶狠狠的表情,挨家挨户检查恐吓,生怕错过了一个潜伏的土匪。 几乎是上午刚传的消息,下午就不断有人到百户长处自首、指认和举报。 等晚上百户长把土匪们交给返回的宪兵后,第二天,那些举报者便乐呵呵地赶着大肥猪或者扛着农具回来了。 发现霍恩真发大肥猪和农具后,马上就有更多的人争先恐后来举报。 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上赶着来自首的,毕竟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就被叔叔伯伯邻居阿姨拿去换大肥猪了。 ………… “几头大肥猪就能把他们收买了?”望着垂头丧气站在田垄边的土匪,布纳福德碘着肚子,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这才多久啊,第一天下令,第二天就抓了上百个,如今第三天傍晚了,这里居然有近千个。 “那是真发大肥猪啊,况且以往发这法令,一个月能传遍库什领就不错了。” 与布纳福德不同,锡德算是市政厅工作人员,对以前的效率可太了解了。 按照以往来说,等抄写员们磨磨蹭蹭把法令写好,就得两三天。 然后几个听差仆从间推来推去又是一两天,最后常常是几个骑士不情不愿地传令。 等把法令传达到整个库什领,半个月就过去,等第一个潜伏土匪被发现,那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锡德无法理解,人还是那批人,不就是加了几个所谓巡游修士和自治的税吏吗? 那些天天懒懒散散拖拖拉拉叽叽歪歪啰啰嗦嗦的低级僧侣和抄写员们,怎么突然效率这么高了? “咱们教皇毕竟战场出身,这是把管理军队的法子用在僧侣们身上了。” 众人发声的方向看去,却见染料行会的行首恩斯特梳着翘起的八字胡:“那契卡和宪兵不就是军法官吗?教皇能把军队管得打赢敕令连,还不会管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吗?” “这么看,救世军真有可能独立?” “大概率千河谷要变成墨莉雅提大公,哦不,大君的领地。” “郎桑德郡这副模样,要是真让救世军打赢了,墨莉雅提大公说不定顺水推舟,把这里封给咱们‘教皇’了呢?” “那还真说不准,只要霍恩殿下愿意摘掉教皇的帽子,仍不失公爵之位。” 听着这些市民们叽叽喳喳地讨论,锡德眼珠子一转,来到一个满手石灰的干瘦老头身边。 “法恩特大师,我听说您的孙子维特,正在秋暮岛给教皇办事?” “是的。” “那法恩特大师有没有关于救世军接下来打算的消息,比如南边的伊贝骑士……” “不知道。”石匠大师满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维特自己决定去那里的,与我无关。” 旁边的罗克尔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法特尔大师决定无视,只是淡淡地看着来往的宪兵们。 锡德却没有说话,与那个女寡妇伊索德不同,他们这些工坊行会选择可多了。 尽管现在人在霍恩下,不得不低头,可放到未来,还真说不定。 金河乡那边有着肥沃的伊贝平原,能拉出来上千名骑士。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锡德却有数,黑蛇湾重镇红铜要塞还驻扎着三百个神殿骑士和一个封号骑士呢。 这个红铜要塞,就在黑蛇湾与朗桑德的交界处。 双方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锡德还不至于下血本去支持霍恩。 尤其是前任大法官锡德的权力被审判长马夏尔架空的情况下。 ………… 森林前的猎人小屋,算是帝国最常见的野外建筑之一。 在洞窟密林的边缘地带和内部,这种小屋并不少见。 但眼前这个伫立在土丘上的小屋,和别处都不一样,其内部有木板铁钉加固,大门还有铁栓和链钩。 小屋内此刻被跳动的火光填满,几个浑身补丁衣服的男子端坐在火炕边。 火炕里的柴火噼啪作响,五六个精壮男子把脚丫子放在火炕边,烘出一股股恶臭的水汽。 “你那边被抓了几个?” “我们同村的,被抓了五个。” “你呢?” “有几个自首了,手上没人命的或者没直接杀人的,都自首了。” “这妖人霍恩……”土匪们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还算好的,我跑了,但他们天天压着我妻子儿子在野外喊话。”拨动着火炕,一个高大的土匪骂道,“有本事别动我家人啊。” “我也是……唉,报应啊,当初咱们绑架别人的时候,该想到有这天的……” 这群逃亡至此的土匪强盗们连连唉声叹气起来。 “咚咚咚——” “有人在里面吗?我们是护教军。” 被同行和领主们围剿惯了的土匪们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 领头的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蹑手蹑脚走到梯子边,飞快地窜上了房梁。 “有人的话开开门,教皇下令,贫苦家庭发免费泥煤,我们送温暖来了。” 踩在房梁上,那名强盗小心翼翼地推开盖板,探出头去查看。 “……有人吗?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们别害怕,我们是好人……” “怎么样?你说话啊!”一个强盗压低了声音,朝着探查的强盗喊道。 “砰!” 等待的人没能等到他的回应,一具面目血肉模糊地尸体便从房梁上重重落下。 尸体砸翻了火炕,细小的火星子飞舞。 几乎与尖啸声响起的同时,门外和煦的声音猛地变成了“契卡,开门!” “日山羊的,从洞窟跑!” 剩余的几名土匪撅着屁股爬起身,朝着一个箱子你争我夺地飞扑过去。 铁门处传来了炸裂的声音,木屑横飞,甚至扎入了强盗的皮肤中。 “啊!快跑。” 从屋顶的盖板中,一根绳子垂下,身穿黑漆皮甲的契卡落在了房梁上:“停止行动!乖乖原地站好!” 可这几名悍匪哪儿会听他的,打开了伪装成箱子的地道入口,便要逃跑。 那少年契卡见劝阻不成,直接将脖子上挂着的龙骨哨叼起,同时塞住了耳朵眼。 “嘟——” 尖锐的哨声仿佛化成了可见的涟漪,几个落后的强盗立刻全身僵直。仿佛是愣在原地。 只有一个强盗免疫了鸣音,惊恐地推开了同伴,连滚带爬地跳入了地道中。 他刚跳入地道,几发铅子便追着他的衣摆飞过,在木板碎裂声中,将那箱子打得飞起碎裂开。 “玛德,让他跑了!” 沿着梯子滑下,少年契卡恼怒地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马扎。 叫停了铳击,契卡再看那地道,却发现有多个洞口,不知道去哪儿了。 此刻,门口的攻坚组终于破开了大门,快步跑入了木屋内。 “抓到了吗?” “跑了一个。”少年契卡低声道,“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别追了。”那契卡军官探头看着黑黝黝的洞窟,“太危险了,没必要……抓得够多了,把洞口填了,咱们就走吧。” (本章完) 第308章 洞窟森林的夜 第308章 洞窟森林的夜 弯月如钩,细密的月光穿过洞窟密林,窥视着这座坐落在密林间的小村庄。 塔塔村与别处普通村庄是不同的,它坐落在洞窟密林的外围,高耸的赤松和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 灰绿色的陡峭屋顶和赤松融为一体,到了黑夜除非点灯,否则还真看不清塔塔村的形状。 与往日安宁的村庄不同,今日的塔塔村灯火通明。 在群聚的火把和油灯间,一辆辆驴车和马车被人群裹着缓缓向前。 赶车的,抱羊羔的,背箱子的,挑丝绸的,扛麻袋的,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几枚亮闪闪的银币从包裹间滚落,消失在草丛灌木中。 在他们身后的塔塔村,却隐隐有着血液与尸体的恶臭。 “你把剩余的人都杀了?”格鲁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们先前帮着咱们的,你……” “杀了就杀了。”给马儿喂着草料,德福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打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要不是我当时果断把那救世军的修士杀了,恐怕他们早就喊来了黑皮狗杀咱们了。” “怎么能这么武断呢?”格鲁什绕到德福特面前,“他们帮咱们种地卖货,没功劳有苦劳啊……” “我又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德福特比格鲁什逼问得烦了,将手中的草料重重砸入水槽中。 “我问了他们了——你们是想跟我走,还是想留啊?他们自己选的留……那就别怪我了!” 格鲁什一时间沉默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肥壮的男子,他居然有些恍惚。 他七岁被奴隶贩子抓走时,德福特还是个老实憨厚的开朗青年,常常带着他们去打猎。 等他十七岁逃回来时,他第一眼甚至认不出这满脸横肉的人是谁。 他至今未能明白,当初那个老实憨厚的德福特大哥,到底是怎么变成眼前这副样子的。 “格鲁什,我知道你和他们有感情,但他们是林子外的人,只有咱们这些洞窟里的老兄弟才可信。” “我在外面待了十年,也是林子外的人了……”格鲁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邻居朋友,木然地说道。 当年他们的父辈从暗无天日的洞窟里逃出来时,是这些林中之民接纳了他们。 可如今,当初那群林中之民,不是沦为了他们的奴隶牛马就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强盗土匪。 “你要怪,就去怪救世军好了,要不是他们,我们何必逃跑?”德福特拽着缰绳,将战马牵出马厩。 逃跑是这些土匪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们的外围的岗哨不是被契卡就是被黑帽军拔掉了。 再不走,黑帽军都要站到他们脸上了。 八个岗哨啊,足足八個岗哨,只逃回来两个人。 想起那个神秘的笛子,德福特脸上都不免露出忌惮的神情。 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杂思抛之脑后,格鲁什冰冷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叫人去金河乡求援了,南边的伊贝骑士肯定愿意来帮忙。”德福特咬着牙道,“既然撕破脸了,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布莱克斯卡从小道出去劫掠了,只扰不抢,叫他们疲于奔命。 咱们就在密林和洞窟里陪他们玩命,有本事跟咱们一样钻洞窟啊。 他们的粮食不多了,就算玩不死他们,都能耗死他们。 该死的,二十年前才从洞窟里逃出来,现在又要逃回去了。” 德福特回首望了一眼皎白的月色,等着吧,我迟早能回来! ………… “军团长,那个盖着黑布的马车里到底装了什么啊?带着它,走起路跟蜗牛似的。” “叫你拉,你就拉,我问过冕下了,说是以后要用的神奇妙妙工具。” 打发走了来询问的师队长,朱尔丹扬起脑袋,看着在艾尔古道上前行的黑帽军团。 按照《战争修士圣典-军官篇》所规定的行军阵型,以五列纵队前进。 两个圣铳师在前,两个圣铳师在后,中间是六个长枪师。 在贞德堡之战结束后,由于圣眷者数量大幅增加,所以圣铳手与长枪手的比例由原先的1:4达到了惊人的2:3。 根据霍恩和杰什卡等人的计算,这个比例在刺刀列装前,还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在蜿蜒的古道两侧,除了稀疏的灌木丛,便是如波浪般起伏连绵的丘陵。 这些丘陵相对高度都不会超过一百米,时不时就能看到裸露的岩石山壁。 在布满苔藓和地衣的岩石山壁之间,其余的丘陵却又被绿油油的赤松、栗树和白杨填满。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朱尔丹掏出怀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四点半。 这种精细机械的怀表,只有秋暮岛的机械宫车床能产出。 到目前为止,只有二十多只,全部都分配给了各级军官和主教们了。 “好了,还有几百步就到宿营地了,加加油。”朱尔丹朝着身后的战争修士们喊道。 “一小时前你就说只剩几百步了……” 这些战争修士们口中嘟囔着,还是加紧的步伐,赶着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扎营。 这一走又是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停下,可他们其实还没到宿营地。 “怎么回事?”从马背上站起,朱尔丹朝着前方眺望。 朱尔丹等着前面的莫姆里军团长到来,才知道居然是被巨木和大块岩石拦住了去路。 “是那些土匪放的吗?”朱尔丹朝莫姆里问道。 莫姆里眨眼道:“应该就是他们放的,要移开却还要费不少功夫。” “那要不先在这扎营吧,等明天光线好了再移开,否则队形乱了又是夜战,对咱们不利啊。”朱尔丹劝说道。 “我派人在附近搜查过了,没找到有土匪的踪迹,应该是早跑了。”诺斯骑士首领缪拉这个时候才骑着马过来。 “咱们走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三位主官达成一致,战争修士们便开始原地竖起帐篷,并开始砍伐外围的灌木与小树林。 在傍晚摇动的夜风中,一顶顶帐篷和一缕缕炊烟在林间空地中升起。 斥候探子们拿上干粮和帆布睡袋,四散而去,在营地周边扎下了暗哨。 食棚中的勤务兵搅动着大锅,将黏糊糊的米果粥和咸鱼递到领饭的战争修士们手上。 黑帽军是按师,即五十人一组来开火做饭。 按照目前霍恩亲自设定的菜单,每名战争修士每天3磅主食,3盎司的肉,1盎司的菜。 训练时的肉和菜和炖肉和卷心菜汤,如果在外作战的话,肉食和蔬菜就变成了咸鱼和腌菜。 但就这天天吃肉的生活水平,能把那些乡民们馋得在家团团转。 “呜呜呜——” 朱尔丹才捧起米果粥,黑灰色的夜云下便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 战争修士们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纷纷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眺望。 把米果粥倒回了锅里,朱尔丹丢掉木碗,抽出腰间的武装剑,便朝着营地中的地势较高的区域跑去。 拿起瞭望镜,在被黑影包裹的视野中,朱尔丹看到一个哨探站在山坡上。 他一边吹动号角,一边焦急地朝着这边挥舞火把。 火把在摇动中,照亮了跃起的战马,嘶鸣声、战吼声与号角声融为一体。 马背上肥壮的男子大吼一声,借着战马前冲的速度,手中的弯刀幻影般劈向哨探的脖子。 雪亮的刀光丝滑地飞过,一颗人头飞起,血肉模糊的颈部断口喷出大红鲜血。 哨探无头的尸体沿着山坡一路滚下,随着肥壮男子一同冲锋。 跟在肥壮男子背后,数百名骑着马的土匪发出诡异的嚎叫,越过了山坡和尸体,直直朝着营地冲来。 “怎么这么近了才吹号,外围的哨探干什么吃的!” 朱尔丹算是个好脾气的,可看到这副场景还是忍不住地骂娘。 “快,集结!” (本章完) 第309章 洞窟森林的森林 第309章 洞窟森林的森林 集结的号角响起,哪怕是吃饭吃一半,都得放下木碗。 洛朗所在的长枪师在师队长的叫喊声中迅速丢碗站起,从一旁的地面上捡起属于自己的长枪。 “第三长枪师,在我左侧列队!”快步走到了营地前的缓坡上,将手中的翎枪横放,师队长大声叫喊。 作为旅队长的洛朗迅速走到了他该站的位置。 按照《圣典》翎枪所指是面对方向,排头的旅队长要和翎枪平行。 在他的身侧,一个又一个扛着长枪的战争修士飞速赶来,凭借着肌肉记忆站定。 从天空俯瞰下去,仿佛是破碎的黑剑碎片在倒放复原。 一块块长剑碎片不断聚合,两个长枪师最终形成了一个10x10的枪阵。 2分多的时间,洛朗所在长枪师就因为靠得近第一個做好了对敌准备。 “第三长枪师——”吹着哨子,师队长大声吼道,“整理队形!” 在旅队长的带领下,战争修士们比照着前一个人,迅速将毛毛剌剌的队形站得整齐。 洛朗朝前看去,判定自己距离前面的人是一臂的距离,那么前后距离正确。 然后他朝右边看去,准备调整左右距离,这一看,他就知道坏事了。 他右侧的小马洛克站在原地,脸色发青,直直地看向远处举着火把的骑兵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洛朗连忙压低嗓门喊话:“小马洛克,阵前不许乱动。”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马洛克反而受不了了,他脸色惨白:“我,我,我……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一边叫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在往后转,洛朗又气又急,伸手就去拽他的领子。 可洛朗还没来得及动,站在小马洛克身后的老兵就闪电般出手。 “啪!” 粗大的手掌抡圆了,流星般甩到了小马洛克的左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洛朗甚至能看到他脸颊肌肉的涟漪波纹。 这一击力道之大,不仅把小马洛克从恐惧打成了懵逼,还把他的脸硬生生把他打回了原来的方向。 小马洛克呆呆地张大嘴巴,口水和鼻血一起从红肿的巴掌印上流下来。 这还不算完,那老兵咧开嘴,朝着第一排笑着喊道:“马洛克,你弟弟想逃跑。” 小马洛克前排的老兵猛地回头,反手一巴掌扇在小马洛克的右脸上。 “你想害死我吗?站好!”侧过头,马洛克狰狞地低吼道。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许乱动,不许说话!” 握着翎枪,师队长闻着味就过来了,成功制止了乱动的战争修士后,他才返回原位。 含着泪,脸蛋如同猴屁股般的小马洛克,懵逼地站在原地。 洛朗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谢起此次新兵编练的安排来。 黑帽军内都是单数排放老兵,偶数排放新兵,三排老兵配两排新兵。 精锐老兵前后夹击,把新兵牢牢监视住,哼想逃,除非老兵们都死了。 到底是这些新兵没上过战场,也没受过战马冲锋训练。 当初马洛克这几个在大泽乡干巨蛛时,表现不比弟弟好多少。 “第三长枪师,准备进攻!斜放长枪!” “圣父在上!” 第三长枪师的战争修士们齐齐怒吼一声,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将枪尖斜指向前方。 左腿在前弯曲,右腿在后踩实,并低下头颅看着地面,将头盔对向斜上方。 果不其然,一波简陋的箭雨从天而降,撞在了战争修士们的檐帽盔和肩甲上,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 “五十步!” 夜空中传来了几声零星的铳响,洛朗眼睛看着地面,但他知道,圣铳手没来得及集结。 由于马匪们冲击的是后侧中段,是长枪手驻地,所以顶在最前面的是长枪手。 至于圣铳手距离较远,事发突然又是黑夜,目前还没来得及列阵。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没在宿营地,所以地形狭窄,只能如长蛇一字扎营,导致首尾不能相顾。 洛朗低头看着地面震动的石子,那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具象化。 但他预计这些马匪是没有胆子直接冲击枪阵的,那是最强的骑士们才敢做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十步距离的时候,如潮水涌来的马匪们就大声呼啸着,朝着右侧回旋而去。 这些黑衣士兵们则如海边的石雕一般,任凭海浪来去,立在原地没一点动作。 格鲁什皱起了眉毛,身旁的德福特则赤着双眼,狂吼道:“再来!” 马蹄如雷声,二百名骑兵再次回旋,依旧是险之又险地从步兵阵前掠过,可黑衣士兵们仍然不为所动。 箭雨只是射倒了寥寥几人,他们却有不少因为马匹失控被长枪刺穿了脖子。 格鲁什皱起眉毛,他看到道路的两侧,正有熊熊燃烧的火把长龙涌来。 “怎么办?要不退回去?” “退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德福特咬着牙,“我带着剑甲兵上,你去牵制他们的援军。” “好。”格鲁什答应下来,带着几十号马匪就朝着赶过来的其他军队冲去。 这一次一百多名马匪没有再次回旋,而是下了马。 前排三十多个胸甲的马匪,扛着战斧和大剑,狞笑着朝那枪阵冲了过去。 “第三长枪师……” “第四长枪师……” “跑步冲击!” 两名师队长同时怒吼道。 “圣父在上!”一百名长枪手爆发出整齐的怒吼声,迈开步子,反向朝着那些马匪冲去。 这下可把狞笑的土匪们整不会了,你们这是啥造型啊? 还没等土匪们想明白,中间二十来步便在双向奔赴中快速耗尽。 兵器与盔甲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巨大的声浪在以撞击点为中心扩散开。 长枪带着劲风,刺入一具具身体之中,刁钻地沿着盔甲的边缘滑入喉咙与腋下。 残肢与断刃齐飞,血水共火光一色,喉管、胸腹、四肢,时不时就喷出一股血雾。 血色的溪流在牛皮靴底流淌起来,漂浮着血块和内脏。 土匪们惊恐地看着身前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两排长枪如同机械般来回往复地刺出,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杀伤一个敌人。 “不对劲啊,好多披甲军士!”挤过汹涌的人潮,德福特的亲信扶着头盔,“咱们伤亡有点大,要不跑吧。” 德福特面色铁青,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些长枪手敢于反冲锋,瞬间就把土匪们的势头打没了。 马匪打仗向来讲究一个兵形势,主要体现在势头好就打,势头不好就撤。 这波长枪冲锋,直接把德福特他们的势头给冲崩了。 在进入崩撤卖溜环节后,作为老玩家的德福特立刻意识到,最要紧的是别让自己成为被卖的那个。 “跑什么?我们一跑,他们一冲,哪里逃得出去。”德福特咬牙,“发响箭,让格鲁什来救咱们。” “砰砰砰!” 在爆豆一般的铳响中,大规模空气的流动让上百人的阵列都掀起一股狂风。 火把被狂风摇动,数十枚比指甲盖还大的铅子撞在了格鲁什率领的马匪们的侧翼。 与铁砂石弹不同,质地偏软偏韧的铅子在他们的血肉中蠕虫般挪动变形,割裂出一个个血洞。 剧烈的疼痛让马匪们发出了丢人的哭喊声,甚至有人的马鞍上都流下一股股尿液。 狂风过后,面对圣铳手们的,只有马匪的背影。 带着风来的马匪们,被铅子组成的狂风席卷回去,正巧来到了德福特这边。 “还是我格鲁什兄弟靠谱啊。”德福特惊喜地一拍大腿,“响箭一发就来了。” “老大,我还没发响箭呢……” 一到德福特这片,看看缓坡上不断后退的土匪们,还在后怕的格鲁什马上就明白过来。 他咬紧牙关,掏出了马刀,亲自带队直接朝着枪阵冲去。 此时的枪阵在肉搏战中早已有些混乱,还真让格鲁什抓住了机会。 他猛地扬起马蹄,踢飞了两个拦路的黑衣士兵和土匪,冲入了混战之中。 “立正列阵,整理队形!” 视野内看不到师队长的身影,作为旅长的洛朗只好大声吼叫起来。 害怕被马匪直冲侧翼的战争修士们马上在老兵的喝骂脚踢下,再次列成了队形。 “长枪左刺!” 格鲁什却没有被黑衣士兵们的退缩迷惑,他并不恋战,直接在人群中找到了德福特。 他强行扯住德福特的手臂,将他拉上马。 其余的马匪们同样各自拉了一人上马,调转马头,飞速的朝着栓马的地方奔去。 圣铳手和其他长枪手们终于到了,正在这缓坡的侧面。 “发射!”朱尔丹的怒吼响起。 在席卷的狂风和铅子中,又是二三十个土匪直接从马背上歪倒,蜷缩着痛苦嚎叫。 格鲁什立刻再次调转马头,连剩余的同伴和马匹都不要了,仅带着几十人几十匹马飞速地钻入了树林中。 “追!” 骑着驴骡赶来的缪拉眼红地看了一眼那些马匪遗落的马匹,追着格鲁什而去。 刚刚那一战,他们一点力都没出,这些马根本没资格分。 但要是现在追击,就算没追到,等会儿分战利品起码还能混个苦劳。 (本章完) 第310章 洞窟森林的洞窟 第310章 洞窟森林的洞窟 “战俘都看押好了吗?” “都看押好了。” “伤亡如何。”在丛林中劈砍灌木丛向前,朱尔丹沉声朝师队长们问道。 “轻伤29人,重伤1人。”随军医疗兵队长马上报告道,“都已经妥善安置。” “那个重伤1人是谁?怎么回事?”朱尔丹沉声问道。 “是黑帽第三军团,第三长枪师的师队长,他在搏斗中不慎从坡侧滑倒,脑袋撞在了岩石上。” “都说了多少次了,戴头盔戴头盔,不要因为嫌重嫌热就懒得戴。”朱尔丹皱着眉头,“找个大将衔的老兵旅长代一下。” 说完了这个话题,朱尔丹再次对哨探发问:“为什么外围的岗哨没有报告?” “军团长,我们是真没有发现,他们就好像能隐身似的,直接从咱们背后冒出来了……” “不要狡辩,是不是偷懒?是不是打盹?不然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安排好了大多数事宜后,朱尔丹带着两个长枪师和两個圣铳师就开始追击。 不过哪怕是在追击的半途,还是要进行复盘的。 这是霍恩定下的制度,大小战役打完之后一定要立刻进行复盘。 霍恩派出军法官的监督任务就有这一条,等以后培训出了足够的人才,还要再上战团文书来编写战史。 “色提斯,这次是不是你警戒的有问题?” “对,是我警戒的有问题。”作为哨探旅旅队长的色提斯,只能自认倒霉地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这边朱尔丹还在盘问外围哨探的具体失职,前方一名传令骑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军团长阁下……” “怎么了?” 那名传令骑兵附到朱尔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朱尔丹一愣:“你们先去把那个黑箱子马车拉过来,我去前面看看。” 站在林间的空地前,身穿四分之三甲的诺斯骑士们安抚着昂昂叫唤的驴子。 缪拉站在灌木丛间,对着整齐钻出树林的黑帽军们,他挤出了礼貌性的笑容,将心中的忌惮隐藏下去。 他终于明白这些士兵是怎么打败敕令连的了。 能做到整齐的长枪方阵跑步反冲锋的步兵,哪怕放到帝国雇佣兵市场上,都是绝对的抢手货色。 先前缪拉听那些老黑帽军说,他们一开始的时候,是拿绳子系在腰上才能整齐冲锋。 看到他们这副姿态,缪拉是真的难以把他们和那种滑稽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大概只是开玩笑吧。 重新把视线拉回,望着近在咫尺的黑帽军,缪拉长叹了一口气。 得加把劲了,不然都要让这些平民兵把他们给比下去了啊。 不过听说他们都是有圣职的,勉强算得上宗教贵族了吧? 身后跟着纵队前行的士兵,朱尔丹推起檐帽盔的帽檐,和几位诺斯山地骑士行了个简单的军礼。 “缪拉先生追击到他们了吗?”朱尔丹客客气气地朝着缪拉问道。 先生这个词大多会用在骑士、低等男爵和富商身上,平民间乱用被听到了,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不过在库什领,霍恩主政后,撤销了一切限制。 所有人内部称呼叫教友,外部称呼叫先生,对上级称阁下,对下级称职务。 苦笑了一声,缪拉让开身形,将身后的裸露岩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 在布满苔藓的苍灰色石壁上,开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原先的门口还垂下了不少遮挡的藤蔓和蛛网,被缪拉烧尽砍断了,一股奇特的恶臭正从中渗出。 朱尔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外围的岗哨没有发现,合着他们是钻地道来的啊。 “我们尝试放了两条猎狗进去,不过这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气味,猎狗很快就迷失了方向。”缪拉带着朱尔丹走到洞口,捏着鼻子。 “这个味道对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这洞窟比迷宫还复杂,我们都丢失了两个人手了。” 将脑袋探入洞口,才吸了一口气,一股仿佛答辩制成的洋葱气味直冲脑门,酸的苦的咸的,差点没让朱尔丹闭过气去。 捂着鼻子,朱尔丹边咳嗽边干呕:“他们能忍着从洞窟里跑出去,还真是能忍啊。” “估计是跑惯了。”缪拉皱着眉看了眼天色,“要不然,我们等明天白天再找吧,晚上太黑了。” “不用。”朱尔丹却笑了起来,“冕下什么都考虑到了。” 缪拉眨眨眼,没有搞明白朱尔丹的意思,而朱尔丹却是不管不顾,和下属继续复盘。 没过多久,一阵马匹的“咴咴”叫唤声让快要睡着的缪拉惊醒。 只见朱尔丹招招手,两辆沉重的马车,便在车轴痛苦的呻吟声中运送到了山壁前。 “这是什么?” 朱尔丹笑了笑,迈步走到了马车边,将黑布使劲扯下,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诺斯骑士们更是惊得立刻握紧了武器跳起,双目紧紧注视着笼子中的生物。 “放心,他们的毒囊都被抽空了,还被束缚住了步足。”口中这么说着,朱尔丹自己都不敢靠太近。 三只跳蛛,一只牛蛛重见天日,开始在笼子里剧烈挣扎起来,听着那牙酸的木纤维断裂声,缪拉的神色都变了。 你们救世军这么勇的吗? “咳咳咳。”朱尔丹赶紧咳嗽了两声,“那个谁,赶紧把这几个大家伙塞到洞窟里去吧。” “他们会帮咱们追踪那些土匪?”缪拉不可置信地问道。 “它们是分不清人类之间的区别的,这边被我们虐待了,自然要找‘人类’报复。”敲着笼子的自然神甫笑道。 “那要是让他们跑了……” “没关系的,这些巨蛛必须食用一种蘑菇,洞窟密林里没有,放跑了,他们自己就饿死了。” 将马车运到洞口,几名自然神甫握着龙骨笛站立在一旁,严阵以待。 一名手脚灵活的哨探用长棍捅开了笼子,然后立刻一溜烟地窜到了岩石后面。 “滋滋滋——” 几只巨蛛马上就从笼子中跳出,扭过身,对着他们发出了愤怒而渗人的嘶嘶声。 尽管朱尔丹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缪拉等诺斯骑士还是毛骨悚然起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原先的嘶嘶声立刻戛然而止。 缪拉等诺斯骑士惊讶地看着巨蛛们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飞快地朝着洞窟深处跑去。 “大家拿布塞住鼻子,跟上去。” 在笛音之中,一名自然神甫打了个响指,巨蛛走过的地方立刻依次亮起。 从巨蛛背上洒下的荧石粉末挂在洞壁和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走吧。”朱尔丹一马当先,举起火把就沿着荧石粉末走入了洞窟中。 跟随着其他人一起向前,洛朗在低头看路的时候眼神一愣。 一个结晶状的矿石,居然在荧石粉末之下,如同被墨水染黑般变成了黑色。 “圣小将洛朗,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没去管这奇异的景象,洛朗连忙跟了上去。 ………… 在灰暗的洞窟密林中,黑夜几乎如浓雾,掩盖了一切。 各自裹着伤口的土匪们,倚靠在墙边,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坐在自家的小房子中,格鲁什与德福特对面而坐,相顾无言。 他们带着近二百名马匪对着毫无防备的黑帽军发起了夜袭。 最终的结果是,丢失马匹上百匹,只剩六十多人安全返回。 回到山寨,点完了人数,两个人除了沉默就只有沉默。 在尴尬的沉默中,小屋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两人希冀地抬起头,却见布莱克斯卡满脸血迹沉默坐倒。 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三个人的沉默。 “布莱克斯卡老弟,你那边如何?” “他们速度太快了。”将一大口薯根酒灌入嘴中,麻痹着神经,“我都没来得及劫掠,刚出林子就被伏击了……你们呢?” “交代了一百多个,跑回来了。”德福特心灰意冷地说道。 和战前互相看不上,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此刻的木屋里陷入了失败却友好的氛围。 三人以为是开战,结果是决战,强拉村民,拉出六百多土匪打得只剩一百来人。 以目前黑帽军推进的速度,哪怕他们难以从洞窟追上来,推进到附近,估计都只需要三五天工夫。 他们能纵横山野这么长时间,靠的就是三样绝活:情报、洞窟和骑兵打农奴。 在山林中骑士老爷们发挥不开,农奴和武装农步兵又太弱,这才让这群土匪逍遥至今。 可救世军先是编户齐民,挖掉了土匪们的根,又有堪比国土佣仆的重步兵。 如今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洞窟了,可真要再让他们进洞生活……他早就没了那忍受力。 根据目前的救世军的动向,是准备重新开辟这条艾尔古道。 以后洞窟密林的土匪,估计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三个人仿佛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被洗涤了所有的戾气,眼神都清澈起来。 终于老实了,格鲁什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点积蓄当路费,准备去诺恩当雇佣兵了,正好我有几个朋友在那,你们怎么说?” “我准备去法兰,到黑市当个管事人。”布莱克斯卡颇为感慨,“土匪这行,不长久啊。” 先前事业烈火烹油互相厌恶,现在猢狲散了,他心中反倒升起了几分不舍。 德福特憋红了脸,他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可他的红脸没持续多久,便又铁青起来。 “我准备去金河乡。”德福特咬着牙说道,“这些救世军活不了几天的,到时候我再回来。” 布莱克斯卡和格鲁什对视一眼:“希望如此吧。” 德福特正要说话挽留一下二人,却被屋子外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思绪。 站起身走到门边,德福特朝外面的土匪们吼道:“吵什么吵?救世军打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块木片便从德福特眼前飞过。 德福特的瞳孔缓缓放大。 他惊恐地扭头,却看见山寨厚实的木板门,化作碎片爆开。 一群身穿重甲的骑士,风一般从门后杀了进来,手中的长剑左右劈砍。 雪亮的剑刃划破衣裳和柔软的血肉,守门的土匪惨叫着捂着满是血的胸腹扑倒在地。 “是救世军,快跑啊!” 铅子、村民和土匪嗖嗖地从身边跑过,德福特站在小屋门边,如坠冰窟。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上门来? 外围的岗哨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本章完) 第311章 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第311章 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从市政厅的齿轮窗朝外观望,霍恩可以清晰地看到,几辆囚车缓缓驶过街道。 两侧的市民和乡民们纷纷欢呼,更有受害者情绪失控地朝着土匪们丢着垃圾和臭鸡蛋。 二百多名土匪从犯和十五名土匪匪首全都被沉重的枷锁束缚,赤着脚,麻木而恐惧地走在市政厅粗糙的地面上。 经过这一仗后,新兵们多少在剿匪战中见过了血,等真上了战场,估计不至于慌乱了。 目前霍恩手下的圣铳手老兵中,能够做到临阵四发还能肉搏的有四百来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能突破到五发的只有寥寥十来人,达到六发一个都没有。 像达斯和马德兰,很早就把圣力锻炼出来五发的水平,可不管他们怎么锻炼,还是只有五发的水平。 霍恩隐隐有一种预感,说不定五发就是圣眷者们的圣力上限了。 可如果要面临更大范围的战争,那就需要密度更大的攒射,只有五发的弹药量肯定是不够的啊。 以霍恩前世的历史来计算,每个火枪兵配备9-12发火药弹丸才是正常水平。 所以要么就是找到外置圣力的手段,要么就得在发条盒的效率上想办法。 只可惜,不管是希洛芙、海茉汀还是布罗克那边,都没有多少进展。 毕竟科研嘛,进度慢才是正常的。 先把当下土匪的问题处理好,说不定哪天就尤里卡了。 “冕下,您找我?”吉洛从门口探出了脑袋。 霍恩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吉洛,你坐啊。” 吉洛连忙微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我听说那个匪首格鲁什是你的猎魔人同伴……” “我跟他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吉洛屁股才挨到凳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又惊又怒地问道,“这是谁在诽谤我?” “昨天从卢比扬卡修道院经过的时候,格鲁什把你认出来了,说你们都是狼堡逃出来的幸存者……”古怪地看了吉洛一眼,霍恩手掌上下拍动,示意他坐下。 “他的确是我在狼堡时的同伴,不过我们很早就分道扬镳了,我真不知道他当土匪去了!”吉洛的嗓子异常地干涩,“真的,我和土匪不共戴天,与我无关啊!” “你先别紧张。”霍恩忍俊不禁,站起身给吉洛倒了一杯水。 双手捧起水杯,吉洛抿了一口,眼巴巴地看着霍恩,生怕把事情牵扯到他身上。 “对于这个格鲁什,我做了调查。”霍恩站起身,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一份档案,“他名声不错,经常在饥荒年主动进攻地主,然后把带不走的粮食分给周边的小民。 在抢劫富商的时候,总是挑富豪对付,然后把钱财均分给没怎么出力的流民,救了很多流民的命。 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人找到巡游修士求情,希望饶他一命。” 听到霍恩话风不对,吉洛原先弯曲的背部又一次挺直起来。 “我们狼堡人就是这样的,虽然不得已陷入污泥中,但其实内心总存着真善美。”吉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觉得他是无辜的?” “没有没有,他是土匪,那肯定有罪啊,只是罪轻、罪重的区别。”在感觉到霍恩对格鲁什看法的暧昧后,吉洛试探性地说道。 “你觉得他罪行够吊死吗?” 在感觉到格鲁什说不定有一条活路后,吉洛咳嗽了一声:“那当然是按照法律来执行。” “滑头。”霍恩拿起了档案再次翻阅起来。 对于这几個匪首的处置,霍恩本意是想着公审完吊死了事。 只不过在公审后,立刻就有人来为格鲁什求情,他们大多是底层的乡民,反倒是市民富商们要求严惩。 求情的行为其实是有点犯忌讳的。 马夏尔就和霍恩说了,本来是可杀可不杀的,但他们敢求情,那就非杀不可了。 但霍恩却没有同意马夏尔的请求。 第一是公审中,大部分人尤其是乡民认为他无罪——这当然是错的,但代表了一部分民意。 况且格鲁什手里的人命基本都是小贵族和富商的,这批人里格鲁什没杀的,霍恩后来都给杀了。 第二是据缪拉与朱尔丹的报告,这个格鲁什的骑兵指挥才能不错。 不管是袭击还是逃跑,来去如风,诺斯骑士们速度不慢且擅长在林地山地行进,还是没赶上他们。 在最后攻入山寨的时候,要不是为了营救同伴,这个叫格鲁什的差点找着机会跑出去了。 当时缪拉就感觉到不对,一个土匪哪儿来的骑兵指挥的素养? 盘问过才知道,原来先前在诺恩当过轻骑兵雇佣军。 霍恩正好在轻骑兵这个方向上有人才空缺,这才是他犹豫的原因。 “冕下,我姑且说一下,我个人认为,他是有罪的。”吉洛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但罪不至死。” 放下手中的档案,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格鲁什说自己在诺恩当过两年雇佣兵,曾经和北方的死亡骠骑兵学习过,是真的吗?” 咽了口口水,吉洛的额头渗出了几滴冷汗。 他是知道格鲁什去过诺恩当轻骑兵的,但有没有和熊堡死亡骠骑兵学习过,他还真不知道。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相信他的。”吉洛先叠了一层盾才继续说道,“但我毕竟和他是朋友……” 见吉洛还是含含糊糊地,霍恩干脆合上档案:“我直说吧,你不要猜了,我想留他一命,是因为他有用。 我计划组建一支轻骑兵,但我手下的骑兵指挥官,大多数只会重骑兵战术,对轻骑兵战法一无所知。 如果他愿意替我们训练轻骑兵,我可以把他从死刑改为劳动改造。 但是他训练,肯定有一定自由空间的,假如他骑马逃跑怎么办呢? 他没有亲人,在贞德堡唯一的朋友就只有伱了。 我把你叫来,就是要问问你,愿不愿意为他担保?” “我……”吉洛张大了嘴巴,“我……我——” ………… “吉洛,这是去干什么?”杰什卡看到吉洛走出市政厅,笑着上前打招呼。 “脑子糊涂了,给自己揽了个要命的活。”吉洛苦笑起来。 杰什卡知道吉洛身份的敏感性,不该问的问题自然不会多问。 吉洛反向杰什卡问道:“您这又是去干什么?” 杰什卡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卷:“之前冕下委托伊索德设计救世军礼服,终于完成了,我送来给冕下审视。” “哦哦——”吉洛咧开嘴笑了起来,“您和伊索德夫人的婚事如何了?” “这周订婚,下周完婚。”杰什卡干净利落地说道。 听了杰什卡的话,吉洛一愣:“这么快吗?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不仓促。”这回换成杰什卡苦笑了,“下个月就要南下攻打金河乡了,起码战死前给我点时间留种啊。” 告别了杰什卡,吉洛并没有骑马,而是沿着市民大街,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照在翠绿色的行道树上,苍茫的烟流在屋顶上涌动。 与烟流平行的,是旗杆上吊着的一具具匪首的尸体。 他们面色灰紫,双手背在身后,眼球突出,简直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在他们赤裸裸的脚底板下,一辆辆运载着金镑、泥煤、砂浆的马车,正一队队驶离贞德堡。 金红色的光落在帆布上,好像披了一层精美的红绸缎。 “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吉洛的呢喃,跟随着马车卷起的晚风,一起消逝在天边的云霞中。 (本章完) 第312章 来自沙漠的孤鹰骑士 第312章 来自沙漠的孤鹰骑士 红铜要塞厚实的橡木门向外打开,骑士们在道路的尽头现出身形。 马匹咴咴地叫唤,在藤蔓绑起的篱笆间,金铁色的长河从荧黄麦田中泾渭分明地流过。 五十名敕令级神殿骑士,五十名侍从级神殿骑士走在了最前头。 来自翡翠海炎热的季风,卷动着数十面绣着叶金边的旗帜。 沙漠色的旗帜上,尖牙的巨鹰仿佛成群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下。 这种长着牙齿的巨鹰是王庭南方沙漠才有的生物,和千河谷的巨蛛、黑蛇湾的史莱姆、碎石原的黄金羊属于同类型。 它的名字也是旗帜下高大骑士的封号,这个出生在王庭却润到了帝国的弥赛拉信徒——沙雕骑士尼德萨尔。 尼格萨尔是王庭的人类沙民贵族,甚至是一个地区的包税人。 他逃来帝国,带来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数百名来自王庭万里黄沙最好的标枪骑兵——尼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在南方艾尔语中,是自由人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尼哥萨克同样是平民出身的骑兵。 这些紫铜肤色的王庭人类,一身鳞片状的盔甲,暗红色的包头巾下是深陷的眼窝。 与帝国人喜欢留络腮胡和山羊胡不同,这些来自王庭的人类更喜欢将下巴、两鬓以及脖子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上唇黑色的短硬胡须。 骑在王庭特有的红眼卷耳马背上,他们驱赶着马车沿着道路向前。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马车的车轮不断地弹起又落下。 车斗里满载的头颅跟着一起摇摇欲坠,险些要从人头金字塔上滚落下来。 刺眼的阳光下,金属泛着刺眼的闪光,将等候在城堡边的泽拉肯刺得眯起了眼睛。 “啊!尼德萨尔阁下,见到您凯旋,真是太好了。”泽拉肯真心实意地说道。 “我凯旋不是应该的吗?黑蛇湾的秘党只会耍些小戏法。”面对泽拉肯的热情,尼德萨尔却显得有些冷淡,“与王庭那边的魔法师比起来,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与帝国这边将施法者称之为巫师这种偏贬义的词汇不同,王庭那边总是用相对中性的魔法师来称呼他们。 对于和魔法师交道打得多了的尼德萨尔来说,如何用骑兵对付魔法,算是王庭包税人的必修课。 这次协助狼堡猎魔人围剿秘党,他的战果就相当丰厚。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秘党与往年相比,不管是人手还是武器装备都差了很多。 尽管出现了几个使用火球术的大法师,但他们的施法速度太慢,只能打伏击。 反应过来之后,尼德萨尔立刻带着标枪骑兵们飞速上前。 那些珍贵的火球术魔法师,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一轮标枪射了个透心凉。 最后他甚至端掉了一個小秘党的总部,抓住了上百名魔法师战俘。 只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他最关注的问题,他最关注的问题反而是北边的库什领。 那些贞德堡中的救世军,那些农民叛军才是他目前最关注的。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农民叛军居然能够打败敕令连。 虽然敕令连不是没有打过败仗,更不是没有被全歼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败于同为贵族的超凡骑士之手。 敕令连败于农民叛军的情况,千年来从未发生过,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 “敕令连是真的被那些农民叛军打败了吗?”脱下皮手套,随意地甩到仆从脸上,尼德萨尔走上前对着泽拉肯问道。 作为尼德萨尔书记官的泽拉肯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听说是这样的,但我敢肯定他们是使用了什么诡计,您知道他们手上可是有着一个魔女的。”尼德萨尔咧开嘴笑起来,在黑红色的嘴唇下,露出了带着血丝的白牙,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兴奋: “我又不是没杀过魔女,帝国的骑兵战术太过于僵化了……我离开的这些天,教会发信函吗?” “您的智慧真是太可怕了。”泽拉肯抹着白粉的脸蛋被汗水划出一个个道道,“教会那边确实有信函。” “念给我听听。” 虽然是被册封为封号骑士,但和大多数骑士不同,尼德萨尔识字不多,只能靠听别人说。 在这个没有保密意识的时代,尼德萨尔泽拉肯旁若无人地站在城门口。 泽拉肯朗读着巴尼福斯的私人信件,在他们身侧的车轮滚滚中,夹杂着被俘法师们仇怨的目光。 “老实点!”带着浓重转音口音的尼哥萨克狠狠一马鞭抽在了那魔法师战俘背上。 战俘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他咬牙没有叫出声,继续跟着马车缓缓向前。 麦田间一丛丛的麦秆儿下,草帽在阳光下闪着汗迹的光泽。 农夫们偶然间抬起头,望着这边讨论的这个两名贵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们也不敢知道,只是低下头继续去劳作。 “巴尼福斯能够帮我争取到整个千河谷的神殿骑士长?”尼德萨尔听完了信件的内容,便拽着满头大汗的泽拉肯往里走,“他一个非都主教区的主教,有这么大的能量?” 泽拉肯走过漫长的门洞走廊,黑石垒成的阴森长道,在临近夏日的季节里,是最凉爽的地方。 “我想有这么大能量的人不是他,而是孔岱亲王。”泽拉肯一边走一边分析道,“目前莱亚王国局势混乱,大家都把孔岱亲王视作最大的变数,他们既要拉拢他却又忌惮他。 我敢说,孔岱亲王敢向任何一方伸出橄榄枝,那么它面临的就是另一方疯狂的打击。 他本来就不和任何一方亲近,他帮人打赢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甚至还会被怀疑对王位有想法。 如果打输了,那更是会丢失现在的一切,说不定又要回边境。 孔岱亲王最近在推动千河谷三年包税权的申请,打着假如内战无可避免,则保留他的敕令连来应付外敌的名头……” 尼德萨尔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模糊的阳光从门洞倾斜而下。 “他想当千河谷亲王?” “大概是的。” 孔岱亲王的封地孔岱领其实很小,他是爵位高封地小,全靠教皇和王室输血。 他在待价而沽中忽然转向留在千河谷,很大的原因就是教皇猝死的变故。 教会内乱,王室内战,他手里的经济扛不住,唯一的选择就只剩还算富庶的千河谷了。 “教会能批准吗?不是还在吵吗?” “反正新教皇还是莱亚籍的,尽管还没有正式即位,但教会上层被莱亚籍主教把持的情况下,孔岱亲王的请求大概率会被满足。” “格兰迪瓦会同意?” “毕竟有老教皇的遗嘱,格兰迪瓦提出这个教皇是非法教皇,的确得到了很多学者教士的支持。 我不知道这位‘新教皇’能不能正式即位,但在此期间满足孔岱亲王的要求还是做得到的。” 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尼德萨尔揉着脑门:“帝国的事情真复杂啊,算了,先吃饭吧,吃完你再把库什领的事情和孔岱亲王的要求理一遍。” (本章完) 第313章 这就是! 第313章 这就是! 石筑的大厅窗户大开,黑石拱顶下,白色的窗帘被凉风吹得来回飞舞。 尽管只是五月,但来自翡翠海先行的热风已经吹到红铜要塞的城堡之中。 大厅内,年轻的吟游诗人拨动着鲁特琴,低沉地吟唱着西洋风的小曲。 如此空阔的大厅内,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尼德萨尔,一个是泽拉肯。 由于吟游诗人奴隶的身份,他是不被尼德萨尔当做人的。 油亮的杉木长桌上,来自黑蛇湾的香瓜与杨梅浸泡在冰水之中。 酱色的油汤和水沿着边缘流下,骨瓷的钵碟中,架着好几根咬断的白骨。 几只黑色的小狼在桌脚下疯狂撕咬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牛肉,香料、口臭和汗臭把原先清新淡雅的大厅变得乌烟瘴气。 将油腻腻的大手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尼德萨尔打了个饱嗝,伸手抓起了一旁的酒杯。 那酒杯用黄金和红宝石装饰,绯红色的酒液散发着水果的香气。 一口气灌下去将近一品脱的鲜美葡萄酒,尼德萨尔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 “呜呼——” 前前后后灌下去两夸脱葡萄酒后,他的面色升起晕红,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两倍:“泽拉肯!” “我在呢,阁下。” “你知道我来到这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之后,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啊,阁下。” “第一,没毛的娘们!”手肘撑在桌面上,尼德萨尔醉醺醺地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便宜的水果!” 他拿起一个香瓜,一口就带皮咬掉了半个,连着籽一起嚼碎了吞入腹中。 “爽!哈哈哈哈。” 泽拉肯朝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便战战兢兢的拿出冰桶和手帕,走到了尼德萨尔身边。 尼德萨尔拿起手帕在水里浸湿,将脸上的油腻和污渍抹匀了,才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孔岱亲王想要我把那伙蠢农民灭了?” “准确来说,孔岱亲王是想自己出手的,只不过被教会阻止了。 因为目前大家都能看得出,不管是急流市的起义还是贞德堡的起义都是芥藓之疾。 但冷泉堡起义却是真能动摇千河谷教会的根本,不管是声势、血统还是领地、实力…… 这位墨莉雅提大公都是更加有威胁的那一方,所以教会指定了她作为首要的敌人。 我估计啊,这是我估计,教会愿意把千河谷免费包税包给孔岱亲王的前提,就是他平定冷泉堡的叛乱。” “所以巴尼福斯的信函只是,嗝……”尼德萨尔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教会的意思,我当骑士长是教会和孔岱那呆头鹅的交易条件之一吗?” “对,您去拿下贞德堡,您就是未来的千河谷神殿骑士长。”泽拉肯斩钉截铁地说道。 尼德萨尔猩红的舌头挑着牙齿里的肉丝和水果纤维,可眼中的贪欲却抹之不去。 作为王庭叛逃来的高阶骑士,尽管他获得了【沙雕】的封号,可在教会眼里,他终究是后娘养的。 就像他和他的尼哥萨克被分到红铜要塞这个鸟不拉屎没油水的地方,就算把他打发了。 相比于红铜要塞,贞德堡才算是匹配他身份的地方。“春耕都完成了吧?” 听到尼德萨尔说这话,泽拉肯就知道有戏。 “都完成了,起码到七月之前,都是有时间的。” “那骑士们都召集了吗?” “都召集了,所有人待在边境待命,就等您回来,要不然,他们早就扑到贞德堡去了。” “哟,这群贱骨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仿佛有着一个无底洞的胃,尼德萨尔又一次抓起了一个香瓜,“我平时召集他们的时候,没见这么积极啊。” 泽拉肯陪着笑道:“您不知道,那些救世军一到库什领,把大大小小的贵族,好几百人呢,都给绞死了。 家属更是逼成了苦工和技女,天天与他们的士兵银乱,那妖人霍恩更是与魔女亲妹妹天天开乱轮银趴。” “不可能!”尼德萨尔直接打断了他,“和魔女?没脑子吗?” “是是。”泽拉肯赶紧附和,“主要的就是,贵族憎恨和恐惧这些叛军,他们帮着农夫处死贵族,过界了。” 对于贵族和超凡骑士来说,他们可以被贵族杀死,可以被超凡杀死,甚至被平民暗杀都可以。 但他们无法接受被最低贱的凡人以“正当理由”在处刑台上处死,而不是战死或者被暗杀。 “这些虚的少说,他们有多少兵力,分别驻守哪里,咱们有多少,驻守在哪里?” 这些数据太熟悉了,泽拉肯张口就来:“根据我们在贞德堡的线报,他们步兵应该是有5000人左右,都是长枪兵和弩兵,还有500多超凡骑士。 目前大概2000多驻扎在贞德堡附近,3000多驻扎在边境地区。 目前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以及来支援的卡夏郡骑士,共有800名超凡骑士,1200名扈从骑士,3000名武装农。 加上您的200名尼哥萨克,我们就能有1000名超凡骑士。 如果再搭上红铜要塞的300名神殿骑士……” “不行。”尼德萨尔喝了酒,神智却很清晰,“神殿骑士不能动,还是要防着南边的秘党,他们手段诡异,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考虑不周了。”泽拉肯连忙找补,“他们马上就要南下了,我们不确定……” “哦,不想着防守,反而要向我进攻吗?”尼德萨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泽拉肯跟着赔笑道:“我也觉得他们不自量力,根据线报说,他们是准备6月1日南下进攻咱们,太荒谬了。” “你的线报还挺多,可靠吗?”拿起刚刚洗脸的冰桶喝了一口,尼德萨尔砸吧着嘴问道。 “可靠。” “南边的蛮子和魔法师都被杀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应该闹不出什么问题。”尼德萨尔一脚踢飞了来蹭蹭的小狼,“6月1日出兵,那咱们就定5月21日出兵,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遵命,阁下。”作为伊贝骑士一员的泽拉肯喜上眉梢,“我这就去调集和运输粮草。” “哎,等等,让你走了吗?”尼德萨尔不满的敲了敲桌子,泽拉肯如同吸铁石一般噔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孔岱亲王,目前动向如何啊?” (本章完) 第314章 瓦伦泰勒和安德烈 第314章 瓦伦泰勒和安德烈 “……我们最敬爱的水车骑士丹吉赫德,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坐在简陋的木箱子上,瓦伦泰勒合上了手中的《圣孙远征记》,看向这群眼泪汪汪的少年们。 “再读两段吧。” “对啊,瓦伦泰勒叔叔,再读两段吧。” 围坐在瓦伦泰勒身边的,是七八个大约十来岁的少年孩童。 他们穿着最简陋的麻布背心,露出光溜溜的小麦色手臂,盘腿坐在泥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瓦伦泰勒。 金黄色的阳光,摇摆的芦苇荡,细长的杉树插在碧绿的土地上。 层层叠叠的芦苇荡中,渔民们简陋的小屋正伫立在河心洲上。 渔歌唱晚,渔民们划着小船,向着岸边驶来。 瓦伦泰勒伸手抚摸着其中一个孩童的脑袋:“明天吧,你们该去吃饭了。” “再读两段吧,起码别断在这啊!”那少年叫屈道。 “是啊,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哈哈哈哈哈。”瓦伦泰勒仰头大笑起来,乱糟糟的白胡子都笑得颤抖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他的儿子失踪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不,比这个年纪还要小,那时候还不到十岁。 “去吧,去吧,别让你们的帕帕和阿妈担心了。” 一個个地将这些少年从地上拽起来,瓦伦泰勒催促着他们各自回家。 自从蓝血修道院的事情爆发以来,他四处逃窜,传播蓝血修道院的事情。 随着事情越传越广,便开始有人跟着他,帮着他传播和袭击教会。 不知不觉间,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开始只有十几,二十个,到后来突然飙升到了几百个,甚至上千个。 到目前为止,瓦伦泰勒所控制的圣孙军足足有五六股,分散在好几个乡,每个乡都有数百人。 他们依靠着森林、河流与芦苇荡四处出击,一边宣扬千河谷教会的丑恶一边暴力袭击骑士和教士甚至是家属。 放在以前,这种蟊贼早就被教会剿灭了。 自从三巨头起义后,霍塔姆郡的骑士们被调往好几个方向,看管立刻就松懈了。 在瓦伦泰勒等人的运作下,不少人都暗地里改信了圣孙派或胡安诺派,他们分不清区别。 这个得感谢教会和修道院侵吞土地的行为,使得农民们的直属领主就是教会。 没有了骑士这种一线军事贵族的快速镇压,尽管获取了更多的收入,但控制力却是下降的。 在缴税之外,大量的村庄对于教会的命令都是阳奉阴违。 不仅在围剿中拖后腿不出力,甚至还会收留圣孙军,甚至出现过守夜卫兵是工作,圣孙军是生活的情况。 由于霍塔姆民众的支持,外加四通八达的水系。 这些圣孙义军硬是靠着袭击物资和破坏道路,将孔岱亲王拖了足足三周才出兵。 这是瓦伦泰勒唯一能做的了。 在正面战场,他根本无法打败那些超凡骑士,三巨头是他唯一的期望了。 “那些小萝卜又来找你了?” 粗豪的嗓门从瓦伦泰勒脑后响起,他转过头,一个三十来岁,黑发碧眼的男子正从驶来的渔船上跳下。 那男子敞开了衬衫的前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眼皮半睁半闭,腰间挎着一把粗大的骑士剑。 在他身后的小船上,渔民们抬着几大箱粮食财货从小船上跳下,甚至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瓦伦泰勒毫不客气地冲了过去:“安德烈!你又去干什么了?这个女人从哪儿来的?” “放心。”安德烈嘿嘿笑道,“我安德烈是个纯爷们,干不出逼良为昌的事情,她是穷人,自己跟过来的。” 露出半截白肩膀的金发女人,媚笑着朝瓦伦泰勒抛了一个媚眼。 瓦伦泰勒额头青筋直跳:“哦,我是猪,我认不出来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凶险吗?” “宝贝,你先去我房间里等着我。”安德烈的大手啪地打在了女人肥硕的屁股上,那女子“哦~”的一声浪叫,便朝着屋子走去。 “我是让你去调查孔岱亲王的去向,不是让你去……去干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的。”瓦伦泰勒看着安德烈那放荡不羁的脸,说到后面却是长叹一声。这位是安德烈,算是霍塔姆圣孙军的二号人物。 他尽管是法兰流民、教会通缉犯,却是瓦伦泰勒最亲密的战友。 甚至可以说,目前的圣孙军能存活,能有现在的规模,一半以上都归功于这位贪财好色的安德烈。 是他提出了以圣孙为号,也是他主导了隐于村社袭击后勤的战术。 尽管一副大大咧咧的不靠谱模样,可在具体的战役中,他又偏偏相当靠谱,经常把教会玩得团团转。 瓦伦泰勒对这位安德烈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别急啊。”安德烈用力地拍着瓦伦泰勒的肩膀,“我又不是没干正事。” 瓦伦泰勒四处看看,便领着他朝村落外的临时木屋走去。 缕缕热风从树林间吹过,袅袅的炊烟从芦苇荡中缓缓升起。 在木屋的门口,站着几个身穿皮甲的守卫,不过从他们手上的老茧和没有汗毛的小腿来看,应该是才转职不久。 进了小屋,两人坐下,安德烈便言简意赅地将探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安德烈的讲述,瓦伦泰勒摸起了下巴:“伱的意思是说,孔岱亲王已经离开飞流堡了?” “对,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我们的废王子夏尔应该是上午时分出的霍塔姆郡。”安德烈尖酸刻薄地饶舌道。 瓦伦泰勒紧跟着问道:“他们具体是向哪个方向去?” “这还用问,肯定是去夺回高堡市啊。”安德烈嘴巴一歪,“如果莱亚内战,导致千河谷独立,只有墨莉雅提能当王了。” “为什么?” “首先墨莉雅提是贵族,她当千河谷亲王,算是贵族世界内部的纠纷,就是手段不光彩。 不说别的,别看咱们天天唱圣孙喊圣孙的,可那些有能力影响的人,都会更倾向于墨莉雅提。 让一个农夫当亲王当国王,疯了? 其次,库什公爵死了,就只有墨莉雅提能够得到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的认可了。 对于诺恩人来说,墨莉雅提就是自己人。 对于法兰人来说,墨莉雅提是赫玛石大公的孙女,而且独立出的还是莱亚王国的领土,双倍的快乐。 他们会支持谁,一目了然。” 看到瓦伦泰勒面色浮现几分沮丧,安德烈赶忙安慰说:“别担心,如果赫玛石大公赢了,圣孙少不了一个千河谷都主教。 我提议打圣孙旗号,就是圣孙心善,跟了女大公,就没这快活日子了。” “他们带了多少兵力?” “不知道,具体的兵力分配我上哪给你弄去。”安德烈想了想,补充道,“但他们留了一个敕令连在飞流堡。” “急流市那边呢?”瓦伦泰勒的起步资金就是急流市那边给的,他手上的这本《圣孙远征记》就是从凯瑟琳阁下那里得到的。 “根据过往商人的回复,高堡市被破后的那两个敕令连好像休整完毕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攻打安森堡了。” 安森堡位于急流市上游的重要堡垒,一旦攻破就可以顺流而下,夺取急流市本身。 “能守住吗?” “安森堡固若金汤,但能不能守住要分人。”安德烈毫不脸红地说道,“给我守,我能守到夏尔老死。” 对于孔岱亲王,安德烈向来是直呼其名。 “那你觉得咱们能赢吗?咱们这些农夫和小市民,能赢吗?” “五五开吧。”没几分忧虑的神色,安德烈笑嘻嘻道,“夏尔靠山倒了,敕令连不好补员,死一个少一个。 他现在是无根之萍,又不愿意押宝,赔率太低,那就只能自己上桌玩。 女大公靠着城堡慢慢磨,就看谁先绷不住了。 咱们太弱小了,别总想着速胜,磨来的胜利也是胜利啊。” 将消息报告完,安德烈迫不及待地一路冲刺冲向了自己的屋子。 依靠在门边,望着血红色的瑙安河河面,瓦伦泰勒心中暗暗向圣父祈祷,一定要撑住啊。 (本章完) 第315章 米扎姆的毒计 第315章 米扎姆的毒计 平原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难闻的柴火味和尸臭味是烟气的主体。 在烟雾中,一辆攻城车被火焰所覆盖,在烈日下剧烈地燃烧着。 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躺在壕沟、尖刺木桩和弩箭中。 尸体面前的安森堡,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匍匐在苍茫的大地上。 深黑色的护城河绕城而过,湍急的水面反射着金属般的寒光。 凹凸不平的青黑色砖石墙上,早被猩红的血迹和绿色的胆汁染了颜色。 倚靠在墙垛边,守城的士兵们沉默的擦拭手中的短剑和长矛。 他们时不时地就会朝着外面眺望,警觉任何可能发生的进攻。 从城墙上望去,南面和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稀疏地分布着些茅舍和村庄。 北方的森林和山地前,却是一片连绵的营地,人马嘶鸣,兵器反射的光芒,每每在守城士兵的眼前浮动。 在营地外围的高地上,一个身穿锁子甲的英俊骑士,正眉毛微蹙地面向安森堡的方向。 望着广袤平原上分布的稀疏茅舍和钢铁般的堡垒,伶牙骑士阿尔曼感觉到一阵牙酸。 他已经攻打这座城市快一周的时间,损失了七八百人,居然一点进度都没有。 这座小城堡的守军不过八九百人,可却把自己的2个敕令连,1200名超凡骑士堵得动弹不得。 这座城堡通体砂浆,还能通过水运运输粮食,他们还偏偏绕不过去。 先前他领军就被墨莉雅提以极小伤亡将两个敕令连从整编打成了半编。 经过了一个月的恢复,他也只是把原先有600名超凡骑士的敕令连恢复到了450人罢了。 尽管孔岱亲王对于他的失败没多少表示,反而对伯奥略破口大骂。 阿尔曼当时就在现场,他第一次看到孔岱亲王失态成那样,对着信函怒骂“伯奥略,还我敕令连!” 对于这座小城堡来说,阿尔曼害怕的倒不是攻不下这座城,而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攻下这座城堡。 给他一個月,他怎么都能把城攻下来,但孔岱亲王只给了他二十天。 不过阿尔曼有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在发觉自己可能无法按时完成攻城任务后,他没有推锅,立刻向孔岱亲王请求支援。 所以今天,米扎姆就带着300个来自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赶到了现场。 “米扎姆修士,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从马上跳下,摘下头盔,阿尔曼以无可指摘的礼仪向米扎姆行了礼。 “阿尔曼阁下。”米扎姆拉下了兜帽,眯起眼睛笑道,“真高兴又一次见到您了。” “我才疏学浅,不能攻破安森堡,是我麻烦您了。”阿尔曼诚恳地说道。 米扎姆仍然是和善的微笑,可说的话却让烈日下的阿尔曼遍体生寒。 “这次为了支援你和进攻高堡市,我们几乎抽空了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 亲王殿下和我说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他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旗帜插上急流市墙头。” “是,是……”阿尔曼没了在常人面前伶俐的口舌,磕磕巴巴地回复道。 看着眼前的阿尔曼,米扎姆同样有些无奈。 由于教会的制约和孔岱亲王自己的性格,他的手下大多数是勇将类型,正面战场相当强力,像伯奥略这种智将反而少。 如果是以前一样,和普通超凡骑士与步兵配合,还有王国提供的补员与规划的话,这种打法其实是效率很高的。可自从老国王和教皇相继去世后,孔岱亲王在失去枷锁的同时,也失去了支援。 米扎姆本来还肩负着监视孔岱亲王的职责,可老教皇一死,教会一乱,他只能彻底倒向孔岱亲王了。 直到现在,米扎姆都不理解,强尼八世明知道遗嘱不可能实现,何必要立下呢? 老教皇强尼八世的遗嘱内容很多,但关键性内容只有两个: 第一,他死后不必等待外地红衣主教返回,以简单多数原则,立刻举行教皇选举。 第二,提拔青年主教歇利为红衣主教。 这两个内容都在一定意义上程序不正义,老教皇一辈子循规蹈矩,临死前给大伙整了个大活。 不止把教会内部给逼乱,还给米扎姆逼上了绝路。 米扎姆嘴角挂起了一抹苦涩,孔岱亲王绝对是个好骑士长,但真不一定是个好君主啊。 就像他面对阿尔曼时,最好的选择是把他换掉。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就是最优解。 “和我说说情况吧。”米扎姆对着伶牙骑士说道。 到了这个环节,伶牙骑士才展现出自己的优势,把目前的情况和局面说得清清楚楚。 听完伶牙骑士的话,米扎姆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忽然问道:“这四周的村民跑了吗?” “一部分跑了,不过后来看我们没对他们做什么,就又回来了。” “你之前尝试过驱赶这些村民来攻城吗?” “啊?米扎姆修士,我们正规的步兵甚至是骑士攻城都困难,何况平民?” “我什么时候指望平民攻城了,真要攻城,你亲自带兵上场。”米扎姆没好气地说道,“守军守军,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咱们驱赶村民来攻城,却不杀这些村民。 假如守城官开门,让村民进入,就能白白耗空对方的粮食。 假如守城官不开门,看着亲人饿死在城外,士兵士气必然低落。 这个时候,我们甚至还可以用投石机投掷一些病死的牲畜进去。 这个时候,咱们面临的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他们不放人进城,那我们就趁机污蔑守城官。 我们那个时候再劝降,总比现在劝降有机会。 第二,他们放人进城,那我们就派无影人混进去,抢夺城门。 成功了更好,不成功守城官必然会演变成第一种情况,不敢放人进城。 这样下来,他们的士气必定衰落,我又带来了生力军和投石机,配合主帅亲自冲阵,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夺下堡垒。” “可他们都是咱们的信民啊,这是否有点……”阿尔曼迟疑道。 米扎姆斩钉截铁地回道:“敌境之内就是敌人,没有信民一说。” “这能起效吗?不会反而让他们团结一致吧?” “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们明知道可能会导致城破,还是会侥幸放人,明知道守城官没错,还是会怨恨厌恶。” 米扎姆眯起眼睛,爆发出阵阵歌声的安森堡,低声说道:“这还是建立在他们的守城官能够与士兵正常沟通的情况下。” (本章完) 第316章 不求援 第316章 不求援 “……所以,我认为,安森堡将安然无恙,这里起码能撑到冬临节!” 米特涅摇着头,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信函。 “他还是喜欢夸夸其谈,你看吧,等一个月,烈度一上来他就老实了。”卡特显然对这位守城官相当了解,张口就是讥讽道。 听米特涅读完了信,凯瑟琳摘下了水晶眼镜,靠在藤椅上捏起了鼻梁。 在急流市美格第商会总部红堡的书房内,坐着的三人,仍旧是美格第商会的三大高层。 原本应该是四大高层的,只不过茜茜作为全权大使被霍恩留在了贞德堡。 夹杂着瑙安河水汽的热风,从连拱窗中吹入,热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依照红堡的结构,最上层的凯瑟琳书房本该像是蒸桑拿一般炎热。 然而此刻的书房内,尽管热风来回盘旋,但仍然有一股凉意挥之不去。 这股凉意的源头,则是房间中央摆放的大块冰块,以及伫立在冰块上的淡蓝色铁颅骨。 一股股寒气沿着颅骨的眼窝洞,旋转着向周围四散喷去。 睁开了眼睛,凯瑟琳拿起手帕擦着眼镜:“你们认为他能撑多久?” “三周。”米特涅即答。 卡特反倒是思考了几秒:“我认为四到六周就是极限了,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下令,他们都会坐船逃跑的。” “我们需要向贞德堡的救世军求援吗?”凯瑟琳目光灼灼。 “向贞德堡求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卡特揉着太阳穴,“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为什么?” “我们还没与敕令连正式交战呢,目前兵力和物资都足够。 他们贸贸然跑过来,反而给后勤增加压力,只会把米果吃贵。 再说了,先前叫他们过来,他们不过来,说是伤亡太重,还把茜茜给扣了。 如今道路关卡都封死了,他们从哪儿过来呢?” 卡特的小埋怨凯瑟琳可以理解。 当初请霍恩到急流市共商大计,他是做好了准备向霍恩低头,然后冰释前嫌的。 礼物,新同盟书,宴席,都是准备好的。 可临了霍恩却又说要剿匪,不来了。 他本身的确是事务繁忙,可在卡特看来,那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加之安达尔回来后,四处宣扬救世军无理无能,霍恩高傲冷血的言论。 种种原因下,黑衣骑士们上上下下都不太喜欢救世军。 外加之前的芥蒂,卡特心中就憋着一股气。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 他非要也打一场漂亮仗给霍恩看看,并不是只有你能打败敕令连! “米特涅,你的意见呢?”凯瑟琳把目光放到了米特涅身上。 米特涅把脸从喷霜颅骨旁收回,站起身:“我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那些市民们可能不会喜欢。” 卡特这时却说道:“别的不说,那假教皇整治高利贷倒是挺合我的口味。” 凯瑟琳重新将眼镜戴起,她低头整理手中的信函与笔记。 作为千河谷富商数量最多的城市,市民们对于霍恩整治行为相当恐惧。 霍恩吊死市民富商的理由主要有两个:“帮助魔鬼”和“囤积居奇”。 这两件事但凡是個富商肯定或多或少都干过,总要和贵族打交道的,总要倒买倒卖的。他还禁止了高利贷,这让放债人们怎么活呢? “咱们光靠自己能挺过伶牙骑士那边的攻势吗?”凯瑟琳坐直了身体,朝着两位话事人问道。 卡特和米特涅对视一眼,还是米特涅率先开口:“目前咱们的红龙息与绿龙息的数量基本是够的。 带上黑蛇湾雇佣军和下瑞佛郡库什骑士的军队,有6000人。 我们还有黑蛇湾的百人法师团,有了他们,打防御反击战,还是可以做到的。” 卡特则跟着补充道:“8月初,第二批黑蛇湾的秘党联军就到了,只要哈苏塔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森堡能够拦他们一个月,沿途的小城堡估计能拦个两周,我们自己一个月还撑不下来吗?”米特涅笑着说道。 凯瑟琳则用手帕擦拭胸口的汗珠,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头疼的事情,揉着太阳穴问道: “最近黑蛇湾的巫师们,都还安分吗?” “安分啥啊。”卡特立刻抱怨起来,“这群人太闹腾了。” 黑蛇湾的巫师们闹腾是事实。 作为治安官的卡特,近日来接到了好几起黑蛇湾巫师们犯下的神奇罪行。 来的第一天,他们在禁止随地大小便的主街,当着守夜卫兵的面撒尿。 被警告后,他们边尿边和卫兵互殴还打赢了,扬长而去。 他们被抓入狱,干了三天苦工后,出狱路过教堂时,给圣主雕像胸口粘上了两粒葡萄籽,还用粉色颜料画出了轮廓。 要说他们坏吧,他们每天都提着食物和第纳尔赈济流民劳工。 要说他们好吧,他们送出去的食物和第纳尔都是抢劫来的。 每天,几乎每天都有七八个小店主和工匠鼻青脸肿地找上门。 “黑蛇湾人,是这样的。”米特涅无奈地摸着喷霜颅骨,“不管是绿龙息还是红龙息,哪一样都缺不了他们,除了多看管,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反正他们倒是认罪认罚,没干太出格的事情。”凯瑟琳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是定了不求援,对吗?” “目前各地农民叛军都举圣孙旗帜,再让他们来救援我们,咱们还有话语权吗?到时候,他们只知道圣孙,不知道您了。” 米特涅声音不大,却是一锤定音。 思考片刻,凯瑟琳决定先自己独立应付再说。 不一定非要救世军才能打败敕令连吧? 凯瑟琳心中隐隐有忧虑,郎桑德郡目前还有不少超凡骑士,救世军本就后方不稳。 如果自己把他们请来,最后把好不容易拿下的贞德堡丢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伊贝骑士们有反扑的迹象吗?” “我们五个占星术士对金河乡以及贞德堡进行了占卜,金河乡被教会的十字架屏蔽了,但贞德堡是逆位死神。” “所以?” “所以我觉得,只要他们不乱来,还是能扛住伊贝骑士的进攻的,说不定还能反推几里。” “那好。”凯瑟琳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这次的攻势咱们自己扛下来。 至于贞德堡那边,我们送去一些胸甲和炼金武器吧……” “诶!”米特涅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贞德堡那边不是老说缺巫师缺巫师吗? 咱们监狱里关的几个刺头,要不然给他们送过去吧。” “不会影响龙息的生产吗?” “就几个人而已,不打紧。” (本章完) 第317章 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 第317章 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 马匹不安地刨动地蹄子,五十名骠骑兵排成三角阵列,叽叽喳喳地立在草地上。 一个个身穿皮甲和缠着羽饰吊坠的兽化人坐在马鞍上,直到膝盖的长马靴包裹着小腿。 他们没有穿铁甲或头盔,这不符合骠骑兵的战术定位。 但他们会戴一种兽化人风格的雕刻头罩。 这种头罩用皮革、麻布、木条和羽毛制成,然后再涂上颜料。 这种头罩从正面观看,就像是一个长大了嘴的怪物,而兽人骠骑兵的脸正从嘴中探出。 这是一种兽化人蛮族的传统服饰,只有最勇猛的战士可以穿戴。 这种头罩大部分以恐哥、猛哥为主体,近来由于祭司们的改弦更张,有部分兽化人开始用霍哥。 每次霍恩看到那张青面獠牙但能勉强看出是自己的脸,都是红豆泥绷不住。 见骠骑兵们列队完毕,霍恩转头向身边的掌旗官示意。 两面小旗摇动,格鲁什立刻接到了命令。 “快步前进!”高高举起马刀,格鲁什在猛然挥下的同时,高声喝道。 号令一出,兽人骠骑兵们齐声怒吼。 伴随着战马嘹亮的嘶鸣声,冲锋开始了。 战马的四肢猛然发力,草地上尘土飞扬,而它们背上的兽化人们,尽管才训练了一周多,居然能稳稳坐好。 在扬起的披风中,烈风从他们的身侧绕过,马尾巴在空中荡出了千万条丝线。 如同一道奔腾的洪流,骠骑兵们弯曲着身躯,身体前倾,将马刀瞄准了不远处的木头假人。 缠绕的兽骨,锐利的刀锋,符文铭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冲锋!突击!” 前方的骑兵作为尖锋,以惊人的速度刺破空气。 随着与假人距离的拉近,地面都在微微颤动,草叶被压弯、折断,扬尘化作迷蒙的战云,追着他们的马屁股向前。 骠骑兵们侧过身,手中的马刀从木头假人身上飞速划过。 木屑飞溅,骠骑兵一个接一個地错身而过,身侧的标靶不断地晃动着。 也有一不小心,整个人都横过来的存在,毕竟他们训练时长不过两周半。 可那些几乎要横在马背上的骠骑兵,仿佛违反了物理规则,居然没落马,而是奇迹般地再次立在马上。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霍恩都忍不住感叹,兽化人就是兽。 他们的尾巴左右摇动着,人耳和兽耳中的双重平衡管,使得他们的平衡性远超人类。 这是霍恩征召兽化人作为骠骑兵的原因之一。 在他们担任侦察兵的时候,霍恩便发现了这些兽化人的特点。 尽管骑士呼吸法上的天赋比人类差好多,可他们却具有过人的感官功能。 强大的平衡性,清晰的视力,堪称离谱的听力。 对于骑马,他们就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很快就能熟悉马匹。 这才两周半的时间,他们的骑术都比一些训练了两个月的人还要好了。 唯独就只有一个问题让霍恩和格鲁什烦恼。 “诶诶诶!你们往哪儿跑呢,回旋,回旋啊,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耳边传来焦急的怒吼声,格鲁什带着几个圣铳骑兵疯狂地追了上去。 但格鲁什的叫喊没有半点用处,兽人骠骑兵们欢呼着,直直地朝前冲锋,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正是一条一米多深的小河。 霍恩缓缓摇头,这些兽化人勇猛归勇猛,可智商却普遍存在问题。 这不是霍恩在种族黑,这些兽化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亲婚配,智商是真的普遍存在问题。 霍恩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说兽化人是艾尔人弄出来的战争兵器,所以生来智力就低。 但希洛芙就是兽化人啊。 她的智商不能说纯质如初吧,至少可以说是天纵奇才了。 就像先前的帕维亚之战,明明叫那些兽化人侦察兵撤回,他们非要留在战场前。 大多数都是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记吃不记打,霍恩的虔诚注入棒对他们没太大作用。 不仅仅如此,这些兽化人还死抱着传统不放。北泽兽化人还好一些,经过文明熏陶,传统还是比较先进。 那些南泽的兽化人蛮族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着雕刻的习惯。 他们总是把尊敬的神明的脑袋雕刻出来,然后插在战旗上。 想到这,霍恩扭身抬头,便看到身侧带着流苏的骠骑兵战旗。 那战旗之上,恐哥、猛哥、霍哥三个头颅背靠背拥抱,分别望向了不同的方向。 你们,你们就不能去信仰一下圣女让娜吗?非要逮着我做什么呢? “冕下……”裤腿沾着水的格鲁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走了过来。 “训练得……”霍恩半句话留在嘴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不错,还是加强纪律吧。” “冕下,您下次来,我保证给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格鲁什为了减刑赶忙辩解。 “没事,你忙你的,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告别了格鲁什和骠骑兵训练营,霍恩在宪兵和圣铳骑兵的保护下,朝着贞德堡跑去。 身体随着战马起伏,霍恩仍旧在思考这些骠骑兵的问题。 他设置这些骠骑兵的目的,是想要解决救世军在追击敌军方面的短处。 先前圣铳骑兵们尽管全歼了敕令连,可仍然放跑了很多超凡骑士,没能消灭太多有生力量。 骠骑兵的作用就在于追击和骚扰,战前袭击辎重车队,战中骚扰纠缠侧翼骑兵,战后追杀撤退敌军。 接下来,霍恩肯定是要和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开打的。 与丘陵池塘森林遍布的库什领不同,金河乡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步兵的地形劣势相当明显。 假如他们派出轻骑兵,战前骚扰,战后妨碍追击,等打散的骑兵再次集结,那就是打不完的仗。 这群兽化人啊,什么时候能靠谱些啊。 心中思绪万千,霍恩放缓了马速,从街道中间走过,停在了市政厅门口。 把缰绳递给杂役,霍恩看着眼前的市政厅,那些繁杂到眼缭乱的哥特式纹都被去除,改成了金属光泽的简单齿轮纹路。 把皮手套塞入腰间的绶带,霍恩朝着市政厅门口走去。 原先破损的地面,被砂浆和石板缝补黏合,就算是木质的硬车轮驶过,都不会有太大的跳动。 在市政厅的门口的石桩上,两代库什公爵的雕像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两座的狮身人面像。 迈着轻快的步伐,霍恩走过了两座雕像,可随后,他的脚步忽然迟缓了。 转过身,快步上前,绕到了狮身人面石像之前,端详了几秒,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住了。 “冕下,怎么了?”原本站在门口迎接的阿尔芒好奇地凑了上去。 “这是什么?”霍恩扭过头,指着石像问道。 阿尔芒绕过霍恩的肩膀看了一眼:“狮身人面像啊……诶,不对,这怎么是您的脸,还安了两个獠牙?!” 这哪儿是狮身人面像啊,这分明是狮身霍哥像!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正从旁边路过的装饰工匠,阿尔芒跳过去,一把扯住了他。 那工匠看着脸色发黑的霍恩,意识到大事不好,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 “谁告诉你的?” “克,克里斯帕爷。” 霍恩两眼一黑,他憋出一个笑容:“好了,没你事了,伱走吧。” “好,好嘞。”那工匠仿佛是劫后余生般逃离。 霍恩则低声道:“赶紧把帕斯里克这个老混蛋找过来……” “不用你找,我自己来了。”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帕斯里克踏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霍恩的眼前。 “你……” “要报复的话以后再说,我有重要军情。”还没等霍恩把话说完,帕斯里克便严肃地打断了霍恩。 “什么?” “我们接到了消息,一大股军队出现在边境外围,极有可能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 帕斯里克深吸了一口气:“战争开始了。” (本章完) 第318章 魔鬼!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第318章 魔鬼!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尽管还没到六月,可天气就炎热得仿佛是夏日了。 千河谷处于帝国中心靠西南的位置,来自翡翠海的热带季风沿着伊贝河逆流而上,将炎热的夏季提前送到。 千河谷南部的三个郡,除了诺斯郡是高原地形吃大亏以外,卡夏郡和郎桑德郡都是春季短,夏季长。 在酸瓜镇外苍黄色的平原上,一块块田地被篱笆与灌木所分割,燃烧的枯枝和荒草浓烟滚滚。 茅舍、溪流和麦田都在烟雾中覆盖了一层呛鼻的柴火气。 尽管霍恩大力推行维新派的农家肥和绿肥,和对于开荒地的巨大需求来说,他们只能采取传统派刀耕火种的烟肥。 在轻纱般覆盖的烟雾中,圣锄修道院的农业雇工们穿着薄薄的麻布背心,仍然在田地上劳作着。 一名犁把式握着轮犁的弯弓竖木扶手,烈日将他的后脖颈晒得脱了皮,露出大片粉红色的肌肉。 可他仿若未觉,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中,迈步向前。 在脚印之间,犁刀破开泥浪,翻出了深色的土壤,留下了一道道垄沟。 两匹挽马吐出舌头,喘着粗气,汗水沿着它瘦骨嶙峋的背部,从腿骨和腹部滴下。 前面牵马的葛瑞兹心疼地将自己的水壶递到了挽马的面前,挽马立刻咴咴地叫着,争相贪婪地舔舐着所剩不多的水。 “别给它喝。”那中年犁把式探头喊道,“它聪明得很,知道咱们把水喝光了,就得歇息和打水,这才耕了多少地?它在演呢。” 葛瑞兹摸着挽马的脑袋:“让它喝点吧,我不渴。” “葛瑞兹,你得学着怎么料理牲畜,对它不能好也不能坏,你得把他看成家里自以为聪明的傻大哥。”中年犁把式一边操持轮犁一边说道,“既不能对他太宽容,他会千方百计偷懒,也不能对它太苛刻,因为它比你的亲人还亲。” “我知道了。”葛瑞兹无奈地看着他的堂叔尼古拉,“就这一次吧,一撮白和一撮灰的确是渴了。” “帕帕,能不能换我牵马啊?”拿着钉耙梳土的堂弟小尼古拉生无可恋地喊道。 尼古拉转头对他骂道:“你才干了多久,汗都没出,再说了,跟葛瑞兹抢牵马的活,你好意思吗?” “早知道我也把手砍了……”继续抡着钉耙的少年嘟囔起来。 “诶,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尼古拉气急败坏地弯下腰,抓起一块板结的土坷垃就朝自己儿子砸去,“你要有葛瑞兹一半聪明,我早就教会你怎么操犁了,是伱自己学不会的!” 转过头,看着面露尴尬的侄子,堂叔安慰道:“别听他的,你好好学,虽然左手没了,但有这门手艺,当劳工都比别人多赚两个第纳尔。” “是啊,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尽管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包,可小尼古拉仍旧傻笑道。 “哪儿还需要当劳工啊,冕下给咱们不都分了地了吗?”葛瑞兹看着脚下的土地,笑着把话题给扯开去。 “你以后自己的地也得学着用犁,你会这一手,到时候,找婆娘都好找。”老尼古拉对自己的技艺相当自豪,毕竟犁把式可是技术活。 尽管他们现在仍在圣锄修道院当劳工,与以往却是不一样了。 以往庄园的模式下,挽马、农具、牲畜甚至是种子都归骑士所有。 领主手中的庄园,本来一部分田地是作为自耕地给予农民,一部分作为公田要所有子民来劳作。 可随着时间发展,农民们大量私自垦荒,生活很快就富足起来。 于是骑士们在缩减公田的同时,要求所有农民的私田也要上缴货币/粮食地租或实物贡赋。 这就相当于窃取了农民垦荒的劳动成果,这也是为什么库什领存在大量可耕地,却仍旧荒废。 因为开荒只会是白打工。 从这個角度来看,公簿农就是领主的奴隶罢了。 霍恩的百户区模式则不同,在分田之后,他们干的每一分都是自己的。 而且在圣锄修道院这种“公田”垦荒,居然是发粮发钱的。 最重要的是,农具、种子、挽马他们现在可以私有了! 在过去,私人持有这些工具都是武装农的特权,公簿农顶多就只能拥有一把草叉。 在之前庄园经济的形势下,大量的人力和铁矿都用在打造高附加值的武器、家具和奢侈品上了。 救世军在保障了武器装备的打造后,将剩余的铁矿都用到了农具上。 任何同修士都可以在百户长那里订购农具、种子甚至是挽马和牲畜,这些由领主们掌控的生产资料终于落到了平民手中。 就算没钱买,还能在百户长那里以极低的价格租赁。 尽管不如自己购买划算,但好歹却能把这一段饥荒给干下去。 望着开垦旁边烟雾缭绕的麦田,葛瑞兹露出了微笑。 真好啊,要是帕帕阿妈和妹妹还在就好了。葛瑞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就算大小尼古拉再怎么安慰,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落寞。 在战后,他本来是想去当护教军的,只可惜他失去了左臂,无法加入军队了。 手臂的断口处隐隐传来幻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地面在颤抖,风在呼啸,简陋的柴门被撞得哐当响。 闯入的凶恶骑士,在杀光了他的家人后,对他兜头就是一剑。 他能回忆起那杂乱而狠毒的马蹄声,就像近在耳边…… 葛瑞兹猛地抬起头,而他的堂弟和堂叔还在茫然地看着远处掀起的飞尘。 在烈日之下,那银甲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是骑士,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葛瑞兹感觉到全身的鲜血都涌到了头部。 说话间意识到不对的他,粗暴地拽下了挽马胸口的挽具。 “小兔崽子,过来!” 老尼古拉立刻反应过来,他拉着儿子跑过来,双手托腰,推着儿子的屁股扶他上了马。 “帕帕,你怎么办?”环抱住挽马的脖子,小尼古拉朝着父亲大喊道。 “我和葛瑞兹骑另一匹马,你往森林那边跑!” 狠狠一鞭子抽在挽马的屁股上,那挽马吃痛地叫了一声,撒开四蹄就朝不远处的森林奔去。 “诶,卧槽,这老登,诶卧槽。”被颠得头晕眼的小尼古拉惊恐地大叫道。 马蹄声已经清晰得可怕了,在不远处的村落中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狗吠声和妇幼的哭喊声夹杂在一起,麦田耸动,村民们争先恐后地逃开。 在他们身后,是一队队冲入村庄的扈从骑士。 葛瑞兹肉眼所及,火焰与混乱席卷了一切。 与此同时,他终于和老尼古拉一起,艰难地卸下了一撮白的挽具:“阿叔快上马!” “来了。” 葛瑞兹刚想扶住马匹,就感觉到一股巨力从腰后传来,眼前光影变幻,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推着坐上了马背。 “去哨所报信!”老尼古拉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葛瑞兹抱着马脖子扭过头:“阿叔?阿叔!你上马啊!我把……你怎么把马嚼子下了?!” “载不动两个人的,快跑吧!”双手拢在嘴边,老尼古拉对着葛瑞兹大喊道。 直到葛瑞兹的背影消失在田野间,这位中年犁把式才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了地上的耙子。 当他抬头时,几个穿着锁子甲的扈从骑士正站在田头看着他。 “农夫!”扈从骑士用剑尖指向他,“这些土地的主人是谁,带我去见他。” “是我。” “啊?”那骑士掏了掏耳朵,夹着马腹,走到近前,“大点声,是谁?沃什么?” “是我……” “哈哈哈哈——”骑士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肚子笑起来,“你是领主吗?别开玩笑了!到底是谁的土地。” 他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农夫正在颤抖,就算他注意到了,都不会在意。 “我!是我的土地!”怒吼着,老尼古拉抡起了手中的耙子。 耙子带起烈风,在那骑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扎入了战马的眼球里。 “唏律律”名贵的战马发出了痛苦的惨嚎,差点将骑士从马上掀翻下去。 “屮……你……该死的!”那扈从骑士惊怒得都语无伦次了,他一脚直接把这位中年男人踹翻,“你居然敢?” “这是我的土地!是我的土地!”用捋到肩膀的袖子擦去鼻血,老尼古拉撑着耙子站起,疯魔般朝着扈从骑士冲了过去。 “魔鬼!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本章完) 第319章 骠骑兵,追击! 第319章 骠骑兵,追击! 大火将两个月来辛辛苦苦搭建的茅舍吞噬,滚滚的浓烟中,是剧烈的咳嗽和绝望的呼叫声。 沉甸甸的麦穗和米果秆被鲜血染红,骑士们在麦田中追逐着,追寻逃跑的农夫。 猎狗则在山林、灌木和洞穴间四处搜索幸存者,每当有狗叫声响起,便会有一名骑士飞速赶去。 “怎么样?这个庄园的百户长抓住了吗?” 一名雄壮的超凡骑士坐在一匹矮小的战马背上,朝着赶来的扈从问道。 “他战死了,卡瑟达尔先生。”恭恭敬敬地低下脑袋,不是这位扈从骑士对卡瑟达尔有多尊敬,而是怕看到他那双外八眼笑出声。 与大多数斗鸡眼不同,这位卡瑟达尔由于家族遗传,导致了左眼向左右眼向右的奇特面容。 在这个普遍堂表亲近亲结婚的时代,身上没点“家族遗传的通天纹”,都不好意思叫贵族了。 尽管外表看起来很大聪明,但卡瑟达尔的声音却很沉稳:“咱们目前折损了多少?” “折损了二十来人……” “不错。”卡瑟达尔点点头,“这样咱们逃跑的时候,看起来才像是真的。” 这位扈从骑士却是有口难言。 这不是他们装的,而是的确有这些伤亡,甚至有两名扈从骑士被弩箭偷袭而死,他都没敢告诉卡瑟达尔。 这些人太邪门了,一个小小的庄园,不仅农夫们勇猛异常,还冒出来十好几個超凡的士兵。 就算是普通的农民,都比他们金河乡的要难杀得多。 农夫们勇猛异常的原因很简单,庄园时代他们是帮别人看大门,敌人来了,当然以跑为主。 现在这田地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是他们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难道要任由这些骑士们夺走吗? 至于那些超凡步兵的来历,则更简单。 他们就是农夫! 霍恩开放了山林水泽,让乡民们能够自由地去捕捞和狩猎。 村民们时不时就能来上一顿肉食。 尽管不如救世军能够每天吃肉,但护教军三五天吃一两回肉,普通乡民一周吃一回肉,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郎桑德郡有那么大的森林面积和数量繁多的溪流与湖泊。 霍恩是直接把骑士呼吸法下发,人人有呼吸法练。 护教军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在农闲时分训练普通平民使用标枪和长矛。 不管是打野猪野狼等野外畜生,还是打骑士土匪等家养畜生都能派上用场。 当然,除非是天赋异禀,否则普通乡民的呼吸法,还是不如护教军和救世军等有肉食的进步快。 三个月下来,每个百户区搭上原先的武装农,至少都有十几二十个呼吸法使用者。 这二百来个扈从骑士中,便有不少人就被偷袭吃了大亏。 只不过卡瑟达尔不知道罢了。 他仍然喜滋滋地带着几个伙伴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这明明是个既威风又能捞油水的活,那些驻扎在边境的骑士为什么老是推脱来推脱去呢? 看他们一副推锅的姿态,作为曾和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一同作战的勇士,他就当仁不让地替南部骑士们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这诱敌骚扰的活并不算太难啊。 “卡瑟达尔先生,你看那边。”在不远处森林边,一队队穿着铁甲的骑兵们绕过山丘,潮水般向这边袭来。 “终于来了!列队!” 卡瑟达尔哈哈一笑,便开始呼喊着扈从骑士们列队。 不多时,在麦田边的平原荒地上,二百多名扈从骑士列队完毕。 其中有三十来个正牌的超凡骑士作为队长,剩余的都是一二段呼吸法或无呼吸法的扈从们。 他们静静立在麦田旁,以逸待劳地等待圣铳骑兵们的出现。 微风拂过,麦穗轻轻摇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如果忽略骑士们背后滚滚的浓烟与痛苦的哭喊声的话。 “来了!”卡瑟达尔低声道。 一面绣着黑红二色和齿轮太阳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 葛瑞兹单臂举起战旗,他将身体绑在了马背上,两眼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的身后,上百名圣铳骑兵的身体海浪般起伏。 “常步变跑步!”冲在最前头,让娜大吼起来。 铁蹄重鼓般敲着地面,鎏着黄铜齿轮纹的胸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这些骑兵头戴半封闭长尾盔,护颈和面罩牢牢保卫头部。厚重的四分之三甲在战马的颠簸中铮铮作响。 尽管霍恩倾向于使用胸甲,但前一次的帕维亚之战证明,圣铳骑兵的火力还没有达到能够穿胸甲冲阵的水平。 马鞍的两侧各挂着一只上好了膛的骑兵单手铳。 这种铳口径更小,杀伤范围更小却更轻,只要有个两三段的呼吸法,都能单手举起并发射。 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抽出单手圣铳,让娜将腰带上的马刀推到方便拔出的位置,高筒皮靴紧贴马鞍,随时调整速度。 在她的身后,排列成密集的队形,圣铳骑兵每一列紧跟在前一列的后面,仿佛一道钢铁浪潮在前进。 阳光的阴影下,看不清圣铳骑兵们的面容。 战马鼻孔喷出热气,他们右手紧握圣铳,铳口在阳光下闪烁。 圣铳骑兵的队伍宛如金光,从平原迅速向麦田的另一端飞去。 麦田在他们的践踏下震动摇晃,扬尘和麦穗混在一起,哪怕是见识过骑士冲锋的卡瑟达尔都口干舌燥起来。 这是农民叛军的骑兵? 你说这是圣殿骑士团在冲锋我都信啊。 “卡瑟达尔大人,我感觉不对劲啊。”身边的男仆低声道。 “绕过去!绕过去!不要硬拼!我们侧冲骚扰试试!”卡瑟达尔慌忙地下令。 他可算知道那些边境的伊贝骑士们推脱诱敌是为什么了! “好,那就试试。” 扈从骑士们绕着8字的队形,试图以传统的轻骑兵纠缠战术来对付圣铳骑兵。 但可惜,这种战术对于速度同样很快的圣铳骑兵来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齐射!”单手端起骑兵圣铳,让娜扣下扳机的同时怒吼起来。 “赞美圣风!”在整齐的怒吼声中,轰雷般的鸣响炸裂在所有人的耳畔。 平原上的烟霾瞬间被发条铳吸入,随着铅子一起发出。 数十发铅子如同彗星般,带着长长的烟气尾巴,钻入了扈从骑士们的腹腔和血管,并炸出了一个个空洞。 如水壶破裂般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他们的身体就像水面,每次铅子穿过都能飞溅朵朵血。 战马在惊恐中嘶鸣着,不自觉地四散奔逃,根本控制不住。 一轮齐射,扈从骑士们的阵形立刻就乱了。 血雾在阳光下升腾,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整个队列如同昏了头的沙丁鱼,在麦田和原野间乱逛。 “冲锋!”端起了战旗,圣女让娜一马当先,无尽的闪电如同羽翼向两侧张开。 两侧的七八名扈从骑士甚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电网扫过,炙热的闪电贯穿了身体,他惨嚎一声,僵直地从马上滑落倒地。 “圣灵护佑!” 战马嘶鸣,圣铳骑兵们发出了怒吼,抽出了腰间的长马刀。 骑兵们迅速与扈从骑士们错身而过,长刀在交错的一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劈砍在骑士们的武装衣和锁子甲上。 长刀在铆接铁环和剑刃上跳跃,沾着鲜血的手指、染红的胸口和后背、整齐切断的手腕…… “唏律律!” “等一下,等一下。” “等等,我投降。” 没等那扈从骑士说完,雪亮的马刀嗡的一声斜切入了他的脸庞。 圣铳骑兵旋转手腕,马刀拖割,寸寸深入脸颊。 错身而过时,一具在耳侧露出几排后槽牙的尸体滚落到地上。 “你没资格!” 圣铳骑兵们杀穿扈从骑士们返回原位时,地面上就只剩一群哭喊挣扎的伤兵了。 至于被杀得分散成几十股的扈从骑士们,有些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稳住,稳住!稳步向后!”这个时候卡瑟达尔顾不上什么保密了,直截了当地大喊,“诱敌,往苍兰山谷诱敌!” 说着,他就调转马头,亲自演示起了向苍兰山谷诱敌的行动。 其余的扈从骑士们哭爹喊娘地追着卡瑟达尔的马尾巴朝着苍兰山谷跑去。 “骠骑兵,追击!” (本章完) 第320章 兽人骠骑兵耻辱性的大败 第320章 兽人骠骑兵耻辱性的大败 “卡瑟达尔这个人啊,相貌平平还有点丑,可办事却是挺靠谱的,让他佯败,你看看,就跟真败了一样。” 趴在灌木丛后头,海尔温舔了舔中裂的兔唇,对着身边的侍从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漫山遍野的,都是狂奔的扈从骑士,他们丢掉头盔扔掉武器,在盘根错节的大路小道上左冲右突。 在他们的身后,是成群的举着恐猛霍三面神战旗的兽人骠骑兵。 由于郎桑德郡曾经的湿地沼泽地形,所以留存的道路全都是弯弯角角,七扭八拐。 扈从骑士们如同被猎狗追逐的野兔,不断被兽化人骠骑兵分割、包围和绞杀着。 可随着扈从骑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海尔温的眉毛渐渐地皱起。 鲜血染红了一条条土路时,侍从官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 “海,海尔温阁下,他们好像,是真战败了。” “我知道。”海尔温的眼神彻底阴沉下来。 不消侍从官说,他自己都发现这一点了。 以目前的死伤速度,这些四散奔逃的扈从骑士们在到达苍兰山谷之前,就要在投降和砍杀中死伤殆尽了。 逃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卡瑟达尔。 “给卡瑟达尔准备好棺材吧。”海尔温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骑士剑。 “他还没死啊。” “我知道。”海尔温翻身上马,“记住,是因为他在这场战斗中的失误,我才不得不将佯败诱敌转变为真正的胜利,明白了吗?” “啊?” 侍从官还在震惊之中未能回神,海尔温就带着二百名超凡骑士冲了出去。 与卡瑟达尔这個库什人不同,海尔温是迁移来的法兰贵族。 售卖了在老家的所有庄园后,他的父亲购置了朗桑德郡的庄园。 依照帝国的法律,贵族是不允许自由买卖领土的。 但在实际执行中,仍然存在贵族打着领土置换的幌子来买卖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子民。 海尔温所在的弗瑞特家族就是来自南河间地的边境伯爵,这是一个特殊爵位,等同于边疆地区军事长官。 不过海尔温的家族先是在绿龙林海的殖民投资中破产,后又贩卖军器战马,被当时还年轻的法兰宰相洛恩佐查办。 法王念在他们家族镇守边疆多年,才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将其贬成了普通伯爵,令弗瑞特家族驻地迁来了郎桑德郡。 千河谷是所有失败贵族的归宿和养老地,可他们的子孙却从来不承认失败。 海尔温就是如此,他偏要夺回曾经的荣誉,不管在法兰还是莱亚,都要重新变回那个荣誉的边境伯爵! 所以,尽管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下达的命令是佯败后撤,他还是决定用一场胜利洗刷耻辱。 甚至他派卡瑟达尔袭击村落,目的就是在这伏击,而非尼德萨尔想要的“遭遇战不敌后撤”的战略欺骗。 毕竟对付这样的农民叛军,海尔温不想说得太失礼,他用屁股夹着骑枪都能打赢。 至于尼德萨尔的计划和大局,管他呢,反正我要扬名,要取得对救世军的首胜! 实在不行,就推托到替死鬼卡瑟达尔身上呗。 “认准弗瑞特家族的旗帜!随我冲锋!” 轰隆的马蹄声在山涧中来回反射,在山谷的拐角处,一百名超凡骑士如潮水般涌出。 他们的任务本是假装反击然后逃跑,将大片的领土让给救世军。 但现在,他们将为了真正的胜利而战。 目睹了那群超凡骑士如雷霆般从山坡上席卷而下,格鲁什心中一紧,立刻吹响了号角。 那急促而尖锐的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不断召唤那150名兽人骠骑兵回撤。 骠骑兵们仿佛被杀戮的热血冲昏了头脑,对撤退的号角充耳不闻。 他们聚集成群,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居然正准备向那些重装骑士发起冲锋。 “我说你们呢,来你们回来,你们回来,这是命令!”格鲁什扛起锤矛追在了最后,高喊着领头骠骑兵的名字,“利赫西,你回来行不行!你回来!” “格鲁什先生,现在怎么办?”随从的军法官骑着马追在后面,声音被风吞噬了小半。 看看军法官焦急的脸,格鲁什扭头一瞥,却见那些骠骑兵们即将与超凡骑士们正面交锋了。 他咬紧牙关,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怒吼:“快发信号!红烟!” “发信号弹!红烟!”军法官朝着身后大叫道。 传令兵迅速将烟弹点燃,装入瑞克一型信号铳。 随着扳机的扣动,一道血红色的烟线划破天际,久久不散。 而在群山森林的另一侧,一道翠绿色的烟柱也升腾而起,与之遥相呼应。当格鲁什终于冲至前线时,兽人骠骑兵们几乎已经要与超凡骑士们短兵相接。 重新掌握指挥权的格鲁什知道,正面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他挥舞着锤矛,声嘶力竭地吼道:“向右回旋,快!违令者,霍哥的怒火将降临其身!“ 听了这话,骠骑兵们总算开始不情不愿地执行起命令,然后格鲁什就看到了令他绝望的一幕。 骠骑兵的确在调转马头,可他们有的的确是向右,可有的却是向左! 在嘭嘭的撞击声中,马儿嘶鸣着跌倒或是将背上的骑手甩下。 尽管凭借着灵敏度和平衡感,兽化人穿蝴蝶般陡然分成了两组,一组向左回旋,一组向右回旋。 但在他们马尾后,却是七八名撞马跌落,抱着大腿和手臂哀嚎的同伴。 看着那些人仰马翻的骠骑兵们,海尔温差点被气笑了。 他真的是不明白,面对这样的敌人,到底为什么要执行所谓的诱敌深入策略。 果然金河乡北边的骑士没有经历过黑蛇湾血战的拷打,武德和纯度都太低了。 “伸缩快步!举枪!冲锋!” 近了,终于近了,左右两组骠骑兵没有绕开,而是自行其是地发起了钳形攻势。 银色洪水与灰色洪水撞击的一瞬间,骑枪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木屑四溅,甚至能扎入人的皮肤。 第一排的十多个骠骑兵没能躲开这一击,眼睁睁地看着骑枪探出,穿过皮甲、武装衣直达心脏。 十来具尸体从马上飞落,胸口的血洞中,露出了布满青紫色血管的破损黏腻的心脏。 “噹!” 手中传来的巨震让骠骑兵瞪大了眼睛,差点让马刀脱手而出。 飞驰而过的伊贝骑士的盔甲上,却只有一道头发丝深度的白痕。 第一轮冲锋过去,一百个超凡骑士全员存活,而一百五十个兽人骠骑兵仅剩一百二十五人。 要不是兽人骠骑兵天赋异禀,相当于恒定了“可汗药剂”,否则伤亡还会更加惨重。 兽化人们看看手中带着缺口的刀,又互相看了看各自沾着血污的脸。 “快跑!”这下不用格鲁什下令,他们自己就知道要逃跑了。 可却有些晚了,海尔温并不准备放他们一马。 “追上去!杀去酸瓜镇!” 用手帕擦去刀刃上殷红的血迹,海尔温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跟在骠骑兵身后,超凡骑士们狞笑着丢弃折断的骑枪,拔出骑士剑,朝着骠骑兵杀过去。 “该死的魔鬼!” “啊啊——” “我的背好痛,该死,我摸到我的脊骨了!” 骑士剑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有一名兽人骠骑兵倒下。 偶尔有一两个穷途末路的骠骑兵反冲回去,他们把弯刀舞得跟哈利路大旋风一样,却仍破不了超凡骑士们的盔甲。 弯刀在盔甲上砍出了一溜火星子,而骑士们随手一剑就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剑平扫,半截头盖骨和两只兽耳飞起,海尔温厌恶地将剑上的脑浆擦在尸体的衣领上。 失去了圣铳骑兵和救世军步兵的支援策应,他们就变成了和普通凡人轻骑兵差不多的存在。 先前的扈从骑士们又跑了回来,开始帮着骑士主子们分割包围,如围猎般把猎物赶到一起。 “这些叛军的士气倒还挺高。” 从海尔温的视角来看,打到这种程度,这些轻骑兵该撤退了,但到现在骠骑兵们一个都没有投降。 甚至于在逃跑中,在那位拿着锤矛的军官指挥下,居然隐隐约约又结成了阵形。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我骑士天下无敌啊! “海尔温阁下,我们还追吗?”一名库什裔的骑士加紧马速挤了上来。 海尔温斜瞥了这骑士一眼,连话都不说,只是扬着下巴继续向前冲撞。 在四周窃窃笑语中,库什裔骑士的脸色微微发红,他咬着牙朝海尔温点点头:“那我退下了。” “嗯。”海尔温不知道是从鼻子里还是从喉咙中闷声回答道。 这名黑发的库什裔骑士放缓马速,紧紧握着缰绳的手,几乎要把手心给掐出血来。 明明你们才是臭外地的!居然能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望着海尔温的后背,那骑士忽然扭头向一侧看去。 五米来高的褶皱型土包之上,他怎么看到了黑红两色的旗帜的一角? (本章完) 第321章 史上最强对战现在最强 第321章 史上最强对战现在最强 山坡与蓝天的分界线上,忽然闪起了淡金色的耀光。 一顶顶长尾盔下,仅露出了下边一半的脸,上段则被长尾盔的铁眼罩给遮住,头盔的顶上插着黑红两色的翎羽。 在烈日的照射下,他们与蓝天的边缘有些模糊,空气则略微有些扭曲。 站在最前面的,同样是只露出了半张脸的让娜。 她的盔甲被军械师特地作出了调整,原属于教会的莨苕叶漩涡纹便换成了齿轮太阳鎏金纹路。 她已经能穿铁甲了。 相比于吭哧吭哧半年才半步“半步三段”的霍恩,让娜用时半年,已经于前天达到了五段呼吸法。 配上她习练精熟的超凡武艺以及锻炼出来闪电法术控制力,就算仅使用圣杯战旗,战斗力都赶上敕令骑士了。 那她就不再有必要为防止法术发挥而只穿皮甲。 其实让娜他们到达都快要半个小时了,她一来就看到超凡骑士在打骠骑兵。 可让娜并没有马上出击救援,因为她目前只带了五十个圣铳骑兵,其余的圣铳骑兵正在驱逐其他来骚扰的教会一方的轻骑兵。 她需要一个最佳的时机,那个时机就是现在。 “队形终于分散了……” 望着海尔温因为追击而脱节的骑兵阵列,让娜半是愤怒半是感慨地说道。 “微效感知药水!”木塞拔掉,圣铳骑兵们将泛着黄色与恶臭味的油脂吞入腹中。 与骑士们常用的可汗药剂不同,这种药水提升的主要是感知和对躯体的精准操控力。 当然经过塞西的改造,成本相当低,就是喝完嘴巴里会有一股微不可闻的尿骚味。 塞西本人发誓药水中绝对不包含任何尿的成分,至于它在人嘴里生成了什么气体,就不关他的事了。 “上发条,准备进攻!” 在齿轮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海尔温眯着眼看着背着烈日站在山坡上的圣铳骑兵们。 在他看到那些四分之三甲后,瞳孔同样有些凝聚。 “这就是之前击败你们的叛军重甲骑兵?” “对的。”卡瑟达尔畏惧地缩着脖子,“阁下,您可要小心啊,他们……” “我不听败军之将的建议。”海尔温打断了卡瑟达尔的话,将目光放到了让娜半张水嫩的面庞上,“那個就是妖女让娜吗?抓住了她,你觉得算不算大功一件了?” “怎么不算呢?”卡瑟达尔赶忙讨好道。 “集结,快步起步!别让他们提速!”根本不理睬卡瑟达尔这个死人,海尔温迅速下令,号角声响彻了战场。 在海尔温下令的同时,山坡上的齿轮嘎吱声停了下来。 “突击阵列,慢步进攻!” 经过前几次的作战,为了珍惜马力,一开始让娜只是以慢步的号令前进。 以让娜和科莱博领头,五十名圣铳骑兵以6x8的交错纵队阵列开始前行。 马蹄扑腾,溅起飞尘。 每一列每一排之间,就好像有无形的屏障隔开,药剂给予他们的肌肉控制力,让他们仿佛被铁链锁在一起般整齐。 准确来说,他们长久以来的训练就是相当整齐的,只不过在药剂的作用下,放大了原有的水平而已。 当淡金色的骑兵阵列开始加速时,仿佛就是一个几十米长的精金铁块迎面撞上来。 不少南方的伊贝骑士都变了脸色。 “怕鸡毛!他们才训练了多久,有半年吗?”海尔温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咱们练了十年,怕什么?如果你是没卵子的库什裔就回去吧!” 勉强排成两个菱形的超凡骑士阵列中立刻传来哄笑声,只有那几个库什裔的骑士低下了头颅。 大地在震动,山坡上的碎石被震得骨碌碌滚落。 嘴里塞着坚果的松鼠瞪着豆丁眼睛愣了两秒,飞一般窜到了树上,扭过头,它黑曜石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可怕的场景。 在战场的两边,一黑一金,奔腾的马蹄顷刻间相距不过五十多米。 “瞄准!”绣着圣杯的圣女战旗竖立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海尔温一愣,这是,叛军的战吼吗?什么瞄准,太没有品味了吧! “圣佑法兰!” 海尔温不甘示弱,率先喊出了战吼声。 “圣佑法兰!” 骑士们跟着一起大喊起来。 但出乎海尔温意料的是,对面的阵型没有丝毫变化,精准得可怕。就在海尔温疑惑时,让娜的战旗向下猛挥,化作螺旋枪头指向了前方:“发射!” “赞美圣风!” “是他们的魔弩,快低头!”有认识的骑士大惊失色,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了马背上。 可其他骑士们却没有这个打算,他们甚至还觉得这种姿势损了自己的威风呢。 雷鸣般的轰隆声简直要炸破海尔温的耳膜,马儿们集体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啊——” 最前排的几名骑士应声倒下。 海尔温的战马同样被吓坏了,它前身立起落下,背对着冲锋的方向,反复地尥蹶子,差点没把海尔温颠下来。 等他安抚好了战马,原先的战场形势却让他看不懂了,在放完第一铳后,圣铳骑兵们抽出了马刀和锤矛,居然选择在这一小片区域混战。 喊杀声中,奔驰的战马如同锅中的沸水,不断升腾搅合。 这种时候就顾不上什么指挥了,只能一对一或几伙骑兵捉对厮杀。 海尔温瞄准了一名年轻的圣铳骑兵,他马鞍上的皮绳损坏,正在紧急修复。 这一看就是个雏儿,居然在战场中央做这种事。 用靴子上的刺儿刺了一下战马,海尔温提起了马速,将骑枪端平,朝着那圣铳骑兵冲去。 先秒他一个玩玩! 海尔温的自信来自于传承。 为什么骑士们总是将“家族传承吾辈责”挂在嘴边,就是因为超凡技艺只有贵族有,且需要长时间的传承,才能形成技艺壁垒。 就如海尔温的刺枪术,从第一代弗瑞特男爵到伯爵到公爵又到伯爵,传承了整整七百年! 传承了七百年的努力,凭什么败给你这种半年速成的骑兵? 海尔温的大腿肌肉绷紧,脸上露出狞笑。 无数人试图偷学的超凡技艺,可任谁都不会想到,弗瑞特刺枪术真正的发力点是大腿和腰。 “这一刺,七百年的传承,你……” “砰!” 海尔温的四肢忽然失去所有的力量,温热与痛苦夹杂的感觉从腹部传来。 他低下头,脸上的狞笑凝固住,腹腔中鲜血和体液同时喷涌而出。 “啊——” 难言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丢人的惨嚎声,捂着腹部,海尔温从马背上被甩飞下来。 “里胡哨的。” 那圣铳骑兵看神经一样瞥了他一眼,把发条铳塞回了铳套中,抖着马匹向另一个人杀去。 此时战场事态对于让娜并不是特别有利,毕竟她是人数较少的那一方。 等两铳打完,就得靠硬实力对拼了。 可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合理,不知道是谁看到了海尔温被铳击的场景,捏着嗓子高喊起来:“海尔温死了,海尔温死了!” “海尔温阁下真死啦?” 不少混战中的骑士们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海尔温的身影。 可人们分明看到了他的战马,却不见战马上的人。 “死了吗?” “真死了?” “跑啊——” “大家别忘了,咱们不是来决战的!” 在混战中,超凡骑士们本就因为战马受惊陷入劣势,无法提速和精准控制,精湛的马术无法发挥。 加之不讲武德的圣铳骑兵们,经常近战肉搏到一半,忽然拔铳抵近射击。 不少有名声威望的骑士都拜倒在这一招脚下。 这种憋屈的打法还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 本来这件事就是海尔温一手推动,海尔温一“死”,骑士们都想起了原来的任务,他们当机立断,决定四散而逃。 一看战场流向改变了,兽人骠骑兵们再次站了出来。 不用让娜下令,他们就带着丰收般的喜悦,朝着超凡骑士们追杀过去。 (本章完) 第322章 圣女,我想杀魔鬼! 第322章 圣女,我想杀魔鬼! 打赢了这一仗,给骠骑兵下达了“侦察而非追击”的任务后,便是善后的工作。 附近的护教军和驻扎的黑帽军迅速赶到。 各个军团的勤务兵带着几个充当帮手的战争修士,在战场上走来走去。 他们时不时给重伤员补刀,弯腰在武器间挑挑拣拣,马匹则被通通驱赶到了一边,集中看管。 烈日当空,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为了防止瘟疫,让娜下令除了己方战死的士兵,敌人的尸体都是就地掩埋。 扛上战争修士和兽人骠骑兵的尸体,马车拉上伤员和战利品,押上战俘们便往回走。 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很是诡异,让娜并不敢轻举妄动。 圣铳骑兵们还没走远,旁边几个村落的村民们便蜂拥而出。 像让娜他们不想要的破衣烂衫、铁锈匕首还有死马的马肉,对于这些村民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马蹄阵阵,往回的道路上到处都是血迹。 “这些骠骑兵还是要配备扎甲啊,最好还要再配备一些发条铳,否则连甲都破不了。” 从后面追上了让娜,副官科莱博对着让娜抱怨起来。 让娜耸耸肩:“他们本就是用来侦察、骚扰和追击的,如果他们能对付重装骑士,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配上了扎甲和发条铳,战术定位和咱们有什么区别呢?就是低配版的圣铳骑兵而已。” 尽管让娜学习的兵书《骑士西法尔》是传统骑士战法,可她本人却要对抗骑士,所以她对骑兵的理解,与科莱博这种传统派骑兵将官截然不同。 过去的骑兵/骑士都是功能繁琐结构简单,主打一个一力破万法。 让娜更注重顶层设计,明确骑兵不同战术定位的垂直细分领域,实现骑兵细分兵种战术的耦合。 要求骑兵成员分工明确,负责冲击就专门冲击,负责骚扰就专门骚扰,每個骑兵细分兵种都要在单一功能上做到极致。 这样的骑兵训练更快捷,哪怕是平民都能快速提升战斗力,不需要十来年的时间去锻炼。 当然,在真实战场中,将不同骑兵配合使用的能力,对将官指挥和骑兵组织有着不低的要求。 骑兵军官们不能再像骑士老爷们一样,随便冲刺冲了。 哼着天国梦的小调,让娜带着两场胜利朝着贞德堡返回。 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打断了她哼唱的天国梦小曲。 让娜抬起了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来到了先前那个被袭击劫掠的村庄。 大部分的火都被护教军扑灭,可残破的茅舍却在风中摇摇欲坠。 在被火焰烧出了空地的麦田间,充斥着米果和麦粒被烤熟的香气。 只剩一茬茬焦黑色麦秸的田地上,哭声的源头,就是围聚在一起的葛瑞兹和尼古拉。 葛瑞兹跪坐在地上,两眼木木地望向前方,他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可他眼前却是空无一物。 他的膝前是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的老尼古拉,肋骨、内脏和血管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小尼古拉趴在父亲的尸体上,放声大哭,他哭得如此悲伤,抽泣声都因为失声和上不来气而断断续续。 让娜勒停了战马,驾着它来到路边。 原先安详的村落广场上是一排排死去的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对于这些“背叛”的子民,骑士们丝毫没有留手。 不仅仅是葛瑞兹在哭泣,整个村落的人们也在哭泣。 遥遥地,在山坡土包背后升起的黑烟中,其他村落的人们传来了哭泣之声。 这将让娜心中胜利的喜悦冲散了不少。 跪坐了许久,葛瑞兹似乎是发现了让娜的到来,他单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 他的小腿肚子颤抖着,一步一步,踏过麦田、水沟和泥潭,朝着让娜等一行人走去。“谁?干什么的!” 几位圣铳骑兵立刻拦了上去,抽出马刀指向葛瑞兹的胸口。 不怪他们紧张,圣战特区属于军事区,经常有战争修士、军官和文职修士被袭击。 “别拦他。”让娜摘下了头盔,露出了杂乱的黑色发丝,“我认识他,就是他给咱们报的信。” 说是这么说,可几名圣铳骑兵还是拔出了近一米长的沉重单手铳,瞄准了低着头的葛瑞兹。 要是葛瑞兹敢有任何动作,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场射杀。 “你想说什么?” 葛瑞兹一步步走到近前,在让娜面前扑通跪倒在地,他昂起头,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圣女,我想杀魔鬼!” 让娜和科莱博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放到了他失去的左臂上。 这种家破人亡后请求加入救世军的情况,两人先前遭遇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吸纳进拜圣父会或契卡宪兵队。 只是葛瑞兹失去了左手,再让他去干高风险的事情…… 就在让娜犹豫之际,小尼古拉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拉住了堂哥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被堂弟拉着,葛瑞兹仍是紧盯着让娜,一言不发。 尽管葛瑞兹断了一条臂膀,可小尼古拉硬是没能扳动他。 重重地在堂哥肩膀上锤了一拳,他带着哭腔喊道:“帕帕用死给你换了一条命,你要这么浪费吗?” “这不是浪费!”葛瑞兹终于开口了,“我要给他们报仇!” 见此情形,让娜叹了一口气:“杀魔鬼不一定要在战场上,你种出的粮食,也能成为……” “我亲手杀了一个!” “你说什么?”让娜皱起了眉。 转过身,葛瑞兹从后腰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血淋淋圆滚滚的东西。 他提着那睁着双目的脑袋,把旁边的小尼古拉吓得都失了声。 “我亲手杀了一个扈从骑士!我不比任何人差,我一样能杀魔鬼!” 葛瑞兹抬起头,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他鼻翼扇动,状若疯魔地低声嘶吼。 “帕帕阿妈被杀了,妹妹被杀了,老尼古拉被杀了,我的家又没了!” “如果你们不愿接纳我,那我就自己去杀魔鬼!” “我要砍下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心脏,把这些魔鬼通通送回火狱,我要他们死!一个不剩!” 葛瑞兹右手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剧烈地喘着气,泪水顺着怒张的双目缓缓流下,夜枭般的哭声和怒吼声仿佛带起了一阵风。 “一个都不剩!” 周围的黑烟和麦子都在晚风中摇晃起来。 沉默足足一分钟,让娜才从恍惚中挣脱,她长叹了一口气:“傻小子,那你的弟弟怎么办?” “我把我的田卖了,给他娶个大媳妇,会有人照顾他的。” “好吧。”让娜终于松了口,“但伱得先证明自己,这些天你先跟着科莱博,嘶……跟着骠骑兵吧,做勤务兵。” “我可以上阵!” “你不行!”让娜打断了他,“你跟着骑兵们当两个月的勤务兵,要是能坚持,我会托朋友替你造一个能让你勉强上战场的东西。” (本章完) 第323章 对金河乡贵族异端魔鬼的大审判 第323章 对金河乡贵族异端魔鬼的大审判 骠骑兵的兽化人中多出一个没有手的勤务兵后,让娜的队伍再次出发。 眼见着杂鱼战俘垂头丧气地被关入酸瓜镇地牢,让娜令科莱博暂时接管圣铳骑兵,腿夹马腹,就朝着贞德堡的方向而去。 绕过溪流和森林,眼前贞德堡外围几座新修的岗哨碉楼便映入眼帘。 关卡和碉楼上的战争修士自然是认识圣女大人,一路大门敞开任圣女殿下飞驰而过。 驾马进入贞德堡的大街,让娜放眼望去,市民街和工匠街上都只有孤零零几个人在行走。 一些穷苦的商贩和小店主还开着门,头戴尖顶檐帽宪兵握着发条铳和t字拐,站在每一个街口路边。 市民和工匠们躲在家中,从窗户里向外张望。 负责临时紧急采购的修士们不断地敲着商铺的大门,而早晚来往于卡夏郡和郎桑德郡的蓬顶马车停在路边。 尽管战争还没开始,可城市的居民们却依然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在市政厅前下马,一名近卫军上前牵走了咴咴直叫的萝卜。 “圣父赐福您,让娜殿下。”站岗的近卫军修士伸出三指抚胸敬礼,“冕下等您多时了,请跟我来。” 推开市政厅会议室大门,十位军团长,贞德堡的四位红衣主教,几名元老院的元老代表还有拜圣父会的高层修士全部到场。 站在市政厅的十年橡木长桌前,布萨克正在向在场的所有人报告着受损情况: “……从5月20日起到今日5月21日,金河乡伊贝骑士一方出动近200名超凡骑士300名扈从骑士,对圣战特区发动袭击,目前皆已被击退。 伊贝骑士未打出任何旗号,甚至仅少量抢掠战利品,但大量存在焚烧麦田和房屋的情况。 目前共有六个百户区遭袭击,15個村子被劫掠,人员损失1200余,物资与粮食损失无算……” 在阿尔芒的安排下坐到霍恩的左手边,让娜翻开桌子上的文件细细阅读。 会议室内,教皇国的高层们围坐一圈。 红衣主教们眉头紧锁,元老院的代表们则面露忧虑,拜圣父会的高层修士们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坐在上首的教皇。 “这些该死的魔鬼,不老实呆着受死,还跑到我们地盘撒野!”黑帽三军军团长鲁迪洛猛地一拍桌子,“看我派圣铳手过去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下火狱!” “先别急,我们的战争计划才开始进入宣传阶段。”托马斯被鲁迪洛拍桌吓得一激灵,“具体的后勤和动员还得等。” “战场形势万变,等不得啊。”杰什卡直接打断了他。 “不等也得等。”马德兰苦着脸道,“粮食和马车不能凭空生出来啊。” 黑帽二军的军团长科勒曼更是直接:“冕下,下命令吧。” 这种最高军事会议上,像朱尔丹、莫姆里这种新任军团长紧张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反倒是威克多、达斯这些老牌将官敢提意见。 霍恩没有接话,扭头向让娜询问道:“让娜,你来说一下你那边的情况。” “是。”让娜没看几眼就站起身,“5月21日上午岗哨报信说有骑兵来袭,我率兵击退了他们,但他们对骠骑兵实施了反包围。 我下午大约14时赶到,再次击退了他们。 但很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是伏击包围,犹有余力,反抗并不激烈,战意很低。 目前我们抓住了部分战俘,已经移交契卡进行记忆恢复,初步恢复的结果是,他们似乎是想诱我们深入……” “用劫掠被打败,来诱敌深入,然后伏击被打败,再次诱敌深入?”达斯挠起了头皮,“死了那么多人,代价太大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孟塞促狭地笑道,“骑士们每次打输了就说是诱敌深入。” 那些从古拉格跟过来的老主教和元老们纷纷笑着大点其头。 “科勒曼老哥,为什么要笑啊?”朱尔丹悄悄地对着科勒曼问道。 科勒曼咧开了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曾经的经历。 其余的元老们则边补充,边讲起了最新的圣座笑话。 眼见讨论的话题逐渐歪了,阿尔芒赶忙站出来维持秩序:“不要讨论无关话题,这些话散会再讲。” 重新把话题拽回,霍恩咳嗽了一声,整个会场马上就安静下来。“我们的战线得前移。”霍恩直截了当地说道,“被动挨打会失去战略主动权,我们的新生政权尚不稳固,和他们耗不起。” “本来就是要打的。”哈库托赞同道,“就算是诱敌深入,我们还能扎硬寨打呆仗,步步推进。 金河乡西边被卡夏郡包夹,东边被诺斯郡包夹,南边是黑蛇湾,都是咱们的人,该急的是他们。” 尽管被四面包夹,但霍恩可以预料的是,他们抽不出手来配合自己进攻。 黑蛇湾被红铜要塞堵住,诺斯郡骑士的主要精力放在进攻芒德郡上,卡夏郡又是干大事惜身的,所以最后还得是霍恩自己来。 他甚至还要注意下瑞佛郡来偷袭的教会方骑士。 每次思索局势的时候,霍恩都莫名心累。 下属和盟友,怎么总有一方是虫豸? “我的意见是向前推进二十里。”霍恩伸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把战线推进到黑陶镇,运粮的路途不算远。” “那粮食的运输问题怎么办呢?”马德兰举手问道,“咱们的钱不太够了,得省着点用啊。” “先发战争债券,从市民那集资,用这笔钱去雇佣平民。”霍恩拿着炭笔在地图的几个修道院上画了圈,“把黑陶镇附近的几个修道院和城堡端了,拍卖他们的不动产和特许权,只允许拿债券购买。 茜茜,你辛苦一些,带着圣库庭熬熬夜,对具体的圣战债券进行精算和成本核算。 你可以邀请一些友好富商,比如那个女寡妇和维特他爷爷,挂个顾问的名头,让他们跟着一起商议。” “是,冕下。”茜茜立刻站起行礼。 “好了,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如果有不认同的,现在可以说了。”与古拉格时期不同,霍恩现在是真心实意地问出了这句话。 “赞同!” “我同意。”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经过简洁高效的会议下,军团长与主教等高层迅速回到岗位,开始了战争的准备。 到第二天上午,早就被真理部印刷好的告示被巡游修士和宪兵骑兵们揣在怀里,四面八方朝着各个村落而去。 清晨的朝露滴下,才出门的农夫们便见到了飞速赶来的宪兵。 一边提着小桶刷告示栏,宪兵们一边大声地朗读起了“对金河乡贵族异端魔鬼的大审判”的告示。 “尊敬的教友们乡民们市民们以及所有正义的追随者, 今日,我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面对着一个严峻的现实——金河乡的贵族,那些自称为高贵血统的守护者,实则是背离了信仰、背离了信民的异端魔鬼。 他们的行为,是想让咱们回到过去朝不保夕的生活,让咱们重新戴上名为子民的枷锁!” 灰炉镇的镇民抬头,既是忧虑又是恐惧地看着那激情洋溢的巡游修士。 “……在过去的数日里,这些所谓的贵族,动用他们的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对我们的家园进行了无情的袭击。 他们焚烧我们的麦田,摧毁我们的家园,夺走我们亲人的生命,其行径之残忍,令人发指。 然而,他们并未满足于此,他们的野心和贪婪,如同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不能任由这些异端魔鬼继续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 现在是时候,我们团结起来,以圣三一之名,我将对他们进行最终的大审判!” 读到这里,拉索百户区的百户长格罗西恩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形。 “……在此,罪人霍恩以教皇国的名义,向所有虔诚的信民发出号召: 集结你们的力量,无论是剑与盾,还是信仰与勇气,都将是我们审判异端的利刃。 我们将组织一支正义之师,以圣战的名义,向金河乡的异端魔鬼发起大审判。 这不仅是一场为了捍卫我们信仰和价值的圣战,还是一场为了曾经亲朋好友复仇的圣战,更是一场为了保护我们家园的圣战! 愿圣父的光辉照耀你们的道路,我最亲爱的信民们!” (本章完) 第324章 没你那250也不够500啊 第324章 没你那250也不够500啊 当下午的阳光照在脊背上的时候,格罗西恩才终于踏上贞德堡的土地。 踏过菜贩组成的早市,踩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他莫名地有些感慨。 在读到那封宣战书的时候,格罗西恩是相当兴奋地大声嚷嚷着“伊贝骑士的末日到了。” 可应声却寥寥,不像秋暮岛上的乡民,他们对教皇国其他子民是一个集体的概念仍然没有认知。 尽管霍恩在虔诚特区搞得声势浩大,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乡民们对霍恩感激吗?感激。 乡民们愿意为所谓的信仰而战吗?不愿意。 我感激不等于我愿意。 毕竟贞德堡政权到如今才建立不到半年,不管是公信力还是集体意识都没有形成。 拜圣父会的信仰还没有传播开,来自骑士和教会的余毒仍存在于他们的脑中。 换句话说,他们并非为同胞为教皇国而战,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新领主”教皇霍恩而战。 这一点与老黑帽军近卫军截然不同。 八名青壮怯生生地看着眼前干净的街道和不远处竖立的钟楼。 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未曾离开村庄,可现在他们却要跟着军团上前线了。 “前面就是工兵登记点了。”格罗西恩转过身,看着这些青壮,“要反悔还能走。” 尽管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可他们还是坚定地摇头。 “我们现在可是修士了,修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乡民们只是因为见识浅所以显得愚笨,他们对身边的一些紧要的事情其实门清。 很多骑士都没想明白,他能拥有庄园,不是因为他生来高贵,而是因为他证明了自己能保住庄园。 可乡民们却一直都明白,约克夏犬抓不住老鼠就要宰了吃肉了。 武装农之所以可以享受诸多特权,不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打仗吗? 如果霍恩不征召他们参军,他们反倒要怀疑教皇会不会在收割前,把刚分的田收回去给参战的战争修士? 等巡游修士带来消息,霍恩真的召集他们时,尽管只是去挖土和运粮,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领着青年们到集结点,格罗西恩和马德兰大主教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圣座银行走去。 这次他除了送这些青年农夫来运粮外,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提款。 在废除了公簿制度后,格罗西恩和表哥帕拉克一起弄了个两亩的小鱼塘。 在这两亩鱼塘里,他养了800尾镜鲤,活了600尾,被近卫军团给买下给新兵开荤了,卖了620第纳尔。 扣除挖塘和人工等成本,两人还能均分赚上262第纳尔。 那可是相当于两个金镑,普通农民干一年才差不多这個收入。 他们只用三个月就挣到了。 和军团文书站在圣座银行的面前,格罗西恩小腿肚子有些打颤。 这座银行通体由纯白大理石搭建,七根艾尔尼亚式的廊柱上,雕刻着七名圣人。 圣人们面容严肃,监督般逼视在场的所有人。 圣座银行的前身,其实就是教皇在各地的代理人,负责帮他打理产业和做金融投资。 这些代理人和本地富有的修道院联合起来之后,就形成了兼有汇兑、典当和放贷功能的银行。 圣座银行原先只向市民和贵族开放,如格罗西恩这种泥腿子,还没靠近,就要被雇来的地痞混混乱棍赶走了。 “别怕。”似乎是看出格罗西恩的恐惧,军团文书抓起他的手臂,“都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了,怕什么,你也是同修士。” 格罗西恩咽了口口水,被他硬拽着朝里走去。 他的恐惧其实并非来源于对圣座银行的畏惧,而是来源于这笔交易。 那800尾镜鲤根本不是鱼苗,而是二年的成鱼! 它们根本就不是买来的鱼苗,而是出自某个修道院的鱼塘。 那鱼塘教皇国派不出人手看管,且管事的僧侣都去圣三一教育改造了,所以一直白白放着。 帕拉克认为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于是趁着夜色一口气偷运了800尾镜鲤,假装是自己买的。 交给有养鱼经验的格罗西恩养一阵,养肥了,再卖给了救世军。 就是这个行为,怎么都有点薅教皇宫羊毛的感觉,这才是格罗西恩不安的原因。 小伙子们要上战场了,自己还在这做这种事情。 “格罗西恩?”埋着头向前走了几步,格罗西恩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抬起头,却见是斯奎尔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斯奎尔?你怎么在这?” “我识字,在这做抄写员呢。” 斯奎尔弓着的背直了起来,他故作庄严,带着三分自傲三分矜持四分漫不经心地说道:“吃的教皇的粮食,算半个市民了。”“啊。”格罗西恩出于礼貌赞叹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当时宪兵去你家的时候……” “嘘——”斯奎尔啪的一下,很快啊,就从桌子后面跳出。 他两步上前,捂住了格罗西恩的嘴巴,将他拖到了角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是来办什么的?贷款还是典当?我们这目前不再接受典当了啊。 会写字不?会写字的话,直接去柜台办,不会写字的话,我来帮你办。” 格罗西恩转头看了一眼那军团文书,他一摊手:“让抄写员帮你弄吧,我对怎么办理也不是很清楚。” 这名军团文书在几个月还只是一个店铺的小账房呢,自然不可能对银行的事务有多了解。 “哦。”格罗西恩转过身,“从近卫第二军团账上取货款。” “货款?你还和军团做上生意了。”重新落座,斯奎尔翘起二郎腿,“给我看看。” 从两人手中各自取出凭证,斯奎尔的目光在契约上飞速转动,然后他的脖子便僵住了。 一个鲜红的数字正印在契约上。 “524第纳尔,这怎么可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斯奎尔差点爆出粗口。 他一个月的薪水才20第纳尔,他离开这小子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哪儿来的524第纳尔? 这都不用感觉了,肯定是贪了啊! 百户长就是好啊,要是我当时能…… 咬牙切齿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斯奎尔恭恭敬敬地把契约送了回去:“我现在就帮您写申请凭证……” “来都来了,我买一份圣战债券吧,5第纳尔的那种。”军团文书对着斯奎尔说道。 规规矩矩收了钱,做了登记,斯奎尔把证明递给军团文书:“您凭军籍优先办理,直接去柜台就行。” 疑惑地望着军团文书轻快的脚步,格罗西恩问道:“这圣战债券是什么?” 斯奎尔烦闷地说道:“相当于借钱给救世军打仗,这就是欠条,跟捐赠没区别。 不值钱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教皇的面子上,没人买……” 像是想到了什么,斯奎尔眼睛一亮:“怎么?你想买一点?” “对。”想起自己偷鱼的行为,为了让负罪感减轻一些,格罗西恩点头道。 “买多少?我给伱一起写了。” “嗯,24第纳尔吧,取500第纳尔出来凑个整。” 格罗西恩决定和表哥说一声,要是表哥同意,圣战债券就一人一半,不同意就自己全买了。 斯奎尔倒是没有再言语,似乎是怕格罗西恩把他的丑闻爆出来,飞快地弄好申请,连平常的吃拿卡要都没弄。 “这里签字或者按手印,你契约上按的哪个指头,这就按那个指头。这这这,还有这都按上。 这里要你自己填数字,你数字总会写吧?这个填24这个填500,然后这里和这里……” 格罗西恩没想到从银行拿个钱这么困难,被头晕眼地指挥了半天,才堪堪完成。 这个时候,那军团文书都打起哈欠了。 把申请表递给铁板柜台后的账房,那账房在两张表上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格罗西恩:“你确定要买这么多圣战债券?” “确定。”格罗西恩可不想再像刚才那样麻烦了。 那账房的眼神立刻肃然起敬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抽出了足足40张圣战债券,又数出了24枚银币,递给了格罗西恩。 望着手中厚厚一沓圣战债券和稀少的银币,格罗西恩抬头看看账房,又低头看看银币,感觉大脑都宕机了。 “这,怎么只有20多个第纳尔,其余的钱呢?”格罗西恩口干舌燥地问道。 “哪儿呢。”账房指了指格罗西恩手中的债券,“不是你自己写的500第纳尔买债券,24第纳尔取出来吗?” 那军团文书同样呆住了,他凑上前仔细地读了两遍那单子:“你,你怎么把单子填反了!” “我,我没有……” 这个时候,斯奎尔才发出啧啧的声音凑了上来:“哎呀,我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还是填错了,你,哎呀……” “你,是不是……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 尽管怀疑是斯奎尔做的手脚,可大厅又没有监控,格罗西恩根本无法证明啊。 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500第纳尔,多大一笔钱啊,全成废纸了。 “急什么?钱又不是没了。”那账房奇怪地看着他,“你手上的债券,可是能值2000第纳尔呢。”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格罗西恩颤抖着说道:“那,那能退吗?退一半可以吗?” 那账房为难地说道:“您都签字登记了,除非圣库长来,否则是不能退的。” “嗝——” 喉咙中滚出一声奇异的哀嚎,格罗西恩两眼一黑,紧闭双眼,直直地向后倒去。 (本章完) 第325章 沙雕骑士有沙雕! 第325章 沙雕骑士有沙雕! “海尔温这个人啊,相貌平平还有点丑,可办事却是挺靠谱的,让他佯败,你看看,就跟真败了一样。” 泽拉肯观察着尼德萨尔的表情,试探着说道。 “哼,打胜仗不会,装败仗倒擅长……叛军向前推进了吗?” “推进了。” “那就够了。” 坐在狂风堡城堡的露台上,尼德萨尔撸自己的大沙雕,并没有去仔细观察。 假如他仔细观瞧,就会发现—— 骑士们的盔甲在逃跑中被撞松,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有的头盔已经歪斜,有的甚至把盔甲全部丢掉,只剩自己一个人跑回来。 布满裂痕的长剑插在了地中,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他们的旗帜不再飘扬,而是被卷成了一团,无力地垂在旗杆上。 营地的一角,几个骑士围坐在篝火旁,他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汗水,手中的酒杯在颤抖。 酒水洒在了盔甲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尴尬的笑声。 这哪儿是装败了,这分明就是真败了。 尼德萨尔却没仔细看,更觉得没必要仔细看。 只要效果是对的,管他中间发生了什么。 引诱叛军推进,只是尼德萨尔计划的第一步。 与伯奥略不同,尼德萨尔并非传统庄园贵族出身,所以他反而没有帝国敕令骑士们不知所谓的傲气。 尼德萨尔信奉一句格言“狮子搏兔,亦付全力。”。 况且这只兔子还车翻了连尼德萨尔都相当忌惮的敕令连。 所以尼德萨尔短短五天内召见了上百名和救世军交战过的骑士,询问他们的意见。 尽管对救世军还是不甚了解,可起码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尼德萨尔的目光看到桌子上废弃的发条铳,手指轻轻拂过。 根据那些骑士们的说法,这种长管武器就是救世军百战百胜的原因所在。 一些骑士管这些武器叫雷电棒棒,可尼德萨尔知道那只是平民的误称。 根据贞德堡那边的老鼠传来的情报,这种武器真正的名字叫做发条铳。 这种发条铳的射程大概是百步,能轻易破开甲胄,他猜测大概率是利用了什么炼金反应或者特殊的魔法。 对于这种炼金或魔法武器,尼德萨尔并不陌生。 他甚至自己就有一個控制沙雕的炼金雕哨。 不过和其他魔法不一样的是,它们既可以密集施法,还可以快速施法。 施展魔法是会互相干扰的,一名魔法师施法的时候,身周半径两米内最好都不要有另一名魔法师在施法。 发条铳居然完全没有限制,干净又简洁。 这么好用的武器,尼德萨尔很愿意给自己也来一套。 对于这个沙漠出身的黑汉子来说,没有那么多禁忌和弯弯绕绕,什么好用用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屡屡得不到升迁吧。 毕竟教会内部向来是程序导向,而不是结果导向。 “这些武器仿制得怎么样了?”尼德萨尔手臂向前一送,沙雕展翅飞起,对着田间劳作的农民们俯冲而去。 为了破解发条铳的优势,尼德萨尔弄来了不少能工巧匠试图进行仿制。 “还没有……” “啊——我的眼睛,他把我的眼睛叼走了。” “滚开滚开,别啄我帕帕!” “萨妮快跑!”泽拉肯话说到一半就被田间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思路。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去看他自己的领民。 “目前暂时还没有研制成功。” “那个发条铳我亲手拆开看了,里面不是特别复杂的结构吧?”尼德萨尔抚摸着手中的发条铳管,声音缓和而平稳。 泽拉肯立刻劝阻道:“阁下,工匠们都尝试过了,我们甚至把红铜要塞的巫师战俘们运了过来,可还是没能研制成功。 他们是有成果的,这段时间接连有仿制品打造完成,但不知道为什么,要么就是没传言中的威力要么就是根本拧不动。 阁下,我觉得,所谓‘雷电棒棒’的传言完全是骑士们在为自己找借口,这或许就是普通的弩。” 尼德萨尔狐疑地眯起眼睛:“当真?” “顶真啊!” “真的吗?我不信。”靠在椅子上,尼德萨尔翘起了二郎腿,“一个人这么说有可能,这么多人还这么说,我看不见盔甲上的破洞吗?” 泽拉肯擦起了额头上的汗珠,赶紧转移注意力道:“我们得到消息,正如您所预料,救世军提前出兵了。” 狭长地眼睛扫了一眼泽拉肯,尼德萨尔冷笑一声,没有继续捉着话头询问。 “他们前进到哪儿了?” “似乎是黑陶镇。” “只推进二十里吗?够谨慎的。”尼德萨尔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身体。 但这个结果尼德萨尔其实有所预料,毕竟换成他来,估计也会选黑陶镇。 起码从边境到黑陶镇这一线的距离上还有些矿兔林和黑泥丘可以阻拦骑兵,在黑泥丘到狂风堡的上百里的区域内,可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平原。 “是啊,海尔温都打成那样了,是诱敌没起效吗?” “只要他们出来了,我们的战略就是成功的。” 通过对敕令连几次失败的分析,尼德萨尔认为,农民叛军能赢主要靠三点——狭窄的地形、破甲的发条铳以及闪电魔法的魔女。 主要战术是快速行军、各个击破,假如王宪骑士和敕令连在一起行动,就算贞德堡会丢,帕维亚之战都不会输。 面对农民叛军的三大优势,尼德萨尔应对的策略就是先后撤,把分散的力量集中,别让他们各个击破。 等叛军中的步兵主力快速行军到平原上后,地形优势就没有了。 平原地形,正是骑兵的主场。 至于闪电魔法的魔女,可以在晴天交战,然后叫修士用诵经神术压制。 最后那个破甲的发条铳,尼德萨尔的解法靠弓骑兵骚扰和农奴兵去填,总有消耗干净的时候。 消灭了敌军的三大优势,剩下要做的就是发挥出骑士们本来的实力了。 尼德萨尔正如他的封号沙雕一般,向来是以阴狠和耐心而著称,最擅长的就是通过骚扰消磨耐心再一击毙命。 在第一阶段的诱敌中,他本以为海尔温和卡瑟达尔会出岔子,可没想到执行得却不错。 “钱粮物资都运走了吗?” “除了那些不动产,都运走了。” “不错,拿些黄金、象牙和香料给海尔温和卡瑟达尔,鼓励他们的功绩。”尼德萨尔对有功之人向来大方。 “好,好的。”泽拉肯一时间有些牙酸。 一声清丽的鹰呖响起,灰黄羽毛的沙雕,叼着干瘪的眼球和幼小的手指停在尼德萨尔手臂上。 “噢,好孩子,好孩子!”尼德萨尔伸出一根手指,轻抚着沙雕的脑袋。 “但阁下,我有一个小问题。”避开那血腥的雕头,泽拉肯小心翼翼地问道,“假如他们留在黑陶镇死活不出来怎么办?” “不可能的。”尼德萨尔亲昵地梳着沙雕的羽毛,“他的粮食全靠卡夏郡供应,他们驻扎在黑陶镇。 两线运粮,他们的粮食储量和运力是顶不住的,而安森堡那边教会的攻势相当顺利,眼看着就要打下来了。 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想着快速结束战争的,等他们按捺不住到了平原上,那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只要计划能执行到位……我不想失礼,但叛军已经半只脚踏入棺材了。” (本章完) 第326章 平平又等等 第326章 平平又等等 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车轮骨碌碌滚动。 近千名黑帽军士兵排成四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 牛皮短靴践踏着地面,震起灰尘和碎石。 扛在肩上的长枪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在他们身后,近千名臂膀结实的工兵跟在后头。 被工兵和护教军夹在中间的,是近百辆装着粮草和砂浆的蓬顶马车。 这些辅助兵种拥挤而混乱地跟在黑帽军身后,让原先流水般整齐的队伍变得怪异而臃肿。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尽管霍恩进行了精简,可军事人员和非军事人员的比例还是保持在了5:2。 也就是500人的军队需要至少200人来保障后勤。 霍恩增添了大量的工兵,导致两个军团1000人身后跟着小800人。 庞大的车队如同水流般沿着道路前进,幸运的是,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遭受过骑士们的进攻。 “最后五里路了。”朱尔丹仍旧朝着身后大喊。 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则是公式化地抱怨“早上刚出门,你就说只剩五里路了。” 但朱尔丹这次没有撒谎,从这到蒙克鲁斯庄园真的只剩最后五里路了。 黑陶镇到蒙克鲁斯庄园大概二十里的距离,哪怕是带着平民,都能在一天内到达。 他们都已经能看到归属于庄园的农夫正在劳作了。 至于他们的主子,大概三天前留下管家和几个仆从庄头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溪流缓缓,灿金色的麦田中,偶有农夫抬起头朝这边眺望。 不过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瞧了一眼,便恐惧地低下了头,继续做起了手头的活。 哪怕是领主都已经逃跑,他们如今仍然按部就班干手上的农活。 别看伊贝骑士和救世军打生打死的,对于金河乡的农民来说,那都是“老爷们的战争”。 老爷们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和他们一年收三千磅粮食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想法在虔诚特区还稍微好一些,在圣战特区和金河乡就尤为明显。 绷着脸,洛朗快步走到路边,伸腿一脚,就将一个偷懒的工兵踢得嗷嗷直叫。 “日山……” “你是哪个队的?让你休息了吗?” 被打的工兵怨毒而忌惮地瞪了他一眼,眼看洛朗抽出藤条,这才落荒而逃,返回队伍。 烦躁地用拿草扇扇着风,洛朗对朱尔丹抱怨道:“这些工兵都是未经训练地平民,我不懂把他们运到前线去有什么用。” “咱们之前不也是平民吗?”朱尔丹倒是没什么怨言,继续乐呵呵地向前,“那群新兵才训练的时候比他们强不了多少。” “那能一样吗?”洛朗伸手驱赶走几只飞来的牛虻,“他们未经训练,到战场上可很难护得住他们。” “说得好像你不是新兵一样。”朱尔丹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洛朗立刻憋红了脸。 在应募加入黑帽军后,洛朗很快就圣眷降临,变成了圣铳手。 由于圣铳手中多是老兵,他倒是自然而然把自己当老兵了。 在之前帕维亚之战后的大批伤员,包括残疾的老兵在伤口感染后都程度不一地出现了圣眷症的情况。 这部分老兵加入了圣铳手的队列,补员补进来的新兵大多是长枪兵。 导致圣铳手队列的老兵数量是比长枪手要高好几倍的。 察觉到洛朗的尴尬和暗怒,朱尔丹不由得摇摇头。 洛朗是裁缝学徒,而朱尔丹是布商小贩,两人相识已久,可洛朗的性格他却有点不好说的感觉。相对于乐观随和的朱尔丹,或许是因为父亲长年的打骂,洛朗的性格相对阴郁和敏感,很容易与人爆发冲突。 洛朗在军团中,至今都没有什么好人缘。 不过无可否认的是,洛朗本人确实聪明能干,各项科目都拿到了第一。 在圣丹吉战争学院里,更是以优良的训练成绩,常年位居排行榜前五。 但军队是個崇拜强者的地方,只要你能带来胜利,就算是你天天当众打瞌睡拉稀大家都愿意捏着鼻子跟你上。 “你跟老兵其实差不多了。”朱尔丹勾住洛朗的脖子,“打完这一仗,伱也是老兵了。” 洛朗脸上的深红色才渐渐褪去,他刚要说话,却猛地侧过了脑袋。 “怎么了?” “有马蹄的声音。”不由分说,洛朗爬上了马车,朝着四周张望,他猛地指向一个方向,“在那!” 朱尔丹立刻吹响了哨子,随同的几名骠骑兵马上朝那个方向策马奔出。 原先祥和的车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张地握紧任何能握的东西。 毕竟他们是在敌境内行军,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很快,一名兽人骠骑兵便返回报告:“军团长阁下,是来迎接的民意代表。”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说是民意代表,其实就是原先庄园里的庄头和管家。 这些人大多是骑士次子或者武装农,在武装农中既有穷苦的又有富裕的,而武装农中的富裕阶层,就是这些庄头和管家。 一个骑士庄园大概有2000-3000亩左右的土地,上面分布着六七个村庄,他不可能每个村庄都直接管辖。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分配由庄头和管家来负责,骑士其实很少参与庄园的生产生活。 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要在巡游、竞技场和讨好贵族领主身上。 在霍恩下达了大审判的命令后,在帝国历1445年的5月24日,圣女让娜率领四个黑帽军团进驻黑陶镇。 在占领了黑陶镇后,让娜发出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黑帽第五军团再次前进十二里,占领蒙克鲁斯庄园。 黑帽第五军团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庄园就干脆了当地投降了。 那些管家和庄头更是及时悔过改信,喜迎新朝雅政,每个人都搞了个木质的齿轮挂在身上,言必称“自由平等”。 “自由平等!各位老爷,贱民叫做德克拉玛。”这位名为德克拉马牵着一匹驽马,讨好地对黑帽战争修士们笑着,“是科勒曼老爷让我来迎接您,引导您进入营地。” 显然,这些穿着修米兹白衬衫,黑红双色茄肯夹克,灰色马裤,腰上还系着红绶带的肯定就是老爷了。 那股子冷冽的精气神,德克拉马一眼就认得出来。 不管是哪个老爷,都有轻松取他们性命的能力,德克拉马自然不敢怠慢。 黑帽军多是穷苦人出身,对这些管家庄头一类的小乡绅向来不怎么感冒。 洛朗把厌恶都写在脸上,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朱尔丹心中嫌恶,面上神色却是不变:“那就麻烦你了。” 德克拉马谄媚地笑着转过身,便开始引导车队向前。 “要我说,该把他们都抓起来。”洛朗望着朝着工兵们走去的德克拉马说道。 “咱们还需要他们,否则这些村落就要乱了。” “我还想问呢,干嘛突然要推进到这个蒙克鲁斯庄园啊。” 朱尔丹刚想应答,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再看车队的最后,德克拉马正摆着在朱尔丹面前截然不同的凶狠,猛地一大飞脚,踹在了一名工兵的胸口。 那工兵被踹得当场仰面倒下。 轻巧落地,德克拉马指着他,流畅至极地骂道:“我看你好半天了,就你磨磨蹭蹭,当我瞎?抓紧走,别误了老爷的自由平等!” (本章完) 第327章 蒙克鲁斯庄园 第327章 蒙克鲁斯庄园 蒙克鲁斯庄园的边上,便是这位骑士的旧日城堡。 不过当朱尔丹、科勒曼等一行人赶到时,它早就在风消日蚀中变成了一座大点的废墟。 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投射在古老的石块上,每一块都见证了无数的历史。 只不过这样的石块太过阴冷,没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这些骑士早没了先辈们宵衣旰食的觉悟,住在这样阴冷的堡垒中实在不舒服。 再说了,钱要到刀刃上,这笔钱拿来购买华丽的衣裳和举办宴会不香吗? 这都是什么时代了,估计只有那群诺恩蛮子和骑士团才会想着打打杀杀吧。 从外墙大门边的破洞钻入,洛朗低下脑袋,再抬起头,却只看见几根石柱孤零零地指向天空。 站在柱子旁边,朱尔丹使劲地跺了跺地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还不错。”摸了摸毛石地面,他拍掉手上的灰,“地基很牢固,不需要再重修了。” 洛朗抬头看着断壁上铭刻的家纹,一时间有些感慨。 帝国历23年,在东大陆站稳脚跟之后,帝国的艾尔元老和主教们就发布了著名的《开拓令》。 只要你愿意开拓和缴税,你开出来多少地都是自己的。 于是大量的帝国移民开始向东开拓,这自然导致开拓村暴露在本地蛮族的视野下。 为了抵抗蛮族和魔物的侵袭,各个村落会收留逃兵、退役的军团武士或干脆从自己人内部推选出一个治安官。 这个治安官就是骑士的前身。 在帝国历史上,这是一个反直觉的通识:当时的贵族是任命的,当时的骑士是民选的,当时的主教是世袭的。 那個时代的城堡都是土丘上面搭寨子,立个箭塔,周围挖一圈壕沟,土匪和蛮族来了就躲进去。 以这些土寨为据点和前哨站,帝国的军团开始往大陆深处推进。 他们会大肆掠夺本地原住民的财富,捕捉他们作为奴隶。 这些行为,其本质就是帝国驱逐原住民的殖民征服战争。 位置靠得近的原住民,都变成了现在公簿农和隶农们的祖先,住得远的,受到了山林的庇佑,组建了如今的诺恩王国。 直至今日,还有莱亚人还会称诺恩人为蛮子。 在开拓战争期间,大量治安官作为随军骑兵参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时老帝国正屮字旗的“艾尔”贵族们,不愿把贵族头衔授予这些泥腿子,给了他们无头衔的“骑士”封号。 骑士才正式踏上帝国的历史舞台。 好景不长,在“奴隶大起义”中,圣座城的前身螺宫城被起义军一把焚尽。 至此,帝国的中央权威消耗殆尽,整个帝国失控,进入了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 就是在此期间,骑士们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他们纯熟地运用呼吸法和重甲的搭配,成为军阀们必备的军事集团,迅速淘汰了步兵军团的模式。 这个时候,建筑技术的进步,外加靠着战争和掠夺获得的财富,骑士们终于从泥腿子,完成了华丽的转变,成为了世袭的无头衔贵族。 服饰和身份转换的同时,骑士们将木墙换成了石墙,将主堡从纯木结构换成了土木结构。 “……等到黑暗时代结束,在激烈的战争中,城堡一点点从土木结构变成了砖石结构,一座城堡的修建甚至能持续上百年,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一边和朱尔丹介绍,洛朗轻轻抚摸着残破的砖石断壁,手指尖传来沙沙的触感。 可如今,这一座搭建了上百年的城堡,却被她的主人丢弃,无视,暴露在荒野中上百年。 砖石上长满了青苔,塔楼内半截旋梯上,腐烂的木板悬在动物枯骨的上方。而塔楼的大门更不能从洛朗这一侧打开,在门廊上还刻着不知是谁留下的胡言乱语“你没资格啊,你没资格。” “按照上峰的意思,咱们要在这修筑一道防线。”朱尔丹站在土丘上,朝着四周展望。 这土丘推起来有三米多高,这座城堡有三层,最高处的两个角楼,刚好能看清四面八方的敌人。 哪怕是站在城堡的断墙上,都能把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数百名工兵挥汗如雨,埋着头在地面挖掘壕沟,一筐筐的石块和砖石向着壕沟中运送。 洛朗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我还是不明白,咱们在这里修筑防线的意义何在。” 朱尔丹找了处矮墙坐下,洛朗慢了一步,没有告诉他那上面有狗屎。 朱尔丹自己是根本没觉察的:“战前的军团长会议中,冕下已经明确指出——这道防线不仅仅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让他们主动进攻我们。” “没有城堡,他们才会来进攻吧,有城堡怎么会进攻呢?” 科勒曼和朱尔丹对视了一眼,科勒曼大大方方:“告诉他吧,这是阳谋,无解。” “很简单,敌军的意图太好懂了。”朱尔丹咧嘴笑道,“他们无非就是想引诱我们和他们在野外浪战,然后利用人数优势和机动力占据上风。 杰什卡元帅长讲过一个简单的军事原则:永远不要去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事情。 所以冕下让我们使用堡垒推进战术,有了工事的辅助,他们的人数优势和骑兵优势就发挥不出作用。” 洛朗思考片刻反问道:“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会主动进攻我们,而不是静坐,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够啊。” “说的对。”科勒曼欣赏地靠在墙壁上,他右脚是假肢,尽管可以站立,但站久了终归不太舒服,“我当时就是这么问的。” “冕下说,分田小组,启动。”朱尔丹模仿着霍恩当时的语调,“有了蒙克鲁斯堡,我们就在黑陶镇附近分田,分完了。 堡垒继续推进,再到下一个城堡,然后在蒙克鲁斯堡附近分田,你看骑士们急不急就完了。” 洛朗顿时了然,教皇冕下这是釜底抽薪,你敢把土地让出来,那救世军就敢分田。 反正是搂草打兔子,伊贝骑士要是来主动进攻就更好,救世军靠着堡垒和他们硬耗。 那假如不来,修建的堡垒正好用来阻挡骑士们,一边削弱他们经济,一边巩固边境,两个月堡垒防线就能成型。 有了本地农民的支持,后勤问题就能得到大幅度缓解。 就算霍恩去救援急流市了,骑士们都很难攻得破有发条铳把守的层层堡垒。 洛朗恍然大悟后,但仍然有些担忧:“可是,我们只有两千五百人,且很多是工兵,这座废墟能抵挡吗?” “你知道砂浆在无自然神术的加持下要几天凝固吗?” “潮湿七天,干燥五天。” “假如有炼金……我是说自然神术呢?” “三天。” 朱尔丹笑了起来:“那伱知道在伊贝平原这片热土上,在有自然神术的前提下,砂浆几天干呢?” 洛朗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两天?” 朱尔丹伸出一根手指:“不到一天。” (本章完) 第328章 打灰打灰打灰打灰 当太阳的第一缕晨光照在营地的旗杆上时,新的一天在蒙克鲁斯庄园开始了。 昨日的行军固然疲惫,可黑帽军和战修士与工兵们并没有懈怠,立即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修筑工作。 在庄园的边缘,一袋又一袋的砂浆被工兵和本地的乡民们从车上驮下。 昨日被洛朗教训过后,这位德拉克马管家不敢再向工兵们撒野,但面对本地乡民时,却还是之前那副姿态。 他已经知道,工兵中有不少是退役的老爷,不小心得罪了,肯定要吃挂落。 这群新老爷就是不明事理,哪儿能让旧老爷干活呢? “快!把那些石块搬过来!狗畜生!”德拉克马大声指挥着本地乡民,“还需要更多的砂浆!” 见到有偷懒的乡民,他更是抽出藤条就是一顿毒打。 从装满砂浆粉末的麻袋从肩上卸下,乡民们露出了光溜溜的脊背。 很难想象他们瘦骨嶙峋如竹竿的身体,是怎么扛起如此重的麻袋的。 砂浆粉末运送到达后,就是按照水35磅,砂浆68磅,沙子124磅,碎石252磅的比例倒入一个大木桶内。 然后便是几个乡民和工兵用铲子和木棍来回搅拌均匀,和沙子、碎石、水混合在一起,原先黄褐色的砂浆渐渐变成了卡其色。 待砂浆混凝土搅拌完成,倒入小木桶,放到牛车上,拉到蒙克鲁斯营地附近。 二十来个乡民推着小车,将砂浆混凝土运送到地基边。 乡民和工兵们齐齐上阵,将地面挖出地基,用大锤夯实,每隔三步插入两根杉木桩。 由于来不及制作木质的预制板,所以他们会使用树枝、灌木和藤条在木桩间编织成网状结构,然后再涂抹泥浆凝固,形成临时模板。 反正砂浆矮墙的目的是阻挡敌人,难看一点也无所谓。 砂浆还有一点好,就是不进行长达数周的养护也可以用,只不过需要自然神甫多费点心就是了。 反正每名圣铳手都是一个自然神甫,他们可不缺人手。 站在一人多高的木头脚手架上,工兵们将一桶桶砂浆混凝土倒入。 每一截墙壁都有几名战修士拿着木棍,满头大汗地在半凝固的砂浆混凝土中***,嘴中还念念有词。 这是在对着墙壁打灰,施法对其进行加固。 换班下来吃饭的洛朗一屁股坐在凉棚下,狠狠将一大壶水喝完,才生无可恋地开口:“这不就打个灰吗?怎么比上战场还累呢!” “谁说不是呢?主要是咱们得赶工啊。”另一名师队长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诶,昨天不是看到有骑兵在往这边侦察吗?怎么样了?” 莫姆里挂着两个黑眼圈:“别提了,我带着三个师守了一晚上,毛都没看到一根。” “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洛朗挣扎着起身,“会不会就是他们在使用疲敌战术?” 半身都是土的科勒曼走了过来,刚好听了洛朗的话,他抓着脑袋,头皮屑和泥水雪一般落下:“呆骑士们会用这种战术?” 看着科勒曼一身的狼狈样,一名熟识的师队长问道:“科勒曼老大,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模板爆了。”科勒曼朝着朱尔丹抱怨道,“真没有木头了吗?这模板爆得有点频繁了。” 朱尔丹在被晒得脱皮的手臂上撕巴着:“我已经派人去附近的森林砍伐了,来得及。” “那你们觉得为什么骑士们没来?” 几名师队长和军团长互相看看,还是没能想到对方的用意,他们都做好一边施工一边打仗的打算了。 结果你() 不来了是几个意思?害羞了? “管他呢,那群高傲的呆头鹅,等咱们的堡垒建成,他们想哭都没处哭去!” 这些原先穿着整齐光鲜亮丽的军官们,此刻个个都跟泥人一样。 像洛朗这种做事细致管得好的,还有精力稍微交谈两句,其余的师队长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凉棚下,整个蒙克鲁斯城堡废墟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堵堵淡卡其色的墙壁正沿着原先城堡的遗址不断蔓延。 这些矮墙并不是完全连接在一起,而是前后交叉,中间有断口,防止骑士们一冲破矮墙就能直捣黄龙。 要说矮,这些墙可一点不矮。 考虑到帝国战马都是三四代混血种战马,马均能跳两米,背上穿甲骑士也能跳个一米五。 在如履平地神术的作用下,他们可以无视壕沟和陷马坑。 所以在设计时,霍恩不得不把壕墙的高度设置在两米,在内部堆上半米的沙袋,方便圣铳手射击。 这座临时的堡垒由杰什卡和维***同设计,是模仿棱堡而来。 但由于没有火炮,而且骑士们自己也没有火炮,所以只需要思考如何发挥出发条铳的最大威力即可。 这些临时墙体和掩体,通过土丘分三层平台——地面层、土丘层和城堡层,相当于一个同心的空心五边形。 第一层墙体总长350米,第二层总长300米,第三层总长250米,平面面积大概在12亩,和一个足球场差不多。 五边形的每个角各修建了一个突出的三角铳台,使得发条铳可以无死角发射。 三层结构的设计,在骑兵冲击时,地面层和土丘层能同时发射。 如果地面层被攻破了,那么长枪手断后,圣铳手上土丘层,发铳掩护长枪手上二层。 当骑士们佯攻二层的时候,第二层和第三层还能同时发射圣铳。 三道防线,层层防御。 在理想情况下,带上损耗,预计花费92吨砂浆,168吨沙子,340吨碎石。 其中砂浆是从贞德堡后方运过来的,70辆大车运送了三趟就把砂浆粉末运送完毕了。 至于沙子和碎石是比较常见的建材,都是就地取材。 几个军团长一合计,以每车2第纳尔的价格收购碎石和沙子,比正常的价格要高上1.5到2倍。 第一个拿到钱的乡民出现后,十里八乡的劳动力全部出动了。 他们一年总产出都不到300个第纳尔,还要被骑士、管家和庄头扒走一半。 拉一车碎石沙子,就能赚2第纳尔,一天能运六趟就是12第纳尔,这不赚翻了。 至于没有车的本地劳动力,则是包两餐,每天发半个第纳尔的工钱。 而且这钱不是给庄头和管家的,是有专门的军团文书负责发放。 每运一车,每干一天,文书就手把手地将钱递到乡民们的手上。 不管后续庄头和管家们会不会巧取豪夺,反正最起码和乡民们基础信任是做到了。 与那些辛苦挖沙推车施工的工兵和乡民比起来,这些军官还有休息的时间,能够享受片刻的安宁就已经是不错了。 可惜这安宁享受不了多久。 “洛朗师队长,洛朗师队长在吗?” “又怎么了?”洛朗最终含着面包,口齿不清地问道。 “支架倒了!砂浆全漏了!” “……我,咳咳咳……***山羊的!”洛朗将面包硬吞下肚,小跑着过去,“带我去,在哪儿呢?” ()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29章 前有 “咯咯咯——” 报时的公鸡发出嘹亮的鸣叫,闷热的风将红黑色的旗帜吹得左右摇摆。 从救世军攻下蒙克鲁斯庄园起到现在,经过了五个烈日当空的晴天,终于迎来了湿闷的阴天。 蒸桑拿般的炎热席卷了这座小小的堡垒,如往常一样,工地上仍是那副繁忙的景象以及愈发暴躁的师队长们。 “我█死你的亲▇!模板搭好了!支架撑起来了!砂浆呢?我特么砂浆呢!!!” “说好了9时开盘,等到12时砂浆才来,你跟我说人走了?!” “吃什么█饭啊,赶紧上工,干完晚上我请你们吃肉!” 两天的运料和三天的施工后,堡垒的轮廓已经渐渐成形。 着急忙慌地干完了这一阵,留下苦逼的圣铳手们继续打灰,工兵和本地的终于能在下午两点吃个中饭,休息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共同劳动,又同为朗桑德郡人,工兵们和乡民们日益熟络起来。 躲在凉棚下,吃着生卷心菜和米果糊,他们照例盘腿围在一起聊天扯皮。 “你真的每天能拿到3个第纳尔?” 一个本地乡民好奇地问着旁边的瘸腿老工兵,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 “3个第纳尔算什么,老子先前在军团的时候,每天4个第纳尔,战后有战利品,我一个人分了2金镑!”歪着嘴得意地笑着,瘸腿老兵把米果糊吞入肚中,伸出了两根手指。 其实工兵的日薪是1第纳尔,瘸腿老兵有圣力会砂浆加固的炼金术,有1第纳尔的补贴,他自己又是退役老兵,每天还能白拿1第纳尔的津贴。 这就导致瘸腿老兵的日薪是这些本地乡民的6倍,普通工兵的日薪则是乡民的2倍。 “这么好吗?”那年轻乡民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们的日子,可比这边好过多了。”另一名工兵乐呵呵地吃着饭。 “哼,撒谎,你有这钱还来干工兵?”一名端着木碗的老农不屑地哼了一声,“被异端统治,还能过得好了。” “***工兵是为了打魔鬼,况且有钱不赚是傻蛋。”老兵拍拍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苦的人吗?倒是你,瘦得跟棍似的。” “骑士老爷们说救世军是异端,是我们正信的敌人。”一个本地乡民仍然有些怀疑。 “谁告诉你的?那些骑士老爷才是贪婪的魔鬼,是他们压迫你们,夺走了你们的土地和粮食。”一名工兵反驳道。 “但是教会说……”乡民还是固执地说道。 “圣孙说过,真正的异端魔鬼是那些借着圣父名义,剥削信徒的人。”工兵正色道,“事实是,教会在剥削信徒!” “什么叫剥削?”那名老农梗着脖子说道,“你说我被剥削?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被剥削呢?” 那退役的瘸腿老兵冷笑起来,当初他们在秋暮岛,跟拜圣父会修士做集体告解的时候,就讨论过这问题。 “还记得这些天你们唱的天国梦吗?” “记得啊,怎么了?” “天国梦里有一句,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你同意吗?” 那老农马上回答道:“当然同意了,这是天经地义,还用你来说?” “那我问你,领主自己种粮食了吗?他劳动了吗?凭什么他可以获得你们的收获?” 老农连续张嘴了好多次,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旁边的一个武装农跳了出来:“领主保护了我们啊,这就是他的劳动了。” “他保护你们了吗?那你们为什么会落到我们这些"异() 端"手里?”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葛瑞兹站起身,目光锋利得像是一把长剑。 瘸腿老兵跟着附和:“保护是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他们自己就在屠杀你们,凭什么说是保护你们呢?” “就算他们能保护你们,不觉得他们拿得有点太多了吗?我雇个雇佣兵,一年不到4金镑。骑士一个人一年收20到30金镑,还要你们服兵役自己保护自己。”葛瑞兹跟在后头连续补刀。 那几个武装农登时就被说得哑口无言,几个庄头诧异地看着他们,怪不得叫战争修士呢,果然跟修士老爷一样能说啊。 “我不管,你们是异端,这是主教老爷说的。”那老农明明是最低级的公簿农,却仍跳着脚大叫道。 “千河谷主教是魔鬼,这还是圣父说的呢!”瘸腿老兵猛地拍了一下地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低吼,“那些贵族和骑士都干出拿孩子酿酒的事情了,你还要为他们辩护?”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那老农不知怎么的,当即从地上站起,怒得整个人都疯魔了。 他猛地把米果糊都甩到了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眼睛睁得老大,嘶哑着嗓子大吼:“你,你……胡说,你胡说!” 撸起袖子,老农就朝着瘸腿老兵猛冲去:“那是谣言,是你们瞎编的!” 可就算他有怒气加成,在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老兵面前就跟个小菜似的。 尽管瘸了一条腿,瘸腿老兵依旧敏捷,他撑着地面跳起,侧身一挤,硬是用瘸腿把他给绊倒了。 老农身体失衡,扑通趴倒在地上,鼻子和蹭破的嘴唇流着鲜血,和泥土一起糊到了下巴上。 他撑着地爬起,红着眼还想还击,瘸腿老兵则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可还没打呢,德克拉马冲了上来,恨不得在脑门上纹个急。 “德克拉马管家……” “啪!” 德克拉马二话不说,正反手就是俩耳光,怒喝道:“反了天了,你还想打老爷,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由平等?跪下,给老爷道歉。”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德克拉马基本能认清谁是战争修士老爷了。 但凡脖子上挂着铁齿轮吊坠,有点小残疾,但身形挺直,走路一板一眼的都是战修士老爷。 老农张着嘴巴,脸上鲜红的掌印浮起,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愣着干什么?道歉!” “免了。”瘸腿老兵皱着眉看向德克拉马,又语重心长地对着老农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我们那看看呢?” 老农凄凉地看了瘸腿老兵一眼,不再言语。 他走回原位,低着头地蹲在地上,把沾满灰尘的米果糊用手捧起来,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吃着。 “呀诶?叫你道歉,你还吃上了!”德克拉马大怒,抽出藤条就走了过去,“老爷说免,你真敢免啊?” 瘸腿老兵无奈地看向葛瑞兹。 葛瑞兹会意地走上前,正要阻拦,却听到了一阵急促哨声。 他面容一肃,马上放弃了手上的事,跑出凉棚,转着圈地望向天空。 果不其然,一道红色的烟柱从东南方升起。 “敌袭!敌袭!” 葛瑞兹才喊完,浑厚的号角声就从堡垒中响起。 “东南方,大股骑兵逼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0章 蒙克鲁斯之战(一) “敌袭,敌袭,东南方!” “黑帽第二军团到蓝色旗帜区域集结!”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原先懒懒散散倒在凉棚下休息的战修士们迅速集结。 工兵和乡民们迷茫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朝阵地涌去的黑衣士兵,呆呆地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躲起来啊!”瘸腿老兵一瘸一拐地朝着阵地跑去,还不忘对着这些乡民们喊道。 这个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惊恐地向着自己的房屋或者树林中奔去。 黑帽军的战修士排成了整齐的队形,小跑着进入了阵地。 阵地的各个区域分别插上了各种颜色的旗帜,方便战修士们准确到达自己的防守区域。 他们拿起了圣铳和弹药带,跨上了垫高的沙袋,开始检查圣铳的情况。 由于铳台的突出部是实心的,圣铳手们都是在两米高的墙体过道上跑到了三米来高的铳台中。 随着哨声和号角声愈发急促,一排排圣铳从第一层石墙的射击口上探出,紧接着是第二层和第三层。 圣铳手们紧张地注视前方,连汗水从额头滑到眼睛里,都不敢去擦。 在石墙的缺口处,工兵们迅速堵上了沙袋、拒马和尖木桩,在领头的勤务兵的带领下,朝着二层平台走去。 长枪手和盾牌手紧张地排成紧密的阵列,站在了拒马之后,斜斜地将长枪指向了前方。 城堡顶层的哨塔上,朱尔丹、科勒曼以及莫姆里三位军团长都在,三人脸上还粘着泥灰。 朱尔丹撑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朝东南方的烟尘眺望。 莫姆里单眼闭起,拿着两指粗的瞭望镜,面露凝重之色。 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向蒙克鲁斯庄园进发,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瞭望镜中,这些骑士们约有四百之数,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并不清楚。 但就朱尔丹先前的经验来看,大约是一半一半的比例,也就是大约有150-200名超凡骑士。 站在莫姆里背后,拿着剑鞘,科勒曼不断地戳着他的屁股:“该我看了,该我看了!” 把瞭望镜交给科勒曼,莫姆里对着朱尔丹笑道:“前天不来,昨天不来,今天堡垒都快修好了,他们来干什么?” “搞不懂,管它的。”朱尔丹挥挥手,“他打他们的,我打我们的,咱们只要守住堡垒便够了。” ………… 站在一座矮小的土坡上,海尔温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三层堡垒:“阿里克斯·蒙克鲁斯!这是你说的废墟?” 阿里克斯仿佛没听到一般,仍然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五天前就是废墟啊,不可能啊!我那么大一个废墟呢?” “狗儿的!”海尔温一马鞭抽在阿里克斯的背上,把他抽得一趔趄,“你家废墟三层高啊?” “我,我不道啊,我废墟呢?之前还在这呢!” 海尔温揉着太阳穴,只感觉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之前与让娜的那一战,他装扮相对朴素,败北过于快速,没有被认出来是主帅,最后被几个亲从骑士给救了回去。 尽管被尼德萨尔阁下赐予了奖赏,可海尔温固执想要在黑帽军身上找回自尊,这才申请上了第一线。 这三天前才上了第一道战线,阿里克斯报告说,这里聚集有黑帽军。 这样的大平原,他们居然敢在这扎营?这不是找死吗? 当时黑帽军只有5、600人,海尔温就准备进行一波突袭,先小吃他一个中队(帝国一个中队500人)的士兵。 但侦察的骑兵报告说,看到有大() 量的士兵正在往这边赶来。 海尔温当时还在犹豫,到底是先吃这500人呢?还是等他们到了之后,把后方的步兵拉上来,吞了他们2000人呢? 是阿里克斯力劝海尔温,说蒙克鲁斯庄园附近无险可守,唯一的城堡还年久失修,变成了一片废墟。 于是海尔温决定先等等,把后方步兵拉上来再说。 他可完全没想到,以为阿里克斯能给他来个狠的,没想到拉了坨大的。 眼前这座小堡垒虽然简陋,可和废墟却是相差甚远! 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海尔温面色不善起来:“我记得你祖上有库什血统?你该不会是短毛的卧底吧?!” “不不不不不不!”阿里克斯吓得摆手都快摆出幻影花手了,“您信我,我说的真是真的……” 阿里克斯都快要哭了,他眼睛来回在眼前的三层堡垒和记忆中的城堡坐着比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或者出现了幻觉。 不过在他仔细看过那墙面后,才仿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阁下,您看,他们那不是石墙! 对那不是石墙,石墙都是青灰色的,最不济都是黑色,这黄褐色一看就是土墙,他们在糊弄咱们呢!” 听完了阿里克斯的发言,海尔温一愣:“这倒是……” 三天用夯土垒个堡,尽管窘迫,倒也不难。 想到这个可能,海尔温才稍微放下了一些疑心。 “几堵土墙就想拦住我?”海尔温轻蔑地说,“先试探冲锋,看看他们的成色。” ………… “来了!”朱尔丹神情凝重。 洛朗从铳台上向正前方看去,上百名骑士突然开始加速,朝着堡垒这边冲来。 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着,速度从慢步转成了快步。 他们与堡垒的距离并不近,可洛朗仍能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 在闷热的风中,战马嘶鸣着,鬃毛和马尾随风飘扬,被汗水虬结在一起。 骑士们俯身紧贴马背,双腿夹紧马腹,以减少被箭矢和子弹击中的风险。 他们其实还没到圣铳的射击范围内,但他们是真的被圣铳打怕了。 为此,他们甚至还拿起了他们曾经最嫌弃,被认为是弱者武器的盾牌。 随着距离棱堡越来越近,骑兵们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种紧张感是他们先前冲击起义农民时从未有过的。 近了,近了,能模模糊糊看到这奇异堡垒上的人影了。 “圣铳手,准备!”握紧了手中的翎枪,作为师队长的洛朗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在堡垒上到处都是“嘎吱嘎吱”拧发条的声音,不少胆小的骑兵脸色大变,马上就开始放慢马速。 唯有那些最勇武的骑士,才敢咬着牙,继续趴在马上,从快步转为跑步,向着那松散的土墙发动冲击。 “瞄准!” 齿轮转动声停止了,堡垒的上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骑兵们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将翎枪重重挥下,指向那些骑士,洛朗怒吼道: “发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1章 蒙克鲁斯之战(二) 翎枪挥下,修士们扣动扳机。 止逆棘爪松开,山铜发条发出尖啸声,卷动着齿轮,将击发杆推着狂飙向前。 铅弹在铳管内上下摩擦跳跃着,一溜火星子追在击发头的后面,在铳管内滑行。 “砰——” 上百杆发条铳齐齐地合唱轰鸣声,上百名圣铳手即刻被后坐力带得向后一振。 铅弹如同愤怒的蜂群呼啸而出,划破空气,向着冲锋中的骑兵队列飞去。 铅子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形成了一条平行于地面的铅弹长线,如同一把长刀横着扫过了冲锋的骑兵们。 指甲盖大小的铅子破开了2毫米的板甲、穿透了武装衣、从柔软而苍白的皮肤表层钻入。 这些柔软的铅子,如毒虫般撕咬着骑士们的血肉,只留下了一个个空腔和血洞。 “唏律律——” “呃啊——” “弥赛路亚!” 前排的七八个骑兵浑身一阵,猛地向后一仰,直接从马背上软倒下来。 两个骑士被击中了心脏或头颅,他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就死了。 大多数被击中的骑士滚落在地上,捂着喷涌鲜血的伤口,发出凄厉的惨嚎和哭声。 一匹被流弹击中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摔下马背。 那骑士翻滚着落地,铁甲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如同煮熟的大虾般蜷曲,他痛苦地捂着腹部,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一条腿已经无法动弹。 短短数秒间,战马的嘶鸣与人的惨叫就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馋嘴的乌鸦在天空盘旋着,等待开席。 它们瞳孔的倒影中,骑士们如撞上巨石的潮水般,被分割成好几股,原本整齐的冲锋队形正变得支离破碎。 “别管,别管!继续冲!袭步!”领头的阿里克斯狂怒地挥动着骑枪,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熟悉的铳声又一次响起,仿佛是蒙克鲁斯家的先祖在庇佑,冲在最前面的阿里克斯毫发无伤,反倒是他身后的骑士们又倒地了几个。 近了,更近了! 他从袭步换成了跑步,进行惯例的降速冲锋。 缠着网状藤蔓和树枝的土墙清楚地映入眼帘,真是思之令人发笑。 脸上挂起了旧日的狞笑,阿里克斯甚至开始暗骂自己,居然真的差点被这土墙吓倒。 端平了骑枪,阿里克斯发出了破音的怒吼:“冲锋!” 战马先前吃下的特制草药终于开始生效,马儿生来的聪明和胆小都被药剂所冲散,变为了愤怒与无畏。 它们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高昂着脑袋朝着那巨响的来源处冲去。 尽管骑士们正带着它们撞墙,可它们还是直直地对着“土墙”冲去。 三码,两码,一码! 阿里克斯心中默数,他将骑枪对准了墙头一个大胡子的黑衣士兵,如果把控不错的话,在撞开土墙瞬间,骑枪就能调掉他的脑袋。 “死吧,你们这群异端!” “咚——” 在接触到土墙的一瞬间,阿里克斯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仿佛是迎头撞在一座大山之上,沛然巨力从身下传来。 眼前一花的功夫,他就看到了铅云密布的天空和城堡上方挂着的黑红旗帜。 紧接着便是祖宗传下来的城堡,依次是第二层的墙体,土丘以及越来越清晰地——一名黑衣士兵的脸! 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不管是阿里克斯还是那名战修士都根本来() 不及躲闪。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又丑又脏的脸不断靠近。 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中,两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好在两人都戴了头盔,没有撞得脑浆迸裂,只是脸贴脸了而已。 在古怪的“啵”声后,他们一起仰头,脑袋向后甩去。 阿里克斯更是整个人近乎倒飞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眩晕后,阿里克斯扶着脑袋,颤颤巍巍地站起,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重影。 他感觉到嘴巴里有个异物,吐出一看,却是半截发黄的牙齿,还好没受太重的伤。 ……不对啊,他的牙齿都是龋齿啊,怎么会有一颗完好无损的牙齿? “呕——” 抬起脑袋,阿里克斯清楚地看见对面那名黑衣士兵吐出一枚被虫子蛀过的牙齿。 两人同时脸色大变,疯狂地擦着嘴巴。 “你这个贱民!”恼羞成怒阿里克斯抽出了骑士剑,高举过头顶,摆出了一个屋顶势,就朝着名为勒菲的战修士猛地劈砍下去。 勒菲抽出了腰间的武装剑,用锄式上推外卷,格挡住了阿里克斯的劈砍,还趁机跳到了一边。 提着剑,阿里克斯愣愣地看着他:“你,你有三段呼吸法?” “谁没有呢?区区三段呼吸法,不会有人练不出来吧?”勒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身后大喊,“有个骑士进来了,来俩长枪手!” “不讲武德!”深陷敌营的阿里克斯见他摇人,急得跨步上前又是一记重劈。 勒菲身穿皮甲,比阿里克斯灵活得多,侧身轻易地躲开了他的长剑,并反向刺击,在他的盔甲上留下一道半寸深的划痕。 “龟壳真厚!”勒菲蹲下躲过一记横扫,怒声骂道。 整齐的脚步声从两侧响起,七八个长枪手排着两列纵队,整齐地朝着阿里克斯冲过来。 阿里克斯的脑门冒出了汗珠,步战还用长剑打长枪,人家还有呼吸法,哪怕他是方旗骑士都只能逃跑啊。 他顾不得和这人纠缠,转身就朝着石墙冲过去。 “还想跑?”见阿里克斯想跑,勒菲恶狠狠地追了上去。 此时的阿里克斯踢翻了两个圣铳手,扒住了墙头,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跑了,还好军团文书贝纳尔多当机立断,扑过去捡起地上的圣铳,对着近在咫尺的阿里克斯就是一铳。 鲜血爆炸般从大腿甲的小洞中喷出。 钻心般的痛感传来,原本都要翻过墙的阿里克斯大叫一声,直接翻倒落地。 他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痛得满地直打滚。 “这距离都能打歪,贝纳尔多,你真得练练射击了。”勒菲嘟嘟囔囔地,上前一脚踢飞了阿里克斯手中的长剑。 “我一个文书,练什么射击啊?”望着那张在宴席上出现过的脸,贝纳尔多轻叹一声,转过身,叫勤务兵把这倒霉骑士押走。 与此同时,在付出了七八个撞墙无果的同伴后,剩余的骑士们才反应过来。 这哪儿是土墙啊,这分明就是石墙! 阿里克斯果真是短毛?果真是叛徒? “发射!”不知哪个师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骑士不约而同地伏下身躯,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铅子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就仿佛被庄头催债的农夫,惶惶不可终日。 这发射的口令简直就是恶魔之声,不管他们在什么位置,都会被打中,仿佛铅子会拐弯一般。 在几次进攻未果后,他们的心气终于散了。 “我看到阿里克斯和一个() 短毛亲嘴了,他就是叛徒!” “阿里克斯是叛徒,大家快退吔!” “快撤退,快撤退啊!” 在有了合理的理由后,骑士们故意大声地呼喊着,让尽量多的人一起逃跑,方便他们分摊罪责。 如潮水般到来的他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仅在堡垒前的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断刃插在地面,鸢形盾只剩半截。 受伤的战马在痛苦地嘶鸣,倒地的骑兵在绝望中挣扎。 乌鸦们迫不及待地落下,上蹿下跳得在晕倒的重伤员身上啄食。 “他们撤退了!”洛朗激动地朝二层的朱尔丹喊道,“我们打赢了。” 朱尔丹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这哪儿叫打赢了,不过是餐前的小点心罢了。 “清理战场,修补防御。”朱尔丹冷静地下达了命令,“这仗才刚刚开始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2章 蒙克鲁斯之战(三) 在骑士们败北后,他们夜间又尝试着来突袭了两次,但都被警戒的战修士发现和击退了。 尽管是白天,可天空仍旧是阴恻恻的白色,风吹到脸上都带着几分潮气。 系着油腻的围裙,德克拉马站在堡垒的第三层,于大锅面前搅着勺子。 浑浊油腻齁咸的肉汤,却是所有人补充油盐的必需品。 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德克拉马将一碗肉汤,递给了满头大汗的工兵。 “德克拉马老叔。”一个带着狼皮帽,穿着粗布夹克的青年朝着德克拉马打了声招呼,“我替我帕帕来顶班的。” 把手中的大勺递给另一个庄头,德克拉马用围裙擦了擦手,上下打量这个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面孔:“你是哪家的?” “德克拉马老叔,我是霍赫特家的皮特啊。”那小年轻拽下脑袋上的皮帽,拘谨地朝德克拉马行礼。 德克拉马瞥了他一眼:“老皮特没来吗?” “帕帕今早在门口摔了一跤,让我来顶替来的。” 和旁边几个庄头确认过了,德克拉马才点点头认可了这位小年轻:“好,你顶替可以,但工钱只有一半。” “为什么?”皮特大惊。 德克拉马伸手在他脑门就是一下:“你帕帕是老庄头了,怎么管人管东西都懂,你还要我教你,新老爷给你的工钱,我收你一半学费,你有意见?” 摸着脑门上的红肿,皮特自认倒霉:“没意见。” “别觉得亏了,我收你钱,是真教你。”德克拉马傲然挺胸,“怎么和老爷打交道是大学问,你受用无穷,我告诉你。” 小皮特像是有些不服气地撇嘴低头。 “告诉你别不服气。”德克拉马用油腻腻的手,提着小皮特的耳朵,让他抬起脑袋,“知道怎么和老爷说话吗?” “不,不知道。” 德克拉马伸出两根手指:“记住两个词语,自由平等,多说就行了,就像之前的老爷喜欢虔诚的信徒,你就多说弥赛路亚。” “明白,明白。”皮特连连点头,“那这自由平等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懂?”德克拉马压低了嗓门,“平等就是大小老爷平等地高贵,自由就是老爷们可以自由地使唤咱们。” 皮特满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了解,了解。” 德克拉马满意地直起身,看到一个脖子上退役老兵走来,马上换上讨好的笑容:“老爷,来,给您的肉。” 给老兵打了一碗肉,看到后面跟上了一位本地乡民,德克拉马脸上一黑:“滚!这是你能吃的吗?” 德克拉马说是来慰问,可煮出来的一大锅肉汤,向来都是退役老兵给您肉,普通工兵给你汤,本地乡民给我滚。 真是想不到啊,德克拉马握着大勺开始走神,五天的时间,还真让他们把堡垒给造出来了。 昨天那一仗,居然把骑士老爷给打倒了,他拨乱反正的告示都写好了,又不得不连夜烧掉。 刚刚他去送饭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蒙克鲁斯家的老爷,他被打断了腿,窝囊地被锁链系住脖子,关在了城堡的旧地牢里。 这件事传播得并不慢,他早上来送饭的时候,就有几个库什裔骑士的仆从来询问情况。 这是否意味着库什裔骑士会倒向救世军这边呢? 难不成这伙农民叛军还真能赢?那我会不会能当老爷呢? 德克拉马的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来一碗肉汤。” 德克拉马抬起头,见到眼前是个工兵。 他立刻从桀骜不驯的怒容中更换回虚() 伪的职业假笑,舀起了一碗汤:“来,老哥,你的……” “呜呜呜——”浑厚的号角声让整个三层堡垒都震动起来。 德克拉马递汤的手停在了原位,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这不是才清晨吗?昨晚才夜袭的,骑士老爷能起这么一大早攻城? 最近是怎么了,先是主教倒了,农民当贵族了,礼崩乐坏了啊! 心中怀着世风日下的谩骂,德克拉马脚下的功夫却不停。 他将大勺塞给了皮特,匆忙留下一句“你来打。”便迈开步子,朝着堡垒外头狂奔而去。 至于几个庄头,在反应过来后,同样跟着德克拉马朝外面跑去。 只有皮特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头们却都明白,这是骑士老爷都攻城了! 还待在堡垒里,保不准都会把自己给误伤。 就算没误伤,要是他们破了城,看到自己和这群叛逆在一起,那不完蛋了。 战修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砂浆墙之前来回奔跑,一杆杆圣铳再次从射击孔探出。 人头流水般流动,到处都是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音,虽然战事还没开始,德克拉马就已经能闻到腥臭的血液味了。 推开拦路的工兵和乡民,避开跑步前进的战修士,德克拉马喘着粗气,逆着人流朝下方跑去。 沿着土丘的边缘,他一溜烟地窜到了第一层。 经过这一段跑步,德克拉马腋下和胸口湿了一大片,他边跑边眺望,见东南方的烟尘还未靠近,这才放松了一些。 抬眼看向前方,几堵矮墙交错排列,缺口间斜插着的尖刺目光还挂着暗红色的血。 那几个缺口正是德克拉马来时的路,距离自家村子和小树林最近的路。 尽管骑士老爷们还未靠近,可德克拉马却不敢怠慢,朝着那缺口大步跑步。 “干什么的?”两杆长枪交叉,拦在了他的面前,几个战修士面色不善地紧盯着他。 德克拉马两脚绷直,紧急刹车,身后跟着的其他庄头停住身形。 他搓着手走上前,卑躬屈膝地说道:“二位,我是来送肉汤的,送完了,我该走了。” 两名长枪手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老兵板着脸:“号角吹响,道路封锁,之前没来得及出去,就不准出去了。” 挤出一个笑容,德克拉马递出两枚第纳尔:“二位,行个方便,让我出去,成吗?” “不行……” “您就帮帮我吧。”德克拉马再次摸出两枚第纳尔。 “干什么的?不许外出,外面正在布设拒马和尖刺木桩!”一名师队长巡逻至此,朝着德克拉马严厉呵斥道。 德克拉马见师队长来了,自认倒霉地掏出了一个索拉金币(每枚价值10-12第纳尔):“老爷,您就让出一条道,别人不会知道的。” 那师队长都要被气笑了:“贿赂我?你拿这个考验我们战争修士?哪个战争修士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不是,修士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让我觉得恶心。”师队长挥了挥手臂,两名长枪手直接上前,拢住德克拉马的双臂,拖着他朝后方走去。 “自由平等,我自由平等啊!”两腿无助地蹬着地面,德克拉马绝望地大喊。 “蠢货。”师队长冷哼了一声。 从信仰上来说,他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从收益上来说,打赢了仗,他战利品能分2、3金镑甚至更多,要是因为这事被军法官记了一笔,那真是亏麻了。 被两名战修() 士横着丢到了土丘边上,德克拉马的身躯重重落地,震起了一片灰尘,他捂着后腰,痛苦地呻吟着。 那几名庄头见德克拉马为他们打了头阵,自然不敢上去触霉头,只能围在德克拉马身边,小声地询问他的意见。 “德克拉马老哥,现在怎么办?” “日山羊的,不过是个破队长,还让他……”德克拉马面容狰狞扶着土丘坐起,“走,咱们上去三层城堡那,更安全。” “德克拉马老哥,不行的。”一名庄头愁眉苦脸,“通道被长枪手拦着,咱们上不去啊。” “什么?!”德克拉马伸出双臂,“扶,扶我起来,我要告到朱尔丹军团长去。” 几名庄头对视了一眼,艰难地开口:“就是朱尔丹军团长下的命令。” “啊?!”德克拉马在惊愕后,居然委屈而又失魂落魄起来,“怎么会这样?” 一名老庄头无奈地说道:“新旧老爷不都一样吗?骑士老爷不管咱们死活,战修士老爷就会管了? 咱们还是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想想办法偷偷跑到第二层再说吧。” “对,对,咱们快躲起来。”眼见有性命之忧,先前的埋怨和不可思议都消去。 一边在心里不断祈祷这场战斗快点结束,德克拉马一边朝着乡民的聚集处走去。 (本章完) 第333章 蒙克鲁斯之战(四) 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海尔温朝着远处的那座三层堡垒遥望。 这堡垒由五个突出的角组成,与正常连接的城墙不同,它是断断续续的。 在堡垒上的巡逻通道中,士兵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手持长枪和圣铳,在墙上来回巡视。 每个突出的角部,都有一个专门的铳台,以便无死角的发射。 近两米的墙体异常厚实,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 每次想到这,海尔温都忍不住地咂嘴。 昨日的战败后,尽管他相信其中有阿里克斯搅局的因素,但真正的原因,则是那坚固的墙体和连绵不断的射击。 海尔温的脸上露出了迷惑中夹杂着愠怒的神色,他仍然记得那个场面。 在那卡其色的墙体上,分布着密集的射击口,一根根铁管伸出,尖锐的呼啸声时不时响起。 尽管英勇的骑士们已经冒着魔鬼之风,冲到了墙体的前面,可还是冲不破他们的厚实墙壁。 在飞驰的铅弹中,冲在最前面的勇士一个个倒下,反倒是那些胆小鬼逃了回来。 摸着肚子上渗出鲜血的伤口,海尔温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边境驻扎的骑士们对发条铳为什么是那种奇特的态度。 骑士们统治战场的最大核心,就是在重甲状态下仍能保持敏捷的身形和充沛的体力。 不破防,还能跑,体力耗不干,这让他们哪怕在面对无数农民的人海战术时,大部分时候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高贵的余裕,就是骑士们面对农夫时自信的资本。 可自从发条铳出来后,一切都改变了。 它不仅能破甲还是远程武器,导致骑士前两项优势在野战中近乎彻底被磨灭了。 最后的优势只剩体力,可救世军使用发条铳本就不需要消耗太多体力,圣力用完了,抄起武装剑开片呗。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彻底束手无策了,海尔温缓缓收回视线,在土台的两侧,数千名步兵正缓缓通过。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衣衫褴褛,各色布料拼凑而成的衣物在风中飘扬,显得杂乱无章。 其中既有2000多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还有2000多从田间地头拉上战场的普通老少农夫。 阴沉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降下倾盆大雨,那低垂的云层就像他们的心情一样,压抑而闷热。 “我不知道你们的魔鬼玩意儿要耗费什么,或许是血液或许是寿命,但它不可能无穷无尽!” 海尔温自信地昂起脑袋,与其让魔鬼之风吹拂在高贵的骑士们身上,不如吹在这些低贱的农夫身上。 海尔温拔出骑士剑指向前方:“冲锋!” ………… 耸动的人头黏糊糊地靠在一起,削尖的木棍和石锤石斧与破布旗帜一起挥舞。 单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原始时代呢。 德克拉马和庄头们躲在了距离二层堡垒最近的一个小斜坡上,刚好能透过墙头看到分两拨上千名冲锋而来的农兵。 他们如洪水般拥挤在一起,披甲军士压阵,守夜卫兵推着后排的农兵,后排的农兵推着前排的农兵。 第一次上战场的德克拉马和几个庄头骇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们如同鹌鹑般抱在一起,甚至不敢探头去观看。 他们平常只是在战场边缘远远观望过打仗,哪有今天这样脸贴脸的刺激。 德克拉马还稍微好一些,他知道战场瞬息万变,逃跑的机会只会出现在这其中的一两次。 哪怕再恐惧,还是得瞪着眼睛观看。 那凶狠奔跑的农兵,挥动的武器,() 以及压阵的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当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仿佛就是瞄准了自己。 胡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德克拉马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抒发心中的恐惧和紧张。 “准备!” “瞄准!” 一道道口令声响起,德克拉马听的真切,正是先前那下令把他拖走的师队长。 在师队长的身边,五十名手持发条铳的圣铳手,将铳管架在了倒三角形的射击缺口上。 他们侧过脑袋,眯起了一只眼睛,对准了冲来的农兵们。 尽管发条铳的弹道很随机,可圣铳手们还是会进行瞄准,起码保证不要偏得太离谱。 “发射!” “赞美圣风!” 在整齐的赞美圣风声中,德克拉马呆滞地看到,那圣铳手附近居然真的卷起了狂风,每个人的发丝和附近的草叶都在摇动。 朝着他们冲锋而来的最前排的农兵们瞬间就直直倒下了十来个。 他们扑倒的身躯,甚至绊倒了身后的队友,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了一群人。 尘土和草鞋下,不一会儿就有五个农兵被队友活活践踏而死。 在农兵们的哭声中,德克拉马能清楚地看见圣铳手们的动作。 那只是一根铁管、一个铁盒和一个木托,它甚至连弓弦都没有,只是在小盒子上拧了两下。 可那声光和杀伤,仿佛真是魔鬼吹出了一道诅咒之风。 “魔鬼之风……”德拉克马喃喃念道,随后他马上给了自己的嘴巴一巴掌,“应该是圣风!是圣风!不长记性。” 在发射了第一铳后,圣铳手整齐地退后了一步,给后排的长枪手让出了位置,并开始给圣铳装填。 将长枪从垛口伸出,战修士们整齐地将长枪竖起,对准了冲来的农兵们。 可还没等他们的枪头沾上鲜血,头顶第二层就传来了“砰砰”的铳响声。 朵朵血花再次从农兵们身上绽放,哭喊声与惨烈的伤亡(三十多个)瞬间让剩余的上千名农兵失去了战斗欲望。 他们哭爹喊娘地从两侧绕过,向着后方跑去。 “谁让发的铳!”莫姆里严厉的吼声从第二层响起,“第二层不许发铳,节省圣力,谁再敢用,小心我不客气。” 望着乱糟糟四散奔逃的农兵,一名庄头满是希冀地对德克拉马问道:“结束了?” 德克拉马痛苦地摇头:“还没有,骑士老爷哪会只进攻一次就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正如德克拉马所说,还没到十五分钟,第二批数百名农兵在骑士和披甲军士的驱赶下,换了个方向,朝着蒙克鲁斯堡垒冲来。 依旧是还没靠近,就被另一个方向的圣铳手们直接打退回去。 还没等圣铳手们有什么休息,第三批数百农兵业已发起了冲锋,先前溃散的农兵则又被聚集起来,准备发动第四轮进攻。 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 正如海尔温所预料,救世军因堡垒而坚韧,同时也因为堡垒被束缚,无法进行追击和反击,没法扩大战果。 如果他们敢进行一次反击,压阵的超凡骑士就会立刻奔出,对失去了堡垒防护的战修士进行屠杀。 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后,陷入了被动状态的救世军开始有些左支右拙起来。 圣铳手大多只剩下一两发的圣力,坐在土坡边闭眼冥想休息,顶在最前面的换成了近战的长枪手。 “噗——滋——” 长枪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具具尸体从堡墙上跌落。 握紧枪杆,右手旋转前刺,插入农兵没() 有丝毫保护的喉咙,再轻巧地拔枪复原。 救世军长枪手如同机械般,不断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每个人都仿佛一个按照《士兵圣典》设计图生产的木偶人,流水线式地夺走生命。 “哎哟,你干嘛!”在原先整齐的刺杀队伍中,一名训练时长两月半的新兵被同伴挤倒,大声抱怨起来。 “快上,快上!”藏在农兵中的守夜卫兵大喜过望,他踩着农兵的肩膀,猛地翻越了高墙,侧身就是一剑,对着旁边的圣铳手砍下。 那圣铳手举起发条铳格挡,火星四溅,他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铳管也裂开了。 那名守夜卫兵却不追击,只是挥舞长剑,借着贴身短打的优势,砍杀了那新兵长枪手,在缺口四周清理出空地来。 在他背后,七八个守夜卫兵翻过了高墙,挥舞着手半剑和圆盾,对着周围的战修士们砍杀而去。 顷刻间,便有七八名长枪手和圣铳手倒下,周围的师队长马下带着长枪手和圣铳手冲了过去。 可通道毕竟狭窄,这片区域内登时便有些混乱,居然没能及时组织起防线。 “砰!” 还是一名退役的瘸腿老兵捡起了圣铳,对着砍杀工兵的守夜卫兵兜头就是一铳。 那守夜卫兵身后刚爬上墙的同伴,脑门爆出血花,直直倒了下去。 “日山羊的!”那守夜卫兵吓了一跳,转过身,面色狰狞地朝着瘸腿老兵冲过去。 “圣父在上!” 丢掉发条铳,拔出武装剑,尽管瘸了一条腿,那老兵仍旧高喊着一瘸一拐地冲去。 “扑倒!” 千钧一发的时刻,朱尔丹的呐喊声从身后响起,老兵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 连续的铅弹出膛声响起,他面前正冲过来的几名守夜卫兵,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冒出了几个血洞。 在朱尔丹身边,正站着十几名刚刚被叫起的圣铳手。 趁着敌军还在被震慑的恐惧期,师队长们率领的几个长枪兵终于从混乱中摆脱,一拥而上。 他们猛冲两步,借着惯性将长枪弹射刺出,枪刃在锁子甲上摩擦着,瞬时进入了剩余守夜卫兵的躯体。 鲜血顺着嘴角和胸口流下,那几名仅剩的守夜卫兵喉咙里“咯咯”发出了莫名的声音,仰面摔倒在地。 “把尸体收拾一下,医务兵,把伤员拖下去,补位!你们在看什么?”对着周围的师队长发号施令,朱尔丹一边走,一边皱着眉毛,这已经是第二次有守夜卫兵突破了。 “朱尔丹老哥!” 朱尔丹抬起头,却见莫姆里从第二层探出了半个身体:“朱尔丹老哥,换班吧!” “来得及吗?” “我发几铳,把他们打退了,然后咱们再换,农兵也是人,他们不可能一直冲锋的。” “好!”朱尔丹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吹响了哨子。 “击退这一波!换班!换班!” (本章完) 第334章 蒙克鲁斯之战(五) 一枪捅翻了一名守夜卫兵,拔出长枪,朱尔丹退后一步,两侧的长枪手立刻补位。 “再杀完这一阵,我们就换班!”朱尔丹朝着周围的战修士们喊道,“再坚持五分钟就行了。” 站在一旁休息,朱尔丹看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退去的农兵。 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南边来的乡民,每次刺死七八人就会溃散,然后被扈从骑士们押着卷土重来。 只是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几百人一批,轮流进攻。 救世军长枪手明明击溃了他们,却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只能看着溃散的农兵们被守夜卫兵按着脑袋重整队形,被披甲军士和扈从骑士逼着再次踏上战场。 到后来的时候,随着矮墙下人尸体越来越多,这些农兵们的目的不再是破城,反而是用木桶装着泥土,倾倒到矮墙下。 在完成了这一行为后,他们就提着桶跑路。 只要能把三桶泥土倒到墙根处,那么今天就不用再攻城了。 这是骑士们攻城经常使用伎俩,农兵们正面交战不行,可叫他们运点土还是可行的。 泥土和尸体逐渐形成了斜坡,他们后续的进攻甚至不需要再搭人梯了。 喘着粗气,朱尔丹擦着脸上的血,对着贝纳尔多大声喊道:“文书,目前死伤如何?” “伤十五人,死三人,不过我们杀死了三十多个守夜卫兵,还有二十来个伤兵俘虏。” 在救世军的统计口径中,农兵是不算战绩的,所以哪怕他们干掉了上百个农兵,仍然只归入“坚守城墙”的集体功。 朱尔丹捏着疲惫的眉心,这些该死的守夜卫兵甚至是披甲军士藏在农兵里,时不时就跳出来突击,稍不留神就会翻越墙壁。 尽管守夜卫兵们无法突破长枪手的阵线,可还是多少会造成一些伤亡。 本质上来说,就是守夜卫兵们拿农兵挡铅子,骑士们拿守夜卫兵和农兵消耗圣铳。 可如果战修士们不使用圣铳,不小心让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打开了缺口,为了把他们推下去,可能还要消耗更多的圣力。 朱尔丹并不确定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尽可能地节省圣力。 拿起水壶喝了两口,朱尔丹见到洛朗从一旁走上来,便马上放下了水壶:“刚刚你那边,是守夜卫兵杀上来了吗?” “对,两个披甲军士和十来个守夜卫兵上来了。”洛朗从朱尔丹手中接过水壶,喝了两口,“不过我叫长枪手配合圣铳把他们解决了,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好。”朱尔丹将歪掉的头盔扶正,“准备一下,等会二层放一铳,咱们开始换班。” 一名师队长问道:“现在不是要节省圣力吗?何必叫二层打散围聚的农兵?” 洛朗把水壶还给朱尔丹:“呆子,我们一换班,骑士就要冲锋,到时候农兵在前头给骑士挡铅子,他们就冲上来了。 让铳手在对方农兵密集时发圣风,是迫使他们后退,减少咱们长枪手的压力,防止骑士借势冲锋。 要是等骑士冲锋再放铳,第一铳打散农兵,第二铳还没发呢,骑士都到脸上了。” 洛朗话糙理不糙,可那语气还是让师队长脸上闪过不愉的神色。 朱尔丹立刻打起圆场:“好了,有话换防再说,换一次防还能再撑两个多小时,我就不信他们是铁打的。” 随着整齐的铳响,周围的农兵们立刻溃散,拿农兵做掩护的守夜卫兵们自然跟着撤退。 得到片刻喘息后,两个军团的400名圣铳手马上开始换班,仅留长枪手们顶在最前面。 () 这么明显的调动,自然瞒不过海尔温的眼睛。 他朝着披甲军士的军士长大喊道:“来五十个披甲军士,扈从骑士再来20个下马步战,跟着下一批农兵一起杀上去,先登者赏赐2金镑!” 七十个穿着胸甲或锁子甲的健壮士兵立刻披上罩袍,混到了下一批进攻的农兵中。 ………… “啊!路上的拒马被搬开了!”德克拉马本就在通往二层的斜坡旁,一见到拒马搬开,立刻从凹坑中跳出。 脚下踩着斜坡,德克拉马连滚带爬地朝着通道跑去,其余的庄头则一窝蜂地奔了过去。 看到通道打开的不仅仅只有德克拉马,上百名本地乡民和工兵同样看到了。 眼见有德克拉马带头,他们自然是不肯待在战场的第一线,跟着朝通道跑了过去。 在嘈杂的叫喊和口哨声中,第二层的通道上一列列圣铳手摆出了整齐的队列,准备从通道下去第一层。 还没等他们迈步,便看到十几名管家和庄头从通道口跳了出来,弓着腰,嗖地窜了上来。 莫姆里皱起了眉毛,却没有管他们,毕竟他们只有几人,而且没有堵塞道路。 他自顾自地下令:“等我吹哨,咱们从左侧通道下去。” 从队尾站到了最前头,听到朱尔丹吹响了口哨后,他便带着第一个圣铳师五十人朝着第一层小跑而去。 踩着缓斜坡的地面,莫姆里刚从两侧的矮墙缺口走出,便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从面前响起。 再抬头,却见有上百名工兵和乡民如一大团灰云般粘在一起,沸腾的人流你推我搡地朝着通道口跑去。 莫姆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抽出了腰间的武装剑,快步朝着这些工兵乡民跑去。 “不要堵塞道路,让开,快让开!”拿武装剑对着他们,莫姆里对着这群奔过来的乡民工兵大喊。 “大人,您就让我们上去吧,不妨碍事的。” “德克拉马老哥刚刚就是从这过的,您就让我们过去吧。” 莫姆里没有回应乡民们的请求,反倒对着那些工兵喊道:“你们挤上来干什么,想当逃兵吗?” 原先随大流跑过来的工兵们马上萌生了退意,他们缩起脖子,生怕被莫姆里看到,悄悄地向后移动。 乡民见一身盔甲的黑帽军修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跑来,便准备跟着工兵们一道离开。 可这人流本就混乱,有的往前有的想往后,甚至还有的试图趁莫姆里没注意,直接从他身侧溜过去。 不知首先是谁绊住了谁的腿,只听“啊”一声尖叫先是两三人摔倒,接着工兵乡民们便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带一个扑倒。 他们站在斜坡上本来就站不稳,更何况今日天气阴沉看不清,在莫姆里换防的道路上,滚成了一片拥挤的狼藉和哀嚎。 “哎哟,我的腿!” “叫你别跑,别跑!” “谁?谁踩我手了!” 人群挣扎着,躺着的和站着的交错在一起,哭喊着如同一滩拦路的泥沼。 黑帽军修士望着堵塞道路的乡民面面相觑。 莫姆里咬着牙:“返回去,咱们从另一边的通道下去,叫长枪手把这条道清理出来,敢有拦路,直接格杀!” ………… “怎么回事?”洛朗从喉咙中吐出几粒飞进来的沙子,“不是换防吗?这步兵们都快又涌上来了!” 本来说发铳后,各个圣铳师依次接替上二层,可洛朗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还是不来。 不仅仅是他这面的防线,甚至是他左侧的方向也是同样的情况。 () “不知道啊!”与洛朗同守一面墙壁的长枪师队长同样在大声抱怨,“咱们的圣铳手上去了,他们的圣铳手呢?” 洛朗咬紧牙关:“我去问问,你……” 他话没说完,却看到长枪师师队长身后冒出了一个带着铁盔的人头。 “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破空的声响伴随着喊杀声跳起,阴云下暗淡的剑光扫过长枪师师队长的脖颈,血肉蠕动地脖颈切面中,鲜血喷泉般爆射而出。 人头骨碌碌地滚到了洛朗脚边,他下意识地就往左侧扑倒,而那披甲军士的长剑则哚的砸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 翻过身,洛朗仰倒在地面,举起发条铳,对那披甲军士作势扣了一下扳机。 那披甲军士骇得原地后仰接翻滚接肘击墙壁变向,才惊疑未定地站起。 在发觉洛朗是唬他的,那军士的脸色立即如猪肝般胀红起来。 “你耍我?!” 七八名身穿盔甲的披甲军士撑着墙壁,翻越过来,在嘈杂的喊杀声,咚地落在地上。 闷热的风吹在洛朗的脸上,可他却感觉到一阵冰冷。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5章 蒙克鲁斯之战(六) 两名长枪手从侧方跳出,长枪杆子弯成了弧线,猛地弹出,朝着一名披甲军士脖子刺去。 同伴扔来盾牌,他抓住边缘猛地上抬,砸歪了刺来的长枪,才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但就这功夫,又是两名守夜卫兵扒着墙头翻了过来,正好就落在两名长枪手身后。 钩矛探出,噌地掠过长枪手身躯,勾住了他的肋骨,那长枪手痛叫一声,被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等长枪手同伴有反应,一名圣铳手便大步上前,抽出武装剑就扑了过去。 武装剑从后心捅入,剑尖从胸口探出,那守夜卫兵惨呼一声,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阵前的混乱到底影响了其余垛口的防御,他们纷纷转身来支援,但这样更多的缺口就出现了,又是两名披甲军士翻了上来。 “老队长死了,我来接替指挥。”被几名圣铳手扶起,洛朗对剩余的长枪手喊道,“敢逃跑,我会报告到军法官!所有垛口失守的让出位置,没失守的不要乱支援!” 洛朗话音未落,以先前那披甲军士为首,三名军士互相掩护,排成一个三角形,朝着他杀来。 退回来的长枪手正好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下意识排成五人一行的长枪手一声大喊,同时朝着披甲军士们刺杀而去。 面对四米五的长枪的突然刺击,三名披甲军士躲闪不及。 长枪旋转,扎在了他们的圆盾上,铁钉和木屑炸开,射到了其中一人的眼睛里,他痛得不断甩头,却不敢放下盾牌。 “日你山羊的。”侧转并抬起圆盾,将原先的长枪扯得偏离了方向。 那眼睛流出鲜红血液的披甲军士一马当先,扛着手半剑的披甲军士俯身躲过枪杆横扫,顷刻间来到长枪手面前。 手半剑从下而上横撩,那名长枪手整张脸痛得皱起,朝后仰倒,只剩半条小腿还伫立在原地。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那披甲军士原本就狰狞地面孔。 两名耗空圣力的圣铳手,从长枪手身边冲出,握着武装剑就朝军士后脑劈下。 眼看就要砍中,却被斜刺里一把手半剑格住上卷,差点把圣铳手的武装剑弹飞出去。 “圣父在上,魔鬼走狗冲过来了。” 那圣铳手朝洛朗大喊,接着就被军士一脚踢翻。 “准备!”此时的洛朗终于装填完毕。 在他的口令声中,齿轮转动的声音让所有军士和卫兵都脸色大变。 正在翻越墙头的守夜卫兵停住了动作,甚至有的假装手滑,从墙上滑落下去。 “赞美圣风!”十名圣铳手从两侧走出,在这片不足十米的狭小空间***出了十发弹丸。 密集排列的三名披甲军士应声倒下,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五名守夜卫兵被流弹打中,鲜血飚射出来。 毕竟区域就这么大,而且还是对普通人过穿的出力,铅子如穿糖葫芦一般穿透了好几个躯体。 “长枪阵!冲锋!” 见到突击队被突然袭击打得慌乱,洛朗马上抓住机会发动反击。 在洛朗的安排下,5x2的两排长枪阵被组织起来,朝着逼来的守夜卫兵杀去。 十杆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冲锋,正面的敌军立即朝两侧躲闪。 一名守夜卫兵反应慢了一点,便感觉到一阵窝心的疼痛。 奔跑而来的枪刃从胸口刺入,卡在了肋骨上。 那长枪手大喝一声,枪杆旋转前突,将卫兵逼得整个人后仰,直接从垛口上翻倒下去。 那卫兵砸在农兵的后脑上,直接将农兵的脖子给砸得弯折。 () “砰砰砰!”圣铳发射的声音再度响起,洛朗仿佛丝毫不在乎流弹会击中混战的其他队友,不等长枪手撤回,直接下令发射。 这一通排铳,又是两名披甲军士倒下。 披甲军士死得差不多了,卫兵们又不是长枪手的对手,局势终于逆转过来。 圣铳手不再发威,长枪手则将被圣铳打乱的卫兵和披甲军士一一分割包围绞杀。 当最后一个披甲军士翻墙逃走,防线终于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只不过洛朗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他望着越来越混乱的左右两侧的堡墙防线,马上做出了判断“第一层堡垒不能要了。” 他左右两面城墙都被突破,二层的圣铳手既下不来也不发铳,只能先行撤退了。 果不其然,撤退的号角声不多时便响起。 洛朗所在的两个师由于反应及时,没有伤亡太多,且圣力保存较多,留在了最后断后。 “玛德!”接到命令后,洛朗口呼主保圣人玛德之名,“朱尔丹,这趟结束,我起码得捞个副军团长我告诉你!” ………… “太好了,乱了乱了!”海尔温骑在马背上,笑得肚子都痛了。 “阁下,那我们?” “还用问吗?”海尔温抬头看了眼密布的阴云,热风拂过树林,带来金属与木头的共鸣,“趁乱杀进去,杀入第二层!” “圣主的圣灵保佑我,冲锋!” 在堡墙后与救世军厮杀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打雷了,可抬头的天空仍旧满是阴云,然后他们才反应过来,那是骑士老爷们在冲锋。 “老爷来支援咱们了!” “哭死,老爷心中真有咱们!” “顶住,再顶住!” 高速冲击的骑士们仿佛驾驶着雷音,疯狂地朝着这边突进,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唏律律!”数十名骑士冲在了最前面,借着农兵尸体和泥土堆成的小坡直接越过了第一道堡墙。 战马人力而起,重重的铁蹄直接敲碎了两个倒霉战修士的脑袋。 马蹄落地,蹄铁上染着白花花的痕迹。 纵马越过了堡墙,海尔温兜头一剑,砍下一名来不及逃跑工兵的脑袋,意气风发地大喊起来:“杀光他们!” 由于堡垒内相对狭窄,所以大约只有八十多名战力最高的超凡骑士冲了进去。 在第一层绕了半圈,海尔温却没杀掉几个战修士。 主要是大部分的战修士都主动撤到了第二层,以保存有生力量。 只有寥寥一两个师留在最后,还在艰难地朝着二层斜坡进发。 “走快点,骑士们来了!”洛朗朝着前方的战修士们喊道。 在他面前是一百来个断后的长枪手和圣铳手,他们大多都受了点伤,互相搀扶着,朝着斜坡上的关卡走去。 寻敌无果的海尔温眼前关卡大开,马上就朝着这队残兵冲杀过去。 疾风吹过海尔温的胸膛,他被闷热和失败压抑多日的心胸终于畅快起来。 “杀!” 冲在最前面,海尔温对着洛朗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阁下,小心!”旁边的亲从骑士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背,两人同时伏在了马背上。 铅子带着呼啸声从海尔温头顶飞过,身后的三名骑士捂着胸腹,痛苦地趴在了马鞍上。 海尔温这才看见,他们在二层的两侧和铳台上都安放了圣铳手。 一旦从斜坡通道进攻,就会被前方和两侧共同打击。 () 二层的莫姆里在重大失误后,终于调整了过来。 他命令换防的圣铳手恢复了原先的站位,开始对着一层的骑士们发射圣风。 不过此时骑士们已经冲入了第一道防线,有着农兵和守夜卫兵当肉盾,不用正面冲锋,只要注意一些,就不太会有严重的死伤。 只要能从上山的通道杀进去,那么先前的伤亡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趴在马背上,海尔温被亲从骑士护卫着从斜坡上下来。 可他并不气馁,而是挥舞着骑士剑,对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下令道:“冲过去!夺旗斩将者,赏赐30金镑!” “耗吧,继续耗吧,我可以陪你们耗一整天。”看着哭爹喊娘朝着斜坡冲锋的农兵和守夜卫兵们,海尔温哈哈大笑起来。 “呜呜呜——” 只不过这笑声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给打断了,海尔温抬头看向了城堡,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 这个时候吹冲锋号做什么?想要反冲锋吗?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不对……这声音? 海尔温扭头朝外侧看去,接着他便听到了沉闷的铳响声。 驻留在外面的十来名骑士胸***出血花,摔落在地。 令人心悸的脚步声让来回冲杀的骑士们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是…… 海尔温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他直接从马背上站起,失声大呼。 “救世军?何时来的?何时来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6章 蒙克鲁斯之战(七) 在堡垒西南角的森林中,一队队战争修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他们穿着整齐的银灰色锻铁胸甲,手端长枪尾部,脚步机械地迈动。 “第一长枪师,以我为准,向右靠紧!” “第四圣铳师,向右展开一臂距离。” 在接连不断的口哨声和号令声中,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黑帽第一军团就已经从行军队形,迅速转化成了作战队形。 三百人的长枪手排成50x6的队形居中,二百人的圣铳手排成两个20x5的横阵位于两翼。 在森林前方,威克多率领的黑帽第一军团基本完成了初步展开。 而鲁迪洛因为刚刚按捺不住,给骑士们来了一排铳,到目前仍在整饬纪律。 在他们的身后,缪拉率领的200名山猪骑士们列阵在了鲁迪洛的左侧,负责庇佑他们的侧翼。 如今海尔温不在,爵位最高的就是阿尔科家族的佩里尼伯爵。 佩里尼伯爵是库什裔,他被下令留守外间,就是被其他骑士排挤的结果。 结果最后反倒他成了海尔温最后的救星,在指挥权移交到手中后,佩里尼立刻意识到如果现在跑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敌军暂且还未展开阵型,海尔温还困在堡垒中不一定能出来。 不过想起了后方的那位沙雕骑士,以及他的大雕,佩里尼打了个寒颤,打消了这一想法。 还是得冲啊!佩里尼环视了一圈战场,还是作出了判断。 “不要密集列阵了,我们马上进行冲锋,你们有带长弓吗?”佩里尼左右摇晃着脑袋,向众人询问着。 一名法兰骑士半是讥讽半是揶揄地说道:“我和牧马人不同,不会使用这种懦夫的武器。” “你们呢?” “哈哈哈,不需要。” “区区长弓而已,骑枪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询问下来,这种作为竞技场考察项目的技艺,居然只有三十来个库什骑士带了。 佩里尼没办法,只能和这些同胞们吩咐:“待会儿你们到阵前就射箭,射倒了第一排,马上放缓速度。 我们来不及更换骑枪,只能让那些法兰骑士去收割战果了!” 确认了盔甲的状况,拿上了尽管无用却可以作为心理安慰的盾牌,骑士们竖起了骑枪,开始了冲锋。 在堡垒前的阔大平原上,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近百名超凡骑士和一百多名扈从骑士发起了冲锋。 马蹄阵阵,三百来米的距离顷刻间便是抛在了身后,漫天的烟尘逐渐向着两个军阵靠近。 “注意,一百五十米了!”佩里尼大喊起来,话音未落,就有七八支箭射了出去。 “不要射!告诉你们了阵前再射!”佩里尼朝着那些库什骑士气急地大喊。 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佩里尼透过前方冲锋骑士们的缝隙,却看到一个个y字铳架竖起,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一阵莫名的心悸后,佩里尼下意识地就伏下了身体,将脑袋埋在了马鬃之中。 “赞美圣风!” 四十名圣铳手身体同时一震,铳口更是被铅子出膛时的反作用力推得朝天空扬起。 在女妖尖啸般的呼声中,眼尖的骑士看到了几个黑点迅速靠近,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 一枚铅子就直直破开了他的胸甲,在血肉中炸出了一个空腔,巨大的冲击力逼迫着血液和碎肉从伤口中喷出。 在佩里尼的视角看来,就是一道血箭从前方骑士的胸***出。 随后那骑士() 发出了一声狗吠般的哭嚎,捂着胸口,坐都坐不稳了,直接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他还算机灵的,最后关头把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另一名被击中肚子的骑士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脚踝卡在马镫上,被受惊奔驰的战马拖在地面,脸部手部,全被刮伤。 最恐怖的是,佩里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肚子里流出的肠子在摩擦中挂到了半截树根上…… 反正佩里尼奔马冲过的时候,忍着恶心抽剑给了他一个痛快。 “袭步!”七十米距离已过,佩里尼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大声地嘶吼起来。 此时又有七八支箭飞射出去,落在了救世军的阵列中,只是没造成多少伤亡。 “怎么回事?”佩里尼大吼道。 那几个年轻的库什骑士声音中带着哭腔:“我怕!” 不亲身经历过魔鬼之风的吹拂,永远不知道魔鬼之风的恐怖。 佩里尼只能通过战吼来发泄心中的恐惧:“不用怕,圣父会保佑我们的!” “杀——” 最后二十米的距离,女妖的尖啸声再一次响起。 喊杀喊到一半的骑士们忙不迭地低下了头颅,疯狂地祈祷着别射到自己。 直起了身体,佩里尼声嘶力竭地喊道:“现在,射箭!” 数十声吱呀吱呀的弓弦拉动,佩里尼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搭在弓弦上,一只铲子头的破甲箭被佩里尼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再抬弓,直接斜指向下方,拉弓到脸颊,当佩里尼能看清救世军们的面容时,他直接放开了弓弦。 二十来支重箭瞬间将前排的十来名长枪手和圣铳手射倒,佩里尼立刻放缓了速度。 在青年库什骑士们不甘的神色中,八十多名法兰裔和莱亚裔的骑士直直地朝着救世军阵列冲了过去。 “反正都是他们的,就算是我们冲阵成功,还是捞不到多少好处……”佩里尼在降速回旋中,不忘大声地安慰这些初出茅庐的库什骑士们。 “轰——” 佩里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嗖嗖地从身侧飞过,他扭头看去,却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在圣铳手的阵列中,出现了十个摇摇欲坠的圣铳手。 他们手中的发条铳,比普通发条铳要短上三分之一,却要粗上一倍有余。 这种名叫手铳炮的霰弹发条铳,只有四发以上圣力的圣眷者才能使用。 在一个军团中能有这个水平的,不过一二十个,按道理是每个军团配发五杆。 但威克多感觉鲁迪洛那边会被冲击,于是提前把自己的手铳炮匀给了鲁迪洛。 此刻十杆出力堪比大抬铳的霰弹铳在阵前响起,每个铳管内都压实了数十枚铁砂铅子弹丸。 在佩里尼回旋过后,暴雨般的铅弹铁砂密密麻麻地砸向了直勾勾冲过来的伊贝骑士们。 “……圣风吹过了魔鬼的躯体,剥开了魔鬼的皮囊,露出了肮脏的血肉!” 佩里尼忍不住念起了这句《福音书》中的名句,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相像。 圣风吹到哪儿,噼啪爆裂的声音就响到哪儿,厚实的盔甲转瞬间就爆裂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们那原先结实的肌肉,被霰弹撕成了一条条血肉碎片。 战马人立而起吃痛地嘶鸣,前两排的四十来名骑士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巴掌扫过,同时僵直着倒下。 在手铳炮后,阵地前便是一地哀嚎的骑士们。 不过在提升了数量后,哪怕舍弃了准度、范围后,还是无法对骑士们做到即死。 大() 部分地上的骑士都是在哀嚎,他们基本都是重伤,少有真的被一铳打死的。 佩里尼调转马头,便朝着剩下的骑士们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还有希望!继续冲锋!” 的确是还有希望的,因为骑士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而被重箭射翻后,救世军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刚刚那一下声势浩大,可杀伤与之前的两轮射击总和相差仿佛。 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冲锋,还是能完成预定的目标的。 “是魔鬼啊!” “快去请修士来,我们无法对抗魔鬼!” “祈祷神术呢?修士快来!” 在直面了血腥的残忍霰弹后,大多数骑士都心神动摇,一部分胆小的骑士忍受不住,直接带头朝后跑去。 其余的人见身边认识的人跑了,就跟着跑,这样一个带一个,所有人都开始反向狂奔起来。 这期间,他们甚至被重整队形的圣铳手们对着后背又来了一铳。 “缪拉老哥,看你的了!”站在半截粗大的树根上,威克多对着缪拉呼喊道。 “放心!”一抖缰绳,缪拉带着二百名骑着骑乘马和少量战马的山猪骑士们飞奔了出去。 发现了有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士在追逐,那些伊贝骑士们跑得更快了。 调转马头,佩里尼好不容易追上了朝海尔温方向逃跑的骑士们质问道:“为什么要跑,还能冲锋的!” “那是魔鬼,我们不是对手!” “你又没冲锋,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们相信我,咱们再冲一次,现在继续跑,只会是被……” “滚开,不洁者,都是你瞎指挥!” 法兰骑士掠过佩里尼的身侧,马鞭有意无意地甩动,啪地打在了佩里尼的脸颊上。 摸着渗出血的鞭痕,原先还是号召骑士,整饬溃兵的佩里尼瞬间安静下来。 “佩里尼叔!”一名库什骑士跑到了佩里尼的身侧,“你没事吧?” 佩里尼没回话,他摸了摸脸颊,看着手掌心鲜红的血,既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地笑了两声。 “没事,叫上所有库什裔的骑士,我们一起突围,杀出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7章 蒙克鲁斯之战(完) “嗡嗡嗡——” 飞斧旋转着发出破空声,扎在了一名超凡骑士的背甲中,几缕鲜血从背甲中渗出。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追击拦截的缪拉。 缪拉却对着他露出微笑,反手却又是一箭,角度刁钻地横着刺入了那骑士的腰部。 要不是那骑士险之又险地侧过了身躯,这一大飞箭差点就把他腰子都扎掉了。 在堡垒的平原上,救世军两个军团排成一道横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堡垒推进。 时不时地,横阵就会停下,圣铳手们便采用从第二个依次绕到最前排的前进式射击,对着试图阻拦他们的骑士们送出四十枚弹丸。 而在堡垒前,山猪骑士们与横阵打起了配合。 他们时而冲过去纠缠,防止骑士们对步兵阵列发起短距离的侧冲和背冲。 有时而来到战场的边缘,将试图逃跑的骑士们一一赶回战场。 凭借着熟练的马上射术和战场经验,山猪骑士们轻巧地戏弄着这些超凡骑士。 山猪骑士们可是当老了雇佣军的。 正面和骑士对冲或许不太行,但说到纠缠阻截,他们可以陪这些伊贝骑士们玩一整天。 “就你们天天叫我们山猪骑士是吧!”一箭精准地射穿了面前骑士战马的屁股,缪拉畅快至极地大喊道,“让你尝尝山猪的毫刺!” 看着缪拉畅快地对伊贝骑士们大打出手,跟随在佩里尼身边的15个青年骑士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佩里尼同样在注视战场。 他心里默数过了,倒在了先前那道阵线的估计有80多人,其中更有近20名超凡骑士。 海尔温出发时,他们就带来了200名超凡骑士和300名扈从骑士,大营中只留下了50名超凡骑士和150名扈从骑士。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他们就损耗得只剩180来个超凡骑士,250多扈从骑士。 刨除跟着海尔温的80多超凡骑士150多扈从骑士,以及在城堡周围接应的十多个超凡骑士。 跟着佩里尼冲锋的,就只剩90多超凡骑士和百十来人的扈从骑士。 三轮铳击,一口气带走了近四分之一冲锋的超凡骑士。 佩里尼或敕令骑士那种心理比较强大的还能支撑。 对平日里养尊处优没打过恶仗的伊贝骑士来说,这题真的超纲了。 他们能硬顶着恐惧冲到阵前,都算是压力所迫的超常发挥。 在剥去了重甲和超凡给予他们的坚硬外壳后,这些骑士内里还就是长不大的巨婴。 不过这些对于心灰意冷的佩里尼都没什么意义了。 一开始,佩里尼带着年轻骑士上战场的时候,是准备给他们长长见识,刷一点战功。 可事实却告诉他,不要妄想这群伊贝骑士会给他们这些“不洁者”任何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他目前首要的目标,就是把这些亲朋好友家的好小伙带出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佩里尼目光四处逡巡着,开始在战场上寻找起逃跑的方向。 ………… 二十枚铅子横着扫过了向缺口冲去的扈从骑士,甲片和盾牌破碎横飞,铁环与断剑洒落一地。 登时就有五六名扈从骑士惨嚎倒地,剩余的扈从骑士们则惊骇地狂奔而出,头也不回地逃跑。 在发觉友军到达后,三名军团长也不讲什么节省圣力,都特么给老子轰! 就在这十分钟里,六百名圣铳手对着守夜卫兵、披甲军士和骑士们发送了近800发铅弹。 由于朱尔丹() 非常鸡贼地把二层铳台修在一层的进出口和缺口边上。 但凡想要从缺口逃跑的骑士,都要先被弹雨洗一遍再说。 忍痛舍弃了心爱的战马,海尔温在亲卫的保护下,翻过了两米高的石墙,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擦去脸颊的鲜血,重新换上备用的马匹,海尔温朝骑士们问道:“佩里尼呢?咱们还剩多少人?” “不到100个超凡骑士,差不多145个扈从骑士。” “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少了这么多人?”海尔温看着身边不足百人的超凡骑士,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些跑了,有些失踪了,有些还在与那些山猪骑士纠缠,有些正在试图侧冲那两个中队的叛军。” “都怪那个佩里尼,非要去冲击那个军阵,我们又没有修士,抵抗不住他们的魔鬼之风。” “海尔温阁下,每次都是那些不洁者闯祸,您可不能再包庇他们了。” 海尔温皱起眉:“我问你们,佩里尼哪儿去了?” 剩余的骑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 “该死的。”海尔温破口大骂起来,“所有骑士集结,我们先回大营休养,明日再来。” “遵命。”这些骑士们立刻呼朋唤友地,将那些分散开的骑士们叫来,重新列队。 肚子上先前的铳伤再次传来疼痛感,海尔温烦躁地掏着耳朵,这一次明明距离胜利很近了。 “……库什……人……” 海尔温抬起下巴,望着堵截四散奔逃扈从骑士的山猪骑士们,朝着身边人发问:“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在说……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天真。”海尔温摇摇头,看着步步逼近的救世军军团,再看看身边残兵败将士气胆气全破的骑士们。 这一仗他们确实是败了,但没关系。 等回到营地养精蓄锐,还有下一场呢。 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堡垒里不出来,只要他们敢外出,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海尔温算是大体明白了,这群叛军就是靠着快速建设堡垒的魔鬼手段,准备步步推进堡垒。 只要能在他们建堡垒的初期或外出的时候,先行把他们击败就好了。 这次还是太急了,见到他们有堡垒就不该进攻的。 记住了教训,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人齐了吗?” “都齐了!海尔温阁下。”听从号令集结的佩里尼,面无表情地对海尔温点头致意。 面对目前的形势,他们势单力孤,还是得依靠大股骑士冲锋的威势,冲开山猪骑士们的封锁。 “别放在心上,佩里尼,之前的失败只是巧合。” 海尔温没有对佩里尼太过苛责,他知道就算是他在佩里尼那个位置,第一反应肯定也是趁立足未稳,先冲一波。 此外,回去以后还要他背锅呢,让他提前跑路了,自己上哪儿找第二个背锅的? 这次失败总不能是自己的错吧? 就算是自己错了,总得给个机会改正吧,佩里尼就是改正的代价。 “阁下,东南方向出现了大股烟尘,好像是大营那边的人来接应了。” “哦?”海尔温愣了一下,“他们反应倒还挺快,找几个骑士过去引导一下,别让他们和救世军迎头撞上。” “遵命!” 在骑士们的传达下,一名超凡骑士卸下板甲,率先带着五个扈从骑士,向着烟尘的方向奔去。 山猪骑士见东南有大股骑兵逼近,立刻从分散队形变成了集中的队形。 领头的超凡骑士踏() 着欢快的马蹄,朝着烟尘处飞奔。 海尔温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骑士跑着跑着,马速却越来越慢。 然后一眨眼的工夫,他猛地转身,一边朝这里挥手,一边掉头往回跑。 不祥的预感和清脆铳响同时升起。 海尔温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名骑士浑身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带着满背的鲜血从马上滑落。 越过了地上的死尸,数百名圣铳骑兵山洪暴发般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代表着圣女的圣杯战旗正猎猎飘扬。 冲在最前面的圣女让娜,马鞍的两侧还挂着两个脑袋,分别的留守大营的副官和海尔温的管家。 海尔温足足被硬控了三秒,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东南方被圣铳骑兵堵住,西南方被救世军步兵堵住,西北方被蒙克鲁斯堡垒堵住。 他们被围住了,唯一的逃跑方向只有东北方的教皇国领土。 可那样不就是给驻守酸瓜镇的军团白送吗?深入敌境,只会是慢性死亡。 不仅仅是海尔温,所有骑士们都反应过来,他们惶恐不安地互相望着。 这时候哪怕再傻都明白过来了,他们被包围了,而且还是标准的围三阙一。 深吸了一口气,海尔温望着这些残存的骑士:“目前的情况你们看到了,我们唯一的出路就只剩死战,诸君都是英勇高贵的骑士,这个时候我们只有团结一条路子……” 海尔温激情的战前演讲并没有多少人听,骑士们的注意力都被圣铳骑兵与山猪骑士们的呐喊吸引了。 “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我们只杀神殿骑士!交出武器投降,我们接受换赎金!” “谁抓一个神殿骑士,我们直接放谁离开!” “圣女立誓为证,库什人不打库什人!交出武器,投降不杀!” 被让娜押着,干了三个月苦工的恩里科伯爵带着哭腔在呐喊:“家人们,圣军托我给你们带个话,库什人不打库什人啊!” 在这一声声的喊话中,库什裔、祖上有库什血统、普通伊贝骑士之间,不知何时渐渐划分出了界限。 围绕在海尔温身边的,只剩下惶恐不安的神殿骑士,他们握着武器,警戒地看着所有贪婪和残忍的目光。 “完了!”在意识到现场的情况后,海尔温的面色比纸都要惨白。 他的激昂的演讲变成了低沉地喃喃自语:“完了!彻底完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8章 蒙克鲁斯之战(完诶没完呢) 第338章蒙克鲁斯之战(完……诶没完呢) 滚滚的乌云笼罩在天空之上,山猪骑士和骠骑兵的马蹄将地面的断刃和箭头踏得四处乱飞。 黑帽第一和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们,押着战俘们朝后方的黑陶镇转移。 老兵们心有余悸地靠在墙边,将一壶啤酒一个传一个地喝着。 那些才入伍不久的新兵,则开始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唱跳,大声喊着过世亲友的名字。 还有一部分则疯狂地用绳索勒住神殿骑士战俘的脖子,尽心尽力地给晕过去的他们做着心肺呼吸。 连骑士们舌头发蓝,喉咙里渗出紫红色的鲜血,战争修士们仍旧不肯放弃进行抢救。 “胜了!胜了!” 高高在上的骑士真的被他们打下来了,他们先前失去了亲人和房屋,像牛马一样麻木地活着。 可至少这一刻,他们向着曾经高贵的老爷们发起了最刻骨铭心的复仇。 尽管只是收了一个利息,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激动,或是嚎哭或是殴打战俘来发泄。 霍恩常常把他们当作合成人来训练,可他们毕竟还是人,信仰再坚定,仍然会感到恐惧和悲伤。 让娜没有强行约束他们的行为,甚至对一些违反军纪的活动视若无睹。 这么长的军旅生涯,她早不是当初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村姑了,自然知道要留给战争修士们一个宣泄的渠道。 况且目前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统计战果。 “在那个海尔温的最后的冲锋后,大多数的骑士都投降了。”科莱博鼻青脸肿地报告着。 “俘虏统计出来了吗?”一边给战马萝卜喂着萝卜,让娜声音清亮得仿佛喜鹊。 “统计出来了。”科莱博身兼圣铳骑兵团的文书,这种事自然也归他干。 凭借着记忆,科莱博将几个数字一一报出:“我们大约歼灭和俘虏了150名超凡骑士,200名扈从骑士,500余名守夜卫兵,1200余农兵。” “具体的俘虏呢?我是指超凡骑士们。” “我们俘虏了83个超凡骑士,其中23个库什骑士,46个莱亚骑士,14个法兰骑士。”科莱博用手指把粘在头盔上的干血扣了下来。 让娜停止了喂萝卜的动作:“83个?为什么这么多?” “手铳炮发的毕竟是范围霰弹,在十米左右的距离破甲足够,杀伤却不足,所以我们多了三十个骑士俘虏。” 让娜恍然大悟地点头,利用她终于和小学五年级同步的知识水平轻松心算出了结果。 这一仗,他们杀死了近七十名超凡骑士,其中超过半数都倒在了圣铳之下,剩余的则要被山猪骑士和长枪手们平分。 让娜的眼中闪过亮光,迟疑着开口:“这算是一次大捷了?” “当然算了,咱们可是全歼了150多超凡骑士呢。” 在先前的紧张和杀戮过后,头发和脸蛋上还沾着血的让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仗算是让娜第一次独立领军作战,全程没有霍恩或者杰什卡的任何指导。 这也要归功于海尔温上一次失败后的急切,不管不顾地持续进攻。 尽管在情场上屡屡被偷家,但让娜却将情场上失败的经验活用到了战场上。 她率圣铳骑兵和骠骑兵绕了个大圈,狂奔六十里,绕过了蒙克鲁斯战场,先去把海尔温家偷了。 这导致海尔温无处可逃,最终只能选择和神殿骑士们一起殊死一搏。 但被缪拉率领的诺斯骑士、格鲁什率领的骠骑兵、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三大骑兵() 伺候他一个,这死相还小吗? 不过与恩里科相比,海尔温算是有骨气的,他服毒自杀了,只弄回来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其余的三十多个神殿骑士,除了战死了十来个,剩下的都被送给战争修士们泄愤去了。 这会儿的功夫剩余活着的神殿骑士们,以他们超凡之躯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 一阵狂风带着草叶吹来,让娜闭起眼睛侧过头,突然感觉到脸颊几分冰凉。 轰隆一声雷鸣,她抬起脑袋,稀稀拉拉的雨水,在堡垒的墙壁上画出了一个个圆形的斑点。 “下雨了,走吧,我们回营。” 在勤务兵的帮助下卸下盔甲,让娜先去洗了个冷水澡。 擦去了头发和身上的血迹,她这才换上了修身的茄肯夹克和长裤,朝着堡垒内的城堡大厅走去。 穿过满是腐朽味道的废弃走廊,让娜推开蒙克鲁斯城堡的大门,里面便是草草重修过的会议室。 “……所以说,以后但凡是闲杂人等,最好不要让他们待在防线内部。” “就算是不得不让他们留在防线内部,一旦他们敢于扰乱阵线,应该毫不犹豫地发铳驱散!” “在敌军到来之前,应该先把换防演练几遍,把突***况都先模拟了……” “如果是守城战的话,有墙体保护,圣力没必要太过节省,不然……” 听到会议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让娜就知道这是他们在开复盘会。 贝纳尔多作为军团文书,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飞快地用炭笔记录着。 开门的声音并不大,可军团长们还是马上坐正了身体,等待着让娜的落座。 “这么严肃做什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我。” 让娜大大咧咧地上前,拍打着他们的肩膀:“祝贺你们打了一个大胜仗,起码打掉了伊贝骑士五分之一的战斗力,干得很好!” 让娜走到一个小马扎前落座,环顾整座会议室。 外面乌云带着闪电落下大雨,而会议室边拐处则落着小雨。 扭头注视着如坐针毡的莫姆里,让娜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这副死样子做给谁看呢?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一次过错掩盖不了你过往的功绩。” “圣女殿下,我……” “别叽叽歪歪的了。”让娜的声音低沉了两分,“军法官的报告明天就会送出去,有功就赏,有错就罚,战场本就瞬息万变,没人能操纵所有事。” 安抚了莫姆里的情绪,让娜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下一步的分田,你们有什么看法?” 说到这个点,几个军团长都来了精神。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了解,分田恐怕很难。”科勒曼撇着嘴说道,“这里的乡民都太傻了。” “倒不是他们傻。”朱尔丹叹息道,“教会荼毒太久,他们还是把咱们当叛军看。” 相比于耕地稀少,且由于库什公爵存在,受教会打压更重的库什领,田地众多的金河乡意外地没有太尖锐的矛盾。 在他们眼里,教会就是正义的一方,先前黑帽军试过小范围分田了。 明明是好事,村民们的抗拒情绪却相当激烈,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受到了魔鬼的恩惠,会被骑士和圣父惩罚的。 “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都不愿相信咱们,尤其是那蓝血修道院,他们非要亲眼见证,我总不能把修道院搬过来吧。” 科勒曼越说越来气,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和那些“刁民”进行一下特别格斗行动。 “这些问题,我们在黑陶镇征兵时遇到过,目前有一个初步的解决方案了。”让娜对受宠若惊的侍女道() 了一声谢,喝了一口驱寒的黄油啤酒。 “你们等几天吧,等格兰普文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解决方案?”朱尔丹好奇地问道。 “你们不是说非要把蓝血修道院搬来亲眼看看吗?”握着温热的黄油啤酒,让娜打开贝纳尔多记录的复盘会议记录扫视着,“谁说不能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39章 圣战搞不来钱算什么圣战? “咚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雨水草腥味重,急促的敲门声恨不得把房门给一起砸碎。 “谁啊?”格罗西恩睡眼惺忪地从稻草床上抬起头。 “快开门,是我,你最亲爱最英俊的表哥帕拉克夫利。” 帕拉克表哥?这一大清早的来找自己做什么?撑着散发出霉味的呢绒毯子,格罗西恩支起身来。 自从上次他买了圣战债券之后,帕拉克表哥已经快一周都没和他说话了。 “快开门!” “别敲了,我来开门。”揉着眼皮,格罗西恩打了个哈欠,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昨夜下了大暴雨,他怕鱼塘里水溢出来,让鱼苗从小溪逃走了,挖了一晚上的泥巴,凌晨才睡,此刻自然是没什么精神。 抬起了木门的门栓,格罗西恩还没来得及打开屋子的门,额头带着青肿的帕拉克就扑了上来。 他捧住格罗西恩的脸,狠狠在两边脸蛋上各自亲吻了一下。 “你简直就是天使下凡!格罗西恩!” 才亲完格罗西恩后,帕拉克一把推开了他,马不停蹄地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帕拉克,你到底在找什么?我才收拾好的,工具我待会还要刮毛制皮呢。” “刮毛?还刮个毛啊!”帕拉克四处搜寻一番没找到,这才站起,“先前那些债券呢?” “那不是废纸吗?你要那个做什么?”一边抱怨着,格罗西恩一边从稻草床中摸出了一个小箱子。 打开箱子,一叠厚厚的债券正静静地躺在箱子中。 毕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虽然是废纸,扔了还肉疼,所以格罗西恩完好而细致地把它们保存了起来。 这崭新的债券由于雨天湿气太重,甚至还反上几分油墨味。 “喏,给你,你之前不是不要吗?” 见到债券的那一刻,帕拉克跟见到亲爹复活一样扑了上去,尽管他爹还没死。 小心翼翼地拿起债券,帕拉克疯狂地亲吻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轮到我帕拉克当店主了。 沟槽的奥伊欧,老子今晚就要在你的油壶里拉二十磅屎!” 给糖油店主当了十年小伙计后,帕拉克喜极而泣,落下了欣喜的泪水。 表哥的异状让格罗西恩面色诡异,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早的,突然跑进来,还到处找这些债券…… 等等,不会是被魔鬼附身了吧?格罗西恩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他贴着墙壁,缓缓靠近墙角,偷偷拿起了角落里的木棍,蹑手蹑脚朝帕拉克身后走去。 听说人被魔鬼附体之后,使用木棍重击后脑可以暂时驱散魔鬼。 在油糖店铺工作多年,早让帕拉克养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他一眼便瞧见了格罗西恩的动作,没好气地说道:“拿着木棍干什么?等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比我还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帕拉克笑嘻嘻地摇动着债券:“圣女让娜我们带来了胜利,咱们的债券有用了!” 债券,有用了? 呼吸急促起来,格罗西恩的眼睛慢慢张大:“意思是这些废纸值钱了?” “你知道是多少钱吗,你猜?” “500第纳尔?” “错!” “800第纳尔?” “错!”帕拉克自己忍耐不住了,“我离开贞德堡的时候,咱们手中这叠预估出价是1500第纳尔,甚至还在涨!” “咯——”格罗西恩两腿一软,就() 要朝后倒下。 面前的帕拉克眼疾手快,拽住了格罗西恩的手腕,坚定地说道:“不要被金钱的力量所击倒嘿嘿嘿——” 格罗西恩望着帕拉克额头的青肿,没有说话,可他实在是站不稳,朝后退了五六步,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床上。 1500第纳尔啊,相当于12块半的金镑,他们劳作一年,就是不纳税都没有一两个金镑的收入。 这里摆放着他们十年都挣不来的财富。 十年都挣不来的财富啊。 难怪帕拉克要发疯呢,格罗西恩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卖啊?”格罗西恩迫不及待地问道。 帕拉克肘了一下他的胸口,避开了他拿债券的手:“卖成第纳尔?你疯了吧?怎么着都得等到第一次竞标啊?” “竞标?” 看着格罗西恩眼中的清澈和愚蠢,帕拉克啧一声后,详细和他解释起来。 在攻下黑陶镇和附近的骑士庄园后,由于骑士们带着钱财跑路了,除了仓库里的陈年烂谷子,救世军什么都没捞到。 为了保证债券信用和继续增发债券筹集军费,霍恩下令,出清一批骑士和教会的资产地产以及救世军管理不善的不动产。 这些一次性出清的不动产包括城市房屋、乡间别墅、商铺、果园、农具、牲畜等。 这些资产一律降价售卖,而购买这些不动产只能使用圣战债券。 当初10第纳尔能购买的50第纳尔面值的,都有人出35第纳尔来买了。 “咱们去卖,顶多卖个1800、1900第纳尔,可拿来买不动产,就是扎扎实实的2500第纳尔!” “嘿,我打听清楚了,之前咱们偷鱼的大鱼塘,那个足足12亩的大鱼塘,也在范围之内,而且底价只要1000第纳尔!” 格罗西恩如遭雷击,他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个院长老爷的鱼塘,我曾经干了三年帮工的鱼塘?” “嗯呐!”帕拉克竖起两根手指,“咱们现在这钱,都够买两个了!” “圣主啊,圣主啊。”格罗西恩说都不会话了,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圣主啊这个单词。 “那你是说,咱们去买那个大鱼塘?” “当然!”帕拉克把债券抱在胸前,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咱们先把鱼塘买下来,然后再把剩余的债券换成钱买鱼苗,最后除了应急资金外,剩余的债券换成钱,继续买新债券。” “我们自己经营那个鱼塘?”格罗西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还没从上一话题转换回来。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的养鱼技术不比那些臭僧侣好多了?”帕拉克把债券放到箱子里,恋恋不舍地说道,“这鱼塘交给你,咱们明年就能再赚好几个500第纳尔。 我都想好了,你管养殖,我管销售,再雇俩帮工,咱们也尝尝当初教士老爷的滋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0章 圣战债券的兑现 第340章 圣战债券的兑现 当蒙克鲁斯大捷的消息传来,整个库什领都陷入了欢乐的氛围中。 真理长马德兰特地安排了几辆马车,沿着道路给沿途的各个村庄张贴公告和嘉奖名单。 从天空俯瞰下去,几乎每个百户区的公告榜旁,都有一个识字的在念诵名单。 每念一個,都有修士家属骄傲地站起身,对身周的乡民亲戚拍着胸部说“我儿子/兄弟/孙子!” 对于消息封闭的乡间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能这么快地接收到,同样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反观帝国,对某些领主的领民来说,战争来临他们不知道,战争结束他们不知道。 甚至他们被入侵的敌人杀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相对于乡村茶余饭后的闲谈,城市里的氛围则更加热烈。 在贞德堡,人们自发购买了彩旗,挂在了屋檐上,如果此刻有商人到来,估计还以为是什么节日呢。 尤其是借着这一仗发家的工坊主和债券购买人,见到回来的伤兵,那真是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要知道,这一仗打完,相当于他们购买的债券价值翻了三到五番,那可是300%到500%的利润! 霍恩出清不良资产时,尽管是邀请专门的商人评估后,按市场均价来贩卖。 但用债券的话,可以1块钱当3块钱甚至5块钱,那不就是打了个3折甚至是2折吗? 而且这个所谓的“不良资产”并不是真的不良,而是救世军管理不善的资产和地产。 只要换上懂行的人,收益马上就能起来。 其余教皇宫能管的,比如家具工坊、房屋和染坊……那都是霍恩雇佣专人去运作的。 不过和以往相比,这些工坊里劳工的日子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在《劳工法》限制下,他们的最高工资有限制,到处都有用工荒,因为当劳工的收入还比不上交税种田。 不过霍恩上台后废除了《劳工法》对工资的限制,又废除了《逃奴法》解除了劳动力的限制。 当然由于分了田,大家还是决定种地,劳动力市场仍旧相对短缺,所以劳工们普遍涨了工资。 一名泥瓦工的日薪都快1第纳尔了,接近过去的两倍。 此外,霍恩还在推行《劳工安全法》逼迫工坊主在劳工因工死亡时,给其家属发放劳工一年的工资作为抚恤金。 要知道,这事放在以前,良心点的工坊主都是给点丧葬费和封口费,没良心的那反要向死者家属索要误工费的。 目前霍恩召集了很多工坊主以及不少从卡夏郡来的教法学者,来讨论这一事宜。 这件事在劳工群体中广受关注,但在市民、工匠群体中,最受关注的却是教产竞拍会。 竞拍会采取密封拍卖的方式,从上午九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结束。 当钟楼敲响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时,帕拉克和格罗西恩哥俩一本满足地从竞拍会走出。 这一场竞拍会,他们不仅拿下了鱼塘,还捡漏了两匹驽马和农具。 走出了圣座银行的大门,帕拉克望着路过的人群,志得意满地朝着所有走出的人挥手。 “朋友们,我提议,我们在这里预祝救世军的胜利,怎么样?” “胜利!胜利!胜利!”路过的人们纷纷应和。 转过身,帕拉克望着小心翼翼抱着盒子,沿着街道边缘前行的格罗西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走上前,帕拉克拍拍盒子,“教皇国、救世军、咱们各有一份地契副本,鱼塘主人的名字写的都是咱俩,地契被抢走了有什么用。” “补办又是好大一笔钱呢。”格罗西恩心疼地说道。 帕拉克侧过脑袋,刚要说话,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工夫搭理格罗西恩,帕拉克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撞开了不少人,猛地抓住了那人的袖子。兜帽下的面容愕然抬头,却是好久不见的斯奎尔。 这个时候,格罗西恩才捧着盒子,挤开人群赶到:“帕拉克,你跑什么,你……斯奎尔?” 帕拉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哎呀,正好在这里遇到了,你这是去玩骰子吗?我正等着你陪我玩几把呢。” “哈哈哈,是啊,好久不见。”斯奎尔用肌肉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我不玩骰子,跑腿送信呢。” 与格罗西恩不同,帕拉克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屡次三番找麻烦的小人。 见斯奎尔有拔腿就走的趋势,他反手抓住了斯奎尔的手腕:“别走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什么消息呢?” “我们刚刚用1050第纳尔买下了修道院的鱼塘!好险啊,次高价只比我们低30第纳尔,这鱼塘差点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霍恩采取的方式是维克瑞拍卖法,简单点说,就是暗标拍卖,然后以次高价的价格出售。 比如格罗西恩投标是1100第纳尔的价格,为全场最高价,拿下了这个鱼塘。 第二高的价格是1050第纳尔,所以格罗西恩尽管是以1100第纳尔拍下,但只需支付1050第纳尔即可。 霍恩卖出这些不动产除了要兑现旧债券方便发新债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这些经营不善的资产能够得到妥善运营。 采用维克瑞拍卖法,从博弈论的角度,最优策略是按自己的真实估值进行报价,可以最合理地配置资源。 除非有人在竞标前私联,但谁要是敢这么做,那就别怪宪兵队上门了。 看着格罗西恩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盒子,斯奎尔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圣主保佑!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这多亏了你啊!”帕拉克重重地拍了拍斯奎尔的肩膀,“要不是你当初帮我们填表,我们哪儿能拿下这个鱼塘呢!” 斯奎尔咬紧了牙关,一股名为嫉愤的血液涌上脑门,他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卡在喉咙,硬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诶,我听说伱当抄写员,每周不过两三个第纳尔过活,天天跑腿抄书的,要不然你过来给我当帮工吧,如何?” 嘴上这么说,可帕拉克才不会真让他当帮工呢。 两人可有着仇怨呢,哪儿能放心得下,这么说不过是嘲讽斯奎尔罢了。 斯奎尔心中当然清楚,可他牙齿都要咬碎了,却什么都做不到。 此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和骑士老爷通风报信,早知道就不该在格罗西恩的申请表上乱填,早知道…… 天杀的,圣主啊,您为何让您虔诚的信徒落到被贱民欺辱的地步啊! 斯奎尔越想越悲凉,越想越生气,整个人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咯咯咯——” 帕拉克听见斯奎尔喉咙中咕咚着传来声响,接着,斯奎尔张开嘴就高喊了一声:“噫!” 接着他便紧闭着双眼,面色铁青地倒在了地上。 帕拉克被吓得跳出了三步远,见斯奎尔没了声响,他捡起树枝在斯奎尔脸上戳了戳。 见斯奎尔的鼻息吹动着树枝上的叶子,帕拉克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刚从圣座银行出来的人们发现有热闹看,纷纷勾肩搭背、踮起脚尖,朝这边张望。 见周围的人围拢过来,帕拉克连忙解释:“大家都看到了,我都没碰他,是他自己倒下的!” 叫喊了两声,撇清了关系,见几个黑衣的守夜人跑来,帕拉克怕惹上事端,赶忙拽着格罗西恩就逃离了现场。 (本章完) 第341章 《约定的天国岛》 第341章 《约定的天国岛》 在原先贞德堡最大的一间技院,目前被改为剧场的大屋棚下,正坐着近百个来看话剧的人。 他们既有市民工匠,还有劳工农夫,两边泾渭分明地各自坐在一起,望着面前舞台上的红布低声议论。 坐在第一排的霍恩同样在和布萨克议论,阿尔芒去卡夏郡进修后,第一次给贞德堡传递了来自帝国的最新消息。 “莱亚王国内战三周前正式开打,王室公爵卢埃尔正式以为英柏拉复仇为名,发动了对王位继承战争,其兄弟奈德巴赫公爵与卢埃尔公爵组成了同盟…… 目前孔岱亲王仍在进攻上瑞佛郡,他向圣座城公开写信表示对王座毫无野心,只是想保留一支对抗异教徒和外敌的武装……” “圣座城的反应如何?”霍恩打断了阿尔芒的念诵,朝着他发问道。 布萨克揉着眉心:“根据阿尔芒从卡夏郡传回来的消息,如今仍然是大空位的局面。” 所谓大空位和帝国的大空位类似,就是都认为自己才是有资格当教皇的那个。 教皇选举秘密会议都结束了,一名莱亚籍的主教,风车地大主教,鹰角湾的普利亚诺成功当选教皇。 这本来是尘埃落定的事情,但离谱的点在于,这个选举是相当有问题的。 按照上古传承下的法律,选举教皇应该要绝对多数的红衣主教投票,即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但问题在于,老教皇死前的遗书中表示—— 如果自己死了,为了能快速应对帝国的危机,请圣座城的红衣主教们立刻选举,并只要达成简单多数(二分之一以上)的票数即可。 最终的结果是这位默默无名的普利亚诺以一票之差当选了教皇。 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果在教皇死前投票的话,至少应该是打平,而不是一票之差。 因为教皇死后遗书提拔了一位自己身边的年轻主教,歇利,为红衣主教。 这就导致原先略处劣势莱亚主教们刚好领先一票,将自己心中心仪的人选推上了教皇之位。 对于莱亚主教们来说,自然是甚好甚好,可对于夺位热门格兰迪瓦来说就是—— 强尼八世,你个魔鬼艹的不讲武德,偷袭我一個四十九岁的老同志! 小贷一个教皇且礼都收了的格兰迪瓦暴跳如雷,选举时可是有七八名法兰红衣主教还在法兰王国境内呢! 要是按照正常的选举程序,等这七八名红衣主教到场再选,根本就不可能让普利亚诺轻易当选。 没有其他法兰红衣主教在场,而且仅仅简单多数,你们凭什么选举他当教皇? 所以在格兰迪瓦以及部分法兰人看来,他就是个非法教皇,是假教皇。 格兰迪瓦立刻要求重新选举,但他的要求被“新任”教皇一票否决。 “所以格兰迪瓦预计会自立为教皇?”霍恩像是听天书一般感叹道。 “不是预计,而是已经在准备了。”布萨克苦着脸,“根据修会体系传递的消息,格兰迪瓦预计会在六月底宣布重新举行教皇选举。 实际上,所有在圣座城的法兰籍主教和部分艾尔籍主教已经返回法兰。 他们会在法兰王都,像当初老教皇一样,以简单多数原则快速选出教皇。 我甚至敢肯定,格兰迪瓦成为教皇将会是史无前例地全票当选。” “单方面宣布自己是教皇,啧啧啧,这太掉价了。”霍恩嫌弃地摇摇头,仿佛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当上的教皇。 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到七月的时候,帝国内将会出现一幕奇景——一个帝国三个教皇? 甩了甩头,霍恩将这个古怪的想法抛之脑后,他还要说话,却听到一阵清脆的鲁特琴声。 “具体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看戏吧。” 随着幕布的缓缓拉开,霍恩放松了身体,将全部心神都沉入到这话剧中。 这场戏就是让娜先前提过的解决办法。之前在黑陶镇的时候,拜圣父会修士就抱怨过分田和大审判不好做。 很多村民的苦难真的配得上他们的认知,百试百灵的诉苦会只有原先两三成的效果。 霍恩不得不承认,这些贵族和教会在靠着超凡力量训民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不要紧,矛盾是存在的,只是被掩盖了,不可能如当它不存在般无视。 就像地主住好房子吃美食不会让农民破防,但地主拿白面馒头喂狗,却会让农民破防一样。 只要从他们的生活下手,一点一点慢慢来,肯定能让他们醒悟过来。 霍恩想出的法子就是话剧。 与贵族们欣赏的繁杂歌剧不同,霍恩弄出的话剧相当简陋。 白话说,白话唱,使用民俗小调伴奏,让吟游诗人唱旁白,力求通俗易懂贴近生活。 霍恩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格兰普文,第一他是亲历者,第二他是干马戏团出身,肯定有戏。 于是在霍恩、格兰普文以及一众吟游诗人开始集思广益。 最终,他们基于蓝血修道院和无名僧侣的事迹,写下了帝国历史上的第一部话剧——《约定的天国岛》。 为了戏剧效果,他们没有把原版故事完全照搬,而是经过了不少改编。 比如无名僧侣在修道院待了十几年,而剧中只有一年。 比如修道院地点放到了一个乡村,还增加了一个骑士的丑角,方便农民们代入。 这本戏剧共五幕,使用的是“群众”心中最喜欢的喜头悲尾煽情结局。 这玩意儿放霍恩故乡都是不少人看吐了的,放在这个世界却是无比的新奇。 五幕戏结构紧凑,前三幕是喜剧,讲述小偷假扮无名僧侣尝试偷取葡萄酒的秘方。 讲述他如何跟主教还有骑士斗智斗勇,如何查找秘方,弄出了不少笑料。 其间的暗线就是无名僧侣渐渐喜爱上了这些天真的孤儿。 第四幕则是无名僧侣在聪明善良的农夫帮助下,发现了线索,并在这一幕的结尾发现了真相。 第五幕就是最终的结局,无名僧侣选择拯救这些孩子,和主教同归于尽。 可大多数孩子还是被教会捉了回去,残忍杀害,只有小女孩苔丝活着逃了出来,遇到了救世军作为结尾。 为此,霍恩还剽窃了不少家乡的名言名句来为其增添色彩。 例如此刻舞台上,小女孩苔丝抱着无名僧侣手臂问出的“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反正只要是合适能缝的名言,霍恩基本都缝了进去。 随着无名僧侣最后作出决定说出“偷生还是抗争,这是个问题。”的时候,整场话剧已经逼近尾声。 不少在场的市民乡民都忍不住哭泣起来,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救人了。 排练过无数次的霍恩却没有哭,他注视着台上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不知道当这场话剧在乡间上演时,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本章完) 第342章 哪有人演话剧不戴头盔的? 第342章 哪有人演话剧不戴头盔的? 金河乡,蒙克鲁斯庄园附近。 在打麦谷的平地上,在无数金黄的麦田和米果田包围下,竖起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木台。 三天的暴雨后,随着戏剧队的到达,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热风鼓动着,让凉棚下的诸多乡民额头上流下细密的汗珠。 可他们却没有去擦,而是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点地看着舞台上。 舞台上,由格兰普文饰演的主教老爷,踩在假修道院木框架上,手持长剑指向了拦在道路前的无名僧侣。 那脸上狂怒夹杂着恐惧的声音,被格兰普文表现得惟妙惟肖。 “该死的,为什么?” 无名僧侣竖起了手中的草叉:“为什么呢?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太过于年幼,或许是我老了,听不得孩子的哭声。” “让开道路!” “不可能。” “那你就受死吧!” 这段剧情是无名僧侣放跑了孤儿们之后,独自一人拦在山路上,阻拦主教老爷的追击。 看到演到这个剧情之后,朱尔丹马上对身边维持秩序的黑帽军低声说道:“准备好,要开始了。” 尽管这些演员的表演对于欣赏过高级戏剧的贵族来说,过于低俗和尴尬。 可对于这些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乡民来说,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尤其是先前的剧情早就让他们代入其中的情况下。 “呀诶!” 木制涂着银漆长剑撞在了草叉上,表演了几個回合的慢动作拙劣交战后,无名僧侣被主教击倒在地。 “注意了!”朱尔丹马上带着守卫的战争修士朝舞台前赶去。 果不其然,在无名僧侣倒地的瞬间,乡民们马上就沸腾了,不少人是急得吱哇乱叫起来。 眼看着长剑插向无名僧侣的胸口,乡民们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怒吼着捡起石头就朝着主教砸去。 瞬时间就有十数块大小石头朝着舞台上的主教老爷砸去,有好几块甚至真的砸中了格兰普文。 好在格兰普文早有准备,他的主教帽子里镶了铁片,在宽大的袍子下更是有一套薄铁甲。 毕竟被连续砸了好几场了,之前就有两名男演员被打伤砸伤了,他自然要全副武装。 “演戏呢,不准砸!” “扰乱秩序的滚出去啊!” 黑帽军举着从骑士手中缴获的盾牌,拦下石块,对着那些扔石头的乡民青壮呵斥起来。 听到可能会被驱逐,这些乡民才安安静静地坐回了原地,紧张地望着台上的景象。 或许真是他们丢出的石子起了效果,主教老爷在挥下长剑的瞬间,也被无名僧侣用草叉刺穿了心脏。 两人同归于尽,孤儿们成功逃跑。 尽管为无名僧侣的死而悲伤,可台下凉棚的乡民们还是立刻发出了欢呼声。 但这个时候,后台的幕后人员敲击木桶发出“笃笃”的蹄声,骑着滑轮木马的骑士老爷出现了。 随着舞台背景上假山木板和森林不断退去,尽管孩儿军们饰演的孤儿只是在原地跺脚,可还是演出了追逐的感觉。 在凉棚下农夫农妇们揪心地大喊中,孤儿们一个个地被抓住或者当场被砍死。 每一次有孤儿被砍死,在农夫和农妇们眼中,就是他们丢失的孩子被砍死一般。 在最高潮的时刻,孤儿们几乎被残杀殆尽,只剩最可怜的苔丝跪在地上,绝望地祈求圣父的降临。 “不洁者,圣父永远不会原谅你!”饰演骑士的演员发出一声怒吼,便朝着那小女孩冲去。 “离她原点!” “滚开!” 七八个两眼发红的农夫冲出了凉棚,他们身后则是二三十个慢了一拍的其他乡民。 他们速度太快,冲过了黑帽军的防线,一名老农更是以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速度,跳到了台上。 那骑士吓得立即准备下马逃窜,可老农速度太快,他双目怒得快要裂开,泪水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才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他高喊着一拳砸在了那骑士演员的鼻子上,可怜演员的鼻梁骨应声而断,他惨叫了一声,险些从假马背上摔下来。 下面的乡民们连声叫好,幕后刚摘掉帽子洗掉脸上妆容的格兰普文和饰演无名僧侣的演员只能再次返场。 他们套上了假僧侣的衣服,上前拽住了老农的胳膊,不让他继续攻击。 见局面不可收拾,旁边的吟游诗人灵机一动开始救场,大声念起了现编的旁白:“……眼见骑士要杀死苔丝,一名路过的乡民忍耐不住,上前给了骑士一记重拳…… 然而骑士哪里是好惹的,他马上叫来了两名神殿骑士,按住了这名路过的英勇乡民…… 难不成他们就要在这里丧命了吗?可怜的苔丝,可怜的农夫……哦,看啊,那是什么,是救世军来了!是圣女贞德来了!” 幕后人员马上用皮革的摩擦声模拟出闪电的声音,剧中名为贞德的圣女终于赶到,在发表了一通审判的宣言后,落下闪电,劈死了骑士。 与此同时,两名黑帽军爬上了舞台,对着拦住老农的两名演员假装发铳。 “砰砰!” 两声模拟发条铳击发的敲击声,格兰普文识趣地重重倒地,捏碎了手中的红色颜料。 乡民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而那位老农则被其余救世军请下了舞台。 十余名演员、幕后人员全部上台,在乡民们的欢呼声中鞠躬行礼,然后有序退场。 接下来,舞台将交给这名神色狂热的拜圣父会神甫,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骑士和管家,其中正有一人就是德克拉马。 按照流程,看戏、诉苦、公审,以骑士之头颅祭天后,就是最终环节——分田分地。 不得不说,这套预先渲染故事,然后修士揭露真相,最后趁着热血上头杀人分地的手段相当有效。 尽管有些乡民之后还是会感觉到后悔,可人都被他们群情激愤公审死了,那就只有跟着救世军一路走到黑了。 大多数的乡民还是幡然醒悟的,尤其是一些平时最被欺负的乡民,出现了对救世军皈依者狂热式地追捧。 他们口中的圣三一都不再是圣父圣树圣主,而是圣父圣孙圣女了,毕竟隔代亲嘛。 在极乐山这个大家庭中,圣父喜欢谁的次序,那不就是他们在人间地位的次序吗? 这么一说,圣孙的地位还要远高于教皇呢,人家只是选择推倒千河谷教会而非杀教皇就不错了。 不过由于圣女最后的出场过于炸裂,金河乡本地的乡民们还是更加崇拜圣女贞德。 在后台的卸妆帐篷中,饰演苔丝的弗采娃换掉了破烂的衣裳,穿上了平日里修身的长衣长裤。 与这个时代贵族们崇尚宽松不同,在霍恩的推动下,救世军上下都普遍喜欢更加贴身的衣物,因为活动起来更方便。 弗采娃本来是孩儿军的一员,不过她本身的性格并不符合卢比扬卡的氛围。 于是在勒内的安排下,她转职成了演员,带着七八个同样不适应卢比扬卡的孩儿军,当起了蓝血孤儿院剧中的群演。 用盆中的清水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弗采娃望着水面中的倒影,那是一张精致而乖巧的脸。 很少有人在看到这张乖巧的脸蛋受难时,会无动于衷。 但此刻,倒影中的脸庞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和勒内他们实打实地清除教皇国的敌人相比,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算是对教皇国作出了贡献吗? 没等她思考出个结果,倒影中精致的面庞忽然严肃。 弗采娃侧步转身,从桌子上抽出了短剑,对着门口喝道:“是谁?” 尽管弗采娃从孩儿军转职成了演员,可这丝毫无法掩盖她受过的训练。 门帘掀起,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农局促地站在门口,纠结地把帽子按在胸前:“苔丝小姐,你,您好,我是索特,公簿农索特。” 弗采娃认出了他,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你是之前那个冲上台的?” 老农索特羞愧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没事,他们到一地,都要被打一顿,都习惯了。”弗采娃坐在了椅子上,微笑着看向他,“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这个时候了,弗采娃的手中仍旧握着短剑。 那老农看着弗采娃,眼中流露出回忆和向往的神情:“苔丝小姐,真的有孤儿从修道院逃出来了吗?” 弗采娃愣了一秒,她看着老农索特希冀而渴求的眼神,艰难地开口:“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我得告诉您……应该是有的。” “……”在沉默了足足十来秒后,索特才重新戴上了帽子,“抱歉打扰到您了,苔丝小姐。” 低下了脑袋,索特从幕后走到台前,再走到哭声震天的凉棚边,默默地坐在了抽泣的妻子希科瑞身旁。 “索特,你去哪儿了?” “希科瑞,我要去参军。” “你?去参军?你都快四十了!”希科瑞惊叫道。 老农索特抬起了头,希科瑞劝说的话却堵在了嘴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索特。 这个窝囊了一辈子的老农,在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儿二十年后,露出了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真相,我已全部了然了!” (本章完) 第343章 摇摆的库什骑士 第343章 摇摆的库什骑士 黑陶镇距离酸瓜镇不过二十余里的距离,规模却比酸瓜镇小得多,整个镇子的人都不过一千人。 这个小镇基本就是如马约镇一样的产业小镇,主要的收入来源都是黑陶镇边上的黑色陶土。 这种优质的陶土能烧出相当漂亮的陶器和餐具,这附近几个大小村镇的陶器,基本都出自黑陶镇之手。 在黑陶镇的边缘,有一间被残破重修后的小院。 它静静地躺在荒凉的土地上,被一圈由粗糙石块堆砌而成的高墙所环抱。 苔藓和野草在缝隙中生长,炎热的空气在密封的小院仿佛被放在锅中熬煮。 库什骑士们围坐在桌边,如饥似渴地喝着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井水,和着买来的啤酒,躲在树荫下乘凉。 这样的待遇放在骑士们身上肯定算得上是虐待,可库什骑士们却甘之若饴。 原因很简单,幸福是比出来的。 当其他法兰和莱亚骑士大热天的还要开垦一整天时,他们只需要干半天活,就能回到院子里休息了。 这大热天的,几名青年库什骑士趴在墙头,硬顶着大太阳朝外张望。 当看到脖子上系着绳索,浑身湿透喘着粗气在烈日下挖土的法兰骑士和莱亚骑士们,他们就乐不可支。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佩里尼还记得分组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印象深刻,实在是太畅快了。 原先看不起库什裔的其他骑士,不断地试图证明自己是库什骑士,以躲避被拉上诉苦会公审的结局。 他们哭喊着,互相举报有人血统不纯或者假冒库什人。 而之前做这些事的,往往是库什人。 这些所谓的“法兰骑士”“莱亚骑士”很多都是后来被法兰化莱亚化的库什骑士。 他们往上倒三代,必定是纯种库什人。 尽管佩里尼忧心忡忡地认为,这是在离间骑士内部,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 在救世军的优待和宣传下,这些青年库什骑士都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对救世军的好感。 当然,优待只是建立在他们没罪的前提下。 先前某位罪行斑斑的库什骑士,还是被拉去公审砍头了。 不过相对于那些外来的法兰骑士,库什贵族和本地库什平民一衣带水,多有亲戚关系还是同一文化,所以压迫并不算残忍。 当那些身穿黑衣的士兵用库什方言说话时,双方一对接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不仅如此,佩里尼打心底里承认,那位妖人霍恩确实有点实力,救世军的士兵确实比金河乡的有素质,不是夸救世军呢。 之前他们托看守的黑衣狱卒(黑帽军)帮忙买酒,是故意多给了一些钱的,防止他不愿意或偷偷往酒里撒尿。 但没想到黑帽军买来了相当不错的酒,甚至还给他们找了钱。 他们前后一盘算,发现丝毫不差,那些救世军居然一分钱都没私吞。 和他们认知中不同,这些救世军还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该怎么说? 当时的佩里尼给出了一个自己很长时间都没说过的词语——“好人”。 “好人吗?”佩里尼低着头,仿佛在质疑又像是在反问。 “来了,来了。”一名趴在墙头的青年库什骑士跳下落地,冲到了小院的门边。 不多时,门口的两名黑帽军打开了大门,放了恩里科进去。 恩里科进去地时候,还在盛情邀请门口的黑帽军:“赞德罗斯,安农,进来喝两杯啊?” 那站岗的黑帽军腼腆地摇摇头:“不了,站岗期间喝酒,要被责罚的。” “你们主官管得真严啊。”嘴中啧啧,恩里科意气风发地走入了小院。 与这些被软禁的骑士不同,恩里科干了三個月苦工,地种得非常不错,又在战场上帮助了救世军劝降。 为了表彰功绩,霍恩给他解绑了一部分权利,还把他雇佣成了圣锄修道院的农业顾问,能够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动了。 恩里科伯爵受到的教育确实比他们这些泥腿子要高不少。 很多庄园管理的农学知识,他都门清。 当别人问到的时候,他还会自傲地说:“你去金河乡打听打听,谁家庄园田地每年收获最多……哎哟……” 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恩里科在最后都会心痛地捂住胸口,想起了自己那被分光的庄园田地。不过三个月的苦工生活,磨平了他本就不多的棱角,接受了自己目前的命运。 看着自己同为阿尔科家族的堂弟,佩里尼无奈而悲伤地发现,阿尔科家族三位伯爵,目前已经有两位齐聚小院了。 在恩里科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穿主教服装的人,不过他们正在和门口的黑帽军交流,看来是询问他们最近地表现。 “你的酒……你的纸和笔……你的药膏……”一进门,恩里科就开始给这些亲戚朋友们发放各种代购的物资。 可当佩里尼接过恩里科帮他代购的《战争修士圣典》时,却眼尖地在恩里科的口袋里发现了什么。 “等等!”佩里尼一把抓住了恩里科的手腕。 “啊?咋了?” 佩里尼没有多说话,而是从他口袋里抽出了几张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买了圣战债券?” 恩里科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不知道啊,他们说能赚钱,我就去买了。” 佩里尼彻底说不出话了。 你一个战俘,跑去买了赌敌方胜利己方输的债券,到底想干什么? 这边佩里尼心情复杂,那边恩里科都被周围的骑士围上了。 “这债券一个月能赚多少?” “目前最高只有10第纳尔价格的20第纳尔面值债券了,不过它有7%的年利率,同样可以用来购买拍卖资产。” “恩里科叔,上次托你买的《圣孙远征记》,买到了吗?” “伱不说我都忘了,喏,给你。” 或许是先前的法兰骑士们争抢着当库什骑士的场景,给这些库什青年内心的刺激过大。 他们居然都隐隐出现了“叛变”的迹象。 先前的库什骑士被外来骑士们百般排挤和刁难,明明是骑士,活得就跟大号武装农差不多。 这些库什骑士都是少壮派,本就憋着一股不服气。 结果到了救世军手里,这股不服气彻底爆发了。 他们每天聊天,动辄就是“库什人不打库什人”“库什人的命也是命”“库什人要有自己的教皇。” 要知道,千河谷教会的上层都是法兰人、莱亚人甚至是艾尔人和诺恩人,就是没有库什人的份。 再看看救世军和圣孙教皇国,圣孙圣女本人都是库什人,六名大主教五个库什人,十个军团长九个库什人。 猪都知道投奔谁前景更大了。 但问题是这些农民对骑士有着莫名的恨意,还会分走原属于他们的田地,这才是青年骑士们比较顾忌的地方。 “咳咳……”在恩里科分发物品的时候,一名神情坚毅的神甫掰着恩里科的肩膀走到了佩里尼的面前。 恩里科马上清了清嗓子:“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教皇国红衣主教,真理长遥领白砂地都主教,马德兰·威金大主教。” 骑士们立刻统一站起,放下手中的物件,以统一的姿势向马德兰行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马德兰一开口却是他们熟悉的库什土话,这让库什青年们原先脸上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马德兰微笑着看向佩里尼。 佩里尼立刻知道,戏肉来了。 在恩里科的陪伴下,两人走入了一个僻静的小屋。 “我们可能互相厌恶彼此,可我们同样需要彼此。”马德兰开篇点题,没有过多废话,嘴角弯出一个礼貌的弧形,“冕下可以捏着鼻子容忍你们的存在,但你们同样要让渡一部分利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佩里尼摇了摇头。 马德兰将一封信递给了他,上面的火漆蜡封还没拆:“这是你们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派人送来的信,她没有出钱来赎你们。” 迫不及待地用小刀划开了鲜红的火漆蜡封,佩里尼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封信,双眼越瞪越大。 “为了千河谷人的未来,为了所有库什裔的未来……”佩里尼下意识地念出了信件的最后一行文字。 (本章完) 第344章 狂风堡之乱 第344章 狂风堡之乱 夏日的热夜,只有蟋蟀耐不住炎热,不断地发出挣扎地鸣叫。 在旷野的鸣叫声中,狂风堡外的平原上正是一座营地。 来自翡翠海的热风吹拂着骑士三角旗,竖挂着的三角旗上,城堡和雄鹰的家徽猎猎飘扬。 在焦黑的木栅栏和尖刺木桩之间,是抱着长矛打盹的守卫和成排的栓马桩,几匹骑乘马低垂着脑袋打着响鼻。 他们从营地抬头北望,正好能看见灯火通明的狂风堡,那是骑士和贵族们的狂欢。 在这营地东南角最低洼的地带,还有着一个小一号的另类营地,或者说监狱。 与那光明大放的狂风堡比起来,这座小营地暗得可怕,因为此处正是巫师们的营地。 准确来说,不仅仅是被俘巫师们的营地,还有沙雕骑士尼德萨尔饲养的巫师奴隶。 他们的数量高达二百五十人,平日里都待在红铜要塞附近的小城堡,负责给尼德萨尔产出炼金药剂放到黑市上售卖。 这次尼德萨尔把巫师们带到金河乡,除了要他们仿制发条铳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防止他们逃跑。 毕竟他在红铜要塞附近没留多少人,要是秘党搞个劫营啥的,那他辛辛苦苦捕捉了近十年的巫师奴隶就全没了。 尼德萨尔之所以搞黑市走私,除了有劳动力区位优势外,还有一点就是自然资源区位优势。 要知道,黑蛇湾南临绿龙林海,林海正是各类和香料的产出地。 法兰王室的富庶,很大程度就是靠着香料贸易。 林海边上的黑蛇湾能弄来大量的香料和珍贵药材,这些药材正好便是炼金药剂的材料。 说来讽刺,贵族们不准普通人使用价格便宜,效果更好的炼金药剂来救命,却允许自己使用炼金药剂来提升雄风和美貌。 对于王庭出身的他,正好能利用这一点,他对魔法可没有帝国骑士那种心理上的禁忌。 通过炼金药剂的贸易,尼德萨尔赚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不过出于沙漠牧民生来就有的不安全感,他把这些钱中的大部分都到了尼哥萨克们身上。 硬生生是把尼哥萨克骑士们堆到了各个六段呼吸法,全员方旗骑士的水平。 不过为了给海尔温收拾烂摊子,尼德萨尔不得不带着尼哥萨克离开,来不及去管这些巫师奴隶了。 篝火旁,几名守卫百无聊赖地啃着果子,监视着巫师奴隶们在月色下制作炼金材料。 这种特殊的炼金材料只有在夜晚能制作,否则他们早就躲在屋子里睡大觉了。 “快点,废物!”一个守卫不耐烦地喝道,手中的鞭子重重抽在一個巫师奴隶的背上。 名为莫尔蒙的巫师奴隶被打得一趔趄,还是几个同伴扶住了他,才没有跌倒。 “看什么?”见周围巫师奴隶们抬头,守卫瞪着眼吼道,“也想挨鞭子了!” 那些奴隶和战俘们低下脑袋,佝偻着身躯,默默地继续干活,没有半句怨言。 这些巫师的食物里被下了抑制法术的秘药,相当于把他们变成了不会法术的炼金术士。 否则这些向来桀骜的巫师们,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 那名守卫大笑着,走到一旁,拿起酒壶开始狂饮。 守卫队长大声说:“你们这些奴隶,天天给我们找麻烦,就不能等明天那个不洁的库什人值班再炼金吗?” “反正那些库什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哈哈哈哈。” “他们啊,都是魔鬼的亲戚!” “哈哈哈哈——咳咳咳” 守卫们的笑声在营地中回荡,可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笑声渐渐变得嘶哑,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守卫眯着眼睛看向周围,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 “今晚的酒这么烈的吗咳咳咳——”守卫队长揉着太阳穴,摇头晃脑起来。 或许是酒太烈,或许是酒精里的其他东西麻痹了守卫们的神经,他们硬是没有注意到—— 那些原先佝偻着身躯的巫师奴隶们,渐渐直起了身躯。 突然,无声的惨叫打破了宁静,被砍中的守卫惊恐地望着插在脖子上的仪式刀,缓缓倒在了地面。 莫尔蒙抽出了仪式刀,冰冷地看着这些慌乱的守卫。 另一个守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那些奴隶,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更无法大声喊话了。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都回去!”几个巫师奴隶沉默地堵住了去路。 “想死吗?”守卫拼尽全力挥出一鞭,但他的手臂颤抖,力量微弱,鞭子软绵绵地拖过空气。 他低头看看手心,后退几步,脚步虚浮,眼中满是惊恐和不信。 十数名巫师奴隶却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低声怒号,直到这些守卫被打得不成人形了,这才摆手。 先前被打的巫师莫尔蒙,从守卫尸体的腰间拔出短刀:“发信号,你去打开营房的门,放那群混蛋们出来,我去仓库找唤醒药剂。” “好。” 这个发动骚乱的小团体,明显是以莫尔蒙为领袖,他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去。 一阵急促的鸟叫声划破夜空,围聚在一起打牌的修士们掏了掏耳朵,便叫窗边的修士去关窗子。 阿尔科家的老祖母今晚召开了宴会,邀请了高等阶的修士,只留下了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在营地守夜。 透过窗户,他们能看到那狂欢的夜宴,心里自然是平衡不了睡不着,只好起床打牌。 “咚咚!” 小屋的门被敲响了,一名修士皱着眉头,放下牌站起来,走到门边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大人,有人打架斗殴受伤了。” 修士不耐烦地隔着门问道:“守卫们哪儿去了?” 像是的巫师奴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卫兵老爷们喝多了,叫不醒。而且……那几个巫师在用法术互殴,他们明明都喝了沉睡药剂的……” “什么?!”这下连打牌的修士们都惊动了,他们惊怒交加地站起,连牌都不打了。 修士首领将手中的木牌狠狠砸在桌面上:“这些废物!开门,把圣油都拿上!” 解开了复杂的门锁,包着铁的沉重大门缓缓打开。 “你……”那修士刚想仔细询问过程,却听到一声奇异的嗡嗡声。 感觉好像是谁在射箭? 他还没想明白,箭头就已从他的后脑探出,那箭头还粘着脑浆和血。 “糟了!快堵住大门!” 修士们惊慌失措地冲向墙边的武器架,手忙脚乱地拔出长剑,翻找着合适的防具。 另一名修士扯下墙上的挂毯,试图遮挡弩箭的攻击,满脸恐慌。 有人甚至拿起桌上的椅子当作盾牌,步履蹒跚地往后退。 只有一名年长的修士焦急呐喊:“快去拿圣油!” 这些慌乱的修士才如梦初醒,冲向储物柜,手指颤抖着打开柜门,急切地翻找瓶瓶罐罐。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几名巫师奴隶已经冲了进来。 他们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猛然砸向最近的修士。 一个修士惊慌失措地举剑格挡,却被巨大的力量震退,连退几步,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挡住他们!”慌乱的年长修士大声喊道,但话语被一记重锤打断。 大锤咚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天灵盖直接塌陷下去,脑浆被巨大的压力挤得迸射而出。 巫师奴隶们势如破竹,一名巫师挥舞铁锤,狠狠砸向一名修士的胸膛,白骨溅射,挂在了一名修士的头发上。 下一秒,一名巫师抓住修士的头发,拽着他的脑袋,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向墙壁,那修士当即晕死过去。 片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这些巫师们都是杀人放火做惯了的老油条,杀完人后,便是扯下名贵的挂毯、撕下修士的袍子,浸满油脂。 在明晃晃的蜡烛下点燃,朝着帐篷、马厩、柴火堆丢出,火势在最会玩火的巫师手中迅速蔓延。 浓烟明火,奔跑的人群,咳嗽声与战马惊恐的嘶鸣声不断响起,甚至连城堡中的乐声都小上了几分。 在一段突然地安静后,营地转眼间陷入了大乱。 惊慌失措奔跑的人们塞满了道路,他们试图扑灭火焰,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一名名巫师已经走出了关押他们的营房,目露凶光地向着他们投来憎恨的目光。 (本章完) 第345章 巫师和步兵的对决 第345章 巫师和步兵的对决 “醒醒,醒醒!”熟睡的仓库守卫抬起头,木墙外传来了清晰的呼喊声,“起火了,快去救火啊!” 剧烈的爆炸声和烟火味,让看守仓库的守卫猛然清醒过来,他抬头从窗户里眺望。 从狭窄的口子里,滚滚的浓烟和空气中呛鼻的烟熏气,无一不表明着突发的火灾。 那守卫立刻从椅子上跳起,要知道,他的同伴可都去野外澡堂“洗澡”去了,他可没有足够的人手救火! 这要是让大火把军粮给烧了,那就完了!几个头都不够砍的呀! “来了,来了,快去救火!” 着急忙慌地提着水桶,守卫脑袋上歪戴着头盔,哐地撞出了大门:“再来几个人,多叫几个人……嗯?” “嗯?”他茫然地看着眼前黑黢黢的营房帐篷,只有几处地面上燃着的柴火,火势根本就没有蔓延到他这来。 在茫然间,他余光看到角落里寒光一闪,便见莫尔蒙面目狰狞地冲来。 “诶——” 他马上丢出木桶去阻挡,可莫尔蒙挥拳打飞了木桶,在守卫转身奔逃的刹那,将短刀猛地掷出。 短刀嗖地插入了守卫的背心,扎进入一寸有余。 他疼得整个人向前一挺,伸手就要去摸背后的短刀,可莫尔蒙早就飞扑上来,抓住了短刀狠狠刺了进去。 “啊——滚开,你这個魔鬼!”守卫哭喊起来,剧烈地挣扎着,鲜血飚射在莫尔蒙的脸上。 可他越挣扎,失血就越多。 当血液染红了他的胸口和守卫的背心时,那看守仓库的守卫彻底不动了。 几名巫师伙伴在确认了这附近的几个守卫已死后,迅速冲入了仓库内。 喘着粗气,莫尔蒙站在门边:“仔细找找,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后,一个黑蛇湾巫师就抱着一个敞开的大箱子走了出来。 箱子中用木板隔开,垫着米果秸秆和木屑来缓冲,二十四瓶药剂散发着莹绿色的光芒。 “还真有法力唤醒药剂啊。”莫尔蒙看着这药剂,喃喃自语地摸着脑袋。 骑士给他们准备法力沉睡药剂的时候,可是不会准备唤醒药剂的。 莫尔蒙想起了三天前来找自己的黑衣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在仓库里放上一箱子药剂的?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了。 “会塑能法术的,赶紧先喝,按照计划,该去营门前了。” 一边说着,莫尔蒙一把抓起摆在箱子里的瓶子,用力扭开瓶盖,仰头将绿色的药剂灌入口中。 药液冰冷刺喉,从他的食道流入胃部,大约一分钟后,他脸颊的肌肉颤抖起来,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 当莫尔蒙再次睁眼时,只感觉世界就清晰了几分。 喝了以后非常痛苦,但喝完后,他整个人却有一种丰收般的喜悦。 “怎么样,法力都恢复了吗?”莫尔蒙对着身边几个巫师问道。 他们互相望望,都在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丰收般的喜悦:“恢复了。” 莫尔蒙抬起头,遥望远方,在营门的方向正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走,咱们过去。” “那这仓库怎么办?” 莫尔蒙想起了那个黑衣人的话,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按照嘱咐留下了两个人:“放火烧了,把军粮都烧光,剩余的人,跟我去营门那边。” 随着火势的不断蔓延和值守长官的缺席,整个营地都混乱起来。 最先经过的是士兵的营帐,帐篷倒塌,火焰燃烧,士兵四处逃窜或是灭火。 “干什么的?不准乱跑!”注意到莫尔蒙的守卫指着他大喝起来,顺带拦在了他的面前。 莫尔蒙话都不说,拿出长剑将其当头劈倒。 随着越靠近营门口,士兵就越多,随处都能看到巫师奴隶和战俘正在与士兵交战。 和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巫师不同,这些黑蛇湾的巫师们双手挥舞长剑,剑刃与剑刃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莫尔蒙没有停下脚步,他冲进战圈,一脚踹在守卫胸口,将那守卫踹得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看见一名巫师对着他伸出了双手。 七八名拦路的守卫的身体猛地僵直了一下,体表忽然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一名膀大腰圆的巫师长斧横扫,便有三颗人头飞起,但血液因为寒冷却只是咕噜冒泡,并未喷射。 “都说了夏天不要用冰霜术!”莫尔蒙朝着那个人骂道,“省点魔力,待会儿还得开营门。” 挥舞着从修士那里夺来的剑,莫尔蒙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收集落单的巫师,居然真的杀到了营门口。此刻的营门前,足足有上百名巫师正与卫兵展开厮杀,门口还有源源不断的卫兵正在支援。 衣衫褴褛的巫师用力挥剑,将一名士兵的盾牌砍裂,可还没等他进攻,另一名守卫的士兵手持长矛,瞬间洞穿了巫师的腰腹。 鲜血与汗水,出没在火光与剑光之间,到处都是结伴或捉对厮杀的巫师奴隶和卫兵。 随着士兵们支援到场,他们还是逐渐占据了对巫师们的上风。 必须得速战速决了,莫尔蒙皱起了眉头。 “塔洛林!巴林巴!库鲁!”莫尔蒙立刻下令,“火球术!” 三名巫师立即分散开,一个站在莫尔蒙身边,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分散站得老远。 这是为了防止施法时的互相干扰。 他们的身体颤抖着,两眼翻白,口中念着不知所谓的话语,双手相对不断前后移动。 仿佛在掌心擦亮了隐形的火柴,他们的指间跃动起了火焰。 一条条火焰相互纠缠,像是纺织一般,三分钟里,化出了三枚耀眼的火球。 “去死吧,表字骑士!” 三枚火球瞬间甩出,划过了一道炽烈的光弧,两颗砸在了营门上,爆裂的火焰立即将营门吞噬,熊熊的热浪让周围卫兵都变了脸色。 还有一颗只是落在了一旁的帐篷上,火焰爆开,在噼啪燃烧声中,便把周围三间帐篷全部点燃。 “你们三个沟槽的扔歪了!”前方鏖战的巫师气得鼻子都歪了,一边喊,一边将一口浓痰涂在面前卫兵的眼睛上。 眼周冒出了白烟,那卫兵捂着脸,痛苦地嚎叫起来。 “狗别叫,我歇一会儿继续。”尽管只是一发火球,三名巫师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站都站不稳的不止巫师们,还有卫兵。 他们呆滞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看向那些破衣烂衫的巫师,再次想起了战场上被魔法摆弄的恐惧。 “巫术!魔法!” “魔鬼啊,是魔鬼显灵了。” 见敌方的阵列出现了混乱,经过了漫长施法准备的莫尔蒙出手了:“散开!” 话音刚落,前排的巫师们立马朝身后和左右分散。 他高高举起双手,两手间的火球比先前三人的更加巨大,光焰更加炽烈。 双手猛然推出,火球带着炽热的烈焰飞向守在营门口的士兵。 在空中划出一道灿烂的光弧后,火球精准地击中了目标。 爆射开的焰浪瞬间点燃了附近的十来个人。 衣物被火焰吞噬,卫兵们尖叫着逃开,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拍打身上的火焰。 “救我救我!” “是魔鬼的力量,是魔鬼的步伐!” “营门塌了,看那边!” 屋漏偏逢连夜雨,营门在烈焰中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声,化作了枯黑的木材倒在地面。 见营门倒塌,巫师欢呼起来,卫兵们则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四散逃窜。 前排的巫师们立刻朝前奔去,自由近在咫尺了! 巫师们大步向前,朝着久违的自由奔去,可很快,他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干脆停下。 巫师们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着前方。 莫尔蒙的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营门倒塌激起的灰尘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怎么了?” 莫尔蒙没有搭理他,只是直直看向前方:“尼德萨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章完) 第346章 巫师和骑兵的对决 第346章 巫师和骑兵的对决 在倒塌的营门后头,上百名尼哥萨克静静站立在燃火的木骨架后。 波浪般摇动的火光映射在尼德萨尔古铜色的脸上,哑光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起。 尤其当他看到军粮仓库升起的滚滚浓烟后,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几乎要压在所有巫师们的脸上。 尼德萨尔头顶的天空传来鹰唳之声,他将手中马鞭遥遥指向那些慌忙列阵的巫师们。 “抓住带头的,不用留手!” 片刻后,让无数巫师午夜梦回的马蹄声又一次响彻了夜空。 黑色的盔甲与内衬摩擦着,来自王庭呕哑嘲哳的战吼声让不少尼德萨尔一方的士兵都变了脸色。 “快,盾阵战术,要来不及了。”莫尔蒙拿着木棍大声地呼喊着,如赶羊般把巫师们驱赶到预定的位置。 “不是说尼德萨尔今夜不在吗?” “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快站好。” 所谓的盾阵战术,就是巫师们应对骑兵冲锋时的常用战术。 教会和贵族对巫师的排斥,除了他们打破了自己对超凡的垄断外,重要的一点就是骑士和巫师可以见面互秒。 尽管骑士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血高防厚,可硬吃一发火球术或者闪电术或者酸液球,不死都是重伤,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而巫师们面对骑士,只要被近身,同样是一剑就倒。 根据巫师的这项特征,教会发展出了堆护甲的骑士和堆闪避的猎魔人。 骑士们在面对法术时,可以靠着神术赐福硬扛,而猎魔人则可以靠着药剂躲避或消解法术。 通过这两项应对法术的方法,再加上巫师的超慢施法速度和每日一到两次的施法次数,就能快速近身巫师,对其形成压制。 在数次失败中,巫师们逐渐更新打法,在复盘后快速优化迭代,成功诞生出了两个有效的战术。 防御端的战术主要是靠着前排步兵和肉体巫师列成盾墙,防止骑兵直冲塑能巫师。 后排的塑能巫师们依次输出冰霜术减速、爆光术眩晕再配合红龙息火球术打伤害。 进攻端的战术则巫师们背剑持杖冲到二三十米的位置,使用法杖施法打破敌方阵形后,再抄起黑蛇湾特有的锯齿剑冲入敌阵大砍大杀。 而面对尼哥萨克骑士们的冲锋,尽管莫尔蒙感觉到了由衷的绝望,但还是按照防御端的战术开始列出阵形。 进攻端的战术要求有足够数量的巫师,而场上绝大多数的巫师都处于法术沉睡状态,无法正常施法。 莫尔蒙只能选择防御,先扛过这一阵,再想办法。 在混乱中,巫师们飞快排成了五排。 前两排的巫师手持近战武器、捡来的盾牌或门板圆凳,密集站列,将几瓶唤醒药剂轮流传着喝下去。 虽只是释放了部分压制,却足以使他们用出最低级的肉体向法术。 后三排则站得相当开,前后左右每隔三四米就是一名塑能精通的巫师,甚至两侧的巫师干脆爬到了屋顶上。 十二名巫师双手指尖闪烁着蓝白色的电光,或者是旋转的火球,弥漫着刺耳的嗡鸣声。 不过在失去了法杖后,他们的法术射程下降颇大,只能在五到十米的范围上发动法术轰击。 换言之,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看着巫师们列出的盾阵,尼德萨尔咧开嘴,雪白的牙齿上粘着猩红的血丝:“可笑。” 蹄声轰鸣,上百名尼哥萨克排成了三排厚实的阵列,已经到达了距离法师们五十米的距离。 “标枪!” 火把光焰闪烁,冲来的骑兵阵列中,忽然升起了一道带着银色的黑雾。 标枪极速旋转,眨眼的工夫就落入了盾墙的阵列中。 这些基础都是六段呼吸法的骑士投掷出的标枪,冲击力还能小了吗? 长针般的矛头深深扎入了木盾内,穿入持盾者的手臂,原先还算整齐的盾墙出现了好几个血红色的缺口。 还没等惨叫声结束,第二波标枪雨就降临下来,精准地从盾墙的缺口处射入。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一道道的血箭喷洒在半空中,两波标枪后巫师们的阵列开始混乱起来。 甚至一名巫师没等靠近,就把手中的闪电丢了出去,后果自然是无谓地劈到了空气上。 更有甚者,由于被飞驰的短标干扰,手中的酸液球直直击中了另一名抗线巫师的后背。 那人被打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背的脊骨和肋骨都被腐蚀得露了出来。 “站稳,站稳!等他们靠近!” 莫尔蒙在阵列的后方不断地来回走动,给那些动摇的巫师们鼓着劲。 “标枪!!”这次不是尼哥萨克们在呼喊,而是巫师们在绝望地呼喊。 第三轮标枪在极近的距离如期而至,巫师们绝望的看着标枪捅穿了他们的阵列,原先密集的阵形都疏散了许多。 这就是莫尔蒙专门针对巫师的打法,利用超凡带来的臂力,在远距离上先把抗线的前排干倒。 失去了前排,在高速移动的骑士们面前,巫师们的法术根本打不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尼哥萨克骑士们冲破了阵列。 铁蹄扬起,战马们嘶鸣着踏在奔逃巫师的脑门上。 “杀!” 在前排抗线步兵被冲破后,一切都没了悬念。 混乱的巫师奴隶们抱头鼠窜,被干扰了施法的巫师们法术乱窜。 两名巫师被骑兵挤压得过于靠近,尽管他们立刻丢出了手中的火球与闪电,可还是造成了一连串的火浪。 只不过这火浪拦住的,是己方巫师们的去路。 “阁下,好像有几个翻墙巫师逃跑了,我们要去追击吗?” 尼德萨尔头都不回地注视着仓库的方向:“随便找几个人追击一下,确保抓住了领头者就行,卫兵们都出来,跟着我去灭火。” 下达这個命令后,尼德萨尔带头朝着仓库的方向奔去。 狂风堡的二楼客房内,一大块冰块放置在房间正中,一名老妇人坐在藤椅上,身体微微摇晃。 而趴在拱窗边,朝着营地忧心忡忡遥望的是最后一名阿尔科家族的伯爵——多梅尼科。 隔着远远地,看着火光冲天的营地,多梅尼科忍不住扭过头,朝着身后的老妇人问道:“老祖母,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那老妇人整好七十岁了,满头白发,脸上的皮肉耷拉着,穿着织锦缎的黑单色薄裙,在布满皱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五颜六色的彩珠。 从这和善面相与朴素打扮上看,不像是阿尔科家族的杀伐果断的主事祖母,反而像是某位市民家中的老奶奶。 她低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盹,声音却清晰地传出:“你怕什么?” 阿尔科家族仅存的伯爵多梅尼科小心翼翼地问道:“尼德萨尔大人这么生气,肯定要追查,这件事不是咱们一家在做,假如有人……” “就是因为不只咱们一家,所以才安全。”慈祥的老奶奶此刻的话语无比平和,却尖酸得可怕,“他不过是个臭外地的吸血鬼走狗,挂着教会的旗帜,就以为自己是教皇了?” 多梅尼科挠着脑袋:“老祖母,您知道别家的德性……” “我就是知道他们的德性才这么做。”老祖母打了个哈欠,“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愿意帮我吗?我明明只是个衰老的妇道人家。” “因为您虔诚,而且有威望?” “我有什么威望,我又不是骑士,出了金河乡,谁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因为您是库什骑士们的领袖?啊,我知道了,因为您有我们三兄弟,三位伯爵。” “说对了一半,但你们三个算是什么东西?还不如那个叫贝纳尔多的私生子。” “那,那因为您善?” 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无语地看着他最不成器的孙子:“因为我总是给所有人最有利的条件。” (本章完) 第347章 尼德萨尔自己的决定 第347章 尼德萨尔自己的决定 狂风堡附近的土地上仍然充斥着一股浓厚的烟味。 哪怕已经灭掉了火,可枯黑暗红的木骨架上,仍然会时不时冒出几缕青烟。 在营地周围的旗杆上,整整齐齐挂着三十九个巫师,鲜血和脓液顺着膨大的尸体脚趾滑落凝固。 昨夜那场巫师叛乱在尼德萨尔赶到后,在一个标枪冲锋后几乎就消散于无形。 除了寥寥五六个成功逃脱的巫师外,所有的巫师奴隶不是被抓住就是被处死。 可端坐在狂风堡主座上的尼德萨尔却没有多少喜色。 他阴沉着脸,沉默地抚摸着沙雕的背羽。 那只沙雕站在桌面上,凶狠地瞪视着围坐在黑木长桌前的一众贵族。 贵族与主教们大多衣冠楚楚,穿着合身的绸缎长袍,戴着垂缨圆卷帽,坐在桌边,大声地打着哈欠。 自从尼德萨尔把他们都叫过来,已经快两刻钟的时间了,不少好动的贵族坐不住,不断地挪动屁股。 可他们无一人敢说话,毕竟昨夜的事情的确是他们没看管好。 终于,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泽拉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了大厅之中。 “阁下,我们囤积在狂风堡的军粮,损失超过了七成。”泽拉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在场的贵族,“巫师们并非无意中焚烧,而是故意的,大批的粮草都化为了灰烬。” “你们,有什么看法?”尼德萨尔望向在场的贵族们,声音中的隐怒谁都能听得出来。 多梅尼科咳嗽了一声:“那些该死的巫师,实在是该死。” “是啊,是啊,实在该死。” “应该多吊死几个,以儆效尤。” 其余的贵族纷纷附和。 “我是问你们什么看法。”尼德萨尔冷着脸,“昨夜要不是我的沙雕战鹰看到了营地的情况,我夜奔20里返回,恐怕那些巫师都跑光了。” “是我错了。”阿尔科家的老祖母站起身,颤颤巍巍地颤声低语,“阁下,是我这個老东西昏了头,举办了这场晚宴,您责罚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吧。” “老祖母,您不能这么说……” “您是想要犒劳我们,谁知道那些留守的卫兵这么不能打,还红铜要塞的强兵呢。” 端坐着看老祖母表演,尼德萨尔心中的烦躁却越发炙烈。 终于,一名老骑士咳嗽了一声:“阁下,事已至此,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挽回损失吧。” “你有办法吗?” “狂风堡易守难攻,卡住了前往红铜要塞的关键道路,却不是交通枢纽,要供应军粮,实在困难。”老骑士将地图铺平在桌面上,“不如前移到达布德韦……” “哈哈哈哈哈——” 尼德萨尔先是喉咙中咕哝出笑声,接着是口腔和舌头,他癫狂地大笑着: “我明白了,我不进攻,你们就把粮草烧了,逼着我要么交出指挥权,要么把军队前移?” 他笃定金河乡贵族们就是这次放火烧仓的凶手,否则无法解释那些唤醒药剂是从何而来。 他甚至明白,这些贵族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自从蒙克鲁斯之战结束后,那名叫做让娜的魔女就带着军队以七天一座简陋堡垒的速度快速推进。 与此同时,他们会以堡垒为圆心,一步步向外推进,将田地和土地划分给当地的农夫。 尤其是修道院和教堂的财产,被救世军打包发卖,大量贫农和普通市民都得到了阶级跃迁。 随着《约定的天国岛》四处巡演,乡民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尤其他们在发现骑士们被击败后,屁都不敢放一下,就这么白白看着自己的财产被分后,一些莫名的情绪就出现了。 头顶的大山被搬走了,原来空气呼吸起来这么舒畅。 在一部分库什裔的推动下,“圣女”和“圣孙”两个词汇开始快速出现在金河乡平民的日常生活中。 到了最近这几天,不需要让娜出手,留在平原上的管家和庄头们就全自动投靠了救世军。 一部分地区的乡民,救世军还没到,他们就把管家和庄头绑起来烧掉了。 甚至出现了乡民和管家庄头抢着投降的姿态,毕竟谁先投降谁得利啊。每当库什骑士们试图出击,不是被骠骑兵干就是被圣铳骑兵干,动作迟缓一点,不小心就被黑帽军团抓住。 尼德萨尔清楚地知道,金河乡的骑士根本就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那么唯一的救星,就只有能轻松对付魔法师的自己了。 可无奈的是,他原本的战术是引诱敌军深入,然后断其粮道,最后聚而围歼。 如果尼德萨尔当初在沙漠上时,那些部落小伙能完美地完成他的任务。 金河乡的这些人,明明都在遵照他的指令行事,执行到最后,却变成了他们自己想要执行的命令。 如果伊贝骑士们能按命令完成任务,这些救世军连建起堡垒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他们老是去攻击“百户化”的庄园,然后被救世军围殴。 本地的贵族和主教们多次催促他出战,就好像从没听过他说起后续的打算一般。 贵族们低下了头颅,做出了一副顺从和惶恐的模样:“您太会开玩笑了,我们哪里敢啊?”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撕破脸皮的边缘,尼德萨尔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敢发誓昨夜的烧仓与你们无关?你们当着圣主的面发誓。” 那些贵族和骑士们脸上都闪过了几分慌乱,这更让尼德萨尔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发誓啊,这可不是我的过错!” “尼德萨尔,伱面对叛军逡巡不前,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养寇自重呢。”金河乡大主教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果一开始他还要哄着这位封号骑士,毕竟还要靠他来击败叛军。 可主教希望他击败叛军,就是怕叛军夺走自己的庄园地产。 如今叛军就在夺走他的庄园地产,可尼德萨尔却一动不动,只是不断派出骑兵骚扰。 尼德萨尔干不好或干好了都可以走人,他们这些坐地的贵族和主教还要靠地吃饭呢。 “呵!”尼德萨尔冷笑着看向金河乡主教,“那我回红铜要塞就好了,你们自己打去吧。” “你!” 金河乡主教七十多岁的年纪,带着淡淡老人斑的脸被气得通红。 “您想打败叛军,我们也想打败叛军。”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老祖母和蔼地走出,仿佛是哄小孩般的语气,“我们需要合作,可起码要拿出诚意来啊。” “我还没有诚意吗?”尼德萨尔的脸色仿佛要吃人。 “您到目前付出了什么呢?”老祖母一步步走上前,“我们的庄园、店铺和房屋,每秒都在损失,您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却不出战,这合理吗?” 面色停滞住,尼德萨尔不耐烦地挥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可如果您一动不动,贵族和骑士们都不服气,谁都不愿意执行您的打算,您在这里打算有什么用呢?” 尼德萨尔抬起头颅,第一次正视这位曾被他当作吉祥物的老人。 “帝国比沙漠复杂得多,您对于我们来说是陌生人,但您的战绩赫赫,我们这才邀请您来主持这场战役,可是说真的,您让我们失望……” “我让你们失望。”尼德萨尔瞪圆了眼睛,“如果你们能像我的部落勇士一样执行我的命令去打仗,不会到目前这样子!你们才让我失望!” 煞人的威势下,旁边几个贵族的面色都苍白了几分,可老祖母却仍旧眯着她慈祥的双目: “你的部落勇士能听你的,是因为他们获取不了胜利,而你到了,就带来了胜利。 可我们帝国骑士们见到的,是他们获取不了胜利,你到了,还是没能带来胜利,那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从开战到现在有一个多月了,可您是否有俘虏或歼灭他们至少一个中队呢?” 尼德萨尔煞人的威势陡然尴尬了一下。 老祖母微微一下转过身,步履蹒跚的走到先前那拿出地图的老骑士面前,指着地图道: “您想领导我们,那就得获得一次胜利,起码要给剩余的骑士们信心,否则他们都要倒向叛军了。” 尼德萨尔面上的怒容渐渐收敛,变成了思索的神情。 他一屁股坐在软垫座椅上,沉默了足足五分钟,这才开口:“我同意前移,但移到哪儿,我自己来定。” “当然可以,您目前有想好的地点了吗?方便我们提前准备好夏粮。” 尼德萨尔将地图拉到胸前,思索良久,才在一个位置上重重点了一下:“就这吧,黑山堡。” (本章完) 第348章 莫尔蒙游记(上) 进入七月,整个千河谷都炎热起来,尤其是位于南部的郎桑德郡。 可在黑陶镇的郊外,仍然有四个人穿着厚重遮面的黑色袍子,缓缓行走在布满车辙痕迹的土路上。 “大概还要多久才到酸瓜镇啊?”一名黑袍下传来沙哑的女声,“再这么下去,我要闷死了。” “都送到黑陶镇了,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送去酸瓜镇呢?” “都说了,他们最远就只能送到黑陶镇,毕竟他们还在打仗呢。” 为首的黑袍人转过头,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下,正是从狂风堡营地逃出来的莫尔蒙。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三名同伴。 趁乱把他们搭救走的,就是当初告诉莫尔蒙仓库有唤醒药剂的黑衣人。 莫尔蒙自知有红铜要塞堵着,他是逃不到黑蛇湾了,于是主动提出去贞德堡找帕斯里克。 如今帕斯里克听说在救世军内混得不错,两人还有些交情,算是莫尔蒙的半个老师。 去投奔他老人家,说不定他有办法把同伴都救出来。 在听说了莫尔蒙的目的地后,那个黑衣人喜出望外,当即递给他两封信,请求他帮忙转交。 一封信交给帕斯里克和一封交给被俘的库什骑士。 如果莫尔蒙能答应他的请求,那么黑衣人愿意派一些骑兵,护送他们进入救世军的领地。 不过黑衣人再神通广大,还是只能送他们到黑陶镇,再往前就不敢去了。 尽管无奈,莫尔蒙还是只能继续前行。 道路边是成片的树林,篱笆和栅栏的后头,家养的土狗对着把脑袋探出篱笆吃草的小羊狂吠不已。 在乡野田间,成群的农夫排成长队,弯着腰一步步向前,收割着麦田里的米果和麦子。 在村落间的打谷场上,手持连枷的农夫们脸上满头大汗,从一捆捆的米果秸秆和麦秆上打下谷物,装入布袋或藤筐中。 而矗立在村落一角的红砖磨坊中,一头老牛正哞哞叫着,将麦子磨成面粉。 磨坊、水井和溪流这些,都是村子的共有财产,所以除了损坏要共同筹钱修复外,不用再多抽一笔磨坊税。 实际上,让娜在前线作战的时候,霍恩并没有闲着。 设置“不纳粮”的一年免税期,除了让民众休养生息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废除旧税和重整新税。 比如一些需要废除的税目如死手税,公簿农在死后田地自动归还领主,其子嗣需要向领主交一笔税才能继续在田地上劳作。 那如果不交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只能饿死,因为《逃奴法》规定了公簿农不得擅自离开土地。 这种税是肯定要废除的。 然而还有一些新税也要逐步建立起来的,比如关税商税和印花税。 但至少在这一年免税期两年减税期,整整三年内,农民的生活都将比之前好上许多。 以霍恩目前的打算,从1445年-1449年的四年间的主要任务都是恢复经济和进行原工业化。 “你们听。”女巫师巴林巴布满白斑的手指,指向了近前的打谷场。 “这就是我的天国梦,它很小也很普通,我不求变主教和贵族,我只想活在幸福中……” “唱的歌又变了。”莫尔蒙手搭凉棚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场景,尽管沿途干活的场景差不多,但歌声却是不同的。 他还记得当他从狂风堡坐着马车出发时,正好是粮食收割的季节。 一开始麦田中是没有歌声的,只有庄头和管家噼啪作响的鞭子声,以及未能缴足税额而卖儿卖女的() 吆喝声。 这样的场景,莫尔蒙他们反倒是见得多了,虽然心寒,却没有多少诧异的。 到了所谓的“叛军区”,道路旁却开始传来“无教士,无国王,开了大门迎教长,圣女来时不纳粮。”的歌声 在进入黑陶镇之后,基本进入了千河谷教皇国的内陆边缘地带,歌声和风土人情又一次改变了。 歌声变成了这首《天国梦》,挥舞鞭子的庄头没了,可农夫们却好像比之前更勤快了。 哪怕是在农业最发达的法兰南方行省,他们都没有看到这般安逸的田园风光。 路边没有乞丐,田间没有流氓,只有淳朴的农夫在踏实地劳作。 不知怎的,他们忽然对酸瓜镇期待起来。 “喔诶。” 在一记响亮的马鞭声后,一辆马车放缓了速度,与这几个人并驾齐驱,马车夫掀起了遮阳的帽子:“你们几个,是诺斯人?” 和同伴互相望望,还是由四处游历过的莫尔蒙用淡淡的诺斯口音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诺斯人?” “大太阳穿黑袍,还是外乡人,就只能是诺斯人了。”马车夫拉着缰绳,制住躁动的马匹,“去酸瓜镇?”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这马车正好空载了,能拉你们一程,收你们一人一个第纳尔不过分吧。” “一人半个第纳尔我都嫌贵。”莫尔蒙的同伴争辩道,“顶多不过是我们多走几步路就是了。” “你嫌贵我还嫌贵呢。”那马车夫叫屈起来,“你们是外乡人,很多咱们千河谷教皇国的规矩都不懂,况且你们认路吗? 我能给你们介绍这附近是哪儿,还能送你们到靠谱的旅馆,你们自己办得到吗?” “可一人一个第纳尔……” “那我退一步,你们四个人只收三个第纳尔,总行了吧?” 尽管这个价格还是有点贵,可为了尽快赶到酸瓜镇,莫尔蒙还是老老实实交了1第纳尔押金上了车。 等到上了车后,莫尔蒙等人才发现,马车后居然还有一对父子和几件货物。 气得巴林巴转身就准备去找马车夫算账,还是莫尔蒙拦住了她,低声劝说道:“算了,别计较了,咱们下车后把他轮毂弄断,这事就算完了。” 听了这话,巴林巴才气冲冲地重新坐好。 蓬顶下的几人面对面尴尬一笑,各自肩抵肩地坐好。 在马车夫的吆喝声中,马车在晃动中起步,两侧的麦田快速地向后飞奔。 行驶在土路上,马车时不时就上下颠簸,车斗内气氛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咸鱼和尴尬的气味。 结果反倒是这对父子中的父亲先开口问道:“你们穿得这么厚,肯定是从诺斯来的,是准备到酸瓜镇来当劳工?” 莫尔蒙没有接话,是他身边比较开朗的塔洛林摘下了兜帽:“我和我的同伴都稍微懂一些文字和算术,你们呢?” “如今贞德堡附近在大兴土木,缺石匠,工钱开得很高,我表弟正在贞德堡造学校,叫我和我的儿子过去。” 那中年石匠摩挲着膝盖解释了一通,然后才说道:“如今贞德堡就缺识字会算术的,你们去酸瓜镇做什么?” 巴林巴抱着双臂:“先去看看吧,说不定酸瓜镇也有我们能干的活。” 他们四人可都是老秘党了,绝不会向一个陌生人透露行踪。 “倒也是,酸瓜镇我之前常去,不错的地方,它……” “酸瓜镇烂怂地方,有什么可去的。”那十五六岁的石匠儿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贞德堡我都不去,我要去大泽乡!” () “你闭嘴!”被儿子打断了发言,中年石匠明显怒了,“你有什么资格去?你连个石匠学徒都考不过,还大泽乡了?” “我要去和维特学长学不用背就能造房子的,你那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老登!”小石匠低声嘟囔了一句。 “呀嘿!”中年石匠被一句老登硬控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捡起了皮绳,就朝着那小石匠打去,“谁教你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被皮绳打了一鞭,反倒把小石匠的叛逆性子给勾出来了:“你在狗叫什么?” “我█你█!” 中年石匠举起拳头就打了过去,小石匠更是不甘示弱,当场挥拳反击,一老一少将车斗内打得满是尘灰。 塔洛林拽了一下库鲁,库鲁不情不愿地跟上,将扭打在一起的父子俩拉开。 前方马车夫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莫尔蒙不愿节外生枝:“没什么,路太颠簸,把人晃倒了。” “坐稳点啊,你当我这是贞德堡的砂浆路呢?”马车夫还以为他们在抱怨,反唇相讥道。 把父子俩拉开,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巴林巴朝马车夫问道:“你们不是说,跟我们介绍规矩和地方吗?怎么上车就不说了?” “唉,真麻烦。”那马车夫甩了一下马鞭,懒洋洋地说道,“你们把蓬顶两边有个口子,你们把口子的纽扣解开,到地方我就和你们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49章 莫尔蒙游记(中) 打开了蓬顶旁的帘布,正好天空飘过了一团云朵,遮住了炽烈的阳光。 几缕带着水汽的微风吹入马车内,吹散了不少原先火爆的气息。 莫尔蒙探头出去,却看到他们正好在通过一条木桥。 木桥上的两端既有摆摊卖东西的,也有背着包袱匆匆往北走的旅人。 “为什么大家都在往北走?” “因为北边有贞德堡啊。”作为地道老贞德堡人的马车夫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到我们贞德堡要饭来了。” “要饭,因为贞德堡人心善,给得多吗?”塔洛林好奇地探出了脑袋。 解答塔洛林问题的是那中年石匠,他对于刚刚和自己儿子的扭打同样尴尬不已,正好从此扯开话题。 “马车夫先生开玩笑呢。”石匠咳嗽了一声,“是贞德堡当劳工有钱赚,流民能分地,不少没分到好地或分得太少的,就都把地一卖,往北边去了。” 这对父子俩的去向并非孤例,随着拜圣父会修士和黑帽军的挨家挨户访问,以及亲友们带来的消息。 救世军、圣孙、圣女这几个词,开始频繁出现在人们口中。 杀死了贞德堡的库什公爵,击败了无敌的帝国敕令连,击败了金河乡的精锐超凡骑士。 一些传来的小道消息更是让他们在夜里躁动不已——取消了三等农制度,取消了《劳工法》和《逃奴法》,劳工工资没有上限,更不用永远待在庄园里了。 “好,你们看,这里就是酸瓜镇外的著名场所——弗里克公园。” 说完这一句,车斗内的众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句。 哪怕是莫尔蒙,对这位马车夫敷衍的态度都有些无语,你要不说就不说,要说就好好说啊。 众人只好自己从门帘内朝外望去,却见不远处森林掩映间,几座仿古的行宫正坐落在河边。 河岸旁的草地上,青年男女们正坐在一张桌布上野餐,位于湖岸的栈道上,则是散步的市民工匠劳工、摆摊的小贩和来回巡逻的守夜人与护教军。 莫尔蒙察觉到一丝不对,这地方怎么这么像是某处贵族的行宫别院呢?只不过把那些高大院墙拆了罢了。 没等莫尔蒙想明白为什么,前面的马车夫又一次说道:“你们再往右看,看到没,那里就是酸瓜镇的最著名场所——医院。” “医院,那是什么?” “就是进去看病的地方,之前黑市中的巫医都转正了,工资都快比黑帽军高了。” 莫尔蒙和巴林巴对视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异。 在之前,医疗资源都是被教会垄断的,普通人得了病,要么硬抗要么找教会赐福,要么就是买昂贵药剂。 治病的药剂在所有药剂中是最贵的。 其中治病比较物美价廉的办法,就是去秘党开的黑市,购买那些炼金药剂来治病。 当然了,这些炼金药剂的制作者和治疗者也被药剂师称之为妖术师或巫医。 的确这些“巫医”们经常搞出医疗事故,但横向对比,去教会治病就是用赐福止痛,治病全靠自身免疫,钱全花在止痛上了。 霍恩搞出来的医院,就是把乡间有名望的巫医和药剂师都集中起来,一边治病一边带学徒。 管你用什么法子治,只要治好了就行。 甚至一部分比较激进的巫医还被送到了秋暮岛,允许在那里进行小规模的人体实验。 “那药剂师们不会抗议吗?” “当然抗议了,他们居然跑到圣临厅(前贞德堡市政厅)去闹,堵门不让教皇下班,堵到第二天中午,堵得圣孙饿了一天() 。” 那马车夫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那可把宪兵队惹恼了,直接用圣铳软木弹驱赶,打得他们筋断骨折,领头的全部抓去圣三一教育队了。” 这段时间让娜在前线有惊无险地和骑士们你来我往,霍恩在后方同样有惊无险地和地主市民工匠行会博弈周旋。 前线是听得见铳响的战争,后方是听不见铳响的战争。 “老哥,我有个问题哈。” “你说呗。”那马车夫谈兴被勾起来了,比之前活跃得多。 “那公园还有这医院,好像都是贵族行宫和修道院吧?”塔洛林眺望着那医院问道。 “对啊。”马车夫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是教会和贵族的地产,不过说到底也是圣孙的,圣孙拿来用,他们还敢说话吗?” 在稳定了库什领的局势后,霍恩的第二步动作就是教产国有化。 把教堂和修道院改造成学校、医院和图书馆,把行宫和贵族宅邸改造成公园、体育场和政府机构。 其中的人员更是要进行改造,毕竟帝国识字人群就摆在这,农民知识学爆一年都不能速成。 于是,大批的低级僧侣和修女进入圣三一教育队,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圣道救世训》。 等表现良好通过考核后,就能重新进入社会。 修女基本就向医院护士、助产士、中学老师等方向发展,而低级僧侣则向农业人员、会计、抄写员等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在各地的巡游修士还会寻找表现良好且具有救世热情的青年作为助手。 如果这些青年能够得到拜圣父会的认可的话,就能进入拜圣父会内部的培训学校进行学习。 经过了马车夫的解释,救世军神秘的面纱被一点点揭开,不仅是莫尔蒙等人,连石匠父子都莫名激动起来。 “或许这才是弥赛拉教原本的样子吧?”看着修道院外散步的病人,塔洛林以极小的声音呢喃起来。 巴林巴马上伏在他耳边说道:“别忘了教会是怎么对咱们的,我们是来找帕斯里克高祭司求援,不是找他们求援的。” 塔洛林先前是弥赛拉教徒,后来才加入的秘党。 “他们也在反抗教会啊。” “那是狗咬狗。”库鲁闷声说道。 莫尔蒙不想伙伴们在这个问题上起争端,直接打断了他们,朝前面的马车夫问道:“这速度怎么慢下来了?” 马车夫扭过脑袋:“前面在修路,得从道旁走,不平整,速度要慢一点,你们要是怕颠簸,就下来走一段再上车。” 修路?莫尔蒙等人对视一眼,却没有下车,以免节外生枝。 而石匠父子俩则跳下了车,反倒朝着正在修的道路走去。 毕竟父子俩都是石匠,对于建筑和土木肯定都是比较上心的。 出于好奇,塔洛林倒是把脑袋探了出去,仔细地观察着将一桶桶黄泥状物体倾倒在地面的劳工们。 但很快,塔洛林就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没声张,反而将这一消息说给了比较熟悉这方面的库鲁。 库鲁站起身,从窗口看向修路的方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弥赛拉教的地盘,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使用砂浆和炼金术。 “妈耶!他们在用砂浆和炼金术!” 站在路边的几个自然神甫立刻抬起头,皱着眉,朝他行注目礼。 “诺斯来的,外乡人,没见过市面哈哈哈。”马车夫一副讨好的嘴脸,和那几个修士打了招呼。 侧过脑袋,他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话,这是() 自然神术和自然神甫,你再乱说,小心我把你们丢下车。” 莫尔蒙和巴林巴都凑上去看了看,但很快都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那法力的波动,他们太熟悉了,就是在用砂浆和炼金术! 都说这是弥赛拉教的异端,现在的异端都异成这个样了吗? 还是说是这个弥赛拉教异端的神术?有这样的神术吗?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塔洛林神色古怪地问道,“这个自然神术,就是换了身衣服的炼金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0章 剩余劳动成果与魔鬼 贞德堡城外,卢比扬卡修道院三楼。 在挂着拜圣父会洗礼班的牌子下,霍恩响亮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教室内响起。 “最简单的原则,劳动就要获得应得的报酬,就像工匠打造工具,农民种出谷子一样,这是一条最简单的公理,大部分的劳动者都能认同。” “为什么说主教是魔鬼?就是因为他获得了远超他劳动的报酬……” 站在讲台后,霍恩滔滔不绝地和这些新晋的拜圣父会修士讲着课。 在讲台下方,原先这座用于教育新修士的两间房间被打通,窗户则通过砂浆进行了重修,使外界的光线能够投射进来。 身穿半披肩的拜圣父会预备修士们伏在岸边,快速地在纸上书写着笔记。 这些拜圣父会修士中,既有各个村落中的青年护教军,还有军队中的战争修士和修道院中的低级僧侣,甚至有个别百户长。 在三个月里,拜圣父会以每月近百人的速度扩张。 而拜圣父会的快速培训班,就是在孩儿军的总部,卢比扬卡修道院进行。 主要科目有文法、法律、数学、自然神学以及最重要的《圣道救世训》。 本着政治工作亲自做的态度,不管是救世军内部课堂还是拜圣父会的培训班,霍恩但凡有空,都会来讲讲课。 作为政治教育工作的根基,霍恩最终还是决定用帝国普通人较容易理解的劳动思想来推广。 不是霍恩不想采用更加先进的思想,而是生产力水平不允许更先进的思想。 霍恩现在讲的理论,明面上借鉴了法兰王国早年盛行的唯农学派,不过他这个应该叫唯劳学派。 唯农学派主要引入了“净产出”概念,即农业生产产生的超出必要生产的部分,是财富的来源。 因此他们得出,一切农业活动是经济的根基。 而霍恩的唯劳学说,则扩大了这一概念,用一切劳动来代替相对狭隘的农业生产,从而引入了剩余劳动成果的概念。 在拜圣父会的神学体系中,“魔鬼”就是通过强制手段或欺骗从劳动者手中不合理占有剩余劳动成果的存在。 所谓的“驱魔圣战”或“大审判”,就是劳动者通过暴力驱逐魔鬼并从魔鬼手中夺回劳动成果的行为。 至于后人会根据这个“剩余劳动成果”和“驱魔圣战”的概念,推理出什么其他理论就和霍恩没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他相信后人的智慧。 目前《圣道救世训》中的内容,终于在崇尚自由崇尚平等后添加了新的内容,那就是崇尚劳动。 “可假如所有劳动成果都归自己,比如说,收100磅麦子都归自己,就没法供养士兵,外敌侵犯时,怎么保护自己呢?”一名留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僧侣举起笔提问。 霍恩记得这名僧侣,他叫马提亚斯,曾经是旧卢比扬卡修道院的低级僧侣。 一开始的时候,救世军是普遍把低级僧侣当成是修道院的帮凶,可后来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低级僧侣居然也是被压迫的那一方。 这些低级僧侣被父母送入修道院,但凡他们不是贵族出身,就要承担极重的劳役和繁杂的案牍工作。 很多低级僧侣都过得穷困潦倒,甚至会出现大批僧侣逃亡甚至跑上山当土匪的情况。 真正有钱的却是主教、修道院长、座堂教士这一级别的圣职人员。 还你们教会狠啊,刮起地皮来,连自己人都刮啊! 稍微思索了几秒,霍恩就想出了回答的角度。 “我要在十年内建造一个完美的天国,一个不交税的天国,一个所有劳动成果都() 归自己的天国,你觉得可能吗?”霍恩反问道。 马提亚斯迟疑地回答:“好像,不太可能。”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交税。”霍恩转过身,在黑漆板上用石灰笔点了点“驱魔圣战”,“我们要求他们交的税,就是因为世间还有魔鬼,驱魔圣战无法停止。” 马提亚斯仍然疑惑:“可这与您说的剩余劳动成果相悖啊。” “不相悖。”霍恩缓步走到他面前,“我们要求交的税,不是用于自身的享乐,而是用于服务平民、保护平民、为平民提供更好的生活以及构建天国。 换句话说,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知道这期间会有损耗,可不交税采用别的方式,效率只会更低。 目前的平民还没有利用好自身劳动成果的能力,为了驱逐魔鬼,我们只能暂时先采用这种方式。 我们面临着外部巨大的压力,所有的魔鬼,那些主教和骑士都试图消灭我们,如果我们不交税,战争修士们就没有钱去购买武器和训练,不仅无法前往天国,还会回到过去火狱般的生活。 平民们交出去的税,不仅是对于现在生活的维持,还是对于过去不反抗的还债,更是对未来的投资。” 马提亚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在笔记上哗哗地记录起来。 ………… 下了课,霍恩在几名宪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卢比扬卡修道院。 他刚从修道院门口的台阶走下,便看到勒内和布萨克正等待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是黑帽军参军调查统计出来了吗?”霍恩微笑着走上前问道。 将衬衫的捋到手肘上方,一身清凉打扮布萨克大热天的满头大汗:“目前,都统计好了,就等和您汇报了。” 霍恩拿起那一摞厚册子,随意翻阅了两页,便瞧向一旁的勒内。 勒内大热天的穿着一身及腕的茄肯夹克,愣是一滴汗都不流,和身旁的布萨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勒内你小子是来报告什么的?”霍恩揽着勒内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勒内向来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帕帕,契卡在酸瓜镇抓到了四个从黑蛇湾来的巫师。” “哦,这倒是稀奇了,怎么回事?”走到马厩边,霍恩一边牵出温驯的母马葡萄,一边诧异地问道。 “他们下车时用酸液弄断了马车的车轴和轮毂,被那马车夫发现了,马车夫就举报他们是诺斯间谍,正好有俩宪兵在附近。 没想到他们一见到宪兵就逃跑,最后还是驻守的近卫军和契卡用圣铳和龙骨笛才把他们抓住。 我们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封信件,不过具体的内容,得等到保密环境再说。” “好吧。”霍恩跨上葡萄的背,“走,我们回圣临厅。”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1章 贞德堡基础设施建设 骑在葡萄的背上,霍恩并没有从原先从东往西走的大路前往贞德堡,而是先绕道往北,再沿溪流往南,最终到达贞德堡。 这不是霍恩准备重温当初和让娜看的红枫林,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条从马约镇到灰炉镇再到贞德堡的土路,如今被霍恩下令改修为砂浆路。 来到贞德堡的边缘,霍恩朝东边张望,还能看到在推着独轮车的劳工们小跑着运送建材。 他们大多只穿一件背心遮挡阳光,挑着一筐筐泥土堆到路边。 曾经的骑士老爷脖子上戴着铁项圈,手持木锤,挥汗如雨地将炉渣、灰土构成的地基一点点夯实。 道路两侧竖起了脚踝高的木质模板,在夯实的路基上,木桶乘着的砂浆混凝土粘稠地从边缘流下。 这条砂浆路在元老院的多次拳战群雄后,被命名为进击大道。 它从原先的边缘模糊用栅栏和杂草形成的道路,变成了路基宽6.5米,路面宽5米的砂浆路,可供两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道路。 要想富,先修路。 不管是外部和诺斯那边的猪肉木材以及石材贸易,还是内部为了快速地调集兵力和商品,都需要一条坚实方便的道路。 况且,在和南边的伊贝骑士们干起来之后,本地马车都大量用于运送物资了。 如今他们和卡夏郡的贸易往来大幅萎缩,但秋暮岛砂浆工坊产能却一直在上涨。 为了消耗掉这部分产能,霍恩就必须搞一些大兴土木的事情,比如道路和下水系统的改建,比如给劳工居住的因苏拉公寓,比如南泽湖的排水和堤坝工程。 在圣锄修道院之后,还能继续吸收多余劳工劳动力的几个项目,就是这些工程。 不过目前霍恩同样面临着一个不小的问题,就是钱花得有点快了。 启动了这么多的项目,当初十多万金镑,六月初被霍恩花得只剩三万多金镑了。 后来通过圣战债券和抄家,才募集到了一部分资金。 最好得在八月前击败伊贝骑士们,否则内外的隐患都要冒出来了。 如今的急流市都快被围攻一个月了,而北方的上瑞佛郡原先全数落入墨莉雅提手中。 可在孔岱亲王的攻势下,如今倒丢得只剩一半左右了。 时间不等人啊,必须得快点打败伊贝骑士,西进支援急流市,双方合流再北上支援墨莉雅提。 只是那沙雕骑士龟缩不出,除了派兵来骚扰外,几乎没有多少动作,这让霍恩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战略定力。 在烈日下看了十来分钟,霍恩这才带着快热晕过去的布萨克等人返回圣临厅。 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他才有空拿起布萨克带来的报告,一页页翻看起来。 所谓黑帽军参军调查报告,主要是调查黑帽军参军动机、顾虑以及对《圣道救世训》的理解。 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霍恩对数据和调查报告相当看重。 只要不出现统计学的魅力,数据非常能体现事物的客观状态。 对黑帽军六个军团三千多人的调查结果显示: 为了驱魔圣战、报仇、报恩、保卫家园而入伍的有1100余人,约占34%。 为了高工资、升官发财、战争修士地位高而入伍的有1300余人,约占41%。 因为没别处去、不想打工、减轻家里负担、和家里怄气而入伍的有600余人,约占20%。 此外,还有见见世面、我不知道、教会骑士父母叫我来的、感觉挺好玩就来了的有130余人,约占4%。 很有意思() 的一点是,在黑帽军团的新兵中,有很多都是曾经为骑士们服务过的守夜卫兵。 他们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比普通农民更容易通过考核,所以救世军内部其实是新旧军事势力的大混合。 根据细分调查的总结,大致可以概括为,大多数战争修士其实并不理解霍恩提出的自由平等劳动到底是什么。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为了圣孙而战。 但从后续的调查来看,这不妨碍他们响应简单明了的口号,并爆发出极大的战斗热情。 虽然这部分的战斗热情基本就是前两者的2500余人爆发的,但作为骨干带动整体,士气就不会低。 报告上哈库托就有批注,说他从未见过士气如此高昂的军队,后续只要能保持同等的士气,对超凡骑士就有一战之力。 “我之前说过,黑帽军团战后会在金河乡继续征募两个军团,补足八个军团后成立黑帽战团。”霍恩抬起头对房间里的布萨克说道。 “我们正在着手准备。”换了身衣服的布萨克点头称是。 “你们可以给每个战团多配几个文书,战后把军法官报告、勤务兵论述和复盘的结果书写成战史。”霍恩拿起笔在随身的笔记上记了两笔。 “要让进入战团的新兵知道,他们的战团得到过多少荣誉的战绩,当他们加入时,能够共享这份荣耀,但也要共同维护这份荣耀。” “是,冕下。” “此外,拜圣父会修士可以在黑帽军中发展,不要怕,拜圣父会和救世军本就是一体的。” “是,冕下。” 一连提出了四五条建议后,霍恩才对布萨克吩咐道:“这些事你们去拟一个具体的预案,放到下周的例会上讨论。” “是,冕下。” 如今的教皇国高层的行政流程渐渐变成了惯例,事情是否可行还是要各个一线处理事务的红衣主教才能给出意见或建议。 和布萨克确认了一遍后,霍恩这才叫来一直在等待的勒内。 “那四名巫师是做什么来了?”霍恩绕到桌子前,斜靠在桌子边缘问道。 勒内没有多废话,直接掏出了两份誊抄好的信件副本递给了霍恩。 霍恩狐疑地展开了第一封,刚看了个开头,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封给帕斯里克的私人信件。 毕竟信件一开头就是“致许久未见的故人帕斯里克:近来如何?我最亲爱的帕尼……”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霍恩将剩余的副本合上,没有再看。 “既然是给帕斯里克的私人信件,就不要给我看了,直接把信件原件交给他吧。”说完,霍恩拿起第二封信刚要展开,却又停住了动作。 “等等……” 勒内停住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霍恩。 霍恩探出头,从窗户里看着圣临厅门外的两座狮身霍哥像,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来,咱们这好像没有叫帕斯里克的吧?只有一个叫克里斯帕的人。”霍恩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兴奋,“这样吧,你把克里斯帕叫过来,说不定他会知道这是谁。”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2章 你们明明都在笑 橡木镶铁门上的齿轮形门扣晃动了两下,这粗暴的敲门方式,霍恩一听就知道是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霍恩制止了正在通报莫尔蒙等巫师来历的勒内,对门外问道。 “帕斯里克是谁?我是克里斯帕。”帕斯里克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霍恩朝勒内摆摆手,又朝门口的杜瓦隆招招手,站在门边的宪兵就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进来吧。”霍恩朝站在门边的帕斯里克道。 帕斯里克大大咧咧地从门口走进,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霍恩对面,咳嗽了两声:“冕下,你找我什么事?” “噗嗤!” 帕斯里克诧异地看着旁边的布萨克:“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好笑的事情。”在一瞬间的没绷住后,布萨克绷起了原先的扑克脸。 “克里斯帕,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大法师帕斯里克?”霍恩给了帕斯里克最后一个机会。 “不是!帕斯里克是谁?我叫克里斯帕。” 霍恩端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看着他的表演。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既然你要伪装身份,就伪装得好一点,克里斯帕这种名字,不是一眼就看出是谁了吗? 可帕斯里克偏偏还对自己的伪装身份十分自信,自以为别人看不出。 被揭穿了,就死活不承认,还要装作没被揭穿的样子挽尊。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霍恩了。 “帕……啊,克里斯帕,我得向你通报一个重要的消息。”霍恩将手中的羽毛笔放下,“有关黑蛇湾的。” “黑蛇湾,他们不是被红铜要塞封锁住了吗?”帕斯里克诧异地反问,“贞德堡陷落后,他们封锁了所有的要道才对啊。” “是的,不过沙雕骑士尼德萨尔有一个巫师奴隶营,前几天发生了***,跑出来了四个巫师,最近在酸瓜镇被抓住。 他们带来了两封信,一封给被俘的库什骑士,一封给一个神秘的叫做帕斯里克的人。” “什么……我?哦不不,帕斯里克?”帕斯里克坐立不安地咳嗽起来。 “两封信都由契卡拆开检查过了,第一封是阿尔科家族的家信,大致是让库什骑士们挺住,战争绝对会在八月前结束,到时候就来赎他们之类的话。” 霍恩将骑士们的信件放到一边,拿起另一封信:“这封信被契卡确定没有泄露和传递机密,由于是私人信件,我就没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恩能明显看到帕斯里克大松了一口气,原先前倾的身体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不过既然我们这没有帕斯里克,那就暂时先搁置吧。” “别啊,或许再找找就能找到呢,我来帮你找吧。”帕斯里克试图去拿那封信,霍恩却抢先拿在了手里。 “好主意。”霍恩打开信,“我读一遍,你来帮我参详,看看是谁……” “咳嗯咳嗯咳嗯……等一下。”帕斯里克神色大变。 没等他阻拦,霍恩就大声朗读起来:“亲爱的帕尼,哟,这小名起得还挺有情调,帕尼……” “等等等等。”脸红脖子粗的帕斯里克,手足无措地弹跳而起,“好吧,好吧,你先别读,我知道帕斯里克是谁。” 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帕,他擦去了额角的汗渍:“唉,没想到这件事我瞒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人发现,最终还是不得不说。” 站直了身体,帕斯里克一脸揭晓谜底的表情:“我承认,帕斯里克就是我……我的化名!” 只可惜在场的人,哪怕是宪兵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惊讶的表情。 “哦() ,原来克里斯帕是帕斯里克的化名啊?”布萨克恍然大悟般接话道。 “是的……哦不对不对不对。”帕斯里克看着周围人含着笑的眼神,挺起了胸膛,“帕斯里克是帕斯里克的化名……帕斯里克是克里斯帕的化名!” 哪怕是旁边的宪兵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见帕斯里克这副窘迫的模样,霍恩倒不再为难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又不是真要羞辱帕斯里克。 “原来是你啊,早说不就好了吗?” 尽管不知道帕斯里克执着于化名假身份的意义何在,霍恩还是把信件和副本都递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展开信件,光明正大地阅读快速阅读起来,一开始他的面色还属正常,可后面却忽然红了一下,接着便又皱起了眉。 “冕下……” “什么事?” “有一则重要的消息我得告知您。” “什么?” 帕斯里克将信件原件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并将信件副本拿了出来,撕下了一角碎片,递给了霍恩。 “……还记得吗?在我的丈夫死后,我们第一次燕好,那是一个秋天,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个夏天我……呃呃……” 霍恩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 “唿!”旁边的杜瓦隆立刻吹了一段暧昧的口哨。 在帕斯里克凶神恶煞的眼神中,杜瓦隆憋着笑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对着墙面上崭新的花纹研究起来。 霍恩茫然地看着帕斯里克:“你是在炫耀吗?” 饶是帕斯里克一副厚脸皮都有些微微发红:“冕下,这不是炫耀,我的这位……情人是个害羞的姑娘,她很少在信中写这些。” “好了,你这话题越来越下头了,你自己幸福就好,不必事事与我通报。”哪怕是霍恩都被帕斯里克整得尴尬了。 这是这种场合该聊的事情吗?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么花呢? 帕斯里克轻咳一声:“实际上,我的这位情人是金河乡的一位贵女,我怀疑她这是在向咱们传递情报。” “情报?什么情报?为什么她要向你传递情报?” 涉及到前线的战争,霍恩散漫的神情登时一收,他支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帕斯里克。 “虽然她是贵女,但她家是靠和黑蛇湾走私发家的,所以她勉强算是咱们一方的势力,我愿意为此担保!” 霍恩看了勒内一眼,勒内心领神会地就将房间中的仆从和宪兵全部赶出了门外。 勒内走到窗边,探头出去左右看看,这才朝霍恩点了点头。 “仔细说说。” “她丈夫死后,我们第一次燕好是在冬天,就在她家,但我们的第一次约见却是在秋天,地点是黑山。” “你的意思是?” “这不年不节的,她为何要向我写信?何必表现出与平日不同的姿态?何必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何必通过几名巫师逃犯来向我传递信息? 她约我夏天在黑山相见,感觉就像是暗示我黑山这个地点,您看阿尔科家族也向库什骑士们承诺8月前必定结束战争。” 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地图,霍恩随即睁开眼:“沙雕骑士准备正面交战了?可黑山这个地点……啊不对,这就对了!” 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一拍脑门:“军粮被烧了,尼德萨尔不得不推进,但又不想破坏原先的扰敌战术,所以才选黑山。” 这要是真的,以目前双方的效率差距,借着这个信息差,霍恩相信救世军绝对能占据了一个战略优势,只是…… “这消息可靠吗?你确定不是对面放出来() 的烟雾弹。”站立在一旁倾听的勒内突然发话。 “包可靠的。”帕斯里克说完又用力地揉着眉心,迟疑着说道,“不过最好还是先调查一下。” 思索了一阵,霍恩当即拍板:“通知前线的让娜,派遣骠骑兵对黑山一带进行侦察。” 按着座椅的扶手,帕斯里克站起身:“我亲自去一趟吧。” “好。”霍恩同样站起,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安全防护,你这也一大把年纪了。” “好……嗯?”帕斯里克两眼狐疑地眯起,怎么感觉这话里有话呢。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头,见到的仍旧是一本正经的霍恩。 “怎么了?”整理着文件,霍恩奇怪地抬头,“有什么事吗?” 眨眨眼睛,帕斯里克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推门而出。 “咔——” “哈哈哈哈哈哈。” 猛地扭头,帕斯里克一把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仍在汇报的布萨克、杜瓦隆等人。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扫视了一圈房间,帕斯里克合上了房门。 “咔——” “哈哈哈哈哈——” 帕斯里克这次没有再推门,而是老脸憋得通红,快步在宪兵们的注视下,飞快地朝着门口马厩奔去。 (本章完) 第353章 合着你们巫师就是这么施法的? 这座废弃的村庄中,到处是木条和泥砖搭成的茅舍土屋。 坐落于山麓的村庄,随着库什骑士的离去而废弃,被视为不划算的地产而废弃。 目前牲畜修道院准备在这个村庄中建一个养猪场,用山麓不太肥沃的田地种植薯根来喂猪。 猪的大粪正好能拿来肥田,一举两得。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里暂时还没有开工,所以这处山麓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而野洋葱和野果树之间,四名巫师站在村子的打谷场边,正一一穿戴着属于巫师的武器装备。 霍恩正站在打谷场边上,打量着他们的外形。 本来霍恩见到的都是帕斯里克这种类型的巫师,还以为塑能向的普通巫师会有不同。 可现在看来,这些巫师算不上骑士那种壮硕,但同样是一副精壮的体格。 尤其是他们的双臂,不知为何和身体的肌肉相比要大上不止一个型号。 就好像是给瘦弱的人类木偶缝了一双大猩猩的粗壮手臂,看得霍恩一脸茫然。 在帕斯里克带着骠骑兵前往黑山侦察之前,顺带把几位巫师从牢里赎了出来。 不过霍恩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到达贞德堡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潜入那举报他们的马车夫的家里。 勒内还以为他们要干什么过激的事情,立刻带领契卡和宪兵到场。 结果他们只是把马车夫的马、狗、儿子全部剃成了地中海秃头。 霍恩想了一天一夜,硬是没想明白这几个巫师的逻辑和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们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 听了霍恩自言自语的疑问,站在一旁的格兰普文却开了口:“黑蛇湾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这在帝国都出了名了。” 霍恩换了严肃地嘴脸:“你也是千河谷人,你怎么地域黑起别人来了?” 格兰普文却连连摆手:“冕下,这真不是我黑,黑蛇湾向来就是以行事荒诞无谓而闻名,黑蛇湾人是这样的。” “没有吧。”霍恩皱着眉,“就像千河谷人是不洁者一样,大概是谣言吧?” “冕下,您认识几个黑蛇湾人?”格兰普文反问。 “两个啊。”霍恩掰手指数着,“茜茜算一个,帕斯里克算……诶?呀!” 这边霍恩正语塞中,另一边莫尔蒙就小跑着过来了。 “冕下,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在巫师们的体系中,火球术是一个相当实用的塑能法术,它能融化铠甲、距离不近、还是范围伤害。 一部分巫师把火球术评为威力和距离最具性价比的法术。 不过会火球术的巫师其实寥寥,因为火球术对法力要求不低,最好还要有火塑能魔女血脉才容易学习。 帕斯里克各种闪光术、迷雾术、冰霜术都精通,偏偏就是这火球术他不会。 至于留在贞德堡的白山隐修会以及若安党,秘党巫师本来就少。 两个秘党一个是占卜法术精通,一个是心灵和肉体法术精通。 唯一的几个塑能巫师还是凯瑟琳从急流市派来的,他们是闪电精通,对火球术同样一窍不通。 但好在莫尔蒙这几个人都是火球术的专精巫师,甚至他们所在的秘党——就是被尼德萨尔端掉了那个,就是专精火球术的。 按照霍恩对火球术的刻板印象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取代大炮的存在,彻底补上了加拉尔方阵的最后一块短板。 随着莫尔蒙等人到来,霍恩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一下火球术的威力。 霍恩道:“好的,你们随时可以开始。” () 莫尔蒙立刻向打谷场挥手示意。 塔洛林拿起本地秘党,哦不,自然神甫们准备好的法杖,站在打谷场中央。 一阵微风吹过,他手中的法杖微微颤动。 法杖顶端闪烁出淡淡的红光,一股炙热的气息弥漫开。 最初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花,慢慢地,火花汇聚成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逐渐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 在众人的注视下,塔洛林双手握着法杖的末端,高高扬起了法杖。 接着在霍恩呆滞的目光中,塔洛林深吸一口气,腰部扭动,手臂上青筋暴起,猛地将手中的法杖横扫。 在塔洛林如同打棒球般的动作下,火球腾空而起,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呼啸而出。 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声响,火球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直接撞在了木人的身上,火焰登时吞噬了木人全身,并向四周一米左右的范围内溅射出细小的火浪。 火焰沿着它的每一寸木质结构蔓延,炙热的红色与橙色交织着跳动。黑烟从燃烧的木人身上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木的味道。 注视着熊熊燃烧的木人,塔洛林站在原地,满意地朝着霍恩挥手。 “这就是火球术?”霍恩呆滞地扭过头,看向身旁的莫尔蒙。 莫尔蒙反倒一脸奇怪地反问:“不然您觉得它该是什么样的呢?” “火球不应该是那种砰的一声炸开,周围的人都被炸飞的那种吗?” 听了霍恩的描述,莫尔蒙这才恍然大悟:“您估计是被猎魔人故事骗了,哪有那样的火球术……” 经过讲解,霍恩终于渐渐了解清楚,这个世界的火球术居然真的就只是火球。 与其说它会炸开,不如说它会在接触到硬物或狂风时会分散开,然后靠着四射的火浪去点燃敌人。 而且和刻板印象中不同,这个世界的火球术真的只是在手心凝聚一个火球,想丢出去只能徒手去扔。 他们之所以失去法杖,就无法远距离施法,跟法杖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可以传导法术的投掷杠杆。 怪不得个个都是手臂粗壮呢,原来是丢火球练出来的! 见霍恩面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莫尔蒙心头一紧,赶忙解释:“但您说的那种火球,并不是没有……” “是需要更高的法力吗?” “准确来说,是需要特制的施法材料。”莫尔蒙想起了前几个月辛苦赶制的材料,“号称是炼金术皇冠上的明珠!” “什么施法材料,我们能制作吗?”普信炼金术士霍恩对于摘取皇冠上的明珠相当感兴趣。 他的炼金术士们别的没有,就是数量多法力多。 原先砂浆还属于数量相对较少的中端炼金产品,主要用来在修缮城堡时当作黏合剂。 这至少都是骑士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到了霍恩手里,什么黏合剂?混上沙子碎石就是混凝土,平民都能买来修房子。 “恐怕很难。”莫尔蒙摩挲手中的法杖。 为了支援急流市,黑蛇湾秘党们用光了天女城二十年来的龙血库存,接下来这段时间,天女城龙血估计只能每年个位数来产出。 “你告诉我,那种材料叫什么?”霍恩不依不饶地问道。 “那种施法材料,叫做红龙息。” (本章完) 第354章 急流市的现状 “魔鬼的火球术!” 一名莱亚军士尖叫起来。 在狭窄的巷道间,爆裂的火焰瞬间席卷,木条和泥巴构筑的茅舍瞬息就被点燃。 浓烟和碎屑从巷道的两边喷出,热浪将扑在准备冲入巷道的剑盾兵脸上,逼得他们举起铁盾,连连咳嗽着后退。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十来名莱亚雇佣军浑身被大火吞噬,在力拉崩倒之声中,原先伫立的碉楼缓缓塌陷,砖石乱飞。 趁着教会军的混乱,碉楼中的巫师和议会军步兵飞快地从地道中钻出。 穿行在低矮的茅舍和木屋间,急流市商人行会雇佣的长戟手们冲在最前面,身后则是巫师、弩手和三两个大剑士。 偶尔有几名守夜卫兵颤颤巍巍地高举战斧和武装剑,试图阻拦他们,都会被弩手射翻再被长戟手戳死。 在巨石撞击城墙的闷响中,大地都在跟着震颤,喊杀的喧嚣声在急流市城外的居民区中此起彼伏。 “再走快一点。”两腿发软被夹在中间的巫师勉力叫喊,“下一个街区就是地道入口了。” 然而前方的长戟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刹车般停在了一处空街道前。 “怎么了?走啊。” 巫师昂起脑袋,从肩膀的夹缝间,他看到了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十来名敕令连中的侍从骑士正举起弯弓,瞄准了他们。 弓弦的抖动声中,十来支箭凌空飞起,密集地笼罩了巫师小队所在的区域。 几名未披甲的长戟手被当场射中,捂着手臂哀嚎着,长戟哐当落地。 “还有红龙息吗?”巫师推开扶着他的两名听差,大声地问道。 他的同伴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答案:“刚刚那一发火球就是最后的红龙息了。” 穿着轻巧蓝白便装的方旗骑士腾跃而来,烈风被长剑劈开,轻巧地砍下了几名长戟手的头颅。 “教会的贱奴!”黑蛇湾巫师掏出腰间的短剑,丝毫不惧地怒嚎着向为首的骑士冲去。 那短剑上泛着油绿的光芒,哪怕是被这光芒照到一下,皮肤都会被腐蚀溃烂。 这种法力驱动的炼金武器是战斗巫师们的近战标配。 普通的超凡步兵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其实很难与一名手段诡异的巫师对抗。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上了加持了【防护毒素】赐福的超凡骑士。 没等黑蛇湾巫师跑近,一只羽箭便已射穿他的胸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死咬着牙齿掷出了短剑。 短剑旋转飞越,蹭过了骑士的黑甲,只崩出了几点火星,便彻底没了声息。 摘下脑袋上的覆面铁盔,露出了连汗都没怎么出的脑袋,作为敕令连第三连队长的艾德蒙望向高耸在河边的城墙。 急流市的近8米的城墙上不仅多出了无数烟熏火燎的痕迹,在缝隙间更是插着飞斧、标枪和羽箭。 在墙根下,绿龙息吹拂出的毒烟淡淡地笼罩在溃烂的死尸身上。 “这些低贱的巫师,死有余辜。”望着城墙下堆积的不少骑士尸体,艾拉德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暴戾。 和大多数城市一样,急流市分为内外城。 内城是市民工匠教士居住的地方,而外城则是平民、劳工居住区。 各式各样的木屋和泥瓦房沿着城外的主干道,向道路两侧辐射。 然而到今天为止,这些居民的小家不是火灾波及,就是被拆掉拿去修建攻城器械。 原先热闹密集的城外街市,只剩一座座露出木条的断壁残垣。 失去家园的流民和乞丐躲藏在断壁残垣中,生怕被战火所波及。() 其中城南的港口原先更是闹市区,平日里南来北往的货船总要在这个最重要的三岔路口下货、更改河道以及修缮。 不过此刻的河流中满是帆船的碎片,在荡漾的河道中,半截焦黑的桅杆从水中探出。 艾拉德仍然记得,大概一月前他们到达的时候,港口是被一道稍矮的城墙给围住的,正与内城城墙相连。 攻破港口外围的城墙,他们只花了五天的时间。 当时不管是艾拉德还是阿尔曼都认为,破城就在三五日之内。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长久的围城泥潭中。 急流市议会靠着坚固的高大城墙阻拦骑士们的冲锋,巫师借着地道、下水道以及富商们的碉楼在港口内巷战。 在初期的恐慌后,急流市迅速适应了战场,每天都能以相当小的代价打退进攻。 起码这一个月里,除了初期的战斗外,教会军几乎没占到什么便宜。 攻城进度陷入停滞后,麻烦的事就纷至沓来。 在急流市被围攻后,整个千河谷的贸易路线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大量的商船停靠在飞流堡和小池城,怨声载道地望着船内的货渐渐变质。 飞流堡更是成天有贵族和主教去给巴尼福斯施压,要知道,那些商船和货物很多都有他们的股份。 尤其如今正是收割季节,水路被阻隔,分散各地的庄园收不上粮,卖不出钱,可不急吗? 如今急流市被围,贵族们资金链断裂,很多贵族连宴会都开不起了,只能纡尊降贵地把宴会频率改为一月一次。 这股压力传到了巴尼福斯身上后,又传到了伶牙骑士阿尔曼身上,然后又一次传到了这些敕令连连队长和枪骑队队长身上。 不怪艾拉德会烦躁,毕竟每多攻一天,就是数百金镑的损失。 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城,到底是如何硬生生扛住他们的攻势的。 尤其是他们的红龙息与绿龙息,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每当教会认为他们把这两样邪物用完的时候,他们又会奇迹般地掏出一两个。 “艾拉德大人,您看,攻城塔又出动了。” 艾拉德眼神一凝,果然看见一座庞然大物的黑影出现在山坡之上,而这已经是第三座攻城塔了。 与港口这边的碉堡巷战不同,在平原方向的进攻可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 经过长达一月的进攻,原先的护城河中早被尸体泥土和石块填塞出几条道路。 包铁的车轮滚动,在尸体泥土和石块组成的桥面上,8米高的攻城塔缓缓前进。 数十名农兵和超凡步兵齐声呐喊,杂乱的步伐下鞋面和武装衣都已被炎热的天气捂湿。 高大的攻城塔仿佛巨人在前进,守城的指挥官自然不是瞎子。 随着守城官的一声令下,一名臂膀强壮的巫师将鲜红的红龙息宝石镶嵌在法杖前端,举过头顶。 周围的守城的士兵们,能明显感觉到空气炎热干燥了一大截。 “红龙息火球术!躲避!” 攻城塔观察哨内的农兵语无伦次地从攻城塔的阶梯滚下,一枚直径约1米的白炽色火球从城墙上飞出。 “轰——” 没等众人作出任何防备,攻城车的中间猛然爆出了一大团火光。 木屑和火浪四溅,推着攻城车向前的农兵们立即作鸟兽散。 见攻城塔停滞,守城官踏在垛口上怒吼下令:“发射弩车,狠狠戳他们的定眼子!” 击锤砸下,弩车弓弦弹动,十余发两米来长的长矛破空袭来。 () 成群逃跑的农兵和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这种时候,超凡步兵和农兵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 十余根锋利的长矛至少夺走了七八人的生命,甚至还有被连续洞穿的三个倒霉蛋。 唯有几名超凡骑士眼疾手快从马背跳下,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士兵散尽之时,攻城塔在直冲而上的黑红烟柱中倒塌。 与之一同倒塌的,还有攻城士兵们的信心,不少士兵仿佛穿上了隐形的长裙,走路都从大跨步变成了小碎步。 艾拉德知道,估计后方要暂时收兵了。 果不其然,随着号角的吹响,原先推着攻城锤和提着长梯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在队长的指挥下离开。 带着骑士们离开港口区,艾拉德烦躁地掏着耳朵眼,仿佛那样就能把城墙上的欢呼声给掩盖。 这攻城战得打到什么时候呢? (本章完) 第355章 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残阳如血,欢呼过后的议会军士兵开始换防。 扛着长矛和盾牌,他们三三两两地沿着阶梯走下城楼。 这些守城的士兵是以半职业的雇佣兵和步战骑士为主力,以急流市的城市卫队为血肉填充。 这些市民和店员一个月前还是街头吆喝的小贩,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和一个月的战争后,多少有了些铁血的模样。 “我听说,斯奥林绅士赞助了一批牛肉?” “今晚能吃牛肉吗?” “你还真吃牛肉啊?那是骑士老爷吃的。” “我不吃牛肉,有汤都算不错了。” 揉着酸痛的肌肉,士兵们闲谈着,开始讨论今晚能有什么饭菜了。 为了此次起义,急流市的仓库里可是储存了足足三个月的粮草,城外的士兵都啃干饼了,他们还能继续吃面包。 就在他们提着酒壶谈论着晚上吃饱了去光顾哪家流莺时,一名士兵拽住了同伴的衣角。 同伴则默契地收了声,敬畏而忌惮地侧过了脸,不去看走过的巫师们。 尽管他们帮助己方击退了教会的军队,可市民们仍旧认定了,他们就是邪恶的异教巫师。 雇佣异教与异端作战,只是权宜之计。 他们都是好信徒,只是迫于无奈才与邪恶的魔鬼搅合到一起。 才,才没有接受巫师的帮助呢,双方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一开始,对于凯瑟琳执政官雇佣巫师为他们战斗的策略,不少市民议员都表达了反对意见。 不过随着攻城战烈度的逐渐提高,在巫师们辉煌的战绩下,市民只好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尽管和巫师的合作有可能败坏了急流市及其市民的名声,可目前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黑蛇湾巫师们对于士兵们的眼神早就习惯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累得话都不想说,步履蹒跚间时不时喝一口腰间挂着的药酒稳定精神。 在巫师们离开了城墙后,诡异的氛围这才消散,饥肠辘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食棚走去。 羡慕地看着士兵们,守城官们虽然饥饿,可还不能去食棚吃饭。 他们得按照规定,先去指挥室找佩蒂埃汇报。 指挥室所在的碉楼位于修道院后,正好是投石机的死角地带。 碉楼二楼的指挥室内,站满了大大小小的队长和军官,向着中间的年轻人汇报情况。 “第三段城墙出现破损,死伤十人……” “第五段城墙损伤并不严重,没有死伤,不过有逃兵三人……” 佩蒂埃站在指挥室的中心,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展开的地图和图表,上面密密麻麻地做着标记。 一个月前,佩蒂埃还只是议会军籍籍无名的后勤官,可一个月后,他已是这场守城战实质的总指挥了。 简单点说就是:军队仍由凯瑟琳掌控,但佩蒂埃实领其事。 从议会军中的地位来看,佩蒂埃俨然是凯瑟琳和卡尔之下的第三号人物。 出现这种火箭般升迁的原因很简单。 三周前,教会军一发投石击中城墙后弹起,砸倒了一座钟楼。 钟楼旁刚好就是当时的指挥室,总守城官以及高级将官就在里面开会。 在高级军官们螺旋升天或重伤后,作为后勤官的佩蒂埃站了出来,临时顶替了总指挥,并用完美地指挥扛下了当天的攻势。 凯瑟琳立即提拔他为守城顾问,接下来就是艾拉德等人噩梦的开始。 不管他们怎么进攻,每段城墙都是正好能守住。 () 别人可能以为能轻松守住是议会军太强/教会军太弱,只有这些守城官们才知道,真正的根源之一,反而在这体格瘦弱的年轻人身上。 每天早晨换防之前,佩蒂埃就会召集各个城段的守城官开会。 开会具体的内容相当简单,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谁谁领几百士兵几个巫师几个红龙息去哪段城墙,谁谁领几十士兵几个巫师去另一段城墙。 第二,谁谁带兵作为哪几段城墙的预备队,谁谁在哪个方向上负责协防。 第三,假如出现了什么什么情况,该怎么怎么办? 然后散会,大家各自带着士兵和物资上城墙,然后按部就班地守城就行了。 神奇之处在于,按照佩蒂埃配置的各城墙兵力,每天都是正好能击退敌军。 不少人甚至怀疑佩蒂埃是不是占卜巫师或心灵巫师能够占卜未来或偷听心声。 否则为什么在他的调配下,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红龙息用完,敌军就退兵了。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几乎没有任何浪费。 “……第七段城墙的士兵死伤有些多,有二十个,不过其中十五个都是轻伤,包扎一下就能重新投入战场。” “好,还有人要补充吗?”飞速运转的羽毛笔停下,佩蒂埃顶着黑色的眼圈,环顾四周问道。 在场的守城官们互相看看,齐齐摇头。 “那好,散会,每天早上早点来开会。”佩蒂埃和剩余的士兵们吩咐一声,就转身朝着三楼走去。 守城官们松了一口气,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酒馆前进。 佩蒂埃揉着眼角的眼屎,扶着楼梯上了三楼,三楼的小书房内,凯瑟琳等一众议会军高层都聚集在这小房间中。 按照先前定下的惯例,在守城官们汇报完工作后,佩蒂埃就要到二楼去给凯瑟琳汇报。 见佩蒂埃的形容枯槁的模样,米特涅走到茶台边,给佩蒂埃倒了一杯冰凉的薄荷茶。 道了一声谢,佩蒂埃将汇总好的简报放到了凯瑟琳的案头。 “今日情况如何?” “还好,死伤数量不过七十人。”佩蒂埃犹豫了一下,“执政官大人,我得提醒您,咱们的两种龙息都不太够用了。” “不够用?怎么会不够用呢?”站在窗边的卡尔转过身,他吊着左手的胳膊,脸颊上是一道从下巴延伸到耳朵的剑伤。 “议会是按照安森堡能守一个月来设计,可安森堡两周就被攻破了,没有留存预备量。”佩蒂埃走到桌边,指着简报上的数字说道,“我尽量节省了,可还是不够。” “目前的两种龙息还能用到什么时候?”凯瑟琳扫视着简报上的数字发问。 佩蒂埃舔着干涩的嘴唇,默默思考了半晌才叹息一声:“我想,如果以现在的速度来看,最快两周就用完了,节省点,不到三周。 原先的计划中,这个时间点是正好能接上8月初的第二批支援,可情况毕竟不同了,议员们考虑得太极限了,没有留下任何出错的空间。” “能让黑蛇湾的秘党联军提前来吗?”卡尔走到桌边,拿起那张简报一边扫视一边问道。 “在港口的城墙被破之前,我就给他们发过信了。” “他们有消息了吗?怎么恢复的?” 凯瑟琳面色凝重地看向米特涅,米特涅无奈地对卡尔低声说道:“6月末黑蛇湾就来消息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卡尔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米特涅从文件堆里面翻出一封信:“上一批支援咱们的巫师到达后,黑蛇湾本土的防御减弱了不少。 () 驻守红铜要塞的沙雕骑士尼德萨尔,率兵从龙焰乡偷袭,掠走了大批擅长火球术的巫师。 黑蛇湾不仅无法提前派出巫师和秘党雇佣军,甚至连8月初的援军都要推迟到8月末,我怕影响士气,就一直没说。” 房间里一股难言的沉默弥散开来,凯瑟琳摘下了眼镜,后背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一言不发。 其余的黑骑士以及议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瑞佛的战事如何?”一名议员突然发问道,“墨莉雅提大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救咱们?” “老样子。”米特涅靠坐在自己的书桌上,“在高堡附近凭借城堡打拉锯战。” “别老想着救咱们啊。”卡尔仍怀着原先的反击梦,“说不定咱们可以自己反击呢?” 但卡尔自己都明白,在一开始就丢失了港口后,说反击简直都是痴人说梦。 但他必须这么说,否则黑骑士们的士气就要落下去了。 佩蒂埃像是想到了什么:“贞德堡的霍恩,我是说圣孙子的救世军能来救援吗?” “找他救援?还没到那个时候吧?我们黑骑士还能再战。”卡尔气宇轩昂地说出了开头,结尾却有发虚的嫌疑。 面色带着不确定的疑虑,卡尔转身看向身边的米特涅:“米特涅,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米特涅苦笑着又从书信堆里抽出一封:“这是卡夏郡那边传来的消息,金河乡的骑士和救世军开战了,估计两三个月内没法救援咱们。”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一名黑骑士低声抱怨道。 “是啊,怎么能贸然和金河乡的骑士开战呢?”听了这话,一名议员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这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也不是咱们能选择的。”原先在养神的凯瑟琳终于开口了,原先的杂音消散了不少。 毕竟眼前的女人可是借着战争,自命为战时执政,清洗掉了一大批急流市议会中的反对派。 如果谁想去地牢里和那些前议员作伴,不妨此刻出言反对一番。 “或者我们再去雇佣一批雇佣军?” “港口都落到人家手里去了,河道都被沉船封住了,上哪儿雇佣,雇佣到了又该怎么进来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有好办法。” 凯瑟琳睁开了双眼,藏起了疲惫的眼神,看看气氛略有消沉的议会军高层,她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太想说的,以防有密探把消息传递给城外的教会军队,不过现在他们都快到了,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在场的几人都说蒙了。 “凯瑟琳执政,你的意思是?” 凯瑟琳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卡夏郡正式举旗反对教会,我估计他们的援军最晚三天内就能到达了,到那时,咱们正好突围而出,配合他们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本章完) 第356章 火球弩与战前准备 七月五日,急流市仍然艰苦地鏖战。 金河乡,黑山东北十二里外的港湾中,数十艘货船商船排着队在这座狭窄的临时码头边停靠。 乘坐着小木筏的元老们在高大帆船间闪转腾挪,面红耳赤地骂出各种污言秽语,指挥货船让出位置或抓紧前行。 在湖湾旁边的浅水区上,几只小木筏打捞着水中浮沉漂的箱子,在他们身侧是两只相撞倾斜的商船。 港湾西侧的山丘上,近百名浑身湿哒哒的近卫军修士聚在篝火边,将满是汗臭腥臊味的衣服鞋袜烤干。 伴随着潮湿的热风而来的臭气,让每个在码头搬运物资的护教军都忍不住拿手帕捂住了鼻子。 哪怕是霍恩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这里原先其实是秘党们的走私码头,被伪装成了小渔村的模样。 霍恩站在地窖旁,清楚地看见护教军们,将一箱箱违禁的炼金药剂和炼金材料扛出,拉到码头边光明正大地叫卖。 反正只要找拜圣父会花钱买个圣孙认证的印花,那就不算是违禁品了,因为它已经被圣孙开过光了。 对于这些炼金物品,商人们形象地为其起名为洗礼品。 至于这些违禁品原先的主人是谁,霍恩可管不了那么多,要问那就是没收了。 “冕下,第三近卫军团也都下船了。”第三近卫军团的军团长托德走近,向霍恩行了个抬盔礼。 “好,你军团随黑帽第五军团长布吕讷引导,前往划定营地区域驻扎。”霍恩扭头朝木讷地站在一旁的布吕讷招招手,“大个子,带他去。” 先前的蒙克鲁斯之战中,由于军团长莫姆里指挥失利,目前已经被降为副军团长,军团长则交由简在圣心的布吕讷来担任。 “你军团全数到位后,由副军团长负责驻扎,正职军团长直接到中军大营来开会。” “是,冕下。” 确认了营地安排无误后,霍恩这才得了机会,正要休息,却想起了先前莫尔蒙的请求。 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叫人从码头的“洗礼品”中按照清单抽出,霍恩就骑着马朝着巫师们的营地跑去。 从港湾到营地不过四五百米的距离,霍恩三分多钟就到了。 他才下马,提起装满了炼金材料的箱子,就看到正在修缮火球弩的莫尔蒙,放下了锤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站在距离霍恩半米的位置,莫尔蒙的眼睛热情得不像话。 霍恩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的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嘴中这么说着,莫尔蒙却完全没有收起火热目光的意思。 这倒不是他对霍恩起了什么心思,而是他没见过这么罕见的男性魔女,自然得多看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莫尔蒙逐渐理解了救世军的一切。 什么拜圣父会,什么弥赛拉教异端自然神术,这不就是套了层壳的巫师军团吗? 所谓圣眷者的说法,对于不了解魔法体系的平民来说,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可对于莫尔蒙这些熟知超凡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这魔女病,这法力,这炼金,莫尔蒙一眼就能鉴定为纯纯的巫师。 可随着对圣眷者和发条铳的接近,他又有些怀疑了。 几乎没有任何畸变与致死症状的魔女病,空有庞大的法力但却没有法术,数量多得吓人。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秘党天女城***,按照规矩,各个秘党统计巫师人数。 结果汇总显示,秘党最密集的黑蛇湾,秘党巫师总人数都只有一万出头。 就算加() 上游离在秘党体系外的,估计都不到一万五千人。 可就在这个营地中有近两千名“巫师”! 最可怕的是,在贞德堡以及秋暮岛两地还存在上千名巫师。 区区一个郎桑德郡,硬是给整出了接近黑蛇湾巫师总数五分之一数量的巫师军团。 甚至这个数字还在上涨,他亲眼所见,近卫军团前天又新增了三十来个。 这才半年的工夫啊。 当年若安党没搞成的事情,倒让这位男魔女搞成了。 要是这些巫师们的子嗣能够继承这庞大的法力的话,哪怕只是减半继承,十年的时间都足以让巫师数量翻一番。 莫尔蒙终于明白为什么若安党和白山隐修会要百般遮掩霍恩的真实情况,甚至还派出了帕斯里克这位大巫师来贴身保护。 要不是红铜要塞被封锁了,他都恨不得把霍恩扛到黑蛇湾保护到死。 霍恩本想亲手把装了炼金材料的箱子交给莫尔蒙,可想起莫尔蒙刚刚的眼神,他还是指示身边的护卫转交。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们有一些传承下来的小玩意儿。”蹲下身子,莫尔蒙打开箱子,在炼金材料中翻检起来,“正好能制作几个炼金道具,加强火球术的。” “哦,这样啊。”霍恩无感情地说道。 自从发现火球术并没有想象中威力那么大,他就对火球术梁木了。 哪怕是把法杖安装在小型投石机上,居然都投不远,因为速度一快风压变大,居然会把火球吹散。 在莫尔蒙的告知下,霍恩按照他说的黑蛇湾火球弩打造了小型投石机,才勉强把射程提升到了150米。 可与人力投掷相比,火球弩的命中率太低了。 无奈之下,霍恩只好叫来了白山隐修会的占星术士现场占卜,才勉强把命中率和偏差提升上来。 反正最多打8发火球,占星术漫长的施展时间反而是可以原谅的。 看向那两米来宽的投石车,霍恩可不会把这种简陋的玩意儿叫做巫师炮。 起码在红龙息的配方到手之前,对于巫师炮的构想都只能停留在构想上了。 150米的射程和1500米的射程,哪怕威力相同都是不同的概念啊。 “啊,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莫尔蒙见霍恩转身想走,马上站起身叫住了他。 “什么?” “能否给我调拨一些炼金术士……我是说圣械神甫,来帮我打造一些圣器。” “当然可以,晚饭后就会有圣械神甫和圣眷者来找你的。” 确认了火球弩小组的情况后,看看天色,霍恩再次马不停蹄地前往营地。 就在他到达时,正好能看到最后一个军团长鲁迪洛掀开布帘门走入帆布帐篷。 跟在鲁迪洛身后走入,围着圆桌正坐着六名黑帽军团长,两名近卫军团长。 除了近卫第二和第四军在保卫贞德堡外,救世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霍恩直接坐到了上首的位置,没怎么废话,铺平了地图张口就来:“帕斯里克爷传来消息了,具体的情况你们大概都了解了。” 拿起桌子上的陶杯,霍恩将其放到了地图上黑山的北边:“这里是黑山堡。” 食指在地图中简陋的黑山上划过,霍恩抬起头:“沙雕骑士预计将于三天内到达黑山北边的黑山堡,而我们要做的……” 将墨水瓶重重地顿在了黑山的西南边,霍恩直起身:“就是在这里,彻底歼灭沙雕骑士尼德萨尔及其主力军队。” (本章完) (看完记() 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7章 黑山之战(战前) 在郎桑德郡曾广泛流传这样一个传说: 在平坦的伊贝平原上眺望,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可以在黑山顶上看到黑陶镇钟楼的塔尖。 后来经过艾尔学者们考证证实,这句话最早出现在八十年前,是一位法兰诗人用来描述黄金平原和长歌城的。 然后千河谷的地域黑又新添了几笔。 从道理上讲,黑山的相对高度不过40来米,而郎桑德郡的地势是从北向南由高变低的,所以这纯粹是个谣言。 尼德萨尔老早就听过了这个传言,只可惜今早他是无法验证了。 黑山附近有一片茂密的森林狩猎场,夜里植被蒸腾,空气潮湿,早晨气温却又骤降。 当他们晨祷时起床行军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夏日的晨雾。 轻纱般的雾气笼罩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只需太阳那么一照,雾气便会像无形的幻梦般消融在阳光之下。 灰白的雾气中,大批的军队正在沿着乡间的土路行进,因为他们有足足一万来人,所以不得不分走了两条道路向前。 只可惜这梦幻般美丽的场景中,夹杂了烟火与尸臭味,女人的尖叫与孩童的哭喊声渺渺如薄雾。 对于行军中的伊贝骑士等专业军事人才来说,沿途设立补给站,在大军到来前,命令补给站把补给给采购好——是不可能出现的。 骑士们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们使用这么高难度的操作。 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就地取粮,落实到行动上就是——抢! “开门!“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陈旧木材的气息。 一家三口的公簿农端坐在桌子前,惊骇而木然地握着喝米果粥的木勺。 中年的库什裔农夫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向门口,手颤抖着解开门闩。 门猛地推开,将中年农夫撞得跌了一个跟头,守夜卫兵们粗暴地涌入,盔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不由分说,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开始在屋内搜寻财物。 农妇抱住了女儿,不安地站在门边,既不敢叫也不敢阻止,只能默默地流泪,看着原先破旧但干净的家变得一片狼藉。 这些土匪般的守夜卫兵粗鲁地翻动家具,踢开麻袋,寻找任何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你们想要什么?“中年农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士兵们不理会父亲的哀求,仍然在四处乱翻,把那些粗陋的陶器和藤筐翻得乱七八糟。 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了藏在壁炉下的一个小木箱,他用力拽出箱子,一脚踢开了盖子。 暗黄色的铜子点缀着几枚银白色的第纳尔,高壮的披甲军士伸手在木箱中抓了一把。 “就这么点?“他冷笑着,“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洁者,肯定还藏了更多!交出来!“ 父亲绝望地摇着脑袋:“不,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披甲军士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眼角却看到了地面木板露出一抹白色,他伸手一摸,果真掀起了一块木板。 “等等,那是……” 没理会急得跳脚的中年农夫,军士直接喊道:“来个人,搭把手。” 几名卫兵上前,拽住了布袋头,合力拖出了几大袋粮食。 披甲军士用匕首直接在布袋上割出了一个口子,白花花的米果就哗啦啦地从口子里流出。 就好像中年农夫的血液都顺着这虚空的口子流尽了。 “还说没有?”披甲军士抓起一把麦子砸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 中年农夫脸上的神色忽青忽白,回头看看饿到瘦骨嶙峋的女儿和妻子,他咬着牙冲了上去,直接扑到了那粮食袋上。 “找死吗?”旁边卫兵被扑过来的中年农夫吓得剑都出鞘了,反应过来后才勃然大怒。 他还剑入鞘,反手一个耳光就扇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中年农夫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可他仍然坚定而绝望地趴在了粮食袋上:“求求你们,至少让我们留下口粮和种粮。“ “再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了!“一名卫兵抓着中年农夫的衣领,试图把他拽下来。 可那农夫被吓得脖子一缩,身体却死活不挪窝,他五指和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护住了那几大袋粮食。 “求你们了,就一袋粮食,给我们留下口粮就行……”农夫沙哑而绝望地哀求道。 “你自找的!”那披甲军士不耐烦地抽出了武装剑,顺着他的后背插了进去。 “不——”农妇尖叫起来。 武装剑直接刺入了中年农夫的后背,农夫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咕嘟咕嘟地从嘴角冒出,眨眼间浸红了大半袋的米果。 “不不不不——” 那脸颊凹陷的农妇仿佛癫狂一般,尖叫声不断在屋内回荡。 她抛下了哭叫的小女儿,蒙头撞在了披甲军士的身上。 那披甲军士一丁点都不动弹,反而是她被反震得差点仰倒在地。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鸡爪般的手指按在了披甲军士的脖子上,农夫的妻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着。 披甲军士立刻吐出了舌头,歪着脑袋翻起了白眼。 周围的卫兵们则配合地大笑起来。 逗完了乐子,那披甲军士对这丑陋的农妇没心思纠缠,抬手一剑,从心脏刺入,从后背刺出。 随着尸体倒下,交叉着趴在一起,溅起一团团血液,血腥味将陈旧的木材味道都掩盖了。 “还有一个怎么办?”看着墙边被吓到尿失禁的农家女孩,那披甲军士左右看看,“你们想玩吗?” “算了吧,臭死了。” “她是不洁者,说不定有脏病。” “杀了得了,不杀也饿死了,咱们行善呢。” 一名络腮胡的卫兵抽出武装剑,便朝着小女孩一步步走去:“别怕,就一会儿的事……” “滚开!”那向着小女孩走去的卫兵被人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被踹得原地打了个滚。 站起身抬起头,他刚要骂人,却见丝绸长袍的下摆在飘扬。 “早安,多梅尼科伯爵老爷。”那守夜卫兵瞬间比羊羔还要温顺,弓起的战斗姿态丝滑地变成了摘帽鞠躬。 满屋子的血腥味让多梅尼科皱起了鼻子:“怎么回事?” “这家人不交粮,还想袭击我们,我们这才反击的。”那披甲军士推开众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个女孩也袭击你们了吗?” 在场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把粮食拿上,滚吧。”多梅尼科用屁股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说到底,他们是法兰家族和莱亚家族的狗。 主家的长工不好去殴打主家的狗啊。 牵起小女孩的手,走到屋子外,不让她去看那两具尸体。 可屋子外还是到处都是尸体,既有邻居的还有叔伯的。 多梅尼科捂着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的肩膀上下一抽一抽的,她像是在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可都是多梅尼科的同族啊,他也是库什人啊,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 抱着农家女孩上马,多梅尼科一路奔驰,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和无奈全部发泄出来。 可他并没有跑多久,目的地就到眼前了。 位于黑山边缘的森林,此刻雾气散去了大半。 雾气如纱,在即将升起的朝阳中仿佛是金红色的织锦缎围巾。 清新的风中,蝴蝶伴着花香与血臭翩翩起舞。 把自己的水壶和干粮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多梅尼科推着她的后背:“走吧,去森林里,战争结束前别出来。” “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哑巴般的女孩被推着向森林走了两步,她转过身第一次开口说话,“明天吗?还是后天?” 张开嘴,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却听见一连串爆豆般的炸响。 “砰砰砰——砰砰!” “啊——” 代表召集的浑厚号角声跟着响起。 多梅尼科脸色大变,整个人弹射起步,朝着马匹跑去。 可不敢耽搁了老祖母交给他的任务。 只是他没跑两步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有东西正在拽着他呢?低头一看,却还是那个女孩。 她抓着多梅尼科的衣角,刚刚被拖出去七八米远,看着多梅尼科的双眼,她仍然固执地问道: “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多梅尼科沉默了,他蹲下身体,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抓起泥巴糊在小女孩的脸上: “你往北走,一直往北走,等你看到一面黑红的旗帜时,战争就结束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8章 黑山之战(战前商议) 麦田的晨雾逐渐散尽,上午的阳光从教会军士兵的右手边斜射。 地面上,士兵们乱糟糟扛着粮食的阴影重重叠叠,人们时不时传出几声惊叫。 最行军队伍的最前方,兽人骠骑兵惊悚的邪神头像晃荡着,时不时就射出几只飞矢骚扰。 随着多梅尼科接近先前的行军路线,还是被混乱的人流拦住了去路,只好下了马,牵马前行。 “你终于回来了,泽兰肯阁下要求各级指挥官到那边的土丘上集合。”他的侍从推开了堵住了道路的农兵,气喘吁吁地站在多梅尼科的面前。 “走,带我过去。” 挤过守夜卫兵和雇佣军组成的纵队,多梅尼科把战马拴在拴马桩上。 他先是从小溪中捧出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这才收拾好心情迈步爬上了这座不高的土丘。 这土丘约有七八米高,泽拉肯、金河乡大主教和一众带队的贵族骑士都聚集在山顶。 “是来骚扰的兽化人骑兵吗?”多梅尼科伯爵找到一位贵族低声询问道。 “对。”那贵族眼睛盯着争吵的金河乡大主教和泽拉肯,头侧过来低声道,“我们的探子在正前方的黑山发现了叛军。” “他们吵什么?” “哪儿知道,感觉他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说法在争吵罢了。”那贵族讥讽地偷笑了两声。 “哦,尼德萨尔阁下什么意思?” 由于人数过多,道路狭窄,他们是分两条平行的道路前进的,双方还隔着一里多的地。 “不知道,在等呢。” “我去上去看看,要是尼德萨尔阁下传令来了,记得通知我。” 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围在那里看两位大贵族吵架,多梅尼科悄悄地又多爬了几步,站在山丘的北侧坡面上。 跨过一丛桃金娘,多梅尼科挥手赶走蝴蝶和蜜蜂,眯起眼睛朝着黑山的方向看去。 横亘在麦田间的黑山不仅不黑,反而郁郁葱葱,长满了苍绿的鼠尾草、淡红的蛇莓树和高高矮矮的酸杨梅果树。 黑山得名,是来自黑山上的黑燧石矿坑,其山脊由东南向西北延伸约两千米,平均相对高度约40米,最高都不过50米。 山脊的西北方向的尽头,正好能接上易北河的一条支流。 在矮山与树林后,多梅尼科看到船帆模糊的影子,他估计这些救世军就是趁着清晨坐船来的。 站在土丘上,大致与山丘上的救世军平齐,多梅尼科虽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却能看清头盔和长枪反射出的刺目阳光。 站着看了大约五分钟,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喊。 “多梅尼科阁下?多梅尼科阁下到了吗?” “来了,来了,我在这。”听到了呼喊声,多梅尼科赶忙转身返回人群。 见多梅尼科从山上下来,泽拉肯一见他就说:“尼德萨尔阁下传信了,说不用打,绕过去,咱们沿河而上,断他们的粮道和后路。” 在场贵族们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多梅尼科身上。 “咳咳,既然尼德萨尔阁下这么说了,那……” 他咳嗽一声,面朝人群,眼睑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多梅尼科面朝的方向上,几名粗胡子的库什骑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忽然就站了出来:“为什么不打?” “是啊,绕过去了,要是他们抄我们的后路可怎么办?” “别是尼德萨尔阁下怕了吧?还是传令兵没说清?这勇气可不像是尼德萨尔阁下啊。” “早打完早回家吧,我带着这么多人出来,麦子都来不及收了。” () 在几名库什骑士的挑拨下,其他贵族和骑士开始嘈杂着发声。 前面说了那么多,其实没多大用,主要是庄园这件事太致命了。 如今是七月初,正是农忙的季节。 过了七月上旬,收割了米果和麦子,到八月初,就得赶在梅雨季到来前种下大豆。 与霍恩的常备军旱涝保收不同,金河乡伊贝骑士们还是庄园经济,打仗只是服役和获取战利品。 为了打这一仗,他们哗啦啦带出了近万人的武装农和农兵。 此外,由于要运送粮草和兵力,还拉出了上万的民夫和各色车马船。 这导致各个庄园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劳动力短缺和运输困难,收割麦子都吃力,更别提播种大豆了。 本来去年就发洪水,大家都欠着饥荒,就指望今年补回来。 尤其是那些庄园被救世军分掉的骑士,那更是急得团团转了。 这些大小贵族的心声是一致的——赶紧打,赶在八月份之前打完,否则就要破产了! “他们不过四五千人,我们有上万人,凭什么避让?” “泽拉肯,不会是你小子胆怯,假传了尼德萨尔大人的想法了吧?” 被身边的贵族们一通质问,泽拉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如果他完全是尼德萨尔那边的人,反倒好办了,只可惜他虽然领地在红铜要塞附近,却是金河乡贵族的一份子。 “别吵了别吵了,尼德萨尔阁下正在往这边赶来,他到了就清楚了。”泽拉肯只能软弱地做着下按的动作。 金河乡大主教抖着苍白的胡子:“别等人来了,你去问问,我们要尽快决定,以免错过战机。” 被贵族们一阵起哄,泽拉肯没有办法,只好亲自跨上战马,踏过了田间的麦秆,朝着麦田间尼德萨尔的方向跑去。 ………… “请战?”尼德萨尔冷哼一声,“不许!都说了绕过去,不要打阵地战。”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伤他们的热情了?”泽拉肯斟酌着用词问道。 尼德萨尔沉默下来,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本就是通过战争获取指挥权,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太好。 沉思良久,等马匹都小跑着穿过田间小路了,尼德萨尔才抬起头,他刚想说话,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愣在了当场。 “他们在干什么?”指向眼前的一个方向,尼德萨尔的食指都在颤抖。 顺着尼德萨尔的指向看去,泽拉肯同样愣住了。 在土丘和黑山之间的空地上,贵族们的军队居然自行以行军队形展开列阵了! “我,我伤他吗的头!”尼德萨尔气得都从马鞍上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你自己看看!快去问怎么回事?” 没等两面受气的泽拉肯跑过去问清楚,他的男仆就骑着驴,从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跑来。。 “怎么回事?”越过了泽拉肯,尼德萨尔直接朝那男仆问道,“谁下的命令?谁让他们列阵的?” “回禀尊贵的尼德萨尔阁下,是贵族们自行决定的,由金河乡大主教作保。” 尼德萨尔当场破口大骂:“老不死的狗东西!活该下火狱的臭虫!” 骂了两句却停了嘴巴,他强行冷静下来。 阵都列好了,这些伊贝骑士说什么都要打一场,尼德萨尔知道无法挽回,只能默认这一事实。 “咱们现在过去,把指挥权抢过来,别由着那老东西乱来。”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59章 黑山之战(战前部署) 阴沉着脸来到临时的骑士***场所,原先还在叫嚷的骑士们纷纷噤声。 “准备开战!”阴沉着脸,尼德萨尔紫铜色的脸庞几乎都变成了磨砂黑,“这下满意了吧?”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咱们不都是听您的指挥吗?”金河乡大主教双手环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地笑道。 尼德萨尔没有被大主教的垃圾话影响心情,只是牢牢把这个老匹夫的脸记在了心里。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他觉得不好打或有风险,都只能硬抗下来。 赶鸭子上架的仗尼德萨尔不是没打过,但只要遇到一次,就比吃屎都恶心。 心中不情愿,尼德萨尔还是用简短的话语做起了战前的***。 从狂风堡转移来的伊贝骑士军共集结了10800名士兵。 骑兵包括400名超凡骑士,其中方旗骑士150人,侍从骑士250人,以及扈从骑士1000人,尼哥萨克300人。 步兵方面则是守夜卫兵4000人,披甲军士900人,弓箭手1100人,农兵3000人。 “这11000人分为左中右三军,由尼德萨尔、泽拉肯和多梅尼科作为指挥官!” 站在土丘上,尼德萨尔看着在阵前来回乱跑的兽人骠骑兵,皱起了眉毛。 “找几队超凡骑士,把他们都给赶走,别深追。” 为了兵力能够顺利调动,十来个超凡骑士带着近百扈从们开始朝着这些身穿武装衣的兽人冲锋而去。 三位指挥官的调动下,人流缓慢而混乱地移动。 一个个阵形开始展开,在纷杂繁复的脚步声中,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声清脆入耳。 在尼德萨尔的安排下,这支大军终于缓缓在黑山前展开了阵形。 位于东南方位的是多梅尼科率领的右翼军,方旗骑士100人,侍从骑士100人,扈从骑士500人,以及披甲军士200人农兵2000人。 他们面对的是山脊东南方向,最陡峭的部分,可就从这个配置来看,尼德萨尔对多梅尼科就只有别被下山的救世军冲垮这一个要求。 中军统帅的位置,尼德萨尔自然不会交给金河乡大主教。 这个位置由其亲信泽拉肯担任,带领侍从骑士150人,扈从骑士200人,弓箭手1100人,守夜卫兵2000人,披甲军士500人,农兵1000人。 其中守夜卫兵加上披甲军士排列成50x50的阵形,加上弓箭手正好就是一个邓贾尔大方阵。 左翼军由尼德萨尔亲自指挥,带领尼哥萨克300人,守夜卫兵2000人,披甲军士200人,扈从骑士300人。 其中守夜卫兵2000人和披甲军士200人,组成一个25x88的进攻纵队。 左翼军面对的则是黑山山脊西北侧相对平缓的部分,阳光下,肉眼可见的那里分布着至少四个中队。 尼德萨尔打定了主意,先吃他叛军一个中队,然后再派中右翼的骑士们冲锋。 如果中右翼的军队吃瘪了,那他就从容不迫地劝说他们带兵离开,履行之前的计划。 如果中右翼军队走了狗屎运,能压制这些叛军,他不介意就现在把这些叛军一举剿灭。 不过就尼德萨尔自己的理解来看,单从发条铳的性能来说,和这些该死的叛军打阵地战简直就是没苦硬吃。 “记住了,等我进攻的时候,你们使用箭雨压制对方中部,别让他们兵力调动,明白了吗?” “明白。”泽拉肯重重点头。 把战术交代完,尼德萨尔跨上马,朝自己所在的左翼军奔() 去。 他的左翼军本来不和这些人同路,就算赶到战场都离中右翼军队离得挺远。 这主要就是防止这些该死的混蛋乱来,冲击了他所在的方阵。 和那些垃圾军队不同,尼德萨尔向来认为尽管军队有上万人,其中有8000都是不得不带上的鸡肋。 只有精锐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来到自己所在的左翼军前,在茅草遍地的平地上,两千名守夜卫兵穿着简陋的皮甲或是武装衣,汗水浸透了破旧的衣物。 他们手中紧握着长矛和简易的木盾,脚步杂乱不齐,时不时有人因紧张而绊倒。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两百名站立在外围的披甲军士,他们腰间系着长剑,肩上扛着战斧或双手剑,大多有一件锁子甲或胸甲。 锁子甲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盔甲缝隙间隐约可见的暗红色锈迹或血迹。 他们每一步踏下,都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不过在尼德萨尔看来,他们步伐笨重,身体不协调,除了会个几段呼吸法,一无是处。 哪怕是伊贝军步兵中的精锐,都与尼哥萨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古铜色皮肤的标枪重骑肃立在一旁,他们在盔甲外披了一层红色的亚麻罩衫,高大的战马打着响鼻,蔑视着从身侧走过的步兵们。 “白鬼,哼!”帝国人惨白的皮肤向来是尼哥萨克们取笑的常客。 在杂乱的步伐中,黑山向着行进中的军队缓缓靠近。 尼德萨尔远远地看见中右翼已经把军队列好,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便想招呼左翼排成队形。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呼哨声划破了空气。 尼德萨尔顿感不妙,尤其是这呼吸声里居然掺杂了伊贝骑士们的欢呼声。 伊贝骑士一欢呼,尼德萨尔就发笑。 与海尔温这种打过黑蛇湾军队交锋的骑士不同,从狂风堡等伊贝平原腹地的骑士们最多就是镇压一下农夫了。 这些天天打治安战的骑士们在面对正规军时欢呼,只有一种可能——出事了。 他本能地转头,只见骠骑兵们已经拉满了弓,箭矢如同雨点般向中军的骑士们飞去。 这个时候他们反倒有勇气了,箭矢当当地撞在厚实的盔甲上,他们逆着箭雨朝骠骑兵们冲杀而去。 “撤退!”格鲁什的号令,骠骑兵们总算是到了。 可还是有七八个撤退不及,被一记骑枪洞穿了胸口,惨嚎着倒在了地上。 在其余骑士们开始大声赞美中,中军前排刚列好队的超凡骑士们,就在泽拉肯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脱离了队伍朝着骠骑兵们追杀而去。 这分明就是骑兵大忌——鲁莽冲锋! “冲啊,杀啊!” 在尼德萨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右翼军多梅尼科的战旗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的面前甚至没有骠骑兵或者任何敌人!他们只是看到中军冲了,就跟着一起冲了! 中军骑士们不等他到来就冲锋,挺让尼德萨尔脑溢血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有高手。 “加速行军,加速行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0章 黑山之战(初战) 站在一块被树木掩映的黑岩上,霍恩右手拿着瞭望镜,紧闭左眼,朝着不远处混乱的阵形眺望。 乡间大路的两边,连收割了半茬的麦田都闪着灿金色。 晨日的阳光将乱糟糟人马的影子拉出去好长,从脚底板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树莓果丛边。 守夜卫兵们将三米的长矛托在右手掌心,左手握住下段,修长的矛杆从头顶上方探出,如同森林般密集。 不过由于救世军们离得有些远,对于普通的战争修士们来说,这些大方阵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杂毛鞋刷子在前进。 一队队花花绿绿打着各色旗帜的骑士则夹杂其间,就好像是鞋刷子旁边的抹布。 按照与正规军的交战流程,骑士们要先等待敌方超凡出现或等步兵抗线后再从侧面发起进攻。 和敕令骑士愿意也能够正面冲开敌阵不同,这些乡下骑士是没有正面破开敌阵的能力和胆量的。 伊贝的骑士们嘴上说着农夫农夫的,可真到了要命的关头,他们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选择了正规军战法。 就是和常备训练的救世军比起来,这混乱而死板的变阵实在是辣眼睛。 要不是双方离得太远,霍恩都有让圣铳骑兵先去砍杀一阵的冲动。 黑山前的平原根据侦察的结果和测算,双方的战斗大概率要在这长两千五百米宽一千米的战场上进行。 救世军八个军团和骑兵部队5400人正沿着山脊布阵,队伍和队伍之间,工兵们快速地奔跑着,挖掘和安置临时工事。 黑山地形最平缓的西北侧,是霍恩阵地的右翼。 霍恩在此部署了两道砂浆矮墙工事,150个弓箭手以及两个黑帽军团1000人,由杰什卡统一指挥。 右翼军侧面就是伊贝河支流的芦苇丛和小树林,骑兵很难提起速度。 至于中军则是霍恩亲自指挥,共四个军团2000人。 两个近卫军军团部署在10米高左右的位置,近卫军前方大约200米处,与地面水平的高度部署了两个黑帽军军团。 左翼是山脊最陡峭的部分,救世军在此部署了哈库托指挥的两个黑帽军团。 在两支近卫军的右侧,是让娜指挥的骑兵部队。 骑兵部队由两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是诺斯骑士与部分蒙面库什骑士组成的250人弓骑兵,第二部分则是300人的圣铳骑兵。 在中军近卫军前侧,四名巫师在工兵的帮助下,紧张地组装着火球弩。 哈库托与杰什卡两人指挥的军团基本是平行的,大概位于近卫军前方左右两侧90米。 按照《战争修士圣典》,每两个军团成队行动,每个军团的战宽大概在100米,两个军团就是220米上下。 说是左中右三军,实际上说的只是指挥范围。 和为了互不干扰而分开前进的伊贝骑士们不同,霍恩的左中右三军是连在一起的。 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好像是一个钻石的形状。 通过瞭望镜观察战场的霍恩忽然用手帕擦了擦前方的镜头。 “怎么了冕下?”达斯站在大岩石下,仰头问道。 霍恩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转身把瞭望镜递给了达斯:“你自己看吧。” 刚刚他清楚分明地看到,那些分散的骠骑兵如浮萍般忽然聚集到了一起。 原先在中军步兵大方阵两侧的伊贝骑士们,忽然不管不顾地欢呼着,跟在骠骑兵的身后冲了出来。 这种粗陋的诱敌战术都中计?你不似人啊! “啊?”于此同时,身旁的达斯发出了霍恩预想中的声音。() “准备一下,让两侧圣铳协防。” ………… 蹄音隆隆,前方的碟形盔不断地晃动着。 尽管只是朝阳,可威克多仍然能感觉到铁盔被晒得有些发烫。 身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憋在喉咙中的祈祷声。 尽管他们在先前的堡垒推进战中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可在野外与骑士们交战,对于不少新兵来说都是第一次。 “长枪手,向中间靠拢!”威克多按照《圣典》喊出了口令。 细碎的脚步踏着地面,长枪兵们在师队长和旅队长的口令下开始向中间靠拢,直到几乎能肩并肩的程度。 摆出了这个阵形,就意味着要开始肉搏战了。 “前排长枪手,放下长枪!”威克多隐约能听到隔壁的老搭档科勒曼大喊着口令。 他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喊出了相同的口令。 在他右手边前三排的长枪手依次将竖起的长枪放下,改为斜向前方。 晨光落在枪刃上,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枪阵中的众人咽着口水,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由于靠得太近,他们能闻到前后左右扑面而来的汗臭味。 “圣铳手……”威克多还未喊完,就有几支流矢飞来,扎在了他的脚边。 还有几支流矢则软绵绵的,连战争修士们的衣服都扎不穿,顶多只是留一个小血点。 泽兰肯还算聪明,眼见无法阻止骑士鲁莽冲锋,就下令弓箭手放箭掩护。 只可惜弓箭的射程根本够不着,只是让战争修士们无法主动出击罢了。 从流矢中定了定神,威克多继续大喊道:“圣铳手!向前十步!” “第一圣铳师,向前十步,走!” “第二圣铳师,向前十步,走!” “第三……” 按照前后顺序,各个师队长大声地下达了命令。 整齐的迈步声响起,不仅仅是前方的马蹄声,还有左右两翼圣铳手的迈步声。 “嚓!嚓!嚓!” 机械呆板的脚步声砸在人的心脏上,让所有人心脏都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烟尘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上百名伊贝骑士跟随在骠骑兵们身后。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羊毛紧身裤,把盔甲漆成了各种颜色。 那鲜艳的翎羽和加装了宝石的长剑,和当初敕令连朴素务实的黑甲截然不同。 为首的几个骠骑兵高举着恐猛霍三哥战旗,战旗的矛尖上,三位兽化人神明张大了嘴巴正是一副怒吼的姿态。 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是用长矛穿过了三颗头颅。 在兽化人帝国中,恐猛霍战旗是等价于艾尔鹰旗的存在,绝不容丢弃。 “圣铳手,准备!” 准备口令的意思是,检查铳管是否上弹,并开始扭动山铜发条。 阵地之上一时间满是嘎吱嘎吱的齿轮声,这声音让不少兽化人都不寒而栗,加快了速度。 反倒是那些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仍然高举着印着家徽的燕尾旗或方旗,发出了混乱的战吼。 他们的脸色发红,看样子是提前喝过了可汗药剂或烈火药剂,正在***的作用下本能地向前冲锋。 阵地上的齿轮转动声停止了,诡异的安静让不少熟悉圣铳的兽化人急得莱亚语都流畅了:“别发铳,我们还没跑开呢!” “往两边绕,往两边绕!”粗通几句兽人语的科勒曼大叫着。 格鲁什早就喊着那几个持恐猛霍头雕战旗的转向,其余的兽人骠骑兵们则跟着开始转() 向。 “圣铳手,前跪后立式,瞄准!” 第一排的圣铳手齐齐半跪,将铳管架在短了一截的y型支架上。 第二排的圣铳手直起腰,左手持支架,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旁边而不是扳机上。 “长枪手,准备!” 当骑士们冲过了那根系着红色布条的树枝时,威克多重重的挥下了手中的翎枪。 “发射!” “赞美圣风!”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1章 黑山之战(初战结束) “赞美圣风!” 气流穿过平衡孔的啸声从左翼一直传到右翼,但凡是啸声出现的地方,都会看到一名圣铳手身体猛地一震后仰。 击发杆和铳管剧烈摩擦,火星子甚至都从铳口冒了出来。 前方80枚,左右两侧交叉40枚,120枚弹丸在空气中疾驰着,由于采用了前跪后立式射击,弹幕更加厚重。 噼里啪啦铅子和盔甲的撞击声,让骑士们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慌乱起来。 原先还在全速奔跑的骑士长线,忽然停顿了一下。 前排的骑士们发出了骇人的惨叫,战马哀嚎着人立而起,一蓬蓬血雨接连扬起。 这些骑士们仿佛被一记无形的重锤击中,有的人甚至夸张地仿佛被打飞起来。 后排的骑士们还没发现,有些刹不住马被马尸绊倒,还有些茫然地冲过了倒地的其他骑士这才勒住马扭头观看。 地面上马背上躺着趴着近二十个超凡骑士,他们捂着胸口或手臂,伤口露出破碎的甲片和蠕动的血肉。 剩余的骑士们则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敌人。 “是魔鬼风吗?躲避!” “都吹完了,躲什么啊?” “赶紧冲吧,圣主会庇佑我们的。” “让神甫施法啊,我们冲什么?” 就在超凡骑士们试图从混乱中重整的时候,威克多又开始下令了:“圣铳手后退式射击,退往长枪方阵后方。” 其实不管后退式射击还是前进式射击都是在原地,所以威克多要加一句,命令圣铳手们的方向。 在衣服和胸甲哗啦啦摩擦的声音中,第一排的圣铳手拄着短支架站起,把短支架挂在腰间,转身从纵队的缝隙中向后走去。 而他身后第二排的圣铳手们则收起枪架,跟在第一排圣铳手身后朝后排行进。 前两排的圣铳手从通道走过后,后三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前五步。 当发射完毕的圣铳手装填和使用醒神嗅盐时,前两排的圣铳手又一次一站一立瞄准了前方的骑士们。 在这条大约5°倾斜的斜坡上,这些伊贝骑士们还在犹豫的工夫,第二轮的铳击已经开始了。 “啪”的一声,树枝砸在了伊贝骑士们的头盔上。 嗖嗖的子弹穿过灌木,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又一次响起,甲片碎裂人哀嚎。 由于这次打的是固定靶,足足有二十人由于呆立在原地被击中。 上来就遭遇了接近两成的伤亡,这可是他们镇压暴民时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当药剂的药效渐渐减弱,被压抑的恐惧和害怕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们是来服役和拿战利品的,死在这里,连给赎金的机会都不给,亏大发了。 不知是谁起的头,悄悄往后移了几步,短短几秒的工夫,这些伊贝骑士的心理防线就如同现实中的阵列一般飞速溃散。 骠骑兵们欢呼着从战阵侧面突出,潮水般对着伊贝骑士们追击而去。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那些轻伤落马的骑士和驮了重伤员试图一同离开的骑士们。 这些超凡人体的骑士们过于难杀,而且跑得还贼快,要不是有骠骑兵,估计这两轮杀伤下来,真正杀死的骑士三分之一都不够。 对于移动缓慢的步兵来说,骠骑兵除了侦查和骚扰外,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追击和补刀。 ………… 山坡前,箭矢来回飞行,一会儿从坡下升起落到坡上,一会儿从坡上升起落到坡下。 青葱的草地上满是断箭,库什骑士们左右来回齐射,匆忙得很用力。 () 在距离库什骑士两三百米的高地上,150名旧日巡林官与猎人组成的弓箭手正在和库什骑士们对射。 不过他们射到现在,愣是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退了?” 多梅尼科朝着高耸的斜坡上射出了一箭,余光瞟见中军的烟尘,旋即回头对侍从骑士们问道。 尽管多梅尼科带着手下的骑士们跟随冲锋,可并没有一起冲击中军,反而是朝着右翼(即霍恩的左翼)冲去。 可能是因为冲击的是相对比较陡的右侧高地(哈库托左翼军),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伊贝骑士都和救世军交战了,他们仍然在半山腰和高地上的弓箭手互相放箭呢。 “嗯,已经退了。” “救世军追击了吗?” “没有。” “行了家人们!”多梅尼科朝着身边的一堆亲戚喊道,“临阵放三箭,对得起泽拉肯和尼德萨尔大人了,咱们走。” “走?”由于冲得太前,身上被扎了好几支箭矢的几名青年库什骑士惊愕地问道。 他们夹着战马赶到多梅尼科身边:“四叔,咱们还没冲锋呢,怎么就要走了?” 多梅尼科从他们甲胄上拔出一根箭矢,卡在了自己肩甲的缝隙里:“不走等什么?等着吃宴会啊?” “不是,为什么啊?”一名倔强的青年库什骑士扯住了多梅尼科的缰绳,“您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反了你了,撒手!” “您非得说清楚了,这事关骑士的荣耀。” “啧!” 多梅尼科啧了一声,和这几个死心眼的库什骑士解释道:“你想想,咱们一共就四种情况。 第一种是伊贝军赢了,我们出力了,死了一堆人,落下了一堆伤病。 可你们自己问问你们家里人,这种情况下,咱们能捞到功劳吗?” 年轻的库什骑士还想辩解,可能是后来想起了父兄的聊天又沉默下来。 “第二种是伊贝军赢了,我们没出力,捞不到功劳却没有损失,是最好的。 第三种是伊贝军输了,这种情况是最差的。 咱们出力了,损失了不少人,又受了一身的伤,到时候,你猜他们会怪罪到谁的头上? 不能是尼德萨尔大人的错,不能是金河大主教的错,你们猜猜是谁的错?” “别猜了,就是我们。”一名满身油滑气息的中年库什骑士一边走一边说,“谁年轻时没个勇武的时候,不是我懦弱,是勇武没用啊。” “第四种就是伊贝军输了,咱们没出力,什么都没损失,可人家救世军都说了,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多梅尼科嘿嘿笑了两声:“咱们的人在贞德堡好好的,别的骑士可有不少被绞死,就算没了骑士身份至少保一条命。 就算救世军成不了事,咱们保存了实力,他们损失惨重,反而要依仗我们,咱们到那个时候才不是案板上的鱼!” 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库什骑士仿佛三观都被刷新了一遍,嗫喏了一会儿,还是沉默着跟随了多梅尼科的步伐。 就像他们曾经地父兄一样,多梅尼科手下的骑士,基本都是这个模样。 “四叔,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一名年轻的库什骑士问道。 多梅尼科先是不答,后来被问烦了,才闷闷地说道:“是老祖母和我说的,这下你们能放心了吧?” 库什骑士们一行从山坡上慢悠悠地下来,才到战阵就见中军信使飞奔而来。 “泽拉肯大人有何吩咐?” “是尼德萨尔大人。”那信使纠正道,() “他令你们重整队形后,不要进攻高地,从侧面进攻敌军左翼,不得延误!” “尼德萨尔大人呢?”接过手令,多梅尼科拽住了想离开信使的手。 “尼德萨尔大人发现战机,正从侧方迂回进攻敌军右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2章 黑山之战(六) 风呼呼地吹过了面颊,将尼德萨尔鬓边微曲的黑发吹得紧贴在铁护颌上。 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两侧苍绿树木和浆果灌木幻影般溜走。 他可以听见战马嘶鸣和同伴战吼的声音,300名整齐冲锋的尼哥萨克们将身体伏在马背上,几乎要和战马融为一体。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300名冲锋的扈从骑士,苦苦地跟随他们的背影。 大红色的短披风从银灰肩甲下方伸出,在剧烈的劲风中上下摇摆,互相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和先前面目狂热的伊贝骑士们不一样,尼德萨尔的双目无比清醒。 他的骑术很好,勇气更是足够冲击敌阵。 不像那些帝国纨绔骑士,不训练骑术,反而要靠喝可汗药剂才能做到冲锋。 尼德萨尔只在最关键的时候饮用可汗药剂或蜘蛛药水。 他率领的冲锋和先前骑士们的鲁莽冲锋并不一样。 在那些伊贝骑士们发动冲锋后,他就发现敌军左右两翼的战阵居然发生了变动。 不管是血肉王庭还是神艾帝国,战场上都有一条准则,那就是如非必要,尽量别变阵。 因为一旦变阵,愚蠢的步兵就会混乱,他们无法理解方位的概念,有极大可能露出破绽。 尤其是当骑士冲击的时候,迫于压力他们犯错的概率就会更高。 由于敌军左翼军位于他右侧的高地距离过远且不好冲锋,尼德萨尔决定尝试从敌军右翼打开局面。 马蹄落地,荡起了一蓬蓬灰尘。 杰什卡站在许久没用的生物合成装甲战车(木挡板战车)上,举起了瞭望镜朝着眼前远方凝视。 根据杰什卡的男性凝视,就单单从烟尘,他都大概能确定对方骑士的人数在400人-600人。 他所依仗的军队则是1000名步兵,两道未干的砂浆矮墙和一道防线车堡。 扶着战车的边缘,杰什卡从车上跳下:“通知中军的科勒曼,刚刚老子帮了他们,他们得帮帮我,从侧面发动l型射击。” 至于尼德萨尔试图用冲锋迫使变阵出乱的这方面,杰什卡一点都不担心。 救世军的训练科目中就有一项叫做骑兵冲锋下的步兵变阵。 对于那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些被教官木棍殴打得失去感情的战争修士们,几乎不会放在心上。 “黑帽第六军团,黑帽第五军团,向后撤退20码,进入工事与车堡内防御。” “黑帽第六军团!”巴纳比大声吼道,“第一二圣铳师打头,左转机动,进入车堡工事范围。第三四圣铳师立刻回归原位,与长枪队一同返回。” “第一圣铳师!”第一圣铳师师长跟着发出口令,“全体向左转,跟着第二圣铳师,快步前进!” 口令一层层传达,战争修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师队长和旅队长的身后,全然不顾自己的后背露给了骑士们。 在尼德萨尔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些战争修士们在不到半分钟内,就恢复了原本的阵形。 甚至他们又一次进行了穿花蝴蝶般的变阵,从横队变成了纵队,并朝着身后的车堡和工事快步行进。 “该死的,难道我面对的是王庭禁军吗?”口水四溅的尼德萨尔破口大骂。 这种组织度和变阵的速度,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但那只存在于王庭的皇帝禁军之中啊。 人家每天没别的事,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如同大型舞蹈般在校场上表演变阵和滑稽戏一般的搏斗。 从速度上来说,这些叛军比禁军们要慢了不少。 可尼德萨尔从未想() 过这种变阵能真的在战场上出现啊,那种大方阵他根本想象不出该怎么变阵。 他顾不上许多,提前下达了转冲锋的命令:“快步改跑步,标枪上手,准备投掷。” 马背上的尼哥萨克们从背后抽出了两米多长标枪。 这种标枪用坚韧而有弹性的梣木制成,前端是一根长针般的枪尖,主要目的就是破盾。 尼德萨尔脸上的风更加烈了,两侧的景象如同幻影般后移,他举起了手中的标枪。 随着他的呼吸,手臂上的肌肉愈发凝实,一条条肌肉虬结着暴起,如同风干牛肉一般皮肤紧紧地贴在肌肉上。 呼吸法让骑士们能够在集中注意力时,大幅提升局部肌肉的神经募集能力。 这种临时的提升,就是骑士们口中所谓超凡武艺的来源。 但这种临时的提升需要长久的训练,而且往往是某个贵族家族的不传之秘,尽管有些扈从骑士呼吸法并不比主子弱,可战斗力偏偏就差那么一截。 “呜哩哩哩哩——” 口中发出家乡话的弹舌音,作为定位的尼德萨尔腰背弓起,身体如同一把长弓将手中沉重的标枪投射了出去。 标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绕过了车堡,如同彗星般从一名战争修士的胸口插入,后腰探出。 那战争修士更是被这一下打得后仰倒地,口舌间冒出了腥甜的液体。 原先只能投三十米的重标枪,在尼德萨尔的投掷下,硬生生飞出了近九十米的距离。 尼哥萨克们同样投出了手中的标枪,标枪的枪尖闪着太阳耀眼的闪光,哚哚地落在了车堡和砂浆矮墙上。 大约有二十支落入了车堡后,顷刻间就有七八名被射穿了躯体或手臂的战争修士捂着伤口倒下。 鲜血飚射,或从口角缓缓流下,巨大的力道甚至能把人带飞出去一截。 哪怕是战场麻木的战争修士们,嗖嗖飞过的标枪下,还是忍不住缩起了身体,生怕自己被射中。 在伤员的惨叫声中,尼德萨尔忽然听见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多年战场上锻炼的第六感让他来不及思考就下达了命令:“回旋,回旋,向左回旋!” 在尼德萨尔的命令下,前排的尼哥萨克们如改道的潮水般向左侧转去。 在眼角的余光中,尼德萨尔看到车堡和矮墙之上升起了一个个黑洞洞的铳口。 可他是跑了,身后的扈从骑士们猝不及防,直接暴露在了救世军的铳口之下。 “赞美圣风!” “砰砰砰——” 回旋的尼德萨尔感觉到什么东西嗖嗖地从斗篷边飞过,而身后则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哭嚎声。 在急速地奔驰中,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从前方和侧方一齐射出了近百发铅子,战马人立而起,扈从骑士们捂着脖子,口鼻喷出黑血。 队伍整齐的扈从骑士们在一轮排铳后被打得东一块西一块,数十个扈从骑士被无形的魔鬼之风吹得仰面摔倒。 有些扈从骑士在药剂的作用下仍在冲锋,只可惜他们刚靠近车堡就又挨了一轮排铳。 他们由于恐惧而降速的同时,上百名长枪手就已经从车堡内涌出。 头戴铁盔的面目无比狰狞,没有人能猜出他们三个月前还是田地间的农夫。 “杀!驱逐魔鬼,恢复正信!” “魔鬼的走狗,死!” 左手握住长枪下段,右手握住长枪尾部,旋转的同时前送此处。 “噗——” 三米五的长枪在加速狂奔的长枪手们带动下,扎入了骑士们的腰腹。() 几名扈从骑士大叫着倒下,金属的碎屑和武装衣的布片在空中飞舞,浓稠的鲜血从枪刃两端咕噜噜带着气泡流出。 更多的是被战马甩下,然后被长枪手们踩住手脚,掀起裙甲或扯开武装衣的衣领,用短剑或匕首狠狠刺入柔软的肌肤。 眼见三百多名扈从骑士被打得只剩二百来人逃回,尼德萨尔放弃了对救世军右翼的进攻。 “还是太着急了。”尼德萨尔对着身边的副官道,“让步兵方阵纵队前进,压上来,逼他们把他们的体力和魔力用光,还有那些车堡和石墙,都给爷拆喽!”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3章 黑山之战(七) 锁子甲在身上滑动着,伴随着战马而起伏。 上午的阳光中,微风和煦,青葱的灌木和绿油油的草地反射出玉石般温和的柔光。 这光芒照在脸上,不仅没有刺痛和灼热,反而有被蝴蝶翅膀温柔拂过面颊的感觉。 这样的美好的日子就应该拿来野餐才对,和庄园附近脑子不清、贪图地位的小娘们待在一起。 他们躺在树荫下,他把脑袋枕在她们柔软的腹部和胸口,这才是这种天气该做的事情。 而他现在要面临的,不是小娘们,而是上千名虎背熊腰的大汉。 听到了尼德萨尔指示,泽拉肯便带着他拖拖拉拉的步兵大方阵向前。 等真正进入了战场,在见到面前的横阵之后,泽拉肯就开始揉起了鼻子。 这是他感觉到棘手和焦虑的习惯性动作。 眼前叛军的横阵展开约有200米的战宽,这在正常的帝***队交战中是非常罕见的。 因为在同等兵力下,如果将阵列拉的过于宽,就意味着阵形过于薄,很容易被骑士强硬突破。 先前的骑士们就冲击过一次了,正常来说,他们应该能轻易冲破,然后带回胜利的。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勇敢的绅士们还没来得及接近,就被那魔鬼的风给吹了回来。 这些拥有了超凡的骑士,在剥去超凡的外衣后,甚至比不过霍恩家乡同时期的骑士。 但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霍恩的家乡,随着火枪技术的百年发展,对应的骑兵战术也在发展。 火枪从粗陋的火门枪发展到重型火绳枪大概用了上百年,双方在动态地博弈中,早就在战争中熟悉了对方的存在。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超凡骑士们来说,从最粗陋的坎尼狄一型到目前成熟的坎尼狄三型的重型铳,用时不过半年。 而霍恩从家乡捡来的莫里斯战术,是火枪发展了上百年后成熟的战术。 这种战术哪怕是在当时的同时代,都是相当先进的。 一些骑士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要不是有超凡,他们的表现估计会更差。 泽拉肯搓着手指上的鼻嘎,弹到了一边:“英勇的骑士先生们,能否再冲击一次?” 那男仆麻木地摇摇头:“他们说非得魔鬼风巫师溃散,他们才肯出战,他们说他们是尊贵的骑士,不该死得如此没有尊严,卑贱的事要交给卑贱的人来做。” “这群懦夫!面对暴民就重拳出击,真见了叛军却要唯唯诺诺!”心中憋着一股气,泽拉肯忍不住低声怒骂。 “骑士先生们药效刚过,得歇一下。”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歇一下算是什么?”泽拉肯骂了几声,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回战场。 抬起头,在哗啦啦杂乱的脚步声中,他终于到了大致能看清眼前战场的位置。 没有继续宣泄心中的不满,泽拉肯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战阵。 在正对面模糊的阳光光影下,他默默地将人数计算了一遍。 根据他自己的估计,对面应该是按照“巫师20人、长枪手50人、巫师20人、巫师20人、长枪手50人、巫师20人”来排列的。 这很好分辨,但凡是穿戴了甲胄的,都是长枪手,只戴了头盔的就是巫师。 这就意味着霍恩正面对敌的近战抗线兵有100人,而泽拉肯的方阵正面只有50人。 方阵的侧面有相对较大的活动空间,泽拉肯必须考虑对方另一个横阵使用l形战术从侧面发起进攻的可能。 不过大方阵成型,目前来不及变阵了,只能继续向前进军。 () “稳住,不要乱。”泽拉肯对着传令兵喊道,“到阵前160码(145米)的时候,弓箭手齐射压制。” 邓贾尔步兵大方阵的四个角的外侧都放置了100名弓箭手,在传令兵把号令传到后,那些巡林官出身的弓箭手就开始喝令起其他弓箭手来。 在大概160码的距离上,弓箭手们纷纷驻足,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了箭矢,搭在了弓臂上。 他们咬紧了牙关,粗壮的臂膀上青筋暴起,将手中的猎弓拉开,直到弓臂成了半圆的形状。 箭矢颤抖着,弓箭手们跟着颤抖,按照他们的经验,把箭矢指向了45度,尽管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角度。 “放箭!” 连环的“嘣嘣”瞬间在弓箭手们的阵列中响起。 “注意箭矢,躲避!” 威克多眼前一团稀稀拉拉的黑雾从对方阵列中升起,马上朝着身后的士兵们高喊。 成片的箭矢哗啦啦地落在了飞碟型的檐帽盔上,叮当作响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秒的功夫,地上头盔上还有战争修士们身上就多出了不少竖起的箭矢。 这些箭矢只是射伤了不少人,无法致命,甚至都不怎么影响接下来的战斗,更有没能突破呢绒斗篷的。 这些弓箭手都是猎户和巡林官,而长弓手作为精英远程兵种是需要训练的。 但在帝国骑士们的荣耀体系中,长弓被视为懦夫和弱者的武器。 与干燥的血肉王庭不同,由于相对潮湿的气候,帝国至今未能点出大规模制作复合弓的科技。 想要凭单体弓做到战弓的杀伤力,对于弓材的要求很高,估计只有稀少的紫杉木能够达到条件。 但这些弓箭手又不是常备兵,哪儿来的紫杉木弓啊。 况且要达到战弓的需求,起码要有近百磅的臂力。 对于这些猎户和巡林官来说,超过六十磅的弓是超出狩猎需求的,不会去刻意训练。 能做到足够杀伤的优良长弓手,在千河谷不是没有,但他们的名字是——山地库什人。 由于库什部族的文化传统,外加日常要亲自狩猎且山林木材资源丰富,山猪骑士们是个顶个的精锐长弓手。 是的,面对发条铳,泽拉肯最需要的精英长弓手反而在对面。 “缪拉老哥,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马蹄声,指挥装填的威克多转过头,大喜过望。 来的是驮驴换马的山猪骑士首领缪拉,缪拉一边勒住战马一边道:“冕下叫我来帮你们,杀杀他们的锐气。” 二百五十名山猪骑士和库什骑士们下马出现在阵列的左侧,他们扶着马鞍,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下。 将战马交给专人管理,缪拉就朝着山猪骑士们鼓舞士气。 “对面那个指挥官,就是泽拉肯,前年他雇佣我们打黑蛇湾,打了一整年,只发了三分之一的薪水的那个。” 山猪骑士们先是一愣,随后连环叫骂起来。 “我日山羊的,怎么是他小子!” “去年就是他,害得我被我婆娘骂了一整年。” “老子早就想打他了!” 欠薪的山猪骑士们气势瞬间暴涨起来,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一分钟内,把六支箭全部射到他们的皮燕子里去!” 缪拉粗俗的喊声中,二百多张山杨木的长弓瞬间弯成了半圆形,然后便是噩梦般的弓弦弹动声。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4章 黑山之战(八) “蹦蹦蹦——” 在弓弦弹动声中,泽拉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箭矢耀眼的反光让他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可下一秒,身边的其他护卫便大声喊叫起来:“伯爵阁下,小心!” 泽拉肯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侧一阵巨力撞来,整个人都横飞出去。 两名护卫举起手中的盾牌,箭矢在插着铁皮包裹的橡木盾边缘飞了出去。 “锃——”泽拉肯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然后他的右耳便感觉到疼痛的温热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摊开手心却满是鲜血。 意识到被救世军的长弓手狙射后,泽拉肯立刻蹲在了地上,利用身边行进的大方阵做起了掩护。 烈日当空,将空气灼烤得扭曲。 在刺眼的寒光下,二百多支羽箭刺破了这扭曲,如盛夏暴雨般呼啸着倾泻而下。 箭矢所到之处,飚射的鲜血如同雨点弹跳一般跃起。 血液组成的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伴随着的是士兵们连续的哭嚎声。 这箭雨来得如此突然,这些步兵大方阵中的士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泽拉肯所在的位置,被复仇心切的山猪骑士们超常发挥,在超远距离上,有八支箭落在了泽拉肯身周。 要不是有家族护卫们举盾并用肉身当掩体,恐怕泽拉肯此刻都已经被射穿了脏腑血流成河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位置的? 泽拉肯被护卫们压在身下,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难不成他们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清自己不成? 不过此刻的泽拉肯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从护卫们组成的掩体中探出身体,高举着拳头在战旗下朝步兵们呐喊起来: “举盾!举盾!举盾!” 手忙脚乱地从背上卸下盾牌,守夜卫兵们抬起手臂埋下头,将圆盾竖在身前和头顶。 这些厚实的木盾或许无法阻挡箭矢,可却能大幅减少被射中要害的可能。 箭矢嗖嗖地穿透空气,哚哚地扎入木盾,原先还在缓缓前进的队伍被这六波箭雨,一千多支箭硬生生按停了前进的步伐。 如果他们是如同霍恩这样的小编制横阵,此刻恐怕都已经溃退了。 但大方阵编制好就好在它规模巨大,本身变阵都蛮困难了,想跑就更难了。 这种停顿就是修士们的机会了。 步兵方阵原地沉淀了几分钟,几道代表赐福神术的光球从方阵中升起。 接着,这2500人组成的大方阵,便在低级僧侣和步战扈从骑士的吆喝中再次迈步前进。 威克多看着缓缓移动的阵列,便看向缪拉,似乎是想要他们再射一波。 放下手中的瞭望镜,缪拉却摇了摇头:“威克多老弟,我们的重箭数量有限,得用在关键的时刻。” 对于伊贝骑士这一方的弓箭手来说,箭矢的制作很简单,用树枝甚至芦苇用骨片铁片简单修整一下就行。 可到了缪拉这些长弓手的手里,战弓箭矢可比猎弓箭矢难制造得多,尤其是箭杆,甚至要用专门的木材和矫正器。 因为这些箭杆要承担比猎弓箭矢高出近一倍的弓力,不是普通箭杆能承受的,制造难度也不是普通箭矢能比的。 这种战弓的箭矢一支的造价高达1.6第纳尔,这价格都够买两磅铅弹了,每磅铅弹可是有20-30枚左右。 刚刚缪拉他们一波攒射,差不多把20金镑给射出去了。 威克多估计这一仗打完,他们发射出去的铅弹都未必有2金镑。 要不是() 对面的步兵大方阵有修士赐福,这一波箭雨过去,他们说不定就崩溃了。 威克多忍不住感叹起来,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还就真只有贵啊。 “冕下给我的命令是阵前攒射一波,消耗对方神术。”缪拉重新跨上了马匹,控制着乱动的战马,他侧着身体认真地说道,“接下来,就轮到你们的圣风和反冲锋了,我们会用普通的木箭在侧方支援的。” 在长弓半开的情况下,普通的木箭用来骚扰这步兵方阵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威克多把注意力转回战场,炽烈的阳光照在铁盔上,把他的脑袋烫得生疼。 穿着方头木鞋或草鞋的脚板踏着郁青的草地,威克多看了两分钟,就对他们的行进速度有了大概的了解。 为了维持大方阵的阵形,他们不得不以每分钟大约30米到35米的速度前进。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在旧军队中这都算走得飞快,起码他们没有每隔十步就停下来整队。 按照《圣典》,救世军常步每分钟40米,快步每分钟50米。 这两个速度看起来非常缓慢,比正常走路都慢,但在普遍不善于奔跑的帝国旧军队中已经是冠绝群雄。 更何况救世军还有实战中总结的两种步法,每分钟80米的冲锋步和每分钟130米的跑步。 此时这些伊贝军的大方阵距离他们还有60-80米的距离,就是起码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估算了一下己方的变阵速度,威克多便下定了决心。 “科勒曼,准备好,咱们用齐射冲锋。”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可一旦成功,那么接下来的一天内,中军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都将处于失能的状态。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泽拉肯猛地抬头,斜射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但马上,他又不顾阳光将眼睛睁大。 “变阵,这个时候?” 他们双方可是只有七八十码(六七十米)的距离啊,这个时候变阵是想要做什么? 在伊贝军大方阵的前排士兵的眼中,他们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场景。 对面的指挥官被热昏了头,忽然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开始混乱。 一排排的士兵左转右转,迈着或快或慢的步伐在草地上穿来穿去。 几名五十人队的队长手持翎枪,一个横在第一排士兵的胸前,一个抵在最后一排士兵的背后。 喝骂与口令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在啪啪地扇耳光。 “快,他们乱了,我们赶紧冲上去。” 卫兵们大喜过望,将原先稳稳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个频率。 “走快些,得趁在他们结束混乱前!”一名披甲军士队长一脚踢在了磨蹭的卫兵屁股上,将拖拖拉拉的卫兵们踢得嗷嗷叫嗷嗷叫。 随着步伐越来越轻松,阵形越来越混乱,眼前的叛军却越来越清晰。 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他们不经意的工夫,原先的变阵和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何时起,那些手持长铁管的士兵,站到了长枪兵们的前面。 他们将沉重的铁管架在枪架之上,铁管黑黢黢的口子,让卫兵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冲,继续冲上去。”背对着救世军,一位高个子的披甲军士还在叫嚣,“别怕,继续走,主教老爷出了价,真短毛一个脑袋一金镑……” “砰!” 可他的下半截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捂住了后脖颈,鲜血如瀑布一般流下,在灰绿色的兜帽中积出了一滩血池。 紧接着,这些士兵就听到() 了此生无数次噩梦梦回时,整齐如一人般的祈祷声——“赞美圣风”。 (本章完) 第365章 黑山之战(九) 空气通过平衡孔时的刺耳爆鸣声中,铅子如飞蝗,从他们身边眼前嗖嗖地飞过。 炙烈的圣风密集地降临在这些士兵们的胸腹间。 鲜红色的血雾接连从前排的军阵中扬起,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战阵中传来。 “妈妈,我死了!” “别挡着,别挡……” “是魔鬼之风,修士快念经啊。” 铅子从身侧飞过,泽拉肯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的声音在铳声中如阉人般的尖细:“噫!修士,快用你们无敌的神术想想办法啊!” 修士团的首领并没有回复他,泽拉肯扭头一看。 却见修士团的领头修士额头中央冒出了个血洞,面带微笑安详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一看就知道死得很香甜。 剩余的修士们则是满头大汗地翻找着《福音书》:“不应该啊,都是对的啊,时令、地点都是对的,为什么不起作用呢?” “你问我啊?”泽拉肯见前排的士兵们倒下,顾不得其他揪住了修士的脖领,“快,压制他们的法术啊。” “可是就是没用啊,我们什么都试了?”那修士急得都快哭了,“不起作用啊。” “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要么就是圣父显灵,要么那根本就不是法术。” “不是法术,怎么可能?”泽拉肯手一松,那修士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分明是用炼金材料打造的!” 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出现在泽拉肯脑海中,不是法术,难不成圣风真的是神术? 独立于教会的神术体系?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泽拉肯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快,用神术,别让卫兵们溃退。” “可他们的心脏承受不住间隔这么短的第二次神术,会导致大规模猝死的。” “猝死就猝死,那是他们的光荣,快用!” ………… “圣铳第一师第三旅,向左转,快步走!” 在发射完后,第一排的士兵齐步左转或右转,横队变纵队走到了长枪手的侧面,再次变为横队。 一轮接着一轮,大方阵前排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液在地面流淌。 要不是有赐福的加持下,估计他们早就维持不住阵形逃跑了。 直到三轮发射完毕,连续不断的爆鸣和铅弹破空声停住了,战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那些抱着头缩在地上或干脆卧倒的卫兵们爬起身,抬起头,望向圣风吹来的方向。 当三排圣铳手从两侧退去后,如同退潮后的礁石,长枪手横阵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长枪被阳光裹得滚烫,赤松木的枪杆架在手肘上,遥遥指向了眼前的步兵大方阵。 他们之间只剩30米的距离。 “嘟嘟嘟——” 心悸的沉默中,代表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六百名长枪手右腿重重跺地,排成50x12的横阵便以冲锋步朝着眼前的大方阵冲去。 “一!一!一!” 这是长枪兵前进时的口令,由于步速较快,军官会省略二,只需要在喊一后稍顿一下就行。 训练脚步时的口令与衣物甲胄摩擦的“嚓嚓”声混在了一起,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律。 整齐而急促的嚓嚓声越来越近,在血雾和倒下同伴的恐惧中,这些士兵还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与队友的距离。 毕竟在他们下意识地感觉中,双方至少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才交战。 可双层两排整整一百把长枪靠近后,那些作为小() 队指挥官的披甲军士才勃然变色。 这种速度是他前所未见的,那叛军的长枪上一秒还在模糊的远方,低头抬头的功夫,明晃晃得都快要伸到眼前。 在这双层两排的长枪之后,还竖着如密集的钢铁丛林。 “怎么这么快?重组队形,快重组队形!”一名站在前排指挥的披甲军士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道。 不少卫兵们更是变了脸色,他们死命试图堵住缺口或者逃跑,互相推搡挤压着,让原先还算规整的大方阵左摇右摆起来。 在连续不断地冲击之下,这些步兵们不逃跑就不错了,更别提把缺失的空位给补上。 近了,更近了。 “为了胜利。”跑在第一线的维克多咬着牙下达命令,“跑步冲锋!” 原先还在匀速奔跑的长枪手们忽然再次加速,此刻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不到十米。 “农夫!”一名披甲军士发出了一声响亮而狰狞的问候,便如往常一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斧。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眼前的农夫叛军并没有被战斧所吓倒。 上百杆长枪的枪尖旋转着,100名长枪手同时右脚重重落地,将长枪猛地前伸。 阳光晒得发烫的枪头突破了锁子甲,刺入了柔软的胸口,那披甲军士感觉自己简直被烙铁给刺穿了身体。 接着第二排的长枪如毒蛇般突出,猛地扎在了他的喉咙中。 那披甲军士后退了两步,眼睛不可置信地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捂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喉咙,仿佛要说什么,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粗壮的身体重重倒下,溅起了一滩血水。 第一排的卫兵们刚刚被排铳打击过,有些人还趴在地上,有些人则试图从后面补位,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啊——” “我投降,我投降。” “咳咳咳——”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你是谁啊?”一脚把那个跪在地上高喊跪地不杀的卫兵踢倒,战争修士小马洛克皱着眉,“你自己喊什么跪地不杀?” 长枪如波浪般来回翻滚刺击,多米诺骨牌一样,前排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鲜血从口鼻和血洞中流出,伴随着哀嚎声在地上滚落。 阵形中代表赐福的光球不断飞起,修士们完全不顾及卫兵们心脏承受程度,强行把这些赐福丢到他们的身上。 哪怕是这样,仍然无法阻挡步兵们的颓势。 “还能抗住吗?我马上叫尼德萨尔大人过来。”泽拉肯朝那些披甲军士们吼道。 可这些披甲军士哪儿有心情搭理他,他们正在全力组织队形抵抗。 “撤吧,下令撤吧,再不撤,咱们都得交待在这。” “泽拉肯大人,咱们还是快点撤吧。” “起码带三个人头吧,最起码带一个人头。”泽拉肯朝着那些披甲军士喊道。 “我们哪儿有时间割人头啊,赶紧走吧。” “要不你们再顶一会儿,割一个人头……” “你把我脑袋割了去,拿去上……咯——”那披甲军士话没说完,便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穿了身躯。 站在方阵的侧后方,被一群护卫围在中间,看着被六百名长枪手杀得连连后退的两千人大方阵,泽拉肯长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是认清了现实,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弓箭手射箭掩护,撤退。” (本章完) 第366章 黑山之战(十) “这是第几波了?”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盾车,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阵线的威克多向一旁助战的缪拉问道。 “第三波了。”缪拉轻巧地竖起了三根手指,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 头顶的太阳差不多挂在了正午的位置,这场遭遇战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漫长。 再看眼前的战阵,战争修士们士气大体上还算昂扬,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些疲态。 “诶嘿嘿,薄荷水来咯。” 几名勤务兵每人提着一大桶薄荷水从坡上摇摇晃晃地跑了下来。 见到清凉的薄荷水,这些战争修士们倒是没有去抢,他们如标杆般站立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是因为勤务兵们会帮他们把薄荷水全部装好,然后送到每个旅队上。 他们将后方送来的薄荷水一个传一个,被这大太阳一烤,连水囊中的薄荷水都带着点温热的感觉。 将清凉的薄荷水吞入腹中,冲鼻的凉气直冲脑门,将原先夏日的燥热冲散了不少。 喝下了这一口薄荷水,科勒曼感觉耳边的蝉鸣都清晰了很多。 站在科勒曼的身边,威克多拿着瞭望镜朝着远处泽拉肯的阵列眺望。 在金灿灿的麦田间,农夫们正弯着腰收割麦子和米果,尽管他们可能早晨的时候刚被抢走了余粮,烧掉了房子。 可不干活,来年就没有饭吃,他们不干又能威胁到谁呢?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伊贝军中有不少人因为中暑而倒下。 由于多次承担了赐福的神术,这些人本就处于虚弱状态,再加上中暑,不多时的时间,就有数十人因为中暑而猝死了。 这样的情况下,威克多预估对方在下午三点前,中军是很难再一次发动进攻了。 反倒是伊贝军左翼由于靠近河流小溪,还有树林遮蔽,受到的影响是最小的。 “猜猜那个聪明的泽拉肯伯爵,下一次又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 “谁知道呢?我猜是请巫师来诅咒咱们。”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些魔鬼修士说不定真的来自火狱呢。” 聪明的泽拉肯是救世军修士们赐予泽拉肯的外号,主要来源于第二波进攻时,他向着救世军泼洒圣水的行为。 结果救世军安然无恙,反倒是因为圣水无效导致伊贝军内士气大减。 在被威克多等人击退后,泽拉肯并没有放弃。 他先是发动了农兵,组成了两个大方阵,试图利用人数优势打败救世军。 然后被圣水事件弄得士气大减,农兵们带头逃跑,连带着卫兵们跟着逃跑,还没打就退回去了。 不久后,通过药水和发赏金后,泽拉肯带着卫兵们再次卷土重来。 他将大方阵改为纵队,试图减少排铳的进攻面积,结果被侧翼的l型射击战术打退。 在泽拉肯又一次沉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他从附近搜集了大量的门板,安装在马车上。 他让农兵们推着车堡硬是往里闯,赤果果地利用霍恩的车堡战术来对付霍恩。 对应地,霍恩则立刻下令火球弩前移五十米。 四名火焰玫瑰的巫师操纵火球弩,四发大火球飞出,一场大火断送了泽拉肯的车堡梦。 只不过不管是霍恩还是威克多都有些疑惑,刚刚的盾车战术如果配合上超凡骑士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一场血战。 超凡骑士们“药效后遗症太大”不愿意上可以理解,但尼哥萨克们从头到尾都是全须全尾的啊,他们为什么不上呢? “难不成是准备撤退了吗?”达() 斯仰起头看着拿着瞭望镜的霍恩。 如果是尼德萨尔做出这个决定,霍恩倒是不奇怪,可问题在于他们还没打到那个境地呢。 尼德萨尔就算想要离开,这阵形一变,就不怕救世军立刻从缓坡上下来对他们发动进攻吗? 双方的位置太近了,就算想要退,可能得一点点退,不可能到现在了,把中军都快打残了还不退啊。 “呜呜呜——” 紧急的号角声从右翼吹响,霍恩精神一振,这是尼哥萨克出动了? 霍恩马上跳下了岩石,从达斯手里抢走了瞭望镜,对着伊贝军的左翼军观瞧。 可奇怪的是,那些卫兵们仍然躲在树荫下,懒懒散散地摇着扇子,至于那些扈从骑士和尼哥萨克们,还在溪流边…… “不对!那不是尼哥萨克。”霍恩猛地瞪大了眼睛,“马厩里的马怎么空了一大半!” “冕下,不是那个方向!” 达斯掰住了霍恩的肩膀,让他朝向右翼军的右侧。 一面代表着尼德萨尔的沙雕旗帜在山坡上漫卷飘扬,三百名尼哥萨克和二百扈从骑士奇迹般地出现在在右翼军侧后方。 “骠骑兵呢?”将手中的瞭望镜丢给达斯,霍恩朝着哈库托挥起了旗帜。 而哈库托那边则给出了未发现敌军动静的旗语。 不是从左侧绕过去的,难不成是从右侧绕过去的吗? “不可能啊。”达斯紧紧皱着眉,“当初我们选择在这布阵,就是因为靠近河流的西侧是沼泽和水洼,他们的如履平地神术无法在水面行走啊!” 正在这时,在一旁冥想恢复法力的莫尔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愣了半秒,然后飞快地撑着地面站起,小跑着来到霍恩的身边:“冕下,这瞭望镜我能用用吗?” 拿起瞭望镜,莫尔蒙朝着水洼沼泽的边缘来回扫视,忽然他的视角一停。 沉默了大约三秒,莫尔蒙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有叛徒!” “叛徒?”达斯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放下了瞭望镜,莫尔蒙的眼中冒出了怒火:“水洼和森林边缘有化石为泥和冰霜术的痕迹…… 该死的,有巫师在为他们工作,他们怎么敢的?都忘了这些骑士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霍恩和达斯对视了一眼,虽然是破案了,可这过程他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 这尼德萨尔还真是荤素不忌,这要是换成一个帝国骑士或者教会主教来指挥,断然不可能利用法术来达成战术目标的。 在教会中程序虔诚才是真的虔诚。 将血遮云调整到腰带上顺手的位置,霍恩深吸一口气,套上了头盔:“哈库托部向右侧机动,暂时放弃右侧高地。” 顿了顿,霍恩侧过脑袋:“近卫军,随我支援右翼!” (本章完) 第367章 黑山之战(十一) 战马暴躁地在地上刨着蹄子,冰面的寒冷透过马蹄铁让他分外地难受。 尼德萨尔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鬃毛,这头来自沙漠的混血马,他的父亲就是尼德萨尔的第一匹战马。 只可惜在一场与法兰雇佣兵的战役中,那匹它所见过最英勇的战马死在了一名国土佣仆的巨剑下。 而现在这匹战马将陪伴他发起人生中前三得意的一次冲锋。 哪怕是尼德萨尔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些叛军有几分本事。 依照目前的态势,他能准确地判断出再继续打下去,运气好的话就是平手,运气不好的话就是战败。 对面东部是高地比较难攻,还有库什骑士这群拖后腿的老油条。 尽管看上去是薄弱点,可反倒由于薄弱得过于突出了,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尼德萨尔的战场信条是永远不要做你敌人想要你去做的事情。 凭借着在战场睥睨多年的经验,尼德萨尔迅速意识到敌军的右翼是突破点。 它只在正面有车堡工事,而侧面与后面是水洼沼泽间的平原,救世军自然不会多做防备。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经过水洼,去进攻右翼。 对于一名帝国伯爵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可对于一个生长在血肉王庭的部落骑士来说,这就不是一个问题。 拉出来被圈禁了超过五年的巫师奴隶,尼德萨尔用死亡胁迫他们,用自由拉拢他们,成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他在正面让泽拉肯不断进攻,用来吸引救世军正面的注意力。 在林地和沼泽间,这些巫师前赴后继,使用化泥为石和冰霜术为尼德萨尔铺出一条坦途。 一条通往胜利的坦途。 在他的身侧,最后一批上百名扈从骑士正从冰面和硬化的土壤上走过来。 在他们的马蹄旁,十多名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巫师们面色狰狞,脖子和手腕脚腕上都戴着粗重的链子。 这些黑蛇湾巫师,有老有少,他们穿着单薄袍子,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名尼哥萨克手持标枪在监视。 “人到齐了吗?” “最后二十个了,冰面有些打滑。”那尼哥萨克话刚说完,就看到最后二十名骑士飞快地走了过去。 “现在人齐了。” 当最后一名骑士的马蹄踏上了坚实的土地,武士们集体腿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整队,预备冲锋!” “遵命,阁下。” “阁下……”一名巫师勉力站起,豆芽菜般的身躯反而要支起那么重的枷锁,“你答应的事情?” “你认为我会食言吗?”尼德萨尔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它可以解开你们脖子上的枷锁,让你们好受一些。 如果我们战败了,你们还需要维持这些魔法伎俩帮我们回去,那样才叫完成了契约。” 尼德萨尔第二个战场信条就是永远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至于是否会食言,他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如果这一仗能打赢,放这些巫师们一马又如何? 要是这一仗打输了,他带来的巫师奴隶估计就得打包留给叛军了,到时候他们自然能获得自由。 只不过这些巫师曾经帮过自己,要是落到叛军的手里,那时候的结局如何,尼德萨尔就很难评了。 只不过那就不是尼德萨尔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他抬起脑袋,如同他家乡的烈日下,一只黄色羽毛的巨鹰正在天空中盘旋着。 尽管尼德萨尔早已改信弥赛拉,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如童年般() 念出了对长生主祷词。 “您外无神!” 当他低头时,曾经的狡黠与女干诈全数消失不见,只剩下凶狠与残忍。 尼德萨尔将战旗指向前方的杰什卡的步兵横阵:“冲锋!” 马鞭挥舞,沙漠的混血马发出了咆哮般的嘶鸣,烈日照在圆顶盔上,仿佛回到了家乡——那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帝国的废土。 “呜呜呜——” 尼德萨尔听到了叛军紧张的号角声,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能看到那名戴着眼罩的指挥官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快速地指挥军队从背对努力转成正对。 “一百码!”身旁的副官高声喊叫起来。 “标枪上举,准备!”瞳孔急剧缩小,尼德萨尔仿佛与天空的战鹰沙雕建立了某种联系。 他能看到,对面的叛军最多只转动了一半,目前正以纵队的姿态对着他。 第一排的圣铳手正在半跪,而第二排的圣铳手则弯下了腰,黑洞洞的铳口瞄准了奔来的尼哥萨克们。 不错的处理,减少了投射的打击面,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更快。 “七十码!” “投!” 尼德萨尔能感觉到肌肉撑起了皮肤,紧紧贴在了滚烫的臂甲上。 在战马的加速下,三百支标枪如同倒悬的雨水般升上天空,又划破空气,直扑救世军。 三百扈从骑士紧随其后,追着前方的标枪仍在冲锋。 可标枪却比他们冲锋的速度快得多,它们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入救世军的阵列。 高速飞行的标枪让救世军们猝不及防,来自血肉王庭的长刺,贯穿了他们的胸膛与头颅,将他们钉在了地面上。 数十名战争修士仰面而倒,粘稠湿滑的鲜血从胸口或背心沿着标枪杆子滑下。 他们绝望的握住枪杆,防止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被撕裂。 “让开,不要阻拦视线。”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战争修士,杰什卡望着这些他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好小伙,眼中满是愤怒。 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的神态:“圣铳还击,巴纳比纵队转横队!” 在师队长们的呵斥和翎枪抽打下,救世军的圣铳手们迅速反应过来。 在那句熟悉的口号后,尖啸和振雷声交织在一起,铅弹呼啸而去,迎向冲锋而来的扈从骑士。 在叮当作响中,密集冲来的扈从骑士中至少有二十来人被打中,三十来人被绊倒。 战马嘶鸣着摔倒在地,掀起一片尘土,惨叫声此起彼伏。 扈从骑士们倒下的同时,后方巴纳比的黑帽第六军团终于完成了转向。 他们整齐划一地重新列队,拦在了扈从骑士们的身前,第二波铅弹射出,又是数十名扈从骑士或死或伤。 不出他们意料的是,三百多的扈从骑士当场就崩溃了,他们哭喊着朝两边散去。 “还好,没出什么大差错。”巴纳比看着那些离去的扈从骑士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下去,他便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半人多高沙黄色的巨鹰猛地扑在了他的脸上,巴纳比只惨叫一声,一颗眼球便被沙雕叼上了天空。 “该死的,谁来把它射下来。”狂怒地对天空的巨鹰射出了一箭,杰什卡破口大骂了一句,“顶上去,等咱们的骑兵到!” 人流耸动着,低级僧侣和骑士们的怒斥下,中军和左右两翼都同时发动步兵开始了进攻。 只要右翼破开一个缺口,那么就是尼德萨尔最熟悉的斜击战术。 () “来啊,来啊。”尼德萨尔粗犷的脸上浮现了癫狂的笑容,“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三十码。 “投!” 失去了前方扈从骑士的阻挡,尼德萨尔手中的标枪投出,蜂鸣着狂速奔驰。 “巴纳比,小心!” “蹲下!” 原先还在捂着脸惨叫的巴纳比还未出声应答,那支标枪便穿喉而过。 巴纳比死亡的瞬间,刚刚列好队的黑帽第六军团立即便被撕裂开来。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8章 黑山之战(十二) 勒菲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晃动着脑袋,身体摇摇晃晃,眼前血红一片。 刚刚被尼哥萨克的铁蹄撞飞,他的脑袋磕在了一块大岩石上。 要不是有头盔的保护,恐怕早就脑浆洒一地了。 当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那潮水般的嘈杂声再次钻入了勒菲的耳朵。 身边的战争修士们闹哄哄的,有的在机械地给圣铳填装,有的端着长枪徒步去追逐从战阵中撤回准备发起第二次冲击的尼哥萨克。 但更多的人则茫茫然地站立,或者尽力地去抢救喉咙被刺穿的巴纳比——尽管他们知道他必死无疑。 每个人都在喊叫,每个都在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在巨大的冲击下,勒菲同样陷入了迷茫的状态。 加拉尔横阵作为莫里斯横阵的翻版,在继承了前者优势的同时,也继承了前者的劣势,最典型的就是过于薄弱的侧翼。 不管是对于单个横阵还是对于整体来说,过于薄的纵深和脆弱的两翼圣铳手都导致了他们极易被骑兵侧冲击穿的特性。 霍恩每次都会选择有利地形,为的就是防止今天的情况。 失去了身边队友的掩护,失去了巴纳比作为军团长的指挥,黑帽第六军团陷入了混乱之中。 “哦!”勒菲惊叫了一声,弓起了身躯,将那枚从莫尔蒙那得来的炼金护符抽出了衣领。 先前莫尔蒙制作炼金护符的时候,霍恩就是分配巴纳比的第六军团去帮忙。 总包巴纳比则将这个任务转给了分包勒菲,勒菲则拉起了怨声载道的手炮修士们,去给他们帮忙。 作为酬劳,莫尔蒙就用边角料给帮忙的勒菲等人,每人制作了一条炼金护符,据说可以加强法术威力。 不过考虑到勒菲等人根本不会法术,所以基本就是摆设。 但就在刚刚,勒菲就是在炼金护符上感觉到了一阵炙烈的灼烧感。 当他把护符握在手中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先前的感觉。 尽管不明为什么,这疼痛还是让莫尔蒙清醒过来,在人头与人头之间,他清晰地看见了卷土重来的尼哥萨克们。 尼哥萨克们冲在最前面和最后面,中间则是迫不得已如同夹心饼干般的扈从骑士们。 “重整队形,重整队形。”从茫然中醒悟,勒菲开始大声提醒,“尼哥萨克们又来了。” “师队长一级的指挥官还有谁?”在噼啪的马蹄声中,杰什卡没有派出传令兵,而是亲自赶到。 “我还在。”见周围没有人应答,勒菲高声叫喊走出。 他虽然是手炮旅队的旅队长,可这个职位过于特殊属于是师一级。 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混乱之中时,勒菲是清醒的人中职级最大且最积极的。 “好,任命你为指挥官,负责阻击,只要能拦住他们两分钟,援兵就到了。” “是,杰什卡阁下。” 受命于败军之际,勒菲来不及兴奋,就得面临尼德萨尔的冲锋。 在人群中穿梭,他不断地推动或拉着圣铳手与长枪手归位。 “来不及了!”满脸尘灰的贝纳尔多从人群中挤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来不及?” “队形我来整理。”贝纳尔多英俊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斜跨脸颊的血痕,“你把手炮修士都叫来,延缓时间,否则只能重复刚刚的命运。” “啊对对。”勒菲马上鼓起胸膛,用仿佛能震碎内脏的声音喊道,“清醒一点,巴纳比已经走了,手炮修士快到前排来。” “不,手炮修士到第二排,小心标枪。” 在贝纳尔多() 和勒菲的收拢下,原先混乱的阵形居然勉强再次凝结成了一个松散的阵形。 手炮修士们拼尽全力将手臂粗细的手炮架在竖起的弯月斧上,这是配发给手炮修士们的专属武器。 毕竟细长的木质枪架可支撑不住沉重的手炮,以及它那惊人的反震力道。 手炮修士们还没来得及举平瞄准,可勒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炮管从前方长枪兵的肩膀间伸出去,对准了那些尼哥萨克骑士。 这种发条手炮从外形上与坎尼狄一型十分相似,可它并非从坎尼狄一型演化而来。 这种发条手炮的起源其实是当初霍恩制作的手炮,相当于是皮革炮的缩小版。 霍恩特地减少了山铜的含量,但只有三到四发法力的战争修士才能打出一发。 如果说刻了膛线的大抬铳是精准点射,追求能击杀关键人物的话。 那么发条手炮就是在追求范围和拒止,既然打不中高速运动的骑士,那就拉近了用范围伤害,而且目标不是对人是对马。 根据“人超凡马不超凡”这个条件,直接把骑士们拉下马,来到地面和救世军的长枪手以及圣铳手过过招。 只不过就威力而言,五门发条手炮甚至还不如一门霍恩的皮革炮。 十门发条手炮对准了冲来的尼哥萨克们,勒菲眯起了眼睛,继承了沙漠牧民战法的尼德萨尔向来只在战马身上披薄铁布甲。 这种布甲用来防御流矢还算成功,对于手炮的铁砂来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拥有如同鹰一般视力的尼德萨尔,一眼便看出了勒菲的打算。 “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啊。”他冷冷地讥笑了一声。 这种新的发条铳在之前的蒙克鲁斯之战中就用过,当我尼德萨尔和那群帝国骑士一样不看战报的吗? 他不仅看了战报,还纡尊降贵找到了第一线亲临的守夜卫兵去询问。 经过多轮的问询,尼德萨尔早就对发条手炮的限制有所了解——这种武器威力大归大,但只能打一发,距离顶多只有二十码。 对于身后的扈从骑士来说,在二十码外的极限距离回旋转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可对于这些久经训练的尼哥萨克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烈日下,尼哥萨克们银色的盔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道金色的洪流。 就在勒菲即将喊出发射的下一刹那,这道金色的洪流猛的转过了方向。 而身后随同冲锋的扈从骑士们则惊骇欲绝地带着刹车坏了的绝望神情,朝着十门手炮冲去。 “这日山羊的血奴。”计划被识破,勒菲怒吼着却只能下令发射。 毕竟不管是尼哥萨克还是扈从骑士冲过来,都会再次撕裂防线,到那时说不定他们都没有机会用了。 “发射!” 炮口迸出了一团黑影,如尖啸的黑雾般狂飙。 金属摩擦加热的刺鼻气味迅速扩散,混杂在草腥味和刺眼的阳光中。 爆鸣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响起,十名手炮修士被震得直接仰面翻倒,还要后方的其他修士扶住。 铁砂撞击在厚重的盔甲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阳光在碎裂的甲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点亮了扈从骑士们惊恐的面容。 连续的巨响后,战马的嘶鸣声夹杂在骑士们的惨叫声中,混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 战马虬结的肌肉,被四射的黑雾铁砂穿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 它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了层层尘灰。() 骑士们则被心爱的战马掀翻在地,或被战马压住或滚在地面弹跳着,盔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当当声。 在滚滚的尘灰背后马蹄声依旧响亮,上百支标枪穿破了烟尘,白色的烟尘如丝绸般挂在了标枪之上。 战争修士中又有三十来人被标枪射倒射伤,圣铳手们还在动作变形地装填和扭动发条。 带着剩余的尼哥萨克们,尼德萨尔端坐在马背上方,如同看斗兽戏一般望着眼前的场景。 对方的援军还没赶到,而最后的底牌用尽,至少杀穿这一支互为掎角的横阵,另一支横阵只有败倒的命运。 在远处的山坡下,近五千人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裹挟着农兵涌上来。 “赢!”尼德萨尔高高举起了食指,指向了天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出了赢,他想不出别的词语。 微笑着转过头,尼德萨尔从马鞍边拿起了水壶,咕噜咕噜地往口干舌燥的喉咙里倒着水。 “砰!砰砰!” “咳咳咳……” 两条水柱从尼德萨尔的鼻腔喷了出来。 他死命拽着战马扭头,转向了那道横阵前,原先英武非常的尼哥萨克们如同扈从骑士们倒在了尘灰中。 而终于装填完毕的圣铳手们则又一次吹拂起了可怕的圣风,仅剩百余名长枪手们齐声呐喊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距离很远,可尼德萨尔仍能看清楚尼哥萨克们脸上的茫然和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 尼德萨尔整个人都从马背上站起来,手中的水壶都一不小心都捏破了。 不是说好了只有一发的吗…… 该死的,尼德萨尔猛地一拍脑袋,那是妖人霍恩的诡计,自己中计了。 这粗管子发条铳分明跟细管子一样,能打好多发的! “现在还有继续进攻吗?”副官偏过头,看着尼德萨尔神色纠结的脸。 “…………” 会不会还有第三发呢?尼德萨尔皱起了眉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69章 黑山之战(十三) 清晰地马蹄声在耳侧响起,莫尔蒙并没有抬头,他知道那是圣女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 或者说魔女让娜率领的巫师骑兵。 当初若安党就曾经提出过研究一种快速施法的法术,然后将巫师训练为骑兵对抗骑士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既没有法术,也没马。 作为亚热带与热带气候的交界点,遍布魔物、野兽、沼泽和森林的黑蛇湾实在是不适合养马。 况且作为逃犯、异教徒和巫师的后代,黑蛇湾人先天就对成为“骑士”有着一定的抵触。 对于黑蛇湾的秘党内巫师来说,“不与帝国或教会合作”是一条铁律。 秘党的最初创建者们怀着对帝国和教会无穷的仇恨来到了黑蛇湾,并发下了这个誓言。 他们为了防止后世秘党与教会同流合污,特地设下了这个誓言。 违背誓言的后果同样严重,对于手段较软的秘党来说,一般都是将背叛者斩首。 对某些比较残酷但不点名字的若安党来说,他们给出了凌迟、人彘等一系列选择,其家人更是要连坐流放。 黑蛇湾出生的巫师,从小就接受了对帝国和教会的仇恨教育。 在这条铁则之下,数十年来,每年叛变的巫师从来都没超过三十个。 哪怕是在巫师的奴隶营中,那些巫师在干活时都是不肯接受任何酬劳的,因为那意味着与帝国或教会的合作。 就算没人知道,可要是哪天遇上了心灵系的巫师或魔女,就倒了大霉了。 “咔——”前方的火球弩车被石块颠得跳了一下,莫尔蒙仍旧没有抬头。 咬着牙推着火球弩,他拼尽全力地迈步向前。 由于马匹都拿来拉霍恩的皮革发条炮了,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把火球弩推向预定的弩位。 车轮碾过了地面,将青草压碎,散发着刺鼻的草腥味。 清凉的草腥味,反而加重了莫尔蒙心中的燥热。 在战前的时候,这份作战计划按照霍恩的指示下发给了诸多专业人士讨论。 根据霍恩先前的经验,没有经过专业人士广泛讨论的计划,是有大概率出现差错的。 教皇国先前不止一次地闹出过笑话。 毕竟这种拟定的计划,在理想上合理,但实践到现实中,并不一定可行。 作战计划的“巫师因素影响”的审核,就是帕斯里克和莫尔蒙两个人来做的。 两人根据“不合作”铁律,给计划地点作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判断。 尽管莫尔蒙不知道帕斯里克现在的脸色如何,但他大概能猜到不会太好。 事到如今,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巫师奴隶营地中的伙伴会站到尼德萨尔一边。 莫尔蒙几乎认识他们所有人! 难道他们忘了尼德萨尔是怎么奴役他们的吗?十几年威逼利诱都不曾叛变,怎么今日突然就叛变了?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莫尔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弥补它。 “到弩位了,停!” 从弩车后头抬起汗津津的脑袋,莫尔蒙一刻没停地握住了弩车杠杆上的法杖,炙热的气息立刻朝着四周扩散开。 “占星术士,你星盘呢?快占卜啊。” “别催,别催,我算着呢!” ………… “还有第二发?” 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瞭望镜,他惊讶的声音被身边整齐的步伐声所淹没。 他甚至比尼德萨尔还惊讶:“这些手炮修士是怎么打出第二发的?他们甚至还能站立!() ” 上次打出第二发手炮的手炮修士,如今还在疗养院里淌着口水撒尿和泥巴呢。 这些手炮修士居然还能举起弯月斧跟着长枪手一起冲锋?! 如果只是一个人,还能解释为肾上腺素大爆发,可一整个旅队一起就有些反常了。 这一仗要是能打赢,战后一定要仔细地问问那个手炮旅队的队长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其实手炮旅队是否超常发挥其实对战场本体没什么影响,当尼德萨尔带领所有尼哥萨克和扈从骑士朝右翼军发起冲锋时,他的破绽就露出来了。 经过先前的快步行军,霍恩应该早就到了,只是他并没有选择出现在杰什卡背后支援他,而是跑到了右翼军车堡前方。 和大多数人认为的杰什卡和尼德萨尔的对战是关键点不同,霍恩认为他所在的位置才是战场的关键胜负点。 瞭望镜缓缓转动,排着30x60纵队的守夜卫兵与皮甲军士方阵正快步朝着霍恩的右翼军前行。 中军的威克多在击退了一波泽拉肯手下扈从骑士的冲锋后,顺利得到了左翼军哈库托率领的两个军团的支援。 哈库托原本的位置上则留下了弓箭手们,他们正在和依旧摸鱼的库什骑士们激情互射。 八个军团从原先的正面的钻石型布阵变成了斜向右的弯月型的布阵,双方所有的力量都开始倾斜到西北侧的阵地。 那两个近卫军团在霍恩举起瞭望镜的前一刻,便于车堡前方一前一后站稳了身躯。 武装衣和锁子甲汇聚成的海洋跳跃在眼前,竖起的钩矛和长矛闪着正午时分的烈日阳光。 “火球弩到位了吗?”霍恩将血遮云从腰带上抽出。 “火球弩到位了。” “骠骑兵呢?” “还差一点。” “让娜和圣铳骑兵呢?” “他们即将与尼哥萨克哦不,已经与尼哥萨克骑士交战了。” ………… “没事,我没事。” 将扶起自己的其他尼哥萨克推到一边,尼德萨尔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怒吼。 见到己方的主将安然无恙,尼哥萨克们立即发出了气势高昂的战吼声。 再次跨上了战马,他朝地面吐出了一口血沫,强行将心中的余惊给压下。 刚刚与圣铳骑兵们甫一交战,一枚铅弹就险之又险地从他八角圆形锥顶盔上擦飞过去。 尽管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可那铅弹擦过时,那剧烈响声让他耳朵眼中流出了黑色的血。 直到现在,他听所有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膜。 到底刚刚不该犹豫的,尼德萨尔从身上撕下布条擦掉了骑枪上的鲜血,恨恨地想道。 到底是天性的多疑以及只求万全准备再作战的思维害了他,就因为犹豫了那么十来秒,让圣铳骑兵赶了上来。 前排的尼哥萨克们刚被圣风吹过,自然是被一波击穿,扈从骑士们更是没了命地逃跑。 尼德萨尔才不得不带领剩余的尼哥萨克和扈从骑士冲了上去,双方交战了一个来回,这才各自重整起队形。 不过这些圣铳骑兵们没讨到好就是了,尼哥萨克可都是最低六段呼吸法的骑士,人均方旗骑士。 圣铳骑兵们大多呼吸法都只有二到四段,唯一值得恐惧的就他们无坚不摧的圣风了。 在十米的距离上,哪怕是方旗骑士挨了一枪都得翻车落马。 只不过刚刚双方一波互换,尼哥萨克们只是死伤了二十多个,而圣铳骑兵们则死伤了近五十个。 要不要撤退呢?尼德萨尔又一次犹豫起来() 。 不过几秒的工夫,他便听到了全军出击的步兵们的战吼声,他这才重新下定决心——还不到撤退的地步。 “准备冲锋……等等!”尼德萨尔看着时不时抬头的救世军士兵,眯起了眼睛。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了脑袋,在天空中四处逡巡着。 在天空之中,一只沙黄色的巨鹰反复盘旋,发出了急促的叫声。 刚刚他太过于沉溺于战阵,外加铅子的骚扰,直到现在尼德萨尔才注意到。 他心领神会地看向侧后方,那沙雕盘旋中心的正下方。 那是一支百来人的骑兵部队,没有穿戴任何甲胄,悄没声地隐藏在震天的喊杀中前进。 不知何时起,一支一百来人的骠骑兵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隐藏在树荫之下。 隐藏在树荫之下,快速行动的骠骑兵,出现在战场边缘…… 三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尼德萨尔感觉到脸部发麻,手脚微微颤抖起来,那是血液充斥面门的前兆。 这些骠骑兵的目标不是自己,是远处的叛徒巫师们! 一股血液涌上了脑门,在头晕目眩中,他马上下达了命令:“别管了,快,快回头去拦截那些骠骑兵。”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0章 黑山之战(十四) 1445年的7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冰霜术凝结的冰面很快就会化掉,而化泥为石的法术除非遇到砂浆可以一次凝结,其余的泥土都需要不断施法。 巫师一死,那么尼德萨尔给自己留的退路就断绝了。 尼德萨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他先前自以为战局已定,能很快结束战斗,所以根本就没给这些巫师们留几个护卫。 等到战局僵持之后,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破阵和与圣铳骑兵的对决中去了,忽视了巫师们的存在。 对于巫师在己方战场上的应用,对于尼德萨尔也是第一次,他到底还是犯了错。 “切,居然被发现了。”科莱博看着身侧发丝飞扬的让娜,“圣女殿下,我们可以出击了。” “黏上去!”将手中的战旗指向不远处的尼哥萨克们,让娜激昂的声音在每个圣铳骑兵的耳边响起。 在让娜的命令声中,这些圣铳骑兵快速地变成了几十股圣铳骑兵小队。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使用原先的集群冲锋,而是改为相对古老的小队冲击战术。 在之前的战斗中,让娜就发现集群冲锋难以发挥圣铳骑兵的优势。 圣铳骑兵比普通的超凡骑士更加灵活,速度更快。 和霍恩将大方阵编为步兵小横阵类似,划分成小编队的圣铳骑兵能够比同等级别的骑士们更加灵活地机动。 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让娜将铁盔压下,遮挡住了眼前的阳光。 呼吸法中的暖流和冷流不断在口鼻间交互,原先略微疲乏的身躯很快就恢复了精力。 “两翼进攻,别让他们跑了。”金光在圣杯战旗声亮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圣铳骑兵们一致的呼喊声。 “驱逐恶魔!” 十来股带着烟尘的细流,迅速向尼哥萨克们的两翼侧面冲去,呈两面包夹之势。 尼哥萨克的两翼则自动分出了几十名骑士准备去拦截这些圣铳骑兵。 标枪射破了空气,带着血色从肩头、腿边乃至是腋下飞射过去。 可这些圣铳骑兵没有任何感觉,他们依旧伏在马背上,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这让不少尼哥萨克都感觉到胆寒,这种凶狠到视自己生命如无物的骑兵,简直和吸血鬼大公手下的亡灵骑士团一般。 在救世军内部,想要成为圣铳骑兵,有三大要求会骑马会呼吸法有圣力。 霍恩则提出了一个隐性条件——骑士们有深仇大恨的优先。 霍恩本以为这个隐性条件会刷掉很多人,结果是骑马刷掉了一大批。 对于尼哥萨克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为了薪资与尼德萨尔大人恩情的战役。 对于圣铳骑兵们来说,这是一场保卫家园的战争,更是一场驱逐魔鬼的圣战。 在标枪的飞射中,圣铳骑兵们的速度不降反增。 前排的圣铳骑兵们从靴子里抽出了沉重的骑兵铳,烈风从耳畔刮过,他们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那齿轮与棘爪的挤压声仿佛清晰到就在耳畔,热风穿过他们的胸膛。 他们在等,在等最后一个信号。 炽烈的白光从奔驰的萝卜背上升起,晴空霹雳如同晴空霹雳般横扫了面前拦路的四名骑士。 不讲武德地将闪电尽数投在了面前的四匹战马身上,让娜操纵着精巧的马术,在战马们摔倒的缝隙间冲了过去。 萝卜扬起蹄,痛苦到极点的嘶鸣声逼得他都被吓得步法节奏都乱了。 闪电的裂纹浮现在四匹战马的皮肤上,淡淡的烤肉味萦绕在() 鼻端。 四名尼哥萨克根本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甩飞了出去,他们高高飞起,飞出了五六米这才狠狠砸落在地面。 盔甲与地面摩擦弹跳,他们又滚出去了四五米,这才在灌木和草叶的拉扯下停下了身躯。 尽管没死,可身上的大部分已经是血肉模糊,锋利的甲片插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地上的尼哥萨克们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 “发射!” 在闪电过后,一蓬蓬铅子更是如同狂风般刮过尼德萨尔的骑士们。 尼德萨尔本不想管的,可见到后排的混乱,他还是忍不住下达了命令。 “这该死的不洁者魔女。”望着趋于混乱的阵列,尼德萨尔咬紧了牙根低吼,“法拉马兹,你带一百尼哥萨克骑士阻拦。” 尼哥萨克们的服从性相当高,尼德萨尔一声令下,十几秒的时间便有一百名尼哥萨克离开了队列,正面朝着圣铳骑兵们冲去。 尼德萨尔带着剩余的一百三十多尼哥萨克就朝着骠骑兵奔去。 马蹄腾跃,踏碎了地面的树枝和土疙瘩。 尼德萨尔不管不顾地将步法提到了袭步,就是为了赶在骠骑兵们之前堵住他们。 骠骑兵们由于是轻甲乃至无甲,哪怕战马差了一个档次,可还是绕过了尼德萨尔,到达了叛徒巫师们的近前。 对于一场战役的胜负手来说,或许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被让娜耽搁了一下,或许只是十来秒的时间。 可就因为这十来秒时间,骠骑兵们就已经接近那些巫师们了。 这些巫师先前就因为制造道路耗空了法力,他们绝望地站起,两腿颤抖着,试图再次用出法术。 可领头的帕斯里克怎么可能让他们出手,作为大巫师,没人比他更懂法术的施放。 手持军刀,帕斯里克既是不忍又是愤怒,可战场上从不会给人留下这些情感。 在尼德萨尔绝望的眼神中,帕斯里克所到之处,至少三颗巫师奴隶的脑袋凌空飞起,鲜血从露出白骨的脖颈中喷洒而出。 眼见这情形,尼德萨尔马上作出决断,他们来不及救援那些巫师叛徒了。 “走!”调转了马头,尼德萨尔没有继续试图阻截。 他吹起了口哨,另一边断后的尼哥萨克们立即朝着尼德萨尔靠拢过来。 “阁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从正面杀出去。”尼德萨尔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都在流血,“只有这一条路了,趁他们的山猪长弓手还没有发射前。” 要知道,正面杀出的意义就是,起码有一半的尼哥萨克要交代在这战场上。 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的结果居然只是平手,双方各自伤亡惨重。 听到守夜卫兵们的呐喊声,尼德萨尔还是狠下了心,只要他能活下来,迟早还能再组一批尼哥萨克。 尼哥萨克不常有,但便宜的沙漠牧民奴隶却有不少。 “咱们从正面突过去。”尼德萨尔看着眼前的这个尼哥萨克们,“我们要穿过两个叛军最精锐的中队和我们的卫兵们汇合。” 如果情况还好的话,那么卫兵们还能借机杀入敌阵……尼德萨尔晃了晃脑袋,他太绝望了,居然生出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卫兵们不被叛军借机杀入敌阵就不错了。 仅剩的二百零几名尼哥萨克们立刻沿着下坡的道路,朝着眼前的两个近卫军精锐冲杀过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1章 黑山之战(十五) 拦在尼德萨尔面前的两个近卫军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与黑帽军广泛招募战俘和前帝国士兵不同,近卫军的第一要求就是忠诚。 所以这两个军团的军团长都是红磨坊村同乡,近卫第一军军团长达斯是霍恩的堂哥,近卫第二军军团长孟塞是红磨坊村同辈孩子王。 其骨干成员,各个旅队长师队长多是当年古拉格时期的老宗座卫士出身。 不过考虑到当年的老宗座卫士中有一半都是老人女人婴儿甚至是狗,实际上宗座卫士团体的数量并不多。 在具体的战争修士上,近卫军只招收没有犯罪前科,家世清白且身体素质过硬的信民。 教皇国在近卫军的政治教育投入和物资供应要比黑帽军多出近三成,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比黑帽军的训练更严苛,纪律更严明。 如黑帽军经常出现的勒索、小偷小摸和仗势欺人的问题,威克多等高级军官都是默许。 只要不出现恶劣的抢劫强抱或者致人死亡的行为,顶多就是把这些战争修士关几天禁闭罢了。 近卫军一旦出现类似行为则会被宪兵毫不犹豫施以鞭刑,重则甚至会被宪兵以逃兵罪判处乃至绞死。 所以近卫军向来是以纪律严明和训练时间长而闻名,像留守本部的两个近卫军团,理论上到现在都还没训练完毕。 这种对比下,近卫军的战争修士们都是良家子出身,对于黑帽军的那些脱离了高级趣味的士兵们自然全是鄙视。 这种鄙视不仅来源于道德感的优越,更是对近卫军名头与有荣焉带来的自豪感。 哪怕是心脏被冲锋而来的尼哥萨克们骇得急剧跳动,在这种自豪感的驱使下,他们仍能有条不紊而整齐地进行着圣铳的发射工作。 铅子塞入铳管,近卫军们整齐划一地抽出通条,将铅子推入铳管深处。 扭动发条匙,直到十圈后棘爪发出了咔哒一声,而扳机弹起,这些精锐战争修士则端平了圣铳架在了枪架之上。 从侧面看,如果排除高矮的差距,乍一眼几乎是一个人。 这与黑帽军们发射圣铳有极大的不同,他们则更具有松弛感。 黑帽军们并没有严格依照《圣典》,而是有的用通条,有的自顾自将枪托在地上狠砸几下,利用惯性把铅子落入铳管下端。 反正只要在击发前能够排成齐射的阵线,这就足够了。 “向中间靠近,反冲锋,第一排斜上,第二三排举枪。”孟塞的嗓子无比干哑,他舔了舔有些苍白的嘴唇,下发了命令。 “右脚向前,一步半!” 在号令声中,第一排的长枪手齐齐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左右脚站成了前后脚垂直的丁字步。 长枪修士们身体下沉,直到右脚小腿与大腿几乎呈九十度,整个整体仿佛一张绷紧的弓。 五十根长枪齐齐放下,用双手正握住长枪枪杆,前端与长枪手眼睛平齐,后端则抵在左脚脚弓处。 第二排的长枪手则握住长枪的尾端,前手正握,将枪杆架在了臂弯处。 枪杆仿佛被长枪修士抱住,紧贴在胸口,而后手则同样反握住尾端。 第三排的长枪手与第一排交错站立,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第四排则将长枪以近乎垂直于地面的小角度前指,随时准备下放摆出和前排相同的姿势。 这是近卫军训练应对骑兵的专属反冲锋姿势。 而两侧二百名圣铳手以前排半跪,第二排站立的姿势做出了瞄准的准备。 后三排的圣铳手则右手托住木托,将铳管靠在肩膀和锁骨的位置,随时准备迈步上前发射。 () 站在长枪方阵的侧面,孟塞握着翎枪的手爆出了青筋,他正在强制压抑住兴奋和恐惧。 但可能是因为急促分泌的肾上腺素,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烟尘中,他能听到身后卫兵们的脚步声,还能看到眼前尼哥萨克们扬起的尘土。 他不知道达斯能不能以500人拦住对方1200人的步兵纵队,可不管拦不拦得住,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不让这些尼哥萨克们前进分毫。 他的背后是达斯组成的友军,是刚刚建成的美好家园,更是还在金河乡受苦的普通信民。 决不能让他们跨过分毫。 “一百二十步!”负责观察的侦察兵从树上朝着孟塞喊道。 “瞄准!” 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袭来的尼哥萨克们,尼哥萨克们却没有继续扔出标枪。 他们每个人都只携带了六支标枪,在刚刚的作战中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必须得省着点使用。 “伏下身体!对面要吹魔鬼之风了。” 前排的尼哥萨克们惊恐地喊叫到,铅子甚至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垂下了高傲的脑袋,贴在了战马柔软的鬃毛上。 “分散开,分散开!” 哪怕是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也不例外,他虽然穿上了白晶钢的盔甲,在稍远的距离上只是会被打出一个坑洞。 但如果是近距离发射,就像圣铳骑兵的抵近射击一般,还是会破甲,他可不敢乱赌。 一连串的尖啸声从敌军阵线中升起,将尼德萨尔的耳膜刺得都有些生痛。 他埋下了脑袋,铅子如飞蝗一般从身侧飞过,尼哥萨克们都垂下了脑袋。 时不时地,尼德萨尔就能听到一声惨嚎,身躯上喷出鲜血的尼哥萨克们从马上翻倒。 或者就是一声战马的哀鸣,将身上的骑士向前甩飞出去。 这一次的魔鬼之风吹拂得异常漫长,原先大多数时候只要发射到三轮,尼哥萨克们就已经冲到了阵前。 可这才冲出去多远,他们就挨了五轮排铳,不少尼哥萨克们以为魔鬼之风吹完了,刚抬起头便被铅子贯穿了脑门。 一具具尼哥萨克骑士的尸体倒在地上,尼德萨尔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养成的啊,为此他甚至一定程度上同时背叛了两位神明。 他有些后悔,自己在红铜要塞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偏要来趟这浑水? 烟尘遮掩了尼德萨尔的眼睛,在迷蒙中,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些圣铳手们。 他们如同回旋的传送带一般,一人转身离去,后面的人齐齐向前一步,放下枪架举枪射击。 一次从射击到轮换完成都不会超过十秒。 五排圣铳手发射完毕,200枚铅子带走了正正好好五十个冲锋的尼哥萨克。 从鬃毛间抬起了脑袋,尼德萨尔口中叼着一个瓶子,将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他大喊起来:“冲锋,继续冲锋,战后每人五金镑外带一个娘们!” 原先萎靡的尼哥萨克们这才重新振作起来,但那还是有七八人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两侧的尼哥萨克们被圣风吹拂而过,由于满地打滚的同伴和哀嚎的战马,他们不得不向中间靠拢。 这样正好组成密集的冲锋队形,正面将眼前的横阵给冲开。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尼德萨尔绝不会朝着如此严密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 他并不怀疑自己能不能冲破这薄薄的六排枪阵,无数帝国人总结的战场经验证明——至少要十二或十五排以上的枪阵,才能阻拦全速冲锋的方旗骑士们。 () 不过哪怕是要通过这六排长枪兵,耗费的尼哥萨克肯定不是少数。 可那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冲锋了! 就在尼德萨尔面色渐渐狰狞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天空中传来沙雕预警的声音。 是火球弩吗?尼德萨尔余光瞟了一眼,以那位置和角度应该是打不到自己的啊。 再次把目光放回到正面,尽管尼德萨尔他们经过一波排铳速度降低了不少,可还是接近了黑帽军的正面。 他奇怪地发现,圣铳手们忽然朝两侧迈步,两根被皮革包裹的管子从队伍中伸出。 “那是什么?”一名尼哥萨克擦去眼皮上流下的汗珠,疑惑地问道。 (本章完) 第372章 黑山之战(完) 那是什么? 这不仅仅是尼德萨尔一人的疑惑,更是所有尼哥萨克们的疑惑。 但很快,他们的疑惑就跟随着生命一起消失了。 “赞美圣风!” 喊出过无数遍的号令声,这一次却从霍恩的嘴中冒出,他苍白着脸颊,将发条匙从皮革齿轮炮中拔出。 齿轮在齿轮轴上高速地转动,金属与气流同时振动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 可下一秒所有人耳畔一静,巨大的声响仿佛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80毫米口径的皮革齿轮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两团爆射的铁砂铅子团率先四散而去,二十名手炮修士喷出的铁砂则跟随在后。 两者组成一道疾驰向前的黑雾,那些袭步冲锋的尼哥萨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原先晴朗的天气忽然暗淡了一瞬。 然后胸口被传来温热的感觉,整个人更是不受控制地飞起,直到摔落在地,滚了好几圈后,钻心剜骨的疼痛才随着神经传入大脑。 前排密集的数十名骑士在同一瞬间,齐齐栽倒,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眼。 断肢断指,飞洒的鲜血,包裹在血肉中的肩胛骨,甚至是半边面庞都在空气中挥洒。 铅子和铁砂组成的风暴中,原先仍在叫嚣喊杀的尼哥萨克们停止了一切行动。 鲜血溅射在他们的脸上,头盔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同伴落下的血雨。 哪怕是向来以勇武文明尼哥萨克们都绷不住了,这一波杀伤四五十个,他们甚至还有手炮修士,这还打鸡毛啊。 一股股尼哥萨克在没有尼德萨尔命令的情况下,开始回旋逃离。 有的向左跑,有的向右跑,整个尼德萨尔的大方阵如同煮沸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在嘈杂的叫喊声中,孟塞的“近卫第二军,快步向前出击!”是如此地清晰。 在队列的后方,十杆大抬铳慢慢浮现,每当有尼哥萨克试图整合其余尼哥萨克骑士的时候,马上就会被大抬铳集火。 在一百米的范围内,大抬铳的威力和精准度高得可怕,时不时地就有一个过于突出的尼哥萨克被射穿了胸膛。 身处乱军之中,尽管尼德萨尔奋力地试图重整军队,可还是止不住混乱,只有一小批二三十人还聚集在他身边。 看着那些惶恐的黑皮骑士们,尼德萨尔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从未想过这些精锐骑士会发生营啸。 “集合,集合起来。”甭管他如何高声叫喊,拿出任何条件,都无法阻止混乱。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们混乱之际,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们恰到好处地赶到,给即将被压死的骆驼添加了一根承重梁。 难不成真要交代在这里吗?从未有过的绝望浮现在尼德萨尔眼中。 从口袋掏出了一瓶药水,紫黑色的粘稠液体让他面色微变。 和大多数骑士不同,尼德萨尔很少在战场上使用药剂。 他身上只带了两瓶药剂,一瓶是加强反应速度的蜘蛛药剂,他刚刚已经喝下了。 只是这第二瓶,最关键的用来保命的药剂,他从未想过要在这里把它用掉。 只是用了它,恐怕此后在帝国将永无安身之所,他必须得回到曾经的家乡了。 尼德萨尔犹豫之际,一阵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从耳畔响起。 在不远处,在近卫军的侧方,原先中军的泽拉肯带着上千名最后的卫兵冲了过来。 太好了!尼德萨尔恨不得现在就疯狂地亲吻泽拉肯的脸颊。 “走,我们去和泽拉肯会合!” () 尼德萨尔的行动很快便引起了让娜的注意,命令科莱博指挥大局,让娜带着数十名圣铳骑兵便向尼德萨尔等人奔来。 “该死的,该死的,快啊,快啊!”尼德萨尔顾不上体恤马力,疯狂地驱使着战马向前。 大抬铳射出的铅子从身边飞过,尼德萨尔感觉肋下和肩膀都传来温热的痛感。 他并不确定到底是打穿了,还是仅仅是轻伤,他早已分不出来。 牙龈流出了鲜血,身旁最忠诚的尼哥萨克部落勇士们接连倒下,而远处接应的中军步兵越来越清晰。 最后的机会了! 烈风从衣领和袖子中穿过,尼德萨尔昂起头,全速前进,只要能到达,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轰——” 漫天的火焰照亮了尼德萨尔的面庞,四颗炽烈的火球在步兵方阵中炸开。 熊熊燃烧的烈焰包裹了步兵们,而他们的侧后方,箭矢仿佛不要钱地落了下来。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哈库托率领的左翼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了泽拉肯率领的军队侧翼。 尼德萨尔狂奔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他伏下的身体直起,不再去管那些可能的流弹以及令人恐惧的大抬铳。 左边看看突进的救世军,右边看看溃散的步兵方阵,远处的多梅尼科带着库什骑士和其他骑士拼了命地在麦田中逃跑。 尼德萨尔的灵魂仿佛从他的躯体里抽离开,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赢了。 他可是率领着上万的军队啊,居然输了。 不该从水洼冒险进攻的,不该承诺带着贵族们北上的,不该掺合到这场该死的战争中的…… 可不论尼德萨尔如何后悔,时光终究不能倒流。 肉眼可见地,在几秒之内,尼德萨尔仿佛衰老了好几岁,他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仿佛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低头,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剂。 用坚固水晶细瓶装好的药剂在他的怀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连木塞都陈旧发霉了。 是时候了,尼德萨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将那粘稠的血液一饮而尽。 周围的其他尼哥萨克们紧张地看着他,这瓶药剂是这位可怕骑士压箱底的药剂。 按照尼德萨尔永远给自己留退路的习惯,或许,或许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喝下了药剂后,尼德萨尔眼中迅速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的肌肉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 青筋从手臂和脸颊上浮现,骇人的气势让正在追来的圣铳骑兵们都下意识地放缓了一些步伐。 “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尼德萨尔的身体在膨胀之后,忽然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以比刚刚还快的速度萎缩了下去。 在其他尼哥萨克们呆滞的眼神中,他口鼻眼耳中齐齐流出了黑色的血。 “啊——” 惨叫了一声,尼德萨尔从马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所有人沉默而迷茫的注视中,他的小腿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本章完) 第373章 黑山之战(完中) 第373章黑山之战(完-中) 夕阳下,原先断裂的甲片和剑刃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一条条烟柱直通天际,鸡鸭牛羊的鸣叫声在田间响起。 如果不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这样的场景真是充满了田园风光的美感。 战场上,战争修士们游荡着,从地面捡拾和归纳可用的武器碎片。 有时候他们环顾四周,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这么赢了?他们本以为还要付出和先前对战敕令连差不多的代价,可最终他们的伤亡远低于预期。 总计伤亡约400余人,轻伤占据了一半以上,而战死者和重伤员大多来自右翼的两个军团。 除了巴纳比之外,仅有一个师队长级别的军官战死。 要知道当初帕维亚之战,光战死者就有800多,八个军团长战死三个重伤四个,霍恩坐着轮椅进的贞德堡。 这一仗打完,霍恩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从外观上看没有任何伤势。 “那几个主要将领都找到了吗?”见杰什卡到来,霍恩率先发问道。 “狂风堡伯爵泽拉肯试图乔装逃跑,但因为太白了被认了出来,金河乡大主教波利克里躲在粪坑里,被村民举报了,也被咱们俘虏了。”杰什卡拿着手中的小笔记,“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被俘,没什么好说的。” “尼德萨尔呢?” “死了,我们试图抢救,想从他嘴里套出情况,但毒药药性过于猛烈,来不及。” 霍恩想到了尼德萨尔的无数种死法,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弥赛拉信徒居然会自杀。 当时看到尼德萨尔郑重其事地咬牙喝药剂,霍恩都准备打二阶段了。 结果他一扭头就死了,合着是发现打不赢就摆? 这什么玩意儿啊,就喝个自杀的毒药,给霍恩整热血沸腾的。 尼德萨尔一死,卫兵的大方阵被轮番击垮,外加库什骑士们的带头逃跑,金河乡的贵族联军彻底崩溃了。 霍恩这一仗俘虏了农兵4000人,披甲军士和卫兵等步兵2000人,伊贝骑士战死二百多俘虏一百多。 尼哥萨克更是被全歼,一半都战死了,剩下一半则宣布投降。 “的确是一场大捷啊。”听杰什卡报完了战损和敌军伤亡,霍恩忍不住感叹起来。 “是啊,您接下来可以想想未来该如何管理整个郎桑德郡了。”杰什卡笑着坐在了霍恩的身边。 “对了,那个叫做手炮旅长叫勒菲是吧?”霍恩想起刚刚那齐射的手炮旅,“他怎么样了?战死了吗?” “没有,只是劳累过度,精神消耗太大,强撑着把仗打完就晕过去了。”杰什卡回复道,“需要我去把他们叫醒吗?” “不必。”霍恩摆摆手,“等他们醒来,叫他们来见我就是。” “这一仗打完,整个金河乡基本就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杰什卡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瓶农家果酒,往嘴巴里灌了一口,“咱们拿下整个郎桑德郡,只是时间的问题。” 整个金河乡大约有1300多个骑士庄园,900多个贵族家庭。 平均下来几乎每个贵族家庭都有一两个骑士,但总数不会超过1500人。 先前霍恩在库什领干没了一百多,在蒙克鲁斯干没了一百多,先前的大小摩擦中又磨死一百多,在这又阵斩加俘虏了二百多。 前前后后,霍恩手中差不多斩杀和俘虏了800多名骑士。 更别提那些教会掌控的超凡步兵武装,看看霍恩营地里两千多卫兵俘虏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整个金河乡的() 超凡武装尤其是高端超凡武装起码被霍恩扫空了一半以上。 作为最大底牌封号骑士尼德萨尔和尼哥萨克骑士,更是被霍恩一锅端了。 “时间倒的确是个问题。”拿起杰什卡的果酒,霍恩仰起头喝了一口。 晚间清爽的凉风吹拂在霍恩的脖子上,露出了暗红色的圣痕。 农家酿造的果酒充斥着特殊的酒香味,度数却不高。 任由带着炊烟和凉意的晚风从不远处的村庄和河流袭来,霍恩舒服眯起了眼睛。 可他的心绪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在河流、森林和群山之后,急流市正在被敕令连的大军围攻,在更远的北方,芒德的山地骑士还在和孔岱亲王拉锯战。 如果继续正面推进的话,起码还要一个月。 可以预知地,金河乡将在两三月里保持在库什领刚“虔诚”的那段时间。 也就是遍地都是骑士和顽固分子组成的土匪和掠夺军,凭借红铜要塞作为据点,来跟霍恩慢慢磨。 为了出征的军资,他还得慢慢地去拔出修道院和骑士们的城堡,他真的有时间吗? 最怕的就是一边急流市需要支援,一边霍恩还得留军队去管理金河乡的治安和镇压暴乱。 霍恩感觉脑袋又疼起来了。 这就不得不提金河乡与库什领的不同之处了。 金河乡占地面积约有9000平方公里,在与诺斯郡龙息乡交界的山麓,基本就是森林地区。 沿着伊贝河南流的40万公顷的伊贝平原,是整个金河乡的精华地带。 和库什领东一块西一块的农地不同,这可是整整40万公顷相连的平坦农地。 按照教堂的税册反推,这伊贝平原每年可以出产20万吨到25万吨的谷物,5万吨的大豆,3万吨的各类蔬菜,以及各类其他农产品。 茜茜估计,整个金河乡总计能产出近45万吨的农产品。 这些骑士们每年向外出口近18万吨的各类农产品,其中和黑蛇湾的粮食走私贸易,更是让高级贵族们赚得盆满钵满。 换句话说,金河乡是一个纯农业乡。 这与库什领有很大不同,单从聚居地的名字就能看出。 库什领到处都是什么镇什么镇的小城镇,而金河乡则不是某某堡就是某某庄园。 别说城镇了,连个大点的集市或商埠都没有。 这么大的金河乡在提供大量农产品的同时,也承载了大量的人口。 根据茜茜等人的计算,整个金河乡估计有36万到40万人,这人口数量几乎是库什领人口的两倍。 哪怕是库什领的20多万人,霍恩都管得艰难,更别提这两倍的人口了。 最令人头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金河乡由于比较闭塞,没有多少识字的人才。 霍恩管理库什领的时候,是拉拢了大量的低级僧侣和底层市民与工匠的。 库什领修道院密集,所以有大量低级僧侣,贞德堡商业发达,所以有足够多识数的人。 没有这批人,救世军估计到现在都无法完成对库什领的整合。 就算是开展了识字班,可完成达到及格线都得六个月,这还是建立在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上夜课的前提下。 霍恩自己内部都有点不够用,更何况是管理金河乡呢? 或者可以吸引卡夏郡的低级僧侣过来帮忙?或者从黑蛇湾请来巫师们协助管理?或者双管齐下? 霍恩忽然想起了那些巫师奴隶,他朝杰什卡问道:“那些巫师奴隶如何了?” “目前是帕斯里克爷正在处理这() 件事,您想要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正好得了空。”从大岩石上跳下,霍恩拍拍屁股和大腿上的灰。 见杰什卡准备去牵马,霍恩突然拽住了杰什卡的胳膊:“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 “正好一年了,我就是去年7月7日到红磨坊村打短工。” “这么快吗?”霍恩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就从回忆中抽离,“这一仗打完,我准备从战俘中挑选品行端正的,征募1000人,凑够8个黑帽军团。” 从栓马桩上解缰绳的杰什卡,呼吸粗重了一些,连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这8个军团将独立出来,组成一个新的黑帽战团,近卫军同样会在新纳人口里扩张,组成近卫战团。”慢悠悠地说着,霍恩看向杰什卡的眼睛。 “这一仗你出谋划策,总管全军,各方面都做得不错……战团长这个重任你愿意承担吗?” 杰什卡尽管激动,可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如果不是冕下,我估计早就死在了洪水中了,凡是您作出的决定,我都支持。” “那其实做后勤主管没什么不好的……” 把最后有一句话拖长了音调,看着杰什卡面皮抽动了一下,霍恩才憋着笑继续道:“但战团长对于你,对于整个黑帽军团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是是是。”杰什卡大松了一口气。 见杰什卡额头起了汗,霍恩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好了,就这么定了,走,带我去见那些巫师奴隶去。” (本章完) 第374章 黑山之战(完下) 第374章黑山之战(完-下) 巫师的营地中,被解开枷锁的巫师们分成了两派,一派十来人被捆住,另一派上百人则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在人群中被围观的十来人就是战场幸存的巫师叛徒们。 一名巫师被莫尔蒙一脚踹得滚了五六圈,痛苦地蜷缩着。 “你忘了誓言了吗?为什么要背叛?”莫尔蒙痛心疾首地指着那名巫师。 “有错吗?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回家!”骨瘦如柴的巫师满面尘灰地抬起头。 “我也想回家,大家都想回家,可在你们之外,还有很多人都不能回家,就是因为教会的存在。”莫尔蒙几步上前,甩开臂膀,一拳砸在那巫师的脸上。 “誓言就是誓言,不容许,也绝不能背叛!” “我们背叛了?是你背叛了我们!”那巫师昂起脑袋,嘴角肉眼可见地从苍白到瘀青。 莫尔蒙被说得都要气笑了,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巴上:“你投靠了教会,还要说我背叛?” “你告诉我们,尼德萨尔走了,我们才愿意发动叛乱的。”那名巫师挣扎着翻过身,“结果你跑了,我们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 “我跑出去是为了救你们啊!如果我没有跑出去,你们不还是被奴役着吗?”莫尔蒙朝着他大吼道。 巫师抬起头,沾着红彤彤鲜血的手指指向那面旗帜:“尼德萨尔好歹是血肉王庭的人,你难道不是在和教会合作吗?” 莫尔蒙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了一件过去一直忽略的事情。 对于黑蛇湾人来说,弥赛拉教和教会是绑定的,所以哪怕是打着弥赛拉教旗号的救世军,同样在“不合作”誓言之中。 按照这个标准的话,反倒是莫尔蒙违反了“不合作”的誓言。 可霍恩等人明明就是巫师啊,只不过打着弥赛拉的旗号…… 莫尔蒙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再看看周围的那些被释放的巫师,尽管大多数人脸上都是对他们背叛的鄙夷。 可仔细看去,这鄙夷好像莫尔蒙也共享了一份。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告诉我背叛的人是谁?”那巫师瞧见了众人的表情,得意地大笑起来。 就在莫尔蒙纠结之际,人群渐渐散开,面色不善的让娜一马当先,换上了日常圣袍的霍恩则出现在让娜身后。 看着霍恩改短版的圣袍,以及周围人的态度,这些巫师大多对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谁了然。 不少巫师们脸上都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打败连他们无法战胜的尼德萨尔的人,居然是个连胡子都没长齐的小毛孩。 教皇霍恩是1426年8月16日生人,今年不过19岁。 二把手圣女让娜更年轻,1428年8月14日出生,今年才17岁。 不过考虑到军团长们普遍年龄都在三十以下,整个救世军可以说是一个年轻且是年轻人的政权。 “孩子,你是救世军的牧首?还是救世军牧首的儿子?”一名心直口快的巫师大声询问起来。 霍恩扫了他一眼:“如果你在问是谁打败了尼德萨尔并把你们救出来的话,那就是我。” 那巫师悻悻地缩回了脑袋。 “冕下……”莫尔蒙尴尬地朝着霍恩迎了上来。 他刚要解释发生了什么,霍恩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那名巫师的面前,蹲了下来。 “干什么?”那巫师倒在地上瞪着霍恩,“邪恶的巫师没有看够吗?要杀要剐,直接来吧!我与教会不共戴天!” 没有任() 何辩解,霍恩轻轻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让娜立刻抬手,一道闪电飞过,轰地将一株路边的小树给劈倒。 “巫师!”背叛的巫师们齐齐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对。 看着那棵小树缓缓倒下,不少巫师惊悚地发现,这个少女施法的时候没有任何前置动作。 这种能够快速施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魔女?”不知是哪个巫师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注意言辞啊,我警告你们。”原先还在看戏的达斯站了出来,“这是圣女。” 在沉默了数秒后,不知是哪个巫师忽然低声骂了一句:“日山羊的,又一个司秤会。”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是不是教会现在你们清楚了吗?”霍恩并没有纠正救世军暧昧的定位,而是默认了一部分事实。 巫师作为先进生产力,是要尽可能拉拢的。 只是他又不能放弃那些老保市民和农民,就只能维持在一个模糊的状态了。 “背叛者是什么下场你们都知道吧?”莫尔蒙揪着刚刚那巫师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会把你们移交秘党联合法庭的。”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一名鼻青脸肿的女巫冷冷地站起,鲜血顺着额角流到了下巴,“你们就比帝国和教会好多少吗?” “你在胡说什么?” “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教会和秘党都是一丘之貉,教会拿巫师邪恶的名义要我们去死,可秘党不也拿不合作誓约要我们去死?” “对,我既不喜欢教会,也不喜欢秘党!”那名干瘦的巫师附和道。 “哈,你们有想过尼德萨尔承诺了放你们自由,别处都是教会,黑蛇湾也厌恶你们,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血肉王庭!”干瘦的巫师昂起下巴,仍旧固执地说道,“他说了,会送我们去血肉王庭,放我们自由。” “等等。”一直冷眼旁观的帕斯里克忽然开口道,“尼德萨尔能把你们送到血肉王庭……他还和血肉王庭有往来?” 那几名背叛的巫师互相看了几眼,似乎是还在犹疑。 “谁愿意说实话,我就能免去谁的死罪。”霍恩在一旁助攻。 莫尔蒙张了张口,刚想说这是秘党内部的事情,但又沉默下来。 他忽然发现救世军是一种与司秤会相似的秘党组织,从一定程度来说,他们算是秘党的一种。 况且这波霍恩干掉了在黑蛇湾树敌无数的尼德萨尔,以他男魔女的价值,估计很多秘党组织都愿意为了人情帮他投票。 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当,就当这些叛徒已经死了。 沉默了良久,一个老巫师才叹了一口气,勉强站起身:“尼德萨尔自称是索瑞多家族的仆人,来帝国只是收集情报。” “胡扯,就他那个对付秘党的劲头,一点都不像是王庭的间谍。”莫尔蒙马上反驳道。 “他说他一开始的确是间谍,只是后来他的上级,一位亲王级别的吸血鬼忽然失踪了。 他虽能联系到家族,但因为太过显眼,已经无法回到王庭了。 他迫于无奈这才认命,准备在此度过余生,他卖力为教会工作,就是为了拥有都主教级别的圣职。 这样就没有人能对他过去的经历深究了,对于高级宗教贵族,帝国向来是不敢多查乱查的。 所以他只是假意改信,实际上还在暗地里信奉长生主呢。” “他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了?”莫尔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还说我是亚历山德鲁斯大帝转世呢!” “当然不是。”老巫师强() 打精神辩解道,“他给我们展示了证据,他甚至把那个物件藏在了他手心的血肉里,我们亲眼所见。 如果他对教会真有那么忠心,他何必把这个一旦发现就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带在身上呢?” 不需要霍恩多开口,一旁的杰什卡就朝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尼德萨尔的尸体抬过来。” “是。” 转过头,霍恩继续问道:“那个物件是什么样的?” “我记不清了,是一个四棱锥,它被激发时,的确带有强烈血族魔力的波动,据说是发信号用的……” “那上面有什么符号吗?画给我看看。”帕斯里克开口问道,和帝国的纹章学一样,秘党内部的符号学同样是必备的课程。 解开了那名巫师手上的绳索,他蹲下身体,在泥土上划拉起来。 画着画着,帕斯里克和霍恩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让娜好奇地注视着地面的符号:“这不是那个"月神"……” “让娜!我们回去再说。”霍恩上前拉住了让娜的手腕,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毕竟秋暮岛的希洛芙目前还属于保密状态,她背后必定有大的,不能在这个场合随便讨论。 自知失言,让娜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们不说话,别人自然不敢说话。 大家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直到营地的门口出现了威克多的身影。 他四周环顾,发现了霍恩的身影后马上快步冲了过来,汗水将他的领口和腋下全部打湿了。 “冕下……” “杰什卡呢?”霍恩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过来了?” “尼德萨尔的尸体,失踪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详细点。” 威克多咽了口口水:“刚刚我带杰什卡老大去专门摆放伊贝高级将领尸体的棚子,我们把它们放在那等待焚烧。 但我们赶到的时候,四名战争修士尽数死亡,拉尸体的马少了两匹,我们检查后发现唯独少了尼德萨尔的尸体。 杰什卡老大带着骠骑兵和诺斯骑士们追击去了……” 复活辣?不可能吧?霍恩是亲自确定了他死亡的,呼吸停了,脉搏停了,心脏不跳了,人都凉了! 该死的,以后难不成连尸体都要补刀了吗? 沉住了气,霍恩没有和威克多一样陷入慌乱: “莫尔蒙,你找些占卜术士算算他到底在哪儿!让娜,你把圣铳骑兵放出去,搜山检海地给我找!”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5章 馅饼真好吃 黑暗的山洞中鬼影幢幢,暗淡的火光将洞内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暗淡而模糊的影子。 三堆篝火呈三角形而立,尼德萨尔端坐在三堆篝火中间,盘腿而坐。 跳动的橙红色火堆前,尼德萨尔几乎要把整个身体都贴在火中,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刺骨的寒冷由内而外地散发,哪怕这是个夏天,哪怕山洞里热得仿佛蒸桑拿,可他还是感觉到无比寒冷。 他打着哆嗦,原先紫铜色的皮肤下出现了一层诡异的灰色。 他那强壮的肌肉干瘪了下去,被撑大的皮肤耷拉折叠在一起。 他胸口的伤口蠕动着,这是战场上那名救世军长枪手为了确认安全的杰作。 放在往日,这三天的工夫,他的伤口应该都好完了。 可直到现在,它仍然没有恢复的趋势。 伤口从肌肉中撕裂,见不到一丁点红色,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脓液般的恶臭。 如果不说,谁都不知道那是尼德萨尔的血液。 尼德萨尔知道自己将会维持这样虚弱的状态大概一周。 要到一周之后,转化才会完全完成,到那时他作为骑士的实力才会恢复。 尼德萨尔咬着牙,他和那个妖人霍恩之间还没完。 只要他将剩余的骑士们撤往红铜要塞,然后在红铜要塞中和霍恩打攻城战。 只要能等到急流市被攻破,救世军的后路被截断,那就是他的反攻之时。 用力地用手敲了敲脑袋,尼德萨尔却没感觉到多少痛楚。 仿佛是有一层薄膜盖住了头脸,他总感觉浑浑噩噩的,思维不如之前清晰,不管想什么,总觉得隔了一层一般。 “唉——”尼德萨尔长叹一声,暂时放弃了思考。 虽然会失去一部分理智和生育能力,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只是这期间尼德萨尔需要大量进食,否则这些反而会反向吞噬他的生命力。 他最大的凭仗就是自己的勇武和脑子,现在脑子要丢失一部分了,总不能连超凡武力都要丢失吧? 可是如今外面都是圣铳骑兵,他该去哪里寻找肉食来满足需要呢? 尼德萨尔吃了三天生老鼠,可仍旧满足不了转化的需要,只能看着肌肉一天天干瘪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趁着现在还不算虚弱,得赶紧出去觅食。 就在尼德萨尔在纠结和犹豫中反复转动身体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汗毛乍立,尼德萨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抽出了地上的骑士剑。 原先轻巧的骑士剑,被此刻的尼德萨尔握在手中,却显得异常地沉重。 “尼德萨尔大人,你在里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尼德萨尔用剑指向入口的方向,没有做出任何应答。 “尼德萨尔大人?是我啊,多梅尼科。”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尼德萨尔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多梅尼科是谁。 是那个战场上摸鱼的库什骑士伯爵,不过他们是损失最小的,如果以后想凭借红铜要塞抵御,这些人是必须要拉拢的。 尼德萨尔仍然没有动弹,尽管这是自己这一方的人,但他并不确定多梅尼科的来意。 一根木棍从洞口的藤条探入,掀开了尼德萨尔做出掩护的门帘,多梅尼科一边走入一边喊道:“尼德萨尔大人,是您的沙雕带我找到您的。” 与之恰好响起的,还有一声尼德萨尔熟悉的鹰叫声。 听到这声音,他才放松了下来,沙雕是他最好的动物朋友。 沙雕与生俱来() 的天赋,让它对人的善意和恶意分得相当清楚。 既然沙雕能带着多梅尼科进入山洞,起码对方不是怀着恶意来的。 “进来吧,我在这。”尼德萨尔开口说道,他手中的骑士剑仍然没有放下,而是死死地盯着入口。 在沙沙的脚步声中,三名仆从开道,走入了山洞中。 多梅尼科歪着脑袋,右肩抬着那只沙雕,一步步地从洞口挪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惊呼道:“天啊,您居然真的还活着……” 尼德萨尔并没有理会多梅尼科,反而是朝着那只沙雕招了招手:“过来,博罗。” 名为博罗的沙雕歪着脑袋,纹丝不动地站在多梅尼科的肩膀上,疑惑地注视着眼前的尼德萨尔,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过来,博罗!看看我是谁!”尼德萨尔披散的头发掀开,露出了眼窝深陷的脸。 那沙雕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嗖地从洞口飞了出去。 “该死的血……”见到多梅尼科在场,尼德萨尔强行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介于灰色和紫铜色之间的肌肤,他少见地自嘲一笑。 自己这副样子,博罗认不出来自己倒是正常。 正常吗?尼德萨尔揉着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阁下,您这是怎么了?”多梅尼科小心翼翼地问道。 拄着长剑缓缓坐下,尼德萨尔将先前的事情抛诸脑后:“为了杀出重围,我不得不喝了一瓶需要两周时间来恢复的药剂。” 尼德萨尔故意把时间延长了一倍,就是要防止这些多梅尼科动什么歪脑筋。 多梅尼科看着他形容枯槁的身体,面露疑虑地问道:“我从未听说有任何药剂会出现这种副作用啊。” “我用的什么药剂,你会不知道吗?你觉得能有这种效果的药剂,会是什么药剂?”尼德萨尔故意把话题引导到了敏感的炼金药剂上。 多梅尼科马上了然地半捂住了嘴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直到这时,尼德萨尔才放下了几分戒心。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找我的?”他的面庞在火光下不断于明暗中转换。 多梅尼科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对着身后的仆从说:“去,通知老祖母,说尼德萨尔大人找到了,受了点轻伤,用马车来接。” “记得带点肉食。”尽管知道这句话有些跌份,可肚中的饥饿实在让他难以承受。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那些田间老农共情,原来饥饿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吩咐好之后,多梅尼科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三天前,咱们战败后,救世军的圣铳骑兵忽然四散而出,到处寻找…… 我们偷偷探查了一番,发觉有可能是您逃跑了…… 因为,在老祖母的建议下,我们先找到了博罗,然后通过博罗找到了您。” 讲了半天,多梅尼科却发现尼德萨尔没有半分反应,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腰。 尼德萨尔伸手指向多梅尼科的腰:“那是什么?” “在我出发前,我的妻子为我制作的干粮,是用牛肉、洋葱做成的,不过她放了过量的盐和糖,吃起来非常干涩,我不喜欢……” “给我!” “您说什么……哦哦哦……”扭头拿饼的瞬间,多梅尼科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扭头又是笑脸,“来,给您馅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76章 我真不吃牛肉 第376章 我真不吃牛肉 手中握着那张油腻腻的馅饼,尼德萨尔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馅饼,在宴席上都属于他不愿意去吃的主食。 可此刻,这张普普通通的牛肉馅饼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芳香,那股油腻腻的肉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闻到过的。 将馅饼抓在手中,尽管胃部在不断索取,可尼德萨尔却还是强忍了下来:“你来吃一口。” “我?这是给您的食物,我怎么能随便乱吃呢。” “让你吃,你就吃,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多梅尼科薄薄的背心上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汗斑:“阁下,我不吃牛肉,我妻子做得太膻了。” 尼德萨尔恍然般点点头,从馅饼上掰下来一点,刚要张嘴,整个人猛地窜到了多梅尼科身边。 他出手如闪电,一把捏住了多梅尼科的下巴。 多梅尼科痛得张大了嘴巴,尼德萨尔硬生生地将那馅饼塞入了他的嘴中。 尽管尼德萨尔目前还在虚弱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封号骑士的武力,完全能压制靠贿赂才当上方旗骑士的多梅尼科。 “咽下去!” 被尼德萨尔捏住下巴,多梅尼科疼得眼角都泛起了泪,但还是用舌头硬生生把馅饼咽了下去。 松开了手,尼德萨尔等了十来分钟,除了多梅尼科越发难看的黑脸,没有起任何变化。 “阁下,我都说了,这肉太膻了,我不喜欢,没有下毒的。”多梅尼科揉着瘀青的脸,“我的妻子虽然恨我,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尼德萨尔见多梅尼科什么反应都没有,还能好端端地说话,心中的疑虑消除了不少。 肉香扑鼻,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他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肉饼,日山羊的,这到底是饿太久了?还是这肉真有这么好吃? “阁下,未来咱们该怎么办?您想过了吗?” 空虚的胃被填满,尼德萨尔的心情好了不少,开始给多梅尼科详细地说起了计划。 “把骑士们都集中起来,一部分深入敌境四处掳掠,另一部分则留守红铜要塞…… 目前我接到的消息,卡夏郡的两拨援军都被击溃了,目前躲在急流市里避难…… 小池城,小池城更是如临大敌,他们才,才,嗯,怎么回事?” 尼德萨尔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他努力地摇晃脑袋,可眼前的一切却都出现了重影。 是转化的副作用吗?还是吃完了饭导致的饭后困? “尼德萨尔阁下?尼德萨尔阁下你怎么了?” 在无穷的幻觉和重影中,尼德萨尔隐约好像看到了多梅尼科从地上站起,一步步朝他走来。 “别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啊!” 尼德萨尔想站起来,可浑身都不听使唤,他慌乱地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才站起身。 抬头之际,他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多梅尼科的虚影不见了。 是离开了吗?尼德萨尔感觉不对,他尽力地去偏让脑袋,可身体怎么都不受控制。 “咚!” 尼德萨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原先还麻木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痛。 剧痛过后,他眼前的世界却突然变得清晰了。 脸颊贴在百足虫爬过的潮湿地面,他看见了倾斜的世界和多梅尼科的马靴。 早知道吃肉饼之前该戴个头盔的! 尼德萨尔在后悔之余,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控制脖子以下的身体了。 一根泼洒了圣水的长铁钉从他的脊骨插入,顶在了胸腔之间。 见尼德萨尔倒在了地上,多梅尼科来不及说出任何话,就冲到了一边。 他握着水壶,扶着山壁,不断地抠着嗓子眼,发出阵阵干呕的声音。 尼德萨尔趴在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早该想到的,沙雕都认不出自己了,怎么可能找得到自己呢?分明是多梅尼科和他身后的库什骑士集团找到的,还特地找来了沙雕消除他的戒心。 他们想要干什么?夺权?还是向救世军投降? “这毒,你是什么时候下的,为什么你吃得比我早居然还没事?”彻底失去了四肢的感觉,尼德萨尔绝望抬头,朝着多梅尼科吼道。 多梅尼科只管疯狂呕吐,根本没有回应尼德萨尔的话。 “因为这饼里根本没有放任何毒药。”老祖母拄着拐杖,扶着山壁,颤颤巍巍地从藤条后走出,“那里面放的是……” “呕——” 老祖母话没说完,便被多梅尼科一阵震天的呕吐声给打断了。 老太太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個大孙子:“好了,不就是一点超凡骑士的肉吗?别矫情了。” “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呕!”一边吐多梅尼科一边反驳。 老太太拿着拐杖给他脊背来了一下:“当年铁流堡一战,我和你们曾外祖父被赛斯黑可汗围困了两年,伱以为我没吃过人肉吗?” “呕——”多梅尼科吐地更大声了。 “滚滚滚,到外面吐去。” “人肉?”尼德萨尔呆愣愣,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他们没说不能吃人肉啊。”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一旁的高大侍卫端来了一把小马扎,让老太太坐在了上面。 “转化期当然可以吃人肉了,尤其是高阶骑士的肉配上香料秘方,那更是绝佳的炼金补药。 这是吸血鬼大公们的不传之秘,只不过考虑到王庭内部的人类武士,他们自然不会到处说,你饿太久了,虚不受补,吃了这补药才会晕眩和脱力。” 尼德萨尔这才恍然大悟,但他马上惊恐地抬起头:“这种秘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眼前灰败的尼德萨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两名高大的侍卫适时上前,压住了尼德萨尔的四肢,老太太轻巧地用拐杖抬起了尼德萨尔的下巴。 她的嗓音在跳跃的火光中低沉沙哑而又神秘:“我问你,索瑞多氏族的圣器,到底找到了没有?” ………… 吐了两三回,又用清水洗了胃,多梅尼科脸色蜡黄地扶着山壁。 接下来的四五年内,他估计是真的一点牛肉都吃不下了。 又吐了一轮,他抬起头,便看到老祖母拄着拐杖,满脸恶心地看着他。 多梅尼科拿手帕擦了擦嘴:“老祖母,尼德萨尔呢?” “喏,来拿。”老太太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让身边的侍卫把一个匣子递给了多梅尼科。 带着疑惑打开匣子,他差点没把里面的东西甩飞出去,那正是尼德萨尔的人头。 “啧,拿稳点,别砸破相了。” 多梅尼科苦笑道:“老太太,您怎么把尼德萨尔杀了啊?” “我可没杀,是你杀的。”老太太用拐杖合上匣子的盖子,“只有你杀的,再交给救世军才有意义。” 多梅尼科低头看看匣子,才反应过来,他沉思了几秒,才苦着脸说道:“老太太,人家救世军攻势正盛呢,不一定能答应。” “他会答应的。”被几名壮汉抬上了桃木做的滑竿,老太太舒服地窝在了披了丝绸的藤椅上,“这是双赢,对他们对咱们都是双赢……总比之前强。” “他们能相信咱们吗?” “不信也得信。”用拐杖敲敲前排高大壮汉的脖子,示意他可以起行。 老祖母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中的明月:“急流市和卡夏郡现在都什么样子了? 郎桑德郡几乎无险可守,仅为一家之私而不顾全盘,他不可能走到今天。” (本章完) 第377章 七月火流 第377章 七月火流 明月将城墙拉出倾斜的黑影,就像是一头匍匐的黑豹。 身后身前跟着四名护卫,凯瑟琳左手扶着墙壁,从城墙边的阶梯一级级往上走去。 走在幽静的台阶上,她时不时就会往城内看去。 夜风下的急流市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加上了一层淡蓝色的滤镜,教堂顶上的铁公鸡指风牌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 可如果仔细看去,满街昏睡的士兵,堵塞的河道,漫天的血腥味都与往日有太多的不同。 青灰色的石砖上满是箭痕与刀砍的痕迹,更别提那凝固成黑色的血迹了。 手指拂过粗糙的墙面,她感到指尖传来阵阵刀割般疼痛的摩擦感。 就好像她幼时被母亲遗弃在森林里,她茫然无助地行进时,荆刺刮在身上的感觉。 如果不是老师,估计她早就死在了森林的野狼、乞丐和强盗们手里了吧。 从台阶走上了城墙顶端,城外带着呛鼻烟味的夜风吹拂在脸上。 在看守士兵习以为常的眼神,凯瑟琳走到了一处垛口边,朝着港口的方向张望。 以往每当她失眠的时候,都会来城墙上逛一逛,看看夜色下城外的街道和大小集市工坊。 可如今和往日却不一样了。 在夜空的旷野下,曾经繁华的城外集市和工坊区在战火中被拆成了废墟,而原先的港口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 经过这段时间的攻城战,原先建立在城外的碉堡基本都被拆倒,商铺工坊被尽数焚烧,甚至建好的地道都被骑士们灌了水或直接挖塌。 曾经烈火烹油的繁华,都已倒在了教会的刀剑之下。 “嘶!” 吹着夜风的凯瑟琳忽然收回了手,她饱满的食指指腹上,一滴鲜红的鲜血正在渗出。 尽管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凯瑟琳的双手保养得依旧很好。 但到今天,这双洁白的手上也沾染了血迹和伤痕。 毕竟这双手过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伏在案上写作,很少有握剑的时候。 凯瑟琳小时候在布拉戈修道院时,还跟着胡安诺学习过剑术。 可时间一长,她连如何握剑都快忘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指节上持笔磨出来的老茧。 十五年了,自从自己继承美格第商会以来,都过去十五年的时间了。 十五年的时间,在她的操纵下,急流市从一个百废待兴的自由市,变成千河谷第二繁华的城市。 凯瑟琳先是通过胡安诺的关系和自身出身,充当各个庄园的白手套,与秘党合作走私。 再利用这层关系网设立染料行会,一个人控制了染料的原料、生产和售卖的全过程,基本垄断了大半个千河谷的染料产业。 自然而然的,急流市的市议会就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并在市议会上摒弃众议,开发了如今的港口区。 港口区及其优秀的免税政策、治安和服务成功成为了急流市一大财源。 地价节节攀升,凯瑟琳的话语权自然跟着节节攀升。 此后,她通过推动市议会,设立了《股份法案》。 利用前期积攒的资金,以及秘党的投资,美格第商会在五年前建立起美格第银行。 以贷款、投资和抵押等种种方式,凯瑟琳购买了大量工坊和各個大小商会的股票。 通过《股份法》和设立子商会的形式,反复交叉持股和逼迫工坊和商会强制参股和被参股。 渐渐地,大部分急流市的产业都归于她的商会或子商会之下。 由于她艾尔人的身份,以及急流市阿兹克同盟城市的地位,美格第控制了超过她自身价值十倍的资本。 尽管在明面上,她只是一个经营染料的小商会。 作为急流市市议员和美格第商会总部,急流市在十五年间集聚吸取了大量的人口和资金,才一跃成为千河谷第二繁华的城市。 最繁华的时候,甚至有急流市的市议员自豪的宣称“卖掉港口区就足以买下飞流堡。” 只不过那个让急流市市民为之自豪的港口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战火中的废墟。 凯瑟琳从城墙后头伸出手,仿佛要去抚摸眼前变成废墟的港口。 可她的手指刚刚“触及”到钟楼的塔尖,她又仿佛被刺痛般收回了手。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和她的商会慢慢搭建起来的,她亲自设计,亲自建造,亲自制定的政策。虽然美格第商会趁机垄断了石材行业,但凯瑟琳认为这是她应得的奖赏。 从断裂的钟楼塔尖向上,明亮的月亮照在凯瑟琳的脸上。 “七月七日,已经是繁节了吗?” 七月七日刚好是港口区竣工的日子,同时也是千河谷的传统节日繁节。 每年的七月七日,急流市人都会采来好多的鲜,插在脑袋和房屋上。 各个行会还会出资打造车游行,港口区的每个酒馆都会把啤酒打七折,更会推出少见的槐酒,还有击剑、划船、拳击和选美等各种娱乐项目。 繁节有时候甚至比圣临节都更加热闹,毕竟圣临节的晚上,可不会有那么多人跑到大街上。 连凯瑟琳自己在这个节日,都会坐着美格第商会的车去撒币。 是的,凯瑟琳说撒币,她是真撒币。 和别的商会撒铜子不一样,凯瑟琳撒的是第纳尔,一晚上能撒出去两三百金镑。 所以美格第商会在每年的车评比中,经过在场观众和市民的投票,连续卫冕了三届冠军。 其实应该是卫冕四届冠军的,只是第一届的时候,胡安诺率领的布拉戈修道院车登场,仅用饼干就让凯瑟琳的第纳尔黯然失色。 “老头子这辈子就和饼干杠上了,这么多年硬是没有吃厌过。” 将盒子中的饼干塞入口中,抿了一会儿,凯瑟琳忽然摘下了眼镜,用小指抠了抠眼角。 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去找胡安诺老师。 不管多晚,胡安诺老师都会起床,拿小饼干给她吃,给她讲故事。 有时候讲童话,但更多时候说的是一些她直到现在才能听得懂的故事。 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凯瑟琳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饼干盒:“和那么小的孩子,讲那么黑暗的东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可当时偏偏那些堪称恐怖的故事,就能让凯瑟琳沉沉睡去。 带着红味道的饼干在嘴里缓缓化开,她轻轻抚摸着饼干盒。 哪怕是凯瑟琳已经是个三十岁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可她还是保持着一失眠就吃小饼干的习惯。 “老师,想你了。” 就在凯瑟琳闭着眼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鼻端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烧焦了吗? “轰——”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闪光凯瑟琳背后升起。 尽管没转身,她得眼睛却不由得睁大,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头升起。 巨大的声响裹挟着热风,将她的衣袖吹得哗啦啦向前,草叶和木片从头顶和四周飞射出去。 四名护卫齐齐上前,用身躯挡住了爆炸的余威。 可凯瑟琳却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护卫们,用手臂放在脸前遮挡热风,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城内红龙息仓库的方向,一团团火球连续地炸开,火焰如同喷泉般向四周喷射。 一幢幢房屋被点燃,人们尖叫着从屋子中跑出。 尖叫声和狗吠声跟着响起,整座城市被火焰给照亮,仿佛白天。 继凯瑟琳在城外的心血被烈火焚尽后,连急流市城内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足足看了五秒钟,凯瑟琳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破音尖叫道:“红龙息,是红龙息!” 凯瑟琳的尖叫声余音未消,便有一阵噩梦般的号角声传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号角声正从城外传来。 明亮的月光与火光下,上千名步兵和骑士推着攻城塔扛着长梯,朝着城墙狂奔。 城墙的塔楼上,明亮的火光一盏盏升起,警示敌军来袭的号声几乎要被剧烈的爆炸声给掩盖。 在步兵队长们的喊叫声中,凯瑟琳如坠冰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 第378章 胡安诺的最后一课 第378章 胡安诺的最后一课 汹涌的火光将凯瑟琳半边脸都映成了橙红色,硬底马靴踏在坚硬的城墙地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声音。 套上了胸甲和头盔,凯瑟琳手中握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日安棒,在十几名佣兵的护卫下快速地奔跑着。 在他们身侧,城内的大火熊熊燃烧,时不时就有一幢房屋的门窗内喷出火焰。 身披镶白边蓝色斗篷的民兵在米特涅的指挥下,将火源地外围的房屋全部拽倒,制作出无火带。 在大火之中,穿着黑袍的巫师们站成了一排,在巫师首领的呵斥下,他们没有再使用冰霜术,而是齐力将一瓶瓶炼金药剂丢入火海中。 城内三处红龙息的连续殉爆将这场火灾迅速扩大化,目前一部分民兵已经去抓捕凶手了,可目前只抓到了几个帮忙的无赖地痞。 “喝啊!” 抬起头,凯瑟琳便又见到了帝国士兵和议会士兵的混战。 眼前是又一段被突破的城墙,狭窄的城墙走廊上,仅容得下四人肩并肩而立。 黑色的甲胄与淡蓝色的短衣,互相挤压着,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铮鸣,钢铁的旋涡不断转动。 “冲过去,不用管我!”凯瑟琳拿出日安棒,对准了那群卫兵。 “杀!”黑骑士们到不含糊,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那群卫兵杀了过去。 他们几脚踢翻了后排卫兵们的盾牌,几剑下去就是七八颗人头整齐地飞起。 “哪儿来的超凡骑士?” “快,快转过去。” “该死的破不了甲。” “啊哈!”就在所有护卫们阵前拼杀的时候,得意的叫声从凯瑟琳身后响起。 一名披甲军士高举长剑,从凯瑟琳背后跳起,重重一记跳劈就砸在了凯瑟琳背上。 凯瑟琳立即闷哼一声,可披甲军士的脸色却从狂喜变成了惊恐。 这一击能把普通农夫劈成两半的跳劈,只是在凯瑟琳昂贵的炼金大师级特制矮人精金锻造白晶钢甲上砍出一条不可见的白痕。 没等这名披甲军士从氪金战士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矮人大师级精金锻造的长刺就丝滑地插破了他简陋的锁子甲,贯穿了他柔软的腹部。 “日,日安棒?” 披甲军士愕然地看着凯瑟琳手中的武器,这可是民兵专用的日安棒啊,谁闲着没事给日安棒装上这么昂贵刺锤头啊。 “会长,您没事吧?”见凯瑟琳遇袭,一位护卫长马上抛开战场,返回了凯瑟琳身边。 凯瑟琳摇摇头:“他撞了我一下,没什么大碍。” 在十几个方旗级别骑士的冲杀下,爬上城墙的这几十个卫兵很快就被赶下了城。 当最后一名卫兵被民兵们抛出墙外时,西侧的这一整段城墙又重新被凯瑟琳夺了回来。 但环顾整座城墙到处都是零零散散交战的帝国军和议会军。 为了消灭城内的火灾,凯瑟琳不得不抽调大量的兵力去救火。 城里的兵力多了,城墙上的兵力自然就少了。 外加红龙息都爆了,失去了这一强力武器,急流市的守军对于大型工程器械是没什么反击能力的。 可如果不去管城内大火的话,那就是被火焰和大军两面夹击。 就算是守住了,却只是把死亡时间延后了两三天而已。 说不定到那时,想要开门投降的反而是现在这些最坚决的市民兵了。 目前正是急流市最虚弱的时候,偏偏在那内鬼的通知下,外面的帝国军却又正好发起了进攻。 应该听从茜茜的建议设立一支宪兵部队的,当时自己还觉得过于严苛,可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不过还好,在佩蒂埃的统一调配下,他们居然凭着有限的兵力,硬生生把帝国的这一波攻势给顶了下来。 说实话,他们能守到现在,佩蒂埃绝对立了大功。 打死凯瑟琳都没有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高堡市杂货商行会,能够同时培养出佩蒂埃和霍恩这两位军政奇才。 “会长,会长你快看——” “怎么了?”原本还在休息的凯瑟琳抬起头。 “在西边,在西边的城墙。”那名传消息的烽火兵都结巴了,“敕令骑士,敕令骑士上墙了。” 凯瑟琳站到了墙边,朝着西边的城墙观瞧。 那里被火焰覆盖,可还是能看到一块块闪着橙红色光斑的人影在跳动。 那是敕令骑士,只有红龙息能杀死和驱赶的敕令骑士。“完了……”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個单词,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冷了一度。 “完了吗?”凯瑟琳忽然不说话了。 她知道一个办法,一个她最恐惧,最不愿提及的办法。 她还记得在那两年,那些鄙夷与恐惧的眼神,那些异样的眼神,仿佛那时的她不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凯瑟琳经常失眠,不是因为她白天红茶喝多了,而是她总是在黑夜里梦到那些经历。 被母亲遗弃的经历,被村民用草叉驱逐的经历,被骑士们追杀的经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群流民伙伴,愿意接纳她。 可在利用她打败土匪强盗后,又畏惧她的力量,将她卖给了教会。 要不是她足够机灵,提前逃了出来,恐怕她早已身死了。 她不想再一次经受这些了。 带着其他护卫,凯瑟琳茫然地快步跑下了城墙,她站在墙下,正看到奔走的民兵们。 他们在佩蒂埃的指挥下,正朝着缺口越撕越大的西边城墙奔去。 肩膀上插着箭矢的佩蒂埃,鬓边的头发都白了,还在叫喊着将一队队士兵调往前线。 “总算是找到您了。”一位美格第的资深合伙人小跑着过来,“快,我们走。” “走?走去哪儿?” “当然是从地下水道离开啊,阿兹克同盟会庇护咱们的。”见凯瑟琳神情恍惚,那资深合伙人以为她不舍得,赶忙补充道,“假如墨莉雅提大公打赢了,我们还可以回来的。” 由于凯瑟琳的美格第商会表现不俗,有大量艾尔富商参股,阿兹克同盟更不会放着凯瑟琳不管。 但凯瑟琳却停在了原地。 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手心,这副精巧的水晶眼镜,是老师十六岁的时候送给她的。 十五年过去了,水晶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划痕。 她至少还有十个十五年,可千河谷人还有多少年呢?他们还能忍受多少年呢? 她这一退,千河谷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这样的一个机会? 十个十五年?说不定是二十个,三十个,或者在此之前千河谷人就被法兰和莱亚移民换血换完了吧? 猛然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带着美格第商会一步步走向巅峰,做了不少脏事难道是为了什么? 什么时候她开始考虑自己在战后千河谷的位置?什么时候她开始考虑美格第商会的权力地位? 如果老师今天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会长,会长?” 凯瑟琳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米特涅:“你刚刚说什么?” “为了千河谷,您还是快跑吧。” “…………” “会长?您倒是给个准话啊。”那个资深合伙人都快要急死了。 “为了千河谷?”凯瑟琳看着手掌心,水晶镜片上倒映着熊熊的火海,“老师为了千河谷而赴死,难道我要为了千河谷而逃跑吗?” “会长,我不是……” “那老师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凯瑟琳几乎是低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劝说的米特涅想再说话,却被卡尔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凯瑟琳:“那您想要怎么办呢?” 重新戴上了眼镜,凯瑟琳却闭上了眼睛。 急流市的位置太重要了,这里一丢失,北边的墨莉雅提,东边的霍恩都将陷入险境中。 如果老师在的话,他恐怕会让妇幼和年轻人登船,然后带着剩余的人和士兵们拼死一搏。 是啊,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自己呢?犹犹豫豫,却有超过五成的把握却还在犹犹豫豫。 当了一辈子的学生,如果超不过老师,那未免太差劲了。 如果那意味着旧日的噩梦重来的话,那就让它重来吧! 尽管它比死都可怕,尽管它会让凯瑟琳失去现有的一切,可现有的一切本就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要的,是她梦中自由的家乡,是自由的千河谷,是一个没有流浪的地方。 “吸血藤的种子,咱们还有吗?”凯瑟琳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属于十六岁的凯瑟琳。 米特涅一愣,旋即苦笑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用到它的机会……” (本章完) 第379章 原来凯瑟琳是魔女 黑夜中,刀光反射着烈焰的光辉。 熊熊燃烧的火光,仿佛盖过了头顶的月光,而嘈杂的喊杀与兵器铮鸣声更是让无数小动物都惊恐得瑟瑟发抖。 “圣主庇佑!” 一剑劈在面前民兵的头颅上,那民兵整个人一震,便露出白花花的头盖骨哐当倒在了地上。 高举长剑,拉尔夫发出了畅快地吼叫:“农夫,还敢忤逆骑士吗?” 喊完这一句,见四周的民兵拿着日安棒挤过来,拉尔夫撑着剑,赶紧躲到了同伴背后休息。 民兵仍在拼死战斗,可这并不能阻止骑士们缓步推进。 城头上的敕令骑士们下了马,战斗力仍旧超群。 由于城内大火的干扰,议会军的兵力甚至都不如这些骑士,更遑论把他们推下城墙了。 呛鼻的浓烟中,城墙上议会军的士兵越来越少,而登上墙头的卫兵们却越来越多。 在场的骑士和卫兵们都很自信,他们知道,他们明早将在急流市最豪华的宫殿内吃早餐! 用呼吸法调节了一番,拉尔夫心跳逐渐恢复平稳,他马上提起剑,又一次朝着民兵们杀去。 “小心!” 不知是谁大声叫喊起来,在场的骑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夜色中忽然如雨点般落下了什么东西。 这些沙子大小的东西沙沙地滑过他们的甲胄,卡在了他们的甲缝之中。 拉尔夫本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意外的是,这些小玩意儿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这是什么?”捏起一枚棕红色的种子,他瞪大了眼睛,“沙子吗?嘶——” 感觉到手指一阵刺痛,拉尔夫马上挥手试图丢掉那种子。 可不管他怎么甩手,这种来自血肉王庭大沙漠的植物还是牢牢地附在他的手指上。 他用力撕扯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将一小片皮肤连着藤蔓的棘刺丢了出去。 这是种子吗?什么时候发芽的? 看着地上如同小蛇般扭动生长的红色藤蔓,拉尔夫咽了一口口水,这到底又是那些巫师的什么伎俩? “啊——” “别碰那些种子!” 一声声剧烈的惨叫从身周响起,拉尔夫疑惑转头的瞬间,便被吓得连退了三步。 原先还在城墙上作战的骑士们,他们的盔甲缝隙间升起了无数细小的红色藤蔓。 在闪亮的板甲之上,红色的藤蔓如同红色的瘢痕,不断地蔓延,不断地成长,迅速布满了骑士们全身。 这些藤蔓在他们的盔甲表面蔓延,从缝隙和甲裙下钻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是魔法,快把修士们叫上来!” “啊,它在吸我的血,一定吸血鬼的阴谋!” 在桶盔之下,骑士们惊恐的面庞下,红色藤蔓从脖子慢慢往上攀爬,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血液。 高高在上的骑士们疯狂地从身上撕扯这些藤蔓,可要不然就是带走了一块皮肉,要不然就是卡在了盔甲上。 更多的则是来不及有多余动作,被吸血藤硬生生束缚住了身体。 他们摘掉头盔,脱掉铁手套,试图阻止藤蔓爬入眼球。 可头盔刚刚摘下,民兵们的日安棒就砸了上去。 骑士们瞪大了双眼倒下,破碎的脑浆和血浆中,吸血藤仍在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血肉。 这种来自血肉王庭废土沙漠的藤蔓,是当地沙漠牧民们最熟悉最害怕的东西。 多少牧马人和英勇的部落勇士就因为陷入了绿洲中的吸血藤陷阱,死在了绝望之中。 () 和巨蛛史莱姆沙雕一样,吸血藤同样被视为魔物退化的后代,每当群聚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定的自我意识。 曾有王庭的宫廷魔法师试图驯化他们,只可惜由于嗜血和贪婪的天性,那位魔法师被洞穿了后眼而死。 不过也有人声称其实魔法师驯化成功了,就是玩太大了。 可今天,这些桀骜不驯的吸血藤们仿佛在听从什么号令,疯狂地朝骑士们发动进攻,对于民兵和议会军的人丝毫不理。 不仅仅是吸血藤,原先地上的杂草同样以惊人的速度在生长。 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甚至到最后长到了有一米高。 这些杂草如同毒蛇一般,对着骑士们的小腿缠绕而去,逼得他们动弹不得。 “愣着干什么?赶快进攻啊!” 身穿厚重的盔甲,卡尔长剑横扫,直接将一名两眼被吸血藤遮住的骑士腰斩,他站起身,对其他人吼道。 可大多数人却呆呆地愣着,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可怕的场景,一些站在边缘的人甚至看到了更可怕的场景。 被一群护卫围在中间,凯瑟琳苹果绿一般的瞳孔放着莹绿色的微光。 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有无数的吸血藤和杂草升腾而起,死死地缠绕住进击的卫兵和骑士们。 时不时的,她的鼻子里就会流出鲜血,脸色更是越来越苍白。 可她仍旧固执地站在原地,操纵着那些植物将帝***士兵们一个个甩下墙头。 看着一旁几个高级合伙人呆愣的姿态,米特涅拍拍他们的肩:“别看了,咱们几个连鸡都没杀过的,还是别给他们添乱了。” 一名合作人手指颤抖地指着凯瑟琳:“魔,魔女?” “你一直都知道吗?”另一个合伙人也无法相信。 米特涅叹息一声:“你以为当初美格第商会走私的时候,是怎么打赢土匪强盗的?你以为美格第商会的茜草蓝花田为什么产量会这么高?” “可是,可是……哎呀。”合伙人们结结巴巴地说着含混的话,不仅是别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凯瑟琳,这个远近闻名的女富商其实是魔女? 难不成胡安诺勾结秘党的传闻是真的?那胡安诺算什么?那他们的起义算什么? 不会是秘党搞出来的什么阴谋吧?说起来,据说东边的救世军也有秘党和魔女活动的痕迹啊。 米特涅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但却没法子,他推着他们往下走:“大家都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想那么多了。 与其在这里惊愕,还是快点搭把手把城里的火灭了吧,有凯瑟琳在,起码急流市是不会丢了。” 正如米特涅所说,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墙头的时候,这一波攻势就彻底结束了。 从损失来看,估计接下来的两三天内,城外的帝***都不会再发动新一轮的攻势了。 可城墙上却没有多少胜利后的喜悦,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踩在干涸的血迹上,城市卫兵和民兵们弯着腰,在地面上捡拾可用的武器与盔甲。 他们常常能看到一具具被吸血藤吸空了血液的干尸,面容狰狞地横躺在地面。 尽管巫师们再三强调吸血藤已经枯萎,可他们仍然不敢上前扒下骑士们的盔甲。 在往日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可今天他们却没了这份心情。 时不时地,他们会弯下腰,朝着红色碉楼张望。 在击退了进攻后,他们素来敬仰的凯瑟琳大人就因为脱力而晕倒了。 放在以前肯定是有不少人试图探望的,可今天红碉() 楼的门口却门可罗雀。 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在回荡着一句疑问—— 原来凯瑟琳……是魔女啊。 (本章完) 第380章 向谁求援? 热风吹动着洁白的纱帘,美格第碉楼的书房内,坐着一堆面容苦涩的男女。 他们要么是商会的高级合伙人,要么就是哪个行会的市民领袖。 炎热的天气让他们的汗水浸湿了腋下和胸口,只能拿起羽毛扇不断地扇风。 之前的那个大冰块被搬到了里间,那里是凯瑟琳的卧房。 哪怕是靠近卧房的门口,都能感觉到内里喷出的阵阵冷气。 不过没有任何人胆敢提出把冰块和冰颅骨弄到外面来,毕竟尊贵执政官凯瑟琳,正在房间中沉睡。 在击退了帝***的进攻后,由于法力耗尽,凯瑟琳当场昏迷。 经过在场巫师确认无恙后,她被运到了美格第商会的总部。 而这场没有战后会议则要在她门外的书房召开。 “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佩蒂埃坐在窗边,被窗外的热风越吹越热,“好消息是,帝***死伤惨重,接下来三五天内都不会发动进攻,咱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坏消息呢?” 佩蒂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凯瑟琳卧室的门板,而其余人则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咱们伤亡如何?” “还在统计中。”佩蒂埃从屁股下面拿出一个硬底笔记本,“不过我估计伤亡约有五百人,而帝***则在墙头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其中半数都是超凡骑士。” “你觉得敕令连会重组吗?”卡尔的鼻孔里用手帕堵住,手帕的末端则粘着猩红的血。 “大概率要重组的……” 抛开城外的雇佣兵和卫兵部队不谈,帝国方面还有最主要的三个敕令连。 尽管他们说是三个敕令连,但实际上只有一个编制即艾德蒙连队长的敕令连编制是完整的。 他的连队中,一百个敕令骑士一个都没死。 尽管有个位数的方旗骑士与侍从骑士阵亡,但伶牙骑士阿尔曼迅速征募本地骑士和雇佣骑兵进行了补充。 另外就是由艾拉德和巴尔泽萨带领的两个半编敕令连。 由于主力敕令骑士没有被完全歼灭,这两个敕令连被墨莉雅提打得还剩90到120个敕令骑士。 配合上本地募集的超凡骑士以及从郎桑德郡调集的超凡骑士,勉勉强强在前期组成了两个满编的敕令连。 不过在先前的战斗中,通过红龙息以及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役,敕令骑士们又一次大量损失。 尤其昨天晚上那一波,通过吸血藤,凯瑟琳至少干掉了30个敕令骑士。 根据卡尔的估计,城外的帝***的两个半编敕令连恐怕就只有不到80个敕令骑士了。 如此一来,他们有很大概率组成一个新的敕令连。 毕竟少于一半的敕令连,很难发挥出他们敕令骑士的战斗力优势了。 “咱们还能有援军吗?”坐在窗边的佩蒂埃扭过头,看着房间里的众人。 尽管在一个多月前,这位佩蒂埃还是无名小卒,可经过这段时间下来,重要性不言而喻。 尽管他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可他一开口,大家还是要听听他说啥。 米特涅坐在靠背椅上,身体摇晃着,仅用两个椅子脚玩着平衡游戏:“上次战败后,他们算是认清了现状,目前小池城市民出资,还在招兵买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实际上一周多以前,卡夏郡的第一波援军就到场了。 经过半年的扯皮,在大环境和局势的变化下,卡夏郡的风气在渐渐发生变化。 尤其是以留学生阿尔芒和本土马丁为代表的圣道派,其思想迅速在低级僧侣中传播() 开。 一部分卡夏郡的有识之士,包括当地的市民和骑士贵族,受此影响,决定援助急流市。 只可惜两位指挥官分属市民和骑士两个派别,双方在行军途中由于争吵负气分兵,从两条路进攻。 他们还美其名曰:钳形攻势。 结果他们不仅晚到了三天,在来的第一天就被敕令连发现,各个击破,被抓了一千多俘虏。 要不是法兰的王宪骑士们捣乱,故意阻塞道路,剩下的卡夏郡联军恐怕都得交代在急流市。 不过急流市接收了几百卡夏郡联军超凡溃兵到城内,算卡夏郡勉强支援到了。 支援了,但没有完全支援。 “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吗?”米特涅前后摇晃着身体,椅子在他的摇晃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毕竟卡夏郡的第二波联军起码要八月中旬才能到。” 在场的合伙人面面相觑,却是一个都不说话。 偶尔有人提出意见,都是会让卡尔血压飙升怒骂“奇谈怪论,满嘴愚言”的程度。 例如在河里投毒,毒死城外的帝***。 例如给城外的指挥官写信,信匣子里放红龙息炸死他们。 还有人提出打开城门,吓退敌军的。 反正大多数都是出自各种骑士小说和民间故事,要不然就是下毒和暗杀。 毕竟这才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比较熟悉的部分。 和霍恩与墨莉雅提集团不同,这两个集团都是在血腥的战争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凯瑟琳的军政集团是篡位夺权。 他们没有经历过太过于惨烈的战争,甚至没经历过几场像样的野战,当然没有什么经验。 论如何发展商业,如何治理城市,如何操纵市场,凯瑟琳很熟悉。 但论到如何打仗,估计她的水平还没有霍恩一半水平,还没有墨莉雅提四分之一的水平。 要知道,霍恩这批人可是刀里剑里滚出来的,除了早期,极少跌份。 “我觉得,有凯瑟琳大人在,只要配合凯瑟琳大人就好了吧?” 一名美格第商会子商会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刚说完,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昨晚凯瑟琳做了什么,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他们在死里逃生之余又多了些疑问。 如果凯瑟琳是魔女,那么他们起义的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会不会是魔鬼的阴谋? “实际上,昨天侦查骑兵弄到了一些消息。”咳嗽了一声,卡尔开口引开了话题,“城外的帝***派出了几百名超凡骑士,但不知去向,有可能是去攻打小池城,或者是东边。” “东边的贞德堡守卫空虚,估计是去贞德堡了吧……” “不一定啊,小池城也挺空虚的。” 米特涅摇动椅子时发出了恼人声音停了下来:“之前有人说,救世军在蒙克鲁斯大败伊贝骑士?谁有最新的消息?” 在场的领袖和高级合伙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其中一人才举起了手。 “我听说,他们一周前出发去了黑山堡。” 房间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黑山堡?我记得那都是金河乡中间地带了吧?” “不可能吧,他们会推进得这么快?” “可是红铜要塞的尼德萨尔都出手援助了啊……” 卡尔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安静!安静!”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卡尔却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地板,手指不断地抠着桌面。 频率之快用力之大,甚至在场的众人都听到了一阵() 疑似锯木般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在卡尔指甲盖翻起后停止了。 “我觉得,咱们得向救世军求援。”说出这句话的卡尔仿佛整个人都颓唐下来,“起码,起码他们真有在野外打败敕令连的战绩,而我们……我们……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 这个意见是很多合伙人不愿提及的,因为霍恩的救世军政府对商人属于强控的态度。 不仅常常用政令强制工坊,还增加了消费税、财产转让税等各种商税。 对于葡萄酒等高度酒征收了堪称离谱的每桶50第纳尔,房产没人住每年要征收双倍房产税。 尤其是那条禁止高利贷,那真是恨不得要了商人们的命啊。 “嘶,我觉得,暂时还没有那么急吧?”一个行会会首试探性地问道。 “一群农夫组成的军队,支援什么?” “而且我觉得吧,咱们再高估他们的实力,他们还能一个月征服金河乡不成?他们估计还在和伊贝骑士打着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想着自己那点瓶瓶罐罐呢?”卡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话不能这么讲。”一名高级合伙人满脸忠!诚!地说道,“我这是为凯瑟琳执政考虑啊。” “是啊,到时候人家来救了我们,他提什么条件,咱们都得答应。” 就在合伙人和市议员们七嘴八舌地争吵时,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向救世军求援吧。” 尽管这声音微弱,可一下子却叫停了现场的所有声音。 那是尊贵执政官凯瑟琳的声音,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的凯瑟琳坚定地说道:“我的意见,向救世军求援吧。” (本章完) 第381章 粪坑惨案 热闹的宴会大厅不复往日的辉煌,上百名金河乡的贵族端坐在长桌间。 长笛欢快地鸣啭,小号发出起伏的颤音,舞女们尽情地在舞会中施展曼妙的身材。 从附近农庄掠来的武装农小娘们脸上扑着拙劣的粉,讨好地在席间为这些权贵敬酒。 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尊贵到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的贵族,今日却个个都是心不在焉。 明明是热闹的宴会,可在场的气氛却仿佛冰冷得能凝结出水来。 他们干巴巴地举起酒杯,说着不着边际的祝酒词,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的神色。 唯有几个混不吝的酒蒙子,还是迷迷瞪瞪地放声高歌,把手伸到舞女的领子里去。 “喂,你怎么不喝啊?”一名酒蒙子贵族打着酒嗝,把酒倒在了一名负伤贵族的杯子里,“喝啊。” “不喝不喝。”那贵族把酒杯推到一边,厌烦地说道。 他可没有心情喝酒,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战败了。 由数千步兵,上千超凡骑士和炮灰农兵组成的万人大军,居然被不到六千的农夫们击败了。 甚至于修士们的神术对于那个魔鬼之铳都没有什么效果,邪恶的魔鬼风该吹还是吹。 三百尼哥萨克骑士,尽数覆灭。 四百名出征的超凡骑士,只跑回来一百多。 金河乡大主教被抓,泽拉肯伯爵被抓,尼德萨尔骑士喝毒药自杀。 黑山的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了这两天金河乡贵族社会最大的话题。 尽管晚宴前,大家都说了不谈战事,可四目相对间,再谈别的事情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所以大部分贵族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或者干脆沉默地坐着。 不过一部分贵族却注意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们原本举办贵族晚宴时,在场的大多是法兰裔和莱亚裔,库什裔的贵族估计只有五分之一。 在此战之后,各家贵族损失惨重,但库什裔的骑士们实力却保存得相当完好,在场的库什贵族们占据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以上。 单就骑士数量而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阿尔科家族带领的库什派骑士占上风了。 该死的,原先的阿尔科家族只是库什家族的一个小分支罢了,三代之内,居然成为金河乡首屈一指的大贵族了。 想到这,大多数人都把目光看向那个打着盹的老妇人,薇薇安·克里斯蒂·阿尔科。 “喝一杯吧。”在大厅的边缘,贵族酒蒙子还在骚扰同桌的这名负伤贵族。 “哎呀,没心情。” “没心情更要喝,喝了心情就好了。” “心情好?你个烂酒鬼,谁和你心情好了。”被那酒鬼贵族弄烦了,那负伤贵族一脚踢翻了他。 在那酒鬼贵族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他悲愤地站起身朝在场的所有贵族喊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先输贞德堡,帕维亚输完输蒙克鲁斯,再输黑山,接下来没得输了。”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咱们都是贵族,以咱们的聪明才智,尽早备战,不一定下一次……” “哎哟,圣主保佑了,黑山咱们占尽优势都打不赢,你能跟我保证接下来能打赢吗?”另一位脸上裹着纱布,嘴巴被铅子打穿的贵族阴阳怪气地说道,“很蓝的啦。” “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我尽力了,伤也受了,一年四十天的兵役我服完了,这是你们的事情了。” “你要是打赢了,会有后面的事吗?” “我的错?你说是我们的错?”() 那包着脸的贵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桌子上的餐碟刀叉震得跳起,“放屁!你咋不敢和救世军打一仗呢?你们缩到后面去,反要说是我们的错了。” 马上就有莱亚贵族起哄道:“不愧是法兰人啊,莱亚的兔子去了法兰都是王国第一勇士。” “你再骂!”那法兰贵族赤红着脸,摘下了手套,“敢不敢出来和我单挑?” “安静,安静!”最终居然是多梅尼科起头,领着这几个老贵族才把争吵的贵族们压制下去。 在互相的瞪视中,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响起。 “老愚妇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老祖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如今救世军势大,与其正面硬抗,不如咱们学习当年熊堡领之策如何?” 贵族们回忆了一下所谓的熊堡领之策,脸上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所谓熊堡领之策,就是在百年战争前期,熊堡领一度被王庭所攻占。 当地的贵族们纷纷改信长生主,给王庭当起了包税人,甚至趁机大肆兼并小领主和小部族。 可后来王庭渐渐势弱,当地贵族立刻揭竿而起,推翻了当地的吸血鬼政权。 他们给自己打出的旗号就是“假意改信,日后悔过。”。 尽管老太太是铁剑领的诺恩人,但对于熊堡人的黑历史还是非常清楚的。 “您是说,假意归顺,日后悔过?”一名莱亚骑士摆着不屑的大小眼问道,“老太太,这里可不是化外之地的熊堡领或铁剑领。” “为什么不可以呢?救世军肯定是要去救援急流市的,这期间我们正好能积攒实力啊。” “是啊,咱们金河乡可是阻拦黑蛇湾的第一线,真让救世军和黑蛇湾合流,后果不堪设想。” “不就是怕了救世军吗?懦夫!不洁者!” “骂谁懦夫?哼(吸气),骂谁懦夫!” 原先这个想法还只是小规模地讨论,在一次次推波助澜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加入进来。 甚至一部分区域都开始了互殴和人身攻击,要不然动辄就是扒黑历史。 整个大厅嘈杂得如同清晨的果蔬集市,叫骂的,砸桌子的,哭泣的,撕扯衣服的,比乡村大会都混乱。 贵族们鬓发全乱,上好的礼服被撕扯得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露出了满是胸毛的胸口和半边粉白的肩膀。 原先吹奏的乐队吓坏了,舞女和侍女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少小娘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和她们印象中的不一致啊。 要知道,根据她们姐姐和母亲的讲述,这些贵族们会礼貌地交谈,安静地用餐,直到饭后才会露出男人粗鲁的一面,把手伸到他们的衣服里。 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与一位高贵的贵族一夜春宵,怀上贵族的子嗣。 但今日看来,贵族们简直与土匪强盗无异啊,甚至更加混乱粗鲁。 老太太像是无奈又像是轻蔑地叹息一声,裹上了毛毯披风,便拄着拐杖,朝着宴会大厅外走去。 旁边的多梅尼科等库什贵族马上上前搀扶,看到长辈们都走了,剩余的库什贵族们纷纷起身,跟着向外走去。 一部分赞同老祖母想法的贵族们也站起身,跟随老祖母而去。 到最后,整个宴会大厅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贵族。 争吵的声音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响起的开门和关门声。 吵架的对手都走光了,只剩下这四五十人,自然没什么好吵的了。 大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人们干巴巴地坐着,也没人想到叫乐队再次演奏。 () 望着这沉闷的气氛,一名老贵族无奈地摇摇头:“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先用饭吧,上菜!” ………… “老祖母,咱们真要日后悔过吗?”跟在步伐颤颤巍巍却走得很快的老祖母身后,多梅尼科犹疑地问道。 老祖母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忠诚是利益的外衣,衣服不重要,谁穿才重要。” 见多梅尼科那松弛而水灵的眼神,老祖母越发怀念那个战死在帕维亚的私生外孙贝纳尔多。 “只要他能让我们库什人重获自由,我可以一直忠诚,直到有一天他做不到为止。” 用尽量直白的语言给多梅尼科解释了背后的原理,老祖母不管他听没听懂,继续朝山下走去。 多梅尼科和他的两个好兄弟(佩里尼和恩里科)一样,基本听不懂老祖母复杂的盘算,他单纯的大脑更是不准备多听。 追到老祖母身边,多梅尼科问出了心中忧虑的事情:“接下来的这些贵族该怎么办呢?” 老祖母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在似慢实快地往前走。 多梅尼科以为是老祖母年纪大了,没听见,于是又加大了两个分贝,在老祖母身边猛地大吼道:“老!祖!母!接下来!这些贵族!该怎么办呢?!” 老祖母被乖大孙吓得一哆嗦,甩手就是一记拐杖抽了过去:“你要死啊?我还没聋,蠢货。” “可您不回答我啊。”多梅尼科讪讪地跟在后面,可没等他问个明白,却听到了一声古怪的爆炸声。 扭过头的一瞬间,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山丘上的庭院中冒出了夹杂了火光的黑烟,坚固的木质庭院轰然倒塌。 在半空中,杯子酒壶餐碟肆意飞舞,木板和座椅互相碰撞,贵族们张大了嘴巴,从二楼落下,嘴中发出不知所措的惊嚎。 黄黄绿绿的液体水柱升起,数十名贵族们全部落入了庭院下方的粪坑中,而不知何时起,上百名超凡步兵从四周冒了出来。 他们站在粪坑的边缘,高举长枪和镗钯,将试图爬上来的贵族们一个个刺死打落。 代表多梅尼科的旗帜飘扬着,旗帜下几十名阿尔科家族的超凡骑士手持长弓站立在一边。 偶有贵族冲破封锁爬上岸,就会被他们用箭矢集射放翻。 食指颤抖着指向庭院,多梅尼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老太太那慈祥而云淡风轻的面庞。 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和蔼的声音回荡在多梅尼科的耳边。 “他们什么时候诞生自己可以选边站的错觉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2章 有种纳米芯片长矛的美感 翠绿的森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荆棘花的藤蔓缠绕在杉树上。 在这静谧的森林中,时不时地,却传来一阵奇特的砰砰声和嘎吱声。 在黑山堡森林旁的狩猎场中,原先的弓箭靶场里,披着木板和茅草的人形靶不断前后晃动着。 距离靶子十米外的勒菲在发射后,马上进入了操典设计的标准化流程。 他先是把手腕上系着的醒神嗅盐提起,在鼻尖过了一下,随即将发条铳竖着放在地面,开始标准地塞铅子和压通条。 经过二十余秒的快速装填,勒菲又一次将圣铳架在了枪架之上。 “瞄准!”他自己口中喊着口令。 这是训练的要求,为了保证战争修士们能够熟悉号令,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训练,也要大声喊出号令。 “发射!” “砰!” 森林边的靶子再一次前后摇晃起来,但这一回,勒菲的神色颓靡了不少。 他身体跟着摇晃起来,站在靶场边缘的霍恩知道,这大概就是极限了。 于是他连忙叫停了勒菲,转头望向身边的随行神甫:“那是第几发了?” “第七发。” 霍恩扭头看向身边的威克多,两人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他们发现勒菲所在的手炮旅队忽然打出了第二发,就在调查原因。 而今天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勒菲先前的测验一般是四发,发挥好的时候有五发。 可是今天他却打出了七发铅子,圣力增长了几乎一倍,这意味着如果它能普及,圣铳手的弹药量将再次提升近乎一倍。 多出来的那三发铅子,就是来源于他脖子上的那枚三角形吊坠。 先前勒菲所在手炮旅队去给莫尔蒙帮忙,莫尔蒙遵循原则,如果发不出工资,就用多余的边角料支付。 这部分边角料就用于制作了这三角吊坠。 站在一旁的莫尔蒙看起来比霍恩都惊讶,他一会儿抬头看看勒菲,一会低头看看手中的吊坠,陷入了沉思。 “这护符是你自己发明的?”霍恩凑到他身旁,脑袋从他肩膀侧面探过去。 莫尔蒙先扭头再低头看了一眼霍恩:“是我老师发明的,冕下,但这个护符效用不大,我们很少制作啊。” “山铜你们还说发展到极致了呢。”霍恩伸出手,“这是你们独有的吗?给我看看。” “对,这是我们火焰玫瑰会独有的。”莫尔蒙将那个三角吊坠递给霍恩。 柔软的皮绳划过手心,霍恩将吊坠提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 这枚三角形吊坠,外层是用铁和软木包裹的,看起来十分简陋。 其内部则是一个锥形的黑铁状物体,霍恩伸手摸了摸,从触感来看感觉不像金属,反而像是某种黑色的玻璃。 “关于这个玩意儿的原理,你们了解多少?” 莫尔蒙指着那个黑色玻璃物体笑道:“一开始我们发现它接触法力会微微变色,后来我们无意中将它佩戴在身上,结果可以减轻使用火球的负担。 然后它就一直成为了我们的护符,在过去几年里,这种护符我们卖出去了大概十几条吧,不过大多都是抱怨没什么效果的。” 霍恩用指甲敲了敲这黑色玻璃状的物体:“这个叫什么?” “电金。” 把吊坠对准太阳,霍恩闭起左眼,阳光穿透吊坠,是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扭过头,霍恩问道:“天然金属还是炼金产物?” “是炼金产物,电金名为金属,但实际是当时巫师的谬误,电金是用() 水晶炼成的,只是当时的巫师把水晶当作是金属的一种了。”莫尔蒙在一旁解释道。 “帕斯里克,你来看看。”霍恩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你见过吗?” “电金应该是火焰玫瑰会独有的吧。”帕斯里克摆弄着那个护符,“每个秘党都或多或少有些这种东西,若安党有类似防护幻术的护符啊。” 其实很多时候,是有这些炼金配方和施法技巧,秘党才能组织起来。 因为很多秘党前身,就是由魔女眷属、研究魔女和魔法的学者们组成,所以到现在不少秘党都保持了学者会的传统和规章制度。 “你的意思是说,几乎每个秘党都有一些这种技术或小发明?” “是啊,”帕斯里克挠着脑袋,理所当然地回复道,“怎么了?当初那个瞭望镜,不也是秘党搞出来的吗?” 霍恩先是一愣,随即呼吸急促起来:“具体有多少?你们有统计过吗?或者列出一个清单来?” “成百上千个,说不定有上万,我们没具体统计过,但有些是秘党机密,很少外露,比如红龙息。”帕斯里克低头看着霍恩,“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有不同的功效。” “不,不是,你们,你们都没想过别的用途或者扩大化生产吗?”霍恩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管是山铜还是瞭望镜,亦或是这种电金,不管是任何炼金产品,每一种都有着相当逆天的用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秘党其实掌握了远超时代的技术啊。 “没啊。”帕斯里克一摊手,“第一,巫师的货物谁敢买呢?第二,它又没什么用,谁来买呢?第三,要扩大化生产,我们哪儿有那么多炼金术士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又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谁家没点炼金道具了还?又不是没有替代品。” 霍恩的脸上慢慢浮现了古怪的神情。 按照帕斯里克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千百年间,这个小小的黑蛇湾不断地孕育孵化,诞生出了大幅提高生产力的炼金产品。 有了这些高科技,他们硬是藏着掖着,就在小范围内自己使用。 霍恩向来认为,不管是想要对抗帝国大军还是给千河谷带来新生,救世军都得先做到工业化,起码是原工业化。 只是工业化或者说现代化的路程,有两大难点,一个是资金,一个是技术。 本来资金还可以靠种种手段强行获得,内外都流点血勉强可以凑齐。 但由于在异世界,霍恩老家的技术绝大多数在这个世界都是没有用的。 例如水蒸气会虚空渗透,例如金属几乎不导电,例如火药不产生爆炸。 想要工业化的技术,霍恩所能做的,就只有传授方***,给出模糊方向,然后静待开花结果。 这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他设立的教皇国皇家自然神学院就是为此而生。 假如秘党们真如帕斯里克所说,各个秘党都有各自的绝活,说不定这些技术真能覆盖霍恩的需求。 每每想到这,霍恩都会为黑蛇湾人的无厘头感到离谱。 秘党巫师们的用法,有种把高精尖纳米芯片磨尖了绑在木棍上制作木矛的美感。 这样看来,黑蛇湾秘党们简直就是坐在宝山上而不自知啊。 只不过,霍恩摸起来下巴,从秘党内斗的激烈情况来看,想要真正地把宝山开发出来,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啊。 得想个好办法,能让各大秘党放下恩怨,共同开发。 心中记下了这桩事情,霍恩弹着三角吊坠,心情大好。 “帕斯里克爷,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把() 你所知道的所有类似的炼金产品给我写个清单,属于哪个秘党也写上。”霍恩把吊坠收起,对着帕斯里克说道。 “所有?”帕斯里克脸上露出了常有的疲懒表情。 “所有!”霍恩强调了一遍后,又向着莫尔蒙招手道,“莫尔蒙……” 莫尔蒙上前微微躬身:“我在,冕下。” “我给你分配炼金术士,我是说,自然神甫,尽量在月末之前,尽量让所有圣铳手都列装电金吊坠,能做到吗?” “是,我尽量,冕下。”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3章 大丰收与金河乡的使者 金河乡,黑山堡。 在黑山堡附近的空地上,满载着黄金、白银与香料的马车停靠着。 这些原先彰显贵族和宗教身份的繁杂雕饰和艺术品被救世军全部扯下,打包好,等待着运往码头。 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商人和市民们手持债券,一手交券一手拿货,直到吃水线到达货船极限,他们才肯喝骂着水手仆役们离去。 在黑山堡附近的原先的工匠聚居地中,已经尽数被帕斯里克带领的巫师们和救世军的军械修士们占据。 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大量珍贵的水晶制品被敲碎,变成一粒粒用于战争的电金。 这种电金的制作同样奇特,它需要使用一种名为金羊毛的材料,它既是上好的纺织面料,同样是炼金中必需的材料。 这种金羊毛产自北方的碎石原,碎石原由于气候原因经常有风暴,导致经常会出现一种能引导闪电的魔物羊。 这种魔物羊和普通绵羊杂交后,就渐渐诞生出了黄金羊。 将这种金羊毛缠在水晶上,使用震声术不断将羊毛与水晶摩擦,最后用火焰炙烤,配合炼金仪式就能神奇地诞生出电金。 耳边听着工匠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霍恩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战报一一分发出去。 在黑山堡二楼的宴会大厅内,窗户大开,窗帘被吹得来回卷动。 在长桌边坐着的基本就是救世军的军团长等一众高层了,先前参战的各个军团长基本都在这了。 他们端坐在桌子前,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军务。 不过救世军距离太远,人数太多,粮道暂时有些接济不上,而且还要向四周出兵,打下那些小城堡和教堂修道院来巩固战果。 所以,目前除了前进十里修筑堡垒和哨站外,就没有太大的动作了。 本来霍恩的计划是继续强顶着向前推进的,毕竟主心骨尼德萨尔死了,就算逃出去了十几二十个尼哥萨克撑不了气候。 可如今尼德萨尔却还活着,却添加了不少变数,他的计划比之前要稍微谨慎一些。 这一仗伤亡不算太大,但尼德萨尔确实是个并非可以小觑的对手,其棘手程度甚至超过伯奥略。 如果他真的拉着金河乡的其他超凡骑士躲进要塞成王八,那霍恩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继续堡垒推进战术。 这不影响霍恩目前占据的上风地位,但却拖慢了整体的战争节奏,使两面作战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这无疑意味着战争的时间还要大幅度拉长。 通报了这则消息后,整个会议大厅内都沉默了许多,经过之前的多次会议,他们都开始渐渐意识到了下瑞佛郡和朗桑德郡的息息相关。 如果不是急流市在前面吸引了敕令连的火力,恐怕他们面临的就是两面夹击的窘境。 “别老是苦着脸了,又不是没有好消息。”霍恩将几张文件丢出去,“你们自己看吧。” 这些文化与二年级同步的救世军高层领袖们定眼一看,就目露惊喜之色。 今年的库什领以及半个金河乡都迎来了奇迹般的大丰收。 据圣镰修道院抽样统计,库什领的小麦米果平均亩产预估在100磅以上。 尤其是新增的山地薯根田,薯根这种作物,原先天天被铲、没有肥料和自生自灭的情况下,还能四处生长。 有了肥料和耕作照顾之后,在第一期的种植中亩产达到了可怕的每亩1200磅。 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甚至喊出了“一个薯根千磅重,两匹驽马拉不动”的口号。 光圣锄修道院控制的4万亩薯根田就产出25() 000多吨的薯根,不过薯根无法直接食用,需要蒸煮洗涤。 于是郎桑德郡对燃料的需求再次猛增,连带着大泽乡的泥煤价格都跟着涨了一波。 圣锄修道院的这批薯根经过处理再加工,可食用部分大概还有16000吨。 这16000吨薯根中,一部分拿去用作饲养牲畜,一部分则是制作成淀粉产品用于售卖和补充军粮。 不过以防万一它们还是被用作了补充军粮,毕竟今年的农民们是不需要纳粮的。 正是由于这个政策,救世军政府甚至需要额外从农民们手中购买粮食。 “那咱们的资金够吗?”科勒曼举起手问道,“这才扩了军,军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用来购买军粮的钱还是够的。”霍恩自信地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今年郎桑德郡粮食的价格却比以往要低不少,和洪灾时期相比更是一落千丈。 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大丰收,外加薯根的高产,粮食多了,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二个是因为郎桑德郡被内外封锁,外来商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只有救世军政府和诺斯人愿意且有能力买粮了。 不过出于对外乡人的不信任,农民们还是更愿意把粮食卖给救世军政府。 卖粮食换来的钱,则大多变成了农具和建材,前者是为了改造土地方便耕作,后者则是为了重建。 先前的洪灾中,不少人的房屋和家园被洪水摧毁,后来又不断经历战乱,来不及整修。 虽然前方在打仗,可总不能一直看着屋顶有个洞吧,这马上就是雨季了,必须得快些修好了。 除了购买农具和建材,还有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乡民拿钱去买了圣战债券,还有另一部分农民则是收了起来,以防万一。 但目前根据契卡的调查,由于种种原因,仍然有一部分的农民出现了歉收等情况,甚至出现了民间私底下的高利贷。 这回的高利贷不是市民或富商向小农收的了,而是丰收的农夫向歉收的农夫收取的了。 尽管圣座银行能够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可这些农夫硬是要向自家附近邻居借,这让霍恩属实是无可奈何。 但无论如何,在军粮上救世军政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军粮上没问题,不代表别的就没问题。 由于维持了高比例的军队,以及一系列运输费用和损耗,在粮食之外,霍恩的圣库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减少。 要不是有圣战债券和在新征地上打教堂创收吸血,恐怕还没等吞下金河乡,霍恩就要先破产了。 说一千道一万,至少三个月军粮的筹集是完成了,否则霍恩不会再次提出扩军至万人的。 想到这,霍恩打开了手中的士兵统计名单。 说来奇怪,他本以为这次仗打完后,会和上次一样出现大量新圣眷者的。 但事实是,出现圣眷者的数量反倒和原先的速度齐平,他实在是摸不准这圣力的传播途径到底是什么了。 难道非要伤亡大才能诞生更多的圣眷者,这没逻辑啊,霍恩摸着下巴,总感觉其中必然还有其他联系,只不过自己没有发现。 这边还在商讨着下一步的战事,一名孩儿军却快步从门外跑来,伏在霍恩肩头耳语了一阵。 霍恩的眉毛挑了一下,缓步走到了窗边。 “金河乡贵族们派来的使者?”霍恩望向营地外围的五驾马车,“他们来干什么?”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4章 和平还是战争? 黑山堡,军营外。 五辆马车停在营寨之外,围墙上一排排黑洞洞的铳口伸出,指向多梅尼科的方向。 多梅尼科和几名贵族以及仆从站立着,阳光照在他们金丝镶边的衣服上,沿着河道般的金线缓缓流动。 头顶的太阳散发着夏日的狂热,照得他们脑壳发昏,眼前发黑,汗水在背后流成了一道道小溪。 可他们仍然不敢放松姿态,生怕围墙上的圣铳手们有什么误会。 昨日安排好了马车与一切,多梅尼科亲自上阵带着使者团和礼物,朝着黑山这边赶来。 他们先是到达了黑山堡前的关卡,被士兵们检查了三次,搜走了所有武器后才到达此处。 可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们在毒辣的太阳下晒得都快起皮了,霍恩硬是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他们即将热晕过去之际,营寨的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多梅尼科等人立刻打起精神,挂上了最温和礼貌的笑容。 在整齐的跑步声中,尘土扬起,上百名精锐近卫修士目不斜视地跑过,组成了一个基本的护卫队形。 然而从营寨门口走出的第一个却不是霍恩,而是负责指挥近卫军做安保工作的达斯。 他安排好了一些后,才施施然朝着多梅尼科大跨步走来。 “嘻,你该不会是想要跟我们和解吧?”昂首阔步地走到这手下败将的面前,达斯讥讽地平视着他的眼睛。 “是的,我正是为了寻求和平而来,生命可贵啊。” 达斯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这话你和那些黑山堡外那些冤死的农夫说去吧。” 没有理会眼前的达斯,多梅尼科伸长了脖子,朝着后方缓缓走来的霍恩大声喊道:“霍恩阁下,我是来跟您谈条件的。” 此时的霍恩刚好能看到多梅尼科。 多梅尼科穿着一身贴身的蓝黑色宽袖外袍,贵族式的松弛衣服让人看不出他的体型。 与霍恩这边清一色贴身的外衣与挺拔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还有什么条件?还有什么条件?” “你是来和解的?” “不,我们是来向您献上忠诚的。” 跟过来的朱尔丹站在侧面,大声地嗤笑起来:“这个时候?莫不是在说笑吧?” 伸手制止了朱尔丹,霍恩没有露出任何讶异或者喜悦的表情,仿佛在问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呢?” 多梅尼科默不作声,只是转过身,将一个匣子从马车中取出,朝着霍恩走来。 旁边的卫士立刻用长戟交叉阻拦,挺着胸上前,杜瓦隆相当不客气地说:“打开,让我康康,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里面藏了一把匕首。” 探出脑袋观察霍恩的表情,见圣孙一副很酷不说话的表情。 多梅尼科只得打开了匣子,让杜瓦隆检查。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后,杜瓦隆很明显地先是一愣,在检查没有危险后,便啧啧称奇地转交给了霍恩。 打开匣子,霍恩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睑抽搐了一下。 檀木制作的匣子里,尼德萨尔的人头摆放其中,他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紧盯着霍恩的面庞。 霍恩不知道尼德萨尔死前遭遇了什么,但在愤怒之中,他居然看到了一丝惊恐。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脱的尼德萨尔,他寻找了三天都没找到的沙雕骑士,居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实在是出乎霍恩的意料啊。 尼德萨尔死便死了,只是他手心中的那枚刻着月神符号的吸血鬼信物去哪儿了呢? ()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头?”霍恩放下手中的木匣子,周围的几个军团长马上探出脑袋去观瞧,跟着啧啧称奇起来。 多梅尼科反倒被霍恩问地一愣:“沙雕骑士太危险了,我们来不及抓活的。” “那他的尸体呢?”或许是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怪异,霍恩补充道,“他先前就是假死逃跑了。” “砍了脑袋应该不会假死了吧。”多梅尼科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剩下的尸体我们没管,应该是烧掉了……冕下,这外面太热了,不如咱们进去谈?” 霍恩仿佛没听到,扬了扬下巴,对杜瓦隆问道:“那车上装着什么?你们检查过了吗?” 不等杜瓦隆回答,多梅尼科就转过身,猛地拉下了第一辆马车的帆布。 阳光照在,马车中满满当当装着六大箱的金银财宝。 可能怕霍恩不相信,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顶仿照千河谷之王王冠仿造的冠冕,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便是金河乡库什骑士送给您的礼物。” “哦。” 哦是什么意思?多梅尼科脸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他接着又拉下了另一辆马车上的帆布。 这一回马车上只装了两个箱子,可这两个箱子分别装了一箱秘银和一箱精金。 “哦。” 看到霍恩不为所动,多梅尼科只好一辆一辆地掀开帆布,露出了下面的财物。 药材、丝绸、香料、瓷器、艺术品、龙牙…… 四大车满载了各式的财宝,可霍恩仍然没有让多梅尼科进去营地谈话的意思。 多梅尼科咬着牙,掀开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帆布,这一回霍恩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这是什么意思?” 待看清了马车里的东西时,场上立刻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之声。 帆布掀开后,露出了满满一车的家徽和旗帜,那家徽和旗帜下,全是各式各样散发着臭味的惨白人头。 “冕下,这些人都是外乡贵族,莱亚人,法兰人,就是因为他们,我们库什人才不得不互相开战。”仿佛是生死仇人般对着尸体怒骂一句,多梅尼科怒吼着甩了好几鞭子抽在这些人头和家徽上。 一颗人头被这一鞭抽得弹起,滚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霍恩的脚边。 “我们可都是库什人啊,库什人不打库什人的。”抽了几个回合,多梅尼科才气喘吁吁地走到近前。 “我杀了你们的库什公爵达内,你们之前不是说和我不死不休吗?”霍恩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多梅尼科。 多梅尼科大义凛然摆手:“达内不是库什人,我们查过了,他的诺恩血统大于库什血统,顶多算十六分之一个库什人。 他的血统不纯,和您比差远了,您是库什人中的库什人,库什人中的支配者,库什人中的统治者,库什人之主,莱亚和法兰人的终结者!……” 夸张得仿佛唱诗一般的串赞美词,说得旁边的这些大老粗士兵们都面皮发麻,神色尴尬,甚至有些都在干呕。 合着大贵族拍教皇马屁的样子,和小地主拍骑士马匹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多了不少弹舌音罢了。 “……之前我们都是被教会蒙蔽,而且您也知道当时金河乡的情况,我们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宣称的。 我们把它们的尸体送来,就是为了向您展示我们的决心,并取得您的谅解。”说完这一长串的叙述,多梅尼科碘着脸,心脏却是砰砰直跳。 怎么不紧张?眼前的青年手握的是整个郎桑德郡的命运,尤其是他们刚刚战败,这种压迫感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默不作() 声地蹲下,霍恩用木棍扒拉着人头辨认了一会儿,才撑着膝盖站起:“你自认为是库什人?愿意改信我们圣道派弥赛拉教?” “是的,冕下,这就是我们库什人献给您的忠诚!”多梅尼科抬起头,“库什人受够了教会的统治了。” 望着眼前多梅尼科的脸,再四处看看其他围观的战争修士。 霍恩合上了手中的匣子:“几位先去行宫里等待,正午太热,不适合交谈,你先写一份简报给我,3时以后,我们再来聊吧。” 多梅尼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这下稳啦,老祖母还真没猜错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385章 黑山条约 第385章 黑山条约 站在窗口,霍恩从黑山堡城堡二楼向下看去,多梅尼科等人坐在庭院中,大口大口地喝薄荷水。 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裳,可他们仍然不愿脱下象征身份的垂缨和宽袍。 就那高雅的姿态,仿佛他们不是来投降的,而是来视察的。 转过身,霍恩再看大厅内的红衣主教和军团长们。 相比之下,草根出身的军团长和主教们个个不是穿着无袖罩袍就是亚麻衬衫。 再配上这凶悍的气质和身上的代表军衔的系带,穿了一身土匪装就真跟土匪一个样。 要不是霍恩三令五申注意仪容仪表,他们恨不得光着膀子开会。 和先前讨论下一步的战役计划不同,现在讨论的却是贵族们的投降书。 “马上就要打赢了,顶多是时间的问题,我干嘛要答应他们?”科勒曼和鲁迪洛这两名主战派旗帜倒是鲜明。 他们两个都有一种,我还没使劲,你就已经倒下了的感觉。 哈库托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你们知道金河乡有多少人吗?小40万人啊,咱们20万人都捉襟见肘,再管40万,管得过来吗?” “管什么,不用管。”科勒曼大大咧咧地挥手,“让他们自己管自己不就挺好的吗?” “得了吧。”与哈库托站在同一边的达斯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圣道课没好好上吧,权力是不存在真空的。 如果放开让他们自己管,那大概率就是诞生一批新的骑士,和咱们来之前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是,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杰什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将薄薄的羊皮纸地图铺在桌面上,让那几個军团长去看,“我们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攻下金河乡剩余部分,而急流市被围快两个月了……” “急流市还好吧,他们还没有启动同盟协议向我们求援,他们有卡夏郡的援军,最少还能撑一个月。” “急流市我去过,我们这么矮的墙都能撑这么久,有那么高的城墙,再撑一两个月完全没问题。” “目前狗狐乡被封锁着,消息进不来出不去,每次都得绕一圈卡夏郡,上一次得到他们消息还是十五天前,谁知道他们什么情况?” “之前他们不是能突破狗狐乡封锁过来吗?就是要多点钱财和人力,如果真要求援,三五天的工夫就到了。” 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的霍恩睁开了眼睛:“急流市的商人们害怕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找我们求援的。 况且,我们不能把命运的缰绳交到别人,交到急流市的手中,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和骑士们合作都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但那些骑士真的可信吗?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啊。”朱尔丹少见地在会议上发表了意见。 霍恩大摇其头:“消灭的是魔鬼这个群体,而不是个人。” “况且他们是库什人,总比那些外乡的骑士要好吧?”拜圣父会的修会秘书圣曾孙托马斯跟着附和起来。 “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都是驱逐魔鬼的手段,我们不能为了战争去战争,也不能为了和平去和平。 我要尽早结束这边的战争,防止千河谷整体的局势走向败亡。” 最后还是霍恩一锤定音,投出了自己的一万票 尽管可能还是有几分不满和疑惑,在场的救世军高层还是听从了霍恩的命令。 “是,冕下。” 经过红衣主教们高效地会议,在下午三点之前,一份协议就被拟定出来,并在会前就交给了多梅尼科。 排除掉那些细枝末节,这份协议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七条: 第一,以黑山为界,黑山南方建立伊贝乡,北方仍为金河乡,在伊贝乡范围内部分实施《圣国田亩诏书》,在金河乡范围内全面实施《圣国田亩诏书》。 第二,在伊贝乡废除死手税、《劳工法》以及贡赋制度。 第三,在康河修道院设立宗教法庭,保留贵族执法权的同时,废除贵族的司法权,交由巡游教士和专门法官来处理。 第四,对地租进行统计并将地租减少至三成,低于三成的不得涨租,这部分由巡游教士来监督,超过三成领主以犯罪论处要交罚金。 第五,接纳库什骑士进入救世军,接纳伯爵贵族进入元老院,所有库什骑士和贵族都必须听从圣孙霍恩的命令。 第六,所有骑士接受圣道派洗礼,且所有家族皆派出嫡系子嗣进入贞德堡新建学校学习。 第七,保证接受圣道派洗礼的骑士生命财产安全。 将协议上的条件通读了一遍,多梅尼科微笑着合起文件:“我能请问一下这第四条,监督的教士是由我们来任命吗?” “想什么呢?”本就不爽的科勒曼瞪着他,“肯定是由冕下来任命。” 多梅尼科微笑的表情渐渐转为了错愕,别的条款对于金河乡来说还好,还算能勉强接受,可这收租不许超过三成就太离谱了。“别的都可以答应,但第四条实在是……如果农民不交税,那我们吃什么呢?” “农民什么时候不交税了?这不是写了吗?交三成税啊。”霍恩指着条款上的文字,“我认为这个减税力度不算大吧?” “只交三成税,还要取消贡赋与死手税,那我们的一些,就是比如说我们的尊贵,我们的身份,还有我的社交礼仪,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的。” 一名跟从多梅尼科而来的库什骑士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合着交三成税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不交税是吗? 霍恩颇为无语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战场上得不到的,你还想在谈判桌上得到? 别天真了,我的朋友,说白了,你们是战败者向战胜者投降,以求一息之安稳,我才是定规矩的人。 我提的条件够优厚了,如果再往后延,等前方的堡垒建好时,只怕就不是以黑山为界限喽。” 多梅尼科打了个寒颤,刚想壮起胆子反驳,却又想起了老祖母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只要能保住我们现在的地位和财产,救世军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定了定神,多梅尼科思来想去,随后便开始拉扯几名随同的同伴的衣袖。 “怎么了?”那几个同伴不耐烦地问道。 多梅尼科则歉意地朝着霍恩笑笑:“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需要和同伴商量一下。” “请便。”霍恩自然应允。 拽着同伴们的衣袖,他们出了屋子,躲到了烈日中的屋檐下。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屋子内的霍恩等人能听到窗外传来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争吵声。 这争吵一刻不停,直到多梅尼科重新推开大门才结束。 四季困四季乏的霍恩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再次迎接这群贵族使者:“欢迎回来,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出于对您的信任和尊敬。”多梅尼科向霍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抚胸礼,“这份协议,我代表库什骑士签署了。” ………… 在签约仪式结束后,双方各自拿着这协议书返回各自报信。 多梅尼科则留在了黑山堡,望着一骑绝尘的同伴们离开他的视线,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 可想而知,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多梅尼科都要背上“救世军间谍”“金河乡叛徒”“农妇迷失者”的名头过活了。 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则是要将自己的几个好弟弟都给赎出来,顺带把那几名帮着救世军打伊贝军的库什骑士身份洗白。 “多梅尼科先生。”杰什卡口气强硬而冷漠地对着多梅尼科伸手道,“我们为您和您的侍从安排了一处小屋,就在那边。” “好的,麻烦您引路了。”不得不说,多梅尼科在贵族礼仪这方面确实无可挑剔,哪怕是面对老农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反倒把杰什卡整的有些不好意思:“跟我来就行了。” 跟在杰什卡的身后,多梅尼科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他们一路穿过了走廊和营地,来到一处二层小楼前。 这是之前主教的别院,还算清净,不过距离城堡主楼较远,毕竟救世军上下还是不太相信这群骑士。 引路的杰什卡道谢后,多梅尼科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他:“杰什卡先生,我明天的时候能否在军营里逛逛呢?” “可以啊。”杰什卡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们不怕多梅尼科偷学什么,如果他们能做到救世军那样,他们就会变成救世军,如果做不到,那就打不败救世军,杰什卡有这个自信。 “那我能否向您申请一名向导呢?比如,一位军团文书?” “您是指谁?”杰什卡敏锐地发现了多梅尼科话里有话。 多梅尼科礼貌地笑了笑:“今天开会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名叫做贝纳尔多的军团文书,他看上去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您认识他?” “可能是之前在我家当过劳工吧,说不定我还和他说过话呢。”多梅尼科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可否呢?” “为什么不呢?”眼珠转了两转,杰什卡耸耸肩,“贝纳尔多是吧?你明天会看到他的。” (本章完) 第386章 一天一练,一练一天 第386章 一天一练,一练一天 “您可真是把我害惨了。”贝纳尔多见到多梅尼科的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怨气。 多梅尼科奇怪地反问道:“我怎么害你了?” 贝纳尔多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的出身本就敏感,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不露馅,您这一问,估计今天我回去就得接受契卡调查了。” “怕什么?”多梅尼科拍着胸脯,“大不了我带你回去就是了,老太太还挺想你的。” 贝纳尔多无语地叹息一声,不说话,只是引着多梅尼科朝军营内走去。 多梅尼科自顾自地抬头,今天没出太阳,可几缕炽烈的阳光还是从厚重云层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在裂缝中的阳光下,远处的军营坐落在黑山堡之下。 整整齐齐的营房顺着道路扎下,既有救火的临时池塘,还有专门的粪坑和食堂。 与帝国军五颜六色各式样的战旗不同,救世军的军营内只有三种战旗,代表教皇的太阳齿轮旗,代表圣女的圣杯旗,代表救世军的黑红双色旗。 在这些飘扬的旗帜下,尘土如雾气般弥漫,连湿润润的朵都披上了一层粉扑扑的外衣。 跟在贝纳尔多身后,多梅尼科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校场边。 “摆正长矛!”一名长枪修士师队长高声喊道。 “摆正长矛!”他身边的五十个战争修士们跟着齐声喊道。 他们整齐地将长枪从地上竖直提起,放在身体前方,左手则在腰带位置握住长枪。 “准备上肩!” “准备上肩!”战争修士们一边喊着,一边用左手提住长枪,提到眼睛高度,右手则托住长枪下端。 “他们是在练习枪术吗?”看着修士们如木偶般喊一声动一下的动作,多梅尼科怎么看怎么难受,“他们为什么不连起来做,这不是很难啊。” “为了整齐和消除恐惧。”弓起背部,贝纳尔多趴在篱笆上,“您知道,大多数的士兵在上战场时,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机械地重复,哪怕他们在大脑空白时,都能让他们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多梅尼科呆立了几秒,才啧啧地迈步向前:“带我去看看那些圣铳手。” “喏,就在对面。” 顺着贝纳尔多所指的方向,多梅尼科三人齐齐望去。 在操练场的另一边,上百名圣铳手身穿亚麻混纺布制成的黑色军装,脚蹬短靴,腰间系着蓝黑色的腰带,将衣服紧紧地箍在腰间。 脚步踢踏,每一步都是标准的三分之二米,军官手持指挥的翎枪,时不时用根部打在某人的屁股或脚跟上。 一边指挥队伍前行,口中一边发出简短有力的命令。 士兵们跟随指令,先是原地踏步,然后整齐划一地齐步向前,脚步声整齐而有节奏,掷地有声。 “那个三叉枪是做什么用的?”一名和贝纳尔多熟识的侍从指着那些军官手中的翎枪问道。 将小臂撑在围栏上,贝纳尔多指着翎枪道:“那个叫做翎枪,是军官用来指挥的,既可以近战冲锋,必要时还能当作枪架。 在转弯时,会有一名师队长在前把翎枪横在前排士兵的胸口,一名师队长在后把翎枪横在前排士兵的背心。 这样就能控制他们的转向和行进速度,保持与大部队平齐。” 尽管救世军训练得足够多了,可在一些转弯等机动变阵时,还是会转成常步,由师队长来控制。 这边贝纳尔多解说着,另一边的师队长已经命令着圣铳手们站定。 一阵毛骨悚然的齿轮转动声传来,参与过先前黑山之战的男爵立刻猛地蹲了下来。 附近看热闹的几个士兵马上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差点跟着一起蹲下去的多梅尼科自觉丢脸,对着男爵低声骂道:“亚利斯托弗!你的勇气呢?简直是为我们……” “砰!” 除了贝纳尔多外,多梅尼科等三人全部蹲了下去,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裤裆里面去。 看来是先前的战斗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 闹了個大红脸的多梅尼科站起身,咳嗽了两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看操练场上满满当当跑步的,练步伐军姿的,练呼吸法的,练习刺击术的,人数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韧性比己方的卫兵要强得多,这种训练强度换成卫兵们,估计早就嚷嚷着要喝酒赏钱了。 “他们一天要操练多久?”多梅尼科指着那些反复练习阵列和踏步的战争修士们问道。 “一天要操练一天啊。”“一天操练一天?不是,你是指他们要练一个白天?”多梅尼科甚至都以为是贝纳尔多在蒙骗自己了,“你们没有休息吗?” 要知道,他们只有披甲军士才会一天一练,除非是新晋军士,否则大多数都是只练个半天就结束的。 那守夜卫兵更是一周练一次,一次练一上午,有些地方甚至是一月练一次,还有人找代练的。 一天一练,一练一天,这是什么离谱的训练频率和时间啊? “这话说得,当然要休息了……” 多梅尼科这才稍微放下了惊讶的心。 “……每周休息一天,每月有一天额外休息日,每年还会有年假十五天以及探亲假十五天。” “那,那其余的时候……” “就是训练啊。”贝纳尔多一边解说,一边引着多梅尼科走过壕沟和关卡,向更深处走去,“他们每天都发工资呢,不练不亏了吗?” “每天都发工资,是什么意思?”探头看着伫立在岗哨边一动不动如同木偶的守卫,多梅尼科快走两步,来到贝纳尔多身边问道。 贝纳尔多从口袋里拿出军团的小册子和账目表,朝多梅尼科抖了抖:“字面意思,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负责发放工资,非战时新兵日薪1第纳尔,老兵2第纳尔,战争时翻倍。” “翻倍?一天4第纳尔,一个月就是1金镑……”跟着多梅尼科的披甲军士快要尖叫起来,“一年12金镑,天啊,是我年收的两倍!” 另一名随同的亚利斯托弗男爵则痛心疾首地锤着胸口:“这白的第纳尔全都发给了大头兵,造孽啊。” 要知道,他家的庄园可是被救世军洗劫一空,连带着地产打包卖了,他目前除了伊贝乡的住所,就只剩三四百金镑的浮财了。 一想到自己的钱全部都变成了大头兵的工资,他恨不得活活从这些士兵身上咬下几口肉来。 多梅尼科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中多少明悟了一些为什么救世军能打败他们了。 这就相当于霍恩这边是数千半薪超凡步战骑士,甚至还有巫师和奇特的魔鬼之风,单从质量来看,自己这方弗如远甚。 看到这,多梅尼科就知道不需要再往下看了。 那些骑士贵族们不可能把白的第纳尔发给普通人,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和精力一天到晚泡在训练场里。 救世军的成功,他们无法复制啊。 “回去吧。”多梅尼科意兴阑珊地说道。 “这就回去了?”亚利斯托弗男爵抬头看看头顶的天色,“咱们这才出来半个上午呢。”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尽管多梅尼科多加掩饰,但那酸溜溜和萧索的意味简直要溢出来。 贝纳尔多憋着笑:“行,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你也回去吗?” “当然,没有我,伱们连关卡都过不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多梅尼科看着贝纳尔多的双眼,“你不是要被契卡调查吗?你回去吗?” “我吗?”贝纳尔多愣了几秒,他低头看看身上黑色的救世军军服,缓缓摇了摇头,“等我过年假吧,记得帮我给老太太问个好。” 多梅尼科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与来到时的七嘴八舌不同,回去的路上,多梅尼科一行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现在相信,假以时日,给这支军队时间,哪怕是帝国和教会,都要在他们手中栽一个前所未有的跟头。 迈步走在土路上,沉思未来走向的多梅尼科忽然感觉脚底板在震动。 他一抬头却见一匹骏马从关卡边快速奔来,差点撞到了自己身上。 那奔马快速从营地中冲过,丝毫不顾及正在行走巡逻的士兵们。 “你们不是说军营内不准纵马奔驰吗?”这下可让本就不太服气的男爵亚利斯托弗抓到了把柄,“这是怎么回事?” 贝纳尔多没有搭理他,而是快步朝着关卡处走去。 果不其然,上一名接力送信的骑兵正坐在滚烫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薄荷水。 在他身侧,一匹快马侧躺在地面,吐出粉黑相间的舌头,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喘出来。 “怎么回事?”贝纳尔多向来好人缘,那名送信的人他正好认识,便走上前低声询问道。 那送信倒是没保密,更不需要保密,因为根本保密不住。 “急流市援军全灭,大火焚城,死伤惨重,告急,起源!小池城遇贵族联军袭击,告急,求援!” (本章完) 第387章 公报体系和国家认同 第387章 公报体系和国家认同 哒哒马蹄声带起阵阵尘土,穿着无袖罩袍扛着锄头的乡民们纷纷抬头。 几道残影飞快地从眼前冲过,装着浆糊的小桶撞击着马鞍,洒落了不少到地上。 那是两名戴着蓝折帽,披着短披风的宪兵,他们骑在两匹快马背上,在土路上飞驰而过。 “贴公报了,快快快,走快点。” 一见到这场景,那些原先还在慢悠悠前行的乡民们马上加快了步伐,追着马匹扬起的灰尘而去。 自从救世军入驻库什领以来,公报已经成为了乡民们的生活必需品。 为了防止公报被雨水打湿,绝大多数的百户区都会在公报栏上多建一个小亭子或木棚,专门用来挡雨。 一般来说,这种公报含有三种内容。 第一种是库什领的新闻,例如打了胜仗,颁布了什么政策或法律,嘉奖了什么人。 第二种则是霍恩的文章寓言或者教会笑话,前者是为了建构救世军政权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后者是为了解构帝国教会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第三种则是当前的物价以及招工信息,例如蜂窝煤、砂浆和家具价格,例如某某工坊正在招劳工等等。 很多时候,这些乡民都是不太敢出远门的,尤其是这一路的出行费用并不便宜,还有迷路的风险。 所以他们大多都是每个月把想要的东西和百户长说好,然后根据公报的物价表找到百户长,预先支付货款。 然后百户长每个月带着护教军到城里去集体采购,用马车统一运回来,能节省不少运输和交通费用。 当然由于量比较大,同一个地区的很多百户长借此联合在一起,跟货商批发压价,和乡民提价,吃起了两头回扣。 不过由于数目不大,而且大头都用来补贴了草料钱和护教军。 所以留守贞德堡的马德兰等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就是不举不究。 等以后局势好转了,道路修建好了,人手充足了,这部分职能就会从百户长们手中剥离出来。 当乡民陆陆续续赶到公榜面前时,护教军队长就让护教军们维持起了秩序。 护教军们手持长矛梭镖围成了一個半圆形,阻止乡民们靠得太近。 时不时地,他们还要拿出棍棒去抽打那些小偷小摸的乡间无赖。 要知道,这些护教军可是掌握了一部分执法权的,而且潜性地赋予了暴力执法的权利。 意思就是护教军私刑处死流氓无赖,宪兵和守夜人是默许的。 那些乡间的无赖混混集团在这半年里,要么被长矛戳死,要么就是被运到大泽乡挖泥煤或者疏通河道去了。 姗姗来迟的百户长笑着站在公榜前面,清了清嗓子,大声地朗读起来:“……我军大胜,击败金河乡上万大军,魔鬼首领尼德萨尔身死,莫桑凯雷德伊斯(金河乡大主教)与泽拉肯不日将抵达贞德堡,由万民公审……” 没等百户长说完,乡民们便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他们扯开了领口的系绳,大声询问自家孩子在不在嘉奖名单内。 在村庄的边缘,骑着小矮马路过的哈尔金露出了微笑,这样的场景从贞德堡出发时,他就见到了无数次。 不过哈尔金却没有他们那么兴奋,因为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得知消息了。大胜的消息,在一天半以后就从水路传到了贞德堡,再以贞德堡为中心,向周围的八个城镇散播。 最后等到低级僧侣们抄写好了公报,然后由宪兵们发出的时候,都已经是三四天以后了。 随着库什领百户区的数量增多,宪兵自然是不可能每个百户区都送到。 所以很多时候,宪兵们都是只把公报张贴在主干道附近的百户区公榜。 剩余的比较偏远的百户区,则由附近的护教军将公报接力式地传过去。 这种十天半个月交流一次的频率和效率在后世的霍恩看来,实在是慢得离谱。 可相对于别的上下不知的王国来说,大多数乡民都能知道霍恩是谁,今日的救世教皇国发生了哪些事情。 正是有了这些公报,乡民们酒后饭后的家长里短就逐渐变成了对救世教皇国的键政吹比。 就是在这些键政吹比中,乡民才会渐渐对“救世教皇国”这个想象的共同体产生认同感。 毕竟如果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谈认同呢? 就像这次的黑山之战,如果还在库什公爵达内的治下,估计要到一个月甚至半年后才会有消息。 对于原本的乡民们来说,那更是“这和我收入三千磅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现在的乡民们来说,他们有子弟亲友在救世军中服役,购买了圣战债券,甚至有的还向救世军捐赠了粮食。 这一仗的胜利,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这一仗他们是与有荣焉的,甚至可以说这一仗他们也有功劳。 阿尔芒的文章“胜利是属于所有救世教皇国修士们的!”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金河乡的贵族们输得不冤。 他们只是以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单薄的势力来对抗一整个救世教皇国。 不过,为了发布这些公报,救世军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这一份公报最多不会超过五百词,可还是不得不浪费了大量的人手在临时抄写和刻印上。 所以在霍恩的建议下,救世军政府试图将活字印刷的工艺技术给鼓捣出来,解放更多的人手,顺带还能进一步拓宽市场。 按照圣孙一个月之前写的《1446年交通建设与邮政备忘录(第三版)》中的里程碑,他们将在两年内完成主干道的砂浆混凝土硬化。 到那个时候,邮车与公共马车将会开始运行。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甚至可以在马约矿山和灰炉镇之间修建一条有轨马车。 等道路完成了硬化,哈尔金去灰炉镇拜访老爹就不用再这么长的时间了。 从灰尘仆仆的土路继续向前,哈尔金等人没走多久,便看到了灰炉镇城墙上那猎猎飘扬的黑红双色旗帜。 (本章完) 第388章 灰炉镇军械工坊与蜂窝煤 第388章 灰炉镇军械工坊与蜂窝煤 灰炉镇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城外的居民区,一个就是城内的冶炼区。 曾经贵族们聚会的骑士大厅被改造成了镇公所,而与镇公所隔着一个街区对望的,就是灰炉军械工坊。 哈尔金不是第一次来灰炉镇了,他轻车熟路地从正门走入,和看守的守夜人们打了声招呼。 目前的哈尔金在圣铸部,主管的就是泥煤方面的事务,由于泥煤会有部分军事用途,所以他分担了少量的军械方面的事务。 就比如他还负责铁甲的质检和催收工作,而好巧不巧,负责打造铁甲的,就是哈尔金的父亲布罗克。 这父子俩一個负责设计打造一个负责质检催收,本来是相当暧昧的组合。 但哈尔金向来是在商言商,哪怕是面对老爹都六亲不认,经常性地把老布罗克折腾得暴跳如雷。 甚至有人听说老布罗克在给老家写信,试图娶一个新媳妇生个二胎出来,把这哈尔金这不孝子孙给顶掉。 站在军械工坊前,哈尔金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圣铸部”标牌,眨了眨眼睛。 这座三百多工匠的军械工坊共有两层,占地约五亩,一条人工河从贞德堡运河中伸出,延伸到工坊内。 整个工坊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中央车间,分工车间,原料与器械仓库以及二楼的办公室。 中央车间是最大的工作区域,药缸、火炉、锻造台和水力锤等大型设备占据了主要空间,主要用于大规模的锻造作业。 铁矿的冶炼工作便转交给了马约镇,成堆的粗制铁料和精铁被一车车运来。 分工车间则是设有专门的房间或区域供不同类型的工匠使用,例如肩甲打造、臂甲打造、胸甲前板打造、胸甲后板打造、头盔打造、配料室、组装室、检查室等。 中央车间打造的粗件会送入分工车间进行精制,然后有必要的话会在中央车间返工。 而制作完成并通过质检的盔甲会被送入成品仓库,当然其中还存放有原材料与半成品,一般位于靠路的那一边,方便进出与运输。 最后就是二楼的办公区,主要是管理人员和工匠大师们活动的区域,用来安排工作、记录生产进度和设计技术图纸。 原先一天到晚待在修道院里唱经抄书的僧侣们,被霍恩从清净的宗教工作中剥离出来,强行投入一个个工坊。 口口相传的管理知识和军械设计,就从这些原先不事生产的僧侣们笔下,变成了更有效率的规章制度。 没有第一时间上二楼去找老爹,哈尔金先是站在中央车间观察起打造的场景来。 白色的水蒸气从药缸中升腾而出,软化的金属散发着莹白的光泽,每一锤落下,都会捡起一片莹白的火星子。 而在药缸之下,则是一块块如同莲藕般形状的泥煤,这就是圣铸部推出的崭新形式的蜂窝煤。 这种蜂窝煤是将泥煤晒干后,磨成粉末,然后再用黄泥土黏合在一起。 每块蜂窝煤都会钻出几个孔眼,这样火焰和泥煤本身就能接触更多的空气,燃烧更剧烈。 由于与空气接触面积大,而且不易散架,配合上专用的蜂窝煤铁炉,8块蜂窝煤就能解决一天的燃料需求。 这种方法早在秋暮岛时期,就由圣孙霍恩提出,一经使用饱受好评。 不仅方便,而且燃烧效率更高,价格还更便宜。 每吨蜂窝煤的价格是18到20第纳尔,而每吨木柴的价格大概在26到28第纳尔。 尽管开放山林后迎来了降价,可木柴的价格还是维持在20到22第纳尔左右。 但问题是一百磅蜂窝煤大概能用半个多月,而一百磅木柴都用不到一周。 正因木柴等燃料价格的昂贵,千河谷人才会将米果和小麦混种。 尽管由于气候原因,小麦产量较低,但小麦面粉烤制的面包相对于顿顿需要蒸煮的米果来说,更加划算。 如果蜂窝煤能推行开来,那么农业上就可以广泛种植更加高产的米果,郎桑德郡的农业将会迎来又一次的飞跃。 尽管每吨蜂窝煤只卖18到20第纳尔,可相对于他们低廉的成本来说,泥煤工坊仍然能赚取接近一倍的利润。 哈尔金看着火炉中喷出烈焰的蜂窝煤,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要不然再降一波价格,强行把燃料的价格打下去,这样卖得才更多。 不过问题是,他们手头目前的炼金术士不是太够了。 如今的市场上,一名炼金工匠的雇佣价格普遍比普通工匠要高一到两成。 盲目扩大生产的话,会很难收尾啊。 “臭小子,里来找我做什么?”布罗克木着一张脸,挑着大舌头,声音古怪地对着哈尔金问道。 哈尔金一回头,这才看见身穿皮革背心的老爹从楼梯上走下来。 布罗克的嘴边满是燎泡,看着哈尔金的眼神并不友善。 “老爹,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嘴巴怎么了。” “体液失衡,热液过多,嘴巴舌头上起了不少燎泡,不打紧。”见小儿子在关心自己,布罗克面上木然,心中却是一暖。 可下一句话,布罗克便被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地全身冒冷汗手脚冰凉。 “既然不打紧,那就抓紧把下一批胸甲做出来。”哈尔金笑嘻嘻拽着老爹的手,“您立了功,我去圣孙给您报功,赏您一个大的。” “拱拱拱拱!”布罗克甩开了哈尔金的手,被他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推着哈尔金往外走,“我这早就准备好了,没事就走。” “别啊,别啊。”用双手扯住门框,半个身子都被推出了门外,哈尔金艰难地回头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有正事。” 在周围工匠们的偷笑声中,布罗克面色不善地让哈尔金转过来。 “老爹,你看这是什么?”哈尔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巴掌大的金属棒。 “秘银?精金?你从哪儿弄的?”布罗克从哈尔金手中抢过了两根金属棒,仔细地擦拭了一下,眼睛都放出光来,“纯度还不低。” 秘银和精金是两种相对罕见的炼金产物,除了天然形成的,就只有矮人会制作。 这两种矿物的功能很逆天,秘银掺入武器盔甲中会减轻重量,而精金则可以加强硬度和韧度。 “是金河乡的骑士们送来的礼物。”哈尔金乐呵呵地笑道,“您觉得把秘银掺到击发杆里如何?” “那需要矮人专门的锻造台和材料啊。” “有没有办法绕过矮人锻造台呢?” “找出了这个办法,然后再被人类把技术偷走是吧?长长脑子。”布罗克闷哼一声,把两枚金属棒塞入了口袋中。 “老爹,你看看你……”哈尔金伸手从布罗克口袋中去掏,布罗克则一把箍住了他的手,哈尔金马上另一手去拽布罗克衣服,布罗克则侧过身体不让他掏口袋。 父子俩拉扯了半天,衣服都扯散了,哈尔金这才无奈退后一步: “冕下都说了,未来五年内会推出专利法案,谁用这个技术都得向咱们付一笔专利费,不用辛辛苦苦打造都有钱。” “人类的言巧语太多了,我不信。”布罗克哑着嗓子说道,“当年诺恩人不也是承诺绝不外传吗?后来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哈尔金火气跟着上来了,当场怒吼起来,“犟吧,犟吧,你就犟吧!犟的圣孙前方吃了败仗,犟的郎桑德郡大乱,把救世军亡了,老子无非陪你一起没命就是。” 可这次布罗克却没生气,反而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我会想不到吗?跟伱似的? 上次你说盔甲不过关,我就给诺斯郡的几个矮人好友写了信,人家很快就扛着锻造台来了,蠢货。” “哦,牛批啊。”哈尔金马上换成了一副讨好的脸,抱了上去,狠狠在父亲脸上亲了两下,“不愧是您啊,老爹,我就说您冰雪聪明,天生丽质……” “下来下来!”布罗克被哈尔金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扯着哈尔金的胡子就把他从身上拽下来,“还有事吗?没事别来烦我。” “行,我走了,我不打扰,还有铁甲的事,别忘了哈!” “拱,拱出去!”恼羞成怒的布罗克一脚踹在了哈尔金的屁股上,将他踹出了工坊大门。 (本章完) 第389章 土木,眼下最火爆的热门行业 第389章 土木,眼下最火爆的热门行业 哈尔金拍拍屁股站起,望着四周诧异的眼神,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羞耻的。 当初他被那些混混无赖追到家门口的时候,经受的鄙夷眼神可比现在多多了。 作为新一代的拜龙教矮人,哈尔金的世俗化程度非常高,没有老一代矮人那种极度重视荣誉的信念感。 否则,他当初是不会选择商人这个行当的。 从马厩中牵出小矮马,哈尔金却并没有骑,而是牵着它朝镇公所走去。 这次看完了老爹、送完了精金秘银,他正好捎带手再把灰炉镇给圣铸部的工匠名单给取走。 牵着小矮马走在灰炉镇的大道上,哈尔金左顾右盼,只感觉此处和当年自己来的灰炉镇截然不同了。 原先的红彤彤的赌坊和技院被尽数拆除改造,一部分变成了劳工宿舍,另一部分则变成公共建筑和商铺。 道路边的垃圾和违规建筑被清扫一空,留出了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大道。 在道路上,到处都是提着锤子,扛着木板,用铁桶挑着砂浆的石匠工程队。 哈尔金走走停停,却发现道路边的房屋十幢里至少有三幢在进行重修、改建或者拉倒重建。 “啧啧啧。”停在一处热火朝天的工地旁,哈尔金忍不住啧啧作声。 他眼前的这处工地,原先就是那座诈走了他全部身家的赌坊。 时过境迁,赌坊背后的主人被吊死在了贞德堡,操控赌坊的混混无赖们,则集体去了大泽乡挖泥巴了。 而哈尔金自己呢?一跃成为了圣铸部主管,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这命运啊就像一头野驴,这跑起来就不停啊。 哈尔金双目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石匠们带领的工程队在修建崭新的房屋和道路。 一块块青红砖被叠在一起,再用砂浆涂抹加固,木质的骨架从灰泥中探出。 穿着敞口背心的泥瓦工们骑坐在房梁上,将大片大片的页岩石板瓦覆盖在屋顶板上。 “往左,往左,哎哎哎,好了,好了!” “砖石还差一批,你去附近的村庄看看,不行加点钱,让他们再加班再烧一批出来。” “哎哟,哎哟,我腿断了。” 手持标尺墨线的石匠怒吼着指挥滑轮起重机,偶有几名不走运的泥瓦工从屋顶摔下。 几名工程队内的炼金神甫们将双手贴在墙壁上,加固新建成的砂浆外墙,劳工们则推着小推车将建材倾倒在地面上。 随着动荡环境的结束,在收割季节后,海量的粮食涌入市场,原先紧张的氛围渐渐褪去。 于是对于灰炉镇甚至是整个库什领的重建工作再次开启。 出现这么热火朝天的场景,除了民间的鼓动外,还有一点就是霍恩官方的力推。 不仅仅对新建房屋免税三年,对于各种建材更是进行了大幅度的税收优惠。 一些相对低端且取材方便的建材行业,更成了各大乡村百户区的首选外快。 例如砖窑,但凡附近有上好黏土的百户区,几乎都搞了那么几座。 在过去,一座中等大小的城镇房屋大概要5到20金镑,但现在,最高都不会超过10金镑。 最离谱的地方在于,低廉的不只是砂浆等建材的价格,甚至还有人力成本的价格。 在《劳工法》取消后,劳工的工资就没有了上限,更不会阻止劳工去购买穿戴更好的衣物服饰。 《劳工法》取消的初期,市场人力价格的确迎来了一波上涨。 不过随着收割季节的结束,进入了农闲时候,《逃奴法》取消后允许农夫四处走动,导致大批农村青年开始进入劳工行业。 于是劳工工资的价格如跳水般降落,城市居民们都想着趁此机会赶紧建个新房或者修缮一下旧房屋,或者趁机投资一波房屋或商铺。 一部分救世军退役老兵或者参与过先前堡垒修建的农夫,在返回后就组成了土木工程队。 石匠们负责设计,土木工程队就负责主要的搭建工作。主导建设的石匠觉得自己赚了,打工的农夫们觉得自己赚了,出钱的市民和救世军政府觉得自己赚了。 觉得亏了的,恐怕就只有之前的那些老劳工了吧。 绕过了一段正在修建砂浆地面的封闭道路,镇公所就出现在了眼前。 镇公所是一座三层高的建筑组成,占地面积有近两亩地。 十米多高的镇公所长宽也有十来米,暗橙色的石灰墙壁上满是齿轮纹样的浮雕镶板。 哈尔金并没有绕远路从正门进入,而是牵着马走到了侧门边。 拱顶门扉下冷冷清清,一名瘸腿的老兵门房靠在躺椅上打着盹,他将亚麻衬衫掀起,露出毛茸茸的肚子。 可哈尔金甫一靠近,鼾声便即刻停止,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哈尔金。 “谁……哈尔金阁下?” “你去通报一声,让你们的书记官把更新的工匠名册带下来,我就不上去了。”哈尔金笑嘻嘻地对那老兵道,“上值打盹,可被我抓到了。” “嘿,这又不是之前登记人口,镇公所根本就没人来,打个盹而已,啊——”老兵左脚安着一根木托,身体摇晃着朝二楼走去。 灰炉镇镇公所的一楼是镇民登记处、仓库和守夜人办公室,二楼则是财务办公室和法庭,三楼是会议大厅和档案室。 整個灰炉镇的运作,基本就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了。 老兵虽然瘸了一条腿,动作却很快,没过几分钟,一名书记官就从楼梯处小跑过来。 “哈尔金阁下,这是工匠清单。”大夏天穿着黑呢外套的书记官把一沓薄纸册子递出,从他天灵盖短硬的毛发可以看出,书记官曾是一名低级僧侣。 “哦。”哈尔金拿起那名册翻了两眼,确认无误后,便在书记官的接收文件上签了字。 收好了名册,哈尔金和书记官以及门房打过招呼后,便跨上小矮马从侧面走向了正门。 正门门扉正对大街两米的位置,有两个基座,基座上狮身霍哥像注视着来往的行人,脸上满是威严。 这种雕像几乎每个镇公所都会有两座,据说是为了彰显圣孙的威严与勇气如狮子一般。 尽管目前库什领有八个城镇,不过真正建立有镇公所的只有三个,分别是灰炉镇、酸瓜镇、克莱镇。 这三个小镇与贞德堡就是库什领363个百户区的行政中心。 其余的小镇要么太小,要么行政区划有重合,只是让他们自行选出镇长、镇治安官等人手来进行管理。 当然虽然是自行选举,但救世军政府的意思也很重要。 他们的选举出的名单是需要上级的镇公所签字核实的,且他们有权提出重选或罢黜镇长的要求。 镇公所内的大小官吏人数并不多,基本维持在15-25人之间。 一般都是由镇长、书记官、财务官、税务官、守夜人队长五个主要公职人员以及部分临时雇佣的听差和小吏。 目前这些公职人员,基本都是继承自之前的,要么就是雇佣的,所以水平参差不齐,一直饱受贞德堡方面诟病。 骑在小矮马上,哈尔金晃晃悠悠地出了灰炉镇的门,可他的心里却一直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根据先前传出来的消息,未来可能要进行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科层制”改革。 据说是为了发福利的,到那时镇公所的这些工作估计就不那么好进了。 听说以后的薪资要根据科层来发放,那自己这圣铸部主管,能分到多少呢? 骑在小矮马背上,哈尔金目视前方,眼神涣散,思绪却不由得飘到了别处去了。 每年15金镑,还是20金镑,总不能比战争修士们还要低吧? 走着走着,哈尔金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臭味,而且似乎座下的小矮马速度越来越慢。 从对未来的畅想中惊醒,他猛地低头,才发现小矮马正在颤抖。 “该死的。”哈尔金下马后看着一路淅淅沥沥的马粪,才反应过来,“都说了要喂干草,要喂干草!” (本章完) 第390章 塞奥多拉与医院 第390章 塞奥多拉与医院 后背和马车车厢不断前后碰撞着,哈尔金略显尴尬地坐在蓬顶马车车厢的尾部,靠着快速向后退去的坑洼土路。 在他的小矮马拉稀后,哈尔金不得不去附近的百户区借马。 但可惜的是,哪怕是他们那最矮的马或者驴,哈尔金都很难骑得了。 好在百户区内刚好有一队从诺斯而来的旅客,人家正好要到贞德堡去。 在百户长的请求下,这伙旅客才勉为其难地捎上了哈尔金。 至于那匹小矮马就只能暂时寄养在百户长家,等过两天哈尔金再带着兽医来接走它了。 环顾马车内,在柚木的车厢板中,带上前方赶马的车夫,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旅客尤其高大。 至于被围在中间的旅客,则显得相当矮小,是只比哈尔金稍微高一点点的那种矮小。 他们大多浑身都穿着蒙头的黑色长袍,不过都是用细麻布制作,所以相当透气清凉。 但从这身特殊的打扮来看,哈尔金大致可以默认他们起码是个市民阶级的中产。 “你们是诺斯人吗?”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哈尔金当先开口,侧身询问道。 那几人沉默了大概三四秒,都没有回答。 只不过哈尔金面色丝毫不改,仿佛他们不回答就一直保持微笑询问的姿态一般。 其中一个高個子用浓重的诺恩口音说道:“我们是诺恩人,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把回乡的路堵了,所以才到千河谷。” 这诺恩男子的莱亚语并不好,语法显得怪怪的。 不过哈尔金却是自来熟的性格,他马上切换成了诺恩语:“那你们跑回来做什么?就算是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也应该等在那里,而不是跑到郎桑德郡啊。” 听到了哈尔金熟悉的口音,车上的几个诺恩人放松了不少。 毕竟矮人和诺恩人虽然相爱相杀,但都互相相信各自的品德,例如矮人的记仇顽固和诚实,诺恩人的残忍粗鲁和淳朴。 “我们的同伴得了病,准备去卡夏郡看病。”那诺恩大汉摘下兜帽,露出了弯月一般的八字胡,红棕色的头发从两肩披散下来。 哈尔金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矮小的人身上,看这蜷缩的姿态和特殊的身形,他大概能猜到这是一个女眷。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哈尔金眉头耸起,略微为难地侧过身体,“卡夏郡目前宣布了支持急流市起义,目前还在戒严……” “什么?” “这消息准确吗?” 哈尔金能明显感觉到连车夫挥鞭的动作都轻柔了一些,几名诺恩大汉都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我的名字是哈尔金,是救世军政府的一名,你们可以理解为市政厅成员,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责。”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他们估计还要质疑几分,可从矮人口中说出来,那就不得不信了。 他们马上无视了哈尔金的存在,用更加浓郁的乡音讨论起来,丝毫不顾旁边的哈尔金。 “这怎么办?” “千河谷闹什么啊,都找不到修士治病了。” “附近有黑市吗?” 哈尔金咳嗽一声,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用和他们差不多浓郁的铁剑领乡音开口道:“各位,郎桑德郡的黑市已经被完全扫清了。” “黑市被扫清?”一个更加年轻的诺恩青年摘下兜帽,“你在开玩笑吗?矮人。” “我敢以我父亲之名布罗克发誓,郎桑德郡的黑市的确被扫干净了。”哈尔金一本正经地说道。 几个诺恩人都变了脸色,以父之名对于矮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誓言,不会轻易乱发的。 所以郎桑德郡的黑市真被扫清了? “您说了这么多,肯定是心里有了想法了。” 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在四名大汉的包围下,那矮小的人影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惨白露着雀斑的小脸:“阁下,不如说说吧。”“郎桑德郡并不是消灭了所有的黑市巫医……”哈尔金嘿嘿一笑。 “你是在耍我们吗?矮人。”诺恩青年的脸色顿时一黑。 “你先等我说完啊。”哈尔金慢条斯理地开口,“其过程比较复杂,你们大概可以理解为——黑市转正了。 如今郎桑德郡的药店里,只要贴了洗礼印的炼金药剂,是可以正常贩卖的。 洗礼印的意思就是教皇冕下为它开了光,洗清了罪孽,信徒喝了不会被圣主与圣父谴责。 所以,如果伱真的需要医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就当是感谢你们载我一程的谢礼了。” 黑市?转正了?黑市还能转正的? 那可是弥赛拉教的死敌秘党的市场啊! 几个诺恩青年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一般都只发生帝国的边疆地区吧,而且只是口头转正而不是真正的转正吧。 你们救世军不是弥赛拉教的异端吗?这个异端是否有点过于异端了? 这在异端中都显得有些异端了。 见他们沉默,哈尔金耸了耸肩:“那里离这不远,我现在就能带你们过去,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怎么办?我的女士。” 沉默了半晌后,那矮小女子捂着肚子:“死牛当作活牛治吧,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路了。” “我的荣幸,尊贵的女士。”哈尔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狡黠地笑了起来,“可否知道您美丽的姓名?” “我叫塞奥多拉。”那矮小的女子简短地回复道。 “如果你敢欺骗我们的话,我们保证你会收获金门堡家族以及帕帕尼大君的永恒的仇恨。”那桀骜的诺恩青年低声威胁道。 “波纳托!”那矮小女子呵斥了一句,才朝着哈尔金礼貌地点点头,“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了。” ………… “好了,由于病患太多,内科医生太少,所以医院还是比较忙的。”哈尔金将一张纸递给塞奥多拉,“你明天看医院的时钟,然后准时准点到场就可以了。” 说实话,这间偌大的医院里,居然只有三名能治内科的靠谱巫医,尽管有不那么靠谱的巫医,但哈尔金可不敢给这位贵女预约。 赛奥多拉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纸,两眼直直地有些发愣:“这么快吗?” 哪怕是在黑市找巫医,人家都要先通过药剂师对暗号,再互相试探身份,确定了不是猎魔人才敢接单。 而且很多时候,巫医们都是不接外乡人的单子的,就是怕有猎魔人掺合其中。 “放心,您有什么问题,来贞德堡找我就行,我住在科尔顿街区,您到那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住哪儿。”摘下帽子行了一礼,哈尔金微笑着和这几个贵族青年告别。 留了个人情,哈尔金在医院附近换上了另一匹小矮马,哒哒地朝着贞德堡的方向而去。 田间到处都是焚烧增肥的秸秆,这少见的农闲时分,乡民们大多喝着廉价的薯根酒,站在打谷场边吹牛。 更多有上进心的或者家中分田不多的,都去了附近的城镇里当建筑工去了。 往日哪里见得到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收税的时候,田间地头都是收粮的管家和骑士。 他还记得前年从这条路走过时,这附近满是农夫和农妇的哭泣声,公簿农们顶着干瘪的面部,将血汗铸成的麦谷倒入麻袋之中。 能够在这个时节,农夫还能笑出来的乐土在整个帝国内都不多见了。 哈尔金这边正感叹着,却感觉周围行色匆匆的人越来越多。 他马上警觉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宪兵、契卡和护教军们肉眼可见地比以往多得多。 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哈尔金面色渐渐变了,他猛地一抽马匹。 那小矮马嘶鸣一声,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朝着贞德堡城内走去。 (本章完) 第391章 保卫他的生活 第391章 保卫他的生活 等哈尔金狼狈地赶到贞德堡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尽管还没到夜晚,新建的东城矮墙上,火炬尽数被点燃,护教军们脚步匆匆,靴子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却又急促的响声。 大道边的商贩们收起摊位,将最后几件物品卷入破旧的布袋中,在守夜人的驱赶中,匆匆返回家中。 哈尔金可以看到在贞德堡各个街区的民意代表和行会会首等一系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街头。 他们行色匆匆,在守夜人们的集体护送下,朝着圣临厅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哈尔金见到了科尔顿街区的一名民意代表,扯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那民意代表见到他,反而惊讶起来:“你不是在圣铸部吗?应该是第一时间到场的啊?” “我在灰炉镇公干,有事耽搁了。”哈尔金的小短腿快速地迈动,追着这名民意代表向着前方走去。 那民意代表看看灯火通明的圣临厅,挠着脑袋说:“教皇冕下,下午的时候,返回了贞德堡,只带了几十个骑兵护卫,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那你们这是往哪儿走?” “教皇一回来就召开信民大会了,我们都是去开会的。” 作为军队最高统帅的教皇霍恩突然出现在了贞德堡,将六千多军队留在黑山堡前线,这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难不成是伊贝骑士们反扑了? 或者狗狐乡发生了什么事情,教会打过来了? 刚刚在田间看到的安和景象,在哈尔金的心中瞬间盖上了一层灰霾。 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伟大而尊贵的教皇霍恩怎么可能只带着这么点护卫就回来了呢? 压着惴惴不安的心思,哈尔金走过狮身霍哥像,踏上大理石地台阶。 四瓣形玻璃窗中,在地面折射出夕阳暗淡的光辉和火炬跳跃的火光。 是在一楼的大厅里摆放了上百张座椅板凳,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有穿着麻布罩袍,也有穿着丝绸长衫和亚麻布衬衫的。 在大厅二楼高台上,巨大的太阳齿轮三角竖旗正如瀑布般悬挂在高台下方。 无论他们身份如何,此刻都平等地坐在一张张长椅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霍恩的讲话。 不仅仅是贞德堡的大小民意代表都来了,连三个行政城镇都派出了代表甚至是镇长亲自前来。 哈尔金由于需要将工匠名单归档,比别人稍慢了一些来到大厅中,正好赶上了最要紧的部分。 “……伊贝骑士们已经向伟大的圣父投降,对我们救世教皇国献上了忠诚!”站在披着金线地毯的高台上,霍恩满脸严肃地俯视在场的众人。 在众人的欢呼还没结束之时,在自然神甫的帮助下,霍恩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两個坏消息,第一是卡夏郡教会派的贵族们联合了起来,对胡安诺派重要城市小池城发起了进攻。 第二是急流市因为失火死伤惨重,目前正面临教会军的猛攻,恐怕撑不了多久。” 原先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他们知道这消息的紧急程度,却不明白霍恩在这时候说这个的意思。 代表们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就是忽然抬一下头观察霍恩的表情。 霍恩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而是给了他们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些内容。 “我得告知各位。”等到嘈杂声渐渐停息,霍恩深吸一口气,与往日轻佻不同,郑重地缓声道,“急流市,我们得救,小池城,我们也得救。” “救小池城?”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救援急流市大家还能理解,可救援小池城的决定,却让在场的代表和大小公职人员交头接耳起来。 “为什么要救援小池城?”霍恩冷峻的声音在圣主诛魔图的穹顶下回荡,“第一,小池城是我们的贸易友邦,为我们提供了粮食援助,小池城是胡安诺派信徒,更是我们的同信兄弟。 出于道义的考量,我们必须救援小池城。 第二,假如小池城被攻破,贵族联军极有可能通过国王大道,进攻咱们的金河乡。 如今伊贝骑士刚刚投降,内部还有龃龉,假如他们进攻,我们极有可能面对被他们和狗狐乡教会军两面夹击的境遇。 出于军事的考量,我们必须救援小池城。 第三,狗狐乡防备森严,还有坚实的城堡,等咱们打穿狗狐乡,急流市恐怕都已经被屠杀三回了。 出于政治的考量,我们必须先救援小池城。” “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名市民代表忍不住举手问道。 “是啊,伊贝骑士们是主动进攻我们,我们才反击的。”不知是谁在底下喊道。 “急流市跟咱们有点关系,我承认,可围攻小池城的贵族联军和我们又不是敌对关系,没必要招惹他们吧?” “是啊……” “诶,不如我们和他们商量一下,借个道得了。” “要我说啊……”“安静,安静——”见现场逐渐吵扰起来,杜瓦隆率领的守夜人与护教军们齐齐怒吼,甚至鸣铳示警,这才把争吵声给压制下来。 脚踩柔软的地毯,霍恩扫视台下,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在这群民意代表和教皇国中层里,大多数都是草履虫级别的眼界。 农夫代表们垂头打着盹,漠不关心地搓着鼻嘎。 至于市民代表们倒是很积极,只不过他们积极的方向是趁机南下,多捞一点金河乡和伊贝乡的教产和地产。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有多么紧迫,只要自己的生活好,别人全家活暗暗又如何?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保证军队战斗力,但凡有点信念理想的人才都被霍恩丢到救世军里去了。 出现在这里的多数人都是纯粹的日子人,对政治的关心和参与程度极低,甚至还不如有切身之痛的小池城人。 “我不妨问这么一个问题,假如教会军打进来了,会发生什么呢?”霍恩换了个说法,仿佛在嘲讽般问道,“《劳工法》《逃奴法》会如何呢?” 那些原先并不在意的农夫们猛地抬起头,冷汗飞速地从额头滑下。 不消说,最简单的一项,《劳工法》和《逃奴法》会被全面恢复,发出去的农田则会被收回,农夫们将又一次被圈禁在土地上。 更别提那些劳工,他们将再一次过上流民那悲惨的生活。 如果他们不曾过过现在这种自由富饶的生活,过去的日子并非不能过。 可现在他们就像尝过了智慧果的夏娃亚当,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不少农夫和劳工代表身体打起了摆子,非要走出了火狱,才知道自己先前生活在火狱之中。 “那些教产和贵族地产呢?会怎么样呢?”在寂静之中,没等农夫代表们完全会意,霍恩再次发问。 “当——”沉默了几秒后,一名市民手中的手杖落在了地上,他们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些教产,至少一半可都落到各种市民、武装农和工匠们手中去了。 毕竟只有他们才有钱购买圣战债券,他们才有意愿和能力去购买这些教产。 如果教会回来的话,他们的这些资产地产必定遭受强制收回。 这些资产刚到手,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本钱赚回来,那么在场的多数市民和工匠都得破产。 他们仿佛都能看到卫兵们挨家挨户上门勒索和威逼他们退出工坊或地产的场景了。 在市民和工匠组成的小团体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吞咽口水的哭腔时不时地就开始响起。 能够为教会归来而高兴的人,大多在年初就被吊死在了胜利广场。 剩余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在过去的半年间,整个库什领上上下下20万人已经和救世军和教皇国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教皇国的覆灭必定是他们的覆灭,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解套都来不及了。 “我们就像是溺死的人,刚刚将半个脑袋浮出水面,用鼻尖才呼吸了一口空气。”霍恩指向飞流堡的方向,“我们行的明明是正确的事情,可为什么千河谷教会还要如此打压? 如果我是教皇,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我会让孔岱亲王退兵,让千河谷人自由平等地生活!” “我先前上书给教皇,让他封我做教皇的事情,竟然是不许的,凭什么?”指着头顶的天空,霍恩悲愤地大喊道,“教皇之位本就是阿妈亲口许给我的,老教皇已死,我凭什么不能在圣座城登基? 尔等都是无辜的信民,为什么孔岱亲王,为什么巴尼福斯要如此欺压我们?” “教会里面有妖人,而且数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啊!” “一名妖人的名字已经清晰了,那便是孔岱亲王——夏尔!” 一些护教军代表马上跟着高声呼喊起来。 是了,他们明明是正义的一方,为什么教会要打压,为什么孔岱亲王还要肆意杀戮他们? 这哪里是神圣的教会啊,分明就是邪恶的魔鬼! 为了家中的田地,为了刚刚获得的资产和地产,就算他们不是魔鬼,也是魔鬼! 在反应过来之后,场上的形势迅速发生了变化,农夫们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孔岱亲王,而市民们则高声叫嚷起来。 “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霍恩仿佛是怒吼般说道,“你们来告诉我!怎么办?” “不平人,杀不平!” “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原先混乱的呼喊声,在护教军的带动下,渐渐变成了整齐的“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举起的拳头如同一波波海浪,灯火都在呼喊和挥动拳头带起的风中不断摇曳。 霍恩知道他们不是为了同信同胞而战,脱离了高级趣味的民意代表和公职人员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而战。 可这样便够了,霍恩需要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够维护好教皇国的正常运转,能够抵御住狗狐乡可能的进攻就足够了。 只要不被偷家,霍恩此次的救援行动就失去了后顾之忧。 “我宣布——”就在这整齐呼喊的声音中,霍恩高高举起了右手,狂热地大吼道,“对小池城和下瑞佛郡,进行大审判圣战!” (本章完) 第392章 十日!十日救下急流市! 第392章 十日!十日救下急流市! 站在圣临厅圣孙书房的一角,哈尔金百无聊赖地低头盯着脚尖。 坐在麦秸垫的朴素靠椅上,霍恩将最后一封信递给了杜瓦隆:“这是给希洛芙的,告诉她我很好,不久就会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是,冕下。”手中提着一摞信件,杜瓦隆匆匆跑出了书房。 霍恩这才对哈尔金招招手道:“躲那么远做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我了。” “嘿嘿,您可是圣孙下凡,看您的脸对我都是亵渎。”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了。”霍恩一副肉麻的表情,装作去捂哈尔金的嘴。 哈尔金自然是嬉笑着向霍恩行了一礼:“冕下,有何吩咐?” 撤回了脸上的笑容,霍恩进入了工作的状态:“目前灰炉镇军械工坊的情况如何?” “目前每个军械师是四天能完成一副盔甲,其中包括胸甲一件,檐帽盔一件,护颈一件。”哈尔金张口就来。 和霍恩印象中不同,如盔甲这一类高科技产品并不是如前世很多小说中由铁匠打造的,而是有专门的军械师。 打造盔甲是精细活,一名军械师不仅要会铁匠的锻造手艺,还要会皮革加工,会雕刻会钣金会装配会铆接,甚至还要会设计与画图。 一名军械师至少需要五到八年的学徒生涯才能出师,向来是高薪高端的行当。 铁匠和军械师的区别,就像是木匠和家具木工一样,都是属于更高层级的职业。 “灰炉镇军械工坊的月产量如何?” “每个月能完成80到100套,要看成品率如何。”哈尔金跟着解释道,“因为军械师们打造盔甲都是手工制作,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近三成的盔甲和半成品需要回炉重造。” “目前仓库里的残次品、半成品和未经过质检的盔甲总共有多少套?”将一本地理图志压在地图上,霍恩一边看地图,一边问道。 “95套,一部分是之前积压的,一部分是本月未发出列装的。”商人出身的哈尔金对于数字相当敏感,不假思索就报出了数字。 “全部提出来,发到近卫新兵两个军团里,明天中午就出发。”一边说着,霍恩一边打了个响指,旁边的秘书官立刻将一份拟好的手令放到了桌子上。 审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霍恩就痛快签字画押,递给了哈尔金:“走的时候,叫军械工坊出几個胆子大的军械师,随军出征。” “是,冕下。”哈尔金抚胸躬身行礼,拿起手令就走出了房间。 然而霍恩手上的工作还没完,在哈尔金之后,他陆续接待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和公职人员。 接待的同时,他手中的羽毛笔更是不停。 根据这些人的报告,霍恩签署了五六份手令,例如《骡马征募令》《夜间戒严令》《圣战债券增发令》《短靴与绑腿募集令》 直到深夜,高悬的银色月光从百叶窗照在即将燃尽的蜡烛上,霍恩才直起了发酸的腰背。 在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被画满了各种红蓝标识与进攻线的战略计划地图。 “挤来挤去,还是只有5天时间啊。” 揉着太阳穴,霍恩喝了一口放凉的红茶,将睡意强压下去。 从黑陶镇到小池城,不走之前那条古艾尔大道改走国王大道的话,大概140公里,比贞德堡去小池城更近。 目前救世军步兵常行军的速度在每天20公里左右,依照这个速度大概要7天才能到达。 可这显然是不够的,在急流市凯瑟琳送来的信件中明确提出他们顶多再撑两周。 如果以常行军速度走小池城路线的话,7天到达小池城,3天坐船水陆兼程北上,需要10天左右。 看似还有许多余裕,但实则不然,因为从凯瑟琳送信过来,到霍恩出兵已经过去3天了。 所以霍恩实际最多只有11天的时间。卡夏郡目前教会派和胡安诺派撕破了脸皮,布拉戈修道院还好,贵族们不敢招惹背后庞大的修会体系。 但作为胡安诺派大本营的小池城就不一样了,数千贵族联军正朝着小池城进军。 击败贵族联军需要时间,调集船只北上同样需要时间,折腾来折腾去,根据杰什卡等人的估计,居然要两周多才能到达。 所以霍恩派出了让娜,让她带着几乎所有的骑兵出发,2天内到达小池城,保证小池城不丢失,然后就地征募船只和马匹。 霍恩坐在圣临厅中时,除了近卫第三第四两个新兵蛋子军团,所有军团都已经朝着小池城进发。 他们必须在5天内到达小池城,2天内击败敌军,3天内抵达急流市外围重镇毕奇堡。 然后一边牵制敌军主力,一边恢复士气和组织度。 按照这个时间表来安排,就意味着救世军两大战团十二个步兵团需要每天行进至少28公里。 等同于要在原先的行进速度上提升至少四成。 尽管已经抽调了上百辆的马车来驮运,但还是有不少人得穿着10公斤的盔甲进行5天140公里的行进。 要知道,在神艾帝国日行军速度超过25公里都算是急行军甚至是强行军了。 这和先前霍恩的堡垒推进不同,堡垒推进战术是会在沿途设置驿站的,马匹可以沿途替换和补充草料,多余的人手可以就地遣返。 他们这一次相当于是出境浪战,没那么多时间设置驿站,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霍恩回到贞德堡就是要抽调大量的骡马和护教军,跟随近卫第三第四军团一起出征。 他们会先到达黑陶镇,与伊贝骑士们提供的骡马会合,随身携带七天的粮食,加速赶上前方的十个步兵团。 然后用骡马继续帮着驮运盔甲和粮食,争取提前到达,快速击败小池城的贵族联军。 10天内赶到毕奇堡,甚至还能有1天的容错。 只不过急流市真的能撑下这两周的时间吗? 要是急流市提前投降,那霍恩就上不去下不来卡在毕奇堡了。 如果急流市能撑下来,自己这一方真的能在2天内击败卡夏郡贵族联军吗? 尽管对救世军信心满满,可假如对方硬拖时间,费个三五天才解决,那这个计划还是失败。 太紧了,时间太紧张了。 急流市之前上一次送信还是半个月前,那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再撑半年都没有问题,还让他跟伊贝骑士慢慢打,别着急。 这怎么一周过去,情况就急转直下,好像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了呢? 难不成他们之前还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扯谎吗? 一场大火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放下了羽毛笔,霍恩吐出了一口浊气。 战争啊,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惊险的赌局,它的变数比任何一种赌局游戏都多。 而自己所能做的,恐怕只有尽力不犯错,然后坚持到最后一刻。 “你们把血与泪吃尽了,我这个假圣孙倒把名利都拿了,”转过身,看上墙上挂着血遮云,霍恩轻笑一声,用铁勺按灭了烛光。 “可我总不能让你们白死啊。” (本章完) 第393章 逃跑的市议员 第393章 逃跑的市议员 “让开,鞋匠,你家马车把路堵了!” “箱子倒了,我的朋友,就不能等一等吗?” “嘭!” “啊!我刚买的新马车啊!” 在毛石和砂浆新建的小池城城墙下,拥挤的车流如长龙排在厚重的杉木大门之后,门上的方钉还留有半年前被敕令连火烧的痕迹。 那时的小池城就被敕令连狠狠打击了一波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胡安诺派和教会尚未撕破脸面,顾忌到修会的风评,孔岱亲王只是对城外的工匠和劳工进行了简单的掠夺。 在处死了一批市议员并勒索了一波钱财后,便自行退去。 而经由与郎桑德郡的砂浆与粮食贸易,小池城居然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荣。 当草鞋和短靴从湿滑的石板地面踏过,只有地面墙面火烧的痕迹以及旗杆上被鲜血染黑的吊绳,才能看出曾经发生的血腥。 只不过这短暂的繁荣,却再次迎来了出人意料的萧索。 大街上满是戒严的士兵,时不时便有拿钱助战的骑士和雇佣兵以及武装农从侧门进入。 在城门的正门前,竖起了三排拒马形成的关卡。 数十名小池城的市议员、富商以及他们数百名的仆从拥挤在关卡前,既是愤怒又是无奈地将成箱成箱的钱币倾倒装粮食的木斗中。 曾经用来放置金灿灿粮食的木斗,此刻却被金币和银币在木斗口子上堆出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尖。 站在城门口的士兵们身披锁子甲或者皮甲,他们前一天或许还是某个店铺的店主或者工坊的小工匠。 可此刻,他们却满怀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些富商寡头。 他们都知道,这些富商寡头为了利益和教会勾勾搭搭,将整个小池城的利益出卖给教会。 他们都知道,每年必须向教会缴纳的沉重的赎城税全都是拜这些市议员软弱所致。 他们都知道,在贵族联军来临之际,反倒是这些罪魁祸首第一时间逃跑,甚至想把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们。 “搞不清黎塞留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让他们出城?” “要我说,应该先把他们全杀了才对,哼,叛徒!” 一名正在清点出城税的富商安德卢克猛然抬头,满脸涨红,似乎是想要对这两個小人物喝骂一番。 但可惜的是,在两名士兵挑衅的目光中,他还是强忍住了骂出声的欲望。 毕竟现在是出城的要紧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如大多数消息灵通的富商们一样,安德卢克早就知道了穆萨克伯爵正率领着卡夏郡教会派的贵族联军,朝着小池城进发。 最多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联军就到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在今晚之前逃走。 穆萨克伯爵是老骑士了,当初在西兰群岛和吸血鬼海盗打血仗的狠角色,更是被称为无封号的封号骑士。 至于伯爵率领的贵族联军,更是有足足三千强兵,甚至有数百骑士。 面对这样的阵容,放在半年前,小池城说不定还有机会守一守。 可在敕令连破城之后,百业凋敝,人口流散,如今城里仅有一千多的兵力,而多数还是普通民兵。 本来不该只有这些的,但之前支援急流市的那些精锐雇佣军,要么是躲在了荒野里,要么就是“受了伤”,发挥不出战斗力。 这明摆着就是他们得知穆萨克伯爵要来后,怕了。 小池城屡遭战火,城防残破不堪,人手更是不足,他们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至于那所谓的劳什子盟友救世军,那更是不可能了。 他们光是赶过来都要七八天,就算赶来了又如何。这么远的行军距离,还都是步兵,八成会被穆萨克伯爵以逸待劳直接打垮,就像他们之前派出的伏兵一样。 坚守是不可能坚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坚守的。 就算坚守住小池城又如何?急流市一破,那些可怕的敕令连又要来了。 每每想起半年前的可怖遭遇,这些富商们都会忍不住两股战战,夹紧了前面的尾巴。 逃,必须得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你们就在这继续说吧,好好说。”安德卢克红着脸没说话,他身边的仆从倒急了,“等穆萨克大人到了,你们全都得死。” “哟,你还挺有骨气的。”那工匠出身的民兵竖起了手中的钩矛,“既然这么有骨气,留下来陪我们守城。” 这一下可是把那男仆吓得够呛,他畏惧地缩着身子,可还是梗着脖子骂道:“我可是高级男仆!” “要的就是高级男仆。”将钩矛探到那仆从的肩膀上,民兵斜眼望着安德卢克,“怎么,你不服气?” “他是我的仆从,从十二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是老雇工了……”安德卢克挺直了腰板站在民兵的面前,高傲地冷眼看着他。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得减税,你们把他带走,就得减我的出城税!”安德卢克义正词严得好像他庇护了这名仆从一般。 在仆从绝望而呆滞的眼神中,在扣除了相应的税额后,旧日的主人乐呵呵地把他的身契递给了民兵。 “好了,现在,你是我们的了,高级男仆大人。” 将马车上的钱财足足掏出来三分之一,安德卢克心疼地捂着胸口,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发誓,出城之后,永不返回,小池城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在众目睽睽中,发下了誓言,安德卢克感觉自己好像蜕了一层皮。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他终于从豁然打开的城门中走出。 抬起头,他看向土灰色的城围子。 在阴白的天空下,热风吹拂在墙头,一个身穿黑红色半肩教士袍的人影异常显眼。 “等着吧!”安德卢克看着那人影,朝地面吐了一口浓痰。 就是这位从郎桑德郡来的黎塞留主教,先是趁着信息差,拉着他们做弥撒,继而派兵封锁了城门。 还是这位主教,散播他们将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和敕令连的谣言,还说什么富商和市议员们准备逃跑。 谣言!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他们只是转移家产,然后亲自护送罢了,哪有什么逃跑的事情。 但这谣言在几位提前逃跑的幸运儿议员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真实。 在那位马丁教士的撺掇下,全城的市民几乎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接着这位阴险的黎塞留主教硬是开发了一个三天的出城税,税率高达30%。 借此机会,留守城内的人逼迫他们缴纳大量的钱财,再用这些钱财去购买装备和雇佣士兵。 只不过这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一千多民兵还能打败那些贵族联军吗? 一想到自己的钱要被那些贵族联军给捞走,安德卢克为首的一众富商们就感觉到心脏刀割般的痛。 可留在城里也是死,为了早点逃走,只能出此下策了。 “伱们就留着等死吧,到时候,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是小池城尊贵的市议员!” (本章完) 第394章 一上来就要丢城了吗?(二合一章节) 第394章 一上来就要丢城了吗?(二合一章节) “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 马丁看着那些大包小包的富商市民们,不解地反问着阿尔芒。 要知道,把这些富商的护卫们留下来,至少还能再增加一百多的兵力,而且都是精锐的剑盾兵。 阿尔芒站在墙头,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走过的富商们:“留不住的,与其让他们在城里扯后腿,不如把他们驱逐出去。”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阿尔芒都想直接把他们全图图了。 对于一小撮顽固分子,唯有暴力和肉体上的消灭,才能够彻底杜绝他们的罪行。 从古拉格到贞德堡,阿尔芒不止一次地领略过这条真理。 这些穿着丝绸和金丝织锦缎的富商市议员,每日端坐在市政厅的天鹅绒软垫座椅上,本该是最能代表小池城的存在。 可他们宁愿逃走离开,舍弃城内的一切财产、店铺和工坊,都不愿意出钱去雇佣附近的武装农和骑士,或者留下来坚守。 不仅仅是这一次,上一次掷入地窖也是一样,那些富商出身的市议员们坚定地选择站在主教这边。 荡气回肠的掷入地窖事件,居然是小店员和泥瓦工推动的。 这些富商只是在敕令连到来前逃跑,在敕令连离开后返回,靠着与教会媾和又一次登上市议员之位。 到了如今,坚定地留下来保卫家乡,永不认输的,还是这批韧性十足的小池镇普通劳工和小市民。 他们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钱财去定制皮甲、头盔和日安棒,免费为其余的战友缝制皮袍和短靴。 马丁还记得之前他劝说这些市议员留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 “恕我直言,马丁阁下,小池城如今这样,我想不出能守住的可能。” “真把自己当主教了?你不过是布拉戈修道院的一条狗!” 热腾腾带着水汽的风铺在马丁的脸上,吹得人心头湿闷,黏腻的汗水将衣服敷在身体的表面。 “真是讽刺啊。”马丁忍不住感叹起来,“黎塞留阁下,霍恩冕下真的能及时赶到吗?” “我确定,我敢肯定。”阿尔芒看着阴云下的洛拿河,无数礁石般的河心洲划破了丝绸般的河水,露出了银白色的浪线。 阴云下银灰色的原野破碎在波浪般起伏的山丘间,云团散碎奔流的方向,便是东边。 那里是贞德堡的方向,他仿佛都已经听到了马蹄与脚步声落在地面的声音。 “你回贞德堡吧,趁着贵族联军还没来。”马丁思虑良久,才艰难地张开黏糊的嘴巴,“这不是你们的敌人,这也不是你的家乡,留在这是我们胡安诺派的使命。” 没有立刻回答马丁的话,阿尔芒只是低下了脑袋,抚摸身上的这件薄薄的黑红色僧侣服。 第一次穿上这件教士袍子的时候,它是那么地宽松不合身。 毕竟相比于柯塞那肥壮的身材,阿尔芒还是太瘦弱了。 当初柯塞每天都会在阿尔芒碗里塞一块肥肉,试图让他胖起来,可柯塞还是那么瘦弱矮小。 可老柯塞死去后,或许仇恨真的能让人长出血肉,这件衣服居然渐渐变得合身了起来。 就好像人们对他的称呼,相比于曾经的阿尔芒,卡夏郡的人们更加习惯地称呼他的教名——黎塞留。 这是他的叔父,为他洗礼的教父留给他的名字,那个粗俗了一辈子的老屠夫,给他起得最优雅的名字。 “不,我不会走的。”阿尔芒的掌心划过袍子的表面,“那就是我的敌人,这也是我的使命。” 马丁听到阿尔芒的话,不知怎地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组织城市卫队,联合军队出击,包括这次一系列的行动来集中全城的力量,大多都是阿尔芒在做。 马丁最多起一个在精神上增益的作用。 “准备一下,天暗了,就关城门……”马丁话没说完,视线便朝着天边看去。 在原野和溪流的水网间,他看到安德卢克居然孤身一人,疯狂地奔跑着。 他身边地护卫全都不见了,装满了钱财的马车更是无影无踪。 像是一个野人或乞丐,他拼尽全力地在奔跑,仿佛正在从某种可怖野兽的嘴下逃生。 就在马丁眯起眼睛的瞬间,安德卢克狼狈奔跑的动作猛地一僵,接着整个人的身躯都轰然倒地。 鲜血在地面划出一道刺眼的红色,在他的背后,羽箭的尾端还在不断地颤抖着。 “嘟嘟嘟——” “噹噹噹——” 号角声和钟楼的撞钟声同时响起,地面的震动几乎让城门口的富商们脸色煞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西北面,朝着那個方向的富商们和他们的仆从们正不要命地逃跑着。 他们自然不可能是被土匪追逐,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穆萨克大人的军队!”一名富商尖叫起来。 或许他们和穆萨克伯爵私交不错,可这并不意味着伯爵能够完全掌控所有部队。 就算是这些作为先锋的骑兵砍下富商们的脑袋,穆萨克伯爵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富商们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嘛。 原先聚在门口的富商们及其护卫们轰地一声炸散,有的向城内,有的向城外拼命地奔逃。 “滚出去,滚出去!” “不要拥挤通道,不要阻碍城门!” 老兵们熟练地抽出了武装剑,指着试图翻越拒马的富商护卫和仆从朝他们怒吼。 可这些仆从向来蛮横惯了,根本不理会那几个老兵的说法,只是撑着拒马的横木,朝着城内涌入。 老兵几步上前,一拳锤在一名翻越拒马的护卫脸上,那人嗷的一声栽倒在地。 惨叫才开了个头,武装剑便切开了他的喉管,血沫四溅。 解决了捣乱的富商群体,士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不再茫然地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而是慌乱地驱赶门口的堵门的普通平民。 马蹄声渐渐逼近,天边的阴云下,绿绿的骑士们是如此显眼,代表穆萨克伯爵的家徽纹章更是绣在半数以上的旗帜上。 那双头狮子的图样正在咆哮,可都要到眼前了,小池城的大门却丝毫没有合拢的意思。 匆忙地跑下了城墙,在教士袍子外披上锁子甲的阿尔芒朝着一名民兵队长质问道:“为什么大门到现在都没关上?”“两辆马车被撞翻了,刚好把门卡住了。” “那还不快去修啊。”在如坠冰窟的惊恐后,马丁都急得跳脚了。 本来他们便不是贵族联军的对手,要靠着砂浆修建的新城墙来防御。 这可倒好,还没正式开打呢,先要被对方的先锋把城市给端了。 拉住满头大汗的马丁,阿尔芒的面色却仍旧冷静:“把拒马往前搬,附近的普通人让他们去城外,谁敢靠近,就地格杀,所有自然神甫,立刻装填圣铳。” 指令下达后,七八名士兵们便抱起拒马的两端,侧过身体如螃蟹般向侧前方平移。 可他们还没能移动两步,却听到嗖嗖的响声,甫一抬头,一支疾飞的羽箭便洞穿了其中一名士兵的胸口。 士兵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羽箭,刚想开口说话,鲜血却止不住地从喉咙中流了出来,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捂着胸口,士兵跪倒在地,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 “举盾!”反应过来的雇佣老兵缩起了身体,将圆盾举过脑袋。 其余的士兵们纷纷跟着举起了手中的圆盾,几乎是与此同时,雨点般的箭矢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声音,扎入了圆盾之中。 木屑横飞,箭矢从身周横扫而过,这个时候他们大概知道了,这大概率是穆萨克伯爵手下的库什骑士们。 在箭雨停滞的期间,老雇佣兵从圆盾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却见那山丘与田野之间,黄色绿色黑色红色的披风飘扬着,上百名身穿半袖罩袍的骑士呼啸而来。 但凡是有之前逃出城的富商或是任何平民,这些骑士们都会干脆利落地用长剑劈下。 道路的两边瞬间就滚满了各式各样的市议员、仆从以及平民的尸体,食腐的鹰鸟低空盘旋,等待着这一场早到的晚宴。 等他们冲到城门前二百来米的时候,骑士们的身上与盔甲上早已满是血点。 “关门啊!” “快关门!为什么不关门啊!” 附近的平民和士兵们都在大喊着,可侧倒的马车一时半会间哪里搬得开来。 更何况富商们逃离时,带走了马匹,却遗落了大量的杂物,更是阻碍了民兵们搬开马车的动作。 他们掰住马车的边缘,脸庞涨得通红,只是将马车一点点挪出去不到半米。 可就这点时间,对方的指挥官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这些库什骑士们甚至换成了袭步,疯狂地朝着城门口赶来。 本来以为只是执行一个侦查任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天大的好处居然轮到他们库什骑士了?! “冲锋!”骑士的首领怒吼起来。 越过了二百多米的距离,仿佛是眨眼的功夫,上百名库什骑士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领头的骑士长剑高举,朝下猛劈,鲜血飚射,迎面杀来的小池城民兵被正中面门,蒙头就倒。 其余的骑士们更是剑锋挥舞,高速的冲击下,这些民兵被破开了口子,长剑挥舞间,就有七八人倒下。 剩余的近百名士兵抖动着日安棒与长矛,胡乱地刺击横扫,却无法对骑士们造成任何伤亡。 骑士们仍然在朝着城门洞内冲锋,杀穿了这些拦路的步兵不算什么,要及时把城门给夺下来,并坚持到友军到达,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城门洞不过就只剩下十来米的距离了,只要越过这十来米,就是梦寐以求的胜利! 钟声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急促,骑士首领高举骑士剑正要劈砍之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接着一股巨力就从脑门上传来,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头,额角传来剧烈的疼痛。 身边的亲卫骑士则啊地发出一声惨嚎,捂着脖子从马背上翻落。 经常被子弹扫射的朋友都知道,这种感觉就是一枚铅子擦过了他的头盔或正好被斜面弹开。 伸手摸了摸头盔上的凹坑,以及灼热的金属粉末,那领袖明显是愤怒了,可他还有一些疑惑。 刚刚那是什么?新法术哦? “砰——”整齐的铳响在城门洞内回荡。 原先正在冲锋的库什骑士们势头一顿,当先的三名骑士胸口喷出成股的鲜血,从马背上滑落倒地。 在门洞之中,阿尔芒率领的十数名自然神甫兼圣铳手齐齐放下手中的圣铳,开始进行二次装填。 在他人敬畏的目光中,阿尔芒却没有高兴的意思,他迅速地装填着圣铳,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对面的库什骑士们则愣愣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 就这么几秒钟的混乱,还是被老雇佣兵们抓住了,他们马上怒吼起来:“围上去,围上去,别愣着了!” 周围的民兵们如梦初醒,再次组织起来,拿着日安棒劈头盖脸地朝着他们砸去。 这些骑士们自然是不会驻马与他们近战,而是立刻调转马头,试图拉开一小段距离,再次进行冲锋。 这一次的冲锋,要在大门关闭前,彻底击败这些不自量力的小丑。 “再次冲锋!” “阁下您听,是辛尼蒙阁下派来的援军吗?” “东南方向,有骑兵快速靠近。” 不合时宜的马蹄声传来,头顶的钟声和号角声更是再一次响起。 门洞旁士兵们脸色惨白起来,这一波超凡骑士还没击退,又来了一波,这仗该怎么打呢? 圣主啊,难不成您真的不再庇佑您虔诚的小池城了吗? 奇怪的是,原先还在城门口纠缠的骑士们此刻却陷入了混乱,他们既没有继续进攻,也没有射箭骚扰。 就仿佛是被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轰隆——” 那是?观望的富商们抬起脑袋,可天空尽管阴沉,却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极目远眺,他们这才愕然地发现,在破碎的云层下,几缕淡弱夕光正落在远处卷动的旗帜上。 如女武神般的骑士高举了手中的战旗,在七八面黑红双色旗帜中,那圣杯的图样如此耀眼。 “是救世军,救世军的援军到了!” (本章完) 第395章 救世军的骑兵太敷衍了 第395章 救世军的骑兵太敷衍了 援军带来的狂喜,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小池城内众人的心便再次提了起来。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救世军只有三五十人的援军。 而城门口的超凡骑士们可是有着至少十个小队,一百二十多位骑士啊。 刚刚还在欢呼的民兵们,看到明显比骑士们少了一半的圣铳骑兵,欢呼声却像是被人突然卡住了喉咙,变成尖细的漏气声。 当圣铳骑兵以一种松散的阵形靠近时,还在城门口血战的民兵们都忍不住绝望起来。 这些圣铳骑兵不戴着檐帽盔,身上只有一件半身甲甚至是背心胸甲,很多人连个龙虾臂的板条臂甲都没有,甚至更别提大腿甲了。 他们没有高举的骑枪,在长抵膝盖的马靴中插着两根奇怪的木棍,只在马鞍两侧挂了一柄细长军刀和一柄锤矛。 看到这一幕,民兵们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这救世军的援军未免太敷衍了。 三十多个扈从骑士,除了勇气可嘉外,他们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原来是,农夫骑兵。”那超凡骑士的首领,一名老头骑士一边假模假样地用刻板的农夫口音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在场的市民和工匠们心情越发沉重,甚至有人开始绝望地质问起来“圣主啊,您一定要这么对待我们吗?” “圣主不会站在他们那边,只有自己放弃了自己,圣主才会放弃你们。”马丁朝着质问的人喝道。 看着动摇的人心,马丁咬着牙站上了一个地上的箱子,高呼起来:“振作起来,教友们!就算没有援助,难道我们就不抵抗了吗?我们的背后就是家园了,还能往哪儿退呢?我们一步不退!” 在马丁的呼喊下,这些民兵们终于站稳了脚跟,不再如先前那般动摇。 阿尔芒则冷静地指挥着自然神甫们装填上膛,又一次把铳口瞄准了门前的骑士们。 老骑士看看城门口的场景,再看看快速奔来的圣铳骑兵们迅速下了决断:“克里克斯,你带四十个扈从骑士留下,别让他们关城门,剩余的人,跟我来。” 在老骑士毛里茨的计算中,四十个扈从骑士足够保证城门不关闭了。 他带领的八十个正经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混编,击溃眼前的这三十多扈从骑士不成问题。 城门口蹄音隆隆,八十多名骑士忽然离开了人潮拥挤而狭窄的门前区域,朝着不远处的圣铳骑兵们杀去。 其余的四十个扈从骑士则下马,开始拉弓步射,利用库什人的天赋箭术,精准地点射着试图关门的民兵们。 至于毛里茨带领的骑士们,却是端坐在马背上,将骑枪尾端夹在腋下,对准奔袭的圣铳骑兵,放平了手中的骑枪。 在骑兵冲锋的对决中,库什骑士们是很少使用弓箭的,因为双方都骑在马背上狂奔猛冲。 这种高速移动靶十箭都不见得能射中一箭,就算是射中了,都估计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八十余名骑士挺直的腰背,黄红蓝色的羊毛裤从盔甲的缝隙中露出,小臂长的巨大翎羽随风飘荡。 锻铁枪头吼出破空的呼啸,需要单手持握的实心骑枪五米多长,唯有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骑士们能够驾驭。 从天空望去,库什骑士们仿佛一条奔涌在田间的黑色长河,张开了嘴巴,露出骑枪组成的獠牙,朝着整齐排列着三个十二人小队的圣铳骑兵们冲去。 “袭步改跑步!准备发射圣风!” 让娜冷峻的咆哮声响起,尽管是少女的嗓音,可野兽般的圣铳骑兵们却顺从地放缓了速度。 与步兵作战不同的是,手铳骑兵作战时是不会发号施令来决定什么时候释放圣风的。 相对于更加重视个人勇武的骑兵战,开枪的时机是由个人来掌控。 不过大多数圣铳骑兵们还是会严格按照操典在大概二十步到十步的距离上开铳。这个距离正是能看清对方面孔的距离。 “砰!砰砰砰!” 杂乱的铳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正在冲锋的一名超凡骑士感觉腰腹一痛,温热的鲜血便混着内脏从盔甲的破口出汩汩流出。 足足30g重的铅弹轻易地破开了他的板甲,撕开了他的躯体,留在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由于骑战比步战更加凶险(接战更近,频率更快),而且在马上几乎无法装填圣铳。 所以每一名圣铳骑兵都是携带了两把骑铳,预先封装好,临战时再拧发条和击发。 这就意味着圣铳骑兵们在战场上顶多打两铳,那么对应于步兵圣铳的圣力就有了剩余。 为了发挥出最大威力,在海茉汀的设计下,骑兵簧铳的山铜发条含量是普通步兵铳的两倍有余。 这就意味着骑兵和步兵的山铜发条都扭了十圈,可骑铳铅弹出膛速度却比普通圣铳要高上七八成。 十米的距离上,就算是四毫米的板甲都会被轻易地破开。 连续不停的铳响和齿轮转动爆出的火中,原先急速奔驰的超凡骑士们和战马们身上鲜血迸射,脏器和血肉将地面的草叶都染成了暗红色。 被铅弹撕裂了身躯的战马再也控制不住方向,和其他骑士们互相撞在一起,马毛、皮肉和盔甲互相挤压撕扯。 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扑通倒地,这些落地的骑士们狼狈在血水中滑倒站起,推开身上沉重的战马尸体。 剩余的骑士们狼狈地拽紧缰绳,仿佛是撞在礁石上的海浪,绕过地面的友军继续朝着让娜冲锋。 这些魔鬼的玩意儿只是杀伤了七八个骑士,尽管速度降低了,可只要靠近,这些骑兵仍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圣父之灵在上!赐我雷霆!”让娜的声音仍旧是少女的娇喝,可在超凡骑士们耳边却如同炸雷般响起。 是真的有炸雷响起,刺眼的白光让当头的几名骑兵忍不住眯起眼睛。 电蛇划破空气,绕过了他们的躯体,反而撞入了他们座下的战马。 带着臭鸡蛋味和焦糊味的马肉肉香随风飘扬,五匹原先灵动腾跃的四肢忽然绷直。 背负的巨大重量在马蹄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化为了对绷直马腿关节的冲击力。 白骨刺穿前肢皮肉,吐着黑粉相间舌头的战马头颅低垂,重重地撞击在地面。 最前排五名最英勇的骑士甚至还眯着眼,整个人就莫名其妙地顺着马脖子,如滑滑梯一般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那五名骑士狼狈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一抬头便见臂甲下的铁手套正握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锤矛便砸下。 这种锤矛是新造的六面页锤,锤头前装锻铁长刺,既可以通过锤击来打钝击伤害,还能通过长刺破甲。 沉重的锤矛撞击在落马骑士们的头盔上,高速运动的战马为锤矛提供了难以比拟的冲击力。 让娜挥击的瞬间,被击中脑袋的骑士面部完全凹陷下去,甚至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倒飞了一米多远才滚落倒地。 在圣杯战旗的带领下,三个小队的圣铳骑兵穿入了松散的骑士们之中。 (本章完) 第396章 科莱博,吹号吧 第396章 科莱博,吹号吧 经过先前的两次打击,这些卡夏郡骑士的速度明显出现了大幅下降。 在猝然发起的冲锋对决中,骑枪穿透了圣铳骑兵的胸甲,而锤矛则重重砸在了卡夏骑士们的头盔上。 疾驰的铅弹与圣铳骑兵们一同冲锋,密集的兵器交击声不断响起,断裂的残刃在空中飘飞。 骑兵的交战与步兵不同,如果说步兵是两堵墙撞在一起的话,那么骑兵的交战就像是纺织机上交替来回的飞梭。 在第一次交错冲锋后,毛里茨呼喝着,将卡夏骑士们再次集结。 调转了马头后,圣铳骑兵更是以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列阵,又一次和卡夏骑士们交错撞击。 疾驰而过的锤矛和骑枪不断交错,时不时地便有一声突兀的铳响,然后便是一名骑士捂着喉咙或胸口倒下。 横贯的闪电更是骑士们的噩梦,动辄便是连人带马被电翻,或者未披甲的扈从骑士被闪电洞穿了大脑。 炽热的闪电将锁子甲融化成铁水,流淌在地上,将战马们烫得咴咴直叫。 它们的汗毛根根竖立,哪怕是经受过训练的战马,在闪电面前还是会激发出他们最胆小的脾性来。 “魔女,魔鬼的标致!妖人的姘妇!”那领头的老骑士毛里茨在第二次清点完死伤的骑士后,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八十多位骑士中,目前居然只剩五十多位,逃跑失去战斗力的居然有二十多人。 一眼看上去,对方的那些圣铳骑兵居然没有太多的减员。 捂着被魔女战锤砸中而隐隐作痛的肋骨,毛里茨恨恨地望着正在以非比寻常速度整饬队形的圣铳骑兵们。 不过是一群扈从骑士,放在过往,毛里茨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今天居然把他们打成了这个狼狈样。 毛里茨想不明白的事情,体现在交战中其实很简单。 当一个骑士冲锋而来时,为了确保手中的骑枪能够精准地捅入敌人的胸口,他必然是要一直保持持枪姿势的。 而对于圣铳骑兵来说,他们几乎可以摆出任何姿势来应对骑枪的冲击,甚至是打一铳后伏在马背上。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超凡骑士们抽剑近战,否则是很难对伏在马背的圣铳骑兵们造成伤害的。 这就意味着盔甲更轻速度更快的圣铳骑兵,比普通的骑士更加灵活。 三个纪律严明到仿佛勇气失去意义的骑兵小队,在呼吸法和超凡武艺普遍低于对面的情况下,居然在仅损失个位数就能杀伤对方二十余人。 尽管卡夏骑士们的人数是超过增援的圣铳骑兵们的,可对方总是能够做到实际交战人数的多打少。 换句话说,很多卡夏骑士们根本没有发挥出战斗力,只是起到了一个啦啦队的作用。 毛里茨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骑士们士气在动摇,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第一排骑士们的冲锋速度越来越慢。 扬起下巴,毛里茨在水桶盔的缝隙中,清楚地看见了步战骑士们此刻已经杀入了门洞。 那大门始终未能关闭,防线只剩最后薄薄的一层。 这眼看着小池城就要被攻下了,难道这个时候逃跑吗? 这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要是被这群农夫骑兵们驱逐,那毛里茨多年积攒的荣誉和声望就全部败光了。 卡夏郡的大多库什人都投了布拉戈修道院,他作为库什骑士,本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怀疑。 要是在这输给了救世军,恐怕他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都要付诸东流了。 毛里茨的牙齿吱吱地摩擦着,对身边的人喊道:“传下去,等会以我为先锋,对着那个魔女杀过去,近前就集中射箭,别的骑兵不用管。” 简短的命令后,五十多名骑士再次起步,不过和第一次相比,他们的气势要弱了不少。 冲刺,加速,冲! 热腾腾的风将温暖到心烦的水汽灌入毛里茨的口鼻,他伏下身躯,举起手中的骑枪,规律地呼吸着。 “放箭!” 三十步的距离,毛里茨大吼一声。 数十支箭如浪潮般嗖嗖地飞射,蜂群般将让娜和她的战马萝卜笼罩其中。 “殿下!”科莱博惊呼一声,管不得战马的情况,他直接用靴子上的马刺扎到了马腹上,朝着让娜飞奔而去。 被箭雨包裹的让娜伸出了布满剑茧的手,磅礴的白光在掌心凝聚,一条条细小的蓝光电蛇尖叫着撕咬着箭矢。 白烟从箭杆上升起,一支支长箭飞蛾扑火般射入了电光之中。 数十支箭矢,但凡会给对让娜造成伤害的,一进入电蛇区域内就被打落下来。 可就在这白光之后,毛里茨座下的战马却腾跃而起,四脚凌空地疾驰而来。 “呀啊——”肌肉如波浪般滚动抽搐,从腰背到右手,坐下战马的速度尽数转变成了骑枪的冲击力。 在白光消逝的瞬间,骑枪卷动着臭鸡蛋味的空气,朝让娜的胸口刺去。 面前的圣女则慢了一拍,手中的旗枪枪杆在巨力下弯成了半圆形,弹射着刺向冲来的毛里茨。 枪头与旗枪撞击在一起,火四溅,木杆之间的摩擦声如毒蛇的吐信之声。 两杆长枪斜向互穿而过,让娜矮下身躯,轻轻偏头的同时肩膀耸动。 骑枪从反斜面的胸甲擦过,在她的耳边划过,那枪杆距离她的耳垂只有头发丝的距离。 眨个眼的功夫,两人便在金属摩擦的铿锵声中交错而过。 让娜右手一拽,收回了旗枪,随意地抖了抖,殷红的“葡萄酒”便从战旗上金色的圣杯杯口抖落了出来。 血液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让娜身后响起,老骑士正如同无数菜鸟骑士般,捂着心口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背靠黄泥地,他低下头,看着胸口被洞穿的盔甲,茫然而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天空。 他的两眼已经模糊,喉头被甜腥味所覆盖,可脑海中却仍然飘荡着“不可能”的回声。 这种刹那间的骑枪对决,靠的只有本能对呼吸法和超凡武艺的控制。 没有任何招,没有任何计策,就是单纯骑战技术的对决。 可他居然输了,就算是当地方旗骑士中的首席,都不可能这么击败自己。 这个黄毛丫头却做到了,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小丫头,居然摸到了敕令骑士的边。 她才十七岁啊! 正朝让娜冲来的科莱博,驾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马蹄触碰到毛里茨的衣角。 他惊愕地看着地上的老骑士,老骑士面朝天空,两眼无神,小腿在地面无意识伸缩着。 直到此刻科莱博才忽然发现,尽管让娜常常以闪电作为武器,叫人忘记了她还有超凡武艺。 只有少数古拉格老兵知道,让娜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天赋的天才骑士。 哪怕失去了闪电这项魔女能力,这位经受过圣丹吉训练的女骑士光凭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对一切敕令以下的骑士进行压制。 最可怕的是,从普通蛮力村姑到目前的水平,让娜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接连的铳响再次响起,五六名骑士哀嚎着从马背上滚落,双方的第三次骑兵交错结束。 这一次交错而过的骑兵们,本该在冲出一百来米的时候掉头再战。 但似乎为了赢得更大的战场空间,他们认为一百米或许不够,得再远一点,比如一千米或者两千米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于城门口下马作战的扈从骑士们呆滞的眼神中,剩余奔来掉头的骑士们扬起沙尘,越跑越远。 紧接着,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土坡和树林的后面。 不是,哥们,你们跑了,那我们呢? 回答他们心中恐惧的,却只有迎面砸下的日安棒和飞来的弩箭了。 “科莱博,科莱博!” 叫醒了神游物外的科莱博,让娜下半身被战马扭着向右,脑袋却向左朝科莱博喊道:“吹号。” “吹什么号?” “当然是援军的号角。”让娜将头盔向上推了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没看到吗?” 顺着让娜所指的方向,科莱博眯着眼看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地点头。 在山丘和树林之间,上百名圣铳骑兵的头盔耸动着连成一片,朝他们奔来。 这是第二批的圣铳骑兵,还有第三第四批的骑兵们,他们都将在暮色降临前到达。 这场最开始最惊险的遭遇战,在半小时之内,就在让娜的闪电中落下了帷幕。 “嘟嘟嘟——” 拿出腰间的小号,科莱博两颊鼓起,用力地将激烈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 (本章完) 第397章 团结的卡夏郡贵族 第397章 团结的卡夏郡贵族 横亘在地面的马车杂物被长斧劈碎砸开,断裂木骨架和撕裂的布片散落一地。 几个手脚灵活的少年坐在吊篮里,顺着墙头垂下,将拱顶上插着的箭矢一支支拔下来。 在吊篮之下,喝下了困倦秘药,带上了铁镣铐的步战骑士们颓唐地露出修米兹的边长袖衫,赤脚踩着泥地朝小池城内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小池城的民兵和市民们都还没有从迷茫中恢复过来。 先锋的上百名超凡骑士,其中更是有三分之一的方旗骑士,大多还穿着重甲。 这样的一队超凡骑士,不说攻城,想要夺下大开的城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这批小池城民兵鏖战这么久的强军,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三十多个扈从骑士打败了? 要知道小池城的民兵虽为民兵,很多都是雇来的雇佣兵,不少人都是战场厮杀了十几年的老兵啊。 一共三次骑兵冲锋,硬是被人数远少于己的救世军骑兵击垮了。 这合理吗? 市民和没来得及离开的富商聚集在街道两侧,看着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胸甲骑兵,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刚刚那个是魔女吧?我亲眼看到的,应该是能操纵闪电或者光的魔女。” “不是法术,据说是圣父看人间疾苦,特地赐予的救世神术。” “魔女又如何,只要能打败教会,和魔鬼合作怎么了?” “就是啊,救世啊!” 听着耳畔市民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端坐在马背上的让娜倍感无奈。 由于《约定的天国岛》的存在,人们对于让娜这位实际上的魔女没有太大的恶感。 在他们心中,让娜是代表圣父惩罚罪人的天使转世,所以才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神术。 小池城的人们从未受过让娜一点恩惠,顶多只是在《圣孙远征记》中听过这位圣女的威名。 这可顶多就是抵消了他们的恶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承认让娜。 唯一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就是至少小池城暂时摆脱了被联军攻陷的命运了。 甚至一部分激进的市民提出了要主动进攻贵族联军的想法,不过被其他市民恶狠狠驳回了。 尽管救世军援军已至,心中安定了,却还是在犯嘀咕。 到目前为止,救世军派来的不过只有二百多名圣铳骑兵和四百多骠骑兵。 骠骑兵在小池城市民们眼里,大概跟骑马农夫差不多,他们都知道兽化人的呼吸法天赋并不强。 毕竟跑来的这六百人中,真正能打的估计只有二百多。 但卡夏联军那一方,可是有着三千多人,近千骑士的大军,这又怎么能抵挡了? 希望救世军的步兵能在五日内到达,这样他们的围困就能解开了。 ………… 从狭窄的青石土路一路走到了一幢刷满了白漆的木质殿堂内,阿尔芒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让娜殿下,从这走。” “什么时候叫我殿下了,你应该叫我姐姐。”让娜伸手捏了捏阿尔芒的脸蛋,让一众低级僧侣都瞪圆了眼睛。 这可是搅动小池城风云的黎塞留主教啊,怎么被这么不尊重地捏了脸,还要陪笑着呢? 放下了辎重和盔甲,跟在阿尔芒身后,让娜从教堂一楼下了台阶,便是地下的地牢。 此时的地牢内,作为步战骑士头领的克里克斯被撕开了上衣,用铁链锁在铁椅子上。 牛虻飞舞,苍蝇在他的头顶盘旋着,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火炉中的烙铁发出令人胆寒的铁水炸裂声。 进入的让娜倒是没有打扰,就像是一个普通农妇般,拿起杀人兔的兔毛细线,开始慢悠悠地在战旗上缝缝补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这些好不容易收集购买来的兔毛都有些不够用了。 听差本想通知审讯官过来行礼,却被阿尔芒挥手赶走了。 “一共有多少人?”那审讯官瞳孔从中间裂开,凶神恶煞地瞪着克里克斯。 脸颊的汗毛被烙铁烤得卷曲,那扈从骑士的首领克里克斯欲哭无泪地说道:“我要求骑士的待遇,我有赎金。” “骑士,骑士只配舔我皮燕子里的毛,说不说?”审讯官冷笑一声,旁边戴着黑头罩的大汉便开始脱裤子。 克里克斯马上大喊起来:“有三千五百人到三千八百人,骑士八百五十多人。”“多少方旗?多少侍从?”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可以知道。”那审讯官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头罩大汉再次开始脱裤子。 克里克斯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哭嚎声:“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骑士,谁能告诉我呢?” 阿尔芒摁下审讯官手里的烙铁棍子:“这三千多人,是走那条道过来的。” “额,南特大道有一支,国王大道有两支,梅森马道有一支……”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有三千多人,但分为了多路进军?”让娜用骨针魔物毛线缝补战旗的手停住了。 “圣主在上,我没有半分虚言,一共七路。” “七路?他们分成了七路进军?”阿尔芒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娜放下了手中的战旗,低着头注视着这名为克里克斯的骑士:“你们就只派了三千人,为什么要分成七路进军?” 克里克斯舔着干涩的嘴唇:“马泰伯爵和谢西顿男爵是死敌,不愿意一起走。 哈恩茨克骑士得了病落在最后,蒂罗尔伯爵向来看不起其他贵族……其余的几位高贵者都有各种原因……” 经过克里克斯的解释,让娜渐渐明白过来。 这些出征的卡夏贵族联军,本身内部就有各种矛盾与龃龉。 出于贵族的尊严和风范,他们互相不服,根本就不愿意屈居人下。 当初的金河乡的诸多骑士与贵族同样不肯互相配合,主要是有老祖母、尼德萨尔和金河乡大主教他们才肯联合。 可卡夏郡本就是胡安诺派大本营,教会的势力早被架空了。 更没有诞生出老祖母或尼德萨尔那样的人杰,以至于集结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个档口,小池城的募集的军队都北上打了一仗打输回来了。 兵分七路,那每一路不过三五百人,其中一路已经被让娜给击溃了。 当初小池城兵分两路救援急流市都够分裂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和这群贵族比起来,小池城派出的军队居然都算是团结的了。 “你们来攻城时,他们扎营了吗?”让娜伸手揪住克里克斯的衣领,瞪视着他的双眼。 “我,我……”空气中隐隐有闪电噼啪的声音,而克里克斯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说话,我只给你三秒钟,三……” 想起战场上那几具被电成焦炭的尸体,克里克斯心脏砰砰直跳,他顾不得隐瞒,一股脑地将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扎营了,前军都扎营了,后军还在行军,没有扎营。” “在哪个位置?在地图上点出来。”让娜随手一丢,克里克斯近百八十磅的躯体被丢出去半米多远。 抬起满是擦痕的脸,他狼狈地从地面爬起,一道闪电便从两腿之间穿过,将地面劈得漆黑。 不敢怠慢,克里克斯飞速地扑到桌子前,在地图上指认出了四个地点:“我就知道这四个。” “不是分成了七路吗?去了一个,应该还有六个,为什么只有四个营地?” “有两个高贵者和老毛里茨阁下不和,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营地位置。” “大概的方位和可能的活动范围画出来。” 细小的闪电拂过克里克斯的脖颈,他打了寒颤,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地在地图上画出了两个区域。 让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图看了足足五分钟,可她才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外面下雨了吗?” 马丁被让娜问得一愣,随即看向身边的另两名僧侣,其中一人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脑袋探出去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没有下雨……”话才出口,他就感觉到额头有些冰凉,拿手一摸却是雨点的水迹,“诶,下了,下了。” “叫所有圣铳骑兵与骠骑兵集合,抛弃所有多余辎重,换快马,三十分钟后,跟我出城!”让娜的眼睛亮得仿佛在发光。 (本章完) 第398章 夺营斩将 第398章 夺营斩将 乌云被雷电劈开,雨水瀑布般顺着裂口直泻而下。 磅礴的雨水像是浮在空气中的海浪,铺天盖地卷在帐篷的油布和马泰伯爵旗帜纹章上。 在巡逻士兵皮靴旁的水坑中,时不时地就被砸出一道道水泡或细小的水柱。 拒马和尖刺木桩胡乱地摆在营地的外围,数百顶大小帐篷在狂风中来回摇晃,帆布被风鼓动得呼呼直响。 尽管这才晚饭后不久,可由于雨夜很难点火,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帐篷内休息。 只是偶尔有卫兵队长等军官聚集在一起,躲在小帐篷中,点起最便宜的油灯,在矮木几上将木片和骰子一次次掷下。 偶尔他们会抬头,拉好门帘,防止飘飞的雨水从缝隙中渗入。 每当这时,他们都会把嫉妒仇恨的目光投向最中央最豪华的帐篷,那时马泰伯爵和骑士们的帐篷。 最受欢迎的骑士们将会来到大帐中,与尊贵的马泰伯爵共进晚餐,只有那些大人物们能享用从附近找来的武装农女儿或市民之女。 这座营地中最痛苦的反而是关卡旁边草棚子里的士兵。 临时搭建的草棚子为了视野四面漏风,雨水斜吹在他们的躯体上,唯有一件斗篷和草帘能遮盖。 尽管是夏天,拄着长矛依靠在火盆边的守门卫兵还是打起了喷嚏。 不过夏天的雷雨向来是一阵一阵的,没过多久,打在草棚子上的雨声就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扭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帐,那卫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无嫉妒地诅咒道:“美酒美食,你们就等着下火狱吧,哎哟。” 一道白光乍现,将原先快要睡着的士兵吓得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云端,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空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轰!” 此时那惊雷声才从山谷和原野见回荡开,朝着营地中奔涌来,就好像是万马在奔腾。 “圣主在上,我当是什么呢。”被惊吓到的士兵朝着雨夜看了好一会儿,可没有月亮的雨夜,只有濛濛的雾气和巫师手指般的枯枝烂叶。 或许是幻觉吧?真是多疑了,卫兵自嘲地摇摇头,这样的雨夜,他这种守门卫兵难道还有什么用处吗? 自我安慰着,士兵转过身,将长矛靠在柱子上,岔开腿,便想要解开了腰带方便。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发毛,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危险要来临一般。 闪电降临人间,山林与营地又一次亮如白昼,那士兵下意识地撇头看了一眼。 等等,那雨水中跃动的黑影是什么? 耀眼的金光在卫兵的眼前绽放开,他连解到一半的腰带都来不及系好,提溜着裤子,就朝挂在柱子上的号角扑去。 “唏律律——” “滚开,跪地不杀!” 电光照亮了圣女雨水中的盔甲,盔甲上反射的白光仿佛火焰般燃烧跳跃。 让娜的脸庞被雨水打湿,被法力染成淡金色的发丝胡乱贴在鬓边,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名卫兵,仿佛诺恩神话中的女武神。 雨夜的雷光中,黑色的战马四脚腾空跃起,在拒马和尖刺上方飞行。 卫兵右臂传来爆炸般的痛感,沛然的巨力撞击在胸口,将他整个人撞得双脚离地,飞出去两米多远。 后肢的马蹄踩在泥地上,黑萝卜两只前足抬起,重重砸地,泥浆四溅。 卫兵的哀嚎却被雨水声和雷声完全遮掩。 “轰!” 雨夜里的闪电从让娜掌心飞出,砸落在横亘于地面的拒马横木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口子。 数百名骑兵搬开了熊熊燃烧的横木两端,从这个小口子中鱼贯而入。 高高举起了战旗,让娜双目瞬间锁定了灯火通明的大帐。 在无数黑暗的小矮子帐篷中,它实在是太显眼。 “快步冲锋!” 喊出这一句口令后,让娜便如同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二百多名圣铳骑兵紧随其后,三百多骠骑兵落在了后面。 从营门到大帐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马泰伯爵甚至没有将大帐和营门做交错处理,就这么直勾勾地摆在营门大道的尽头。 沿途的其他巡逻卫兵还在打盹或打牌,前一秒低头还是泥巴黄土与骰子,再抬头便是锤矛和军刀划过的弧线。 一具具脑浆炸裂或仅存脖子的尸体倒在路边,热腾腾的血腥气就这么和雨水一起升腾起来。“示警,示警!” “阁下,出乱子了,快吹号啊。” 门口的长戟兵们注意到了乱象,四名长戟兵弯下腰,举起三米多长大戟,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让娜。 “滚下来,蠢农妇!” 四把长戟带着残影挥来,朝着让娜的脖子、肩膀和两边大腿钩来。 “滚开!走狗!”让娜的瞳孔都要被法力的光芒淹没,她右手挥出,电光亮起。 刺眼的白光化作紫蓝色的闪电,顺着雨水钻入了长戟兵们的盔甲缝隙中。 四声整齐得仿佛约好的“诶”嚎声中,抽搐的躯体向着两边直直倒下。 骑在黑萝卜的背上,让娜不请自来地跳入了酒香扑鼻的帐篷中。 战马跳上桌子,踏碎了白瓷碗碟,踢翻了黄金烛台,芸豆,鲈鱼,飘着青烟的香炉滚落了一地。 香炉点燃了华贵的丝绸,精致的雕座椅上火焰流淌。 “谁?你是谁?” “滚出去,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贵族们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又惊又怒地朝着闯入他们宴会的女骑士怒吼。 帐篷的柱子发出了木纤维断裂的哀嚎,整个大帐篷都在摇摇欲坠。 无视了挥剑朝着她砍下的骑士护卫们,让娜左右手五指张开,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将双手对向身体两侧。 从附近赶来,试图解围的披甲军士和骑士还没靠近,帐篷内便爆发出了一阵亮如白昼的闪光。 紧接着,原先的灯火通明的帐篷内卷起了一阵飓风,门帘和帆布哗啦啦吹动,连雨水都倒飞开来。 整个战场大概安静了两三秒,马泰伯爵的脑袋才从门帘后探出。 先是头顶,再是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接着是他滴着鲜血的脖子,和插在他脖子中的金色旗枪。 “高贵者们!”让娜脸色在电光中有些惨白,声音似在讥讽,又似在命令,“跪下!以圣孙子之名,跪下!” 让娜话音刚落,身后的帐篷轰然倒塌。 被泥浆包裹的地毯上,是四十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六神无主不断尖叫的流莺和少女。 骑士和修士们呆呆地站立着,从营门被破到现在一共不到五分钟吧。 他们已经尽快赶来了啊! 可现在整个营地都在混乱之中,卫兵们来不及换上甲胄,便被骠骑兵们一一砍翻在地。 “没听到吗?”让娜的旗枪向前一甩,马泰伯爵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他们眼前,“我叫你们跪下!” 几名披甲军士对视一眼,再看看满地的尸体和让娜身上跃动的闪电,长叹一声,苦着脸顺从地将武器丢开,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厮杀声渐渐被雨声掩盖。 在成群结队哭丧着脸的俘虏们之中,让娜端坐在帐篷里,毫不客气地撕咬着贵族们剩下的烤乳猪。 其余的圣铳骑兵们同样一声不吭,围在让娜身边进食。 葡萄酒、烤肉、名贵的香料,连战三场的骑兵们根本品不出来,只是全都粗暴地塞入了嘴中。 科莱博脸颊冒出了红晕,显然是兴奋所致:“……有卫兵三百多人,骑士近百人,俘虏卫兵二百余人,骑士仅有六七人逃跑,剩余的不是投降就是死伤。” “我不要你告诉我这个。”咬碎了猪骨头,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去,让娜抬起头,“最后的那两个营地打探到了吗?” “没有,没问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不在这附近。” “那目前距离咱们最近,势力最大的营地是哪个?” “穆萨克伯爵,那个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他的营地有六百多人,其中甚至有二百多个骑士。” 用面包把盘子里的油脂擦干净,让娜三下五除二吞下肚子,站起了身,面色苍白但神采奕奕:“五分钟后启程,目标,穆萨克营地。” (本章完) 第399章 一定是谢西顿的阴谋! 第399章 一定是谢西顿的阴谋! “阁下,小心——” 穆萨克才走出帐篷,便感觉到左胸一痛,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左倾斜。 爆开的血雾从穆萨克左胸升起,哪怕他传来锁子内甲,但面色还是瞬间铁青起来。 周围的护卫们马上举起了圆盾,将穆萨克护在了身下。 “让开,你让开,不要遮挡视线。” 搀扶着站起,穆萨克环视四周,天空降下的冷雨都要流到他的心脏上了。 眼前的营地到处都是厮杀的场景,骑着战马的兽化人骠骑兵小队在营地中来回奔驰。 一具具没来得及穿戴盔甲的骑士和卫兵在支援和奔跑中被一道道残影掠过,血箭便会跟着从脖子上射出。 “这叫炸营,你管这叫炸营?” 穆萨克忍不住大叫起来。 和马泰伯爵通宵玩乐不同,穆萨克向来自律,准时准点睡觉,可就在他睡得正香之时,却忽然有侍从告诉他炸营了。 只是起床一看,却根本不是如此。 兽化人骠骑兵们正四散开去,不断地敲锣打鼓,踩踏帐篷,点燃粮草。 他们抽出了悬挂着的军刀,弯曲狭长的刀身划破了空气,精准地切入了慌张无措的骑士和卫兵们的躯体之中。 与帝国常用的骑士剑不同,这种特殊的马刀在骑兵作战时更适合进行劈砍动作。 在高速移动时,弯曲的形状更有利于拖割。 在劈砍过程中,这种设计不会因为直线刺击而卡住,减少了骑兵劈砍时对自己手腕的反作用力。 偶尔有穿戴整齐的骑士们,还没来得及聚集在一起形成战阵,便是圣铳骑兵们一拥而上。 在砰砰之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中,还没开始反击,就被摁倒在地。 整个营地内乱成了一锅粥。 “这哪儿是炸营,这分明是被夜袭了啊!”穆萨克寒声怒斥道。 “穆萨克阁下,那我们该怎么办?” “叫上剩余能战的骑士,我们去格蒂山和蒂罗尔会合!”穆萨克咬着牙,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指令。 目前整个营地都炸营了,有些骑士甚至在睡梦中就被割下了脑袋。 黑灯瞎火的,又是雨夜,根本没法建立起有效的联系,那就无法建立有效的指挥,留在这没有任何意义。 “一定的谢西顿那老家伙偷偷放开了一角,故意让他们进来的。”朝着马厩方向跑去,穆萨克还是寒声低骂。 如果不是谢西顿这个老混蛋,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算有那个闪电魔女,一路从另一边杀过来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话,报信的骑士们早该到了,他们不可能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营地附近。 就因为和自己有点小小的私仇,结果把米扎姆阁下的任务给搅黄了,这谢西顿太不识大体了。 其实穆萨克伯爵对骑兵奇袭速度的预估是建立在两点上的,第一点就是天气。 在这种雨夜,本就不适合骑兵进行突击,就不怕看不清路或马蹄打滑从马背上掉下来吗? 但这个问题对于圣铳骑兵来说却不是大问题。 让娜看清地面不要太简单,甚至还能时不时用闪电照亮前路来引路。 至于圣铳骑兵们,他们全是圣眷者,多余的圣力用来驱动荧石照亮光芒完全不成问题。 火把怕雨水,难不成荧石也怕雨水吗? 第二点就是夺下一座营地后再启程的问题,以正常的速度,一晚上打下两个营地就不错了,怎么着都不会打到偏后方的穆萨克营地的。 这是因为在夺下一座营地后,骑士们是必定要抢夺财货的。 但和穆萨克伯爵计算的不同,圣铳骑兵在攻下一座营地之后,是不抢财货的。 或者说,由于实行的是集体功模式,而且霍恩不惜影响救世军政府运行,都要把优良的会计投入军队当文书。 战争获得的战利品和财货会在战后一五一十地下放,圣铳骑兵们完全不用去抢夺财货。 做到了前两点,就抵消了湿滑泥泞地面带来的速度影响。 这就导致圣女的骑兵们比马泰伯爵的逃兵晚出发,居然比他们还要早到。 “不识大体的谢西顿。”穆萨克按着流血的伤口,勉强爬上马鞍,“等着吧,我要告到飞流堡,我要告到圣座,我要告到圣座!” 在穆萨克的组织下,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士小分队偷偷摸摸地朝着蒂罗尔营地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几步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侧方响起。 马蹄踏飞泥水,闪电照亮了一切。 穆萨克马队的侧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骑兵小队,直直地朝着他们杀来。 领头的就是那个闪电魔女,她平举手中的泛着金光的旗枪,随着跃动的黑马不断起伏。 “怎么办?” “不要恋战!我们转向!”穆萨克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回应道。从天空鸟瞰下去,两支马队,一支向左回旋,一支向右回旋。 几秒后,向右回旋的马队直直地杀入了穆萨克马队的队尾。 雷电像是闪着白光的带子,在马队中急行跳跃,灼烧马匹和马背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们。 皮肤卷曲,露出粉红色的血肉,淡黄的脓液和鲜血在骑士们的躯体上流淌。 身边的骑士们一个个被电翻,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马背掉落,在地面砸起泥水。 都跑出去这么远了,可后面的魔女仍旧紧追不舍。 在身边的护卫在铅弹和闪电中减少得只剩十来个的时候,穆萨克忽然一咬牙,对着其他骑士喊道:“你们走,我殿后。” “阁下,您……” “快走,把消息通报出去,给马泰,给哈恩茨克,给蒂罗尔,这些圣铳骑兵敢来,就把他们围歼在这里!” 丢下这一句话,穆萨克带着两个扈从,便转过头朝着一马当先的让娜冲了过去。 三十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个恍惚双方就进入了最危险的交战区。 “魔鬼!” “魔女!”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铁甲的撞击声响彻耳畔。 接战的瞬间,天空中一道闪电亮起。 穆萨克不由自主地闭眼,可这对适应了闪电的让娜来说,这就是圣父在打火镰为她照路罢了。 “轰隆——” 炸雷的声响将穆萨克从迷茫中叫醒。 冰冷的触感从胸口传来,他低下头,看着胸口上下晃动的旗枪。 他两胸之间的软骨被扎得粉碎,闪电乘坐着水汽遍布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是动弹不得。 屁股底下马鞍的触感消失殆尽,穆萨克居然重温了多年来未曾体验的失重感。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一招便被戳穿了胸口,仰面摔在了地上。 至于冲过去的让娜则咬着牙,从肩膀上拔出了那根粘着血丝的骑枪。 穆萨克不愧是摸到了封号边的敕令骑士,她居然少见地被刺穿了左肩,鲜血顺着裂口一缕缕流下。 “穆萨克伯爵死了,穆萨克伯爵死了!”科莱博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其余的圣铳骑兵跟着大喊大叫。 这本来只是圣铳骑兵在喊,最后顽固抵抗的卫兵与骑士们打眼一看,穆萨克的战马上空无一人。 地面满是横七竖八抽搐哀嚎的骑士们,到处都是烧杀的兽化人骠骑兵。 穆萨克伯爵真死了?那还打什么啊! “穆萨克伯爵死了,快逃啊。” “快逃快逃,我们败了!” 卫兵和骑士们颇具创意地在穆萨克伯爵死了之后添加了一句快逃啊,充分体现了信民群众的文学创造性。 在口号所到之处,卫兵们纷纷丢弃武器逃跑,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卫兵和骑士。 有些人藏在了茅坑中,有些人爬到了树上,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跳入了涨水的河流中。 骠骑兵们欢呼着,开始四处追逐这些逃跑的卫兵与骑士。 驱马来到老骑士面前,让娜伸手握住了她那柄被穆萨克一起带下马的圣杯战旗旗枪。 她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一股一股带着胃酸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穆萨克两手爆出青筋,死死地握着让娜的旗枪枪杆。 “你别得意,咳咳咳——”被自己的鲜血呛到的穆萨克虚弱地怒吼道,“你们完了,敢深入到这里,你被四面包围了……” “你有点幽默了。”让娜缓缓地转动枪杆,时不时散开旗枪时不时收紧旗枪,将穆萨克的内脏搅得一团糟。 不得不说,高阶骑士是真难杀,正常人早就死了或者痛晕过去了,穆萨克不仅神志清楚,甚至还能讲话。 “哈哈,哈哈哈哈。”尽管疼得话都说不全了,穆萨克仍旧阴狠地笑了起来,“我南边是马泰伯爵,东北的格蒂山有我的朋友蒂罗尔伯爵,西北边还有哈恩茨克骑士…… 刚刚逃走的骑士们已经去通知他们了,你们被包围了,我死了,你们也逃不脱!” 听了穆萨克的话,让娜神色僵住了,她缓缓扭头:“科莱博!” “怎么样?我还幽默吗?哈哈——哈哈——”穆萨克笑的鲜血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此时的科莱博骑着马奔来:“怎么了?” 让娜掏出了羊皮纸,指着上面的两个位置,忍不住笑地说道:“最后两个营地终于找到了,你立刻派骠骑兵去侦察这两个位置。” “真的吗?”科莱博立刻惊喜地大叫起来,“太好了……我亲自带人去。” “好,快去快回!” “……啊?”原先正处于弥留之际的穆萨克,回光返照般地抬起了脑袋,睁大了双眼,“啊?!不,不,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本章完) 第400章 大捷归来 第400章 大捷归来 “这都中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城墙上,踮起脚尖朝着西北方张望,十数名市议员和民兵首领都焦急地等待着。 身穿丝绸袍子,头戴垂缨的富商们紧张地摩挲着手杖,他们不少人的眼眶周围都带着黑眼圈。 昨夜圣女不顾反对,强行带着六百骑兵援军去夜袭,他们都没有睡过好觉。 早上天蒙蒙亮,他们顶着雨水都要站在城墙上等待,确保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石块的缝隙流下,流过了木质的牌匾,流过了河狸的浮雕镶板,流过了墙头努力伸出脑袋的白色洋甘菊。 水滴滴落在地上,将墙面的裂缝中的血迹冲出,但空气中却没了很多血腥味。 经过一晚上的暴雨,本该在早晨返回的六百骑兵硬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我就说,就不该主动出击啊,这下可出事了。”望着空荡荡的平原,一名雇佣兵首领忍不住低声蛐蛐道。 仿佛是起了个头,各种压低了嗓门的蛐蛐声在墙头互相传染着。 “要不然咱们再派点人去看看吧?” “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军,这下总不能又要砸进去吧?” “说不定是被打败了,没脸回来,这会都逃跑了呢。” “圣女殿下这么做,必定有其用意,别乱说了。”圣道派的议员史凯格走过去,低声呵斥道。 那几个蛐蛐的虽然不服气,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坐在条凳上,阿尔芒倒是丝毫不慌,他甚至不是早上来的,而是中午来的。 等待让娜的同时,他手捧一本书甚至还在阅读和做笔记。 马丁面上仍旧是淡然的模样,可心中还是焦虑起来。 毕竟以六百击三千,五倍之敌啊,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援军又没了。 最怕的是让娜出了什么事,这才是最致命的。 目前救世军的两个灵魂人物,一个是霍恩,另一个就是让娜。 这要是让娜出了什么事情,后面的急流市就更是没得打了。 “快看,你们快看!”踩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墙垛上,戴着草帽的少年单脚站立,指向一个方向。 所有人立刻挤到了这个方向,更有把半个身躯都探出城墙眺望的。 马蹄重重砸在泥水中,一骑轻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兽化人从马鞍上站起,手中的长矛高高地挑起了三颗人头:“大捷,大捷,贵族联军已败,三名魔鬼全部伏诛!” “大捷,大捷!” ………… “回来晚了点。”扒着马鞍,让娜侧身从马背下跳下,伸手捏了捏阿尔芒比之前干瘪的脸蛋,“俘虏太多,路太滑了。” 在她的身边,城门口的橡木大门敞开。 俘虏被长绳捆绑,亦步亦趋地艰难向前。 帆布盖着财货装满了马车,在市民们呆滞的眼神中朝着小池城的教堂运送而去。 居然赢了,看样子还不是小胜一筹,还是大获全胜。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获胜的程度到底是什么样的? “多少俘虏?多少战果?”马丁迫不及待地问道。“七路大军,三千多人,其中跑了有小一千吧。”摘下头盔夹在腋下,让娜从脑后解开了盘起的辫子,任其自然地垂在腰背处,“剩余的两千多人里,我们带回来了八百多,都是最精锐的那部分,骠骑兵镇不住这几个。” “等等等等,您的意思是,卡夏郡贵族联军全军覆灭了。”史凯格议员凑了上来,几乎无法相信地问道,“那可有三千人,还有那么多骑士。” “什么骑士?我打的就是骑士。”让娜翻了个白眼,“三千多人分七路驻扎,每个营地就三五百人,其中骑士少的只有几十个,多的才二百个。 我们有六百骑兵,其中还有圣铳骑兵这种精英,况且还有雨夜相助呢,这还打不过,不如回家卖薯根。” 前来迎接的民兵们和市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难以理解,卡夏郡教会派贵族用时一个多月集结的三千军队,由卡夏郡最强的骑士穆萨克带领。 这三千多人大张旗鼓,行军了半个多月到了附近。 还没开战,就把整个小池城的富商和市议员吓得跑掉了三分之二。 他们以为自己要打的是守城战,结果这圣女一来,给打成歼灭战了。 这黄毛丫头带着六百骑兵打了六仗,这样的强军就在一夜间土崩瓦解,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除了。 这到底是卡夏郡的贵族联军太弱了,还是救世军太强了? 要知道,整个小池城所有市民和民兵都做好了与城市共存亡,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打算。 遗书都写好了,藏私房钱的地点都给自家婆娘了,突然就说不用打了。 尽管这是一件好事,可不少民兵脸上还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这,这不可能啊,七个营地都被剿灭了?”一个老雇佣军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倒没有……” 几个雇佣兵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就说嘛,怎么可能七个营地全部端掉,他们的坚守策略还是有合理性的。 “……毛里茨带领的库什骑士营地提前跑了,我们没抓到,还有那个谢西顿男爵,被揍了一顿后,他也带着几十个骑士跑了。” 在民兵们呆滞的眼神中,让娜掰着手指头,一个接一个报着。 “那个叫谢西顿的,本来可以抓住他。”科莱博把战马的缰绳递给旁边的侍童,满脸可惜地笑道,“结果雨下大了,夜间涨水,把桥给冲了,否则他必定是逃不出去的。” 那几个雇佣兵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合着你们的剿灭是指全歼是吧? 整了整衣摆,阿尔芒轻咳了一声:“姐,这些骑士俘虏就安置在城内的地牢吧,其余的关押起来就行。” “好。”没有多想,让娜点点头,朝着那几个领头的圣铳骑兵招招手,叫他们引导俘虏分流入城或去野外。 阿尔芒则叫来那些圣道派的议员,排成一排站好,准备给让娜引荐一下:“姐,我给你引荐一下,这都是小池城重要的代表。” 站在首位的史凯格议员马上换上了笑容,打理了一下衣服,堆着笑走上前,便要抚胸行礼:“很高兴……” 没想让娜看了眼他的丝绸服饰,就打起了哈欠:“啊~,我太累了,给我准备一点食物和水,还有一张床,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史凯格躬下的腰顿时僵住了,城门洞中的滴水落在他的后脖颈,让他身体颤动了一下。 还是马丁走上前解了围:“圣女殿下血战了这么久太累了,等晚间的正式宴会再引荐吧。” “史凯格先生,我们等晚宴再正式会面吧。”让娜机械般的语气和礼仪和史凯格说了一声,牵着萝卜,朝城内走去。 在旁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史凯格重新直起腰板,不以为忤地朝着自家伙计喊道: “弄点烧鸡和葡萄酒,还有烤猪蹄,务必在圣女落座前准备好。 还有,去准备一张最好的法兰楠木床,不,把我女儿的床搬过去,就那个天鹅绒床垫和丝绸被,对,现在就去。” (本章完) 第401章 行军受阻,但影响不大 第401章 行军受阻,但影响不大 酷烈的阳光照射在灌木丛、田地和山毛榉上,头盔反射的阳光随着车辆的移动而跳动。 水坑倒映着湛蓝的天空,雨后的晴空格外地清冽。 可下一秒,一只短靴伸了出来,一脚踩在了这水坑之中。 原先清澈的雨水瞬间被泥浆搅浑,还没等它重新沉淀下来,一双双踩着短靴、马靴或草鞋大脚便接连不断地踏入了水坑中。 在零散的村庄庄园和荒草间,作为先锋的黑帽军八个军团排成了五路纵队,快步向前。 每个军团都是一样,前后都是圣铳手的纵队,而中间则夹着长枪手的纵队。 这样一旦遭遇敌军,圣铳手就能迅速纵队改横队,站到两边,而中间的长枪手顺势向前,就能形成最基本的临战队形。 土黄色粗麻裤子摩擦着,无数双结实有力的腿交替迈动。 每次粗壮的大脚落下,泥点子都会溅在了绑腿和靴子上,没多久,一双好好的布鞋就有被泡烂的趋势。 有些心疼鞋子的就会拿绳子把鞋子系在一起,挂在脖子上,穿着自己编织的草鞋跟随行动。 地面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每走一步稀泥都要淹没到脚面,而装满了沉重盔甲的辎重车与霍恩战车则陷到了轮毂。 蚊虫跟随着马匹与人群飞舞,蜻蜓在战争修士们的头上空飞来飞去。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杰什卡看着以超乎寻常速度行进的步兵方阵,忍不住抱怨起来。 在他的身边,骑在战马葡萄的背上,霍恩皱着眉看向这不断行进的军队,同样皱起了眉头。 前几天下了两天的雷阵雨,尽管大多是晚上暴雨,白天小雨,可还是大幅拖慢了救世军的行军速度。 问题并不在于雨水对行军的阻碍,而是雨水对道路的破坏。 在几场暴雨后,雨水将整个道路都泡软了,严重拖慢了救世军行军的速度。 救世军已经加快了步伐,可还是只能将速度维持到稍微持平的25公里每天。 “还国王大道呢,国王肠道还差不多。”从一旁路过的科勒曼将汗脚从泥地里拔出,跟着抱怨起来。 从郎桑德郡到卡夏郡的国王大道年久失修,和芒德的国王大道不同,它基本就是一条夯实的土路,雨稍微下大点就是一片泥泞。 可要是不下雨,那又是一阵尘灰。 但对于霍恩来说,宁愿多吃点灰,都不要这么在路上耽搁了。 他们从7月12日早上出发,到今天已经是7月17日的中午了。 尽管已经晚了半天,可他们还是没能到达小池城,起码还有十来里左右的距离。 霍恩自信以让娜的能力和魔女实力,守住一座小小的小池城不成问题。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贵族联军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可毕竟是有超凡力量的存在。 这里晚了半天,再让这些贵族联军拖一拖,估计又要再晚上一整天或更多天,继续耗下去,说不定急流市都要被攻破了。 “大家做好警戒。”霍恩对着一旁传令的孩儿军喊道,“告诉他们,加把劲,目前小池城被贵族联军层层包围,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啊。” “噢!”随着命令下达,队伍中发出了大小不一的呼喝声,然后整个队伍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 “让诺斯骑士们去附近侦查一下,我们在靠近小池城五里左右的位置扎营,尽量在夜晚降临前摸清他们的底细,顺带联络上小池城。” 一条条命令下达,身穿黑甲的诺斯骑士便四散而出。 让娜离开的时候,说是带走了全部的骑兵,但她只带走了救世军的全部骑兵。 如缪拉带领的诺斯山猪骑士们,则留在了黑山堡。 毕竟金河乡新降,假如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好镇压。 当初霍恩返回贞德堡之前,和伊贝贵族集团签订的协议就是对方要出至少二百个骑士来助战。其中方旗骑士至少三十个,扈从骑士不得超过半数。 统领这批人的,将会是霍恩的两个老熟人——手下败将一号佩里尼和手下败将二号多梅尼科。 阿尔科家族可以算得上救世军政府的功臣,这个家族三个伯爵都参与了救世军在朗桑德的每一场战役。 但凡有他们在的战役,救世军都是战无不胜。 在小池城和急流市的情报传开后,老祖母倒是没有反水,而是切实地讲信用。 她按时将三十五名方旗骑士,七十二名侍从骑士和九十九名扈从骑士等二百零六名“库什骑士”,一共送到了黑山堡。 之所以说他们是“库什骑士”,主要原因就是这些贵族的血统,可能比他们口中达内公爵还要低。 不说十六分之一了,六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 这二百多骑士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外乡贵族和本地库什贵族的混血。 他们大都换了身库什传统半袖袍子,就自称是库什人了。 至于那些第一代来的或不愿改的贵族,就别怪老祖母心狠手辣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骑士的人有的是。 那些管家,扈从骑士,甚至是雇佣骑兵和流浪骑士,哪个不想要一座庄园做封地? 霍恩摸着下巴的手不由地顿了一下。 或许老祖母讲信用是假的,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整合金河乡内部的骑士力量? “谁?”队伍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躲在草丛里的那个,站起来。” “手举过头顶,不许乱动!” “队长,别开铳,是我!” “呼!(hu!)”发出了快跑的指令,座下的葡萄打了个厌烦的响鼻,就朝着队伍的前方跑去。 泥浆飞溅,在一处灌木丛前猛然刹车。 对衣服上的泥点视若无睹,霍恩跳下了马鞍。 在威克多的黑帽第一军团侧面,一名商人和几名听差正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满身狼狈。 一名身穿丝绸袍子的商人被夹在中间,威克多跪在他的脖子上,将那人的整个脸庞都压入了泥水中。 显然这种卫兵用来压制暴民的手段,在眼下的帝国非常通行。 毕竟这种方式能抑制呼吸,能够对可能存在的超凡者实现压制。 “我,我不能呼吸了……”那商人用沙哑的哭腔喊道。 “你是谁?”霍恩朝两边示意,让威克多暂且放开他,“为什么要窥视我们行军?” “咳咳咳,我是小池城议员哈苏瑞安。”将含着泥沙的口水吐出,这市议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杰什卡马上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小池城被破了吗?” “没有,没有。”哈苏瑞安哭丧着脸,但还是要挤出笑容,“圣女殿下,一夜间连破七营,小池城之围已经解了。” “什么?” (本章完) 第402章 邀功让娜 第402章 邀功让娜 城内的青年市民们或是站在城墙上,或是躲在篱笆后头,瞪圆了眼睛,朝着眼前的大军张望。 热风吹起黑色的短斗篷,贴身的黑色毛麻混纺布笔挺地贴在身上。 金光闪闪的齿轮配饰尽管看不懂,可还是显得有一种特殊的金属质感的异域风情。 配合他们挺直的站姿和走姿,显得是那么地威风。 不少胆子大的市民劳工女儿都开始朝战争修士们投掷朵了,粉的黄的白的瓣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拱顶。 在这拱顶下,霍恩牵着战马葡萄,缓缓走到了让娜身边。 霍恩的斑马葡萄和让娜的黑马萝卜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平日里向来都是互相看不惯的。 这一见面它们就各自侧头,斜着眼不善地瞪视对方。 “哥,这次我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牛?” 看着都要把下巴昂到天上去的让娜,霍恩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很牛,立大功了。” 这一波让娜提前解决了卡夏郡贵族联军的问题,为霍恩争取到了至少两天的时间。 确实是立大功了。 让娜傻笑了一声,整个人顺势抱住了霍恩的后背,亲昵地和他脸贴脸地耳鬓厮磨起来。 这一幕在救世军的战争修士们看来习以为常,但看到这一幕的小池城人感觉天都塌了。 不少青年们的眼神中满是破灭感,我那个冷峻如冰击溃敌军,热烈如火仗义执言的圣女让娜呢? 这傻笑的村姑是谁?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圣女让娜吗? 这些天让娜六百破三千,一夜袭七营的事迹迅速传播开,作为小池城的恩人存在。 让娜本人的性格就是相当假小子的, 外加她豪爽和仗义的女武神性格,很快就成为了不少小池城青年心目中女神一般的人物。 此刻,他们的女神居然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一样,粘在别人的怀里? 而且那个人居然还比让娜要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恩感觉好像听到了一连串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立了功,有没有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感觉让娜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膀上,霍恩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两手从霍恩后脖环绕,让娜昂着头,闭眼撅起了淡红色的嘴唇。 “怎么?你嘴巴干?”霍恩故作不知道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嘴巴干多喝热水。” 毕竟帕斯里克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霍恩就算想做什么都没法做得太过火。 目前在家里返回之前,霍恩只能选择先拖。 唉,这嘉莉和让娜啊,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说不定还会再加个希洛芙? 晃了晃脑袋,霍恩心中自嘲一笑,人家可没表现出任何心意,这怎么下头习性旧病复发了呢? 松开了让娜的胳膊,霍恩在无数痛心的眼神中搂住了让娜:“船只准备得怎么样了?” 尽管没亲上不太高兴,可让娜毕竟是矜持的,没有像墨莉雅提那样强制爱,只是拽着他的胳膊:“都准备好了,走,我带你去看。”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不急。”霍恩意味深长的目光放到了阿尔芒带领的一众圣道派市议员身上,“我看这几位市议员等得够久了,不如先认识一下吧!” 好机会!史凯格见旁边的议员试图迈步,马上伸脚猛勾了一下他,那议员登时扑倒在地。 在那议员背后踩过,他小跑着冲到了霍恩的面前。 “向您致敬,圣孙教皇冕下。”摘下了帽子,史凯格便准备向霍恩行抚胸礼。 霍恩则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在圣道派里讲究没有贵贱之分,咱们就行这个握手礼吧。” 和七八名市议员们一一寒暄介绍,霍恩面带微笑,硬是没冷落任何一个。 被让娜冷落了好几天的市议员们忽然有一种找到组织、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愧是小池城的英杰,既然你们是本地人,这小池城就由你们来带我参观一下吧。” 经过几番介绍,霍恩对眼前的这几人都有了些了解,便主动提出让他们带自己参观。 “那您的圣骑士们……”史凯格为难地挠着眉毛。 这要是让军队闯入城市,那还得了? 可一部分领主就是会强行让士兵进驻城市,甚至将此作为发工资的福利待遇来招募士兵。 “没事,他们会自己驻扎在城外,你们别让那些流莺和闲杂人等进入兵营就行。”听闻此话,史凯格小松了一口气,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冕下,这边走。” 进入小池城,霍恩发现这个小城镇比贞德堡还要小一些。 道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酿酒坊、杂货店、裁缝铺等店铺,只不过相当破旧。 它们中有些店主还在运营,还有些店主则偷偷在封门木板上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救世军成员。 “为什么几乎每个店铺的前面都摆放了河狸的雕像或装饰物?”霍恩指着那些或是精致或是离谱的河狸问道。 “河狸是小池城的吉祥物,他们被称为小池城的建造者。”史凯格笑着介绍道,“要不是他们在上游建起了坝,那么小池城现在还是沼泽地呢。”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自由市都会有个小小的吉祥物,霍恩脑中闪过了狮身霍哥像的影子,嘴角立刻流露出一抹苦笑。 “你把小池城的历史和市政结构我说说吧,主要是最近十年的。” 经过史凯格等人的叙述,霍恩渐渐明白过来。 小池城在几十年前还是一个镇,主要是靠着胡安诺派(当时还叫开明派)主教才得以建立城市。 整个城市中最高的行政机构就是市议会,是要从市民中选举产生。 选民的要求是至少拥有三年稳定缴税记录和40金镑的资产或地产,并且年纳税超过1金镑的市民。 谁能选,会选出来什么人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市议会中的大多数就包括富商、公证人、教士、行会代表以及贵族成员,很多贵族家的次子都会寻求一份市议员的工作。 这些次子们往往就是贵族们在城市内的工商业代表,他们会长年居住在城市内,以至于发生背叛主家的事件。 不过小池城由于是胡安诺派的世俗大本营,底层的劳工并没有完全失去话语权。 正因如此,小池城市议会的市长之位都空位七八年了,因为但凡要选,很容易就会选一个胡安诺派上去。 到时候进一步放开选举权,得不偿失的。 自由市的市长并非一个固定职位,有时候会没有,有时候又会有多个市长同时存在。 由于城市结构兴盛的时间不长,很多政治体制都没有成长,有很多漏洞。 比如烙印城就闹出过让公鸡抽签选市长,结果选出了一个无比纯质的“灵魂高洁如儿童却被困在成人身体中”的市长。 但讽刺的是,他在任的七年里,是烙印城发展最繁荣的七年。 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店,霍恩忽然开口发问道:“你们的主营业务是什么?” “主营业务?您是说主要的钱财来源吗?”史凯格挠了挠头,“这个我们还真没具体统计过,大概是河运贸易和酿酒业吧。” 和急流市主营的金融和织染行业不同,小池城主要是靠着葡萄酒起家的。 小池城前身的教堂就有几款出了名的葡萄酒,在拿到教会颁发的99年葡萄酒特许经营权后,这座围绕着酿酒产业的城市就兴盛起来。 后来由于小池城的特许经营权,很多酿酒的修道院或商人都会在小池城设立代理人。 靠着当二道贩子和河流带来的货运便利,酒水加工和配套产业成了小池城的顶梁柱。 至于河运贸易,作为瑙安河支流下游的城市,最大的河运贸易是输入黑蛇湾北部的矿石和粮食。 换句话说,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心照不宣的走私。 小池城体量不大,靠着这两个产业就足以养活五六千人的居民。 “产业结构过于单一了啊。”霍恩看着市政厅前张开双臂的河狸雕像,那大理石河狸左手端着船只,右手端着酒壶。 “第一产业全是单一作物葡萄,第二产业市场份额相当小,第三产业服务业发展兴盛,但全靠所谓的经营特许令。 换句话讲就是放在自由市场上没有竞争力,要不是只有你们这能卖,那些酒水商早自己卖出去了。” “是啊,小池城抗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教会不准备再续特许权,而是转交给飞流堡。”史凯格伸手抚摸着河狸手中的酒壶,不无感叹地说道,“单凭河流贸易我们养不活六千多居民啊。” 霍恩站在门阶上抬头回望,他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是走神。 他看了小半晌才继续沿踏步向上,来到了引路的史凯格身边。 “我倒是有一点小生意可以和你们谈谈,不过现在为时尚早。”霍恩拍了拍史凯格的肩膀,“把船只准备好,我们后天早上就出发。” (本章完) 第403章 脸怎么紫了? 第403章 脸怎么紫了? 高大的城墙上布满了血迹和断裂的箭矢长矛,其中两面都被巨大的攻城车所覆盖。 几百名卫兵用战吼掩盖心中的恐惧,沿着攻城车的阶梯快速爬上,窜到了城墙上。 迎接他们的是一人多高,饱食了三天血液的吸血藤。 那手臂粗的藤蔓如八爪鱼一般胡乱劈打,所到之处便是一块块带毛的皮肉被硬生生刮下。 士兵们被丢下了城墙或吸干了血液,只留一具枯骨从墙边落到地上。 很快,这几百人的卫兵就呼啦啦从城墙上退了下来,一波从附近驱来的农民,则哭爹喊娘地顺着攻城车继续朝着城墙上攀爬。 农兵和卫兵交替攻城,就是为了消耗那魔女凯瑟琳的魔力。 不断使用法术,会对魔女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压力,很有可能出现狂暴化的情况。 这是在猎魔人顾问的建议下,采取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这魔女凯瑟琳的法术过于离谱了,不仅能催生植物还能掌控,数量还贼多。 在吸血藤面前,一个敕令骑士在战场上稍不注意都会中招。 而且经过训练的凯瑟琳,施法距离极远,教会的压制神术很难打到她身上。 猎魔人曾经试图暗杀,但魔女如今被库什黑骑与黑蛇湾巫师层层保护,送几个死几个。 不仅没什么效果,还差点让米特涅把城内的暗线都拔光了。 在那场大火后,这急流市居然还撑了一周左右,实在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要不是城内有魔女,他们估计早就攻下城池了吧。 这千河谷教会怎么搞的?怎么在千河谷藏了那么多的魔女? 东冒出来一个魔女让娜,西冒出来一个魔女凯瑟琳。 要知道魔女的产生概率是百万分之一,而成年的概率则是千万分之一。 黑蛇湾汇集了全帝国的魔女,目前仍在活动的魔女才堪堪达到十位。 这怎么千河谷教会重地,主要税源之一,居然冒出了这么多魔女,这合理吗? 心中带着对康斯坦斯的抱怨,阿尔曼带着一众教会军的高层,从战场前线返回。 下了马,一行人走在杂乱的帐篷和临时铁匠铺之间,目之所及,既有将木桶和陶罐顶在脑袋上的农妇,还有巡逻的士兵。 但凡是阿尔曼等人走过,那些士兵和农夫都得小心翼翼地靠边低头,哪怕是脑袋上顶着木桶都容不得半分迟疑。 “阿尔曼阁下,阿尔曼阁下。”可就在这时,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骑士从一旁窜出,拦在了阿尔曼面前。 “谁?” “滚开,贱民!” 两支大戟登时探出,架在了那中年骑士的脖子上,将他顶得连退了两步。 “你是谁?”摁着两名骑士的肩膀,阿尔曼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粗麻内衬的穷苦骑士,“告诉我你的家世,骑士。” “我是塔蓝尔家族的德赛。”那骑士在周围芒刺般的视线中,自顾自地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受巴尼福斯阁下雇佣而来。” 他鞠躬的动作太大了些,露出上衣亚麻混纺衬衫腰部的小洞,周围的随从和骑士们都纷纷偷笑起来。 他们心中都了然,这是一个穷困潦倒到不得不当雇佣骑士的骑士。 胆子倒是挺大,居然敢拦截阿尔曼了。 直起身,名为德赛的骑士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阁下,后勤补给的药剂有问题,我们喝了以后,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紫绀情况。” 所谓的紫绀是帝国医生们少有的医学发现,表现为面部和手掌的皮肤会呈现暗紫色,是“黑胆汁过多”的结果。 “紫绀?”阿尔曼先一愣,随后奇怪地反问,“这么久这么激烈的攻城战,出现紫绀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很快就能攻下城池了,再忍忍,到时候,我放开了让你们抢。” 这些超凡骑士们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喝一次药剂,血药浓度相当高,外加还在高强度使用呼吸法,很容易出现紫绀。 “阁下,这不是抢不抢的问题,发病的速度太快了,黑一点的人还不容易看,但凡稍微白一点的……” “好了。”科玛伯爵不耐烦地说道,“一点点紫绀就把你吓到了,阿尔曼阁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和你闲扯?” 阿尔曼拦住了科玛,温和地对着德赛说道:“我们正要去开军事会议,这件事,你后续与科玛伯爵对接如何?我会时不时地向他询问消息的。” 德赛看了一眼倨傲的科玛伯爵,眼中的疑虑谁都能看得出来,但他还是让开了道路。阿尔曼没有怪罪他拦路无礼,还这么给面子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肯定不能再蹬鼻子上脸。 “我的帐篷就在那边。”满脸不情愿的科玛指着一顶挂着蓝青色纹章旗帜的帐篷,“你想找我,和侍从说,但凡我在,他们都会让你进去的。” 科玛伯爵留了这一句话,就小跑着追上了阿尔曼,朝着中军大营走去。 不过在走出几步后,他又转过身,扭头仔细地看了一番不远处的德赛,这才继续朝着大营走去。 掀开帐篷的门帘,香料味、油脂味、腐烂味、石楠味混合着脚丫子的臭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阿尔曼都忍不住捏起了鼻子,一副眼睛被熏到的神色。 大营内摆放了几张桌子,贵族们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女人和美酒。 地毯上满是昨天吃剩的鸡骨头,桌面擦过了一遍可还是流油和酒渍,甚至把地图都给染模糊了。 整间帐篷之内,只有阿尔曼那张单独的座椅是干净的。 “我先去换身衣服。”阿尔曼对着帐篷内的众贵族道,“等我回来,就正式开始军事会议。” 见阿尔曼随同侍从去更换衣服,科玛伯爵四处看了看,发现几乎没人注意自己。 他便提着装饰了黄金十字星的长袍,缩着身体,在桌案后溜到了玛丽卡女伯爵的身后。 “玛丽卡女士,刚刚在外面,有一个叫做德赛的骑士好像发现了药剂的事情,我们要不要……” 德赛所说的事情,科玛伯爵心中一清二楚。 为了此战,阿尔曼和巴尼福斯不计血本,将大半个千河谷教区的仓库搬空,调来了海量药剂。 包括可汗药剂、蜘蛛药剂、抗波龙药剂等等,甚至还有很多用魔兽肉制作的药剂,是相当地珍贵。 于是分管后勤的科玛便和玛丽卡女爵商议,觉得战事旷日持久,药剂消耗得多一些也正常。 顶多就是检查的时候,拿点酒倒进去稀释一下呗。 然后科玛就和几个专管这个方面的贵族通了气,自己开条子,让他们派手下弄出去几批,然后一起分钱。 可坏就坏在,科玛为了保密,是单独和每个贵族约谈的,而且说话还含含糊糊地打机锋。 导致其他贵族们,都自以为只有自己在干,并觉得多拿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药剂被拿出去了预定量的三倍。 底层的仓库管理人员更是不敢说,还以为他们是各自行事的呢,只有德赛骑士发现了一点端倪。 直到钱到手了,科玛伯爵才愕然地发现,怎么多出了这么多? 等科玛再拿着药剂去检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药剂的浓度都不足原本的一半了。 至于骑士们的紫绀症状,就是喝了劣质的稀释药剂导致的。 “塔蓝尔家族的德赛?”在科玛期望的眼神中,玛丽卡女伯爵将粗壮的手指在手帕上擦了一下,“他是新主教歇利的亲戚,不要动他。”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把他贬成最低级的小队长?” “不,升他的职,把他调去管一个中队,给他多安排上战场的机会,别让他在后勤待着就行。”玛丽卡女爵摇着油腻腻肥胖的脑袋,用浑厚如男人的嗓音道。 德赛毕竟是贵族出身,身后还有新任的红衣大主教歇利,把他贬斥了,他只会固执地继续寻找真相。 如果让他当上骑兵中队队长,再让他多上战场,不仅没时间继续调查,就是歇利来了都不好说什么。 “好,我这就去联络。” 科玛伯爵刚想走,却被玛丽卡给叫住了,她目光灼灼地瞪视科玛:“在我们离开急流市前,必须把账面平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科玛伯爵汗流浃背地回应道。 尽管科玛和玛丽卡都是伯爵,但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男爵,而玛丽卡则出生于欧斯拉家族。 现任的欧斯拉公爵奥梅斯可是连老教皇都要留面子的存在,甚至于有人说荆棘园就是欧斯拉家族的后园。 平账的机会恐怕只有急流市破城的那段混乱时期了。 在此之前,得多注意啊。 “阿尔曼阁下回来了,快坐回位置!” 科玛伯爵立刻从忧心忡忡中恢复过来,挺直了腰板站好。 (本章完) 第404章 他们都是教皇的亲戚 第404章 他们都是教皇的亲戚 尽管阿尔曼走之前,暗地吩咐了仆人们把帐篷收拾一遍,可牛皮帐篷内还是满满的恶臭。 “把帘子掀开,光线太暗了。”有些洁癖的阿尔曼对门口的侍从们低语了一声,还是顾及了帐篷内贵族们的面子。 仆从将干净的毯子铺在了椅子上,阿尔曼这才坐下。 油腻腻的长桌上,昨夜彻夜狂欢的贵族们还没有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不少人甚至还在打着盹。 和位于帝国腹地的黄金平原不同,千河谷的贵族们还保留着老贵族们的粗犷和野蛮。 或许是因为物资的贫乏,他们的宴会向来是“不拘小节”。 在新玛丽风盛行的帝国核心地区,贵族们早就放弃了这种狂欢,而是用干净的桌面和骨瓷碗碟,优雅而安静地用餐,在舞会上彬彬有礼地交际。 面对着七歪八倒的贵族们,阿尔曼只能说他们颇有复古淳朴的风范。 “米扎姆教士临时有事,这一次我们先行召开会议。”阿尔曼揉着鼻子,实在是忍受不住地说道,“第一件事就是所有宴会暂停三天,并禁酒三日,以虔诚祈祷圣父的恩赐。” “啊?” 帐篷内顿时一阵哭丧般的嚎声,仿佛一天不开宴会就会死一般。 他们身边地那些男仆和侍女却都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再望向阿尔曼,眼中都闪过了感激。 他们都是被骑士们从附近抓来的漂亮女子和英俊男子。 作为凡人,连续地服侍了好几晚上的贵族们,他们的身体早就在崩溃的边缘。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猝死的侍女和男仆,他们被拖出帐篷,随意地掩埋在路边或者让其家人用板车拉走。 只是他们的家人大多都在急流市前攻城,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们,甚至会羡慕于他们的美色,不用再上战场了。 要知道,急流市周边本就是人烟密集之处,有不少平民。 为了快点攻下急流市,阿尔曼将这附近包括狗狐乡的平民们拉出来了一万多人。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发一把长矛甚至是一根木棍,不断地攻城,且每一天都要死亡上百人。 这些人中,起码有五分之一都是因为畏战逃跑或被骑士看不顺眼弄死的。 在下游的毕奇堡,每天都能看到数十具泡烂的尸体挂在水门的铁栏杆前。 他们展露出膨胀如气球的皮肤,在热气中露出一张淡蓝色的脸,小鱼小虾围绕在他们身边,将一块块粉蓝色的烂肉腐肉给撕扯下来。 展开手中的战报,阿尔曼心中还是不满,这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还是没能攻破急流市呢? 叫来仆从们给宿醉的贵族们擦脸醒酒,阿尔曼转头就朝着科玛伯爵问道:“那个德赛,你和他联系了吗?” “呃呃,联系了,我给了他权限,他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以后相关的事情我就找你来问了。”阿尔曼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科玛伯爵。 “是,是。” 看着那手帕擦汗的科玛伯爵,阿尔曼嘴角弯了一弯。 关于贵族们偷拿药剂的事情,他心里是有点数的。 毕竟你科玛拿了,她玛丽卡拿了,作为最高统帅的阿尔曼怎么可能不拿? 只是科玛做得太过火了,阿尔曼这才决心敲打一下他。 但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件事,因为知情就必须负责,不知情就可以不用负责。 至于这些药剂对战事造成的影响和对骑士造成的伤害,阿尔曼向来是无所谓的。 因为放在军营仓库里的药剂,只有底层骑士、卫兵和雇佣兵在喝,他们能提供什么战力? 阿尔曼手下的160名敕令,以及随从的其他超凡骑士,都有专供的药剂仓库。 那个可是孔岱亲王的私产,给科玛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拿的。 “各位……”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洗了脸和手,将油污勉强擦干净,阿尔曼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巴尼福斯主教发信,让我们尽快攻下急流市,越快越好。 我之所以下令禁绝接下来三天的宴饮,就是为了让圣父赐福,放心,等急流市一被攻下,你们想开几天庆功宴都成。” “为什么?飞流堡那边这么急吗?” 阿尔曼甩出了一沓信件:“你们自己看吧,霍塔姆郡的叛军势力越来越大了,他们甚至攻陷了多夫修道院,掳走了数千金镑的钱财。 我们相信,霍塔姆郡的叛军如今已经近万人!” 根据信件中的说辞,霍塔姆郡在骑士力量被抽调走后,对付起本地的叛军居然捉襟见肘起来。 往日都是先起一股再灭一股再起一股,每次都只需要对付同一个地区的单股叛军。可如今却是同时起十股叛军,可教会只有能力派出剿灭三股的兵力,还不一定能抓住他们。 作为霍塔姆郡叛军核心的圣舅姥爷军,其首脑瓦伦泰勒和安德烈利用了霍塔姆郡水网纵横的特点,借由小船快速移动。 在这两人的统一指挥下,各支叛军例如圣二堂弟军和圣大表哥军是神出鬼没。 神殿骑士们又没法在水上奔跑,只能生生地被耍得东奔西跑,让叛军到处奇袭教堂和城堡,根本无法彻底剿灭叛军。 “近万人,有那么夸张吗?”不知道是谁嘟囔起来。 阿尔曼没说话,其实他对这个数字也有疑虑,会不会是巴尼福斯催促他的谎言? 但他知道最起码的一点,就在飞流堡城外的多夫修道院被攻陷,可把这位向来惜命的年轻主教给吓坏了。 他一天之内发了十二封金漆信,要求阿尔曼“不惜代价地攻下急流市并尽其所能地快速返回。” “圣舅姥爷军?这又是什么?”拿起桌子上的信件,玛丽卡女爵粗粗地阅读了几行,一时间居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原来的圣孙军,首领是瓦伦泰勒,他自称是圣孙的舅姥爷,现在也自立为教皇了。”科玛伯爵在低声地解释起来。 不得不说,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弥赛拉教人格派的遗产仍然在影响千河谷人。 瓦伦泰勒的行径在霍塔姆郡形成了路径依赖,瓦伦泰勒首抄霍恩起义,其他人抄瓦伦泰勒起义。 但凡是个义军,都要和圣孙扯上点亲戚关系,才能得到认可。 在卡夏郡负责联络的阿尔芒则是你敢起,我就敢认,除非你太占便宜。 亏得千河谷人继承了库什部落的描述式亲属称谓体系,否则还没有那么多可用的圣亲戚呢。 “这霍塔姆郡叛军居然也自称教皇了?”一个天然喜爱逗乐的贵族忽然拿起一封信念了起来。 众人惊愕地凑上去,听着他阅读手中的信件,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自立为教皇,岂不是东头一个教皇,西头一个教皇,那这救世军到底谁是教皇啊?” “你自己看,圣父啊,这太亵渎了,但我太想笑了。” “西境守护教皇,东境守护教皇,哈哈哈,南北呢?南北呢?” “还西境守护,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了,好了。”被那名风趣的贵族搅合了严肃的氛围,阿尔曼尽管差点憋不住笑,但还是压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和巴尼福斯说好了,尽量在三天内拿下急流市,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阿尔曼此言一出,原先还在开怀大笑的贵族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硬是从欢声笑语变成了沉默不语。 这尴尬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除了个别贵族挠痒的沙沙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这些双目无神仍有醉意的贵族们,阿尔曼忍不住牙酸起来,他是怎么会想着让这群人出主意呢? 千河谷到底是个乡下地方,指望他们像长歌贵族或艾尔学者们那样挥斥方遒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就在阿尔曼想着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寂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帐篷外人影晃动,守门的大戟兵鞠躬带起了风,孔岱亲王的谋士教士米扎姆疑惑地看着大开的门帘走入了帐篷之中。 和阿尔曼一样,他一进来就捏住了鼻子,毫不犹豫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他没去管帐篷内尴尬不尴尬,直直地走到了阿尔曼的身边,伏在他的肩头低声叙述起来。 科玛伯爵悄悄地向左侧移了一下,只能在米扎姆的指缝间隐隐约约听见“财产”“城门”“美格第商会”“魔女”一类的词汇。 没等米扎姆说完,阿尔曼就激动地一砸桌子:“太好了,人在哪儿?” 米扎姆微笑着点头:“您随我来就见到了。” 阿尔曼站起身,见到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暂时先解散吧,具体的安排明天早上再说。” 仿佛是迫不及待就想离开,阿尔曼拔腿便走,可他刚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玛丽卡女士,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乐意效劳。”玛丽卡女爵站起身,脸上的铅粉簌簌地往下掉落。 “小池城那边没有消息了,能借用您的快马和快船去调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本章完) 第405章 最后两天,到达急流市! 第405章 最后两天,到达急流市! “等一下,我是玛丽卡女伯爵的首席骑士!你们不能……” 这位身穿白屮字织锦缎袍子的骑士话未说完,就被一道闪电直直劈中脑门。 电流顺着脑门烤熟了大脑,沿着脊柱一呲溜地钻入地面,附近几个路过的士兵,汗毛都忽然耸立起来。 在这辈子直了的首席骑士大人身边走过,让娜的铁靴踏上了巨大石块铸就的台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座提森镇是前往急流市的必经之路,镇民不多,六七百人,主要就是靠接待来往货船生活。 让娜此刻就站在提森镇码头边的石台上,瑙安河上吹来一股凉风,挑起了让娜黑中带着淡金色的头发。 在风声的呼啸中,她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号子声。 码头和两岸的房屋内,镇民们屏住了呼吸,从窗户的缝隙中观察着河面。 夕阳将半边瑙安河的河水染成发光的红绸缎,杉木船头如长刀在红绸中劈开白浪,卷起了飞溅的泡沫。 清凉的水汽跟随着泡沫升上天空,船头上下摆动着,从远处缓缓驶来。 货船……货船……还是货船! 船桨如蜈蚣行路般转动,近百艘船仿佛一只巨兽在河道中爬行。 白帆紧挨着,鼓动着南来的季风,无形的大手将船只推着向前,直到停靠在提森镇的码头边。 “嗨嗨嗨!” 在一声声呼喝中,七八根铁锚被小池城的水手们拽着跳入水中,他们游着泳,牵着铁锚向前。 直到爬上码头将人手粗细的铁锚卡在锚架上,再将锁链一圈圈缠绕上去。 锁链先是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接着就是刺耳的咔吱声。 风帆收起,长船渐渐向着码头靠拢,直到轻轻撞击在水下的木桩上,这艘船便算是停稳了。 一块长板从船头伸出,搭在了码头上。 穿着一身简易的黑色半披肩教士装,霍恩闲庭信步地走出,他看起来就和普通青年教士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身边没有环绕的长戟手和圣铳手的话。 “怎么样?”望着人丁寥落的小镇,霍恩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发问道,“有出什么岔子吗?” “没有,他们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来。”让娜双手背在身后,闲谈般和霍恩说着这一战,“十二个骑士全部斩杀,三十个卫兵全部俘虏。” “附近有眼线吗?” “主要道路都被骠骑兵和诺斯骑士封锁了,就算从小路跑了,消息传得肯定没有我们跑得快。” 又细细询问了几个问题,让娜做得滴水不漏。 霍恩不得不感慨,叫让娜做个数学题,东漏一个数字西漏一个条件,带兵打仗倒是无师自通,面面俱到。 谁能想到一个民兵队长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战争天赋,就好像是为战争而生的。 叫人去安排了住宿,霍恩就站在码头上,看着行进了一天的战争修士们从船上走下。 一批接着一批,仿佛都走不完了一样。 可这里仅仅只有六千余人,后方还有一支船队在下游驻扎。 提森镇肯定是无法应付一万多人的,六千人都够呛,所以船队是分两批前后行进。 这一次出征,霍恩的军队可谓是达到了教皇国多年历史之最。 步兵方面有八个黑帽军团4250人,四个近卫军团2100人,护教军2000人,小池城军队1200人,总计9550人。 骑兵方面有圣铳骑兵240人,骠骑兵350人,诺斯骑士180人,库什骑士206人,小池城征募骑兵120人,总计1096人。 霍恩全军再带上水手居然有11000人出头,可以说是朗桑德郡的救世军和卡夏郡的胡安诺派势力倾巢而出。 想当年,小泥沟大战的时候,不过是几百人的互殴,可现在却是原先的十倍百倍不止。 这一支庞大的军队,如果完全走水路的话,需要足足180艘小型货船或65艘大型货船。 由于让娜提前击败了那些贵族联军,小池城获得宝贵的四天时间用来调集船只和资源。从小池城到急流市,大概是230公里的航程。 由于是内陆河流行船,船只的速度大概在5节,相当于9公里每小时,每天可以行进10个小时甚至是12小时。 如果顺利的话,救世军将在从郎桑德郡出发的第8天就到达毕奇堡,比预定的还要早2天。 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先前的小池城在第一次掷入地窖事件中,为了防止敕令连从水路进攻,烧毁或凿通了大量船只。 在接到让娜的命令后,小池城的市民们毁家纡难,四处调集船只。 可毕竟时间太短,他们千方百计才堪堪弄来了36艘大型货船以及70艘小型货船,其中甚至有3艘大船和10艘小船得等出发后才能到。 霍恩算了一下,在放慢速度的前提下,刨除水手、桨手和辎重,这个运力下极限能装下8000人左右。 再刨去骑兵1000人,剩下的3000人就只好带着骡马轮流跟船而行。 这严重拖慢了霍恩的速度,原先两天半就到达的路程,要费足足4天,甚至是4天半。 尽管这比走路速度快得多,可却是只抵消了让娜奇袭带来的时间优势。 要不是让娜的计划外的奇袭破军,霍恩的战略就要破产了。 “盔甲的分配掰扯清楚了吗?”霍恩扭头对着吐得七晕八素的杰什卡问道。 作为诺恩北方人的杰什卡,向来不习水性,坐个内河船都差点晕死过去。 勉强扶着栏杆起身,杰什卡抬起苍白的脸:“都掰扯清楚了,四百副盔甲分配,大家都基本满意。” 在霍恩出发前,小池城的人除了调集船只和人手外,还调集了大量的盔甲。 足足有四百副米兰式半身甲! 这种由造甲大师米兰设计的半身甲,由于其坚固轻便,一经推出便在五十年内风靡帝国。 小池城的这一波盔甲援助,将救世军的步兵披甲率堆到了可怕的55%。 换句话说,救世军12个军团6000主力军,一共有3300人至少有一件胸甲、锁子甲或半身甲。 其中救世军本身就通过清算教会、修道院和贵族拿到了大量的盔甲,总计有1000多副。 各大战役以及与敕令连的作战中又缴获了大量的盔甲,他们不远万里,不辞辛劳,流血又流汗地给霍恩运来了将近1200多副盔甲。 后续的灰炉镇军械工坊启动后,半年一共产出了三批共500副盔甲。 金河乡的老祖母为霍恩提供了350副盔甲,最后再加上小池城提供的400副盔甲,一共3580副盔甲。 其中3300副分配给了步兵,240副分配给了圣铳骑兵,保证了圣铳骑兵全甲,剩余的40副则落到了骠骑兵们的头上。 这步兵55%的披甲率,还是在扩充了新兵的情况下,要知道新扩的两个黑帽军团1000人是纯长枪兵,披甲的估计就百八十人。 这支新军团霍恩只是发了钱,训练了一周的纪律和五天的行军,又改换了原先的军官。 这1000人真放到战场上,大概率只能是在边缘敲敲边鼓,起一个填线宝宝的作用。 真正的主力还是那些老黑帽军和老近卫军啊。 只不过尽管他们的实力扩大了,可面对的敌人实力也增长了。 整整两个敕令连啊。 当初他们靠着多方谋划,还有天气助阵,这才机缘巧合地击败了一个敕令连。 他们如今是当初数量的两倍还多,能击败两个敕令连吗? 站在码头上看了好久,直到灯火渐渐升起,霍恩又一次开口。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毕奇堡?” “明天。”让娜笃定地说道,“最迟明天傍晚,一定能到!” “明天到毕奇堡,那就是7月22日到急流市。”霍恩喃喃地念道,“7月22日……7月22日……7月22日!” (本章完) 第406章 7月22日 第406章 7月22日 “今天几号了?” 农兵和卫兵们潮水般退去,凯瑟琳站在墙头,拿着手帕擦拭眼镜片上的鲜血,轻声问道。 在她的身周,赤红色的吸血藤则趴伏在一具具尸体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7月22日。” 凯瑟琳的高级合伙人兼商会秘书埃林铎躬身道。 “还有四天吗?”凯瑟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眼中的手出现了重影,甚至还会泛起古怪的螺旋形纹,好像小蛇一般在爬动。 多日来连续高强度地使用法术,时不时地还会暴露在神术之下,她的精神开始一定程度上出现问题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流浪的日子,只要有任何人生病,她就会被认为是疫病的来源。 流民不敢忤逆她,更不敢对她动手,那不是尊重,而是恐惧。 “我感觉不太对劲。”凯瑟琳的声音多出了不少呲呲的气声。 “为什么这么说?”埃林铎将一条热毛巾递了上来。 “今天攻势结束格外地快。”凯瑟琳拿热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汗渍,“昨天又停止了一天的攻势,今天又是只有试探性的进攻。” “或许是累了吧。”埃林铎隔着半步远,从凯瑟琳手中接过毛巾,盖在手臂上,“又或者是给养不够,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和以往不同,他这回特地戴上了肉色的皮革手套,甚至收回毛巾的时候,下意识地都是拿没擦脸的那一面。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肯定得多注意。 否则要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魔女病,可是要命的。 服侍在凯瑟琳身边的埃林铎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可凯瑟琳却能看得出,这份小心和过去的小心相比不同之处太多了。 就因为自己是魔女吗? 那几株伏在尸体上的吸血藤晃悠起来,如同红蛇一般在地面蜿蜒,仿佛在择人而噬。 凯瑟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那如眼镜蛇一般瞄准了埃林铎后心的吸血藤软软地趴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埃林铎发现没有,但他的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我总感觉不对劲。”凯瑟琳向后撤了两步,坐在了墙头临时搭建的草棚子下面,“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要撤退了?我听说那个瓦伦泰勒还弄得有声有色的。” “不可能,阿尔曼的教会军的主力未失,上面还有孔岱亲王,绝不会灰溜溜逃走。” 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凯瑟琳才重新戴上了眼镜:“叫米特涅,带着那几个巫师,去几个城门间多转转,把城里的全部内奸都抓出来。” “是,执政大人。”埃林铎面向凯瑟琳后退了几步,才顺着城墙快步走下。 坐在草棚下,凯瑟琳目送埃林铎远去后,就倒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她能感觉到正有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扫过她的躯体,凯瑟琳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恐惧与怀疑。 草棚子避免了阳光的直射,比大太阳下的其他位置要好得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占位置。 本来凯瑟琳是不愿区别对待的,但市民和士兵们都怕她被炎热的天气影响而狂暴化。 所以哪怕她不同意,这个草棚子还是搭起来了。 这个棚子就像是整个急流市市民对她态度的具象化。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狂暴化,可整个急流市的人们都认为她会狂暴化,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整个急流市都在猜测,猜测美格第商会的仓库里到底装了多少奇诡植物的种子。 猜测以凯瑟琳的能力,一旦狂暴化,急流市会瞬间变成怎样的火狱。 可凭什么呢?自己几十年来都没有狂暴化的痕迹,就因为是魔女,过去的一切功绩都要被抹除吗? 她不止一次地听到“原来凯瑟琳大人是魔女啊,可惜了”“如果凯瑟琳不是魔女该多好?” 如果她不是魔女,急流市在一周多前就该被攻克了。 急流市的市民,一方面害怕城外教会军攻进来,一方面又怕凯瑟琳狂暴化毁城。 他们不敢也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只能假装对魔女视而不见,如鸵鸟般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在这个教会所塑造的精神世界中,魔女就是一种原罪。“执政大人,给救世军的传信总算派出去了。”在盔甲的碰撞声中,卡尔的声音响起。 “只希望他们不要学小池城的联军。”凯瑟琳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疲惫,“宁愿慢一点到达,都不要再出岔子了。” “做不到7月22日到达,就不要说大话啊。”卡尔看着头顶的烈日,沉闷地坐在了凯瑟琳身边的条凳上,“不是说今天到吗?都中午了,人呢?” 将油腻腻的头发盘在脑袋上,凯瑟琳快七天没洗头了,只能先这么忍着:“太早到,只能是强行军,只会重蹈小池城的覆辙,急流市经不起第二次援军覆灭的打击了。” 说完这段话,草棚下又沉默下来,只剩越发欢腾的蝉鸣声在高歌。 “您还撑得住吗?”卡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凯瑟琳看向卡尔的脸,没把看到了两双眼睛的事说出来。 “再撑个五六天吧,如果我真要狂暴化的话,我会提前自杀或者跳到城下的。” “阁下,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卡尔被凯瑟琳的话吓了一跳。 凯瑟琳自嘲地一笑,从躺椅上起身,走到了城墙边,教会军仍旧没有活动的迹象。 到目前为止,鸣金收兵后到目前还没有迎来第二波进攻,如果没出差错的话,今天攻势应该也是到此为止了。 “你觉得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能到呢?” “我估计他们是7月12日出发的,预计要13天到达,那就是7月25日。” 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凯瑟琳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还有三天……” 只要能把这三天撑过去,最后的三天…… 可是撑过了这三天以后呢?她的魔女身份已经暴露,还能像以前那样掌管整个商会吗? 市议会还能接受自己吗?美格第商会还能听话吗? “算了,你先回去吧。”凯瑟琳转过身,苍白的面孔在阳光下愈发苍白,“你回南城门多警戒一点,毕竟是第二主攻方向。” “好……南城门?”正欲离去的卡尔愣了一秒,“南城门不是赫斯佩隆在把守吗?” “赫斯佩隆?他把守的是西城门啊。”凯瑟琳同样愣住了,“昨天佩蒂埃开会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可是您不是给我了一张手令……” “我没写过给你的手令……”没等卡尔说完,凯瑟琳脸色就猛地变了,急切地打断了卡尔的话:“谁给你的手令?” “您没给我手令,可是……圣父在上!里亚尔?”卡尔话说到一半便惊叫起来,“他怎么可能?” “你确定是里亚尔给你的?” “对,他,他还说了这是您的亲笔手令。”在卡尔的大脑此刻如同一团浆糊,里亚尔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啊。 他要是想背叛,当年美格第商会被教会被神殿骑士剪断了三根手指的时候,就应该背叛了。 当时要不是凯瑟琳及时赶到,这位胡安诺派的忠实信徒都要因为失血而死了。 谁背叛,他都不可能背叛的啊! 这边卡尔的还在迷茫,而凯瑟琳的头发都仿佛要竖立起来,莫名其妙的手令,将第二主攻方向的大将调离…… “卡尔,卡尔!”凯瑟琳严厉的喝声将卡尔从迷蒙中拉回了现实。 “里亚尔,里亚尔是叛徒……” “这个不重要,等会儿再说。” 用力地卡尔胸口锤了一下,凯瑟琳的身边的吸血藤仿佛尖叫起来:“你不在守南城门,赫斯佩隆也没有守南城门,那现在南城门是谁在把守?” 卡尔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掌管绞盘和城门的守门官有三位,他没法这么快就……” “咚——咚——”连续而急促的钟声响起,而钟声的来源正是不远处的南城门。 在这五声钟响后,整个城市仿佛都安静下来。 卡尔的话缓缓停止,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一般站在了原地。 大热天的,凯瑟琳却感觉手脚冰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这急促的钟声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她亲自定下的信号,具体的意思也很简单——城门,破了。 (本章完) 第407章 屠城 第407章 屠城 “哐哐哐!” 被铁链锁起的橡木大门晃动起来。 “谁?”绞盘室内几个打盹的士兵被吓得惊醒,怒气冲冲地反问道。 “凯瑟琳执政手令,是我,你们几个混蛋,快开门,绞盘室轮值!” “哦哦哦。”听到是守门官的声音,绞盘室内的民兵队长这才从桌子前坐起,用手掌揉着眼睛走到了门边。 “快点,磨蹭什么呢?” “大人,我这不正开着呢……” “砰!” 解开了铁链,镶了铁条的房门才露出了一条缝,门后那人便是猛地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开门的士兵登时被门撞得脑门向后一仰,连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裤子上的血迹,茫然地擦了擦鼻子。 指尖的血红色晃得人眼疼,开门的士兵的怒火跟着被点燃了,他猛地抬头:“日山羊的,你疯了……咯咯咯——” 话未说完,他两眼忽然瞪得溜圆,一支弩箭洞穿了他的喉咙,箭尾犹在颤动。 “你们……”一名士兵刚满脸惊愕站起,又被弩箭洞穿了脑门,翻身摔倒在地。 两名弩手退后,七八名身穿锁子甲的大汉瞬间涌入了房间中,一进入便是投出了手中的飞斧。 飞斧带着旋转的残影,在狭窄的空间里精准至极,痛快地嵌入了守卫士兵的锁骨、胸口和脑门,惨嚎声和鲜血流成一片。 与绞盘室内交相呼应的是,城门洞中同样传来闷哼与惨叫声。 绞盘室的惨叫像是某种信号,原先站成一排的守城士兵中,忽有十来人暴起,抽出武装剑向着身边的同僚们迎头砍去。 当武装剑切开他们的肌肤,割破他们的喉管的时候,这些忠诚于凯瑟琳的士兵仍旧不相信地转身。 直到看到那些昔日的同僚将长剑对准他们这才死心。 “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这些叛徒!” 极个别没有被突袭杀死的士兵同样抽出了武装剑,端起了长矛,飞快地朝着这些背叛士兵冲去。 只可惜他们还没跑几步,就被连续不断的弩箭所覆盖。 箭矢如雨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冲来的士兵们在发出一声声闷哼后,接二连三地扑倒在了叛徒们的脚下。 在清理完城门的士兵后,绞盘室传来锁链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在这声音与倒地重伤士兵谩骂的伴奏下,一个胡子拉碴头发白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里亚尔!”看着为首背叛者标志性的双指,一名重伤市民兵躺在血泊中,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为什么?” 里亚尔的面色苍白得可怕,他没有去看地上的老友,只是直直地瞪视着前方。 直到一众工坊主的出现,这些被俘虏或倒地士兵的眼中才露出几分了然。 “就为了保住你在城中的那点财产?”那市民兵朝着里亚尔大叫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是魔鬼,她把你的灵魂腐化了!” “那是我的妻子,我和她都是虔诚的弥赛拉信徒!”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里亚尔猛地瞪视着自己旧日的好友,“真正的魔鬼那个用吸血鬼鞭子的魔女,你们最忠诚的凯瑟琳! 她是魔女,她从不告诉我们,我怀疑马洛克他们就是感染了魔女病才死的。 用着吸血鬼的东西,每天都在狂化的边缘,我不想就这么死在狂化的魔女手里。 跟在她的后头,我的灵魂才会被腐化,永远上不了天堂。” “凯瑟琳冕下不是总穿着斗篷披风,戴着手套吗?”市民捂着箭矢穿肠而过的伤口,“宁愿捂出痱子都不愿脱掉,我们当时还在议论是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要这么做了。”在绞盘与铁链的刺耳摩擦声中,里亚尔冰冷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否则她是魔女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里亚尔,你跟他争辩什么。”身后的一个工坊主轻巧的窜了过去,里亚尔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 长剑穿过那市民的胸口,再拔出时,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圆睁双眼,靠着墙,缓缓侧倒在地。 里亚尔只剩两根手指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士兵飘着白沫的鲜血,顺着缓缓升起的大门流出,阳光顺着一点点打开的门缝照在倒地士兵们的绝望的脸上。 在门外,从护城河游过来的数百名步战骑士头顶盾牌,湿漉漉地站在门边。跟随着城头箭雨时不时一起落下的,便是摔落的士兵尸体,既有蒙着面的,又有没有蒙面的。 阳光从这些步战骑士们后背射来,黑暗中的里亚尔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边缘模糊的剪影。 但不知道为什么,里亚尔总能感觉到他们好像在笑,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笑。 “咚咚咚——” 护城河的大桥缓缓落下,远处的树林中开始扬起了骑兵们的奔驰时的烟尘。 “上城楼,控制住绞盘室、军械库和街道口。” “把门闩全部破坏掉,还有拒马全部拆除!” “把城头控制住,一定要砸烂床弩的弩机。” 为首的骑士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三条命令,而身后的步战骑士们马上跟着行动起来。 直到这时,那为首的骑士仿佛才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些商人和小市民一般。 他缓缓走到里亚尔的面前,阳光隐去,终于露出了他的脸,却是敕令连的连队长艾拉德。 “我们又见面了,里亚尔先生,哎呀,啧。” 他假模假样地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行了一个浮夸的抚胸礼:“或者我应该这么称呼你,里亚尔男爵。” 哪怕是在贵族的世界里,背叛者都是最受排挤的存在。 艾拉德虽然感谢里亚尔等一众小市民和商人,但他更尊敬那位凭借一己之力坚守这么多天不逃跑的凯瑟琳。 如果里亚尔能借此机会成为贵族团体的话,他大概需要上三代才能洗刷“背叛者的子嗣”这个词。 看着面前面带嘲讽的艾拉德,里亚尔愣愣地说不出话。 他曾经眉目中的锋芒尽数敛去,尽管仍是那副孤傲的样子,但那气势却仿佛泄气的皮球般消失不见了。 笨拙地行着他曾经最鄙夷的贵族礼节,里亚尔低下了头颅:“向您问好,艾拉德骑士先生。” “当然,当然。”艾拉德漫不经心地从俘虏们眼前走过,敷衍着里亚尔的话语,走到了这几十个市民面前,“我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但在此之前,告诉我,魔女凯瑟琳呢?” “她在东面城墙。”一名富商踊跃举手道,“我们提前毒死了钟楼的守门官,他们来不及得到消息。” “谁让你们杀钟楼僧侣的?”艾拉德皱起眉问道。 “啊?”商人和市民们茫然地啊了一声,却不明白艾拉德的意思。 艾拉德啧了一声:“去,敲钟,按你们约定的破门信号来敲。” “可是……” “让你们去就去。”艾拉德的声音平稳而优雅,“能洗清你们的罪孽就不错了,还想要其他吗?” 小市民们立刻噤若寒蝉,他们叫出了一个记得敲钟信号的,连滚带爬地向着钟楼跑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艾拉德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一笑,随即对赶来的教会卫兵们大喊起来:“破城之后,允许你们掠夺三日,不封刀! 谁能拿下魔女凯瑟琳的头颅,赏赐1000金镑,封男爵与骑士,亲王愿做担保人,邀请他加入吊带袜骑士团!” 赶来的近千名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在这欢呼声中,里亚尔蹒跚着来到艾拉德的身边,“我要的呢?” 艾拉德看着其他眼巴巴看着他的市民和商人:“你们回家吧,我会给你们一面旗帜,你们拿着站在门口,就不会有人掠夺和屠杀你们。” “那其他人呢?不是说,只要献城,圣主就会宽恕城里的信民吗?”里亚尔下意识的反问道。 “是啊,他们不去见圣主,圣主怎么宽恕他们呢?”艾拉德无辜地摊了摊手。 “一个街区,起码一个街区!”里亚尔的身体颤抖起来,哀求般地说道。 “这么做会让你感到好受些吗?嗯?”艾拉德上前凑在里亚尔的耳边说道,“你以为这就能洗掉你手上的鲜血?背叛者,你那点良心越招摇越可怜!” 仿佛是长辈对晚辈一般,艾拉德对着里亚尔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记住,你是我们的人,要听的是我们的命令,那就是——屠城!” (本章完) 第408章 好好地,活下去(4k) 第408章 好好地,活下去(4k) “……所以入城的人数根本就不够多!” “什么叫入城的人数不够多?难不成要更多的屠杀才满意吗?”卡尔红着眼揪住了佩蒂埃的领子,大声喝骂道。 几个库什黑骑赶紧上前,夹住了卡尔的手臂把他拉扯开。 满脸大汗的佩蒂埃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是说,以城外军队的数量,本该有更多的军队进入才对。 他们目前只有一个不满编敕令连,几百个步战骑士和上千的卫兵,这很明显不合理啊。 如果我是阿尔曼,我就会让不满编敕令连在外警戒,自己亲率满编敕令连进入城内,怎么会让连队长艾拉德来摘桃子呢? 况且,他们有上万的卫兵,急流市这么大,本该投入更多兵力的,这样就可以更快地夺下城门。 为什么他们只在南城门和西城门攻城? 他们可是有三万多人,为什么只派出了这么点军队?其余的人呢?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实际上,此时的城市中,只有卫兵和步战骑士们兢兢业业地在一个个拔除城堡的塔楼,夺取城门。 目前只夺下了南城门和西城门,战线目前推进到了东城门,只剩下凯瑟琳退守的北城门还在手中了。 反而是敕令连内的几十个敕令骑士带着二百多名超凡骑士在挨家挨户屠杀抢掠,用一人多高的麻袋装载战利品。 这破城都这么久了,骑士们抢劫的速度够快了,可还是只占据了半个城池,哪怕是卡尔感觉到不对了。 “你是说城内的教会军有问题?”卡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出城?” “我是说城外的守军有问题!”缓过气来的佩蒂埃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城里是有敕令连的,咱们伤亡这么重,怎么反推?” “那你什么意思嘛?”卡尔不满地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城外的那些守军,应该只是几撮普通卫兵和留守的农兵!”佩蒂埃兴奋地搓着手,“让几个库什黑骑从北城门去试探,他们不进城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卡尔立刻叫出了一队可信的库什黑骑出门,“最晚半小时,他们就能回来。” “凯瑟琳阁下在哪儿,我要去报告一下。” “会长在东城门被猎魔人突袭受伤了,在碉楼里包扎。”卡尔指着眼前的红砖碉楼,“我并不确定她在哪个房间,你得问问。” 还没等乱跳的心脏完全恢复,佩蒂埃就推开了眼前的几个卫兵,一路冲入了碉楼中。 他脚步急促,一步两三级台阶地冲上二楼,在侍女的指引下,小跑着进入了会议室内。 原先精致的羊毛地毯上坐满了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一些受伤的士兵正在将药剂涂抹在伤口上,疼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这些人都是美格第商会最核心最忠诚的成员,以及附近街区的老弱妇孺,带上碉楼内和碉楼外的估计有一千多人。 小心翼翼地从横竖乱放的手脚与伤员的空隙间走过,佩蒂埃来到了会议室外的露台。 在会议室外的露台上,凯瑟琳卸去了盔甲,穿着平日里的长裙,手扶着栏杆,朝着远处眺望。 火焰与黑烟交替升腾,骑士在宽阔的街道上纵马狂奔,将逃难的平民们砍翻倒地。 工坊、商铺、餐馆、仓库,那些被各个商会行会小心保存的车,那些成堆的账本和书籍,都在刀剑和火焰下瑟瑟发抖。 在各个街道上,城市卫队和巫师们仍然凭借街垒节节防御,大多数的雇佣军不是投降就是失去了踪迹。 被猎魔人砍了一剑的凯瑟琳站在露台上,由于毒素,她手臂伤口上的血肉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凯瑟琳看着这座她带人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城市,一点点倒塌在狂奔的骑士们剑下。 “凯瑟琳执政,您还记得昨天您问我为什么教会军的攻势变弱了吗?”走到凯瑟琳身后,佩蒂埃不等她询问,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凯瑟琳没有转身,声音疲惫得仿佛一个老人。 佩蒂埃则兴奋地把自己的发现和凯瑟琳说了一遍,跟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怀疑应该是救世军到了,有圣孙这条大鱼,阿尔曼才会放弃急流市。” 凯瑟琳猛地转过身,双眼亮得吓人:“你的意思是,市民们可以从北城门逃出去。” 佩蒂埃越过栏杆看着哀鸣的急流市,沉声道:“是的,北城门这边都是农兵,咱们让库什黑骑开道破营,咱们的人可以撤走,分散逃离,去森林里躲藏。 我强烈建议您从莱西河北上,圣表姑军在那里有一个据点,咱们的人可以分散开,和其他霍塔姆郡的起义军会合。” “咱们的人?只有咱们的人吗?” 佩蒂埃苦笑起来:“如果动作快的话,还能撤离附近这个街区的平民,您得知道,骑士们动作太快了,我们来不及带走平民。 他们现在还在沉溺于抢掠,一旦发现市民要逃跑的话,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来拦截我们的…… 所以我认为,带走两个街区是目前的最优解……冕下?” 看着眼前走神的凯瑟琳,佩蒂埃眨了眨眼睛,走近了又叫了一声:“冕下?” 在这碉楼的后头,仍然有上千的商会伙计和工匠们,而他们家中的各种老弱妇孺都集中在了这里。 不远处,几百米外,便是几十个卫兵在和城市民兵激烈地抢夺着一个小型的据点。 他们顶多并没有多少时间去逃跑。 站在碉楼的露台上,凯瑟琳走到露台中央,没头没脑地对着房间内的人们问道:“诸位,我是魔女,你们怕我吗?” 一小撮富商和小市民的背叛,并不是整个急流市的背叛。 尽管这些胡安诺派的平民和工匠们还是不敢和她靠得太近,却仍然愿意跟随在凯瑟琳身边。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才有一个人大声说道:“不怕,我的命都是您给的,还给您就是了。” 凯瑟琳没有回答,只是轻声一笑,便摘下了胡安诺送给她的眼镜,放在手中擦拭。 风吹过她的衣袖,发出衣袖拍打着,像是在催促什么。 魔女本就是怪物,靠近她们就会导致种种不幸,她早就品尝过这种滋味。 在二十年前,她本该死在路边,成为一具默默无名的尸体。 但饿晕的她被那个满嘴垃圾话的中年僧侣救醒,那个僧侣说:“你可以死,但我把口粮给你了,你欠我的,等你把欠的还上再死如何?” 尽管那个时候只有十岁,但凯瑟琳不喜欢欠人东西,就跟着他走了。 没想到这一欠就欠到了现在,那口粮直到今天都没还完。 凯瑟琳用手帕用力地擦着水晶眼镜上的裂痕,却怎么都擦拭不去。 “冕下?”佩蒂埃试探性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出城后找救世军会合?还是去找霍塔姆郡的起义军。” 没有回答佩蒂埃的疑问,凯瑟琳小心翼翼地重新戴上眼镜,沉默了有四五秒,才突兀地开启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我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要收留我们这些孤儿?明明他有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饭。” “他说,他的梦想太大了,他自己做不到。” “但一个胡安诺做不到的事情,十个布拉戈僧侣可以做到,十个布拉戈僧侣做不到的事情,一百个胡安诺派的信徒可以做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等一百万一千万的时候就能做到了。” 凯瑟琳看着远方四处逃难,到处起火的急流市,声音渺远得仿佛从天外传来。 “所以他接管了破产的布拉戈修道院,于是就有了胡安诺派的小池城,有了胡安诺派的急流市,有了胡安诺派的冷泉堡。” “我曾经很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宁愿选择被绞死,都不愿暂且避避风头,起码有他在,卡夏郡就不会分裂。”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真的做不到所有事……” “当你做完了所有应做的,那你能做的,就只剩最后一件。”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他们互相看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阴恻恻的天光照在凯瑟琳的脸上,她眯起眼睛,看着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从外面赶到的卡尔伸手在凯瑟琳面前晃了晃,面色僵硬:“会长,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旁边的米特涅握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凯瑟琳。 “急流市不是我建成的,是急流市的平民建成的。” “一个魔女凯瑟琳建不起一个急流市,一万个急流市市民却能建起一个急流市,甚至十个急流市。” 阴沉而炎热的天空下,凯瑟琳转过了身,面向了所有美格第商会的这些同伴与伙计们。 从十年前,他们就跟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知道了自己魔女的身份都不曾动摇过。 锻炼了十年,他们的能力早就足够自己去搭建一个新的美格第商会了。 凯瑟琳终于明白了那一夜老师的心情。 我所能做的事,都已做尽,只剩这最后一件了——把火把传递下去。 “会长,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啊?”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卡尔焦急地问道。 没有回答,凯瑟琳只是最后朝着米特涅点点头,在得到回应后,便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会长!” “执政大人!” 露台上的人们尖叫起来。 热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张开了双臂,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倾斜,直直地从屋顶边缘向后倒了下去。 几个库什黑骑你争我夺地飞扑上前,挤到屋顶边,试图去拽住凯瑟琳。 可才从屋顶边缘探出头,一阵激烈的刺耳摩擦声响起,卷起的劲风和黑影朝着他们的面门猛地袭来。 他们下意识叫喊着向后仰倒,将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捂着疼痛的背,黑骑们弓起身躯,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想要看到底是什么。 那是? 在杀声和哭喊声连天的急流市中,北城门前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人们仰着头,呆滞地看着被藤蔓托在七八米空中的凯瑟琳。 这一次,所有的吸血藤都没有避让他们的女主人,而是顺着盔甲附着在了凯瑟琳的手腕和脚踝上。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带着瘢叶的吸血藤如同水蛇一般缠绕在凯瑟琳的身上,尖细的荆刺刺破了皮肤。 这些手指粗细的吸血藤忽然萎缩了一瞬,可下一秒,它仿佛是眨眼间就膨胀到了手臂粗细。 米特涅能看得清楚,在凯瑟琳的手腕脸上小腿上,满是吸血藤爬行留下的瘢痕,来自魔女的血正一滴滴顺着荆刺流入吸血藤中。 可怖的青筋从凯瑟琳的脸上和手臂上暴起,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经是全黑的颜色。 这是魔女濒临失控的标志。 在这个时刻,魔女的魔力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所有人都仿佛能听到吸血藤在欢呼和咆哮。 几乎是与此同时,脚底在震动,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跟着一起震动。 “轰——” 恐惧的叫喊声先于粗长的黑影升上天空,他们顶碎了地砖,拽倒了房屋,无限地朝着天空蜿蜒。 砖块和飞石乱射在地面蹦跶着,叶子刮过地面,无数根手臂粗的藤蔓接二连三地升起。 原先正在朝着平民冲锋的骑士们,甚至没来得及下马,就被连人带马卷起,高高地丢向了天空,又摔落在地面。 到处都是重物砰砰落下,鲜血四溅的声音。 而逃跑或躲避起来的平民们,或是尖叫着趴在地上,或是慌不择路地跳入水井甚至是小河中。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他们才敢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从树下或是水沟中爬起。 但他们却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直愣愣地望着眼前奇诡的一切。 “那,那是什么?” 在建筑物和地砖倒塌卷起的烟尘弥漫中,在战马嘶鸣骑士哀嚎声中,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阴影中的墙。 那是一道密密麻麻的紫红色藤蔓组成的墙,像是守卫一样,坚守在通往北城门的所有要道上。 藤蔓狂乱地舞蹈着,将靠近北城门的一整个街区都笼络了进去,圈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安全区域。 有些胆大的平民用棍子捅了捅那藤蔓,可还没来得及触碰,那狰狞藤蔓组成的墙就温柔地打开了一个口子。 平民们撑着胆子走了过去,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吸血藤的枝叶扫过他们的背部,仿佛在催促。 弓着腰从洞口逃入的难民们抬起了头,忘记了逃跑,只是看着被藤蔓卷着托着升到七八米半空的凯瑟琳。 那个每年都坐在车上朝着他们撒币,笑得如同小女孩一般的凯瑟琳。 “去吧,逃吧!能逃多少逃多少……” 凯瑟琳呢喃般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却在最后被缠绕的吸血藤渐渐吞没。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本章完) 第409章 我有特殊的秘术可以预知天气 第409章 我有特殊的秘术可以预知天气 阴恻恻的天空下,战马喷出了唾沫星子,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土。 骑在马背上,霍恩举着瞭望镜,朝着不远处阿尔曼军眺望。 在满是谷仓的村庄另一边,准确来说是霍恩的北方,正站着一团团绿绿的光影。 与救世军统一的制服不同,这些在锁子甲和盔甲下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甚至是睡衣的卫兵,看起来就像是教堂窗户上的马赛克玻璃画。 他们排成了一排排绵延的阵线,牢固地守在一片东西走向隆起的地带上。 在莱西河的两侧,骠骑兵和库什骑士与阿尔曼军中的侍从骑士们奔驰着。 战马与刀剑组成的铁水在苍黄碧绿的草地上飞速流淌,偶尔交叉而过便是血沫子混着火星子在空气中飞溅。 马蹄扬起的灰尘与细沙落在溪流的水面上,将原先光滑的河面打磨成了磨砂般的色泽,倒映不出蓝天。 或许正是溪水映射不出自己灿烂的容貌,太阳躲入了云层身后。 在救世军与教会军对峙的一个小时里,本来晴朗的天空迅速被白云和乌云晕染成了深蓝色。 当霍恩的瞭望镜微微抬起,就好像在海底向上凝视一般。 “会下雨吗?”放下瞭望镜,霍恩对着身边的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自称练出一种特殊的秘术,虽然会带来疼痛,但却让他能够感受到是否会下雨。 听了霍恩的话,帕斯里克揉着自己的膝盖,闭目感受了一番:“没感觉到膝盖脚踝有多痛,估计只是阴天。” 霍恩倍感可惜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如果下雨的话,让娜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呢。 救世军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教会军营地五公里外,距离急流市八公里外的毕奇堡-急流市国王大道。 尽管霍恩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没能起到预想中奇袭的效果。 本来他的打算是在攻下毕奇堡后,前进至急流市附近的小镇。 这样一方面有建筑物和阵地就能削减骑士的战斗力,另一方面更是减轻急流市守军的压力。 本来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他在7月21日,攻下了毕奇堡,距离急流市只剩二十公里。 但不出意外的是,意外毫不意外地再一次发生了。 之前在提森镇,让娜杀掉了一个自称“玛丽卡女伯爵首席骑士”的小贵族。 她本来以为和大多数情况一样,这位骑士只是搬出个名头来吓人而已。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位胡言乱语的骑士,直到数十名侦察骑兵的到来。 那粗鲁的骑士还真是玛丽卡女伯爵家的首席骑士。 他本来是被女伯爵派去小池城调查情况的,只是暂时住宿在提森镇。 由于装饰过于华丽,并且自带纹章旗帜这种嘲讽物件,被让娜不由分说一闪电送去见了圣主。 手下没有按时汇报消息,女伯爵就派遣骑兵去调查。 这一调查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出现在了毕奇堡附近。 接着,就是现如今霍恩所面临的状况。 在行至维钦托利庄园附近时,他们被目测双倍于己的敌人堵在了路边。 和郎桑德郡的麦田地形不同,下瑞佛郡和霍塔姆郡类似都是上下四五米的连绵土坡配合上水网溪流。 但和霍塔姆郡不同的是,下瑞佛郡以溪流居多,在双方侦骑遇敌后,霍恩抢先行军。 双方的步兵和骑兵在互相拉扯和侦察中才确定了现在的位置和布阵。 霍恩没能抢到有利的地形,只能隔着一条y型的溪流与教会军遥遥对望。 这一次,他仍旧采用的是钻石型改版阵地战模式,两个军团为一组。 第一线最前方的部队由两组4个黑帽军团组成,分别是黑帽第一到第四军团,一共2000人。 第二线的部队由左翼的2个黑帽军团以及右翼的2个新兵近卫军团组成,则与第一线相隔90米,站在第一线两组军团的两侧。 第二线的更右侧则是由2个纯长枪的新兵黑帽军团以及所有小池城军队1200人组成的大方阵。他们来不及进行加拉尔横阵训练了,况且又只是长枪兵,所以还是让他们排成了最熟悉的邓贾尔大方阵。 这支纯长枪的黑帽军团是半个月前新扩的,其中老兵和新兵的比例大概是一比四,仅仅只是更换了高级军官。 这些新兵大都是先前的卫兵,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政治教育和纪律训练,并安插了部分老兵后,就直接上了战场。 霍恩对于他们的期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一群合格的填线宝宝,稳住阵线就行,不期待他们能做出什么反攻。 况且他们的确做不出什么反攻,如果按照是否披甲来区分重装和轻装的话。 那么黑帽军大概有一半的重装长枪手和三分之一的重装圣铳手,而近卫军则做到了长枪手全重装和圣铳手一半重装。 分给了两个新兵黑帽军团一千多人的,只有一百来副盔甲,估计只有前排的士兵能够披戴。 如何去发展更多的圣铳手,还真是一个难题啊。 第三线在第一线两组军团的正后方,由霍恩率领了2个近卫军团。 他们处于后侧大约120米的位置,中间还夹着由莫尔蒙率领的80个巫师以及20架火球弩。 至于剩下的骑兵部队,圣铳骑兵位于第一线左翼,库什骑士位于第二线右翼,诺斯骑士们在地三鲜霍恩身侧负责后卫和充当预备队。 而2000名护教军则守卫着辎重和马车在第三线的右翼,120名小池城的征募骑兵和护教军们一起,负责护卫这些辎重。 双方目前没有任何动作,教会军在时不时派出轻骑骚扰,而霍恩只是在旅队级别上进行微调。 双方好像都在等着什么。 “冕下,我们派去急流市的侦骑回来了。” 茜茜中性的声音从霍恩背后响起,霍恩拽着缰绳转过身,却见一身布衣轻装的茜茜小跑着走了过来。 茜茜在战场上,向来是一身男装,他扯开了点领口,从霍恩的高度,正好能看到晶莹的汗珠从洁白的锁骨上滑落。 霍恩无奈地问道:“急流市那边怎么说的?” 本来按照亲属回避的原则,茜茜作为决策层的一部分,是并不应该参与到第一线的。 霍恩本意是想把茜茜留在毕奇堡后方,等他们到达急流市并稳定之后,再让茜茜过来。 茜茜尽管是以借调的形式在霍恩的手下干活,可他的编制毕竟是在凯瑟琳这边,到底挂念娘家人。 得知急流市被围,他比霍恩可焦急得多。 发觉教会军全军倾巢而出后,霍恩就得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结论:对方在攻城无望后,决定先解决援军。 毕竟有小池城联军的前车之鉴,换成霍恩自己,他也会下达类似的决定。 那么教会军倾巢而出=后方兵力空虚+主要将领不在=攻不下急流市。 可茜茜还是放不下心,亲自带着侦骑去了急流市,非要亲自去确认情况。 “凯瑟琳大人说。”茜茜用手帕擦去了额头的汗水,“说敌方这两天的攻势都很弱,让我们慢慢来,不要太着急更不要分兵,小心被他们伏击了。” “你看,和我说得差不多吧,现在安心了吗?”霍恩一摊手,笑嘻嘻地说道。 茜茜脸上泛起了几抹不好意思的红晕:“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正好留一道保险。”霍恩再次拿起了瞭望镜观察,“你留的侦骑在那边,假如出了什么意外,还能过来报告。” 在确定了急流市尚未被攻破后,霍恩的时间便空裕起来,因为一说到时间余裕,那就进入了霍恩熟悉的阵地战节奏。 帕维亚之战,黑山堡之战,都是如此。 本来今天还没有多少地利,无法像帕维亚和黑山那样卡地形,逼迫对方进攻。 最后双方都不敢冒动,只能硬生生在这静坐了一个小时。 但在打败了尼德萨尔,救援了小池城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让莫尔蒙把火球弩推出去。”霍恩对着哈库托下达了命令,“请教会军先吃上20颗火球和10颗红龙息火球,看他们还静不静坐。” (本章完) 第410章 火球弩与占星术 第410章 火球弩与占星术 在传令兵和孩儿军的奔走下,莫尔蒙率领的火球弩车队开始缓缓移动。 七架火球弩从军团战阵间的缝隙中驶出,护教军们咬着牙,将这沉重火球弩推着缓缓向前。 那些圣铳骑兵护卫在左右,紧紧注视着对面的敌方军阵。 那里距离这边大概有400-600米的距离,他们必须保证驱赶对方骑士,防止他们破坏火球弩。 不过吊诡的是,地方的主力骑士仍旧不动,只有侍从骑士们试图骚扰却被伊贝骑士们给驱逐了。 在人推驴拉下,弩车缓缓向前,来到了一处隆起的2米来高的斜坡上。 车轮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 弩车的重压下,护教军们的脚底踩入了泥土之中,脸上和手臂上的肌肉暴起,齐齐吼了一声,才将沉重的弩车推上了土台。 “哈!” 在车轮的呻吟中,前方的七辆火球弩正式就位。 通过旗确定了这一点后,莫尔蒙转过身,从箱子里取出了三枚鸡蛋大小的红色晶体。 这就是所有火球巫师们梦寐以求的神奇炼金造物——红龙息。 不得不说,得知小池城居然有红龙息的时候,莫尔蒙感觉简直就是命运在帮助他们。 红龙息出现在小池城原因很简单。 从疆域划分的话,卡夏郡西南边是和黑蛇湾接壤的。 由于红铜要塞的封锁,尽管红龙息和巫师们从伊贝河北上距离更近,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先前往法兰王国的红叶丘。 再从红叶丘转道去小池城,再从这条瑙安河支流热风河逆流而上,把物资运送到急流市。 先前几批巫师和红龙息就是走这条道路来支援凯瑟琳的。 所以第二批黑蛇湾支援的先头物资以及第一批黑蛇湾支援的参与物资都落到了霍恩手里。 其中就包括足足四十枚红龙息。 谢天谢地,小池城里没有会火球术的巫师,一直攒到现在,便宜了霍恩。 这种黑蛇湾天女城的炼金特产,据天女城说是天女城下养了一头千年老红龙,这红龙息就是龙血做的,做一份少一份。 秘党高层们就是这么对外宣称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是信了。 因此天女城的秘党为了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每年只产出不到二十枚。 其中一部分要存入仓库,拿来防守天女城,剩余的才能够外销。 说是外销,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规定了用途的外销,比如爆破主教卧室,袭击公爵马车,围攻猎魔人据点一类的。 反正天女城的大巫师和魔女们定下的规矩,就是红龙息只能用于外战,不许用于内战。 但凡是有谁敢用于内战的,天女城的占星术士们都会现场开盒,塑能魔女骑着狮鹫马上到家门口。 而这次千河谷的起义,是很明显的是支援外战。 不得不说,这一次千河谷起义,黑蛇湾是屁沟子里的劲都使出来了,足足输送了小四百枚红龙息。 这红龙息救世军是一路走一路研究,发现它主要就是有两个功效。 第一个功效是凝聚,红龙息在触碰到硬物之前,不管风压多大都不会像普通火球术那样被吹散。 第二个功效是加强,红龙息本身也是可以被点燃甚至是爆炸的,霍恩甚至怀疑其中是否含有白磷的成分。 因为莫尔蒙记得对红龙息火焰的描述中有“四散飘飞,如同附骨之疽,能够烧穿骨骼与肉体,神术能有效熄灭。” 这就意味着在红龙息的加持下,火球术能够飞出远超想象的距离。 把法杖安装在弩车上,前头镶嵌红龙息,法师施法后把法杖发射出去,射程可以达到惊人的900米。 相比而言,哪怕是用发条齿轮改进过的火球弩,采用同样的技术,射程也才堪堪300米,而且还经常发生火球被吹灭的情况。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耗法杖,但这个对于救世军不是问题,军中数千炼金术士,基本法杖要多少造多少,有的是。 莫尔蒙将菱形的红龙息晶体嵌在了法杖的上端,插入了弩车的凹槽中。 一旁的战争修士开始摇动摇把,他能清楚地听到摇把中传来齿轮啮合的咔哒声,空气中弥漫起金属与木材摩擦时特有的味道。 绞盘缓缓转动,粗壮的弩弦发出低沉的“吱嘎”声,直到弩弦终于卡入了扣槽。 几个会操纵弩车的前卫兵上前,开始摆弄弩车的角度,粗略地对准了教会军的中军。 占星术士站在弩车边,用大拇指对准了敌方的阵列,左右眼不断来回开合。 与此同时,手中的水晶吊坠不断在弩车侧面的星盘上摆动着。 随着大致的测算完成,水晶吊坠渐渐停止,占星术士们的鼻孔和耳朵都或多或少地流出了鲜血。“向右转一点点,不能转多了。” “把弦松一下,不要这么紧。” “往后移一点……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反正得往后移一点点,我说停你们就停。” 在占星术士们的微调后,弩车们都摆放出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准备好了吗?”用旗语和前面的人沟通完,莫尔蒙反过身来问身边的几名火球巫师。 “准备好了。”巫师们咽了一口口水。 长吐出一口气,缓解了心中的紧张,莫尔蒙带着火球术巫师们一齐迈步上前。 火球弩的阵地由于射程的不同,分为阵前的7架普通火球弩和阵后方的3架红龙息弩车。 “开始吧,准备好,注意位置,不要互相干扰!” “知道了。” 张开双臂,火球巫师们昂起下巴,翻起眼白。 他们每个人口中念着完全不一样的咒语,身躯晃动着,无数光焰开始在法杖的前端凝聚,细小的火丝编织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因高温微微扭曲,火球逐渐成形,炽热的光芒透出橙红的色彩,发出“嗤嗤”的轻响。 人头大的火球就这么在终于在法杖的前端凝聚出来。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莫尔蒙先是左右看看确定了身边人都施法成功,又远远地看向阵前的火球弩。 阵前的旗帜挥动着,莫尔蒙却能明白他们的意思,那是在说,可以上了。 “瞄准了!可不要手抖!”怒喝一声,莫尔蒙挥下手中的旗帜,三名火球法师齐齐后撤一步,“发射!” “咚!” 弩车旁的士兵则高高举起了击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七颗火球与三颗红龙息火球从战阵中升起,拖曳出火焰的尾巴,如彗星划过天空。 他们追逐着,燃烧着,火焰滴落如雪般飘落在地上,俯冲向了教会军的阵地。 和救世军中要求的绝对安静不同,阿尔曼的教会军是一片嘈杂的低语。 他们并没有注意法师们的动作,毕竟那么远的距离,什么法术能丢得过来? 他们忙着谈话、抱怨甚至是争吵,直到几个人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空中那一抹刺眼的红光。 “那是……你们快看!” 他们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睛瞪大, 随着更多人察觉到异样,仰望的人开始增多,杂乱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卫兵们都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要知道,他们的邓贾尔方阵就是密集的大方阵,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不过一肘甚至是肩并肩的距离。 卫兵们眼中的绝望,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他们甚至连跑都没处跑啊! “是火球术!”终于,一名骑士用尖叫打破了看似漫长的寂静,“快躲避啊!” “轰——轰——轰——” 然而恐怕只有骑士们有机会躲避了,十颗火球,精准地落在了中军的三个大方阵之中。 半秒钟后,阵地上传来一连串的闷响,绝望的惨叫伴随着响起。 磅礴的火浪瞬间朝四周散开,淹没了卫兵和骑士们的躯体。 跃动的光焰肆意地在他们的肩头、衣摆和袖子舞蹈,火焰掠过,皮肤在收缩,好像有无数无形的针刺穿了血肉。 卫兵们在地上翻滚着,疯狂地扑打着,甚至是试图挤出方阵,去一旁的溪流中取水。 但这一行为,却将更多的火焰传到了其他人身上。 “红龙息!怎么又是红龙息?!” “什么味道……我烧起来了,救我,我烧起来了!” “不要过来,别推,别推,谁来扶我一把。” “散开,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不准散开,不准散开,不许扭头看,说你呢!”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教会军的军阵开始混乱了起来。 (本章完) 第411章 阿尔曼的战前部署与米扎姆的谋划 第411章 阿尔曼的战前部署与米扎姆的谋划 教会军的阵地中,黑烟滚滚一片混乱。 原先拥挤的几个方阵,时不时就互相推搡着让开道路,让半身被火焰笼罩的卫兵冲出。 他们尖叫着,带着满身的肉香和油香味,冲入了溪流之中。 清澈的水流瞬间带走了火焰,发出“嗤嗤”的叫声,原先清澈的小溪被余烬和血肉搅浑,水面上更是飘起了五彩的油星子。 黑烟与火焰散去,跳入溪水中的卫兵们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他们撑着膝盖站起,却又一次惊恐大叫起来。 他们低头看去,身上满是皱起的皮肤和填满脓液的水疱。 皮肤下粉嫩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揪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很多人都疼得抽搐起来,甚至是口吐白沫起来。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修士们终于提着装满圣水的水桶赶到,勉强阻止了火球伤害的扩散。 圣水仅仅只是消灭了作为火源的火球,后期互相引燃的火焰就需要老老实实地用溪水给扑灭。 可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一通,起码死伤了折损了七八十人,受伤的更是有百十来个,一来一去起码要减掉二百的兵力。 这可不是那些农兵,还是实打实的卫兵和披甲军士啊。 “这日山羊的。”在战阵侧后的山丘上,满脸黑灰的科玛伯爵郁闷地用湿手帕擦着脸,“这火球投得忒准了点。” 掂量着只剩半截的焦黑法杖,阿尔曼的脸色难看得可怕:“那是自然,他们给火球加装了箭杆,弩车肯定是比投石机准的。” 将视线从法杖转移到不远处,阿尔曼额头上皱起了三道清晰的皱纹。 阴云之下,仿佛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暗淡的轻纱,模糊了所有的边缘。 热风吹动篱笆旁的洋甘菊,吹起了卫兵们衣服的下摆。 隆起的土地距离地面大约三米以上,卫兵们站立的双脚时不时地来回摩擦或原地碎步。 他们的额头流出了豆大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炎热,还是刚刚火球的余温。 方阵距离阿尔曼所在的位置并不近,可他还是嗅到了胆怯和躁动的气味。 阿尔曼用大拇指揉着眉心,对于更加擅长社交和决斗的他来说,这种双方超过三万人的大规模战役还是超出他的能力了。 要是打仗能像哄贵女上床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本以为红龙息都已经被他派出的内鬼给引爆了,但没想到居然又冒出来了这么多。 急流市火球弩的威力和射程在他看来就是极限了,但没想到救世军又在这里给他来了一个惊喜。 这一波十个火球,居然全部命中了三个步兵方阵,其中最严重的一个硬生生吃了六个火球。 这双方还没交战呢,自己就先损失了上百人。 这要是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行事,没等他们成功呢,这些步兵就要先崩溃了。 阿尔曼围困急流市的军队总人数大概在32000人,这一次留守的,除了不满编敕令连外,就是一万来人的农兵和普通步战骑士。 剩余的21000人则从昨天陆陆续续开拔,在维钦托利庄园集结。 在霍恩等人到达前,他们就已经提前集结了队伍。 12个30x50的灰蒙蒙五颜六色的大方阵,以三个为一组,分前后两排排列,一共是四个呈品字形的阵列。 这些大方阵都是由外围两侧的披甲军士,和内里的长矛卫兵组成,一部分步战骑士会在阵前形成突击的战锋。 这方阵说是邓贾尔大方阵,但邓贾尔的大方阵实际对训练的要求很高,对兵种比例和排列要求更是苛刻。像阿尔曼排列出的这种,除了人数哪儿都随心所欲的大方阵,只能说是连猴版都不如。 不过在阿尔曼看来,只要别是帝国的正规老兵团,拿来镇压一下平民叛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从一排排戴着风帽或遮耳毡帽的脑袋上掠过,阿尔曼将视线撤回到自己身边。 和紧密靠在一起的步兵大方阵不同,他们这些最高贵的骑士,可不会像霍恩这些农夫叛军一样,与步兵混在一起,而是隔离在两翼。 右翼是玛丽卡女伯爵带领的本地骑士1200人雇佣骑士600人,左翼则是阿尔曼亲自带领的敕令连300人,以及从霍塔姆郡调集的900超凡骑士。 这些本地的超凡骑士们战斗力上下限差别极大,其中既有敕令骑士级别的,也有不入流的,都是混合在一起。 对于旧日的帝国来说,像敕令连这种按战斗力划分装备和编制,都属于是先进军事科技了。 对于本地的贵族骑士们来说,战斗力和爵位不挂钩,外加个人的私仇,就导致了非常常见的互相不服,或者外行伯爵指挥内行骑士的情况。 所以必须得是一个得到所有人认可的贵族才行。 玛丽卡女伯爵家世强大,阿尔曼骑士声名远播,科玛伯爵也是主教的狗,所以这三人才能拿到指挥权。 “继续按兵不动吗?”玛丽卡女伯爵将油腻腻的头发梳到耳后,不满地问道。 她骑在一头肥壮的夏安马背上,只有这种巨马才能承受她的体型。 瞟了一眼玛丽卡女伯爵,阿尔曼看着俨然不动闭目养神的米扎姆,并没有说话。 作为步兵指挥官的科玛伯爵,眯着眼看救世军战阵前再次绞动弓弦的火球弩,苦着脸道:“阁下,起码把这前面的几个火球弩给拆了啊,再这么打下去,那些懦弱的卫兵就该逃跑了。” 这些武装农出身的守夜卫兵中,起码有8000人都是从霍塔姆郡调集过来的。 在外作战了这么久,士气本就低落,说不定他们就会突然就在某一轮火球中崩溃。 这也是阿尔曼犹豫的原因,他并没有预料到救世军的火球弩有这么准。 这要是让他们就以这个精准度轰击下去,说不定科玛伯爵说的真要应验了。 “先不动,你们动了,就上了他们的当了。”在几位指挥官头疼之际,米扎姆终于开口了,“去上风口,收集些柴草点燃。” “这有用吗?”科玛挠了挠脑袋,“烟应该呛不死他们吧。” 米扎姆终于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我虽不明白在没有星星的情况下,这些占星术士是怎么测算方位和距离的,但他们终究需要视野作为占卜的基石。 等柴草燃烧,烟雾一起来,遮蔽了视线,他们就打不准了。” “可是这第二轮火球就要降下来了……” “那就让雇佣骑士去冲一波,干扰一下他们,本部主力不许动。”米扎姆头也不抬地回道。 见米扎姆依旧是那副避战的姿态,玛丽卡女伯爵终于忍不住了。 她可没有科玛那么唯唯诺诺,直接开口质问道:“咱们才是兵力优势的那一方啊,等着他们来攻是什么道理?” “这句话你该去问伯奥略和尼德萨尔。”米扎姆仿佛是嘲讽般冷笑了一声,侧过头却是以极礼貌的姿态看着玛丽卡女伯爵,“有点耐心,我英勇的玛丽卡,有你出战的时候。” 玛丽卡女伯爵将马鞭狠狠砸在了米扎姆面前,眼神中的不耐烦已经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别着急,我的女士。”米扎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很快,咱们就能等到了。” (本章完) 第412章 从新兵到老兵只需要一瞬间 第412章 从新兵到老兵只需要一瞬间 近卫第三军的新兵圣铳手沃洛维茨站在略显潮湿的草地上,汗水将轻薄的混纺布料黏在他的皮肤上,显露出了肌肉的轮廓。 在贞德堡训练的时候,他经常会故意用这种方式露出肌肉的线条,用来吸引修女姑娘们羞红脸时的佯怒唾骂声。 可此刻,沃洛维茨却没有了那时的心情。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透过前排圣铳的肩膀,他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正在逼近的雇佣骑士。 阴云悬在天空,仅有淡淡的荧光落下,照在那些骑士银亮的盔甲上,反射出灰蒙蒙的光芒。 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水桶状的头盔下,各色的武装衣和纹章罩袍披在这群没有家世的骑士身上,他们越是缺什么,便越是炫耀什么。 但哪怕是这样的人物,都是沃洛维茨旧日里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他的堂姐,就是被这样的一位雇佣骑兵在谷仓给侵犯和杀死了。 但在领主的乡村法庭上,教士的据理力争中,领主判罚骑士缴纳一只羊羔的罚款。 沃洛维茨仍能记得他的叔叔们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他们有八个儿女,少一个无所谓。 可羊,那可是羊啊,是好东西啊! 可以剪毛,可以喝羊奶,可以抱着它入眠取暖,可以在最困难的时候拿去卖钱…… 唯一的缺点是,它无法在沃洛维茨睡前的时候,赤着脚挤在火盆边给他讲圣人雪莱和兔子的故事,也没法在他哭泣的时候,用衣角为他擦眼泪。 一根头发丝落下,夹在沃洛维茨修长的眼睫毛上,可他丝毫不敢伸手去摘。 仿佛他一去摘,那群骑士就会瞬移到面前一般。 “不要乱动,准备!”师队长沙哑的嗓子响起。 骑士们的冲锋雷鸣般轰隆作响,沃洛维茨紧握发条铳的手因出汗而湿滑,指尖不安地摩挲着粗糙的木制枪托。 作为近卫军的新军团,沃洛维茨这些新兵是第一次上战场,三个月前,他们还只是田间种地的农夫呢。 而现在,他们两个师队被单独调出,守卫在火球弩阵地的侧方,在他们的背后,便是伊贝骑士和圣铳骑兵组成的骑兵军团。 沃洛维茨向来是相信圣女绝对比那劳什子雇佣骑士强大。 可当这些巨兽般的物什冲到近前的时候,那股子心脏砰砰打鼓的感觉还是侵袭了他。 就像当年他试图去阻止那名流浪骑士,却在刀剑下被吓得尿了裤子一样。 这些身披重甲、手握骑矛的骑士是那么的强大,在他们的面前,自己还是如同当年那般矮小。 这些狂奔的骑士真的能被手中的发条铳给击退吗? 一些新兵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抬起,试图将发条铳平端,瞄准那些即将到来的骑士。 “狗日的,谁让你们举的铳!”师队长的声音在新兵耳边炸响,震得他们的耳膜发痛,连平日里被抽打得大腿都隐隐作痛起来。 被这怒吼一吓,新兵们惊得浑身一颤,连忙放下抬起的发条铳,在师队长尖刀般的眼神和自家旅队长气急败坏的眼神中挺起了胸膛。 沃洛维茨没有下意识地举起圣铳,这让他对自己升起了一丝自豪——起码比他们有胆子得多。 可当雇佣骑士们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放大至清晰时,这股自豪感便随着战马鼻孔喷出的白气而消散。 “跑步冲锋!” 雇佣骑士首领的战吼声跨越了一百多米,穿过了沃洛维茨的耳膜,他在风中闻到了腥臭的马粪味和血的铁锈味。 这味道正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蹄音,而变得越来越呛鼻。 耳朵里充斥着战马的嘶鸣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 “第一排举铳,瞄准。” “第二排,准备。” “第三排,上发条!” 在三道命令之中,沃洛维茨看到前面的圣铳手们齐齐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圣铳,一排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奔来的雇佣骑士们。 “保持住,不许动,谁敢动我抽死他。” 不少浑身颤抖的战争修士们立刻立正了,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沃洛维茨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沃洛维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甚至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人恐惧到极点会笑吗? 一百二十米,一百一十米,一百米……骑士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马蹄像是一把锤子,不断地狠砸在新兵们的心头。 “砰!” “谁?!所有人都不许动!”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不知是哪个圣铳手忽然就扣下了扳机,这可惹了大祸了。 连锁反应一般,圣铳发射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谁,谁开的铳!”师队长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翎枪,一把夺走了一名战争修士的圣铳,“滚,离开我的队伍!” “师队长,我……” “滚出去!” 将圣铳背在背上,师队长吹着哨子回到原位,举起了手中的翎枪,开始给新兵的失误擦屁股:“轮换位置,第二排上前。” “第一圣铳旅第一排向右转,给我走!”旅队长的口令清晰地传入耳朵,“第二排向前,两步走,瞄准!” 站在第二排的沃洛维茨将拖着圣铳的枪托,将它靠在肩上,朝前迈了两步。 机械地将枪架插在面前的地面上,沃洛维茨推了推头盔的帽檐,抬起圣铳,架在了单薄脆弱的枪架上。 他将食指扣在了扳机上,只等最后的命令。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甚至都能看清他们破烂旗帜上的纹章。 远处的雇佣骑士们仍然在靠近,可沃洛维茨的心思却不知为何飘飞出去。 在德蕾丝堂姐的故事中,对抗骑士与教会的往往是被魔女或巫师愚弄的农夫,或许自己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就是不知道在未来,这故事到底是由圣座的教皇,还是救世的教皇来书写了。 “赞美圣风!” 莫名的情绪中,师队长的怒吼声,和同伴的齐呼声同时响起。 “咔哒”止逆棘爪弹起,沃洛维茨几乎是在条件反射下扣动了扳机。 气流卷动的声音从气压平衡孔中流出,发条匙疯狂地旋转,吹走了睫毛上的发丝。 圣铳巨大的后坐力猛然传递到他的肩膀上,整个手臂像是被闪电劈过般发麻。 “嗡——”耳鸣声占据了沃洛维茨的世界。 晃动着脑袋,试图缓解法力抽空过后的晕眩感,沃洛维茨感觉就好像被人拿小勺从脑浆中挖走了一部分。 清楚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阵风吹来都像是要破坏身体的平衡,甚至会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直到他下意识地拿起醒神嗅盐凑在鼻端,呛鼻的气味冲入大脑,这才冲开了这晕眩的模糊。 从晕眩中眯起眼睛,沃洛维茨这才摇晃着身躯,将紧张的视线投入战场。 如同被暴风雨吹过的麦田,雇佣骑士们浑身震颤着,纷纷惨嚎摔落。 战马在失去控制后嘶鸣着扬蹄而起,将附近的主人踩得筋断骨折。 沉重的盔甲撞击地面,最前排的骑士惨叫着从马背上翻落,此刻他们正在地上翻滚着,发出连续的“咣当”闷响。 后方的骑士们被突然的变故吓得纷纷勒住了战马,最后的骑士们却仍然在冲锋,整个队形顿时乱作一团。 这是,击退他们了吗? 没有站稳,还在迷茫中的沃洛维茨朝前迈出了一步。 在他的身侧,手持战旗的让娜骑着萝卜飞跃而出,马蹄与沃洛维茨的脚步同时落在地面。 数百名骑兵如炽热的铁流,从圣铳手们的两翼飞射出去。 被两波圣风吹过,雇佣骑士们硬生生被拖慢了速度,原先紧密的冲锋阵形更是变得混乱不堪。 而圣铳骑兵冲出的时机过于及时了,以至于这些雇佣骑士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调整好姿态,便被圣铳骑兵们杀入进去。 近卫军的新兵们忍不住发出了欢呼。 伴随着圣铳骑兵们的齐射,他们心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 原来旧日里无敌的骑士不再是那难以战胜的怪物,而是可以被打倒的人类。 就和他们这些农夫一样。 这些教会方的雇佣骑士们惊慌失措地试图重新集结,却在圣铳骑兵的不断冲击下,节节败退。 雇佣骑士们在这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们的战马不再听从指挥,纷纷掉头逃窜。 追着他们的不仅有挥舞着战旗的圣女让娜,还有身后阵地中升起了第二轮火球。 望着战场上驰骋的圣女让娜,沃洛维茨感觉到脸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过。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到了一阵咸咸的味道。 猛然间,沃洛维茨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笑了。 “德蕾丝姐姐!看啊,快看啊!”沃洛维茨的呢喃带着哭腔,“圣风给你作出最公正的裁决了!” (本章完) 第413章 救世军不打阵地战就会输? 第413章 救世军不打阵地战就会输? 看到在战场上四散奔逃的雇佣骑士们,玛丽卡女伯爵呆呆地站立着。 这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啊! 在她看来,这火球弩好虽好,但射程毕竟不高,就这么大剌剌地推到了战阵的外面,这破绽太大了。 派一些轻骑佯攻冲杀一番,哪怕是回旋个几圈,都足以把操纵弩车的巫师等人给吓退。 但现在她看到了什么?潮水般冲去的雇佣骑士根本就没能吓到那些步兵! 而那些一股子简陋气息的圣铳骑兵居然仅一个冲锋,就把雇佣骑士们打得潮水般退回。 银亮的锁子甲披上了暗红色的鲜血,那些身穿胸甲的叛军“扈从骑士”们从马靴中抽出木杆铁棍。 在齿轮转动和巨响声中喷出火,然后便是一名骑士僵直着身体倒下。 盔甲的碎片在空中翻飞,所有雇佣骑士都成了惊弓之鸟,或是颤抖着倒地,或是带着流血的孔洞拼命奔逃。 眼前的场景,都给玛丽卡女伯爵看哈气了。 你们可是有着六百个超凡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打残了? “滚回去,滚回去!” 不顾仆从们的阻拦,玛丽卡骑着大马冲出,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那些逃回的雇佣骑士们身上:“我付了那么一大笔钱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打仗的?” “他们会妖术啊,女伯爵。”那些气喘吁吁地雇佣骑士们叫屈道,“不如让修士们先用神术压制再打吧。” “要是修士们能这么远跑过去施展神术,那我还要你们做什么?!” 玛丽卡女伯爵鲜红的嘴角挂着唾沫星子,倒霉的雇佣骑士首领们被喷得满脸都是口水。 被这么一顿臭骂,很多雇佣骑士队长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玛丽卡给他们提供的劣质药水不仅功效差还有副作用,怎么反倒还怪起他们来了? 但看在玛丽卡的家世上,这些雇佣骑士队长还是忍了下来。 “玛丽卡阁下,您还是快点退回阵中吧!”名为德赛的雇佣骑士满头大汗地挤过来,“那些叛军的骑兵冲过来了。” 果然,仿佛是被狼群驱赶的羊群,数百名雇佣骑士居然被这些圣铳骑兵驱赶着朝本阵冲击过来。 “绕开,绕开!”科玛伯爵骑着马在阵前来回奔走着,可是还是有十七八个战马失控的雇佣骑士冲入了己方的步兵方阵中。 十来名卫兵被撞得飞起,还未正式开打,就被自己人的马蹄踏了个筋断骨折。 伤者哀嚎着滚倒在地,捂着手臂和胸口夸张地哭泣和悲鸣着。 整齐的蹄音渐近,刚刚热血上头还没觉得什么,玛丽卡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有些太靠前了。 眼看着那些手持铁棍和页锤的骑兵们冲来,玛丽卡尖叫起来:“快,快走!” 巨兽般的夏安马发出痛苦的哀鸣,迈开四腿朝着本阵狂奔,在他们身后则是数百狂奔的雇佣骑士。 这样看来,反倒像是她在带着雇佣骑士们朝着自家的阵地发起冲锋。 狼狈地伏在马背上,玛丽卡脸上的肥肉止不住震颤起来。 这种不雅的姿态,是玛丽卡极力避免了,可在小命面前她却是管不了多少了。 这匹夏安马到底是千挑万选后的好马,驮着玛丽卡女爵,居然还能跑得比雇佣骑士们还快,一路冲回了本阵之中。 而雇佣骑士们则被逼得和己方的本地超凡骑士们撞在了一起,流弹嗖嗖地在阵地前飞过,又有几名超凡骑士一脸懵地被击倒。 他们可从来没和救世军交过手,哪里见过这种武器? 这边右翼的骑兵阵列还在混乱,中军的步兵处又起了乱子。 跟玛丽卡一起返回的,还有第二轮的十枚火球。 只不过或许是战场上渐渐出现的烟雾以及先前的雇佣骑士冲锋,还是对占星术士们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干扰。 这一轮的十枚火球,有三枚没能打中,一枚击中了辎重车。 在辎重车熊熊的火焰中,六枚火球又一次将火焰投射到近百人身上,黑烟与火焰又一次淹没了步兵大方阵。 土头灰脸的玛丽卡好不容易从混乱的右翼骑兵阵列中走出,看着不得不出阵驱逐圣铳骑兵的本家主力骑士,玛丽卡紧紧咬住了牙关。 “玛丽卡女士,您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玛丽卡一见到科玛伯爵就逼问道:“可以发动全军进攻了吗?这都第二轮火球了,再不进攻,等到什么时候去?” 科玛伯爵扭过头,看着远处的阿尔曼,扭过头时只是叹息一声。 玛丽卡眉毛一竖便又想应激,但才应激了几秒,她却又默然不语起来。 她先前执意要进攻,结果反被对面打残了一队雇佣骑士。 一次错误的指挥后,她的话语权大幅下降,此刻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 见玛丽卡闷闷不乐地一脚踹倒了挡路的男仆,直接踩断了他的脖子,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好了,米扎姆阁下必定尤其深意……在圣主的注视下,我们一定能胜利……您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就在科玛伯爵喋喋不休地劝解时,玛丽卡脸上的怒火却渐渐消失,她举起了右手,打断了科玛伯爵的话语。“嘘,你听到了吗?”玛丽卡抬起头,被肥肉挤成绿豆般的眼睛朝向了急流市的方向。 科玛伯爵侧耳倾听了一阵,茫然地反问道:“听到什么?” “钟声。”玛丽卡棚子中快步走出,朝着那个方向小跑了两步,“是急流市那边传来的钟声。” “这钟声是什么意思?”科玛伯爵高壮的身躯,在玛丽卡身边却像是他的小僮仆。 “那是,那是……”玛丽卡瞪大了眼睛。 “是急流市破城的钟声!”在军阵的另一边,阿尔曼兴奋地对着米扎姆说道,“米扎姆教士,你快听,急流市城破了!” “嗯。”屁股底下垫着毛毯,米扎姆盘腿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淡淡地说道。 本来就按捺不住的阿尔曼实在是忍不了了,这第三轮火球马上又砸在了他们的头上,再不反击,步兵们真要崩溃了。 “米扎姆阁下,这急流市城都破了,正应该趁他们心神不宁发动进攻才对啊。 如果此时不进攻,等他们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为什么老是会觉得他们心神不宁呢?”米扎姆终于睁开了眼睛,“你还把他们当成是叛军吗?” 阿尔曼都被米扎姆的话反问得莫名其妙:“不把他们当叛军,那把他们当什么?”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阿尔曼,米扎姆的目光望向远处进行第三轮填装的火球弩:“咱们会被叛军打成这个鸟样?叛军能全歼一支敕令连?” “呃……” “一年前,他们还只是一伙愚蠢的暴民,就已经能两次击败教会的围剿,并夺下了古拉格修道院。 九个月前,他们被敕令连追得东奔西跑,可却奇迹般地逃出了围堵,逃入了黑骨沼泽之中。 半年前,他们忽然出现在库什领,带着数千凡人暴民冲击斩首了库什公爵,并又一次从敕令连手中逃脱。 三个月前,他们从黑骨沼泽中离开,只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就训练出来了能击败了超凡的军队,甚至全歼了一个敕令连! 接下来的这三个月,他们奇迹般地平定了境内所有的叛乱并成功统治了两个乡的领地。 甚至最后还击败了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包括那位红铜要塞的封号骑士尼德萨尔。” “再给他们三个月,你敢想象他们会到什么程度吗?” 从毛毯上站起,米扎姆向来垂下的眼角猛地张开:“一年前,我们只需要一队雇佣骑兵就能解决他们。 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被逼一动不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心下有了些感悟,可阿尔曼还是装作没察觉地说道:“什么?” “在同等或接近兵力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了,因为我们只要露出破绽,都能轻易击溃对方。” 挺起胸膛,屮字架的护身符随身飘荡,米扎姆遥遥指向远处的旗帜:“换句话说,我们双方进入战场后,谁先主动发起攻击,谁就会失去先机。” 这就是尼德萨尔和伯奥略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这伙叛军不再是暴民,他们的对手从来不是叛军,而是另一个国家的正规军。 可他们仍旧拿着对付叛军的手段来应付,这不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米扎姆从不拿生命,尤其是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提早研究了霍恩在黑山和帕维亚的两次战役,并迅速找到了救世军的弱点。 他发现,救世军几乎每次大战都是阵地战,而且都是等敌人主动进攻再反击。 借由地势,只要他们阵形不乱,就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魔鬼之风”的威力。 你救世军想要打阵地战,那米扎姆偏偏就不跟你打阵地战。 你救世军不动,米扎姆偏偏要让救世军不得不动。 逼迫救世军行动的关键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此次远征的战略目标——救援急流市。 如今急流市城破,米扎姆留给艾拉德的命令是屠城! 要么救世军就得坐视急流市全城被屠,圣孙在下瑞佛郡和卡夏郡的根基就彻底毁了。 要么救世军就只能放弃阵地战的优势,走到平原上,用自己的劣势和敕令连的优势堂堂正正对决。 不管哪一种,救世军都是输。 唯一计划外的事情,就是霍恩援军的行军速度和超远射程的火球弩。 不过不要紧,一些小差错无伤大雅。 看着对面救世军逐渐躁动的军阵,阿尔曼恍然大悟,米扎姆微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笑了一声。 “战前的一切我都规划好了,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夏尔阁下失望。” (本章完) 第414章 扛个半天的压有那么难吗? 第414章 扛个半天的压有那么难吗? “我们本来的目标就是救援急流市啊。” 茜茜急迫地追在杰什卡的身后,小跑着劝说杰什卡。 “当初是急流市看不起我们,我们来这是为了履行盟约,凭什么要冒险救援呢?”杰什卡头疼地快步前行,不耐烦地反驳着茜茜的话。 “如果不是凯瑟琳阁下介绍来的那几个闪电塑能的巫师,咱们能在帕维亚之战前就凑齐圣铳吗?” “如果不是凯瑟琳阁下的助力,《圣孙远征记》能远传整个千河谷吗?圣孙的胜利能转化成威名吗?” “如果没有凯瑟琳阁下的渠道,马丁能去往郎桑德郡吗?没了马丁和凯瑟琳阁下的人情,卡夏郡和郎桑德郡的粮食协议能这么顺利签署吗?” 茜茜连珠炮似地发问道。 “怎么?道德绑架?”被茜茜说得烦了,杰什卡第一次和茜茜闹红了脸,“你怎么不提急流市在库什领内安插眼线,试图渗透和夺权救世军政府呢?” “美格第商会有各种分支的下属机构,我们不是对每个机构都了解。”脸色一僵,但茜茜仍旧据理力争道,“后续凯瑟琳阁下不是送来了一份在郎桑德郡的活动名单,并任由冕下处罚吗?” “你是美格第商会的,你当然要这么说了。”守在中军的哈库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知道你们真正是什么样子的?” 出于战场情况的考虑,哈库托站在杰什卡这一边,他们对急流市没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地履行之前的同盟合约。 如果能在这里击败阿尔曼这个大敌,急流市毁了就毁了,又不是他们的城市,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茜茜冲过去拦在了杰什卡的面前,还想再劝说。 “茜茜,咱们是老朋友了。”看着倔强的茜茜,杰什卡红温退去,仅剩一只的眼睛愧疚而无奈地眨动,“我知道急流市里都是你的亲人伙伴,可救世军里也是我们的亲人伙伴啊。” “我们在这里用火球弩轰击,再轰一阵逼他们进攻,咱们就赢了,到时候照样能救援急流市。”双臂环抱胸前的哈库托跟着补了一句。 “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急流市的都要被大火焚城,夷为平地了!”茜茜劝不动杰什卡和哈库托,便朝着让娜快步走去,“让娜妹妹,那可是数万的无辜平民啊!” 让娜此刻刚从战场上返回,她一边从裙甲的缝隙中抽出一截滑腻腻的肠子,一边低着头问道:“急流市距离咱们这有多久?” “八公里。”思考片刻后,茜茜开口说道,“可以让骑兵先行,然后将马车马鞍卸下,让一个步兵团的人骑马赶过去,用不到半个小时。” “还来得及解围吗?”让娜扭头,吃力地脱下了马靴,将汗水从靴子里淅淅沥沥地倒出,“我是说假如等我们赶到,急流市已然投降,到时候据城而守的反而是教会,该怎么办?” 茜茜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凯瑟琳大人,她肯定会坚持和教会军打巷战的,你知道我,请相信我的判断。” 让娜的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但在茜茜希冀的目光中,她长叹一声,还是点头道:“好吧,如果是为了数万无辜者的生命,那我愿意冒这个险。” 在二比二平的情况下,最终的决定者就只有霍恩了。 准确来说,在救世军政府中,就是零比一万都还是要霍恩来做最终的决定。 平时霍恩遵从群臣和元老们的投票结果和意见,本质是给他们一个面子,保证政府的正常运转和群臣的尊严。 真要犟起来,那圣孙的权利可以说是无限的。 不服气的话,小心圣父当众降世附身,一对一辅导。 眼前是不动声色的圣孙,茜茜咬咬牙走上前:“冕下,假如您能攻下急流市,整个美格第商会愿意接受您成为他们的男主人。” 弓着腰用抹布擦拭鞋内的让娜,猛地绷直了后背。 穿着一身及膝的米兰式全身甲,霍恩将手中的血遮云连鞘插在地面中,脚下踩着一块大石头,朝着远处急流市的方向眺望。 “别吵,我在思考。” 霍恩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救世军目前所处的位置,除了那些听力超绝的高阶骑士,基本是听不到八公里外急流市的钟声的。 根据骑兵们带来的消息,他们应该是二十分钟前破的城。 二十分钟前…… 霍恩揉着眉心,他本以为尼德萨尔的库什骑士们就够猪队友的了,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急流市? 上一封信还好好的,让救世军慢慢打别着急,下一封信就是城破了。 不是,姐们,教会的主力都抽调到这来了,扛个半天的压有那么难吗? 就算是城破了,肯定得有个过程啊,起码来点铺垫啥的,上一秒还好好的精神倍棒,下一秒怎么就似了? “救世军的所有开支,我们美格第商会愿意全部承担!”见霍恩还在沉默,茜茜慌乱中又补了一句。 这一次霍恩终于有了回应,他抬眼扫了茜茜一眼:“这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自知失言的茜茜连忙闭上了嘴,仿佛哀求的小白兔般,站在一旁等待着霍恩的决定。 将视线收回,霍恩将目光投射到眼前的这支从秋暮岛一路打来的军队上。没有人比霍恩更懂救世军的战斗力。 这并非霍恩平日里开玩笑的胡言乱语,而是事实。 由于需要去发展圣铳手,和多数此时代的宗教领袖不同,霍恩需要费大量的时间陪同在战争修士们身边。 所以对于战争修士们的战斗力,他是相当了解的。 如果是在他的家乡,在没有超凡的情况下,这些救世军步兵可以轻易地吊打这些中世纪晚期的封建军队。 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由于超凡的存在,骑士们能够无视壕沟,无视拒马,无视车堡,无视凡人超长枪方阵。 如果没有超凡的话,在这个没有大炮和火药的帝国,他们在血汗长路上使用的车堡战术,将会是对骑士们的绝杀。 但在拥有超凡的情况下,这些可怕的骑士能够肉身撞碎车堡,甚至是跳过车堡。 如果继续使用僵硬的车堡战术的话,后果就是士兵们产生依赖。 不及时转型,未来就很难有动力去推动平原上的野战能力。 这才迫使了霍恩不得不采用更加灵活的加拉尔横阵战术,再配合上圣铳骑兵与骠骑兵,形成一套勉强完整的战术体系。 只是这套体系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使用车堡战术的防御反击的理念,实则违背了霍恩的本意。 他就是发觉了车堡战术的不够灵活,这才选择了加拉尔横阵。 但现实与理想毕竟有差距,霍恩起步环境太差,发展过于迅速,导致他哪怕提供了足够的肉食,整个军队仍处在量变的过程中。 也就是超凡率和训练匹配不上他们的士气,他们在静态的防守中可以发挥完全的实力,可在进攻中,却很容易露出破绽而被反打。 简单来说,就是原先的骑士是攻高血厚,凡人普通战阵是攻低血薄,普及了超凡和盔甲的邓贾尔方阵是攻低血厚。 而霍恩的加拉尔方阵装备了圣铳后,改变了凡人攻低的毛病,将超凡骑士们拉到了同等的水平——双方都是攻高血薄,见面互秒。 这就是霍恩一直试图打防御反击战术的原因,超凡骑士们的战斗力远超地球上的骑士,能减少伤亡就尽量减少伤亡。 但问题在于,这么打的话,战术上胜利了,战略上却落入了下风啊。 倘若自己在这和教会军静坐,而导致急流市被屠城,或许千河谷人知道这是不得已,但到底会对他生出些许失望。 要知道,霍恩的圣孙身份是相当敏感的,就和鬼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相比于千河谷其他的传统豪强人物,他的影响力并不深,主要遍及在最底层的流民之中。 假如目视急流市被屠城,不仅会丢掉不少人心,还会失去一部分法理,尤其急流市还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据点。 在急流市进可顺流而下进攻飞流堡或北上支援墨莉雅提,退可撤往小池城,要是被教会夺走了,恐怕就要陷入战略被动了。 想到这里,霍恩便忍不住摇起头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见霍恩摇头,茜茜心凉了半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如同瓷娃娃般破碎开来。 不过几秒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几分悲壮:“如果您不愿去救援的话,请借我一匹战马和一把长剑吧。” “谁说我不去救援了。”霍恩诧异地将顿在地上的血遮云提起,重新挂到腰间。 “您刚刚……”茜茜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上风口中飘来灰蒙蒙的柴草烟雾,让整个战场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霍恩依旧能看见一排排的黑衣军士整齐地站立,挺拔得如同一根根插在地面的铁棍。 带着水汽的风将衣服都变得黏糊糊的,时不时就有人伸手去偷偷地拉起衣服扇风或挠鼻子上的痒痒。 除了偶尔会传来的低低的嘈杂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在这种小范围的机动和站立下,他们仿佛一道钢铁长墙。 从出战以来,救世军打得几乎一直都是阵地战。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霍恩不可能每一次都能选择战场,总有遭遇战甚至是被伏击的时候。 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啊。 “下令!”从剑鞘中抽出血遮云,霍恩声音如钢铁般铿锵,指向敌军右翼,“向西斜向行军,侧向包抄!” (本章完) 第415章 走不快的话,走快点不就行了 第415章 走不快的话,走快点不就行了 霍恩的命令下达后,孩儿军与传令兵骑着马四散而去,随着马蹄后的烟尘,原先还坚硬如铁的军阵开始波动起来。 安静的战场上口哨声一片,师队长们举着手中的翎枪,憋红了脸在人群中来回奔走,用翎枪抽打着站错位置的士兵。 脚步整齐地迈动,师队长们横过长枪,抵在士兵们的胸前,左右来回看着,引导着他们转成正确的方位和排列。 原先的横阵在不到五分钟里就变成了竖阵,也就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不少人开始咳嗽起来。 先前米扎姆叫人在上风口点燃的柴草和秸秆此刻终于起了作用。 不知道他们点燃了不少柴草和秸秆,浑浊的灰烟从远处升起,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整个战场。 虽然不至于完全摸不清对方的方位,但可见度却明显地下降了,就像是眼前蒙了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由于处于下风口,没法使用毒气瓶还击,霍恩只能叫帕斯里克带着几个巫师尝试从上风口吹散这股子烟雾。 拿起瞭望镜,霍恩再次朝着对面的方阵张望。 灰雾中,成群的黑色剪影发出奇特的战吼声,唯一的光亮就是神术施展时升空的光焰和光球。 这些剪影晃动着身躯,一排排,一列列,只能看清身形却看不清面目容貌。 但霍恩可以肯定的是,在最初的混乱后,教会的阵列也在进行变化,他们发现了霍恩正在试图从侧方包抄。 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前进!” 将手中的血遮云指向前方,霍恩朝着身边的几位指挥官喊叫起来。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地都震颤了一分,细小的沙子从地面蹦起,沙沙地落在草叶上。 将长枪靠在肩上,用手托住了长枪的低端,士兵们以一种奇特的步调行进。 林立的长枪划破烟雾,在灰蒙蒙的混沌中割开了口子,暗红色腰带上的弹药袋撞击着行进中的躯体。 清一色的皮革短靴踏过地面,再没人心疼鞋子而穿草鞋,就算有要钱不要命的,都被师队长呵斥过穿了短靴。 青草晃动着身体,随着救世军的步伐开始左右摇摆。 “左右左,左右左!” “跟上,不要跑!” “摔倒的跟在所属师队后面走,不要强行挤到里面去。” 口令从师队长口中发出,战争修士们哼哧哼哧地跟着向前,脸上既有疲惫又有紧张。 不过霍恩这边的战争修士们少则打了黑山堡,多则打了从帕维亚到这的所有战役,尽管紧张,却少见慌乱。 与这些浑身穿着简朴黑色装扮的战争修士们相比,那些穿着蓝紫色光鲜亮丽短斗篷的小吃城民兵大声叫喊着,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模样。 可但凡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那是虚张声势,只是用吼叫来缓解内心的恐惧罢了。 坐下的葡萄刨着蹄子,霍恩骑着马从步兵们行军队列旁飞驰而过。 战场行军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从眼前扫过,他皱起了眉毛,并不太满意。 大多数时候只有他所属师队的步伐是整齐的,甚至只有师队长身体附近的步伐是整齐的。 他们必须要在军团长的来回调整下,才能保证与整个快速行军队列的一致。 看来要配个鼓手和旗手了。 起码就霍恩看来,以目前这个队形的完整度来看,战争修士们还能再加快速度。 霍恩继续将视线投向了雾气之中,那里传来的铳响和惨叫,证明圣铳骑兵与库什骑士们已经与教会的骑兵交战了。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啊,霍恩思考片刻,还是沙哑着嗓子下了这道命令:“快步改冲锋步!” 冲锋步是快步的加强版,每分钟120步,行进80米,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步伐。 快步就是正常状态上的战场行军速度,每分钟50米,想要在保持阵列的情况下前进,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速度。 但对于随军的小池城民兵来说,哪怕是快步都有点不太合理了。 望着前方近卫军士兵银色胸甲的背心,小池城民兵队长男爵科伦再一次抓紧了步伐。 可当他转头时,却差点气晕过去。 相比于救世军步兵团的整齐,他身后的小池城民兵穿着光鲜亮丽,可移动却如同骷髅兵一般。 长枪的尾端拖在地上摩擦,外八着脚,他们每走一步都像是能听见骨头之间的撞击声。 换个不知道的人看了,都怕他们下一秒就会散架。 科伦马上对着身后不争气的民兵们叫骂起来:“蠢猪,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怎么慢了这么多?” “走不动了,脚好痛啊。” “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人家还都穿皮靴呢,我们当然走不过啊。” 市民兵们阴阳怪气地喊起来,毕竟他们的前身就算不是地痞流氓,都多少被雇佣兵们沾了点油滑习气。 “行了,别抱怨了。”民兵和雇佣兵们嘈杂的叫声让科伦晕头转向,“打完,我给你每人买一双好鞋。” “要皮靴!” “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科伦耳朵尖泛起了红色。 “好吧。”尽管没能要到更多东西,但市民兵们在得到激励后,简直是换了一个灵魂,托起长枪,挺直了胸膛开始快步前进。 不得不说,这行军的姿态有模有样的,科伦满意地点了点头:“追上去……我的圣主啊,我们有落后这么多吗?” 这一耽搁的功夫,眼前的门框大小的救世军步兵居然只剩水杯大小了。 哪怕他已经换成了正常的速度,居然还是追不上救世军步兵们的尾尘。 那团救世军抖动的银色与黑色越来越远,在秸秆烟雾之下,甚至都看不清了。刚刚走得有那么快吗?之前怎么都没发现呢? “诶,哥们,走慢点,我们跟不上了!” 一名市民兵朝着前方师队长的背影大喊着,可对方没有丝毫动作。 走得满头大汗的小池城市民兵们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看着物理修辞双重意义上望尘莫及的救世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有必要走这么快吗?那等会还有力气打仗?” “这辎重车还在咱们这边呢,就不怕被偷了吗?” “你可别乌鸦嘴了。” “科伦男爵大人,赶紧派人去前面问问吧。” 没有办法,科伦男爵虽不想承认自己走不过救世军,但这可是战场上,要人命的玩意儿,只能从了。 不一会儿,小池城的民兵就接到了霍恩的回复。 “冕下说,走快点!” “没了?”科伦瞪大了眼睛,饱含了一丝希冀地问道。 “没了。”那传令兵点点头,不等科伦再问什么,就调转马头,嗖地从道路边窜了出去,独留科伦呆滞地站在原地。 要是能走快点,那我们不就走快点了吗?我们不就是跟不上你的速度,所以才让你们走慢点来接应我吗? 要是我能走快点,我何必让人传消息呢? 作为上一次大败的贵族指挥官,科伦男爵算是经常打仗的老油子(指当雇佣兵经纪人)。 由于是败军之将,他才将全部的指挥权交给了那个不满二十的小年轻。 尽管前期的行动让科伦男爵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但现在他又有点怀疑了。 带着霍恩的命令,科伦回到了行进的小池城民兵中,这些民兵先是一惊,随后不敢置信地大骂起来。 “什么劳什子圣孙,不就是个骗子吗?” “我倒想走快啊。” “这不是废话吗?传令兵忘记了吧,你让他回来,传令兵你回来!” 科伦眼珠子一转,却见到了身边的难兄难弟,同属于救世军步兵的布吕讷。 不知道为什么,布吕讷率领的新兵军团走得并不快,堪堪保持了和他们持平的速度。 想到打听到的布吕讷过往经历,科伦跑了过去,伸手下意识试图抱住布吕讷的脖子,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布吕讷老弟……” “科伦先生,我不喜欢男人。” 看着这憨厚老实到几乎是从田地里钻出来一样的布吕讷,科伦心中又在暗骂,是怎么把这个老憨选上来当军官的? “我也不喜欢……布吕讷老弟,你是救世军老兵了,这冕下让我们快点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科伦碘着脸问道。 “对方的步兵是大方阵,行动缓慢,如果我们想要从侧翼包抄,就必须得快。”布吕讷朝着科伦认真地解释道。 科伦都要崩溃了:“我难道不知道吗?都说了走不快啊!” “那就走快点。” “走不快啊!”科伦简直是在泣血,“我让你飞起来,你能飞吗?做不到啊!” “你说的不算数,冕下说了,那就做得到。”布吕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执行就行,冕下要考虑的就多了,想这些做什么?”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科伦回到了自己的队列,再往前看,前面的救世军步兵都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了。 回头瞪着这群懒洋洋迈步还在抱怨脚底起了水泡的市民兵,他咬起了牙关: “追上去,别管队形了,以我为准,掉队的人扣薪水,我自己再赞助一部分发给跟得上的人!全军冲锋!” “好嘢!” 在市民兵们的欢呼声中,科伦感觉心都在淌血。 “科伦先生,请不要再走了。” 眼前是面色平淡地叫停了自己的布吕讷,科伦摸着自己的钱包,眼神不善地反问道:“干什么?” “先暂停前行,得列阵!” “列阵?列什么阵?”科伦彻底受不了了,“你自己说的让我们快走,现在却要停下来列阵,我钱都了,你告诉我得停下来,莫非在戏弄……” 面对布吕讷那张麻木的面庞,科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听到了一阵有规律的咚咚声。 烟雾中有风吹来,乘着风一起到来的,还有盔甲间的金属撞击声。 哪怕是最懒散的小池城民兵都汗毛倒立了。 “千万别是敕令连,千万别是敕令连……”昂着头闭着眼,科伦将中指搭在食指上,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 小池城的民兵们没有得到任何科伦的命令却自发地开始列阵,一层层的长枪架起,厚重的橡木圆盾竖在胸前。 他们的效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就在这混乱的列阵中,一名小池城的民兵抬起了头,他感觉眼角余光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噌!” 巨兽的黑影拽着寒光从民兵身边掠过,长剑抡起鲜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这倒霉民兵的胸口。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软软地斜倒在了地上,五脏六腑混着血块从伤口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呜呜呜呜——” 号角吹出的响声压制了所有市民兵的聒噪。 猎猎的旗帜卷起了荡漾的烟雾,厚重的黑甲仿佛从火狱中冲锋而来的魔鬼,科伦全身的鲜血都流到了头颅。 “敕令连!” (本章完) 第416章 斜击战术 第416章 斜击战术 灰雾被卷动的劲风破开,烟雾缠绕在这些黑甲骑士身上,简直就是魔鬼在吐息。 黑色的洪水撞破了烟雾制作的长墙,战马发出了嘹亮的吭叫声,代表阿尔曼和孔岱亲王的纹章在战旗上猎猎地飘扬。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冲锋岛了这些民兵的面前。 “敕令连!长枪,长枪!”科伦口不择言地发出了胡乱的命令。 这些市民兵虽然疲惫,可在生命的威胁面前还是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身体强壮的民兵们冲到了最前面,举起了沉重的橡木盾,第二排和第三排则是长枪兵,两排长枪斜指向这些可怕的超凡骑士。 在他们身边,两个黑帽军新兵在军官们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10x10的方阵。 在军官们的喝骂下,新兵们举着三米五的长枪,实则是侧着身体对准了冲锋来的骑士们。 他们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以右手为支点,左手握住长枪尾端,以一种省力杠杆的姿态将枪尖对准了冲来的骑士们。 在如此紧张的场景中,这些新兵仍旧念念有词: “诚谢圣孙霍恩,赐符护我肉身,恩情还之不尽,万福圣主圣孙!” 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据说是霍恩开过光的护符,在出发前,阿尔芒就在弥撒上告诉他们,有了这护符就可以刀枪不入。 但如果你不虔诚,就是欺骗圣父圣主圣孙,那么这护符就不会起任何作用。 这样的林立的枪阵并不能让超凡骑士们有任何一点的恐惧,相反的,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反抗他们的下场,都是彻底的死亡! 热风将头盔上的垂缨翎羽吹到紧紧贴在盔顶,阿尔曼伏在马背上,高举的骑士长剑切开了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吃下了含有药剂的大豆和草料,在神术的加持下,马铠的缝隙中的眼睛泛出淡淡的红光,马蹄每一次落下,都有光影在颤动。 “站稳,不要乱动!”布吕讷的吼叫都显得那么麻木和机械。 但和他身边都发出刺耳尖叫的科伦比起来,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撞击的刹那,就像是有什么强光一般,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很多人都失去了再睁开的机会。 坚硬的马铠撞击在身躯之上时,沛然的巨力化为了实质性的疼痛,橡木盾的碎片四溅,枪杆如同粉碎一般爆炸开。 一连串的惨叫声中,七八个民兵被撞得凌空飞起。 哪怕是在半空中,都能看到他们的头颅歪斜着,两眼瞪得溜圆,脖颈和肋骨全部这段,森森的白骨甚至都刺穿了皮肤。 他们在地面滚动着,撞击在岩石和树木才停下,抽搐着失去了所有的声息。 一位侥幸未死的披甲兵撑着地面,试图站起,可他才抬起头,一只沉重的马蹄就迎头踩下。 脑袋被重压直接压瘪,口鼻同时射出浓稠的鲜血,太阳穴的青筋像是滋水枪喷出了细细的血流。 “圣主庇佑!你们这些魔鬼的信徒全都下火狱去吧。” 阿尔曼的骑士剑挑着华尔兹舞,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弧,被鲜血带出一圈又一圈血环。 长剑左右劈砍,市民兵们甫一接触便被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袭来,下一个瞬间,就是被染红的天空。 数十铁马如波浪般划开了上千民兵的阵列,铁蹄之下,血浪呈v字型向两侧奔涌。 人头与白骨抛洒在两侧,阿尔曼和敕令骑士们疯狂的劈砍着。 直到阿尔曼感觉战马传来的阻力陡然一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杀穿了这些民兵。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这才对嘛!”阿尔曼畅快地狞笑起来,这才是骑士,这才是骑士该有的样子啊。呆呆地坐在那里,被摁着挨打的场景,从来不属于高贵的骑士。 “知道什么是封号骑士吗?”阿尔曼状若癫狂地大笑着举起骑士剑,“敕令就是圣主的指令,来源于圣主时期的圣骑士们下指令。 封号骑士,就是圣骑士中有名字的人,我们的名字刻在圣主的眼皮上,我们就是圣主的刀与战神。” 抬手削掉一名逃跑民兵的半个脑袋,阿尔曼将一瓶药剂倒入嘴中,升腾热气从脸颊浮起。 “传下去,我已击破右翼敌军,辎重车在这中军不会太远,全军压上,使用斜击战术!” ………… “冕下,我们要派人去接应吗?”身后四起的惨叫声让茜茜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不用。”霍恩骑在马上,目光牢牢注视着雾气之中,“不停。” 在阻挡视线的烟雾中,卷起烟尘的气流左冲右突,将这个战场的空气都搅浑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灰雾之后,黑色的影子来回晃荡,却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代表着白光的闪电在雾气中一会儿便亮起一次。 马腿在雾气中交叉着,激起的尘土让整个战场又变得浑浊了几分。 在霍恩的身边,之前还在用冲锋步行进的救世军步兵不知道从何时起改用了快步。 从刚刚行军启动到现在,他们在五分钟内先向西行进了200多米,又向东北行进了100米。 太快了,这种速度在帝国的步兵中都是相当快了,他们只有在冲锋时能保持这样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能保持阵形和队列的整齐! 这五分钟里,甚至对方的轻骑都没有反应过来,否则按照骑士们的性格,此刻早该追杀上来了。 霍恩甚至想感谢这烟雾,本来是为了遮挡他火球弩的发射视线,可此刻却变成了掩盖他行迹的帮手。 不过相对应的,哪怕有了瞭望镜,霍恩也没法确定对方的行迹,只能确定对方是向着南方缓缓行进的。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会忽然改向朝东北方行进。 原先的钻石型军阵在此刻变成了两两一组的纵队,长枪和腰间的武装剑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带着呛鼻烟火气的烧秸秆味和灰蒙蒙的天光混在一起,让不少战争修士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眯起了眼睛。 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为了能够整齐地行军,只能如此了。 骑在马上,霍恩进入战争时的状态,整个人的脸都仿佛瘫痪了一般,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困了累了,不作任何表情了。 毕竟这种紧张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紧张,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时候,难道要霍恩笑吗? “让娜那边怎么样了?” “刚刚起就没听到铳响了,估计是两支短铳发射完了。”哈库托骑在马背上,“但圣力应该还没耗尽。” “差不多了。”将瞭望镜收入囊中,霍恩抽出了血遮云,“叫让娜回来,重新给圣铳上发条,全军变常步,随时准备接战敌方骑士。” “真的不用我们去回援小池城的民兵吗?”茜茜压低了声音去询问,“您的两个新兵军团还在呢。” “不用。” “可是……”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不要浪费时间。” 和平常不同,战争中的霍恩心铁如坚冰,哪怕是茜茜等最亲近的老手下,都还是感觉到心头一寒。 (本章完) 第417章 米扎姆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第417章 米扎姆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捷报!捷报!” 代表孔岱亲王的金雀纹章旗帜从黑烟中杀出,擎着战旗的铁甲骑士还未靠近就大声叫喊起来。 这名霍塔姆郡的骑士冲到军阵前,猛地勒住战马,战马则人立而起,发出了咴咴的叫唤声。 “如何?” 原先还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米扎姆嗖地冲到了那传信骑兵的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地问道。 “大捷!”那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抬起鸟喙盔的覆面,露出了被汗水泡湿的面孔,“我们光荣的骑士们只用了一次冲锋,就冲破了敌军的方阵,阿尔曼阁下请您尽快全军出击,以免耽误时机。” “哼,我会不知道?” 米扎姆口中这么说,脸上却是从原先的紧皱,完全地舒展开来,就像是揉皱的白纸被瞬间拉平。 在救世军离开阵地的时候,他就已经传令,让上风口的人停止燃烧秸秆柴草,可这烟尘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散尽的。 烟尘遮挡了他的视线,有一段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老眼,是不是把救世军错看成了树,否则他们怎么会忽然消失在烟尘中。 三分钟前,他派了不少骑士四处探查消息,但大都被那些该死的库什骑士叛徒给阻拦了。 这无疑让米扎姆异常恼火,就说库什人不可信吧! 教会这些年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一直在试图吞并同化库什人,结果还没有成功,这场起义就爆发了。 不过等结束之后,教会再向库什人举起屠刀,就算是那些每天在帝国议会里叽叽歪歪啥事不干的艾尔学者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导致的结果就是米扎姆并没有及时捕捉到霍恩的动向。 准确来说,他意识到救世军的方阵移动了,但他并不能清楚对方是怎么移动和移动的准确方位。 所以米扎姆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右向移动微调,等待着救世军来决战。 直到有骑兵突破了库什骑士和圣铳骑兵们的干扰,将准确的信息带给了米扎姆,他才惊恐地发现:这些救世军步兵的行进速度异常地快。 短短五分钟里,救世军步兵居然出现在了米扎姆的侧前方! 这是战场啊,正常帝国步兵这种冲锋速度跑一半阵形就散了。 况且这不过才五分钟啊,换作是他手下的这些卫兵,还在吭哧吭哧地起步呢! 要不是越来越多的骑兵带回了报告,米扎姆都要以为是假情报了。 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十分钟,这些该死的叛军就要从侧面冲到米扎姆脸上来了。 不是米扎姆夸这些卫兵们,他们都是霍塔姆郡来的外乡兵,士气本就不高,能正面对敌就不错了,指望这些步兵被侧击了,还能保持士气还击就太荒谬了。 那就地列阵防守呢? 以他对己方这些步兵的了解,十分钟内他们能完成向右的转向都是圣主保佑了,更别提摆出迎击的阵形。 邓贾尔方阵保证了反冲击的能力,但代价就是机动能力远逊于同级别的步兵。 米扎姆意识到已经没有时间调整了,硬要调整的话,等霍恩军队冲过来的时候,估计卫兵们正好处于调整方位的过程中。 如果直接派敕令连去冲击救世军中军呢?可那样不就要复刻当初的帕维亚之战了。 敕令连离大方阵太远,步兵无法进行有效支援,一旦陷入敌阵就无法轻易逃脱,最后只能被那个魔鬼之风给吹死。 对抗这些救世军步兵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步兵强行进攻,消耗他们的法力和铅弹,然后再让骑士进攻。 米扎姆并不算很懂军事,但他能感觉到形势的危急。 仆从们仍旧记得当时的情形,向来沉稳的米扎姆都急得绕着岩石来回转圈了。 不过好在还有阿尔曼这个战场老将,他提出了一个应急的对策。 经过骑兵们的探查,救世军右翼的四千多军队与中军和左翼是脱节的,起码落后了一百来米。 那么用敕令连去冲击救世军右翼,如果对方回防就能拖慢他们进攻的速度,让米扎姆有时间调整。 如果对方不回防接应,那就直接尝试冲击敌阵。 在300敕令连骑士和霍塔姆郡900超凡骑士的冲击下,如果能冲溃救世军步兵方阵,那他们的侧翼就暴露在教会军的面前。 这样米扎姆就不需要向右侧变阵,直接冲锋打一次经典的右翼斜线战术就好了,救世军动,教会军跟着动。 只要赶在救世军之前冲入敌军阵列中,虽说不能取得彻底的胜利,但却能吞掉对方四千人,并拿下他们的辎重部队。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辎重部队没了,士气必定大幅下降。 而且如果成功的话,那么救世军的侧翼就赤裸裸地暴露在敕令连的面前。 他们变阵和行进再快,能有敕令连冲锋快吗? 这个计策唯一的缺陷就在于,救世军的反冲击能力很强,对骑士有着不弱的拒止效果。 米扎姆根据以往的战例来谋划,哪怕是敕令连充当先锋,都不一定能正面冲破救世军能够吹出魔鬼之风的方阵。 但看这形势,他还是同意了阿尔曼的提议。 米扎姆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但很显然他赌对了。 阿尔曼的敕令连一次就冲垮了救世军的方阵,有了烟尘的掩护,这些救世军甚至没机会吹出那可怕的魔鬼之风! 想到先前的表现,米扎姆甚至都有点好笑,自己到底在急什么? 对方在脱离阵地的瞬间,就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还是自己太高看这些农夫叛军了。 哪怕他们成长速度再快,站在发展千年的帝国骑士面前,仍旧如同一个光溜溜的婴孩。 满意地抚摸着这面属于小池城民兵的河狸旗帜,米扎姆冷笑一声,将其丢到了一边:“告诉阿尔曼,我们会立刻斜击,做好引导和情报。” “遵命,米扎姆教士。” 转过脸,米扎姆摆出微笑:“玛丽卡女士,得麻烦您带着下瑞佛的骑士们去干扰救世军步兵的行进了。” 玛丽卡女伯爵撇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紫脸雇佣骑士和下瑞佛骑士,又眺望远处隐隐约约的长龙,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米扎姆看看烟尘中的阿尔曼,低声道:“您知道,要是孔岱亲王能够获得整个千河谷,殿下是不吝于给予欧斯拉家族一个千河谷的公爵的,位置就放在库什领,如何?” 看看战场上的形势,玛丽卡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米扎姆一眼:“欧斯拉家族不会忘记您的承诺。” “我愿意为此做出保证。”米扎姆满脸严肃地在额头划了一个屮字架。 在玛丽卡声若洪钟的号令声中,除却留守辎重营盘的200下瑞佛骑士和仅剩400人的雇佣骑士,剩余的1000下瑞佛骑士呼啦啦朝着烟尘中冲去。 在先前的战役中,玛丽卡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些雇佣骑士了,拿了钱,打出这种丢人的战绩。 喝假药,那是你们该啊! 原先弥散的秸秆烟尘消散了不少,战马卷动的旋风却又一次将烟雾搅浑。 玛丽卡换上了一身重甲,身影隐藏在烟尘之中,只留下了大致清楚的背影。 “科玛伯爵,让人去传令,全军准备,朝着正前方冲击!”面对出身较低的科玛伯爵,米扎姆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遵命,米扎姆阁下。”科玛伯爵倒是不恼,乐呵呵地骑着马朝己方的步兵方阵冲去。 在连续发下了多条命令后,看着逐渐活动起来的步兵大方阵,米扎姆得意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从未指挥过军队,但看起来并不难嘛。 最后,米扎姆叫来了自己的仆从:“马上让信使穿戴整齐,我现在起草捷报,一旦胜利,马上坐船去飞流堡报信!” “是!” 骑着马,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米扎姆来到了全军的正前方。 他张开嘴巴,刚要下令全军冲锋,却被一阵隐约的噼里啪啦爆豆般的声音打断。 烟尘之中影影绰绰,奔驰的骑兵剪影来回交错,时不时还有步兵冲击时嘈杂的脚步声。 跃动的电光和惨叫声接连响起,仿佛就是在雨云中和狮鹫战斗。 这声音好像有点太近了,米扎姆皱起了眉头却又很快舒展开,但应该是足以拖住救世军的步伐了。 冲锋的号角在战场上响起,身边雇佣骑士们的战马马蹄刨着地面,米扎姆将权杖指向了正前方。 “全军,冲锋!” (本章完) 第418章 科伦突然释怀地笑 第418章 科伦突然释怀地笑 刀剑破空声和惨叫声飘扬在阴云之下。 代表着小池城的河狸旗帜折断在地上,黑烟漫天,战马侧着身体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鸣。 破碎的盾牌,爆裂的骑矛,地上躺了数百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亮眼的鲜血在地面汇集成河流,流入莱西河之中。 或许是因为先前米扎姆的命令起了效果,战场上的烟气消散了不少。 这让在场的民兵和救世军步兵们能够更加绝望地看清那些可怕的巨兽。 身披重甲的超凡骑士们组成数十骑队,手中长剑轮转,在战场上来回驰骋,追逐着那些逃亡的小池城民兵。 在不远处,一百名敕令骑士和他们的侍从骑士们正在整理队形,黑烟拂过身躯,战马打着暴躁的响鼻。 靠在一棵树下,科伦男爵的脸色因失色变得惨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注视血人一般的伶牙骑士阿尔曼。 人们知道阿尔曼的封号伶牙,是因为他擅长哄女人。 可从未想过,封号只会赐给最强大的骑士,而不是因为他会哄女人。 在伶牙骑士的带领下,小池城的军队一触即溃,在科伦的绝望的怒吼声中作鸟兽散。 感觉到大地在震颤,失血过多的科伦勉强扭过头,却看见一队霍塔姆郡的骑士冲过一群还有士气勉强结阵的民兵。 铁组成的浪潮瞬间将民兵们冲得七歪八倒,后续的骑士们挥舞长剑对着这些民兵劈砍下去。 站立的民兵接二连三地被砍翻,睁着苍白的眼睛,重重摔在地上。 “该死的,你们这群活初生!” 科伦勉强支撑起身体,却差点撕裂大腿上的伤口,他咬着牙,抓起石头砸向从眼前飞掠而过的骑士们。 石头从马蹄边弹跳而过,骑士们的笑声则砸在了科伦身上,反将他差点砸倒在地。 可科伦连追上去怒骂都做不到。 他的大腿被一杆骑枪刺穿,整个人都被钉在了路旁的榉树树根上 对他刺出骑枪的敕令骑士,似乎是注意到了科伦佩戴的翎羽和垂缨,为了俘虏才并没有下死手。 但科伦宁愿他下死手,如果落到教会手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可怕的惩罚。 可作为虔诚信徒,他又不能违背教义自杀,况且他没有那个胆子。 科伦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最后坚守的黑帽军身上。 只有这支军团仍旧保留着组织,在小池城雇佣骑士的帮助下,硬生生扛住了两拨霍塔姆郡骑士的冲击。 逼得这些骑士只敢去追击那些民兵,而不是继续冲击这方阵。 在逃兵遍地的战场上,黑帽军的两个军团没有呆板地仍旧组成横阵,而是叠在一起,组成了他们更加熟悉的大方阵。 和动辄50x50的大方阵不同,黑帽军的这两个军团只不过是10x10的方阵。 黑烟中的方阵长戟斧枪林立,像一只刺猬一般,不管是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从哪个方向袭来,他们都能瞬间调整站姿和长枪指向。 和米扎姆率领的卫兵相比,他们才更像是正规版的邓贾尔方阵。 能做到这种地步,倒也正常。 这些黑帽军虽然是新兵,但和霍恩当初那批纯新兵不同,他们是重训兵,先前就是披甲军士或精锐守夜卫兵。 这些“新兵”都是优中选优,相当于全郎桑德郡最顶尖的卫兵都集成在了一起。虽然披甲率低,但他们的超凡率超过半数,或多或少都有几段呼吸法的实力和超凡武艺。 正因如此,这群黑帽军新兵居然是装备了大量救世军用不上的斧枪和长戟的。 再配合上救世军的精锐军官和骨干老兵,以及霍恩慷慨的满饷和分田抚恤,撑起了这支黑帽新兵军团的骨架。 但哪怕是这些精锐卫兵还是在且战且退,只要能退入营盘的车阵内组成车堡,就能支撑到救世军回来。 尽管不少人都在说救世军放弃他们了,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科伦比较容易冷静。 想起霍恩古怪的命令,想起黑帽军明显放慢的行军速度,他心中多少有了明悟,这圣孙老爷分明就是在拿他们当诱饵啊。 那这诱饵吃下,总有提线的时候啊,只要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放手,放手!” “好了,大家把行李分分,你们回贞德堡,我们回小池城,不好吗?” “我们还可以借助车堡啊。” “你们圣孙都不知道逃哪儿去了,什么车堡这那的!撒开!” 科伦扭头瞧向身后,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三五成群的小池城民兵则鼓足了劲,转头杀入了救世军的辎重营盘中,抱起财物就试图使用南辕北辙的方法冲锋到敕令连背后突袭。 几个看守营盘的护教军还在苦苦劝说,却被一名小池城民兵从后面一剑捅穿了心脏。 成群的民兵冲入营盘,在箱子和麻袋间搜刮着,但凡护教军敢有阻拦,他们便一剑劈上去。 反倒是那些被视为有不忠倾向的小池城雇佣骑士们恪守着职业道德,还在帮助黑帽军缓缓向后撤退。 之前科伦还在怨恨霍恩拿他们当诱饵,可他注视了这一幕足足五秒,然后忽然释怀地笑了。 以后能招农村兵就不要招城市兵,科伦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要把这条教训写进家族传承的兵书里。 等等,原本正要睡去的科伦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马蹄震地的声音消失了。 是救世军吗?救世军来了?科伦挣扎睁开眼,昂起脑袋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战场上,所有的骑兵们忽然不再去追杀四散的民兵,而是聚集在了一起。 黑帽军在小池城雇佣骑士的帮助下,以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退。 黑烟中先是一杆旗帜刺出,刷刷地拍打旗杆,红色的鸵鸟羽毛翎羽随着战马而起伏。 一张张枯槁而狰狞的脸从缥缈的黑烟中渐渐清晰,锁子甲在麻布罩袍上滑动,草鞋沾着莱西河的泥泞。 视线逐渐模糊,科伦咧开嘴惨笑起来,他背靠榉树,绝望地将后脑靠在了树上。 清风吹散了黑烟,上万名教会军的步兵摆出了十二个犬牙交错的步兵方阵,迈着混乱的脚步从烟中走出。 除了黑帽军的整齐的脚步声,战场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本章完) 第419章 应该叫您米扎姆主教 第419章 应该叫您米扎姆主教 手杖敲击马鞍发出轻微的回响,米扎姆对着阿尔曼微微颔首,神情中的喜悦和赞许怎么藏都藏不住。 “我必须为你献上我的祝贺,此战结束之后,我觉得亲王殿下肯定会因为你的杰出贡献而更加信任你的。” 玛丽卡女爵成功拦截了那些高速行军的救世军,而自己这边则成功击溃了救世军右翼的军队。 虽然对方只剩两个中队还借着马车苦苦支撑,可战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米扎姆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现在看来形势已经逆转了。 对方果然受不了,决定脱离阵地,与他们速战速决,最后露出了右翼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救世军们本就一万来人,这一口气被干掉了三分之一,而且营盘还失守了。 起码米扎姆可以确认的是,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没出现,就说明己方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职责所在,米扎姆教士。”散发着强烈血腥味的阿尔曼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是我的士兵们用勇气和鲜血换来了胜利,圣主保佑,我不过是指引了方向。” “阿尔曼阁下,孔岱亲王常说,能力越大的人责任越大,我想,一个公爵或边境侯的位置,会不会更加符合您的能力呢?” “哈哈哈哈,米扎姆教士,您说笑了。”阿尔曼知情识趣地舔了舔嘴唇,“以您的能力,一个郡主教的位置都太小,在此之前,哪里轮得到我呢?” “诶,这是圣主才能决定的事情,我哪能置喙呢?”哪怕是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米扎姆,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他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阿尔曼。 “这是?” “我的报捷信写好了,你看看,确定了,我就发出去了。” 阿尔曼收过了信,迅速扫了两眼,只能说米扎姆还是太全面了,哪怕是这种文字雕的功夫,都做得相当不错。 “无可挑剔。”阿尔曼把信递了回去。 两人在短短半分钟内默契地划分完了战果,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战场上。 毕竟大胜、小胜和惨胜在米扎姆的信上都是一样的,可对于事后的善后工作来说,却大有不同了。 “如今战事如何?”考虑到自己新手上阵,米扎姆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把具体临战的指挥权交还给了阿尔曼。 “救世军右翼崩溃,只剩下一些民夫和两个中队,这两个中队真不错,打成这样了还能有序退守,要是能劝降……” “不行。”米扎姆断然拒绝道,“他们是救世军,亲王是不会允许的。” “好吧。”阿尔曼砸吧了一下嘴,毕竟米扎姆代表着孔岱亲王和教会,他随便招惹不起。 “接下来怎么办?”米扎姆挥挥手,“救世军估计被玛丽卡带兵堵住了去路,一时半会来不了,咱们现在变阵来得及吗?” “来不及,我试过了,他们变个阵起码要半小时,那不是开玩笑吗? 咱们经过斜击,队形已经从直线变成弧线,不要和这些溃兵纠缠,派两个大方阵的步兵镇住,主力单独……” 话说到一半,阿尔曼忽然停住了,他忽然扭头,侧耳倾听,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您说玛丽卡把救世军缠住了?” “对啊。” “你们上一次和玛丽卡互相通报位置是什么时候?” 米扎姆没有说话,阿尔曼的目光立刻转向了科玛伯爵。 科玛伯爵的上下牙齿碰撞着:“我们没约定,按照常理她应该是和米扎姆教士或者您通报情况。” “我没接到任何通知。”阿尔曼摇头道。 米扎姆意识到了不对:“我们听到连续的铳声了……” 阿尔曼顾不上礼节,抓着米扎姆的手追问道:“这铳声频率不对,他们都是间隔地一齐发铳,怎么会这么乱,而且还忽远忽近,这铳响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您还有印象吗?” “我们走出后,一直都在响,但我们路过时,亲眼看到他们在交战。” 科玛伯爵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在几声巨响后,铳声频率就降低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等等,您是说,在几声巨响后,铳响频率就降低了?” “对。” “降低了以后,然后您没有派骑兵去调查,而是就这么直接地走过来了?”米扎姆茫然地问道:“没有,我派骑士去查看了,他们都说还在交战,打得热火朝天呢。” “哪个骑士?” “几个雇佣骑士,是谁来着?” 众人从未见到过向来优雅温和的阿尔曼做出这样的表情。 嘴巴紧紧抿起,鼻子下面仿佛是有无形的鼻涕,阿尔曼不断用手指擦拭着,简直都要摩擦起火了。 另一只手则放到了后脑,恨不得抓出血一般使劲挠着。 耳边是令人晕眩的耳鸣声,阿尔曼甚至还没有和那名闪电魔女交战,就已经感觉到有点麻了。 那些雇佣骑士哪里会深入战场啊,他们惜命得很,逼急了胡编假情报那是家常便饭了。 他们本就是流浪骑士,没打过跑路就是,犯不着玩命。 该让下瑞佛郡的本地骑士去查探的,他们跑得了骑士跑不了庄园,是最有意愿做危险任务的。 可米扎姆偏偏让下瑞佛本地骑士去把守营盘,让雇佣骑士们去最危险的地方查探情报。 为什么会犯这种无比低级的错误? 阿尔曼懊恼地揪着头发。 平时米扎姆过于靠谱的形象迷惑了阿尔曼,他都忘了这是一个从未到过独立指挥过战事的教士! 他早该想到的,米扎姆只是个谋士啊,他最擅长的是出谋划策,偏偏就是不能独立领军。 他可能对文书要用什么字体什么语句无比清楚,对于高大上的战略侃侃而谈,能够在战略上营造绝对适合发挥的战场。 但他对这种最基础的战场细节一概不知! 阿尔们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几个,马上去那个方向,遇到了救世军就吹号角……” 阿尔曼话都没有说完,一名眼尖的骑士就指着黑烟中大喊起来:“你们快看,看那边。” 原先被黑烟笼罩的土坡,此刻正因为熄灭了火源而渐渐从烟中显形。 山坡之上正直直地站着十几个黑影,代表着阿尔科家族的红底马头人纹章旗帜猎猎飘扬。 看到对方发现了自己,那十几个库什骑士立刻折返,消失在了黑烟之中。 “拦住他们!”隐约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米扎姆面色狰狞,从战马背上坐起,指着那个方向大喊起来。 一队骑士立刻从本阵中越众而出,朝着那土坡的方向冲去。 他们还没冲出去几步,便感觉身周的气流开始剧烈地波动,草叶发出的簌簌的响声,整个战场的黑烟都卷动起来。 这突兀而不自然的风席卷而来,不少人都忍不住举起手挡在脸前,防止黑烟被吹入口鼻之中。 “咳咳咳——”剧烈地咳嗽着,米扎姆放下了挡风的手。 尽管战场上的黑烟尚未散尽,可在救世军正面与教会军后背这一百多米内的黑烟都消散了不少。 “啊——” 十数团从身后火光升起,荡开的风吹拂着米扎姆的衣角,他呆呆地站立着,整个人的灵魂都要从身体里抽空了。 十个救世军步兵军团摆着无比齐整的阵列,矗立在教会军十二个步兵大方阵的背后。 长枪密密麻麻如钢铁的森林,黑洞洞的铳管靠在坚硬的胸甲和肩甲上。 在黑烟与远处的群山之间,连成一排战争修士们布满了所有的视野。 骠骑兵和诺斯骑士都不在军团中,估计此刻烟雾中正在与下瑞佛骑士纠缠交战的就是他们。 让娜与霍恩分别骑着萝卜和葡萄站在军队的最前列,让娜的马鞍旁正系着玛丽卡女伯爵被齿轮皮革炮打烂的头颅。 嘴唇干裂失色的霍恩面色惨白,偶尔抬头,偶尔疑惑地低头摆弄手中的电金吊坠。 阿尔曼的喉咙从未如此干涩过。 (本章完) 第420章 最后的冲锋前准备 第420章 最后的冲锋前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仍在阴云中飞游,几只乌鸦闻着味就来了,贪婪地在尸体的上空盘旋着。 在丘陵溪流之间,马蹄不断交错追逐,库什骑士和教会的骑士们不断上演阻截、追击和纠缠的戏码。 被库什骑士与诺斯骑士阻隔在外的,就是那些下瑞佛的那些乡下骑士。 密密麻麻的长枪随着脚步而震动,枪尖组成的钢铁森林和身后丘陵上的森林融合在一起,几乎要遮挡住天边的阴云。 火球拖出一条黑烟与光焰的长尾,呼啸着落在肩靠着肩的方阵之中。 一团又一团火光爆开,惨嚎与满身燃火的卫兵在草地上跳起了节奏轻快的舞步。 “怎么办?怎么办?” 被一众骑士护卫着,米扎姆彻底没了之前的阴森城府,汗流浃背地抓着阿尔曼的袖子。 到这个时候了,阿尔曼没了先前的好脾气,只是冷冷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迎战吧。” “迎↑战↓!”米扎姆音调瞬间飙到了e6都不止,见周围的人看着自己,这才压低了嗓门,“圣主仁慈,我看不得杀戮得避开战场,您能派出几名方旗骑士护送?” “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就是做不到啊,咱们走不了的。” 米扎姆气急起来,他提高了嗓门,恢复了往日的狠毒模样:“难不成这教会军缺了我一个就打不了仗了吗?” “难说。”阿尔曼最后给米扎姆留了个面子,“我就这么说吧,你一走,看你走了,步兵方阵就会溃。 溃兵乱糟糟地挤满道路,敌方的骑兵再配合魔鬼铳步兵杀过来,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那怎么办?”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米扎姆问道,“难道就不能绕过去吗?” 阿尔曼用兽皮擦拭着盔甲上的鲜血,原先轻佻的眉毛几乎要压在眼睛之上:“绕过去?如果能绕过去,我还会等在这里吗?” 救世军有这么长的战宽,两侧还有骑兵在护卫,敕令连想要绕过去,起码要一分钟的时间。 算上对方的行进速度,己方的集结速度,对方圣铳骑兵和步兵的干扰,以及骠骑兵和巫师的占卜,是绝对来不及的。 哪怕是三百米的范围甚至是二百米,阿尔曼都有信心带着骑士主力们跑出去,毕竟步兵丢了就丢了。 可如今让霍恩这么一弄,他们被小池城溃兵和己方的步兵大方阵堵在这里,根本来不及逃脱。 环视战场,在各个卫兵队长和军士的呼喊下,卫兵正在尝试向后转向。 他们的长矛杆子交叉碰撞着,这边有人被推倒在抱怨,那边就是在推搡逃兵。 原先的三个一组的品字结阵都要混到一起,变成了乱麻阵了。 就以目前这个进度,估计最靠后的六个方阵是铁定保不住了,前面的六个方阵就算变阵及时,肯定也扛不住救世军的一次冲击。 总结来说,就是全完了。 当米扎姆带着全军走过霍恩身侧时,这仗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惨败、大败和小败的区别。 总体战局是完蛋了,可对于阿尔曼却不一定,只要能保存主力骑士的实力,那就只能算是小败。 卫兵就像地里的薯根,挖一茬长一茬,顶多等两年就是了。 阿尔曼瞧了一眼米扎姆,想起他的身份,还是无奈地说道:“等我们冲锋的时候,您就跟在后面,冲穿对方的横阵,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米扎姆灰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尽管这次大败,但只要给他一支笔一张纸,虽说不能转败为胜,但却能转危为安。 “侍从骑士出阵!”阿尔曼翻身上马,朝着几名骑士喊道,“尽力拖慢对方的速度,为大方阵留足变阵的时间!” “遵命,阁下!” ………… 烟雾从身侧飘过,卷起的风裹着烟尘形成了淡黑色的云卷,十个军团组成的战阵,以全速快步向前移动。 手持翎枪,身穿胸甲,师队长们大步地前后奔跑,扯着沙哑的喉咙,不断地在踏步声中吹哨和大声叫喊,调整队形和速度。 刚刚的快速行军以及和玛丽卡女伯爵的先锋战,多少打乱了一些救世军的队列。 行在战阵的最前列,霍恩遥遥地注视着眼前的教会军混乱的军阵,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走神。 吹散烟雾的风,扑在霍恩的脸上,与周遭炎热的空气不同,居然还带着一丝丝清凉的感觉。这不免让霍恩对这道吹风法术的原理产生了疑惑,难不成他们是产生空气,而非推动空气吗? 骑在马葡萄的背上跟着战阵缓缓向前,霍恩轻轻抚摸它的鬃毛,沉重的铁手套覆盖在手背上,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动作的轻柔。 霍恩二段呼吸法大圆满的境界,佩戴这样的一副沉重铁手套不算是太难的问题。 “冕下,还是回去吧?”擎着盾牌,满头大汗的杜瓦隆站在霍恩的身边,将盾牌高高举起。 围绕着霍恩的战阵,侍从骑士们正在拼命游走,箭矢在天空中乱飞,落在头盔和甲胄上放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时不时地便能听到一阵凌乱的铳响,下一秒就是几个靠得过近的骑士从马上坠落。 尽管侍从骑士们离得挺远,这要是哪里飞来一支流矢,把霍恩击中了那可不得了啊。 “怕什么?该自己亲自做的就得亲自做,不能假他人之手。”霍恩放下了瞭望镜,淡淡地说道。 不过看看周围人那紧张兮兮的眼神,他还是轻叹了一声,拽住了缰绳,身边的军团流水般从两侧行过。 “后面两个军团跟上了吗?”勒住了战马,霍恩扭头对着一旁的杜瓦隆问道。 由于军团是整体向右旋转,所以最外围的两个新兵近卫军团还是掉队了。 为了防止敕令连对这个薄弱处发起侧击,霍恩临时调整了队形。 目前草地上行进的十个军团五千余人中,最前方的两个军团正是向来作为预备队的近卫军团。 “跟上了,目前作为预备队留在最后。”杜瓦隆和传令兵确认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队形都调整好了吗?” “都调整好了。”杰什卡露出黑黄色的大牙,“只等您一声令下。” 看着视野中愈发清晰的教会军队,霍恩的脸上终于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脱离了阵地主动斜击,尽管这是他被动留下诱饵的结果,但效果好得有些出奇。 霍恩从本阵出发,看似跑了三四百米,但如果把整个战阵看作一个整体的话,移动得并不远。 一个加拉尔横阵在完全展开并给铳手留足机动空间的情况下,战宽大概在90到100米。 霍恩的钻石阵形第一线有足足四个加拉尔横阵,在其第二线的两侧还有加拉尔横阵。 所以带上每个横阵之间的机动空间,战阵展开时的战宽都有500到600米,转成行军队列后还是有400多米的战宽。 霍恩看似跑了很远,可从横向来看只移动了一个身位,外加转了半个圈。 对面的教会军的步兵大方阵列数远超霍恩,所以哪怕是一个大方阵的战宽不过在50到60米。 加之他们是品字形犬牙交错的排列,所以以霍恩两倍的兵力,12个大方阵的战宽只有300到400米。 这就意味着教会军的步兵很难去包抄霍恩的加拉尔横阵,而加拉尔横阵在保证了机动速度后,却很容易去包抄别人。 正是加拉尔横阵的这个特点,霍恩才做下了侧击的决定,并使用发条皮革炮,强行击溃了玛丽卡女爵和其亲卫骑士。 在留下了伊贝骑士与剩余的下瑞佛骑士残部纠缠后,霍恩便开始紧赶慢赶地向东进军。 从骠骑兵口中得到对方行踪时,他都做好了侧击的准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就好像没有发觉一般,没有做任何防备,就直勾勾地几乎就是从霍恩的脸上走了过去。 霍恩都看到他们了,他们居然还是僵硬地向前。 从刚刚想到现在,霍恩都搞不明白米扎姆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在烟中发起侧击,距离本阵太远,敕令连必定会提前发觉并逃离战场。 假如从侧后方进行冲击的话,不仅能起到更大的战术效果,甚至有机会把敕令连给堵住。 这个临时作出的决定,给霍恩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在移动的钢铁森林对面,教会军脆弱的后背和慌乱的侧翼已经暴露在了霍恩的眼前。 “冕下,我们已进入对方一百米的范围内。” 一百米的距离以快步来计算,只需要两分钟就够了。 “二线两侧四个军团转成常步,准备好迎接对方骑士冲击,中军继续快步向前,准备冲锋。” (本章完) 第421章 接战! 第421章 接战! 脚步声,整齐无比的脚步声,伴随着嘎吱作响的发条上劲声。 钢铁森林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奔来,一丛丛长枪交叠着,组成了兵刃的长墙,连后方的藏青色丘陵都只剩一条缝能窥见。 “快点,快点!” 披甲军士在步兵大方阵中推搡着,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磨磨蹭蹭的卫兵们背上。 死亡的逼迫下,这些军士从未以如此高的效率让后方几排的士兵转过了方向。 在只剩三五十米的位置上,军团们停住了脚步。 在这个位置上,双方的距离不过是骑士的一次冲锋,面对面的人们甚至可以大致看清对方的身形。 长枪放下,偶尔点在圣铳手们的肩头,黑洞洞的铳管正默默地指向他们的阵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少教会军的士兵都感觉到了一瞬心灵的宁静。 “发射!” “赞美圣风!” 铅子骤雨般落在卫兵们的后背上,噗嗤噗嗤的铅子入肉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身体颤抖着,血箭从贯穿身体前后的伤口中射出,而那铅子甚至还能再射穿一个卫兵的躯体。 在这短短三五十米的范围内,一条条铅子扭曲空气的轨迹几乎肉眼可见。 圣铳手们机械地如同舞台上的木偶,第一排上前发射,射完即走,然后是第二排上前,第三排上前。 对于教会军的卫兵们,则是第一排倒下,就是第二排第三排甚至是第四第五排。 发射时的尖啸和上发条时的嘎吱嘎吱刺得人头皮发麻,用后背正面接战的卫兵们成片倒下。 他们蜷缩在地上,捂着爆出了空腔的伤口,冷汗流满了面庞,痛苦而恐惧地嚎叫着。 哪怕是那些披甲军士都在铅子的射击下,发出了令人心酸的哭喊声。 “我被魔鬼咬了,是魔鬼。” “修士快去压制妖术啊,修士呢?僧侣呢?” “魔鬼打败圣主了!” 连续的爆鸣声中,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他们的衣服上,末日般的血流上飘着淡黄色的脂肪碎块从卫兵们脚边流过。 尖刺般的小草挠着卫兵们的脚踝,他们甚至来不及恐惧,只有茫然,无比地茫然。 这股茫然在连续的铳响停止后,陷入了一丝奇特的静谧中。 魔鬼的风吹完了? 不少卫兵们抬起了头,接着他们便见到了圣铳手从队伍两边离开时的背影,见到如豪猪般放平尖刺的一百根长枪。 双层的长枪随着使用者的跨步前进而上下晃动,没有人会怀疑那无法刺穿自己的身躯。 明晃晃的枪尖颤动着,卫兵们的心都在跟着一起颤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魔鬼般的语句从超雄军团长鲁迪洛的口中发出——“慢死了,冲锋步!” “咚!” 三百名长枪手齐齐向前重踏一步,震动的灰尘跳起,在长枪手的面前织出了一条土黄色的砂土幕布。 “加拉尔!” 那些救世军的步兵们高喊着教皇的姓氏,在二十米的范围内对着步兵大方阵发起了冲锋。 整个步兵大方阵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他们哭喊着互相推搡,将同伴推倒在地,跨过他们,朝着身后不断挤去。 抖动的长枪在拥挤的方阵中不断戳刺着,一名步战修士借着惯性,噗地将长枪扎入了卫兵的胸口,那卫兵喊了声“妈妈”就捂着胸口侧倒在地。 拔出长枪,鲜血飚射,那名步战修士跟着同旅的修士们一起,晃动枪杆荡开兵刃的同时,将枪尖刺入他们的喉咙、胸口、后背、肋骨…… 正不出阿尔曼所料,与加拉尔方阵接战的四个步兵大方阵都是在一轮抵近射击后,配合冲锋的长枪手一波击垮。 伤兵躺在地上哀嚎,逃兵和溃兵从阵形的缝隙间狂奔而出,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沉重的盔甲丢落一地。 不管督战的骑士们怎么杀,却还是跟不上溃兵们逃跑的速度。 伏在马背上,阿尔曼却没有理会步兵方阵的失利,反倒是科玛伯爵急得上蹿下跳。 中军的失利并没有让阿尔曼沮丧,相反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救世军左翼。 因为左翼靠近国王大道,如果要跑的话,是最方便的道路。 所以阿尔曼就派出了400名霍塔姆郡的骑士,以求为敕令连的大人物们开辟一条道路。 此刻的400名超凡骑士中,共有200来名普通超凡骑士以及200扈从骑士,由于两翼是常步所以相距还有八九十米远。 但对于自告奋勇冲在最前排的德赛来说,八九十米是一段极短的距离,顷刻就到都不为过。 “发射!” 雷霆般的轰鸣声响起,120杆圣铳同时发出咆哮声,120枚铅子化作急速飞驰的云团,呼地穿过了奔驰的骑士们。 噼里啪啦连环爆豆子的声音响起,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骑士们仿佛暴雨中的小船,身形左右摇摆抖动,仰面滑落马背。在令人胆寒的血肉破碎声中,领头的十来名骑士和他们的战马如破麻袋般倒在了地上。 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名骑士被流弹击中,骑士捂着胸口或手臂,将脑袋深深地埋入马匹的鬃毛之中。 至于一部分被流弹击中的马儿,甚至从药剂的狂躁中恢复过来,让聪明的智商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在听到那轰隆隆的巨响后,居然发狂地鸣啸一声,将背后的骑士甩下,自顾自逃亡去了。 被尸体和战马阻拦去路的骑士们速度慢了不止一点,甚至至少有十来个骑士偷偷离开了冲锋的队伍。 “快,他们发射完了,冲过去,冲过去。” 强忍着肩头肌肉撕裂的疼痛,德赛不管从甲洞中流出的浓稠鲜血,高举旗帜朝着混乱的超凡骑士们喊道。 “不冲,等着他们压上来,就冲不过去了,冲啊!” 在原先基础上至少减缓了两成马速的骑士们继续发起了冲锋。 他们两眼发红,面目狰狞而又恐惧,骑士们是困在陷阱中的猛兽,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以主之名,斩尽这些魔鬼!” 发射完毕的圣铳手们不紧不慢地收好了圣铳,在师队长的“向左/右转”中从枪阵的两侧,朝着后方快步走去。 第一波的圣铳手从中分开,露出了第二波圣铳手,他们依旧是前跪后立式的射击姿势,但却在最前排安插了十名发条手炮手。 “向左转!排变列!” “向左列变为两倍!” 侧面传来了奇特的喊声,德赛余光扫过,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 侧面军团圣铳师的第一和第三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左迈出一步,第二和第四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左上迈出一步,卡在了缺口之内。 于是侧面的火力变成了两倍。 “趴到马背上!” 在五十米的射击后,第二波三十米位置的射击又一次降临在超凡骑士们的头上。 除了正面的80枚铅子和至少200粒铁砂,还有侧面冲来的至少50枚铅子从侧面打在他们的身上。 血液哗啦啦地从盔甲中落下,战马尥起蹶子,惊恐地甩动身躯,这一次起码有数十名骑士从马背落下。 弹丸组成的乌云消散,圣铳的雷霆却已让骑士们的速度不足原来的三成了。 铅子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哪怕德赛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甚至失去了意识。 直到嗖嗖声和雷霆暂停,德赛才敢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根本没冲锋,而是早就不自觉地勒紧了缰绳。 破损的纹章旗在地面扭曲滚动,战马破风箱般喘着气,鲜血组成的小河从身上缓缓流出。 上百名长枪手放平了长枪,将枪尖对准了那群冲来的骑士们,甚至他们迈开了步伐,朝着骑士们冲杀过去。 “杀啊!”三百名步战修士同时怒吼起来。 “跑啊!”不知道是谁领的头,骑士们争先恐后地从德赛身边冲过,哭喊着逃跑。 战场上残留的骑士们就只剩一百个出头的,其余的不是嚷着服役期结束,就是厚着脸皮逃跑的。 其中真正冲到了敌方第一线的,居然只有自己身边的十来骑,剩余的要么受伤要么死亡要么就是逃跑了。 “都到这个位置了,得继续冲锋,咱们掉头去冲击他们后方的圣铳……”德赛拽着试图逃跑的骑士长,高声叫喊起来。 他话没说完,便感觉耳侧传来呼声,只可惜他的面甲视野太狭窄,他并未注意到一支长戟兜头钩来。 疼痛和撕裂感从脖颈传来,沛然的巨力差点将德赛勒得窒息,可还没等他恢复意识,便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长戟勾住了他的脖子,戟把一瞬间弯成了弧形,德赛从马背上飞起,四脚朝天地重重摔落在地上。 沉重的骑士连人带盔甲一起落地,便荡起了一片黄沙尘土。 见这骑士手脚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步战修士们抽出武装剑,正要掀起甲裙去结果他。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急促的口哨声响起,那些步战修士脸色一变,便立刻朝着后方归位。 甚至为此不惜从刚刚站稳脚跟的阵地中退了出去,他们虽看不到视界之外的东西,但却能听见卫兵们的欢呼和大地的震颤。 不消说,他们都知道这是谁了。 果然,敕令连按捺不住了,威克多甚至觉得他们出现得有些早了。 准确来说,几个军团长一直在哪个幸运儿能在什么时候拿到这个机会。 威克多向来运气不差。 “咱们算是走大运了。”军团长威克多举起翎枪,站在第一排士兵的一侧,将翎枪举到了相同的高度和位置,“做好防备!” “敕令连,来了!” (本章完) 第422章 在帕维亚时我也不曾怕过 第422章 在帕维亚时我也不曾怕过 正如霍恩所预料,霍塔姆郡和雇佣的低阶骑士在两翼发起了冲锋。 不过右翼军的军团由于敌军骑士只有百十来个,所以选择了正常的后退式射击。 而左翼军的骑士数量稍多,为了防止敕令连跟随冲击,圣铳手来不及退回阵列,所以选择了前跪后立式的射击。 尽管目前基本装填完毕,却没有机会打出第二次齐射,只能重新站立在枪阵的两侧将嗅盐塞进鼻子里,吃力地拧动着发条。 “加速,加速!” 听到那响作一片的可怖齿轮声,阿尔曼没有任何体恤战马的心情,直接用靴子上的马刺用力地钻着马腹。 “咴咴”的痛叫声中,四蹄扫动,战马眼中的血色更浓郁了几分。 马蹄震击地面,黑烟和热风不断地拂过阿尔曼的面甲,从鸟喙盔的眼缝中灌入头盔内。 大口地呼吸着,阿尔曼背部微微弯曲,后臀与马鞍碰撞,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骑士长剑拍击大腿。 亮金色的鬃毛随着热风起舞,马头不断地微微颔首,好像连大地都震得上下跳动起来。 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条缓缓移动的钢铁长线,闪着暗淡光泽的头盔与甲胄在衣服上摩擦着。 长枪整齐地左右晃动,全体一致的黑色军服与红色腰带让这支军队不像是怯懦的步兵方阵,反倒像是一堵移动而来的绶带黑墙。 坚定如铁,仿佛永远无法逾越。 阿尔曼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疑虑甩出,继续咬着牙冲锋起来。 端着翎枪站在这堵墙前,威克多手心微微冒出了点汗。 面前不远处,排列成三角楔形成群的战马涌动着,以敕令连为战锋,海啸般朝着威克多所在的黑帽第一军团而来。 重甲枪骑兵行进在苍原之上,马蹄冲过的侧面,是躺在地上辗转呻吟的骑士们。 破碎的武器碎片和旗帜被马蹄铁踏碎,在地面弹跳着。 海潮般冲锋的骑士们,哪怕是法兰名将邓贾尔元帅再世,恐怕都要为之震动一番。 而他们的步兵列数只有薄薄的六层,威克多不期望将这六百名骑士全部留下,但至少要留下二百来人,给后方的勒菲与朱尔丹减轻压力。 “站稳,靠紧!”威克多又一次重复了他的命令,“谁敢后退一步,我就把翎枪捅进他腚眼子里去!” “砰砰——”铳响声中,威克多的声音被淹没了半截,随后而来的便是战马的哀鸣声。 隔壁的近卫军第一军团又一次朝着冲锋骑士的侧翼发动了射击,上百枚铅子飞过,撞击在楔形阵的侧面。 血浆爆射,战马人立,登时就有二十多个骑士翻倒,更有十几匹战马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侧翻的战马激起了烟尘,拦在冲锋道路的中央,后方的精锐骑士们熟练地跳了过去。 至于那些技艺不精的,要么勒住了战马减速绕行,要么就是被绊倒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摔断了脖子。 “不要停,不要等,冲锋,冲!” 眼尖的阿尔曼看到了不远处两个横阵正在移动,似乎在支援左侧的四个军团。 来不及等待了,只能冲锋。 200个霍塔姆扈从骑士,100个正规骑士,以及冲锋在前的300个敕令连骑士,这是阿尔曼在短时间内能集结的所有主力骑士了。 足足600名骑士,尽管其中已经掉队了七八十人,可他们仍然还有500多,最重要的是敕令连一个没少。 只要能在对方的圣铳骑兵反应过来之前,保证以一定的马速冲出敌阵,他们就还不算大败。 “放箭!”将最后一瓶药剂塞入口中,阿尔曼高声吼道。 弓弦拉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由轻甲侍从骑士们发出,上百支飞矢从天而降,雨水般敲击在弓步端枪的战争修士们身上。 “不要动,竖起你们的长枪。” “看着前面,记住位置!” “混蛋,把枪拿稳,你想当逃兵吗?”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随着敕令骑士们狰狞的鸟喙盔越来越近,战争修士们却是越来越沉默。失去了圣铳手的圣风掩护,怕了吗? 他们有了精良的盔甲,锋利的长枪,有了更加高阶的呼吸法和更加熟练的超凡武艺。 和平民时期的他们相比,他们已经拥有了一颗坚定的心。 当初在帕维亚时他们只有布衣可也未曾怕过,何况是现在呢? 呼啸的风先于奔腾的马蹄落下,骑士们能清晰地看清这群农夫,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农夫们在马蹄之下倔强地昂起了头颅。 “莱亚!莱亚!莱亚!”三呼国名,五百余名敕令骑士们一马当先杀入了黑帽第一军团的横阵中。 “圣主在上!”三排长枪密密麻麻地怼向了敕令骑士们,“你们这些不劳而获的猪!” 甲胄与长枪摩擦着,溅射出无数的火星子,扭曲成了弯折甚至是螺旋的模样。 长枪的木杆接连地爆开,前排的十数名战争修士被撞得双脚离地,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落地。 长戟挥舞,斧枪劈砍,这些敕令骑士又一次遭遇当年在风车地之战中,面对邓贾尔方阵的遭遇。 从半空中鸟瞰,原先长线般的加拉尔横阵被骑士们瞬间撞得向后弯折起来。 不过就像是即将被刺破的布条,已经接近于断裂的临界点。 爆裂的木屑铺满了地面,阿尔曼仿佛在长枪和斧戟组成的海洋中乘风破浪。 四周探来的长枪长戟与斧枪在他的盔甲上划过,乱七八糟的匕首石块,甚至是黏糊糊的未知物撞击在他身上。 可这并不能阻挡他继续冲锋,将超出限度的第四瓶药剂灌入口中,阿尔曼的脸上出现了与雇佣骑士们相同地紫色。 同样的,他的身形膨大了好几倍,骑枪和长剑来回挥舞,一个个冲上来的战争修士倒飞出去。 怒吼声与兵器划过甲胄的声音不断响起,可阿尔曼毕竟是封号骑士。 他熟练而又轻易地避开了所有劈来的武器,尽量让武器落在非要害区域,手中的长剑圆舞,抬手落手便是一个个脑袋落下。 在十秒的时间内,阿尔曼就杀穿了这一支军团。 六列的薄阵,对于超凡骑士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小菜。 敕令连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扯散了加拉尔横阵这根坚韧的布条,将其从中断开。 从这个破口,剩余的骑士们哗啦啦地挤出,伤口越撕越大,几乎将横阵分成了两截。 放在以往,阿尔曼肯定是要重新再冲锋一次,彻底击溃这支500人的中队,可他现在却无法这么做。 “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剩400来人,扈从骑士们基本都折损进去了,咱们的敕令骑士都折损了十来人。” 尽管阿尔曼杀了出来,可战阵之中仍然有近百名骑士被拦住,他们的冲锋距离本来就短,还被圣铳痛击了侧翼。 有些马术不精的速度就根本提不起来,外加这些披甲超凡步兵的阻拦,这才被困在了军阵之中。 而就在枪戟交错之间,圣铳手们钻入了横阵中。 圣铳偶尔击发,便能看到一个骑士满脸痛苦地捂着腰腹,或猛地绷直了后背,此后便是七八支长枪三五支斧戟插了上去。 骑士们正在发出近似于哀嚎的战吼,鲜血咕噜咕噜地从伤口处挤出,他们捂着伤口,单手挥动长剑,踉踉跄跄,四面八方都是捅刺来的武器。 这让他们想起了曾经最爱玩的游戏——将一名平民围起来,然后用不准背对骑士说话的准则,喊一声平民刺一下他,直到其流血死亡。 可现在,当他们被困在这圆圈里的时候,才感觉到那种绝望的无助感。 陷入阵中的骑士们,眼巴巴地盯着阿尔曼,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回头望望那些被拽下马,围困在地上的骑士们,副官忍不住问道:“需要回头救援吗?” 阿尔曼犹豫起来,他看着哆哆嗦嗦骑在马背上的米扎姆,又看看远处还在移动的兵线,最终发泄般地大叫了一声。 “啊——” 被大叫吓了一跳,副官低声问道:“阁下?” “别救,把马速提起来,继续冲锋!”阿尔曼看着眼前只剩一层的兵线,咬着牙说道。 (本章完) 第423章 已经无所谓了 第423章 已经……无所谓了 冲锋,只有冲锋。 这是阿尔曼心中唯一的想法。 缺少步兵的帮助,他们这一仗已经输了。 可对方加拉尔横阵的单薄就注定了无法阻止骑士们的逃跑。 继续冲锋就能逃出去,伏在马背上,三玫瑰的纹章旗帜在旗杆上搅动着。 在黑帽第一军团组成的第一线战阵后就是第二线的战阵,那便是黑帽第五和第六军团组成的战阵。 “魔女之子!”冲锋途中,身侧的副官大骂起来,“我就说这战马怎么跑不快呢?阁下,快看马腿。” 阿尔曼低下头,却见一层层白色的粘稠蛛丝挂在马腿和马蹄上,战马们越跑这蛛丝勒得越紧,自然是快不了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在冲杀那个加拉尔横阵的士兵时,他们丢出的粘稠未知物是蛛丝弹。 不过阿尔曼他们没有时间下马清除蛛丝了。 他们进入了可怖的八十米范围,这就是圣铳的射程内了。 不过阿尔曼再也没有替他们挡铳的骑士,这一次,轮到他们自己来面临那可怖的铅子了。 “赞美圣风!” 随着朱尔丹翎枪的挥下,发条匙卷起的劲风将让原先平静的空气又一次激荡起来。 面前侧面,一波又一波,连续三波夹杂着铁砂的铅子从四面八方打在了骑士们的身上。 身边的骑士们冲得好好的便忽然倒下,哪怕是伏在马背上,仍然要注意及时控制马匹起跳,否则便要撞到队友身上去了。 等到阿尔曼再次杀入第二线的救世军横阵时,就只剩下三百出头的骑士。 依旧是冲杀的骑士,依旧是高高飞起的步战修士。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落马的骑士们异常的多,长枪与斧戟的挥动下,战马的身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动辄就有一名骑士被拽下。 圣铳手们仍在装填,但从那齿轮转动声中可以听出时间的紧迫。 或许是之前的种种因素影响,阿尔曼这一次冲出却是异常地艰难,甚至他的小腿都被铅子打了个对穿。 浓稠的鲜血顺着小腿在地上流了一路,但他却在药剂的影响下,没感觉有多少疼痛。 挣扎着在第二线的救世军兵线中破开道路,跟着阿尔曼来到第三线战场的骑士们明显稀疏了许多。 喘着粗气,阿尔曼晃动脑袋,将药剂造成的晕眩感压下:“还剩多少人?” “二百多人,阁下,敕令骑士只剩六十七个了!” “玛德,玛德!”阿尔曼做过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伤亡会这么大。 先前明明冲破第一层横阵的时候,才折损了八九十个啊。 应该是经过层层围堵和蛛丝以及魔鬼之风,让他们的马速提不起来,这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之前在王国战场上,他带着600骑兵冲击厚实的五十列大方阵的时候,都只折损了二百多人,十几个敕令骑士。 这横阵薄薄六列,他们一共穿了十二列,还不足大方阵的一半,居然会折损这么多。 尽管米扎姆这一次实践不太行,但对救世军的判断还真是异常地准确。 “继续冲出去吧。”逃亡的希望就在眼前,米扎姆原先颓丧的气息好了不少,他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那太阳齿轮旗,“我去报告给教皇,让教皇发动屮字军!” 如今这敕令连的伤亡,配上孔岱亲王的面子,以及自己对救世军情况的第一线了解和生的妙笔,屮字军板上钉钉。 与此同时,阿尔曼也在看着那太阳齿轮旗,他深深记下了这个图案,高举手中的旗帜指向前方:“所有人跟我……圣父的屁股!那是什么?” 所有的骑士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道兵线。 那是什么? 黑烟被风吹散,仿佛揭开了幕布,十数架火球弩车正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每架火球弩后头都站着一个巫师,散发着热气的火球早在法杖的顶端凝聚完毕。 他们好整以暇屏气凝神,只等那最后一下。 “圣父啊,您特么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阿尔曼破音地大叫起来。 击锤砸下,机括与齿轮旋转,弓弦弹动,凝聚着火光的红龙息火球瞬间冲向了这二百多名骑士。 火球的尾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刺眼的轨迹,刚刚还只能看到火光,现在就已经扑到了面门之前。 不过是五十米的距离,而火球弩速度之快,阿尔曼根本躲闪不及。 “阿尔曼阁下!”几名亲卫的敕令骑士跳起,座下的战马则发出了脊骨断裂的脆响。 阿尔曼下意识地抬手阻拦,便被手下和火浪从马背上推了下去,连头盔都跟着甩飞出去。 库存的所有十五枚红龙息火球尽数炸开,冲锋的骑士们被火焰与黑烟吞没,惨叫飞起,浑身带火地落在了地面。 爆裂的火龙在空气中扫荡着,数十名骑士当场燃烧起来。 米扎姆更是没有阿尔曼的机敏,被一枚火球正中后脑勺,在昏迷中缺氧,然后整个脑袋都被火焰所吞噬。他座下的战马还没发现主人已死,仍旧驮着这烈火骷髅脑袋在战场上奔跑。 火焰中的骑士被火浪硬生生分割成了数块,见此情形,原先几名紫脸的雇佣骑士再也无法忍耐,率先大喊起来:“阿尔曼死了,阿尔曼死了!” “胡说,伶牙骑士没死!”几个亲卫马上站出来辟谣。 他们的辟谣毫无用处,因为此刻阿尔曼的战马身披烈火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于战场中央翻滚奔跑,试图用风熄灭这可怕的火焰。 原先还在外围试图冲击和缠斗的骑士们在看到燃烧战马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连无敌的阿尔曼都倒下了,继续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教会军队士气崩溃之时,雪上加霜的是,第三线近卫军的两个军团的圣铳手们集合在一起开了铳。 飚射的铅子在天空下滑行,被火焰和与长枪斧戟减缓了速度的骑士们慌乱地伏在马背上。 嗖嗖的铅子交错地撞击,噗噗地射入血肉之中,焦臭味与蒸腾的血腥味填满了鼻腔。 乌鸦们从天空降下,迫不及待地开席,享用这加热过的血食。 原先还勉强保持着队形的骑士们立刻作鸟兽散开。 只有那些敕令骑士还在坚持朝着侧翼冲击试图逃走,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一阵耀眼的雷霆。 “呜呜呜——” “冲锋!”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换成是救世军来吹了。 迈着整齐的步伐,放平了长枪的救世军步战修士们开始了一贯的冲锋。 将后背被火焰烧焦的亲卫从身上推开,阿尔曼挣扎着起身,他的手掌被火焰烧焦,小腿被铅子洞穿。 在骑士与铅子飞驰的战场上,身后又传来黑帽军团转身试图背击的脚步声。 地面和灌木被烧得焦黑,灰蒙蒙的光影中,到处都是飘荡的火焰与染着火焰的枯枝。 仿佛火狱。 脸上干涸的血迹皲裂开,阿尔曼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骑士们没有和任何骑兵交战,就这么被巫师和步兵给按倒在了地上。 他自信,假如是孔岱亲王在他所在的位置上,该败还是会败。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在于孔岱亲王能够凭借超强的超凡武力,带着几十个亲卫杀出去罢了。 邓贾尔方阵就已经敲响了警钟,可骄傲自大的骑士们还在沉溺于往日的荣光。 “轰隆——” 炽烈的白光从不远处升起,一个浑身缠绕电蛇,女武神一般的骑士慢步踱来。 摆脱了缠斗的本地骑士们后,让娜总算是及时来到了战场,站到了阿尔曼的面前。 她身穿裹着白布与鎏金屮字架的胸甲,护颈撑在了她的下巴上,使她无法低下头颅,只能用眼睛斜向下地注视阿尔曼。 “阿尔曼,你犯下魔鬼罪,圣父审判你为死刑,是否伏诛?!” 电蛇劈在那没戴头盔的亲卫脑门上,将那拿剑袭来的骑士瞬间立正,僵直地扑倒在地。 “不要乱动,回去。”朝着这几名亲卫呵斥一声,阿尔曼缓步朝着让娜走来。 旁边的圣铳骑兵们立即掏出圣铳对准了阿尔曼。 “不用,让他过来。” 阿尔曼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道此生最迷人的笑容。 “魔女啊魔女,最美丽的玫瑰上长满了最毒的刺。”阿尔曼在萝卜的马头前停下,看着眼前的少女骑士。 “油嘴滑舌!”让娜冷哼一声,闪电袭过,在木杆上画出黑色的裂纹,将旗枪竖起,对准了阿尔曼。 “美丽的女士,或许您不相信,但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感觉我对魔女的厌恶,也许没什么必要了,我一定会爱上您的。” “不需要。”让娜眼中闪过了几丝温柔,“不管我是不是魔女,都已经有……你这骑士,真是无礼!” 阿尔曼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那我一定要见他一面,给我的名册上添加一个魔女的名字,可是我毕生的夙愿。” “三心二意,肮脏!”让娜不满地低骂了一句。 喉咙抵着让娜的旗枪,鲜血顺着枪尖流到锁骨,阿尔曼收敛了笑容,抬起头无悲无喜地问道:“所以,荣耀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是吗?” “你们的荣耀是假的。”带着两个深重的黑眼圈,让娜眼中萦绕着电蛇的光泽,“是骑士的时代,落幕了!” 黑烟散去,卫兵们漫山遍野地逃跑,而骑士们则在骠骑兵的追杀下慌不择路地跳入水中。 一面齿轮太阳旗在战场上游荡,每到一地,便是震天的欢呼声。 “或许吧,反正已经……无所谓了。”闭上眼,阿尔曼释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本章完) 第424章 是! 第424章 是! 浓重的黑烟散发着呛鼻的气味,在烟柱、火焰与蠕动的藤蔓之间,哨鸫发出尖锐的鸣叫。 在断壁残垣和破损的地砖中,手腕粗细的藤蔓已经缩减到了拇指粗细。 只剩半截的车轮靠在路边,藤蔓长墙两边的屋顶上,站着手持硬弩的雇佣兵,朝着奔跑中的骑士射击。 可这速度哪里能击中超凡骑士们呢,到了跟前就被长剑给拨挡了,就算偶尔被击中也不过是卡在铁甲中。 那箭头不过是刺破了皮肤,从毛细血管中流出了几滴血而已。 被弓弩射击的超凡骑士们嘻嘻哈哈地,将套索套在平民们的脖子上,拽着在地面来回奔驰。 城市卫兵和雇佣兵通红的目光中,一个个无辜的妇女孩童或老人就这么被地砖摩擦得血肉模糊,然后被脖子上的麻绳活活勒死。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库什黑骑冲出了藤蔓长墙好几次,每次不仅没能夺回平民,甚至还搭进去不少人。 哪怕是有了这堵吸血藤蔓组成的墙,他们仍旧不是库什黑骑的对手。 骑士们把守住了大部分通道,各个街区逃难的平民们无法通过,只能继续躲在家中或地窖里,祈求圣主能保佑自己。 在北城门的门口,紫红色的藤蔓仍旧在来回摆动,却比之前萎靡了不少。 能用出半径百八十米的藤蔓长墙结界,主要还是靠的凯瑟琳狂暴化的法力。 狂暴化的魔女近乎无限的法力顺着鲜血流入了吸血藤中,才有硬生生将艾拉德的一个敕令连拦在外面的结果。 或许法力是无限的,但凯瑟琳的鲜血却是有限的,哪怕是魔女逆天的体质,还是止不住生命的流逝。 以目前吸血藤萎缩的速度,恐怕再有半个小时甚至是一刻钟,这道掩护了所有人的墙就要倒塌了吧。 北城门门口的平民们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那身上裹满小指粗藤蔓的凯瑟琳,眼中复杂的神色难以言喻。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位魔女牺牲了自己,救下了大半个城市平民的生命。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撤离,整个急流市差不多撤出了一万的平民,大多是妇孺和青年人,由凯瑟琳培养的美格第核心班底带领。 至于留下最后走的则大多数是中老年,不过在发现急流市市民的行动后,北城门的出口就被赶来的卫兵们堵住了。 目前在北门的城墙上,小池城的民兵和雇佣军还在和城外的卫兵进行着殊死搏斗。 出城的一万人差不多是整个急流市四分之一的人口,同时也是最精英的人口。 剩下的三万人中,一万已经被骑士们抢掠屠杀,一万躲在家中祈祷骑士别来劫掠自己。 剩下的则被困在了吸血藤之后,沉默而寂静地等待着死亡。 大街上满是沉默的人群,他们手握木棍或石头,静静地或站或坐。 用药酒擦拭着伤口,卡尔动辄便会在人群中看到骚动,那是有人在上吊自杀或者是为了防止妻女受折磨,用小刀划破她们的脸颊。 十五六岁最青春的少女哭喊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划过,混着一点点被划开的伤口,淡红色的泪水掉落在地上。 而他的父亲同样在哭,却还是咬着牙用刀划开了这季少女的脸颊。 卡尔有心去阻拦,但小腿上腐烂的伤口却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这就是急流市的终点了吗?他无声地喃喃自语。 如果早点向救世军求援,他们会不会就能及时赶到了呢? 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到,说不定就能对付敕令连,全城的人说不定就能获救了。 可现在好了,库什黑骑死伤大半,全城的四万人要死伤超过一半,就因为自己一时的自大和自傲。 所以在出城队伍领头人的位置,这才交给了米特涅,卡尔难说他留下是不是要赎罪,起码他的罪过不能让凯瑟琳与这么多的民众来承担。 卡尔模糊的视线放在自己被结成了一层层血痂的手臂上,忍不住苦笑起来。 直到自己直面敕令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骑士有多强大。 人马具甲的防御,无法阻挡的冲锋,精巧绝伦的武艺,永不疲惫的耐力,除了马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这是全莱亚王国最顶尖的精英,整个莱亚王国数千万人口中,都不会超过八千。 其中半数以上都被集中在了42个敕令连中,卡尔他们这些仅仅在战场上充当过雇佣骑士的低阶骑兵,怎么可能是敕令骑士的对手呢? 当然,库什黑骑并非完全不是对手,靠着精湛的射术,他们还是能靠着拼血纠缠住敕令连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给了卡尔错觉,自以为能够和救世军一样击败敕令连。 他以为敕令连到千河谷后水土不服,自认为能够打赢,想着争一口气,结果反倒是库什黑骑们被频繁拿下,自己成了被挣的那口气了。 靠着攻破急流市这份战绩,帕维亚之战后对敕令连的些许埋怨和质疑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事实证明,他们顶多就是纠缠了,真正的战场只能学着邓贾尔方阵那般,用海量步兵去和这些骑士兑子。 看着那逐渐疲软的吸血藤,卡尔吸了吸鼻子,握紧了手中的骑枪。 他仿佛能越过那藤蔓,直视老对手艾拉德,这名敕令连的连队长正挂着微笑,凝视着他们,仿佛在看陷阱里的小鹿。 坐在街角喝着红茶的艾拉德的确是这么想的,尽管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强行冲入,可他觉得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必付出那一点伤亡呢? 柴火早已堆好,火油倾倒完毕,只待藤蔓退去,丢下火把。 在这个全是木质结构且房屋拥挤相连的城市中,一把火,就能将城北的这几个街区以及其中最后的顽固分子烧个干净。 他们到目前为止,抢夺和屠杀的数量还不算多,艾拉德很是克制,他知道最后的胜利果实,肯定得交给阿尔曼来摘取。 他已经有了破城的功劳,再去争抢城中的财富,未免有点过于贪得无厌了。 感慨中,艾拉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眺望着这座贸易重镇。 只不过,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半个废墟,集市被推倒,商铺被烧毁,房屋被拆成了满地的碎片,至于居民更是变成了街边臭水沟里的尸体。 再要重建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艾拉德忍不住地摇头,他对急流市没有恶意,只不过这座城市挡了他们的路。 解决了这个急流市的起义,接下来就是对罪魁祸首的清算了。 “救世军啊,救世军。”艾拉德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天空逐渐被乌云填满,天光跟着一起暗下来,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神不宁起来。 不知道何时起,城外的农兵们嘈杂声越来越大了,甚至他在城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轰——” 城头忽然冒出了熊熊的大火,黑烟与火光中甚至还有教会这一方的士兵下饺子般从城头滚落。 “咋么回事?”放下了手中的红茶,艾拉德皱起了眉头,“去问问,城门那边为什么这么吵?” 回答他的不是侍从们恭敬的回答,而是城墙上闪起的剧烈电光,“砰砰”声和惨叫声夹杂其中。 聚集在吸血藤的长墙边,每一个骑士都茫然地注视着城墙。 刚刚那电光是怎么回事?是要下雨了吗?又是闪电又是雷声的…… 就在众人疑惑时,一个侍从骑着马,跑得没命了一般冲了过来,他几乎是从马上滚了下来,扑到了艾拉德脚边:“人……人……” “人?什么人?” “卫兵,西边来的,全是人,还有魔女!” 心下发急,艾拉德直接捏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说清楚点!” 那侍从咽了口口水,憋着嗓子叫喊道:“漫山遍野的人,我看清了,是去阻截救世军的卫兵和骑士!他们在逃跑?” “谁在逃跑?你再说一遍!” 那侍从口中嘶嘶冒气,他被卡住了脖子两眼翻白,根本无法再重复一遍。 艾拉德手一松,那侍从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着。 “咱们的人,在逃跑,我看到了米扎姆大人的战马,那上面骑着一个黑衣的农夫!”那侍从哭喊着,“咱们败了。” “不可能,不可能!”艾拉德猛地一脚踢出,那人的脑袋立刻在脖子上转了好几圈,“我敕令连帝国是无敌的!绝对不可能!惑乱军心,你该死!” (本章完) 第425章 凯瑟琳老姨你好重啊 第425章 凯瑟琳老姨你好重啊 在断壁残垣和破损地砖之上,大概七八米宽的碎石巷道间,手持长枪的救世军步兵步步向前。 成排成排的圣铳打响,城墙上巷道里的卫兵割草般成排倒下。 剩余的人就算没死,却被直接打没了组织度,这时就有最精锐的胸甲步兵操着枪矛斧戟冲上去了。 要知道,这群来支援的上千骑马步兵可都是最精锐的老近卫军。 虽然他们马术近乎于没有,但靠着和骑兵共同行动以及死死抱住马脖子的方式,一路从莱西河颠到了急流市。 有赖于艾拉德拆毁了城门门栓的行为,导致救世军可以轻易地从大门进入,那些守城门的卫兵甚至来不及做出拦截。 毕竟大部分精锐的卫兵都调到北城门去堵截平民,让娜到达的南城门简直比球门还要空阔。 在一阵闪电后,让娜率领的援军甚至没用十分钟就轻松夺下了城门。 代表着救世军的黑红双色旗帜在城头升起,老近卫军们排成一个个小分队,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捅入守门的卫兵脖子中。 气管中飚射出鲜血,喉骨早已断裂,这些二流卫兵根本就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其中就算偶尔有披甲军士能反向冲锋对救世军造成一定的杀伤,但很快就被组织度和韧性士气远超他们的战争修士围杀。 南城门的门口到处是逃跑的人群,尤其是看到让娜手中提着了伶牙骑士的头颅之后。 从城门口杀入,数十路五米宽的救世军步兵小队,沿着大小街道,开始沿途清扫敌军。 每当有骑士冲来试图对他们发动进攻的时候,接收到的都是三排黑洞洞的铳口,飞射的铅子在墙壁和土堆间来回弹跳着。 骑士们纷纷从马背跌倒,可就算他们能及时冲到救世军的面前,迎接他们还是挥下的长戟和刺来的长枪。 在这种地形狭窄的街道和巷道上,骑士们本来的实力发挥不出五成,只能在步步推进的救世军步兵铳下纷纷倒下,其中甚至有落单的敕令骑士。 马嘴吐出血沫,断裂的长枪碎裂满地,铅子打在墙壁上爆起团团灰尘。 眼角挂着泪痕的平民们从自家围墙后头或地窖中探出半个脑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救世军。 他们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棕黑色的茄肯夹克,用扣子系在夹克上的裂口棕色长袖,一条红色的绶带系在腰间,上面挂着铅弹袋子和醒神嗅盐。 束腿长裤的布料摩擦着,新鲜的及踝皮靴整齐地迈出步伐,整齐的踏地声简直就像是巨人在迈步。 平直如一条线的救世军,从平民市民的视角看来,就好像是一辆巨大的尖刺泥头车在冲锋。 原先一直充当泥头车角色的骑士老爷反而是在乱飞的流弹中成为了被创死的那个。 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响起,每当有骑士倒下,站在屋顶上或打开了阁楼圆窗的人们就要向救世军喝彩。 “闪开!”听着墙后越来越多的欢呼,以及城墙上涌动的黑衣人影,卡尔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房屋的第二层。 在舞动的藤蔓之后,成群的教会军队正从西城门退却,打头的正是艾拉德率领的半编敕令连。 沿途的路上,无数的民兵杀出,疯狂地阻拦着他们的步伐,仿佛要把先前受尽的屠杀一口气报复回来。 “凯瑟琳大人!凯瑟琳大人!”卡尔热泪盈眶地朝着天空中的凯瑟琳招手,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哪怕他因为重伤而视线模糊,他都能看清凯瑟琳目前的状况。 她的脸颊和眼窝都凹陷下去,光泽水亮的棕红色长发枯槁起来,巨量的失血让她整个人比以往都消瘦了三层。要知道尽管凯瑟琳三十一岁了,可由于魔女的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她的身体情况就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无异。 可现在曾经水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和瘢痕,凯瑟琳仿佛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都快成老奶奶了。 听着卡尔那仿佛从无尽远方传来的喊叫声,凯瑟琳勉强睁开了一只眼,从空中看向眼前的这座城市。 火光滚滚的房屋,支离破碎的街道,可就在这街道与房屋之间,骑士们正在哀嚎着倒下,卫兵们则鬼哭狼嚎地逃跑。 甚至连艾拉德本人都在狼狈躲避丢来的砖头,不管不顾地朝着西城门进发。 在藤蔓长墙的外围,一个浑身包裹闪电的小姑娘,正带着数百骑兵来回冲杀,将那步战骑士冲得七歪八倒。 在步战骑士不远处,还有数百黑衣士兵正朝着他们步步推进。 那是援军吗?哪儿来的援军? 视线逡巡着整个急流市,凯瑟琳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城头,那面黑底红边的太阳齿轮旗帜。 救世军?是了,是救世军,他们真的及时赶到了,凯瑟琳的嘴角弯了起来,他们真的到了! 急流市,得救了! 这个念头兴起的瞬间,除了包裹在凯瑟琳身上的吸血藤,所有原先还在蠕动的吸血藤几乎就是在一秒内从紫红色变成了枯黄色。 软烂的吸血藤流出人类般的脓液,稀稀拉拉地从半空落下,在这一节节断裂的藤蔓中,凯瑟琳消瘦的躯体跟着一起缓缓下落。 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摇摇晃晃地从空中飘落,朝着地面笔直地落下去。 耳畔传来惊呼之声,以及无数人和马的跑动声,都在向自己的位置奔来。 在拯救完城市后摔死,这可不像是一个优雅的死法啊。 嘴角带起了一丝苦笑,凯瑟琳仍然睁不开双眼,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的使命完成了,就这么死去没什么不好。 让一个拯救了城市的魔女活下来,对于市民们来说,那才是一个巨大的祸害吧。 尽管有枯萎的吸血藤拉扯她的降落,可坚硬的地面还是在不断靠近,她能听得到那呼呼的风声。 结束了。 凯瑟琳的嘴角挂起了笑容。 可出人意料的是,迎接她的并非坚硬的地面,而是一股从地面升起的强风。 接着便是一双坚实的臂膀伸出,托住了她的小腿弯和后背,相比于冰冷的自己的躯体,这双紧贴肌肤的手臂出人意料地温暖。 就好像当年胡安诺从冰冷雪地中抱起她时的暖和,让她忍不住如猫咪般蜷缩起了身体。 睁开了一只慵懒半眯的眼睛,在模糊的天光中,凯瑟琳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 耳侧传来湿润带着青少年热气的吐息声,接着便是一句让她仅存不多的气血涌入大脑的话语: “来个人接一下啊,这老姨好重的,我手臂好像断了……老姨你别乱动啊老姨。” “……哎哟喂,屮了,这日山羊的吸血藤在吸我的血!来个巫医,来个巫医!” (本章完) 第426章 胡安诺?霍恩? 第426章 胡安诺?霍恩? “刚刚不是好转了吗?怎么又不行了?你这什么医术啊!” “不可能啊,我看看……,嘶,要不然先用神术吊命,我来研究研究。” “这特么是魔女啊,神术吊什么命呢?!吊命还是要命啊?” 耳侧忽远忽近的声音让凯瑟琳从迷失中苏醒,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朝着天上坠落。 狂暴的法力一点点将血液和器官晶体化,这些细小的晶体凝结在凯瑟琳的血肉内,将其最后一丝生命力都汲取殆尽。 哪怕是魔女那逆天的生命力和体质,都无法阻挡生命不断从体内流逝。 “诶,会不会之前那个吸血藤吸了您的血,输到了这位魔女大人身体里,所以才会有效呢?” “这血型都不一定相同呢,别出馊主意了,要不然口服血液试试吧,说不定并不是血液的问题,而是法力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您上次不是说,后门给药是口服吸收的两倍吗?咱们可以灌肠啊,如果还想效率再高一点,一滴精十滴血……” 听到这,哪怕是凯瑟琳的意识再模糊,听到了灌肠这个单词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出口制止:“不,不要……” 不知道医治的人有没有听清,凯瑟琳便又一次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这是她第一次向圣主祈祷,希望医治的人能听清她说的话。 不过在模糊的意识中,她倒是听到了那青年呵斥巫医虾头男的骂声,这多少让凯瑟琳心安了一些。 等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一秒钟又或许是一小时,她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静静闭着眼睛。 随后,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嘴唇流入。 就这么一滴铁腥味的液体,凯瑟琳便感觉原先趋于死亡的肉身再次焕发了几丝活力。 原先枯竭的内脏再次活动起来,凝固的血液结晶化开,在心脏的怦怦跳动中又一次流遍了全身。 凯瑟琳贪婪地抬起了下巴,用丰润的苍白嘴唇将那根流血的手指吸入了嘴巴里。 温软的舌头在手指上不知足地舔舐着,舌头上满是咸咸的味道。 一滴滴血液流入口中,凯瑟琳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化法力居然渐渐恢复了秩序。 那些狂暴的力量则全部灌入了趴伏在她身体上的几株残存吸血藤内。 当凯瑟琳身上的吸血藤落下,她原先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片红晕的血色。 那根流着奇特鲜血的手指,则从她最终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水丝收了回去。 失去了那被填满的感觉,凯瑟琳在失落感中感觉到几名巫医和修女围了上来,开始给她清理伤口。 最后,则将一碗散发着蒜香味的药水给她灌了下去。 凯瑟琳的意识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 “凯瑟琳,凯瑟琳?” 谁,谁在喊我,凯瑟琳猛地抬起了脑袋。 “凯瑟琳,快跑啊,凯瑟琳——” 眼前身穿麻布长裙的母亲被几名强盗逃兵压在桌子上,绝望地大喊。 这是,那天,她家的小院被逃兵们闯进来的那天。 这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一幕,让凯瑟琳麻木地伸出了手,地砖中的杂草伸出,将那几名士兵活活勒死。 只不过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奔向母亲的怀抱时,她才能感觉到当时母亲身体明显地僵硬与冰冷。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耳边传来母亲絮絮的低语,当她的怀抱打开时,已经是城市外幽深的森林。 熊狼甚至是野狗包围着她,而她仅有的食物便是背包里的几块黑面包。 她在森林里走啊走,被树杈挂上,被野狗咬伤,面包吃尽,仅留的几枚铜子却只是换到了一杯水。 直到遇到了一伙逃难的流民,这些善良的流民家庭接纳了她,让她跟着走,还将乞讨来的食物分给她。 看着那一个个热络的面孔,凯瑟琳是真的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她早已知道了最后的命运。 “滚开,魔女,滚开!活该下地狱的畜生!”“抓住她,抓住她,那可是魔女啊,能抓住一个活的,至少都有一个骑士之位。” 那些熟悉的流民们高高举起了火把,而凯瑟琳则在灌木丛中奔跑着,猎魔人踏着蓬松的雪地,像是鬼魅般穷追不舍。 直到她看见了一片悬崖,便一跃而下,翻滚着落入了冰湖,哆哆嗦嗦地爬起,这才活下了一条命。 再抬头时,凯瑟琳的情绪终于出现了波动。 一个穿着黑色僧侣袍的中年教士,两鬓白,提着一盏油灯,坐在篝火边,笑眯眯地朝着她递出了一个小盒子。 “要吃小饼干吗?” “老师——”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流了出来,凯瑟琳迈动短腿扑了上去,可却扑了个空。 只有一团消散了的烟雾。 接下来的场景越来越快,胡安诺的面孔,墨莉雅提的面孔,米特涅的面孔,卡尔的面孔,茜茜的面孔,弗雷迪恩的面孔一一在面前闪过。 “凯瑟琳,凯瑟琳,别看书了,你眼睛都坏了。”是墨莉雅提的声音。 “凯瑟琳,啊,我记得你的父亲,梅福德·美格第,你是他的私生女?才接手了他的商会?”是弗雷迪恩的声音。 “该死的,她作弊,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茜红?”当时还是凯瑟琳竞争对手的米特涅破防的声音。 “向您致敬,我是卡尔,库什黑骑的骑士长,卡尔!”那时在胡安诺介绍下加入美格第商会时青涩的卡尔。 无数的声音聚集在耳边,那么近,那么远,梦境中回忆的场景转换得越来越快,最终定格一个最后的画面。 那是她去探望胡安诺那那天晚上,那时的她还远没有意识到要做的事情有多残酷。 最后那天晚上,背对着牢房离去的她,终于在此刻听清了胡安诺在她身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该教你的已经教完了,我老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在凯瑟琳转头的刹那,孤女凯瑟琳捡破烂的爷爷胡安诺跳入了教会竖起的火堆之中。 在那烈火中,她没有等到墨莉雅提的救援,被侍女们抱住的凯瑟琳只能憋着眼泪,看着那个亦师亦父的老人被活生生烧死。 “不,不——老师,老师……老师?” 眼角流出泪水,凯瑟琳猛地伸出了手,却只是抓住了眼前的布床幔。 窗外的风将床幔吹得来回摇摆,合起的窗页被风吹得撞击着窗框,鼎盛沸腾的人声喧嚣逐渐清晰。 在模糊的视线中,彩色窗原先清晰地五彩光辉变成了无数黄绿白蓝色的光晕,挤在她的眼前。 撑着柔软的天鹅绒床垫,凯瑟琳仅仅只是坐起,居然都有一股脱力的眩晕感。 在这眩晕中,凯瑟琳掀起了遮挡视线的床幔。 白木四柱床边,身穿黑色僧侣袍的教士正坐在麦秸垫的桃木椅子上,他膝头摆放着一本书籍,隔三差五就会用拈起一块饼干塞入嘴中。 有那么一个瞬间,凯瑟琳都以为是自己还在布拉戈修道院,刚刚午睡醒来。 而老师则坐在窗边,静静地阅读集市上淘来的《修女落难记》。 没有杀戮与火焰,没有背叛与权谋,只有那个阳光明媚到没有一丝杂事在心头的午后。 好像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个午后的幻梦。 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影,正与记忆中那个黑袍的修士胡安诺一一对应,而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小女孩。 凯瑟琳慌乱地抓起床头的眼镜,戴在了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前,朝着光晕中的人影扑了过去。 “老师——” 丰腴的肉弹冲击在胸口,一双洁白的手臂环过了脖子,吓得霍恩差点叫饼干屑从鼻孔里喷出来。 抱着怀中柔软的腰肢,手足无措了足足三秒,他这才无奈地拍拍凯瑟琳的后背,推开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的魔女凯瑟琳。 “凯瑟琳姨啊,你这眼镜度数有问题啊,我可不是胡安诺老爷子。” “你,你是,你是谁?”揉着眼角,凯瑟琳松开了手,她仿佛还在梦境中未苏醒,呆呆地坐在了霍恩的大腿上,“你喊我什么?” “喊你姨啊,你都比我大一轮了。”霍恩将书放到一边,几乎是脸贴脸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久闻美格第玫瑰之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我是霍恩·加拉尔,就是教会宣传中的那个——” “妖人霍恩?”凯瑟琳还在懵逼中,木然地将涂着蔷薇指甲油的小手握在了霍恩裹着纱布的手指上。 “是圣孙子,霍恩。”霍恩纠正道。 (本章完) 请假条 请假条扛不住了兄弟们,这疲劳越积越多,越疲劳越写不好,情绪起不来,后面就越不好写,然后就反复卡文,恶性循环止不住了。 还有一章我白天写,然后请假一天,让我整理一下剧情,放空一下大脑,不然更新是保住了,剧情要乱套了。 (本章完) 第427章 战果累累 第427章 战果累累 “所以你们真的在7月22日赶到了?”凯瑟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应该才到小池城,然后驱逐了围攻的军队才对啊。” “事实证明,那些贵族联军并没有那么可怕。”霍恩拍拍凯瑟琳柔软的腰肢,“凯瑟琳姨,你下去吧,不能老占我便宜啊。” “谁稀罕。”先前就被霍恩用年龄和体重攻击过的凯瑟琳终于炸了毛。 她从霍恩大腿上跳下,却又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瞪着眼睛怒视着霍恩:“你多少岁?你叫我姨?” “我十九,你呢?” 凯瑟琳仿佛是吃饭哽了一下,半晌才咬着牙说:“二十一岁。” “不可能,马丁都说了,你比他还大呢。” “那又怎么样?”凯瑟琳挺起了壮硕的胸大肌,“我寿命有一百五十岁呢,三十岁对于凡人来说,才刚到二十。” “我是男魔女啊,那我十九岁就是九岁,喊你一声阿姨怎么了?”凯瑟琳算是把霍恩犟劲给激上来了,“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小女孩啊。” 一股热血直冲凯瑟琳的脑门,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都快能直接用耳朵听到了。 血压,高了。 不得不说,凯瑟琳忽然感觉自己把霍恩认成是胡安诺颇有几分道理,就这个大粪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霍恩相对阴阳怪气一点,而胡安诺则更加直接张口闭口就是老女人的。 “滚,滚出去!” “凭什么?” “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推着霍恩的后背,凯瑟琳一路将他推出了卧室,在身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拍拍肩膀上的灰,霍恩没有马上离去,他把脑袋贴在门上足有七八秒,听到里头窸窸窣窣洗漱的声音,霍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通插科打诨下来,这位魔女应该是没有多少死志了。 先前霍恩见到她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还存着死志,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很稀薄。 这种能够催生植物的魔女,正是霍恩目前所需要的。 不能死,还有用。 为了及时给她喂血和防止她放弃治疗,霍恩这才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待了三天。 要不然以霍恩忙碌的日程,哪能抽出时间来坐在床头读书呢? 至于自身的血能够调理狂暴化的法力,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 霍恩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狂暴尚未散尽的凯瑟琳时,他的脖子便又一次感觉到了牵拉感并流出了鲜血。 那感觉只有一瞬,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从里间的卧室走出,霍恩一屁股坐在了会议室的主位上,看着会议室内忙碌的众人。 急流市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天了,可战后的统计工作和复盘会还在继续。 这一场战役涉及了数万人,转进了数百公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需要统计和复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在霍恩给他们下达了一条死线,硬是逼着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拿出了一份简略的报告。 看到霍恩坐下,而原先在纸上刷刷书写的阿尔芒拿起报告,快步走到霍恩的身边。 “那些敕令骑士跑掉了多少?”霍恩从阿尔芒手中接过报告,却没有翻看,而是直接向阿尔芒询问道。 “阿尔曼所部敕令连300人,其中敕令骑士逃脱18人,方旗骑士逃脱25人,侍从骑士逃脱52人。”“侍从骑士跑掉了这么多?”霍恩挠着头翻开了报告,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侍从骑士是轻甲单位,又被提早撒到战场上打游击战。 战况不对他们跑得飞快,救世军的主要目标又放到敕令骑士们身上,自然是没精力对付他们了。 “那城内的敕令连呢?” “我们从南城门攻入,敕令连从西城门逃跑,对方敕令骑士总数不详,但被我们留下了三十多个。” 在卡夏郡历练实践了一阵,阿尔芒精干多了,他总结道:“总体来看,咱们歼灭和俘虏的敕令骑士人数绝对是超过一百人的,对方估计只逃出去了一个不满编的敕令连。” 霍恩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孔岱亲王一共九个敕令连,帕维亚之战干掉了一个,急流市之战干掉了一个半,墨莉雅提干掉了一个。 那么孔岱亲王目前就只剩五个整编敕令连和一个不满编敕令连了。 其中上瑞佛郡战场有四个,飞流堡有巴尼福斯率领的一个,艾拉德率领了半个。 要不是下游有一座重型堡垒滞水坞卡住了水道,霍恩都想趁机坐船顺流而下,把飞流堡一波推了。 就霍塔姆郡这个空虚的兵力,谁能拦得住他? “救世军此战总体情况如何?” “十个老军团战死127人,重伤388人,轻伤1253人; 两个黑帽军新兵军团战死115人,重伤110人,轻伤222人; 至于小池城民兵,反正目前到达城外营地的只有500人上下,其余的应该都跑了。” 和帕维亚之战相比,同样是歼灭了一个敕令连,当时的救世军折损(轻伤不算在内)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士兵。 而今天,如果单论正规军团的比例来说,只折损了大约十分之一。 当然从数量上来说和之前的帕维亚之战相差仿佛,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在帕维亚之战,救世军只需要对付500超凡,而在急流市,他们要对付1200多的超凡。 “那么教会军队的情况呢?” “如果排除掉扈从骑士的话,他们有1200名真正意义上的超凡骑士。”阿尔芒挠着脑袋,“如果单以超凡骑士来算的话,我们歼灭和俘虏的接近半数。” 跟随着阿尔芒的讲述,霍恩在报告上翻看起来。 三天前的那场大战,由于地处平原地带,而且对方兵力确实太多。 尽管救世军击败了他们,但真正抓住或杀死的其实并不如帕维亚之战比例那么高。 但相对于其他起义的猫猫狗狗,这歼灭率高得吓人了。 出征的1200个超凡骑士里,只有700来人逃离了急流市周边,救世军俘虏的卫兵和扈从骑士总人数居然有近万人。 而附近的其他军队则在得到王师败绩的消息后,迅速跑路,甚至重镇安森堡的守城官都跑路了。 急流市之战后,敕令连被打残,剩下的贵族骑士们不敢乱来,估计只能老老实实固守下瑞佛郡北方的鹿角乡。 目前,对于这部分的军队,霍恩并没有继续进攻,一方面是对面城堡众多,一点点啃不划算,另一方面就是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 他选取的主攻方向则是狗狐乡,目前让娜正带着军队向此处进攻。 一旦狗狐乡被救世军攻陷,那么下瑞佛郡南方、卡夏郡东方以及整个郎桑德郡就能连为一体。 卡夏郡的政治人才,下瑞佛郡的经济人才,全部都能反哺到郎桑德郡的救世军政府上。 就在霍恩还在想着三郡同盟互补的时候,一阵推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换上了一身贴身常服的凯瑟琳出现在了霍恩的眼前。 (本章完) 第428章 一片废墟 第428章 一片废墟 霍恩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魔女在洗漱化妆后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位美格第商会的玫瑰缓缓走来,她伸手将棕红色的长发挽到耳后,留有几绺发丝从鬓边垂下。 八字的发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尽管凯瑟琳用淡腮红拍在了颧骨的位置,试图用介于橙色和粉色的腮红和玫瑰色的口红去掩盖,但还是遮不住憔悴的惨白的脸庞和嘴唇。 和让娜的急匆匆的快步亦或者嘉莉那冷静沉稳的大阔步亦或者希洛芙的平移步不同,凯瑟琳的走路的姿态是优雅的淑女步。 她腰背挺直,脸上挂着微笑目视前方,行路间无比平稳轻盈。 根据一部分礼仪廷臣的说法,这种步法可以让一名淑女穿着长裙跑过流氓街不露出脚踝,是最适合男爵女儿、骑士女儿和城市贵族女子的步伐。 而高级贵族们(伯爵往上)的贵女步则更要不同。 因为贵女是不能走快的,况且他们是要穿戴沉重的金银首饰和各类宝石,哪儿能随便乱走。 迈步间,黑紫色织锦缎的长袖连衣裙摆动着,她提起裙角时露出的袖口中内衬的蕾丝边还在抖动。 见到霍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凯瑟琳微微挺起胸膛,将胸口葫芦型的白色丝绸系带顶起,浑圆的弧线在滑动的丝绸中若隐若现。 “好看吗?”走到霍恩面前,凯瑟琳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一句,她刚问完就后悔了,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刚刚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妻子。 实际上,刚刚在洗漱的时候,凯瑟琳都感觉和霍恩有些过于冒犯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抱在一起就很尴尬了,怎么能说乱七八糟的老女人一类的话题呢。 况且这位救世军领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急流市的救命恩人,甚至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急流市的军事保障,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才对。 中指紧紧掐住了手心,凯瑟琳少见地不安地紧盯着霍恩,她既觉得失礼,又期盼霍恩的答案。 霍恩对于这些个问题,早在古拉格双妹时期就磨炼出来了:“我这人脸盲,分不清人漂亮不漂亮。” 凯瑟琳下意识地撅了一下嘴,又快速切换成了优雅的微笑表情,在霍恩的身侧坐下。 “霍恩阁下,抱歉刚刚失礼了,我得代表美格第商会感谢你拯救了急流市。” “不,是你拯救了急流市,我只是打跑了那些贵族联军。”霍恩想起那天拦住了教会军的藤蔓长墙以及当时接近油尽灯枯的凯瑟琳,真心实意地说道。 凯瑟琳却是摇头:“很感谢你们救了我,我不会硬赖着让你们难堪。 找个机会送我去黑蛇湾吧,我正好去管理白山隐修会了,那群占星术士们都好几次推举我为会首了。” “现在可不行。” “为什么?” “我还需要你的威望来统合整个急流市,你基本就是急流市的半个缔造者,我们需要你。” “可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听从我了吧。”凯瑟琳苦笑着抬起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魔女啊……” “你是圣女!谁敢说你是魔女,就是魔鬼帮助罪,谁敢犯魔鬼帮助罪,谁就要掉脑袋!”霍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救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生命,这会是魔女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我……” “一个创造了那么多财富,让无数人吃上饱饭住上好房子的人,会是一个魔女吗?一个为了信民牺牲自己的人,会是魔女吗?” 霍恩冷笑了一声:“世人都被魔鬼蒙蔽了,魔女就没理,教士就有理,这种身份政治太过龌龊。” 被打断了发言,凯瑟琳抽了抽鼻子,却没有多少生气,反而有一种莫名委屈的古怪情绪。 本来对于被市民们蛐蛐,凯瑟琳是接受了的,可不知为什么,被霍恩这么一说,她反倒生出了一股先前未有的委屈。 “你先安心养伤,我已经让阿尔芒去给你在城中运作了。”霍恩看着眼前的凯瑟琳,她的浓密细长的眼睫毛正悲伤地闪动着,“放心,你只会是圣女的。” 凯瑟琳却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对那些市民太了解了,他们可不像农民那么好骗……” “你可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翻看着手中的简报,霍恩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要是骗过人,我脑袋掉下来。” 看着霍恩胸有成竹的样子,凯瑟琳原先复杂的心绪跟着一起平静下来,静静地盯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青年。 两人就这么对坐了半晌,凯瑟琳才突然开口道:“我想看看现在的急流市,能带我去看看吗?” 霍恩合上了手中的简报,盯着凯瑟琳的脸庞半晌才开口:“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接受。” 扶着凯瑟琳的手臂,霍恩带着她走上了露台,夕阳的刺眼的红光让待在房间里好久的凯瑟琳眯起了眼睛。 可再次睁眼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窒息。 曾经的百大教堂被焚毁在烈火中,圣人雪莱的鎏金铜像被来不及拉走的骑士们敲下了脑袋,清澈的内城河浑浊无比,飘着碎木板布条乃至死尸。 大半的房屋的墙皮都脱落,露出了斑驳的墙体,木骨架上吊着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嘻嘻哈哈。 可那些穿着褴褛衣裳的平民工匠们却没有那样的好心情,他们只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救世军的指挥下,清理满地的断瓦碎砾。 夕阳下的急流市,满是残破的景象。 这还是她的那个急流市吗? “目前急流市港口区基本全毁了,之前的红龙息大火和超凡骑士们的故意放火以及藤蔓墙和巷战……我得说,整个急流市大半都变成了废墟。” 看着街头巷尾的帐篷和睡在断瓦残桓的难民们,霍恩掏出笔记记了两笔:“目前急流市残留的基础设施估计是无法容纳剩余的三万多人口了,你们最起码要迁移近万人到别的地方。” “圣主啊……”凯瑟琳抓着栏杆的手指节发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但我们胜利了不是吗?”霍恩轻抚着凯瑟琳微微颤抖的背部:“放心,只要急流市还没有被毁,只要人还在,急流市一定有重建的那天。” (本章完) 第429章 金漆孔雀羽信 第429章 金漆孔雀羽信 “滚开!谁允许你们靠近的。” 军士长一脚踢翻了在地砖缝里拾捡米果粒的流民乞丐,将那十岁出头的小乞丐踢得后脑朝下翻滚了好几圈。 几个流民立刻将那小乞丐围了起来,在小乞丐低沉的啜泣声中将其拖回了阴暗的小巷。 小巷的黑影中,披散的头发之下,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光鲜亮丽的飞流堡大教堂。 纯白石料堆砌的尖塔直冲云霄,从狭窄的小巷张望,居然看不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金线交织的露台,神龛中的金银圣人像。 在神龛和神龛之间,透过清澈的白砂地玻璃,可以看到身穿黑白羽缎神甫服的教士们来来往往。 而在神龛之下,则是比平常要多出一倍的守卫。 这些守卫与高堡那种民兵守卫不同,而是实打实的披甲军士,每一个都有着接近步战骑士的实力。 看着从街角穿过广场走回的哈米希尔军士长,一名卫兵低声询问道:“他们在广场的另一端呢,没有必要吧。” “谁说没有必要。”哈米希尔军士长眨动着他外凸的死鱼眼,“之前白水堡的雷西特主教不就是被乞丐杀死的吗?广场前要经过不少尊贵的主教呢。” “那可是在北芒德郡,那是那位女大公的领地啊。” “谁知道这群流民里有没有短毛。”哈米希尔军士长从同伴手中接过长戟,将其靠在肩膀上,“瓦伦泰勒和他的党羽无处不在,你怎么为他们辩护起来了,你不是短毛吧?” “我当然不是。”这位市民出身的卫兵辩解道,“总不能但凡不支持不反对的人都是短毛吧?” “难说。” “胡说!” 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一位站在教堂门荫下的教士飞快地跑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卫兵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扭开头去,不愿意多谈,他们在谈论的问题毕竟敏感,而飞流堡近来气氛紧张。 “不要没事找事啊,吵吵嚷嚷的,该打!”将几位闲聊的卫兵警告一番,这位大腹便便的教士便扭过身走入了教堂之中。 门口的卫兵们再次安静下来,不过站岗这么无聊的活,他们可闲不住,没多久便又开始低声闲谈起来。 “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管得这么严,连话都不让说了。”轻轻肘了一下身边同伴的肋骨,一名卫兵低声问道。 “还是那群圣亲戚军的事情。” “他们最近不是消停了许多吗?这么紧张做什么?” “嘿,你不知道吧。”那名市民卫兵低声道,“最近那些圣七大姑八大姨,搞出新乐子来了?” “又怎么了?上次不才把瓦伦泰勒封成教皇吗?” 哈米希尔在一旁插嘴道:“那群愚蠢的乡民,可不止如此! 前日他们在铁闸门镇举办了信民大会,在大会上,他们自顾自把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路德维克封为南境守护教皇,把瓦伦泰勒封为西境守护教皇,把墨莉雅提大公封为北境守护教皇,把圣女让娜封为东境守护教皇。” “哈!那咱们千河谷,这下可是有了四位教皇了。” “四位?五位!”市民卫兵用右手捂着嘴巴,“他们把那个霍恩,推举成了教皇之上的教皇,叫什么‘大宇宙太上教皇’。” “好家伙。”卫兵们如蚊子般嗡鸣起来,“千河谷五个教皇,法兰一个,莱亚一个,帝国现在是一个皇帝都没有,反倒有七个教皇。” “这下好了,人人都可当教皇。” 尽管大家都在蛐蛐,可还是有正派的人忍不住发问:“这么机密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多德拉森神甫的马夫告诉我的。”军士长答道。 “多德拉森神甫的马夫又是怎么知道的?”正派老卫兵再次询问。 “是巴尼福斯主教的马夫告诉他的。”军士长即答。 那名正派的卫兵更疑惑了:“那马夫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军士长回答,一名卫兵就忽然立正了,将手中长戟竖直,从鼻子哼哼道:“噤声噤声,马泰奥主教来了” 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丝绸教士袍,满面尘灰的马泰奥主教甚至连侍从都没扶,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台阶。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群窃窃私语的卫兵,急不可耐地朝着教堂内走去。 穿过了铺满金饰百合的拱形长廊,绕过开满鲜的圃,马泰奥推开试图引路的侍从,抓着扶手便从旋梯往上奔跑。 他的目标正是千河谷代主教的巴尼福斯的书房,他一路直直地冲过去,推开了巴尼福斯书房的大门:“巴尼福斯主教,我有紧急战报!” 巴尼福斯诧异地看着闯入的马泰奥,对着身边的几个主教道:“今天先说到这,那几个院长你们再去谈谈,撑过眼下这一阵再说。” 说完,他便迎向了马泰奥。说实话,巴尼福斯并不喜欢性格坚硬愚直的马泰奥,可他又不得不用他,因为这个多事之秋,这把刀确实好用。 近来的确是多事之秋,换句话说,自从去年以来就一直是多事之秋。 先是有短毛和圣孙,又有墨莉雅提和凯瑟琳,近来又冒出了乱七八糟的圣亲戚大军,居然把飞流堡附近的几个教堂给洗劫了。 尤其是那个瓦伦泰勒,趁着主力骑士们不在四处出击,抢人抢钱抢娘们,专门抢没有坚固堡垒守护的教堂。 为了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大量的主教聚集到了飞流堡,以求敕令连的保护,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森严拥挤的模样。 在布拉戈修道院的撺掇下,大量的修士如雪片般给教廷写信,要求替换主教团以平民怨。 只可惜不管是南边法兰的教皇格兰迪瓦还是北边的教皇普利亚诺都没有任何回信,他们还在就正统性的问题而争执。 巴尼福斯正在头疼这件事呢,他冒着生命的危险顶上了康斯坦斯的位置,现在还没享受成果,却要承受代价了,这怎么能行? 不过还好,在自己莫大的勇气下,督促了急流市的伶牙骑士阿尔曼,目前快要攻下急流市。 至于北边的北芒德战场,巴尼福斯更是对外倾尽全力支援物资,对内镇压暴民,让如今的霍塔姆郡湖晏河清,夜不闭户。 虽然之前被瓦伦泰勒吓坏了,搞出了十二道金漆孔雀羽信的事情,但好在阿尔曼快要攻下急流市了。 只要自己把功劳给阿尔曼多分点,处理几个人,笔下多写那么几笔,就能把这事儿掩盖过去。 阻拦不了自己进步的。 要知道,目前他做的这些事对于千河谷主教来说,是能力之内的事,做好无功,做不好有过。 可对于“能力有限”的高堡主教巴尼福斯来说,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或许以后教廷那边还会再派一个新主教顶替他这个代主教,可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能省十年的磨砺。 只要能挺过这段时间,巴尼福斯自信起码能拿一个都主教座堂教士的职位,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瞧好吧,十年之内,千河谷大主教的位置还会是自己,说不定,红衣主教都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到了红衣主教,什么修女农家女,巴尼福斯看都不看一眼,非得是骑士甚至是伯爵家的女儿,才能到他屮字架上溜达一圈。 定了定心神,收回旖旎的心思,巴尼福斯快步走到了马泰奥的面前。 “这么着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毫无仪态,撑着膝盖喘息的马泰奥,巴尼福斯不满地问道。 “主教阁下,主教阁下……”马泰奥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哑道,“滞水坞急报,阿尔曼战死了,急流市教会大军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升高了一个音调再问了一遍,巴尼福斯的汗毛根根耸立起来,“你再说一遍。” “艾拉德骑士急报,救世军在莱西河大败伶牙骑士阿尔曼,歼灭敕令骑士一百二十有余,全军溃退,目前正在滞水坞和莫斯比堡。 艾拉德骑士说,急流市在飞流堡的上游,只要坐船瞬息便可到达,请求支援。” 救世军大败阿尔曼……歼灭敕令骑士……瞬息可至…… 巴尼福斯的身体颤抖起来,每个单词蹦出,他的眼前就多冒出了几道金星。 等马泰奥说完,千河谷代主教大人眼前都不是金星,而是陷落的飞流堡和近在咫尺的绞架了。 如果对方是走水路,从急流市过来,估计下周就能到了! 僵直在原地,巴尼福斯两眼虚空望着前方,喉咙中咯咯声不绝,将几位侍从僧侣和马泰奥都吓得不敢动弹。 “巴尼福斯主教?”马泰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嘎——” 愣了足足五秒后,忽然“嘎”地一声,向后直直倒下,旁边的侍从们赶紧托住。 可再看巴尼福斯的脸,确实眼睛紧紧闭起,牙关紧咬,脸色铁青,鼻子底下都不出气了。 “巴尼福斯主教!” “巴尼福斯主教你怎么了?” “快,把修士请来,用神术!” “来不及了,拿水来。”马泰奥当机立断,将水泼在了巴尼福斯的脸上。 可巴尼福斯还是不醒,马泰奥咬咬牙,撸起袖子,抡圆了手臂又给了他两耳光,这位代主教的眼皮才微微颤抖起来。 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巴尼福斯先是摸着火辣辣的脸愣了一下,随后便以震破玻璃的嗓门尖叫起来:“快,写信,用金漆孔雀羽信,求孔岱亲王调兵回防!” (本章完) 第430章 法兰王国的态度 第430章 法兰王国的态度 烈阳的光辉照在青灰色的石灰墙面上,将炽烈的阳光从敞开的尖拱顶窗户投入,落在西洋风的绿底蝎尾狮团的地毯上。 手中端着鎏金铜杯,蒙特亚克靠在窗户旁的衣柜上,小口啜饮着铜杯中的葡萄酒。 他并没有把太多心思在手中的名贵的葡萄酒上,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远处的飞流堡城门口处。 那里真有一个带着红色翎羽的轻装骑兵,骑着一头轻快的奔马,哒哒地冲过街道,掀翻了路过的菜贩车,还险些将一对市民母子给撞倒。 “这是第几封金漆孔羽信了?” 蒙特亚克转过头,在他身后,是一名将遮阳草帽放在胡桃木橱柜上的法兰商人。 这名瘦高的法兰商人叫做吉加农,他同时也是这间商会碉楼的股东之一,他也是被推选出来接待蒙特亚克的人。 与大多数放浪形骸不拘礼节的法兰人不同,这位商人的衣领理得整齐,袖子也好好地停在手腕上,没有露出满是汗毛的手臂。 将手中冰镇过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蒙特亚克将铜杯随手丢进了冰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昨天发了三封,今天一上午就三封了,刚刚是今天的第四封。” “不会又要重复之前的那次十二封金漆信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把脚丫子架在桌面上,蒙特亚克讥讽地笑道,“之前那一天一封发了十二天,你看看这,到十二天的时候估计都是三十六封了。” 吉加农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铜杯,各倒了一杯葡萄酒,扯出椅子坐下:“这救世军一战,可算是打出名头来了,这消息还没传开,等传开了,啧啧,歼灭了两个敕令连的步兵……”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雇佣的话,估计有不少贵族愿意雇佣他们给我们伟大的吉吉国王找点麻烦。”蒙特亚克附和着拿过喝酒,又喝了一口。 所谓的吉吉国王,就是对现任莱亚国王吉尼吉斯的蔑称,是莱亚内战公爵同盟给吉尼吉斯起的外号。 舒服地晃着脑袋,蒙特亚克摇晃着铜酒杯:“当初我们不和救世军对抗是正确的,我们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知道蒙特亚克是在给自己的失误找补,可吉加农还是昧着良心夸赞了几句。 不过这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随后他便话锋一转,闲聊几句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当前千河谷的形势上来。 毕竟如今千河谷小内战,莱亚大内战,主营武器盔甲和马匹粮食的商人都赚麻了,像他这种主营日用品贸易的收入则连日下跌。 对于能改变自己当前处境的消息,才是这些法兰商人最在意的。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得到了急流市资金补充的救世军,大概率能在朗桑德郡和下瑞佛郡站稳脚跟。”讲到关键问题上,蒙特亚克还是很靠谱的。 “这样一来,整个千河谷就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个。”蒙特亚克依次竖起了三根手指,“孔岱亲王与教会的势力,包括治下最富饶的霍塔姆郡以及孤军在外的芒德郡。 第二个,就是墨莉雅提大公的势力,以山地四郡,上瑞佛郡、北芒德郡、南芒德郡以及诺斯郡组成的赫玛石公爵领。 第三个,就是圣孙霍恩的势力,卡夏郡、下瑞佛郡和郎桑德郡组成的松散同盟,主体应该是兵力最强大的救世军。 以目前的形势,孔岱亲王北进则平原三郡出兵进攻霍塔姆郡,南进则山地四郡出兵进攻霍塔姆郡,目前赫玛石公爵与圣孙关系模糊,未来敌友并不确定。 长久来看,千河谷极有可能要分裂并形成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尽管他喝得醉醺醺的,却丝毫不耽搁他有条有理地分析着千河谷未来可能的局势,这或许就是法兰人的天赋技能吧。 听完蒙特亚克的话,吉加农反倒更加忧虑起来,这意思是还要打上好几年吗? “这样的局势,我恐怕要退出千河谷去别处了。”吉加农正襟危坐地笑了一声,敞开衣领,如一个正统法兰人一般大喝了一口。 见到吉加农畅快笑容下的忧郁,蒙特亚克反而正经起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你来做。”“蒙特亚克大人有什么吩咐,我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你知道我之前和你提这个话题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吉加农诚恳地回答道。 “这么热闹的地方,我们法兰王国怎么能不掺合一手呢?”蒙特亚克歪嘴笑道。 吉加农眼睛亮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扶植一支自己的力量?” “猜对了。”蒙特亚克打了个响指。 “那么您和上面的意思是扶植谁?”吉加农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蒙特亚克一手决定,上面肯定还有人。 “救世军。”蒙特亚克默认了吉加农的说法。 “救世军?您是说那支模仿了燃冬大起义的农民叛军?”吉加农吃了一惊,从势力上来讲很合理,但从双方地位角度来说都不太合理啊。 “这不是普通的农夫叛军,这是有战功的农夫叛军,这是打败了两支敕令连的农夫叛军。”蒙特亚克指了指头上,“未来的千河谷并非是三不管,而是三都管。 孔岱亲王背后是莱亚和莱亚教会,墨莉雅提背后是诺恩和诺恩诸大君,唯一只有救世军是自发的势力,再其余的那都不成气候。” “可他们的领袖自称是教皇啊,那个圣孙还说自己是圣主的儿子呢!”吉加农被蒙特亚克搞糊涂了。 蒙特亚克却摇头晃脑:“不就是一个领袖吗?咱们的格兰迪瓦教皇,还说自己是天使转世呢,他们区区百万之数,成不了气候。 真能稳定下来,就给他们一个附庸国身份,大不了换个领袖。 况且他们和黑蛇湾相近,正好能改换香料贸易的路线,压制一下红叶丘的那群不听话的商贾贵族。” 说到这,蒙特亚克却想起了从鲜丘给他写来的信,那是法兰王国宰相号称“千丝蜘蛛”的洛恩佐的亲笔信。 尽管过去多年,可蜘蛛阁下对于风车地之战仍然耿耿于怀,当年虽然风车地没能从法兰独立,却造就了一大批不受掌控的自由市。 那里原本是法兰的一大税源,更是洛恩佐的故乡,现在却脱离了王国的掌控,而千丝蜘蛛上台后的第一大目标就是重掌风车地。 在千河谷搅动风云的主要目的,蒙特亚克猜到了,在拖住莱亚人的前提下,还不能让诺恩人的势力越过伊贝河,逼迫两者内耗。 最好的结局就是诺恩王国和莱亚王国在千河谷这个四战之地疯狂流血,给洛恩佐宰相的改革大计留出足够的时间。 想起自己临走前鲜丘那成群结队游行的抗议大学生和贵族势力,蒙特亚克感觉分外心累。 不过他们这些维新派都明白,困难只是暂时的,等批量化的超凡骑士出现,那莱亚能算什么骑士之国? 正是有了洛恩佐的这套改革方案,他才能轻易地说出“百万之数不成气候的话语”。 想到这,蒙特亚克心潮澎湃起来,法兰人应该才是帝国最文明的子民才对,他们终于能回到该有的位置上了。 “那您的意思是?”见蒙特亚克半天不说话,吉加农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很简单。”蒙特亚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丢给了吉加农,“我提供渠道,你去联系他们,他们缺少资金和人手,大概不会拒绝。 皇家西兰公司会收购你们商会的股份,你们商会将作为法兰和救世军的贸易窗口,向他们输送法兰的武器以及对法兰的好感甚至是忠诚。” (本章完) 第431章 魔女还是圣女?这是一个问题。 第431章 魔女还是圣女?这是一个问题。 这边法兰人还在计划将救世军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可救世军这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毕竟霍恩这一趟打了个急仗,从黑山堡打到小池城再打到急流市,这么快速的作战,却都来不及收尾。 毕竟攻取了主要城市,并不意味着就拿下了整个郡。 像卡夏郡偏西北的部分,仍然是偏教会的势力,而下瑞佛郡北方的两个乡,却还在教会方的手里。 救世军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选择了休整。 第一是下瑞佛郡北方的几个乡都是城堡密布,如果骑士们决定守城的话,像霍恩这种精锐步兵是经不起消耗的。 而能够用于攻城的红龙息更是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霍恩手中目前就只剩十几枚了,凑上急流市库房里残存的,就只有二十枚出头。 这个可得省着点用,否则要是孔岱亲王来了,单凭普通的火球弩能否起到作用还真不好说。 第二则是霍恩被急流市的废墟拖住了脚步,毕竟这里是下瑞佛郡的首府城市,更是千河谷唯二的帝国自由市之一。 这里集中了整个下瑞佛郡最菁华的人口,包括各式各样的工匠、识字者、文书、会计、公证人等等。 在无法继续扩大领土的情况下, 所以霍恩需要先把急流市控制住,然后再将下瑞佛郡的两个乡整合起来,先建立基本的统治,再谈其他。 那么战后的第一步,就是难民的安置工作。 这件事情救世军经验丰富,在郎桑德郡甚至是秋暮岛的时候就练习过多次了。 套路都是一致的,军队进驻,开仓放粮,编练户口,以工代赈,清理城市,严打混混无赖等等。 短短五天的时间,急流市市内破败的地砖和瓦砾就被清理了大半,各种死尸不是被焚烧,就是被运往城外掩埋。 由司铎们主持的集体葬礼是一场接着一场,战俘们则被分门别类,贵族和卫兵们大多被关起来,用作拿捏本地的贵族势力。 最底层的农兵则是发几个第纳尔的路费,让他们趁早回家去。 一部分市民已经住进了自己原先的家,可还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得搭帐篷,或者睡在别人家的院子里。 要知道,港口区可是容纳了一万以上的人口,在先前的大战中,港口区是第一个被毁的。 急流市是野蛮成长起来的城市,内部没有做任何城市规划,所以木制的仿佛层层叠叠。 先前还好,在那场红龙息大火之后,火焰一个接一个地烧,烧毁了小半个城区,后来骑士们入城后又放火,又烧了一遍。 外加期间的战斗以及藤蔓长墙,急流市内部城区有大半都焚毁了。 这就是困扰急流市市民的两大难题中的一个,就是距离建成房屋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该去哪儿居住呢? 而且大量的工坊都在大火中焚毁了,他们根本没有资金去重建,就算能重建却还是要好长时间,相当于成批的工匠失业了。 整个急流市连带着附近的急流市经济圈的商业活动都彻底停滞下来。 困扰急流市市民的第二个难题就是美格第的魔女凯瑟琳了。 官邸广场的喷泉边,曾经的喷出清澈泉水石首雕像被升起的吸血藤蔓打碎,满地的疮痍中,只有一个口子还在尿不尽一般一会儿流出一股清水。 在广场边的旗杆上,吊着数十具尸体,不是在城内抢掠的士兵骑士,就是背叛的哪些市民和商人。 救世军对于背叛者手段向来残忍,每天晚上搞公审的时候,就常常会拉着本地市民一起。 不少背叛者和骑士硬是被冲上台的市民活生生打死在了舞台上,鲜血、白沫和屎尿红红白白黄黄绿绿地流了一地。 扛着铲子、木锤和扫帚的市民来往于广场之上,将裸露的松散黄土重新掩埋,碎裂的地砖被一点点铺平。 用铲子将一截手指从地砖缝隙中抠出,一名青年市民锤着腰站起身,望着眼前焦黑的城市,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喷泉台子的边缘。 “韦尼蒂安!你又在休息哦,工作一下吧,去搬个地砖好不好?!”一旁的中年搬运工队长蒙鲁瓦看着这青年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才干完呢,休息一下怎么了,你很烦诶。” 蒙鲁瓦皱着眉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青年,感觉有点不对劲。 昨天的时候,这位会计出身的小青年还干得兴高采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把扫帚递给别人,蒙鲁瓦坐到了韦尼蒂安的身边:“你怎么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不太对劲。” 看看周围还在打扫的人们,蒙鲁瓦凑过脑袋压低了嗓门:“我听说,救世军要公审凯瑟琳执政,是真的吗?”蒙鲁瓦茫然地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街上都这么说,据说是一个救世军的教士说漏了嘴。”韦尼蒂安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他们要根据全城人的意见来公审凯瑟琳执政,但是……” “但是什么?他们都说了什么?”蒙鲁瓦跟着好奇起来。 要知道,整个急流市市民对于凯瑟琳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崇拜而感激这位带着他们走向富裕的女商人,另一方面又对她是魔女感到难以接受。 可之后以身饲吸血藤,试图牺牲自己救下全城人的事迹,却是在这五天内不断发酵广为流传。 这期间,市民们渐渐分成了三派,激进派要求驱逐凯瑟琳,重新选举执政,而凯瑟琳派则要求凯瑟琳继续担当执政。 当然像蒙鲁瓦这种鸵鸟派是最多的,不听不问,全当不知道。 “他们说,救世军的保守派觉得急流市的激进派太过保守,决定在公审上判处凯瑟琳执政火刑……” “开什么玩笑!”蒙鲁瓦猛地跳了起来。 如果说驱逐凯瑟琳去黑蛇湾,蒙鲁瓦心中愧疚但还能接受,但救世军要烧死凯瑟琳,蒙鲁瓦是万万不允许的。 那凯瑟琳不仅仅是带着急流市走向富裕的领袖,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抛去其魔女的身份,品格是绝对的高尚。 这要是放在一个普通的信民身上,死后封圣都有可能,怎么到救世军这里就要烧死了。 “不然呢?”一名无赖样的市民抬起了头,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魔女难道不该烧死吗?我看她就是该死。” 蒙鲁瓦被那鼻青脸肿的无赖说的话硬控了足足四五秒,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立刻撸起袖子,就大步往那无赖身边闯。 “诶诶,说不过道理要动手是不是?”那无赖马上指着蒙鲁瓦骂道。 “你说的什么道理?凯瑟琳阁下可是救了全城的人,难道就该死吗?”抓住了蒙鲁瓦的手臂,韦尼蒂安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对着那人骂道。 “那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是魔女,魔女就该被烧死,她会害死全城的人。” “她救了全城的人!” “主说,不知道感恩的人不配在世间生活。” 其余几个旁听的市民忍不住围了上来,对着那无赖发难。 “我就是忘恩负义了,怎么着?留着魔女,教会来了,你们还想被再屠一次吗?” 本来说的好好的,可随着无赖将话题往教会和先前的战事身上拐,不少本身在战争中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使命此刻彻底憋不住了。 那些原先在搬运地砖和打扫街道的市民们齐齐围聚起来,指着那无赖喝骂起来。 那无赖以一敌多,市井培养起来的口舌,硬生生把周边的骂他的人气得红温,却又无可奈何。 几番唇枪舌战下来,尽管救世军下了禁止斗殴的律令,可还是有五六个市民忍不住大吼一声,朝着无赖扑了过去。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这场殴斗没有持续多久,闻声而来的护教军手持连枷,将撕扯殴打的几人拉开,了解原委后,才拽着那无赖离开。 “说过了不准殴斗!这一次先饶过你们,等会儿我会和你们的百户长说的。” 走之前,那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无赖还在叫嚷: “你们等着吧,我们会签联名信,要求烧死凯瑟琳的,你们这些不虔诚的信徒,等着吧!” 看着那名被拉走的无赖,心中快意的同时,韦尼蒂安和蒙鲁瓦眼中都闪过一丝愤怒和愧疚。 凯瑟琳为了救急流市差点身死,为了自身的利益要驱逐她就已经很让这些市民煎熬了。 而他们却要烧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凯瑟琳,这就触及到这些市民的底线了。 最可怕的是,救世军对急流市毕竟不了解,这些无赖大多是先前被凯瑟琳惩治的罪犯,要是救世军真信了他们的话,那就真的糟了。 “要不,咱们也写联名信吧?” (本章完) 第432章 当前急流市的情况 第432章 当前急流市的情况 与这边市民们的忧心忡忡不同,腋下夹着几卷文书,行走在乌菲兹宫的阿尔芒脚步却是轻快。 脚步踏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理石台阶上,手掌心拂过光滑的橡木扶手,阿尔芒颇为感慨地站在二楼走廊上扫了眼前这官邸一眼。 这乌菲兹宫是美格第家族的祖产,三层十五米高,一共45个房间,采用了长廊式设计。 u型的宫殿有三条长廊,每条长廊两侧都有一系列连贯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特的壁画和浮雕。 走在长廊上都能看到墙壁上色彩鲜明的镶板和各式挂在墙上,或放置在桌台上的陶瓷工艺品与圣人雕像。 第一层是公共空间,包括各种储藏室、会议室、会计室和办公室。 第二层则是美格第商会这些年来收集的各类艺术品和工艺品,包括各种雕像、画作和图书。 第三层则是美格第家族主要成员的起居室,也是目前霍恩正在办公的区域。 这座官邸后来在凯瑟琳父亲那一代被贩卖,不过凯瑟琳重新掌权后,当初的购买者就将其作为礼物还了回来。 后期经过修补,就成了凯瑟琳里除了港口区皮蒂宫之外的第二居所了。 值得庆幸的是,皮蒂宫在战争中改造成碉楼,在与教会军的对战中付之一炬,而乌菲兹宫则被保存了下来。 目前救世军的一整套行政班子,就在凯瑟琳的建议下搬迁到了这里。 和守在楼梯口的哨兵打过了招呼,阿尔芒来到三楼的一间书房前,轻轻敲了敲橡木大门。 “请进。” 门边的僧侣秘书打开了大门,阿尔芒便大步迈了进来。 这间书房大概200来平,分内外两进,不过霍恩把内进的大门拆了,所以来客只需要在内进门廊边等待即可。 内进的宽敞房间内,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象牙牙雕,三米来长的栗木长桌横摆在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中央。 长桌上满是杂乱堆叠,能有半米高的各类文书和地图册。 在这些书山的夹缝中,霍恩端坐在金箔雕的软背椅子上,手中无意识地转动木杆羽毛笔,倾听杰什卡和哈库托等人的汇报。 在霍恩的左手边,凯瑟琳戴着她的水晶眼镜,伏在栗木桌面上,静静地阅读着教皇国的往来文书和规章制度。 刚从狗狐乡回来的让娜,则别扭地握着笔,誊抄着霍恩留下来的作业课文。 不过从她点头的频率和嘴角流出的口水来看,应该是睡着好一会儿了。 没有去打扰汇报,阿尔芒和在场的几位点头致意,便在一旁坐下旁听,等待轮到自己。 “……对那些背叛者和带路党的清算目前已经完成大半,还有不少人有嫌疑,不过我们没有接着查。” 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凯瑟琳娇躯一颤,霍恩装作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继而又问道:“为什么不接着查?” “富人商贾们目前人人自危,再查下去,我怕牵连太广,把普通民众卷进去,激起不必要的麻烦。”勒内低垂着眼眉,丝毫让人感觉不到这是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契卡头子。 目前的城内背叛的那撮富商基本都被救世军用圣铳教导了什么是忠诚,抄家抄出了一万多的金镑。 勒内之所以现在叫停,一方面是防止连带责任牵扯出一大批无辜者,另一方面就是害怕契卡们被金钱迷住双眼制造冤假错案。 “那就先暂停一下,正好城内的气氛也烘托够了。”霍恩看了眼乖巧坐在旁边的阿尔芒,“你先别走,等会还找你有事。” “是,冕下。” 勒内径直走到阿尔芒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忽然同时颤抖了两下。 他们都是红磨坊村时期就认识的老朋友了,虽然少年老成,却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是最绷不住的时候。 这种主教年轻化其实是救世军内部的常态。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少年教士更多都是名义领导,起的都是监督和传递霍恩意思的作用。像勒内和阿尔芒这样的少年实权教士,在救世军内部几乎找不出第三个。 当然在救世教皇国内部看来,这些少年都是未来战士,属于第二代精英,目前真正的顶梁柱,还是杰什卡和哈库托这一批人。 从狗狐乡回来的杰什卡展开手中的简报,坐在了霍恩对面的软垫椅子上,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才开口说道: “目前狗狐乡的几个主要庄园和贵族都已经被攻陷,整个狗狐乡道路和运河两侧目前都是掌控的状态……” “剩余的黑帽军团还在抄略庄园和放高利贷的修道院,有一部分偏胡安诺派的,我们没有攻打……” “目前狗狐乡的贵族们大都逃窜,一部分则组成了各种强盗骑士小队,不断袭扰我们的道路……” “大概多久,急流市和贞德堡能够联通?”霍恩右手随着话语摆了两下。 “目前已经能连通了,但由于强盗骑士们的袭击,并不保证安全。 目前黑帽战团正在狗狐乡区域驻扎,对残存的教会势力进行清扫。 想要彻底扫清的话,最起码得三四个月,可如果仅仅是保证道路的安全的话,我想一个半月就足够了。” “有点慢啊……这样吧。”啧了一声,霍恩从文书中抽出一份,刷刷写了两笔,“我允许你从扈从骑士中,征募一支150人的游骑兵,作为黑帽战团直属的侦察单位。 ……嗯,我再把圣铳骑兵派给你,你在三周内完成,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杰什卡拍着胸脯说道。 “军中可无戏言哦。”霍恩笑着将手令放到一边,交由僧侣分解任务并写成正式的命令,发给杰什卡。 搞定了狗狐乡方面的事情,霍恩朝着在场最后一个站着等待的哈库托招手道:“急流市的清理工作怎么样了?” “附近郊区的残存小股敌人都被清扫干净了,除了城外的港口区,城内的四个大区都已经清扫完毕。” 急流市内分为四个主要街区,也就是哈库托口中的大区,分别是圣百区、广场区、十字区和圣灵区。 这些大区很好分辨,都是根据地标建筑来称呼,例如圣百区就是百大教堂所在地,广场区就是市政广场所在地。 一个大区下面还有少则四五个,多则七八个的街区,比如霍恩目前所在的乌菲兹宫就在广场区下属的狐皮街区。 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数百年前,这里可能是一个狐皮交易集市,这些街区的名字大都由此而来。 “基础设施评估如何?” “如果要说居民房屋的话,其实破坏得并不严重,修修补补还能再用,问题在于十字区,那里位于南城门,受破坏最严重。 但偏偏那里又都是工匠和工坊的聚集区,大量的手工业工坊被烈火焚尽,房屋是够住了,但工作岗位却不一定有。 根据那群算数的小伙子们预估,这一次战争之后,急流市的经济会迎来一次大倒退。 可能会造成8000-10000人的失业,其中包括工匠、劳工、公证人、放贷人…… 他们说,起码在未来两三年内,急流市有工作的人,人均收入都会降低至少三成,占星术士们则赞同了这一想法。” 霍恩看向了一旁的凯瑟琳,凯瑟琳仿佛没有听到般,仍旧安静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件。 “这个事情,你把简报交上来,过几天我们会总结一下,然后集体讨论的。” 哈库托按照礼仪面对霍恩,撅着屁股背身合上了大门,将自己被杰什卡用尖头鞋戳中腚眼子而发出的怒吼声关在门后。 霍恩扶住桌子站起:“你们几个,都出去一下吧。” 在场负责文书工作的侍从和僧侣都一一退出门外,仅留下两个拜圣父会的修士端坐当场。 “说说吧。”霍恩伸了个懒腰,起身给阿尔芒倒了一杯冰镇薄荷水,“圣女凯瑟琳计划,目前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433章 不顾一切洗白的计划真的很迷人 第433章 不顾一切洗白的计划真的很迷人 听到这个计划的名字,凯瑟琳终于从案牍文字中抬起头,她扶了扶眼镜,审视着眼前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主教。 要知道,这个计划可是要把她作为魔女的身份洗白成圣女啊。 以凯瑟琳对于这些市民的了解,他们估计是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但对于魔女却有着宗教意义上的不适。 对于让娜变成圣女的过程,凯瑟琳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但那是建立在有霍恩断头复活的神迹上,自己又有什么呢? 将一叠装订好的泛黄纸张放到桌面上,霍恩伸手拽到胸前,拆开一看,却是密密麻麻的姓名和红色的指印。 阿尔芒却是微微一笑:“这是目前的民意调查,我们已经收到十二个街区,共二十九封联名信,有3000多人在信上签了字或按了手印。” 在阿尔芒的委托下,城中派出的上百只“老鼠”将假消息传得飞快,成功挑拨起了民意。 这些汹涌的民意不仅仅基于良心道德上的考察,更有一部分实际利益的考量。 当前的急流市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有凯瑟琳这样的威望和能力,能够团结众人争取利益。 如果把凯瑟琳彻底打倒了,那么就没有人来替急流市人争取利益了。 尽管现在不顾一切洗白的姿态很尴尬,但要是不加制止,真的连带到了自己又能怪谁呢? 这种做法的本质就是通过激进地矫枉过正,让人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在这种恐惧之下,最后以一种防卫性质的姿态,去支持救世军本来就想他们去支持的事情。 具体到这次的实践中来,就是居民们害怕激进对魔女进行清算,会导致更激进地对他们进行清算。 霍恩有些诧异地抬头盯着阿尔芒看了好一阵,不知道为什么阿尔芒在这种事情上好像颇为得心应手。 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主要的内容是什么?” “既有请求您不要杀她而是将她放逐的,也有请求您让她继续担任执政的。” 凯瑟琳努力地想要控制住沮丧和委屈的表情,可她还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经过阿尔芒的鼓动,还是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签署了联名信,但就这不到十分之一中还有不少人希望将她放逐。 霍恩用指甲挠了挠眉毛来掩饰尴尬,他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人的。 但现在看来,嘴上说说的人多,而实际动手的人却远少于说话的嘴巴。 在这个能请动天使下凡,而且还真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这种思想钢印一般的思维惯性,还真不是那么好去除的。 见霍恩紧皱着眉头,阿尔芒提醒道:“您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托马斯提出的那个计划,您知道的,魔女毕竟是一种相当强大的力量。” 霍恩明白,阿尔芒的言下之意就是魔女最好能被霍恩本人牢牢掌握在手中,而圣父下凡就能将圣女的身份和霍恩绑定在一起。 否则靠着凯瑟琳自己就能封成圣女,那她的独立性就太强了。 救世军付出这么大代价,居然是帮人家整合了势力,对于很多救世教皇国内部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至于托马斯提出的那个计划,就是复刻当初让娜成为圣女的过程,用天父作保,消除平民心中的芥蒂。 阿尔芒支持这个计划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对美格第商会的处理分歧上。 美格第商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根据目前霍恩收集到地账册来看,其银行业务、商铺房产、参股的工坊等资产估值居然有四五十万金镑,流动资金更是超过五万金镑。 霍恩的教皇国目前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五万金镑,美格第一个商会就有五万金镑的流动资金。这些资金倒是小事,最主要的反而是它下面掌握的各种工匠、公证人等识字者以及这群识字者组成的行之有效的体系。 救世军当然可以将美格第商会拆解吞并,但那样太浪费了,重新建立起一套体系耗时太长,而且还不一定有效。 但如果保留美格第商会的话,又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信任度。 要知道,如果美格第商会融入救世教皇国的话,其大概率要承担一部分中央银行的职责。 霍恩需要一个有足够信任度且有足够能力的人来掌管这个银行。 然后他扫了一圈,发现唯一有这个能力的还就是凯瑟琳·美格第。 可她真的能够信任吗? 反正托马斯等一众拜圣父会的教士,认为美格第或许现在可以信任,但她毕竟是商人集团的一员。 她现在的意志,并不能代表以后的意志,她先前展现出来的精神,并不意味着后面就会一直秉持。 有些人就是只能共患难,但是不能同安乐。 也就是说,想要保留美格第商会,就必须保留凯瑟琳。 可凯瑟琳毕竟是外来人,救世军内部不愿意为她提供那么高的地位,更不愿相信她。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阿尔芒才会支持“圣父洗礼”。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用这个手段将凯瑟琳洗成圣女,就与霍恩深刻绑定了,形成了一种强依赖。 凯瑟琳成为圣女的过程,就是一个交投名状的过程,而且是整个美格第商会交投名状的过程。 让市民们承认荒谬的“圣父降临”为正统,那么救世教皇国在急流市统治的法理就建立起来了。 因为市民们太聪明了,农夫、劳工甚至是工匠都或许会相信“圣父降临”,可市民们却对此十分鄙夷。 所以阿尔芒认为,把凯瑟琳洗成圣女只是手段,是隐性的话语权斗争,目的是靠着这个手段强迫急流市向霍恩低头。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圣父降临”很蠢,但是阿尔芒就是要最聪明的人和最不聪明的人都低头承认这很神圣。 他们承认的瞬间,救世教皇国和急流市市民的社会契约就签订下来了。 否则后续的《圣国田亩诏书》还要不要实行?土地的圣有化要不要执行?执行的理由是什么?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霍恩能给出一大堆的理由,但问题是这些理由都是他家乡世界的经验。 那是空中楼阁,那是马后炮的总结,是市民们无法理解的知识。 甚至有时候霍恩自己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照葫芦画瓢。 没办法,那就只能用不需要理由的教法来强行推行了。 让霍恩倍感荒谬的是,这都帝国历1445年了,自己居然还要靠跳大神来建立政权。 当初草台班子就要靠自己不要脸地跳大神来建立正统性,怎么到了现在,自己都有五十多万的子民了,居然还要靠跳大神建立正统性。 这教皇不是白当了吗? “冕下,您的意见如何?” “再说吧,再说吧。”霍恩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摇动手腕,“我再考虑一下,最晚明天下午给你答复。” (本章完) 第434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上) 第434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上) 帝国历1445年8月2日。 距离急流市之战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整个急流市的废墟一点点地被收拾干净。 街道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主街道上的瓦砾都被清理干净,横死街头的尸体都被拖走。 随着试图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们落网,一部分街区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每日早晨附近的一些小型集市又开始出现,菜农推着小推车来到街口的棚子下,将新鲜的卷心菜、豌豆和萝卜摆放在脏兮兮的单层木架上。 在次要的街道上,原先关门大吉的商铺和酒馆在洗清了烟熏的痕迹后,又一次敞开了大门。 走在烈日的树荫下,一些市民甚至有一种返回旧日的错觉。 只可惜旗杆上还飘荡着无赖和背叛者的死尸,每个街道口还站着来回巡逻的救世军士兵。 层叠的屋檐下,还能看见放粮的棚子和废墟里难民的帐篷。 不过在今天,原先无所事事或清理废墟的人们却一致走出了家门,在夕阳下朝着十字街喷泉大广场而去。 这不是在庆祝什么节日,而是这座城市的新领主,救世军之主、天选的圣孙子教皇霍恩要召开信民大会。 早期的弥赛拉教信民不多,一个地区可能就几十上百个,信民大会召开起来自然是简单。 可现在随便一个地区就有数千数万的信民,再搞这一套就比较少见了。 对于市民们来说,以往在凯瑟琳统治时期,他们都是各个街区和行会内部开小会,然后派出代表到市议会开大会。 这种一次性叫这么多人到场的,只能说是救世教皇国复古的风范了。 身穿救世军特有的半披肩教士袍的僧侣们,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拿着铁皮喇叭,沿路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市民们。 在各级街区的有威望的人以及议员的带领下,人们汇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河,朝着十字街喷泉广场而去。 由于信民大会只召集成年信民,一些少年不忿被关在家里,爬上了屋顶去看热闹。 入眼所及,十字街街口人头攒动,肩膀和脑袋组成的浪潮甚至掠过了屋檐和雕像,如百川入海般汇入了不规则八边形的广场之中。 广场前搭起了三米高的木头高台,喷泉前则提前点燃了篝火。 脚步踩踏着,麻布和毛布摩擦着,近万人的喊声与笑声杂乱地冲击在人们的耳膜上。 不过这样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手持棍棒、盾牌和长叉的黑衣士兵们就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甚至还有在长靴里插着圣铳的圣铳骑兵进入广场维持秩序,在棍棒抽打在人体的啪啪声中,人群的喧嚣与混乱总算是稍停了一些。 这些黑衣士兵们除了维护秩序外,就是提着一个小篮子,将一枚枚上了红漆的大豆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并要求他们好好保管。 市民们端详着手中的大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揣进了兜里或握在手心。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在小号和风琴的交响中,人群安静下来,看着高台背后出现的人影。 走在第一位,小麦肤色面带微笑的青年,便是救世军的领袖,那个农夫圣孙霍恩。 他穿着做工精致的圣衣,戴着没有三重冠冕的三重冕高帽,施施然走到了高台的中央。 而他的身后,则是数十名市议员和各个行会的会首等。 他们戴着有垂缨的卷帽,身穿涡叶织锦缎的袍子,有些精神奕奕,有些则显得分外萎靡,应该是被霍恩囚了好久。 在信民大会开始前,霍恩就使用种种手段搞定了这批意见领袖。 他到急流市来,本质是根据同盟来救援,而如今赖着不走的行为就是为了吞并这个商业重镇。 用武力强行吞并当然是可行的,但显然,目前救世军的武力还没有强盛到有大学者为其辩经的程度。 为了能够团结更多的人,而且还不想放弃急流市,那霍恩就只得把牌坊立起来。 所以在清算急流市的背叛者时,霍恩故意混淆了一部分概念,把不少有嫌疑或有过奸商行径的市议员都算了进去。 这部分市议员为了保住自身的人身安全和资产,还是向着霍恩低了头,成为了一定意义上的新带路党。站在高台的中央,十数名从贞德堡带过来的传音修士站在了高台的几个角落,张开双臂对准了面前的人群。 “诸位,我们可能是第一次相见,我自我介绍一下,罪人霍恩,乃是如今帝国的真教皇,天选的圣真孙子……” 如此介绍,只是因为千河谷的圣父的七大姑八大姨太多了,为了与他们区分开,霍恩只能给自己加上“真·”的名号。 他絮絮叨叨地和市民们照例科普了一下救世军的由来和救世军的伟大目标后,随着市民们愈发开始昏昏沉沉,终于讲到了关键的地方: “……所以,我来到急流市只办三件事! 我们接下来的第一件事,相信也是各位所关注的——就是解除急流市的军管状态!” 听到这,市民们神色一振。 一部分救世军(黑帽军为主)经常勒索商铺、无礼扰民和霸占无主财物,但这种军纪在大多数帝国步兵中都是道德楷模了。 黑衣士兵们的存在对市民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可他们还是会感觉到不舒服,那种战战兢兢不自由的感觉实在难以承受。 这则消息对于他们无疑是一个大好消息。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们会逐步撤出急流市的军团,仅留下一个军团驻扎在乌菲兹宫,一个军团驻扎在港口区。 同时,救世教皇国会和各个市议员商讨急流市目前的难民安置与重建等等问题。 毕竟救世教皇国作为同盟,有义务对急流市进行帮助扶持。” “圣三一,我们赞颂您的伟大。” “您简直就是辛纳图乌斯再世!” 市民们的赞美之声立刻不绝于耳,都把霍恩比喻成七丘王国时期的著名政治家辛纳图乌斯了。 听到这样的赞美,霍恩略一思考就忍不住发笑。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市民水平就是高,不是夸他们呢,挑的人还挺准。 辛纳图乌斯是七丘王国时期的临时独裁官,救援了被蛮族围困的艾尔大军,战胜后就解甲归田,只当了17天的独裁官。 他们这是把自己比作了被蛮族围困的艾尔军队,把霍恩捧杀成不爱名利的辛纳图乌斯,试图引诱霍恩交还政权。 真不知道他们在故纸堆里翻了多久,才找到这么形象的比喻。 但可惜的是,他们试图夺回权力的愿望大概是要失败了。 霍恩双手虚压,微笑着说道: “……第二件事,倒也简单,就是介于目前急流市的状况,无法独立应对外界的事务。 所以经过市议员们的一致决定,急流市将以教皇附庸直辖市的身份加入救世教皇国! 这就意味着除了急流市本身及其城郊,周边的乡村地带和小型城镇都会成为救世军的统治管辖的一部分。” 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又一次议论纷纷起来,不过和上一次相比,这次的态度显然就负面了很多。 甚至有没良心的说出了“引狼入室”“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一类的话语。 原先就知道这件事的市议员们马上在人群中安抚起了在场的信民:“大家不要怕,附庸是同盟的高级形式嘛!” “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和以前难道会有什么变化吗?” “人家救世军走了,骑士们再打过来,谁还能帮咱们?继续指望凯瑟琳执政吗?” 被市议员们一阵弹压,尽管市民们还是在议论纷纷,但经过这些意见领袖的一顿忽悠,反对的意见却是小了很多。 霍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演讲台,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眼前的诸多市民: “那么第三件,最后一件,就是关于现任急流市执政凯瑟琳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信民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戏肉来了。 (本章完) 第435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下)(4k) 第435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下)(4k) “有些人最近在说,我们要处死急流市的前执政凯瑟琳。”霍恩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完全就是谣传!” 台下的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凯瑟琳被他们杀了,哪怕她是魔女,急流市的人们走出去都要失去部分被尊重的权利。 在这个信誉是担保金的时代,如果急流市人的信誉败坏了,那就意味着生意都会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但这的确体现出了一部分的民意。” 霍恩离开了演讲台,走到了高台的前方,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信民:“所以对于是要驱逐还是保留前执政凯瑟琳,我决定交给圣父来裁决。” 所谓圣父裁决,就是和选举教皇的那套说法一样,“虽然我们是选出来的,但这体现了圣父的意思”。 圣座的教皇都可以用,那霍恩为什么不可以用相同的法子呢? “我们救世军向来认为要圣道复古,尊民攘异。”霍恩双手手肘背靠在演讲台的两边,“所以,按照古老的信民大会,每人持一粒小麦投入代表驱逐和留下的篮子中,看看圣父的裁决。” 在早期的信民大会中,早期弥赛拉教会往往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达成教会内部一致。 由于小麦粒太小,误差较大,霍恩改成了相对大一些的豆子方便称量计算。 对于这些普通平民来说,这种方式可就够新鲜了。 “我豆子呢?不是,我豆子呢?” “早说啊,我豆子都吃了。” “不是,哥们,那豆子上有一层漆的,不怕中毒吗?” “这不公平啊,交税多的人应该多拿豆子才对!” “收购豆子,一颗一第纳尔,收购,收购……诶诶,你们要干什么?啊,别打了,别打了。” 看着黑衣士兵们将那些收购豆子以及试图从商店自己携带豆子的人打翻在地,拖拽出去。 市议员们只能纷纷爬下木台,到各处去维持秩序,告诉他们救世军只承认染了红漆的豆子,不要再试图作弊了。 在黑衣士兵和议员等有威望的乡老人物的带领下,这些市民们终于开始了有秩序地在篮子中投下红漆豆子。 在每一堆篝火旁都放着两个藤编的篮子,在议员和黑衣士兵的引导下,他们排着队上前,将一个个豆子丢入篮子中。 这种投票方式自然是相当简陋,既有豆子滚出篮子的,还有沾染了灰尘和口水的。 但只要投票者数量够多,这点误差对最终的结果影响不会太大。 看着乱糟糟投票的信民,又看看大热天戴着兜帽打着伞的凯瑟琳,茜茜忍不住走到了阿尔芒的身边: “这样真的能洗清凯瑟琳大人的魔女身份码?” 阿尔芒则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冕下不可能真让他们放逐凯瑟琳的,我都安排好了,就看这些市民们如何抉择了。” 实际上霍恩的目的相当简单,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还是给急流市的市民们一个机会。 同时也是给凯瑟琳一个机会,让她去看看这些市民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市民们能越过教会的思想钢印,将凯瑟琳留作执政,那么霍恩愿意给他们充满勇气的立场留下更多的自由度。 比如给他们一个类似于经济特区的地位,仅仅拿走部分主权,还能给他们留下一部分财权。 但如果他们仍然被教会那套“魔女-教会”二元对立的叙事所影响,那就别怪霍恩使出圣父无形的大手与圣孙有形的大手了。 让市民见识一下什么是两手抓,两手硬。 黑衣士兵们提着装满豆子的篮子来回奔波,将一篮篮红漆豆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木斗里。 圆滚滚的豆子哗啦啦地落入木斗中,周围的人们,目光牢牢注视在那一人来长的大型天平上。 当最后的一篮子红漆豆倒入木斗之中,本以为会倾斜的天平,居然维持了一种奇特的平衡。 青铜指针在竖直线上左右摇摆,连带着众人的心都跟着忐忑起伏了。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渐渐过去。 随着天平逐渐恢复平衡,在米特涅和卡尔等人沮丧而愤怒的视线中,那指针还是微微倾斜向了放逐。 尽管只有一丝的角度,可那毕竟指向了放逐。 站在天平旁计数的米特涅心头一沉,在测量了角度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偏,偏向放逐。” 换句话说,全城放逐凯瑟琳和保留凯瑟琳的群体,各占了大约五成,只不过持有放逐意见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对于人人喊打的魔女来说,五成的支持就很不错了。 凯瑟琳兜帽阴影下的脸色又暗淡了几分,自己居然还带了一丝期待,真是太可笑了。 “我就说大家都不想让她留下。” “我要求重选,先前那个不规范,有太多误差了。” “是啊,而且这种大事应该要超过三分之二才算数。” “差不多得了,我们在选教皇吗?大家都不去吃饭睡觉了,陪在这里和你慢慢投票?” 放逐派和保留派开始争吵,有的要求重选,有的要求维持原判,还有的想回家吃饭。 望着吵吵嚷嚷的市民们,霍恩却是长叹一声,尽管只是一丝,但急流市的市民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了。 “呜啊啊啊啊啊——” 台上传来的大喝声随着传音修士们四散开,带着回音的苍老叫喊声波浪般散开。 市民从争吵中抬起头,朝着高台上望去,却见霍恩浑身颤抖,双眼和嘴巴紧闭,双臂不断向前虚空蛙泳。 当然他没有表演当初的浑身抽搐和狰狞面孔,第一是市民们看不见,第二是市民们审美水平高,不需要那样去营造恐怖氛围。 这是?圣孙的所谓“圣父下凡”? 不少市民们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鄙夷,这手段拿去骗骗乡民劳工就不错了,还想骗他们? 可随着霍恩的颤抖和怀抱动作,周围的救世军纷纷开始鸣铳示意,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跟着唱起了圣歌,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些劳工流民们都被带着一起唱了起来,他们这些自恃理性聪明的市民反而僵直在原地,倒成了异类。 随着歌声到达高潮,霍恩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双手背在背后,学着过去又一次在脸上拉出了法令纹。 “见吾,为何不拜?”站在高台一角,霍恩目视空无一人的前方半空,拖长了声调喊道。 一声过后,黑衣士兵们齐刷刷地半跪,而其余劳工们则学着拜圣父会修士的姿势五体投地式地跪倒。 唯有那些市民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仍旧不太适应地盯着霍恩。 霍恩没有强迫他们,因为等一会儿他们会自己跪下去的。 “信民伊德尔曼,你昨日是不是与你的狗……通尖了?!”“我,我没有。”在众人的目光中,伊德尔曼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有没有吾会不知?”霍恩双手背在背后,声音沙哑而苍老,“那狗不是黄黑相间吗?叫做喀拉莎,这是你给它取的小名。” 声音不大,却仿佛如惊雷,那信民伊德尔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入了后背。 周围的人立刻嫌弃地后退几步,试图与这位伊德尔曼拉开距离。 霍恩眯着眼前,并不去看台下的信民,却能精准地指其中一人:“信民当齐格,你与魔鬼通信,当吾不知吗?” “信民布雷索尔,你……” 连续点了七八个名字,黑衣士兵们飞快出现,拎走了其中三五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被人用圣铳抵住脑袋,砰地炸开。 碎裂的头骨和脑浆落了一地,市民们总算认清了目前的形势。 这种情况下,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一次,当霍恩的头颅扭向哪个方向,都是立刻跪倒了一大批的人群,他们可不想被当众点破小秘密。 这些情报当然不是契卡提供的,他们才来几天,当然是没有那么强大的情报能力。 这是美格第商会提供的。 “尔等,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的魂灵不该在躯体里!”圣父威严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旋,仿佛真的从天空中传来话语。 “你,该被骑士刺破心脏!可你还活着,是谁救了你?” “你,该被箭矢射穿头颅,可你还活着,是谁救了你?” 火把摇曳,战旗猎猎,远处的急流市钟楼传来了悠扬的敲钟声,与夕阳的最后一丝红光掺杂在一起。 光芒斜射在霍恩的脸上,满是愤怒的双眼让不少市民的身体都古怪地痒痒起来。 “是谁救了尔等!?” 一声声严厉地训斥,与晚风混合在一起,风暴一般让不少市民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颅。 对于凯瑟琳的功绩,他们心知肚明,甚至于对霍恩圣孙的身份究竟如何同样是心知肚明。 可他们并没有能力反抗,唯一有能力反抗的,此时正穿着斗篷站在霍恩身后的阴影中。 市民们终于意识到了凯瑟琳究竟有多重要。 “弥赛拉认为,尔等能看破魔鬼的诡计,分辨清楚谁是魔鬼谁是圣人,可惜啊可惜,祂太爱你们,猜错了。”霍恩做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既要投票,吾便也投出一票!” 口中说着,霍恩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木斗边,从地上捏了一粒沙子,轻飘飘地丢入保留派的木斗中。 “嘎吱——”木屑碎裂的声音传来。 在众人突地抬起头,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天平之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天平下一秒奇迹般地朝着保留派倾斜而去。 可霍恩仅仅只是往保留的木斗里丢了一粒沙。 天平上的木斗就如同流星般坠落,压断了杠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木斗砸地的尘烟散去,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霍恩口中含糊着,将声音压得既威严又渺远:“这就是我投下的一票,凯瑟琳,无罪。” 轰然落地的木斗,砸在了广场所有人的心头,他们看着无限威严的霍恩,又看看周围神色不善的黑衣士兵。 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起来,可他们却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指出,毕竟目前的大形势是在场的大多数市民劳工工匠都跪下了。 而那些市议员还在弓着腰,一点点地低声劝说:“凯瑟琳阁下放逐了,谁能替我们向有圣父护佑的圣孙施压呢?” “喊凯瑟琳,快喊。”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在拜圣父会修士的带领下,便有人再次大喊起来。 “圣父的一粒沙,就是一座山!” “赞美圣父!” “凯瑟琳,无罪。” 随着一阵阵连带式的山呼海啸,原先压抑的氛围终于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人群中的拜圣父会修士们立刻开始大声地唱起了颂歌,而那些市议员们更是跪在坚硬的地砖上,大声地歌唱着。 这歌声仿佛能感染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地传下去,几分钟里,在场的近万名信民齐声唱起了颂歌。 颂歌环绕着广场,足足有七八分钟,两边的屋顶却传来奇怪的“嘭嘭”之声。 一股奇特的香伴随着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凯瑟琳忽然感觉到耳朵痒痒的,她伸手一摸,却是一片瓣。 抬头看去,她一时间却是有些呆住了,十数团瓣散开,正从空中缓缓飘落。 黄的白的红的,成片的瓣雨从空中落下,落在人们的头顶、肩膀和耳朵上。 部分市民甚至忘记了思考,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落下的雨。 在颂歌声中,突兀地响起了胜利的小号曲,与瓣一起如瀑布般落在每个人的耳侧。 仿佛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在为他们的战争英雄,为这个保护了全城的“魔女”凯瑟琳而欢呼而庆祝。 就在凯瑟琳注视手掌心的瓣时,一只粗糙但又纤细的手盖了上去,她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霍恩的后脑勺。 被这只粗糙的手牵着,凯瑟琳甚至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高台之前。 还没等凯瑟琳反应过来,霍恩就牵起了她的手,高高举起。 “从今以后,不再有魔女凯瑟琳,只有圣女——凯瑟琳!” “圣女凯瑟琳!” “是了,圣女,我们爱你啊。” “凯瑟琳!凯瑟琳!” 牵着霍恩的手,凯瑟琳没有去回应台下的欢呼。 她只是愣愣地注视着霍恩触电般颤抖的脸颊。 (本章完) 第436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上) 第436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上) 晨光照在急流市钟楼的尖顶上,敲钟人用力地敲响了清晨的钟声。 炊烟从烟囱中升起,叽叽喳喳的走路声叫喊声泼水声像是整座城市在打哈欠。 而在十字街的街道上,身穿各色麻布呢绒布和混纺布长袍与米黄色衬衫的人们正朝着乌菲兹宫进发。 昨日的那场圣女庆典刚刚结束,甚至还有几堆篝火没有熄灭,他们却都已经聚集到了乌菲兹宫前。 清晨凉爽的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在这样炎热的夏季,这让他们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急流市内各个人群的头头脑脑,既有大商人和大法官,还有工匠大师、市议员和街区小店主代表。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昨天庆典结束时,霍恩留下的那句“会邀请重要人士参加的急流市行政会议”。 那些拿到邀请函的自然是洋洋得意,还有没拿到的却不服气,跟着他们一起等在了门外。 当阿尔芒带着僧侣们打开大门时,看着门外等待已久的人们不由得一愣,随后便微笑道:“诸位,拿出邀请函就可以进去了,至于其余没有邀请函的人,也请进吧,不过你们只能站着旁听了。” 看着从门内扛着圣铳和长戟排队涌出的黑衣士兵们,这些急流市的头头脑脑都老实起来。 原本他们惯用地在会议前无理闹三分的手段,在这些目光逼人的士兵面前,再也没有胆子使用了。 跟随阿尔芒从大门穿过装饰着圣人事迹的镶板墙壁,再从布满了云朵、星辰与诸神的穹顶下走过,便到了乌菲兹宫的一楼大厅。 大厅的中央摆了一张五米来长的桌子,两侧则是一排排长凳。 霍恩坐在主位,两侧则是让娜和凯瑟琳,再两侧就是阿尔芒和马丁等,剩余位子中有一小半被美格第商会的人占据。 拿到上桌邀请函的精英们乐呵呵地入座,偶有抗议的,则在凯瑟琳的呵斥与黑衣士兵的压制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长凳。 至于没有邀请函的,就只好在门口挤作一团,站立着旁听这场会议。 待全员入座,霍恩倒是没有和他们多废话,直截了当地拍了拍让娜的肩膀:“请驱魔长让娜对目前的战况进行简单的报告。” 让娜没有看简报,站起来不假思索就开口道:“侦骑目前查探到的情报表明,教会之军队基本都已退去,安森堡重归我们手中。 安森堡的城防目前正在修缮,附近的小型城堡同样被夺下。 孔岱亲王就算想来回援,起码都要十天半个月时间,更何况他们肯定是不会放弃已经攻下的上瑞佛城堡的…… 所以根据目前的动向来看,咱们起码获得了一时的安宁。” 听让娜说完了如今的战况,市议员们原先的隐忧散去了不少,他们曾经最大的忧虑就是被孔岱亲王的敕令连主力抓住。 急流市无法承担第二次大规模的围城战了。 “既然情况已经安定下来,我们就终于有机会来谈谈急流市日后的管理和重建问题了。”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霍恩笑眯眯地说道。 原先还有些嘈杂的会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看着霍恩,聆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可霍恩却是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为了更有效率地召开会议并形成规范,我们先要把议事的规矩定下来。” 这件事是他早就想要做的,在接下来的救世军内部的行政区划改革中,这同样是要通行的准则。 尽管帝国自由市和小城镇有了会议和选举的意识,但他们开会简直就跟霍恩前世在村委会里看大爷大妈骂架一般。 都是你一嘴我一嘴,乱得跟菜市场一样。 根据拜圣父会和契卡的调查,哪怕是在现在的救世军之内,他们的会议同样有着极大的问题。 第一个就是跑题,会前说讨论城门楼子,讨论着讨论着就变成了胯骨轴子,而且话题经常越来越下流。 第二个就是抬杠,一旦有什么事就要抓住一个小点,咬死不放,导致经常文斗变武斗。 就杰什卡和哈库托这好哥俩,在开军事会议的时候,都经常动手,有时候甚至军团长们都要参与进去上演全武行。 像拜圣父会内部都是文化人,却好不了多少,只不过是把打架变成了阴阳怪气外加人身攻击罢了。 所以霍恩在定下的第一项规则就是政治机关的议事规则,提高效率和组织度,清一下这草台班子的虫豸风气。 敲了敲桌子,霍恩拿起眼前的夹纸板,朗声阅读道: “我们救世军急流市政府议事的规则如下:” “第一,少数服从多数,部分服从主体。”“第二,不许开小会,到场参会人员必须满足法定人数,最低标准是超过半数。” “第三,发言要举手,先举先说,但要得到主持者允许后才能开口,且他人规范发言时不允许打断。” “第四,会议讨论的内容必须是明确的、具体的、可行的行动建议。” “第五,不得进行人身攻击,只能就事论事,违反的人主持者有权利将其驱逐出会议。” “第六,发言前要先表明赞成还是否定态度,跑题或陈述太多的话,主持者有义务打断其发言。” “第七,进行举手投票表决后,仅统计赞成票和反对票,平局视为不通过。” “第八,不允许转让或出售参会资格……” “第九……” 将这十二条根据调查、亲身拜访以及前世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则一一读出并解释后,霍恩就将垫纸板放下。 他面带微笑,环视在场的众人:“那么以上十二条就是具体的议事规则了,这就是我们救世教皇国的规矩。 一切动议都要在会议中决定,对于会议中的决定,必须严格执行,我给你们留下批评和提出意见的权利,但行动必须服从。 换句话说,你们可以不服,可以抱怨,甚至可以公开反对,但决定的事情就是得严格去办……” “啧啧啧,这开会谁不会啊。”铁匠行会会首佩托尔伏在美格第商会高级合伙人埃林铎耳边,低声絮语起来,“定什么规矩,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嘿嘿,要我说啊,就是做样子,他们没学过礼仪,缺什么补什么。” “可这……”佩托尔把脸偏过去刚要说小话,却被一声冷声大喝打断。 “佩托尔!没看到冕下在说话吗?!” 凯瑟琳目光阴森,被这令人胆寒的目光扫中,佩托尔赶紧低下了脑袋。 “是,是……”埃林铎被那么多人看着,他嗫喏着,差点把脑袋缩到脖子里面去。 低垂着脑袋,佩托尔搭眉耸眼地在喉咙里嘟囔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哈哈,看他们那样子。”压低了嗓门,坐在第一排长凳上的鲁迪洛侧过脑袋对着一旁的朱尔丹笑道。 朱尔丹低下脑袋:“谁说不是呢?笑死我了。” “咱们的小让娜要温柔多了。” “圣女和圣女之间亦有差距……” “鲁迪洛!朱尔丹!” 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响起,原本侧着脑袋交头接耳的两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对着面色不善的顶头上司让娜,鲁迪洛与朱尔丹同时亮出发黄发黑的大牙,挤出一个平和而讨好的笑容。 霍恩倒是没怎么在意,他随意伸手压下了让娜和凯瑟琳的肩膀:“别那么拘束,这议事规则要过两天才开始正式实行呢。 不过你们别嘻嘻哈哈的,等回去以后,这些议事规则你们也要用,不止是他们要学,你们更要学。” 军团长们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见霍恩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事情,居然只是在说要怎么开会,那些市议员和行会会首们忍不住了。 不就开会嘛,谁不会啊。 至于霍恩可能会安插人手进来,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先前的教会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只要救世军不像教会那样强夺资产,这些急流市的头头脑脑们都是能够接受了的。 形势比人强嘛,之前再怎么抗拒,等圣铳抵在脑门上的时候,心总是从的。 但问题是得说重点啊,那重点就是行政、重建和难民的解决方案。 作为开服老玩家,政变从圣之臣的佩托尔率先举起了右手:“阁下,我是说冕下,咱们能说说急流市管理和重建的问题了吗?” (本章完) 第437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下) 第437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下) “这议事规则已经定了,那我们当然可以开始正题。”霍恩的声音回荡在五彩极乐山壁画的穹顶之下。 眼见进入了正题,在场的市民精英和议员们纷纷正襟危坐。 “我知道这套规则你们得适应,不如先按照举手发言这条规则来执行吧。”宣布了这个决定后,霍恩首先将垫纸平板翻过了一页。 “因为领土扩张太快,目前我们救世教皇国内部的行政区划还比较混乱,没有分出清楚的统属关系。 我所以给急流市的地位是圣女直辖,直接统属于教皇宫之下,和郡平级。 至于圣女凯瑟琳的美格第商会,经过我们的协商,将拆分成原本的美格第商会与圣女银行两个部分。 这些详细的东西随后我们会写成小册子发给各位,这个小册子里还有就是市政厅官职的任命。” 一听是市政厅官职任命,整个会议现场更加安静了,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单词。 “我代表圣主圣树圣父,授予圣女凯瑟琳急流市执政之位,授予米特涅急流市外务使之职,授予卡尔急流市守夜人卫队队长之职,授予……” 霍恩嘴中报着姓名,一些从贞德堡带过来的僧侣,则将官职和人名对应的表抄写了出来,发放到了桌子和长凳第一排的人手中。 这些市民精英们围作一团,凑在一起观瞧着眼前的图表,很是松一口气。 这基本就是保留了先前凯瑟琳的那套班子,他们的市议员席位也保住了,霍恩没有解散议会。 市政厅内偶有的空缺,霍恩会将一些拜圣父修会的人安插进去,其数量也在他们的接受程度以内。 “……在军管结束前,凯瑟琳执政将率领市议员、市政厅成员与美格第商会成员,分批前往秋暮岛进行培训和观政……” 急流市的政务是一团乱麻,霍恩不可能胡子腋毛一把抓,他需要凯瑟琳这个地头蛇来处置整个城市。 不过为了自己能切实控制住急流市,避免其变成不良资产,霍恩还是要往里面掺水分。 让凯瑟琳等人前往秋暮岛培训,就是为了对这些人进行思想和政治改造,并从中剔除不合格的成员。 在此期间,霍恩还会派出拜圣父会僧侣进入急流市。 这些僧侣并不参与急流市重建和日常运行,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记录市政厅的每一场会议发言、人员调动和政令颁布情况,并按时寄送给霍恩。 “由于人口的变化,在军管结束之后,我们还要重新划分街区并对市议员进行重新选举。这一点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 “这是自然的事情。” 见霍恩没有掺和市议员选举的意愿,在场的市议员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后续这些市民精英又问了一些关于高利贷、税收、市议会权力、司法方面的问题。 不过霍恩都全部推给了凯瑟琳,凯瑟琳则说是延后再议,她会亲自和圣孙进行一对一的详谈。 “行政的问题,我们都谈完了吧?”霍恩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笔记,转头朝着在场的人问道。 众人都齐齐摇头,表示没有别的问题了。 霍恩抽出了另一叠稿子夹在了垫纸平板上:“那就让凯瑟琳执政,谈一下目前急流市的难民和重建情况吧。” 在市民们复杂的眼神中,凯瑟琳推了推眼镜站起: “由于教会军在港口区放火焚烧房屋并与巫师进行巷战,整个港口区变成了一片废墟……” “目前最可怕的是急流市城内外的供水排水系统被破坏,水渠水井和排水口都被刻意地损毁了,重建的话,所需的时间太久……” “我们的粮仓在敕令连逃离时,被趁机焚烧,从周边购买和调集粮食维持不了目前的平衡……” “根据美格第商会人员的评估,以目前急流市的粮食储备和基础设施,起码会导致城市内居民溢出五千到八千人。” “五千到八千?!”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市民们都是肉眼可见地一窒,一两千难民他们都处理不好,更何况是五千到八千。最重要的是,这些居民都是签了十户联保协议,名字在城市纳税名册上的人。 让这些有固定城市居所的人恢复流民身份,从城市的平民变成野外的流民,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急流市已经容纳不下他们了,供水系统被破坏,意味着瘟疫和传染病,而粮仓被破坏,则意味着饥荒。 除非靠救世军用武力将他们驱逐出去…… 市民精英们立刻眼巴巴地看着霍恩,可圣孙仍挂着那副让人看不出心思的浅笑,没有说话。 “凯瑟琳执政,那这些难民我们该怎么处理呢?”一名美格第商会的股东举起手发问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霍恩向着他招手道,“美格第商会将注资一万五千金镑,与教皇宫合资建立圣锤修道院,去重新建设房屋和基础设施。 急流市市政厅需要统一收购市民们原本房屋土地的使用权,并转让给圣锤修道院,而圣锤修道院则会来负责整个工程项目。” “圣锤修道院将会是教皇宫直属修道院,会与市政厅签下订单,帮助我们修复水利系统,并重建房屋、街道和整个港口区。”凯瑟琳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写画着,“最快三年,港口区就能恢复往昔。” “冕下。”又一名市民精英举起了手。 “请说。” “重建废墟,那可是一笔大开销,而且咱们附近并没有过去那么多的可用木材了……” “哈哈,你放心。”霍恩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可不会用木材,这次的大火留下的记忆还不够刻骨铭心吗?” “您的意思是?” “砂浆,急流市的新城区将会和秋暮岛一样,是用砂浆、碎石和砖块修建起来的街区。 至于材料的问题,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们在秋暮岛的砂浆工坊每月能产出超过1000吨的砂浆,在马约镇附近的30座砖窑每月能产出450吨到600吨方砖,差不多是13万块。 这些建材够你们用的了。” 霍恩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会以非常低廉的价格重新盖起一片房屋,而且重新规划整个急流市,到时候急流市的一条街就能够震撼整个莱亚王国。 这么大的工程量,肯定是需要大量劳工的,这样的话,溢出的八千人口中,起码有一半能靠着当建筑工和泥瓦工混口饭吃。” “天才!”石匠行会的工匠就差从凳子蹦起来去亲吻霍恩了。 这一次大搞基建,他们这群石匠不得赚翻了,城市规划和房屋设计总是要他们这些石匠的。 原本战后大家都没钱,只能一点点接单修复,可现在好了,上来就是一个大单子,彻底不用愁吃喝了。 “可是这只能覆盖小规模的低级劳工啊,您知道,对于普通工匠来说,去当建筑工或劳工真的太浪费了。” 尽管石匠行会的人大唱赞歌,可染料行会、木工行会和皮革行会的人却叫苦不迭起来。 他们都是手艺人,专精的是鞣制皮革、调制染料以及家具木工等高科技,当建筑工可以是可以,但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别急啊,这部分找不到工作的,或者工坊被毁的,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个去处,至少能够吸纳三千市民。”霍恩在桌子中间的地图上点了一下,“在这。” “秋暮岛,您是说黑骨沼泽!”看到地图上的标识,一些认路的商人脸色都变了。 那可是兽化人土匪遍地,到处是巨蛛的可怕沼泽,那里什么时候冒出一座城市了。 尽管这样就能解决难民和废墟重建的问题,可在场的工匠们眼中都浮现出忧虑,这要是被迁移到那边去了,不就彻底完了。 “别担心,我们不会强迫的,教皇宫会发布告示,征募相关的工匠人才,大约800到1000人,分三批,带上他们的家属估计就有两三千人了。” 霍恩两手一摊:“起码我能保证你们在那里得到和先前差不多的工作,并且拿到只比先前稍低的薪水,你们自己考虑吧。” (本章完) 第438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上) 第438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上) 会议结束后,市议员和市民精英们或喜或悲地离开,不管情况如何,他们都无法反抗了。 毕竟霍恩是来向他们宣布决定,而不是向他们征求意见的。 战败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边开完了会,霍恩的日程还没有结束。 在会议前,凯瑟琳就和他约好要开一次小型的,也就是之前说的“一对一的碰头会。” 跟在凯瑟琳身后,上了三楼,推开散发着鲜香气的大门,一间两进的房间就映入眼帘。 窗外正午的阳光射入,透过水晶玻璃照在书桌上,一缕缕风从缝隙吹入,将压着墨水瓶的纸张吹得不断卷动。 凯瑟琳拖来了一把椅子,敲门让女仆递上红茶,就优雅地对着霍恩点头微笑道:“你能多等一会儿吗?我需要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你早上没刷牙吗?都化妆了洗什么脸啊?”霍恩疑惑地说道,“你这衣服又没脏,为什么要换?” 凯瑟琳被霍恩噎了一下,瘪着嘴巴道:“淑女洗漱换衣的意思是去厕所!” 霍恩随意地就在那张软垫椅子上坐下,无所谓地说道:“哦,你是要拉屎还是撒尿啊?没事,我等你。” 闹了大红脸的凯瑟琳没有多纠缠,她重重地踏着步子,哐当一声甩上了里间卧室的门。 凯瑟琳走后,整间卧室就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霍恩百无聊赖,干脆就站起身,打量起这屋子来。 不得不说,美格第家族不愧是商贾世家,这卧室光外间的书房就有小一百平,这可是没有公摊的一百平米! 更别提里间的卧室了。 这屋子没多少家具,不过一个长书桌三把椅子一张矮几一个橱柜和两个书架罢了,下面还垫着一张干净的地毯。 走到屋角的壁炉边,伸手打开了壁炉旁的箱子,里面都是上好的银瘢炭,烧起来一点烟气都不会有的那种。 一截一肘长的银瘢炭都要1个第纳尔了,这一箱子炭的价值都有1金镑。 距离壁炉最远的位置就是两个书架,霍恩目光扫过时立刻来了兴趣,信步走到了书架前。 这两个书架里的书倒是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层二十本不多不少,一共五层,两个书架总计就是二百本书。 见凯瑟琳半天不出来,霍恩的阅读癖又犯了。 他随手挑了一本《查尔斯大帝传》夹在腋下,借着阳光轻声诵读起来。 “……我知道他爱你爱得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爱他爱得……嘶,这,这特么是查尔斯大帝传?” “咚!”凯瑟琳卧室的门后传来了清晰的跌倒之声,在急促的“噔噔噔”脚步声中,额头青紫的凯瑟琳撞开了房门。 她赤着脚,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裙,连胸衣都来不及穿,就这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冲了过来。 看到两眼发红如泥头车一般朝着自己撞来的凯瑟琳,吓得霍恩连退了三步,手里的书都吓掉了。 扑到书上将其捡起,凯瑟琳双手带着残影,将那本《查尔斯大帝传》藏到了身后,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没人告诉你不能乱翻淑女的书房吗?” “我只是想找本书打发时间,如果是敏感的私人书籍,我当然不会翻,可那书上写的是《查尔斯大帝传》啊。”霍恩挠着头皮,装作不懂的样子,“就是这版本我还第一次见,你让我看看。” “不给,你不准看。” “别那么小气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给我换一本别的,还有吗?我看看。” “不许看。”眼见霍恩居然有朝着书架走的趋势,凯瑟琳急得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书架旁。 她面对霍恩张开双臂,撅着屁股抬着脑袋,仿佛是护崽老母鸡般拦在霍恩面前,脸蛋通红,像是护犊子的老牛般大口地喘着气。“你这二百本,该不会都是恋爱小说吧?”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凯瑟琳红得发烫的脸,“还挺有少女心。” “放屁!都是正经书。” “那拿一本给我看看。” “不可能,这是我的私人书籍,恕不外借!” 带着琥珀色水光的眼睛盯着霍恩,湿漉漉的双目又羞又气仿佛发怒的小鹿,那脸颊的红晕已经从耳垂蔓延到雪白的手腕了。 尽管三十一岁了,可凯瑟琳少妇外貌和丰腴体态下,却是一副仿佛少女般的神态与羞赧。 眼看着凯瑟琳的红温接近警告界限,连窗台上的盆泥土中都开始冒出野草新芽,霍恩才高举双手退了一步: “好吧好吧,恋爱小说又不稀奇,谁还没个爱好,让娜不也买了一大箱子的游侠连环画,还说梦话呢。” “谁说是恋爱小说,你肯定是看错了。” 带着埋怨将书归位,凯瑟琳站在书架前喘了有一分钟的气,才将涌入大脑的血压给强压下去。 生怕霍恩又一次奇袭书架,她便没有继续换衣服,而是系紧了睡裙胸口的带子,赤着脚,一屁股坐在了书桌的后头。 望着凯瑟琳幽怨的眼神,霍恩仿若无睹地继续四处打量,好像能对这装饰有什么美学见解一样。 “你之前说要和我谈的事情是什么?”霍恩率先开口朝着凯瑟琳问道。 尽管心里对凯瑟琳想要说什么有了准备,但霍恩还是让凯瑟琳先说。 抽出抽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凯瑟琳拿出了一本笔记,潇洒的丢给了霍恩: “三十年前,急流市是以纺织业与染料颜料而闻名,在我到来之后,银行业和金融业才开始蓬勃发展。 目前急流市一共有20家商号经营银行和货币兑换业,我控股了12家。 剩下8家中,有5家组成了同盟还在苦苦支撑,另外3家则是我的盟友,老牌商会的分支产业,我就没动他们。 按照我对5家同盟的估算,急流市20家银行业商会流通中的金镑总数,可以达到25万。” 一个人,一家商会,掌握了急流市四分之三的银行业,甚至她本身就占据了一半的市场,这基本就是形成垄断了。 难怪说凯瑟琳是急流市银行业的实际掌控人呢,这就是个大财阀啊。 翘起二郎腿,霍恩将账册本放在大腿上,翻开书页,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轻声念出:“……王子的手抚上了这歌女的胸口……” “啊!” 凯瑟琳的脸腾地又红了,她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原地起跳,从桌子上扑了过去,墨水瓶羽毛笔和书卷哗啦啦落了一地。 一把从霍恩手中拽走了那账册本,她将那账册死死护在了胸前。 满脸通红的凯瑟琳心有余悸地低下头,想看看这是哪本书。 可她翻开一看,却只在账册本封皮下看到了一排排细密的数字和文字。 在凯瑟琳越发危险的眼神和越发急促的呼吸中,霍恩讪讪笑了起来:“开个小玩笑嘛,别生气,咳咳,所以急流市这座城市的仓库里埋着25万金镑?” (本章完) 第439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下) 第439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下) “当然不是。” 咬着牙瞪了霍恩好几眼,凯瑟琳将账册砸在了他的胸口:“这25万金镑只是账面上的,实际估计还有不少缩水。 在急流市各家商会的现金估计只有7万金镑,美格第金库里也就3万金镑上下。”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和霍恩才认识十来天,可两人却经常这样打闹。 这种小“完啸”对于霍恩来说,算是一种拉近关系的小手段,更是一种自我的释放。 毕竟除了圣女们,没人敢于也没人能这么和他放松打闹了。 当然这应用是因人而异的,严肃认真的人,霍恩就并不会开这种玩笑,比如希洛芙。 至于嘉莉(墨莉雅提),她对于霍恩的小玩笑经常能一眼看穿,甚至反唇相讥。 唯有让娜和凯瑟琳两个人,那是一逗一个准,唯一的缺点就是让娜下手反击没轻没重,太疼了。 相比而言,凯瑟琳或许是因为还不太熟,所以迄今没动过手。 “这流动资金也不少了。”霍恩靠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千河谷一年的税收才6、7万金镑,你们这钱够多了。” “谁说的。”凯瑟琳翻了个白眼,“根据我们的估算,千河谷每年的总税收估计有将近70万金镑,他们只上缴了6万给莱亚王室。 剩余的不是落到了教会的腰包,就是落到了本地贵族的腰包…… 不说这个了,现在你才是急流市真正的主人了,对银行你有什么想法?” “大体框架保持不变,就算要变,也是以年为单位进行计划和实行。”霍恩喝了一口红茶回应道。 霍恩心里其实清楚,在帝国现有环境下,急流市政府算是相对先进的政治体制了,超越生产力的改革其实没有必要。 例如工坊中的师徒制,在工业化时代到来之前,不管怎么改革都是治标不治本或者成本大于收益。 根本原因就在于生产力水平达不到,强行改变生产关系就是揠苗助长。 先进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随着工厂化生产的来临,师徒制就会自然而然地解体,到时候再对此进行改革实则就是顺水推舟加快进程。 霍恩要做的无非就是扩大工匠的数量,推行原工业化和大型工坊,为工业化积蓄资源罢了。 所以,他来到急流市的首要目标就是确立统治,一年内恢复急流市的经济,最多就是清理一下帝国制度的遗毒而已。 霍恩十指交叉放在了膝盖上,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首先,你们得削减高利贷的业务,并禁绝民间高利贷,将私人放贷人的资金尽量吸纳到银行中来,对普通人开放存取贷款业务。 我们会在急流市建立庇护修道院,招揽原先的放贷代理人,引入保险、信用评级和贷款审核,降低你们的风险溢价。” 所谓放贷代理人,就是一些精于放贷的小地主、无赖混混、骑士甚至是庄园管家。 甚至有一小批市民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养着一堆打手会计帮老爷们放贷和催债。 他们对于给谁贷款贷多少利率多少等风险评估很有一套自己的实践经验。 把他们送到霍恩的算术班精进一下概率学后,作为保险经理和贷款审核人还是相当可行的。 “但这有一个问题啊。”凯瑟琳皱起了眉毛,作为顶尖银行家的她一下就看出了关键,“民间放贷人被禁止高利贷了,他们就会把钱存到我们银行里吃利息。 银行里的钱是多了,可你知道农业收成并不稳定,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没有了民间放贷人,他们上哪儿渡过难关呢?” 霍恩两手一摊:“我的建议是教皇宫与美格第商会共同出资建设一个带有惠民性质的普惠银行。 至于怎么贷款、怎么减少风险、怎么深入乡村民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看着凯瑟琳若有所思地在笔记上写了一通,霍恩淡淡地开口道:“有什么想法可以到御前枢机会议讨论,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点,同样可以在御前枢机会议提出。” “御前枢机会议?”凯瑟琳疑惑地抬起头,“那不是你们的最高决策机构吗?我也能参加?” “你不仅能参加,你还能常任。”霍恩解释道,“你是圣女,自动拥有枢机身份,你已经是教皇宫最高决策层了。”教皇宫的最高决策层……凯瑟琳手中的羽毛笔渐渐停下。 在这个瞬间,她才终于对圣女这个身份有了实感,这可不是批发的身份,而是一个相当重量级的圣职。 “好了,这个部分结束了,我们谈下一话题。”放下二郎腿,霍恩抚平裤子上的褶皱,“就是你们美格第银行的拆分问题。” 之前还在为进入救世军核心决策机构而高兴,听到这话,凯瑟琳手中的书卷上还是明显多出了几道褶皱:“你说。” “别紧张,美格第商会银行是其余11家银行的控股银行对吧,那么拆分为两个部分,御前圣女银行与圣库信民银行。” 霍恩从地上捡起一支精致的蓝羽毛笔,扯过一张草纸写画起来。 “两者都要进行宫有制改革,御前圣女银行归属于御前枢机会议,以盈利为主要目的,圣库信民银行归属于教皇宫,主要负责维护经济稳定和调节市场。” “什么是宫有制?”凯瑟琳抬起头问道。 “就是这间银行的持有者是圣父,但由教皇宫代管,个人无法持有,私人股份转化成圣战债券或者五年定期存款。” “那您这无异于取缔所有银行啊。”凯瑟琳看着羽毛笔下的文字,“那些高级合伙人肯定会不满的。” “不不不,那些小银行可以成为被宫有银行控股的银行,仍旧按照私人的方式运营。 我甚至可以给急流市私人银行运行的特许权,但要经过你凯瑟琳的资质审查和审批。 只是你之前持股的小银行,持股者要从你凯瑟琳变成教皇宫。” 霍恩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解释起来:“那些高级合伙人,我不介意在圣修道院或元老院中给他们留一个位置。” 这么做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美格第商会通过银行控股的方式控制了大量的工坊、店铺和商埠。 这一次兵灾,美格第商会损失同样惨重,但凯瑟琳用藤蔓竖起长墙的行为,保存了大量的精华劳动力——各类工匠。 他们虽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坊,可大多技术和工具还在,与原先工坊的依赖关系被打破,正好趁机整合。 霍恩目光灼灼地盯着凯瑟琳:“你的另一大任务就是对各个工坊进行统合整理,尽量以大工坊的形式,将主要相关的工业都集中到一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比如羊毛精梳完不要从城南送到城北,送到同一工坊内的纺纱车间,纺纱机纺完不要从城北送到城南,而是在流水线上送到纺布车间。 纺完布,进行质检,马上就送到隔壁的染布工坊,高效率低损耗。” “织染一体化……”凯瑟琳想起了之前自己的羊毛计划,“不不不,这个应该叫传递式的织染一体化?” “那个叫流水线式,我们还有标准化原则,圣父在极乐山中给过我一本小册子,叫《理性管理方法》。”霍恩想了想说道,“你会在秋暮岛的培训班学到的。” 和凯瑟琳两人将备忘录确认了一遍,霍恩又补充道:“除此之外,美格第商会内部我们还要再安插一些拜圣父会的僧侣。 一方面拜圣父会要发展新成员,另一方面则是要将拜圣父会僧侣培养出合适的银行技能。 然后你最好还要再削减一下市议会的权限,只给他们监督、咨询和提议的职能。” 拿起两人写下的备忘录,霍恩清了清嗓子: “我们重新梳理一遍,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从十月起,到明年十月,完成以下任务: 禁止民间高利贷,拆分重组美格第银行,工匠集中化生产,重建急流市基础设施,配合改造市政厅和法院,最后削减市议会职能。” “一年的时间,不简单啊。”从霍恩手中接过备忘录,凯瑟琳苦笑起来。 “放心,教皇宫将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也会帮你的。”霍恩拿着漆皮封面的笔记本扇着风,“你要是太累,就看看少女恋爱小说放松……” “你再说!” (本章完) 第440章 孔岱亲王:糙! 第440章 孔岱亲王:糙! 弯弯的新月悬挂在黛色的夜空,寥落的几点孤星跟随着夜风呜咽,将漫天的云朵吹散。 月光照在整座高堡市上,让那层层叠叠的高塔披上了莹白色的轻纱。 河水在黑暗中奔涌着,山丘之上代表孔岱亲王的红底金雀纹章旗帜,正好与远方高堡墙头所挂的赫玛石纹章旗重合。 在这杆旗帜背后,是一面敞开了门帘的牛皮帐篷,本次进攻高堡市的全体高级贵族和高阶骑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额头贴着后脑勺,挤作一团,却没有任何人敢说话,比鹌鹑还要安静。 在帐篷的最前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巨人端坐在天鹅绒实木椅子上。 他低着头,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封信,一封被金漆与孔雀羽装饰的信。 向来喜欢摆着司马脸的孔岱亲王,此刻却再也绷不住,他脸颊的肌肉颤抖着,牙齿不断地发出磕磕撞击的声音。 胸口剧烈起伏着,椅子的扶手被他捏得嘎吱嘎吱直响。 “伶牙骑士,你该死啊!”孔岱亲王的巨手将那金漆信捏作了一团,“在你手里,我失去了两个敕令连!两百个好骑士,你该死啊!” 孔岱亲王从喉咙中渗出的声音如同恶鬼一般,尽管眼下正是三伏天气,可场下的那些骑士们却仿佛挤暖一般越靠越近。 “你们继续攻城,我带三个敕令连南下进攻急流市!彻底剿灭那群短毛!” “殿下,恕我直言,但恐怕不行啊。”尽管知道孔岱亲王正在气头上,作为在场最高身份的战锤骑士艾雷恩还是被其他人推了出去。 被渗血的绷带包裹着脑袋,艾雷恩垂着头,正感觉到一阵阵寒意从天灵盖流入。 “你要替那群短毛说话?知不知道你是谁的狗?” “殿下,咱们这一旦南下,放弃了上瑞佛郡的攻势,相当于前功尽弃啊。” “是啊,咱们进攻救世军,则赫玛石军南下击咱们的尾巴,咱们北上进攻赫玛石军,则救世军北上击咱们的尾巴。” “如果要是分兵,那更是得被两者一南一北分割夹击,况且最怕的不是正面作战,而是断咱们粮道啊。” 有了艾雷恩这个领头人,剩余的骑士和教士们纷纷声援起来。 断粮道才是骑士们最害怕的地方,一个超凡骑士想要保持战斗力,每日消耗的粮食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 至于那些高阶骑士,更是每天都要服用魔兽肉来保持战场巅峰状态,更别提药剂和圣水的消耗了。 孔岱亲王带着敕令连在上瑞佛郡和赫玛石军百般交手,就是被卡在了这高堡市城墙前,不得寸进。 虽然赫玛石军同样伤亡惨重,可到底还是守住了的。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孔岱亲王弯下了腰,右手手肘搭在大腿上,眯着眼看向眼前的诸多骑士们。 “殿下,咱们敕令连损失惨重,而本地骑士更是过了服役期限,如今马上就是大豆和大麦的播种季节……” 被孔岱亲王满是怒火的眼神注视,骑士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说,咱们不仅不能留在高堡市,甚至还要退兵?”孔岱亲王踩着地毯从垫高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直到与艾雷恩面对面。 他的下巴都快要戳到艾雷恩的额头了。 “你是说,要我放弃高堡市,像个懦夫一样退回到霍塔姆郡去?” “这次巴尼福斯主教的金漆信正好可以当作理由,没有人会觉得您是懦夫。”艾雷恩辩解道,“退却并不一定是懦夫,勇士一般的撤退也是……” “我勇你马的头!”孔岱亲王抓起案几上的掐丝珐琅酒瓶,狠狠地朝着眼前这些窝囊的骑士们头上砸去,“哦,他们杀死了米扎姆,杀掉了我上百个忠诚的好骑士,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吗?”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甚至让帐篷都鼓动起来,而骑士们再一次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孔岱亲王愤怒的点在场的人心里大都清楚,那就是两周前高堡市的那次事件。当时高堡市内市民们射出信件,要秘密投降,孔岱亲王不顾诸多骑士和教士们劝阻,欣然应允。 结果他在打马入城时,被城内市民用千磅铁砧投掷,尽管他本人借机躲开,但马又死了。 如果换作一座陌生城市,他还不会如此破防,甚至会哈哈一笑,自嘲荣誉的骑士就是常常太过于信任他人而中计。 但问题是高堡市是孔岱亲王的第二故乡,尽管出生地不在这,却是他长大和学艺的地方。 他试图成为千河谷亲王的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算是他的半个家乡,对地理人情等都很熟悉。 在高堡市时,为了保护自己在市民乡民中的名声,他甚至会让敕令连在野外扎营。 莱亚王都长歌城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正是因为信任自己在家乡的声誉,孔岱亲王才会托大地接受这个明晃晃的计谋。 在墨莉雅提女大公和自己之间,他自认为高堡市的市民会坚定地选择他。 结果孔岱亲王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次,现实却让他输得那么彻底。 自那次破防以后,孔岱亲王彻底癫狂,不顾一切地强攻。 他算是放开了手脚,甚至好几次亲自走攻城塔试图先登夺城,但都被那两个封号骑士和墨莉雅提大公本人打了回来。 一个小小的高堡市,三个封号骑士,孔岱亲王屡次受辱,这次南边又传来噩耗,带上之前的,损失了二百名敕令骑士。 这都是孔岱亲王安身立命的老家底啊,他损失了这三个敕令连,这严重程度打个比方来说,就相当于霍恩损失了三个军团。 遭遇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他进入血怒状态太正常了。 站在暴风骤雨的第一线,艾雷恩有些扛不住了,他低下头,使劲地朝着另一名骑士,来自霍塔姆郡的伯爵骑士埃科朗。 这埃科朗才是本次群议背后的主要撺掇者,而且他的妻子来自欧斯拉家族,本身更是具有莱亚王室蓝峰王朝的血脉呢。 埃科朗轻叹一声,站了出来:“殿下,您先冷静一下。” “你也要劝我当懦夫吗?埃科朗!”孔岱亲王烦躁地来回踱步。 “殿下,目前的情况就是再打下去就是离心离德,与其继续进攻,不如先收缩兵力。” “收缩兵力,叫我放弃高堡吗?”迈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孔岱亲王像是一只斗鸡,顶在了埃科朗的面前。 “当然不是,您可以留下来继续攻城,但我得提醒您,目前大部分的骑士都是身心俱疲,再打下去,情况未可知。” “十天之内,我必拿下高堡!” 见孔岱亲王仍然是固执的模样,埃科朗心中暗骂,只能掏出了撒手锏:“殿下,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来自新教皇普利亚诺,一封寄往蔷薇堡。” “威胁我?” 埃科朗没有说话,只是将两封信递了上去。 疑惑的展开手中的信,孔岱亲王一目十行地浏览,突的不雅地伸长了脖子,将眼睛凑在了信纸前。 他眼神中居然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惊,这震惊甚至将他原本的怒火都彻底掩盖了。 这让附近的艾雷恩忍不住好奇,垫脚尝试偷看,却被孔岱亲王宽阔的肩背挡住。 将教皇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孔岱亲王打开了第二封寄往蔷薇堡的信。 看了半天,他狐疑地抬起头:“奥梅斯公爵向来固执,你确定他能听话?” “殿下,您别忘了。”埃科朗胸有成竹地说道,“急流市之战的死亡名单中,可有一个名字叫做玛丽卡,玛丽卡·欧斯拉。” (本章完) 第441章 霍恩:糙! 第441章 霍恩:糙! 在成片成片的棕黑色田地的对面,青葱的丘陵向着远处不断的延伸变高,直到变成一座座横亘天际的高山。 站在霍恩所处的位置面朝那些高山,那么在高山的背后就是教皇国的龙兴之地——大泽乡。 目前流经贞德堡的河水就是来自伊贝河,需要靠着运河与几段支流才能汇入瑙安河。 如果大泽乡疏通河道的新项目成功,那么从秋暮岛就可以直接顺流而下抵达急流市。 当然由于从大泽乡的湖泊到平原,肯定有一段高低差极大的山地河流行船甚至是小瀑布,所以想要逆流而上难度就大了。 但只要能有这条单向的河道,对于封闭的大泽乡来说都是巨大利好。 因为北方碎石原的羊毛就能极其方便地从北芒德郡和上瑞佛郡走陆路南下,抵达秋暮岛中转站,然后顺流而下到达急流市和贞德堡。 急流市繁荣的染料行业就能将这些原料加工成印染的布匹,价格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如果还能将其制作为成衣,那么价格还是再蹦上两级台阶,靠着印染纺织轻工业。 这些靠着星铸齿轮和集中工坊高效率生产出的产品,就能沿着瑙安河顺流而下,直入黄金之地,变成一筐筐的金镑运回。 救世军不管是向西南的法兰输出,还是向东北的诺恩输出,都能换来大笔资金。 一旦这钱滚动起来,霍恩就算是想要强行暂停工业化,都无法做到了。 但那些就太遥远了,霍恩还是将视线转移到了当下。 不远处的草地上,凯瑟琳和让娜正在试验着法术,如今这测试的就是两人对法术的控制以及精准性。 闪电如同风暴在这处山丘围成的洼地中爆鸣,而飞舞的吸血藤则疯狂的撕扯着地面。 旁边满头大汗的黑衣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每隔一段时间就放出几只野猪、兔子、鸡鸭和老鼠。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一开始还和让娜彬彬有礼,可入了试验场,两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上,忽然充满了攻击性。 凯瑟琳施法一下,让娜就要施法两下。 让娜施法两下,凯瑟琳就要施法四下。 一时间在目前的这片法术试验场中漫天都是飞舞的吸血藤和四散的电蛇,纵横磅礴的外溢法力让一些比较敏感的圣铳手都干呕起来。 要知道魔女们的灵魂相当坚韧,不需要像巫师或者眷属那样互相隔开施法。 不断拉扯的法力和法术余波,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太出来,但对于圣眷者来说,就好像是狗听到了高频音波一般。 望着野猪和老鼠被撕裂电焦成一地的鲜血和内脏器官,霍恩都退后了两步,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对于凯瑟琳的法术已经试验了三天了,霍恩每天和她早出晚归,总算是把凯瑟琳植物法术给大致总结了出来。 总的来说,凯瑟琳的法术是控制和催生植物。 但根据实验结果来看,这种催生是一种靠着强行注入法力来提升生命力的行为。 一旦法力无以为继,被催生的植物等到残存的法力耗尽,就会迅速枯萎。 凯瑟琳一般是将植物的催生控制在开期与幼苗期,但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直接催生到结果期。 霍恩尝试过让她催生一株苹果树,虽然撤出法力后,苹果树会迅速枯萎,但结出来的果子却是可以吃的。 留存下来的苹果核也可以再次种下,甚至不影响凯瑟琳继续使用法力再催生。 这就意味着这个法术最好仅使用在一年生植物上,像果树这种能持续结果的就不要用。 此外的另一个局限就是范围和法力,凯瑟琳一天最多施法十亩地,甚至不能连续使用,且同一片土地不能连续施法,一个月顶多施法二百亩左右。 所以凯瑟琳大多将其用在高经济价值的作物上,例如一年生的香料药草和名贵的染料作物。当初凯瑟琳横扫急流市染料市场就是靠着一手大批量的名贵染料。 以茜红为例,这是一种相当娇弱的染料作物,人家都是按盆来种植,凯瑟琳一个种植园干出一个郡一年的茜红产量。 当然这种手段在霍恩看来仍旧是浪费,这种法术应该是用于育种才对啊。 这边还在思考凯瑟琳的问题,身后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冕下。”勒内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霍恩无奈地转过头,看着勒内那张麻木而平静如水的脸,他甚至在霍恩面前都不怎么笑了。 这是为了保证威严,防止属下认为他是小孩而试图欺压和愚弄他,尽管对于那种不长眼睛的,勒内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一次次立威实在太麻烦,况且勒内不是那种能和人轻易打成一片的类型。 说来可笑,勒内今年才十三岁,尽管已经和霍恩一般高了,却还是个小少年的模样。 但偏偏就是这小少年,居然能将很多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早期救世军的那批孩儿军中,勒内是最突出的,随着营养到位,他知识学爆的速度超过了霍恩的预料。 不过随着知识越精进,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不像人类,目前唯一能看到勒内笑容的人,恐怕就只有阿尔芒和杜瓦隆这俩同龄人了。 这也是唯一能证明勒内还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证据了。 “什么情况?” “我们目前得到了最新的情报,这里人太多,不是讲话的地方。” “你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正好要离开一会儿。”霍恩双掌放在嘴边,朝着试验场中的两位圣女喊道。 “你去吧。” “好极了,正合我意。” 隐隐带着火药味的话语,让霍恩感觉不太妙,他只能和在场的几个救世军士兵说好,如果发生什么事就鸣铳示警。 随后这才在周围救世军和宪兵的保护下,跟着勒内登上了马车处。 “两件事。”一上马车,勒内言简意赅地说道,“第一件是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孔岱亲王从高堡撤军了,但他没有走南下的路线,而是向西返回飞流堡。” “感觉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听完勒内的话,霍恩心头一紧,挠起了脑袋,“按照先前的消息,他应该是固执地赖在高堡城下,宁愿三军疲敝都要硬打的啊?” “他并没有完全撤走,而是在高堡市附近新修堡垒,让雇佣军团和本地骑士驻扎,说是什么‘以上瑞佛郡之骑士守上瑞佛郡之土’,不出击只防守,对于高堡仍旧是围城的姿态。” “会不会有诈?是来偷袭咱们呢?” “不可能,那得是拿下安森堡,或者他带着骑士们翻越高山森林,以他们目前的行进路线,这两点都不可能,而且都会提前被咱们发现。” “这个事咱们得好好咂摸咂摸。”霍恩舔了舔嘴唇,“回头让那些情报人员和枢机都来开会,看看到底怎么个事,第二件呢?” “一名法兰商人来找您。” “啊?”霍恩眨了眨眼睛,“接待法兰商人,这不应该是福音庭该干的事情吗?” “不不不,他有一层秘密的身份。”勒内机械地摇头,“他带来了法兰宰相洛恩佐的徽章和咱们的老朋友王宪骑士蒙特亚克的亲笔信。” “洛恩佐?蒙特亚克?法兰人要掺和到千河谷的起义来?”身体前倾,霍恩刚要进一步询问,却听到了两声惊心动魄的“砰砰!”。 “怎么回事?”霍恩猛地推开车门朝外望去,回答他的,是两位魔女充满了怒气的娇喝声。 (本章完) 第442章 两位圣女的关系有点差啊 第442章 两位圣女的关系有点差啊 四匹栗色走马拉着黑漆白边装饰着白屮字斑点的四轮封闭式马车走在田间的道路上,在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穿着短披风的圣铳骑兵以及戴着皮革钉盔的宪兵。 这是霍恩把孩儿军制服外包给贞德堡当地的伊索德夫人的结果。 伊索德夫人则按照古代艾尔人王国的传统,用钉盔帽尖的装饰物来区分不同的从属。 例如宪兵钉盔的帽尖是竖盾形状,守夜人钉盔的帽尖是钩矛,契卡钉盔则是竖眼,不过他们不常戴。 在这辆奢华的马车内坐着的自然是目前急流市的大人物,两位枢机级别的圣女以及教皇圣孙本人。 不过两位圣女现在的模样可不太雅观。 让娜绷着脸,一言不发,洁白的手臂上多出了几道细小的紫色红肿瘢痕,身上的贴身白衣衬衫都撕出了几道口子。 凯瑟琳与让娜斜对角坐着,头扭向窗外,原先柔顺光滑的长发被电焦了一截,满是臭鸡蛋的味道。 霍恩原本是坐在让娜身边的,只不过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没敢上前,反倒是凯瑟琳朝他招了招手。 “冕下,你来帮我剪一下头发吧,都粘在一起了。” 凯瑟琳故意反手去剪背后的头发,将胸口弧形的曲线彻底暴露了出来。 霍恩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去,拿着小剪刀,吭哧吭哧地将凯瑟琳焦粘在一起的头发剪掉。 “真甜蜜啊。”翘起了二郎腿,让娜笑眼睛都看不见了,“打扰到你们了吧,那我走?” “没有没有。”霍恩赶紧放下了剪刀,坐回了让娜的身边,笑意吟吟地说道,“什么甜蜜啊,举手之劳帮个小忙嘛。” “是啊,你去帮她吧,她伤到那么多头发丝呢。” 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说过呢?这种复杂语法的长难句你平时写作业怎么写不出来呢? 由于天气太热,霍恩的鼻翼和脸颊都冒出了汗珠,他用手掌虎口擦掉鼻翼和人中流下来的汗水:“这天气有点热啊,我到这边坐吧。” 重新坐回让娜的身边,霍恩拿出了草药,强行拽过了让娜的手,将绿色药膏涂在红肿的伤口上。 “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看到你们这么甜蜜蜜的,我心里就跟吃了蜂蜜似的,感觉不到疼了。” “我疼我疼,行了吧。”霍恩自认倒霉地慢慢地涂抹着清凉的药膏。 “mulier stulta et barbara[古艾尔语:愚蠢且野蛮的女人]。”望着窗外飞速驶过的树林麦田,凯瑟琳用不大但能叫让娜听清的声音哼道。 原先微微勾起唇角瞬间和眉毛一起下弯,让娜往起一站,却将脑袋咚地撞在了马车顶上。 硬着头皮,霍恩连忙拽住了让娜的袖子,拉着她坐了下来:“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人家又没对着你说。” “有钱人家的小姐……”由于没有文化吃了一个哑巴亏,让娜咬着牙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这些商贾是她仅次于贵族讨厌的人。 看看那拿腔作调的姿态,穿着不知廉耻的衣服,跟他们这些平民没什么两样,却要去学着那些贵族。 这不就是那些贵族的狗腿子吗?要让娜说,这些商人就不该存在,让工匠和劳工自己卖东西不就好了,何必让他们掺和? “她刚刚在说什么?你知道吗?”让娜的嘴巴紧紧抿着,似笑非笑地盯着霍恩。 “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啊。”其实古艾尔语是教士必备课程之一,霍恩虽不如凯瑟琳这么精通,但这种简单的句子还是听明白了。 但他总不能直说吧,这两人还在马车上呢,之前两个人在试验场的时候,就借着“误差”的名义,差点打起来。这要是再挑起什么矛盾,不非得把这马车给炸喽。 霍恩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人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的时候,可是好端端的。 虽说不至于一见如故吧,短短三五日内关系怎么变差了这么多。 这或许与他主动和凯瑟琳拉近关系是有一定关系,魔女可是高端战力,而且两人莫名地聊得来,团结决策层是本就该做的事情啊。 “stulta[古艾尔语:笨蛋]。” “你再叽叽咕咕呢。”让娜冷冷地说道。 给让娜上好了药,霍恩重新坐回了凯瑟琳身边,拿起小剪刀帮着她剪起了头发,低声说道:“少说两句吧,等会还得见法兰人的使者呢。” 凯瑟琳嘴角如荡漾的水波般弯起,温柔地转过身,从霍恩手里拿起剪刀:“那您还是多休息吧,不然马车这么吵,打扰到之后的会谈就不好了。” 让娜盯着凯瑟琳的脸好一会儿,尽管她感觉到凯瑟琳在骂她,却死活找不到证据。 从腰间掏出一把羽毛折扇,刷地打开,遮住轻笑的嘴巴,凯瑟琳水汪汪的眼睛透过眼镜看着霍恩:“您是这么聪明而有学识的人,如果和愚蠢的人待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身体后仰,让娜笑眯眯地看着霍恩。 “为信民服务。”抽出了手帕,霍恩擦拭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我饿了,下车去弄点水来解解渴,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唉等等,我这有水,不用下马车了。”凯瑟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水囊,递给了霍恩。 皮革水囊精致的外层是用丝绸刺绣套起来的,壶口还有银丝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霍恩咳嗽一声,接过了那水囊,满满灌了一口才还给了凯瑟琳:“谢谢。” 两眼直直地看着让娜,凯瑟琳拿起那水囊,擦都不擦,一边盯着让娜的脸,一边喝了一口。 “让娜妹妹看着我做什么,你要喝吗?” “老女人!我才不喝。” 霍恩能明显看到让娜弯起的嘴角颤动起来,而从他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来看,空气中已经出现了细微到看不见的闪电了。 一旁的凯瑟琳也是不遑多让,在“老女人”这个词响起的瞬间,她手指的缝隙间冒出了几条吸血藤的嫩芽。 就在马车内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霍恩勉强带着微笑,端坐当场。 “噹噹噹——” 车厢外阿尔芒敲门的声音响起:“冕下,到急流市了,法兰人的使者刚刚住下。” “太好了。”霍恩猛地打开了马车门,甚至没有用小凳子,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人在哪儿呢?” 霍恩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反倒让阿尔芒不解起来,不就是几个法兰人的使者吗,为何如此着急。 “目前安排在城外的乡间别墅住下,您想要见他们的时候,随时可以召见。”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霍恩火速敲定了时间,“邀请他们来参加今晚的私人宴会,有什么事餐桌上说。” (本章完) 第443章 来自法兰的天使投资 第443章 来自法兰的天使投资 从马车上走下来,卡萨尼便抬头看向了这雪白大理石柱撑起的宫殿,三角形的山墙上满是天使、圣人、火山与藤蔓的石雕。 这里便是阿帕蒂宫,是前任议长的宅邸,和美格第的乌菲兹宫号称是急流市建筑的两颗明珠。 卡萨尼忍不住撇了撇嘴。 千河谷这种被直线线条覆盖,古板得仿佛百年战争前的建筑,作为一个老丘城人,他见得太多了。 在他的家乡法兰的王都,那里已经兴起了更加自由奔放的圆顶、曲线、螺旋形和椭圆形的设计,像这种建筑放在法兰,就等着被其他人嘲笑吧。 “卡萨尼先生,我好像听到了砰砰的声音。”吉加农踩着矮凳,从马车上跳下,却没有对眼前的建筑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怕什么,不过是那些用黑铁管打人的守夜人罢了。” 想起那些带着钉盔发射石弹的瘸腿守夜人,吉加农都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瘸了一条腿,可面临强盗和小偷时,动作可比四条腿的王都治安骑士快多了。 他还记得去年在丘城中央街区,一个治安骑士隔着五米远,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无裤汉抢劫,结果还在慢悠悠地吃下午茶。 非得卡萨尼走过去喝问他,他才会站起身,装模作样地骑上马追击一阵。 但从治安而言,急流市乌菲兹宫所在的这个街区,绝对比法兰任何一个街区都要好。 等到另外两名法兰商人下来之后,四人才重新站好,卡萨尼站在第二个位置,紧跟在吉加农身后。 尽管卡萨尼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公证人,却得到了法兰咨政院的授权,在此次和救世军的秘密接触中担任记录官。 “这边请。” 在几名侍从的带领下,四人走过了台阶,在彩画的穹顶之下见到了传说中的圣孙。 不过卡萨尼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位带领数万农夫击败敕令连的英雄会是一位“高贵野蛮人”,那种气质豪迈品德高尚但没什么文化的英雄。 但那可和眼前这位个子略矮,皮肤略黑,却满身书卷气甚至有些轻佻的青年对不上号。 千河谷也是没人了。 几人一一介绍认识并尴尬地寒暄后,就在凯瑟琳和侍从的带领下一一落座。 桌子上的菜很快便上好了,在霍恩的节俭的要求上,这场对外的宴请算是隆重,可对于这些食不厌精的法兰人来说,不过是中产家庭的级别。 考虑到救世军的出身,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两名魔女的注视中满头大汗地机械吃菜。 反倒是卡萨尼放得开,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很快就将肚子吃得溜圆。 霍恩平时都是以身作则,吃工作简餐,这回终于捞到了一餐好的,当然要大吃特吃。 这一场宴会的前半部分,两个最该谈正事的人反倒是胡吃海塞,迟迟不谈正事。 “卡萨尼先生,您好像一直在看着我的两位女伴?”没有拿什么教皇的架子,霍恩举起手中的银质酒杯,向着卡萨尼举起。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女。”举起酒杯回敬,卡萨尼颇为巧妙地顿了顿,“平常我只在法兰的火刑柱上看到过魔女,会说话的圣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讨厌魔女?” “她们会给别人带来魔女病,这一点确实很讨厌,我不否认。 可那毕竟不是她们本意,看到一个个年轻姣好的面容被火焰吞噬,我同样痛心。”卡萨尼是正经上过礼仪课的,表情和动作滴水不漏。 “圣父会饶恕敌人三次,我想如果给魔女一个机会,她不一定不愿皈依到圣主的信仰下。”霍恩笑着插起一块牛排塞入嘴中。 见卡萨尼还想再说话,一旁的吉加农却打断了他,毕竟这是个敏感话题,而且桌子上就有俩魔女。 要是把他们弄生气了,这餐饭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餐了。 用餐巾擦去了嘴上的油渍,吉加农坐正了身体,终于鼓起勇气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法兰和莱亚向来是友好邦国,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友谊,您作为莱亚王国境内的反对势力,照理来说,我们是不该和你们接触的。 但是,您对于自由和公正的追求,却深深感染了我们法兰国内一部分学者和贵族,希望我们能向您伸出援助之手。” 吉加农说完这些话,可霍恩还是在慢慢地喝着奶油蘑菇汤,感觉像是听了他说的话,又感觉好像没有。看了眼旁边摸着肚子打哈欠的卡萨尼,吉加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不瞒您说,我们无权评价莱亚人的行动,但他们在千河谷的罪行我们是听说了的,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我敢说,如果千河谷是在法兰教会的治下,我敢肯定像蓝血孤儿那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你们知道的,所有人都爱格兰迪瓦,格兰迪瓦支持所有人,他不会放着那些可怜孤儿不管的。” “嘁。”双手环抱在胸前的让娜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来让娜小姐对法兰人有一点偏见啊。”喝了口清醒红茶,卡萨尼振作了精神,对着让娜轻佻地笑道。 “既然你们同情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兵呢?”让娜瞪着他反问道。 卡萨尼微笑着摇头:“法兰王国的领地是莱亚这个夹缝中可怜虫的两倍,如果事事都出兵,那么十万军队都扛不住。 况且我们法兰人生来爱好和平,能不流血解决的问题,就永远不要靠流血去解决。” “我要为此喝一杯。”霍恩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和卡萨尼碰了一下杯。 卡萨尼十分受用咧开嘴看着和自己吃饭一样香的霍恩,别的不说,这位青年教皇可比那位神神叨叨的格兰迪瓦强多了。 要是教皇选举卡萨尼能投票,那换作是现在的卡萨尼,他肯定要投给霍恩。 “看在圣主的面子上,我们不要绕圈子打哑谜了,我就直说了吧。” 卡萨尼用红酒漱了漱口:“洛恩佐阁下想给莱亚人找点麻烦,他不介意出钱看莱亚人丢脸,尤其是那个孔岱亲王。 在我们的预估中,千河谷未来必定是三方割据的形势,我们的咨政院智囊甚至给出了千河谷会分裂的分析。 孔岱亲王的背后有莱亚人,墨莉雅提的背后有诺恩人,您的背后有谁呢?黑蛇湾吗?他们自身都不保!” “我们难道不可以独立建国吗?黑蛇湾不也存在着吗?”让娜再次插嘴道。 “哈哈哈哈。”卡萨尼大笑起来,这魔女毕竟是村姑出身,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在帝国的上亿人口的上千万平方公里领土,要么被三大王国和教会直接掌控,要么就是被间接掌控。 所有脱离掌控的势力,就会被帝国全体群起而攻之,他们决不允许帝国的任何领地脱离帝国,这是一条潜规则。 至于说黑蛇湾独立,那就太搞笑了。 他们存在只是因为帝国需要他们存在,而且黑蛇湾背后甚至还站着血肉王庭,他们也不是独立存在的啊。 “起义军占据一地的事情,帝国的历史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长歌城中,坐在莱亚王位上的蓝峰家族,谎称是三头马家族的后裔。 但你知道吗?他们第一代先祖,就是在帝国大混战期间自立为王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那后来不还是变成了一位尊贵的帝国伯爵? 能够在帝国内独立出去的国家,恕我直言,到目前为止是零。 我不可否认,未来或许会有,但我想不会发生于我在世的这六十年。” “我能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而不是诺恩人呢?”凯瑟琳用茶匙搅着瓷杯中的红茶,淡淡微笑,叫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容许了南方开拓地的申尔马特迪农民共和国,容许了西兰群岛的总督公司,我们的附庸和领地千奇百怪。 我们法兰是整个帝国内最先进,最文明,最开放包容,最松弛的王国。 莱亚、诺恩是不可能接受一个所谓天选教皇的小王国,可我们法兰却可以,只要你们对外声称是主教,我们不介意你关起门来当教皇。” 霍恩听了半天才开口反问:“可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我们要削弱莱亚人,夺回风车地。”卡萨尼竖起了最后一根手指,“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你们的市场,未来不管我们确定了什么协议,互相开放市场和统一关税永远是第一位。” “冕下,您觉得怎么样?”吉加农目光灼灼地盯着霍恩。 (本章完) 第444章 《南千河谷自由贸易协定》 第444章 《南千河谷自由贸易协定》 对于吉加农和卡萨尼的提议,霍恩当然是不可能直接答应。 他只是用“老大往往是空架子”来推托过去,然后便在第二天召开了枢机会议,开始与几位枢机商讨这件事情。 对于救世军内部的商贾市民势力,对于法兰人的援助,自然是相当欢迎的。 经济繁荣了,他们这些人才有存在的必要,否则只能摇尾乞怜地吃救世军的军用订单。 甚至一部分军队势力也是欢迎的,如果想要击败孔岱亲王,他们需要更加精良的武器和数量更多的士兵。 因为他们知道军队销很大,如果法兰人能补充一点自然是好的。 还有一批人则认为法兰人掺和进来会慢慢渗透救世军,导致大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当然,绝大部分人都是铁杆保皇党,看霍恩支持什么他们就支持什么,反正霍恩就是对的。 这就是霍恩血汗长路上事事亲为带来的后遗症,不少救世军成员和元老都有这种心态。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学问,更没有独立思考的习惯,反正跟着圣孙走就对了。 由于霍恩有最后的拍板权,这些枢机会议的参会人大多只能起到一个咨政顾问的作用,最终的决定还是得霍恩自己来下。 连续开了三天的会,召见了好几位银行家以及拿到了阿尔芒收集的资料后,霍恩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法兰王国的这协议是衣炮弹,霍恩暂时没有能力把衣吞下去炮弹打回去,但至少把炮弹吐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必须在双方的协议约定上做文章。 在会面的第四天,霍恩终于召见了卡萨尼,并开始了长达十二小时的协议签订环节。 在狭小的书房内,几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每次卡萨尼提出一个方案,就被霍恩一句“好方略,但我想稍作修改”然后就把方案改得面目全非。 作废的支援协议叠起了砖块那么厚,甚至逼得卡萨尼几次离席,怀疑霍恩到底是不是带着诚意来的。 到后来他倒也释然了,毕竟外交工作就是如此,各为其主罢了,要是签订得很快捷方便,那大概率就只有投降书。 随着蜡烛摇曳起来,为了法兰王国精疲力尽的卡萨尼与吉加农等人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他们到另一个小房间内开了一次小会,终于和霍恩提出的计划达成了共识。 这份《南千河谷自由贸易协定》草案就热气腾腾地出炉了,当然这只是敲定了大致的范围。 具体的数字,例如不同货物的关税、支援资金的具体到账等等还需要后期继续讨论。 但这协议的签订过程总算是结束了,看到霍恩没有再继续赞同是“好方略”,几位法兰大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份贸易协定从明面上来说,就是南千河谷三郡(郎桑德郡、下瑞佛郡与卡夏郡)商贾与法兰王国王室商会签订的民间贸易条约。 千河谷本来算是教会尤其是莱亚教会的核心领土,这种民间贸易条约放在以前一定会被搅和黄。 但如今的南千河谷教会,除了卡夏郡西北和上瑞佛北方两个乡外,剩余的地方教会基本都被清扫了个干净。 而且三郡中的卡夏郡甚至与法兰王国接壤,虽然接壤的地方刚好是教会势力残存地区,但他们是不敢再对法兰人动手了。 目前莱亚王国一王两公正打着内战呢,他们动了手,可没有谁来保他们。 “几位先别走,我刚刚已经让厨房做了一些热汤和烤圣孙鸭,正好能作为夜宵。”凯瑟琳看着正在和吉加农做最后收尾工作的霍恩,对着几名法兰使者笑道。 潦草坐着的卡萨尼立刻挺起腰背,连肚子都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烤圣孙鸭是什么?” 对于生性好美食华服的法兰人来说,对新食物和新服装的好奇不亚于对新开拓地的渴求。 “这是冕下亲自研制的烤鸭,使用麦芽刷浆,风干半天后,用砖炉果木烘烤,吃的时候要用蜂蜜和红面包酱,贼讲究。” “红面包酱,这我还没吃过呢。”本来就饿了一天了,经凯瑟琳这么一说,卡萨尼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要是之前还没签订协议,为了防止耽误大事,他肯定不会做什么。 但如今事都做成了,那股子懒散劲又上来了,如果那烤鸭好吃酒好喝,稍微让点利又如何。 “吉加农,别看了,跟个莱亚人似的,小气死了。” 夺过吉加农的位置,被这一天商议搞得烦死了的卡萨尼拿起那协定:“霍恩阁下,咱们先把主要协议念一遍,大差不差,我就把协定寄出去了。” 原本还是一一确定的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样更好,你念吧。”“第一,贸易协定签订期间,法兰人承诺拒绝接受任何与他国共同进攻千河谷的提议。” “赞同。”这就是在对帝国宣布,救世军这三个郡,我们法兰人罩着的。 “第二,金盏商会将分多批,在一年内从美格第商会手中认购价值5万金镑的圣战债券,至于利率,我听说你们的利率是10%?” “对。”霍恩点点头,直言不讳。 凯瑟琳马上在后面补充道:“但那是为了筹备战争的债券,这新的对外债券,我们会有专人来计算具体的利率……” “不用算了,按4%算吧,这点利息分红,富饶的法兰人看不上。”卡萨尼大大咧咧地摆手道。 4%的利率在这个普遍高利贷的帝国中,算是几乎无息的贷款了。 “第三,美格第商会与法兰王家商会合资建立一个法兰千河谷投资银行,并发行债券。 我们会号召法兰市民与贵族购买该银行的债券,银行每年付给利息。 但具体有多少人会购买,我们并不保证,所以我们购买圣战债券的三分之一需要注入投资银行作为股份。” “同意。” 这个银行和那个金盏商会就是法兰人给霍恩支援的通道,主要就是几个千河谷本地的法兰商会组成。 通过这个投资银行,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从富饶的法兰王国流入救世教皇国。 “第四,法兰会迁移一批移民,其中包括失业破产的工匠,信仰异端异教的市民,被法王流放的劳工无裤汉,和十几个意见激进或决斗杀人而不得不外出避风头的大学生。 他们的人数大约在一万,会分五到六批进入,以无裤汉和破产工匠为主。 这些人千河谷投资银行会投钱给他们在本地建立工坊,他们会在救世教皇国的范围内开商铺,并且开放边境,允许法兰移民进入。” “同意,但他们的身份不能再是法兰人,而是本地人,必须进入户口册。” “可以接受。”卡萨尼拿起笔划了两下,“但你不能强迫他们入籍。” “当然不会。” “那好,第五条秘密条款,假如救世军驱逐了千河谷教会,那么就要加入法兰王国的市场,双方协商统一关税,并互相宣称友好关系,最好能是联姻。” “别的都可以,联姻恐怕不行,我是教皇,不能娶妻生子。” “怕什么?”卡萨尼诧异地看着霍恩,没想到他在这个上面居然如此纯真,“哪个教皇的私生子不是一大堆?你给个第一情妇的身份就行,这都有人上赶着呢。” “到时候再看吧,不要讨论还没发生的事情。”霍恩揉着太阳穴,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双方将最后几条细则,比如交付时间,互相尊重的原则等等细枝末节读完,这份《协定》就算是彻底敲定了。 只要蒙特亚克同意,那么就能够直接签署了。 “签署的当天,我们会一次性认购8000金镑,其中2000金镑会用半身胸甲和单手武器来抵,记得把你们那个盔甲和刀剑的图纸送到我住的别墅。”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卡萨尼还是得做一做面子工作。 要不然等救世军穿着一水的法兰制式半身甲上战场,那莱亚人就是傻子都知道是法兰人在捣鬼了。 虽然他们现在就能猜到,但他们没有证据啊,制式盔甲就有点过分了。 卡萨尼看着正在重新誊抄的僧侣,笑着对霍恩问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确定不允许商会直接进驻,他们愿意一次性为您提供超过2万金镑的献金,且每年给您个人900金镑的收益。” “我当然愿意大小商会进驻,但那要等到救世军完全击败千河谷教会并独立,到那时我会建立一个证券交易所,保证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我等着那一天。” 在确定了协定的签署后,吉加农就匆匆带着协议草稿去找蒙特亚克了。 他临走前还留给霍恩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已经确认孔岱亲王带兵返回了飞流堡。 这就意味着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了。 外出作战多日,很多士兵都累了想家了,正好狗狐乡的贵族们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霍恩便准备回贞德堡。 在8月中旬,留下了十几个军官训练和招募本地士兵,霍恩与两个军团,带上第一批2000人移民,向着快乐老家进发。 (本章完) 第445章 洗衣工坊 猪肉与单肩披风 第445章 洗衣工坊 猪肉与单肩披风 用篮子提着一筐衣服,波纳托和同伴走在贞德堡的大街上。 大军得胜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贞德堡,人们在最初的狂欢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不过就从市民们红润的脸颊来说,他们可是靠着圣战债券狠狠吃了一笔。 波纳托本来想买的,但是由于没有登记身份,以至于没有买成。 来到外围的菜市街,小摊小贩早就支起了棚子,将水果蔬菜和新鲜的鸡蛋肉食放到木框中,摆得满满当当。 由于菜市街有守夜人与护教军把守,很少有人敢搞事情,所以周边的菜农们在摆摊时第一选择都是菜市街。 只有菜市街位置满了,才会去别的地方叫卖。 “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 “卷心菜,贱卖!卷心菜,贱卖!” “阿妈,我要吃烤薯根!” “这不是饼干,这是炼金产品,遇水变大变高……诶,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没有资格证就不许卖洗礼产品了,我不服……” 一名贩卖假货的骗子在众人的嘘声中,被几名守夜人强行拖到了街角,一脚踢在屁股上,将他踹出了街外。 “买几斤猪肉吧?叫那家做鸡蛋肉饼的大婶做一点吃,塞奥多拉大人好像很喜欢。” “多买几斤吧,风干成腊肉路上吃。”同伴赞同了波纳托的说法,“别处的猪肉指不定就不止这个价格了。” 在霍恩放开了山林,并实行了分田计划后,为了保障肉食,对畜牧业进行了免税,普通农户到集市贩卖牲畜时,不需要缴税。 由于薯根祛毒的方法普及,农夫们普遍开始使用薯根喂猪,四磅薯根配猪草能长一磅猪肉,一亩山地能出上千磅的薯根,净产量大概900-1200磅之间。 一亩山地或荒地大约能养两三头猪,外加还免税,平原地区还好一些,森林和山地地区养猪都养疯了。 今年的猪肉的价格比前年低了三成还多,这还是教皇宫大量收购猪肉强行维持价格的结果。 来到肉铺边,波纳托看到百户长们正站在马车旁,围着一头魔物田鼠尸体。 这应该是几个百户长合资购买的,因为他们正为了如何分割而吵得面红耳赤。 要知道,根据枢机会议下发的文件,护教军队长们的政绩考核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超凡率。 而护教军队长们政绩考核结果,也是百户长们政绩考核评级的一部分。 这些百户长们甚至会自己贴点钱多买猪肉,让护教军能快点练出超凡来,在秋收的大会中好好露一次脸。 毕竟根据马夫和技女们的小道消息,秋收后就有可能要开始实行科层改革了。 谁当孙子谁当爷,就看这一下了。 两人刚掀起肉铺门帘,一位屠夫正将边角料碎打包送给一对母子,见波纳托两人来了,摊手道:“来晚了,刚刚是最后一点,不新鲜的肉还有,你们要吗?” “那当然不要。”同伴不死心地问道,“下一批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看车子什么时候来,一般是正午。” 看着天上的太阳,那同伴对波纳托说:“你先去把衣服送到洗衣工坊,我在这等着,等会去河边会合。” 和同伴告别,波纳托提着一筐衣物来到河边。 一间一层多高被分成一个个小格子的房屋出现在眼前,漫天的水蒸气遮蔽了视线,蜂窝煤炉上水开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在朦胧的水蒸气中,来来往往都是些身穿单薄衣服的穷苦女子。 在神艾帝国境内,在城市里洗衣是一件相当耗时耗力的事情。 因为这个时候的衣服质量都很差,洗衣服之前需要先检查衣服把破口缝好,否则洗完后小口马上变大口。 检查完破口还要根据脏污类型和布料类型再分类,尤其是呢绒衣服,浣洗方法不对,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洗之前要一整天的时间来浸泡,让脏污自然溶解,然后才能继续清洗。 由于没有室内排污设施,需要先把脏水桶提到外面倒掉,然后再去井边河边排队打水。然后就是搓洗环节了,不同的衣物要倾倒不同的清洁药剂,有时候在第二次清洗时还要添加少许蓝色染料作为增色剂去掩盖清洁药剂对衣物的腐蚀。 最重要的是,这个活需要大量的热水,而城镇中的木柴价格不菲,所以正常家庭是一周一洗,很多单身汉或者劳工的衣物甚至是半年一洗。 不过随着蜂窝煤的出现,燃料价格骤降,洗衣的成本总算是打下来了。 可它耗时还是过长,所以很多单身工匠就会委托一些寡妇或老奶奶帮忙洗。 这些寡妇和穷苦妇人一合计,发现居然能赚不少钱,就开始收费。 一些脑子机灵的市民发现商机后光速入场,开起了洗衣工坊,成功挤掉了那些寡妇和老奶奶的业务。 于是,在霍恩不知道的角落,洗衣工坊这项生意悄然普及开。 由于是统一浣洗,大批量购买清洁药剂与蜂窝煤,且地址就在河边,甚至还有专门的洗衣女工,所以洗一件衣服的成本比普通家庭要低得多。 很多市民和工匠发现,他们洗一次衣服的钱比原先买木柴的钱多不了多少,马上就用脚投票。 他们的妻子很满意,因为洗衣服的热水需要在炉灶上加热,这无疑会破坏她们的日常烹饪和其他家务计划。 很多寡妇和穷苦妇人都会到洗衣房打工,不过由于社会风气的保守,她们必须系上头巾,满头大汗地在漫天水蒸气中工作。 波纳托看到几个妇人正在咳嗽,想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肯定相当不容易。 把衣服交给洗衣坊的人,拿了号牌,盖了印章,波纳托就闲庭信步地去了河边。 同伴早已在河边等待,手中还提着几磅猪肉。 “怎么了?”见同伴看见自己却不走,波纳托好奇地凑了上去问道。 “封路了,走不出去,救世军回城了。” 在急促的笛声和鼓声中,欢呼声和孩子追逐的声音依次响起。 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一排整齐的救世军战争修士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在城外就换好了衣服,作为仪仗队率先入城。 这礼服由伊索德夫人的成衣工坊设计并缝制,上衣是棕黑色的立领茄肯外套,肩膀上用扣子连着外面的袖子。 袖口探出了一圈白色的修米兹衬衫内搭,他们在行走时挥动手臂,与红色的绶带和腰间的圆弧护手剑摩擦着。 下半身则是束腿长裤,与这个时代常见的灯笼裤不同,它直溜溜的形制瞬间让每个士兵都拥有了直而长的腿。 与帝国常见军服最不同的,就是他们有一件单肩半披风,这披风仅在左肩,下摆刚好遮到了屁股的位置。 这是伊索德根据古库什人斜披半袖设计而来,由于库什河草原昼夜温差大,而且骑马时寒风很容易带走热量。 所以当时的古库什骑兵都会在衣服上多穿一件,然后只穿一个袖子,冷了就穿上,热了就脱掉。 伊索德根据这个记载以及民间常用的斗剑斗篷设计出了这种半肩短披风,并附加了大量的编绳设置同时在肩膀的纽扣处增加了齿轮纽扣。 这无疑让这披风显得精悍灵活又华丽。 呆呆地看着眼前走过的黑衣士兵,波纳托忽然有些羡慕他们,如果自己能得胜归来,并在这多人的欢呼声穿上这衣服走过。 那就是断手断脚他都愿意啊。 这么想的不止是波纳托,旁边的那些其他市民和劳工有不少人都看呆了。 这么漂亮的衣服,恐怕连骑士都会羡慕吧。 可以预计的是,今年下半年的征兵将会变得异常火爆。 羡慕到面目扭曲的波纳托紧盯着走过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从港口处,坐着敞篷马车驶来的圣孙霍恩。 霍恩还在乐呵呵地与民众们挥手致意。 “诶。”同伴拍了拍波纳托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看那船上,那不是卡萨尼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本章完) 第446章 对贞德堡的规划 第446章 对贞德堡的规划 霍恩坐着敞篷马车,被左右两名圣女夹着在圣临厅前下了马车。 回到了熟悉的圣临厅书房,让娜轻车熟路地去书房里间的卧室洗脸换衣服,反倒是凯瑟琳有些局促地坐在了一张麦秸垫的椅子上。 霍恩将帽子挂到衣帽架上,对着凯瑟琳歉意一笑:“我去洗把脸,你先等等……让娜你好了没,我要进来喽。” “穿裤子呢,马上。” 换上了一身清爽男装的让娜从里间走出,学着凯瑟琳朝着窗外眺望:“你在看什么?” 凯瑟琳目光炯炯:“外面的广场周围,那些房子都是完好的,为什么要拆掉呢?”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在凯瑟琳面前显摆的机会,让娜叉着腰高扬着下巴道:“这是我们救世军对贞德堡的改建计划,告诉你,以后我就是贞德堡的主保圣女了。” “真厉害。”摆着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凯瑟琳像是逗小狗般夸赞道,“那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让娜不觉有异:“因为贞德堡要增加城市人口,进行原工业化,提升劳动力水平和效率……诶,是你问我的,为什么不好好听人说话?” “抱歉,我在观赏这座城市。”凯瑟琳指着那数百飘起的黑烟问道,“这不是在中午吗?他们为什么就开火了。” “因为今天是周日啊。” 在帝国一般都是早上九点多以及下午四五点吃饭,午饭一般都只有干体力活的弄点黑面包对付一口。 不过在蜂窝煤普及与粮价恢复正常且取消了苛捐杂税后,不少市民和工匠家庭在霍恩的倡导下,开始慢慢推行三餐制。 一些城镇的家庭会在周日休息时全家团聚吃午饭,并进行餐前祈祷,他们将其视作带有宗教仪式性质的聚餐。 “你知道要怎么改建吗?”凯瑟琳继续发问。 让娜挺直了胸膛,大声道:“不知道。” 那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凯瑟琳无语靠在了椅子上。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计划。”从里间走出,霍恩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他用手帕擦着手上的水迹,同样走到了窗户边,“等会马德兰会把相关的计划书发给你,不过得等到你的第一次枢机会议之后。” “第一次枢机会议?这么快?”凯瑟琳可是刚从船上下来,这一刻不停就要去参加会议吗? “对,我们救世军上下都是快铳手,适应不了可不怪我们。”来到自己家的地盘,让娜显然底气足了很多。 “本来应该是周五开的,但为了忙活我们进城的事情耽搁了,拖到了周日,正好要把你介绍给其他枢机们。”霍恩看看房间中的发条钟,“咱们先去吃午饭,休息一下就开会。” “那我能去洗漱一下吗?” “当然可以,让娜,你带她去。” 自己一个人靠在窗边,霍恩看着被杠杆滑轮起重机吊起的房梁,以及周边指挥的建筑工,陷入了沉思。 他目前计划在贞德堡建立出两个城区,分别位于贞急(贞德堡-急流市)运河的两侧。 北岸将会是工业区和港口区,南岸则是主城区。 主城区就是居民区和商业区,霍恩计划拆除部分住宅,将胜利广场的区域扩大两倍。 然后中间装上急流市那种喷泉和圃形成城市环岛,侧面则是用作集会的广场本体。 然后将官方建筑集中到广场附近,形成官邸区,这样集中管理和进行安保,比原先那种分散式要好得多。 居民街区则在原先基础上拓宽街道改建,不过那样会扩大城市面积。 为了解决通勤问题,要么就是建设楼房,要么就是发展公共马车。 在主城区东侧靠近河流的菜市街区域,则会扩张成商业区,用于和外来商人和乡民进行商品交换,以及普通平民的娱乐。 与南岸主城区遥相呼应的就是北岸的工业区,所有工坊都必须搬迁到北岸工业区,霍恩计划再挖几条沟渠,方便工坊排污和治理。 原先的贞德堡是有四五千人居住在城内,上万人居住在城外郊区,或多或少地形成了城郊集市和参与城市运行。 换句话说,整个贞德堡本身带上附近的城郊大概有一万四五千人。 经过先前的几场战事,情况则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人口增减过后,贞德堡附近的总人口大概只有9500人。其中服务于第一产业的,带上其家属大约有2000人,主要从事的就是水果蔬菜种植、养鱼业以及畜牧业。 而第二产业就是各种作坊,包括织布工、铁匠、制鞋匠、面包师、陶工、木匠等等,估计有5000人以此谋生。 至于第三产业就是商业和服务业,大概有2500人,主要职业包括小店主、会计、代理人(中介)、伙计、抄写员和公证人等。 这服务于商业,城内有名有姓的那部分商人,经过前前后后一通清理后,还剩商人家庭40户,贷款代理人12户。 所谓的贷款代理人,其实就是原先的放贷人,不过被霍恩收编到了贞德堡圣庭银行中罢了。 按照霍恩的规划,要把城内城外连成一体,将大量居住在城外的民众迁入城内,将人口提升到至少12000人。 这样先将一部分乡民变成市民,否则接下来贞德堡的产业转型,将会出现不小的劳动力短缺。 作为郎桑德郡首府的贞德堡,霍恩对它未来的期许在于两个行业,第一个是工具制造,包括木材加工和金属冶炼,第二个就是造纸与印刷行业。 前者自然是很好理解,郎桑德郡是农业郡,附近的环境中没有大的矿山森林,无法规模化地大批量进行木材加工或冶金。 那么靠这种简单的基础加工业混饭吃就没可能了,那么就必须走高附加值的加工行业,但本地工匠的技术水平又不太过关。 于是霍恩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工具制造上,锄头、草叉、牛马犁、锤子、工艺装备…… 尤其在接下来的原工业化中,霍恩将大幅推动工坊建立,对制造工具本身的需求量并不小,且技术含量并不算高,正好能慢慢拿来练手。 别的地方,这么练手可能是要亏惨了的,但在郎桑德郡就不一样了。 因为朗桑德郡作为一个农业郡,他治下的农民居然有钱! 简直是神迹! 在这样的一个农业郡,农夫对土地改良和高效率生产的渴望是掩盖不住的,对于良好农具的需求是极大的。 农夫卖粮换钱买农具提升生产效率,工匠卖农具换钱买粮练技术。 如果说在贞德堡,工具制造这个市场本来就有,霍恩只是将其扩大了,那么造纸业与印刷行业就是完全的市场空白。 这是因为随着霍恩救世军政府管理的精细化,对纸和墨水的需求越来越大,各个部门普遍出现了抄写员与纸张不够用的情况。 尤其是给每个百户区的告示,时常需要抄写员加班加点地重复抄写,制作印刷凸版却常常是用一次就不会用第二次。 所以很多时候,抄写员和印刷工会将凸版裁剪下来,然后重新拼接印刷,最后在无法重复的地方留下空白,手动抄写。 这种活句印刷,就隐隐有活字印刷的雏形了。 后期随着救世军规模的扩大,尤其是后面霍恩还想建立档案系统和报纸,对纸和抄写员的需求更大。 相对于雇佣一个抄写员,霍恩认为制作一台活字印刷设备更加划算,因为抄写员没法007加24小时连轴转。 况且贞德堡没有那么多抄写员可供霍恩挥霍。 所以他已经对境内悬赏100金镑,让工匠尽量在年前设计出一种可用的黏性油墨。 甚至材料霍恩都给好了,灯黑、烟灰、亚麻油、松节油,历史上的古登堡就是靠着这几样东西,研制出了能够用于活字印刷的油墨。 只不过霍恩不知道具体的配比和制作流程,就只能靠工匠们自己去试了,反正霍恩把控制变量和实验法交给他们了,能节省很多时间。 活字印刷下,印刷质量不如雕版,但反正都是些一次性的告示和文书,不需要太好的质量。 除此之外,还有螺旋式手板印刷机、铅锡锑活字套件霍恩都向各个行会和工匠团体悬赏了,并承诺将拿出3%的收益给予发明人。 他们能不能拿出来像样的产品,霍恩只能是看命了。 “我洗漱好了,现在去吃午饭吗?”重新梳了一遍头发,补了妆的凯瑟琳光彩照人地走出。 身后不着粉黛的让娜虽然水嫩到根本不需要化妆,但却还是不满地撅起了嘴。 “走吧。” (本章完) 第447章 弗里克文理中学 第447章 弗里克文理中学 当霍恩和凯瑟琳进入这间会议室时,长桌上已经坐满了,几位枢机们都在。 霍恩先是介绍了凯瑟琳的身份以及其事迹,枢机们马上下意识地鼓掌欢迎。 只不过作为首席枢机的马德兰鼓掌时相当真诚,其余的人眼中对凯瑟琳都是一种审视的态度。 他们这些枢机都是从古拉格时期走过来的,对初来乍到就登上高位的凯瑟琳肯定是不太信任。 “马德兰,你来念一下目前情况的报告。”这种事情霍恩知道没法解决,只能慢慢来,便直接让马德兰念起了报告。 “按照乡来划分的话,目前教皇宫已经控制了六个乡。 在郎桑德郡的分别有四个,大泽乡、库什领、伊贝乡和金河乡。 在下瑞佛郡的有两个,狗狐乡和孨河乡(急流市所在的乡)。 还有小池城还在请求我们驻军,他们所在的多克乡,目前算是我们的盟友地位。” 在帝国境内给乡郡起名都是两种,第一种就是以古代称谓的地理特色做名字,如狗狐乡的狗狐都被捕杀光了,可还是被称作狗狐乡。 第二种就是长久以来都是某个贵族的领地,以至于过去的古代称谓都忘了,就会以贵族家族名来命名,例如库什领和多克乡。 霍恩摸起了下巴,救世军是靠着干掉库什公爵起义成功的,如今核心领地还挂着库什领的名字,应该改个名字才对。 回头让那群无所事事的元老去干吧。 “人口方面,我们主要的核心领地有三块,大泽乡、库什领以及伊贝乡,三个乡加起来人口大约在34万人。 更南边的金河乡大概还有28万人,但这个数字是阿尔科家族那个老祖母报的,所以不太可信。 至于狗狐乡和孨河乡目前还没能进行《圣国田亩制度》改革,无法确定具体的人口,以纸面来计算则有25万人。 根据这些数据,整个郎桑德郡大概有62万人,半个下瑞佛郡有25万人,咱们名义控制的人口有87万人,实控人口约有34万人。” 这个数字看着不少了,但其实和帝国一比算是挺少的,就这34万人硬生生靠着离谱的组织度和圣铳赢下了一场场胜利,才能走到现在。 但凡是输掉哪怕一次战役,对于整个教皇国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想起了那南方的金河乡,霍恩等到马德兰说完这一段,便敲敲桌子:“那位老妇人,黑山堡条约执行得怎么样?” 马德兰一伸手,旁边的僧侣就递上了一叠文书,他翻看着说道:“在税收上,尽管我们要求降到三成五,他们倒是挺听话,甚至降到了三成……额,对库什人降到了两成,剩余的莱亚移民来补。” “那贵族子嗣到达贞德堡了吗?”让娜跟着发问道。 “还没有,他们目前还在黑山堡附近集结。”读到这,马德兰的神色微动,“这些贵族子嗣将在这个月下旬前往秋暮岛,在秋暮岛的弗里克文理中学上学。” 弗里克学校计划是由马德兰提出的教育计划,但凡是冠以弗里克名字的学校,都是元老院出资建立,对本地学生是免学费的。 但是名额有限,收完即止,这个算是霍恩小规模试点义务教育。 目前教皇国在贞德堡和秋暮岛各有一所弗里克小学,由原先被困在修道院中的修女担任老师。 其中大多是没钱送去正经识字,但又渴望读书的普通平民孩子。 至于秋暮岛的弗里克文理中学同样是教皇国出资,面向12到16岁的青少年建设的学校,类似于这个时代的廷臣学院或骑士学校。 不过他们学习的并非马术或者剑术,而是自然神学、法律、数学、古典文学等等,其中高年级还会有专门的军官班。这些军官班就是预备役军官,他们加入军队就可以先从战团长哨兵干起,然后直接下放成旅队长接着就是师队长。 就算没能进入军官班或者没有拿到推荐信,他们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去救世军政府寻求机会。 有弗里克文理中学这个背景,不管是当文书僧侣还是加入守夜人亦或者护教军都是相当方便的。 该学校目前采取推荐制,霍恩给元老、军团长、一部分亲善商人、部分百户长以及行会会首都给出了推荐的名额。 第一批弗里克文理中学的学生仅招收400人,霍恩给他们提供了200个名额,还有50个名额给了孩儿军的孤儿们,50个名额给了两个弗里克小学。 剩余的100个名额就给了金河乡的库什人小贵族子嗣们,当然,他们每年的学费是4金镑,大差不差正好能覆盖其他人的学习成本。 “我先说好哈。”让娜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些贵族的孩子,在踏入我们土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贵族身份,只能算是小地主家的孩子。” “这是当然,他们本来过的就是小地主的日子。”布萨克点头应承的同时话锋一转,“我敢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贵族子弟’欺负人的情况,但也不会有咱们欺负‘贵族子弟’。” “希望如此。”让娜对于黑山堡的和约本就不太满意,认为是形势所逼吃了个大亏,闷闷不乐地坐回原位。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指示马德兰继续说下去。 当初签订这个和约的确有些赶,毕竟战争在即,在霍恩消化掉手上的34万人之前,这些库什贵族只能先放一放。 对于这些库什贵族,霍恩是接触过不少的,单从他认识的一些库什贵族青年来看,居然没有多少贵族的陋习。 由于外界的压迫,伊贝的库什骑士们有着与山地五郡其实类似的习惯,他们居然得和他们的子民站在一起! 领地的缩减和司法的不公,使得库什骑士们不得不亲自参与劳动,考虑平民们的意见。 外乡移民贵族对本地库什骑士的通婚,要求极高的嫁妆,逼迫库什人不得不内部通婚,甚至和领地内平民通婚。 一个庄园内的库什骑士与其说是领主,反倒更像是大家长的角色,因为庄园内大小农夫全是亲戚。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他们有特权。 当库什贵族打死一个农夫居然会被外乡骑士和教会找茬,无法免罪甚至要判处高额赔偿时,库什贵族和库什农夫在教会面前都是一样的绵羊。 只不过前者还得服一项名为战争的劳役罢了。 教会试图用这个方式软刀子割肉,把库什贵族一点点割死,结果给霍恩割出来了意外收获。 那就是这群库什人有着强烈的恐惧感,极端的压迫下诞生了库什骑士极端的团结和身份认同。 尤其是纯血老库什人霍恩在黑山堡干翻了教会军队后,大量欺压他们的外乡贵族被霍恩处死或被老祖母处死。 原先的外乡骑士抢着改为库什姓氏,库什血脉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种变化给库什骑士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灵震撼,以至于钱交付质子当冤大头都是抢着来。 这一代库什骑士的习惯可能改变不了,等到二代三代可能就又要变回贵族老样子了。 对于这种相对开明的势力,霍恩需要在他们因为恐惧而诞生的开明性消散之前,包容这批可靠兵源的同时彻底将贵族革掉。 “经济方面的事情,先跳过吧,我想先听听军队的情况。”霍恩抬起头,对着马德兰说道。 (本章完) 第448章 军队支出与军队收获 第448章 军队支出与军队收获 “……军队方面,目前我们在册士兵与军官7200人,在册护教军6300人,在册预备役护教军12800人。 在册士兵中,圣眷者约有3210人,圣军士(呼吸法)约有3450人,总超凡率63%。 给在册士兵支出的每月薪水为4814金镑,非战时薪水为2500金镑,目前已支出13628金镑,本年度士兵薪水支出预估在25942金镑。 目前军队装备分三块,近战武器类、盔甲与圣铳。 两座圣铳工坊:秋暮岛圣铳工坊每月能产出120杆,灰炉镇圣铳工坊每月能产出300杆。 一座盔甲工坊:每月80-100套。 目前共产出1500杆圣铳费2250金镑,400套盔甲3330金镑,配套的近战武器、衣物等杂物5500金镑,还有带上训练支出920金镑。 目前已支出25620余金镑,年度预计支出37940余金镑,还好尚未超过4万金镑的预算。” 一支几乎是纯步兵的军队,不到一万人,不不,应该是8个月就需要费接近4万金镑。 凯瑟琳被这个财政报告说得都有些发愣,她不是没有买过雇佣兵,要知道一个帝国雇佣兵的普通步兵周薪就5第纳尔。 她之前打包雇佣了一支2000人的雇佣步兵团,一年的支出都没有3000金镑,因为她的这3000金镑是不包含伙食费与武器装备的。 甚至不打仗仅驻扎的时候,凯瑟琳都可以借口不发薪水或只发低薪,就算是老雇佣兵首领都找不出错处来。 如果按照雇佣兵价格来,霍恩一年8000人,支出应该不到12000金镑,可具体的支出居然是三倍都不止。 在这一瞬间,凯瑟琳忽然觉得救世军能打败敕令连并非那么不合理了。 和凯瑟琳的惊叹感慨不同,坐在主位上,霍恩扶住了额头慢慢揉动起来,圣铳一响,黄金万磅啊。 当初霍恩在库什领抄出了近10万金镑的财货,其中近4万都投入了基础设施建设与城市重建的过程,并大量下发订单用来维持贞德堡的经济不破产。 期间还有分田和圣锄圣镰修道院的投资,以及一大笔给退役老兵分配的住房和荣军院外加各种行政设施。 通过圣战债券收拢资金后,目前圣库中还有3万金镑左右的流动资金。 但霍恩计划在下半年将近卫军团扩充至8个形成近卫战团,那无疑会再次增加军事方面的支出。 可如果不扩军的话,假如孔岱亲王带着剩余的5个敕令连杀过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尽管霍恩目前已经带着救世军两次击败了敕令连,但这不意味着救世军已经对敕令连形成了完全的压制。 第一次初出茅庐,他是靠着地形天气优势和生死置之度外的超强士气击败了对手,伤亡极其惨重。 第二次急流市之战,靠着训练过的战争修士与红龙息火球术,才以较小的代价击败了敕令连,可如今红龙息都不足二十枚了。 而且霍恩他们目前面对的都是本地的卫兵和乡下骑士,孔岱亲王身边可有着莱亚王国最精锐的两个雇佣兵团——死亡之团与雄鹰之团。 作为薪水几乎能与救世军齐平的精英军队,他们内部可是有着不少国土佣仆和大剑士的。 这些人可没有普通卫兵那么好打,经过哈库托与杰什卡的分析,目前双方的胜率大概是三七开。 而且那七成胜率还是人家的。 如今孔岱亲王撤回霍塔姆郡,尽管本地教会军还在围攻高堡市,但千河谷起义的第二阶段已经进入低谷期,不管是哪一方都要继续舔舐伤口。 霍恩必须在这个难能可贵的和平时期,尽可能地再次扩充自身的实力,把军队的实力起码堆到五五开。 “这次救世军查抄的魔鬼财富有多少?” 对于查抄修道院和城堡,救世军内部统一口径,不叫掠夺,而是叫收缴魔鬼的不义之财。 “目前从伊贝乡查抄城堡和修道院共获取25920金镑。 金河乡的库什骑士们在查抄了境内城堡、教堂与修道院后,上缴了18888金镑整。 狗狐乡查抄了15000金镑,外加两次作战骑士们手中获得的战利品和赎金有8800金镑,总计68000余金镑。” 这回一口气搞出来68000金镑,起码把明年的军事支出的预算给抄出来了 要不是为了防止激起修会体系的反应,应该还有更多。 人家修会体系和教廷集权不同,是地方分权的态度,各地都有不同的修会,大多都是对蓝血孤儿事件持同情态度。 尽管目的可能是为了反对教廷,但毕竟是友军,霍恩没有像在库什领那样吃干抹净。 所以救世军放了境内很多名声不错的修道院一马,但要求他们到贞德堡来登记财产、土地和人数。目前即将进入圣库和已经存入圣库的金镑又增加到了10万金镑左右。 贞德堡明明被经济封锁却相当繁荣的原因就在于此,南千河谷各地原先埋藏在地下的钱,被霍恩从四面八方掏了出来。 而且霍恩并没有藏着,而是一股脑投入了朗桑德郡本地的市场,导致建筑行业与服务业市场火热。 光一个军服的订单就够十几二十家纺织工坊和裁缝铺吃饱了,更别提还有可怕的圣战债券来收拢资金。 服务业的旅馆酒馆基本都被高工资的战争修士们包圆了,在贞德堡外围和秋暮岛上到处都有战争修士们新建的小院。 当然,这么一大笔钱投入市场进行消费,而本地生产不出那么多商品,钱多东西少,必然造成物价暴涨。 为了维持物价稳定,霍恩对奢侈品收取高额消费税,例如酒水、和高档家具,对生活必需品强制规定价格并叫契卡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那么民众,尤其是老兵们就会出现有钱不了的情况,霍恩就会鼓励他们不要把钱投入赌场和技院,而是投入工坊产业中。 至于一些既没有少到应该存起来,又没有多到可以创业的资金,教皇国就能靠投放圣战债券来收回闲散资金,并投入国营工坊。 战时体制并不长久,霍恩总不能一直靠掠夺他人来代替生产,用这笔热钱投入生产端才是正途。 这也是霍恩要对贞德堡进行转型、对秋暮岛开发并且和法兰人签订协定的主要原因。 当年的欧洲诸国就是靠着从民众手中借贷,去大洋外的各个殖民地掠夺汲取财富,运回国内,才有足够的资金完成早期工业化。 霍恩目前的行为就是靠着从民众手中借贷,在千河谷内打击上层富裕群体掠夺财富,运回郎桑德郡,试图完成早期工业化。 要知道工业是重资产创业,没大钱谁玩的转啊。 “抽出5万金镑作为明年的军队预算,剩余的继续投入市场。”霍恩放下了揉脑袋的手。 “其中2万金镑用圣战债券来募?”布萨克抬头道,“不然明年的基建计划有点捉襟见肘啊。” “少放点吧,到时候再看。”霍恩苦恼地挠着头皮,“各位,不是我说,咱们不能老是靠着打仗啊,光分配不生产可不行。” “发展一个工坊到收回成本有收益,起码要三到五年,有点来不及啊。”格兰普文忍不住苦笑起来。 “冕下,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原先坐着旁听了好久的凯瑟琳忽然举手开口道。 霍恩扭过头先是一愣,随后微笑道:“说吧,没事。” “圣战债券是一种战争债券,如果您想要让民众将兴趣从战争转回到实业上,就不能单纯只用这一种债券,因为那会让民众产生依赖与狂热。 但长久的胜利下,一次战争的小小失利就会造成市场信心的崩塌,随之而来就是这套走钢丝系统的崩溃。 简单点说,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仅有一种债券结构是不合理的。 这种高利率的圣战债券本质就是高风险给出的高回报,所以应该还要再发行一种工业债券和国债。 前者以国营工坊的收益为担保,后者以国家税收为担保,复合投资对于民众和国家都是更加保险的。 目前我建议推出工业券,专项用于工坊行业,利率放低,周期拉长,单次购买额度提高。 如果有的话,我个人愿意认购5000金镑。” 个人愿意认购5000金镑的言论一出,在场的几位枢机都愣住了,随即不由地坐直了身体。 要知道目前贞德堡最大的商人家庭都没有5000金镑的资产,更别提流动资金,在场的各个枢机的资产都不过200-300金镑。 这位新枢机怎么一上来就能认购5000金镑了。 “这是一项不错的动议。”霍恩思考了半晌,缓缓地说道,“这样吧,你回头写一份动议书和一份相关的计划书,在例会中提交,到时候我们再讨论。” “好。”凯瑟琳点点头。 等马德兰把具体的情况报告念完,在场的众人一一汇报了工作后,这场例会就接近了尾声。 在散会前,霍恩最后问道:“税收方案都制定好了吗?” “只剩一些细枝末节了,正好跟着科层改革一起宣布,预定在九月初吧。” “那好,这中间我正好去一趟秋暮岛,等我回来,就把那些百户长召集起来,开一次大会。” “是,冕下。” (本章完) 第449章 嗜魔菌 第449章 嗜魔菌 秋暮岛,机械宫。 在偏殿二楼的一间实验室内,希洛芙坐在轮椅上,手持木质垫纸平板,按照时间记录在实验记录上书写着。 实验室的四周都刷上了白色的石灰,正中央则是一张厚实的铁板床,床的边缘却有不少带着暗红血迹的抓痕。 此刻,被几根皮带锁链与铁钉牢牢固定在床上的男子,面容狰狞地扭动着身躯,他的肌肉颤抖着,浑身上下都是病态的红晕。 这位曾经残忍地屠杀了一家十四口农夫的骑士老爷,被束缚在铁床上,被塞住嘴巴,哀求般地看着希洛芙,口中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但坐在一旁的希洛芙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摇动着尾巴,看着他皮肤上增生的组织和瘤球,暴起的血管撑破了皮肤。 鲜血如细小的喷泉般飚射出来,骑士老爷双目圆瞪终于忍受不住,停止了呼吸。 旁边的阿福走上前,将脑袋伏在他的胸口听了好久,才对着希洛芙摇了摇头。 “唉,第九个了。”这段时间以来,希洛芙那种古典发音的拿腔作调消散了不少,只有在句尾能听出一些古怪的音调。 在第九个实验体的报告上划了一下,希洛芙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这已经是第九个死刑犯了,但她减轻魔女病毒性的努力还是没能成功。 自霍恩走后,希洛芙一直思考圣眷感染之谜,要不是吉尔丝天天逼希洛芙去院子活动活动,她都没打算下楼。 对于圣眷者的感染,希洛芙在有了霍恩给出的水晶盖片和微生物理论后,对此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展。 打了个响指,门口的几名契卡就自动推门走入,将那名死刑犯的尸体扛出了房间。 背对着收拾房间的侍女和阿福,希洛芙转着轮椅来到木桌旁。 在她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个灯台。 这灯台是用柏木木筒制成,木筒内塞满了荧石,而在木筒上方则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莹白色的光线正从那洞口射出。 在水晶盖片中滴了两滴被史莱姆液混合的皮屑,又添加了一滴旁边的浑浊液体,希洛芙将盖片合好,放在了那灯台之上。 拿起眼药水在眼睛上滴了两下,希洛芙身体后倾,昂起头,将后脑垫在靠背的呢绒软垫上,无神地看向天板。 可仅仅一个眨眼,原先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射出了幽幽的白光,她猛地低头看向了桌子上的水晶盖片。 死死地盯住了一个焦点,在她原本的视界中,焦点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模糊了。 下一秒,她明明静止坐在原地,可在她的眼中,周围的环境像是飞速驶过,眼前的焦点却在不断放大,就好像她本人在无限缩小。 直到那模糊渐渐褪去,希洛芙还能感觉到双手扶着那水晶盖片,可灵魂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之中。 在她的周围,无数幽灵海怪正在肆意游动扭动着身躯,它们有的呈椭圆形有着章鱼般的触须,有的呈长方形长着螃蟹式的钳子。 无一例外,它们全都如幽灵般有着半透明泛着幽蓝光线的躯体,希洛芙能够清晰地透过皮肤看到他们空阔的五脏六腑。 尽管他们的五脏六腑与任何正常的生物都不一样。 而在这无数幽灵海怪后,有一块类似于浮岛般的东西,上面则长着几截如同互相交缠的透明肉树。 按照霍恩在信中的解释,这个东西是人的皮肤下的周围神经细胞。 此刻这群神经细胞,正在被一群蜘蛛般的微生物进攻。 和周围的那些幽灵海怪相比,这种蜘蛛般的微生物如同普通海鱼般大小,可却比普通的微生物更加凶狠。 它们疯狂地扑到那些神经细胞上,将半透明体内红色的毒素注入,那些神经细胞在被毒素注入体内后就开始不断抽搐抖动。这群蜘蛛般的微生物,就是魔女病传染的源头,一种只在魔女体内存在且在低魔环境下会代际退化的微生物——魔女嗜魔菌。 希洛芙之所以将其命名为嗜魔菌,是因为它是一种只能在丰富法力环境中才能生存的细菌。 用传统巫师学说外加霍恩的微生物说法来解释,就是这是一种微生魔物。 这种嗜魔菌在接触外界低魔环境后会迅速死亡,但在接触人体尤其是皮肤下组织后,有一定概率存活。 在普通凡人低法力的环境下,嗜魔菌会有自救的原始冲动。 他们会释放一种毒素,注入生物的神经细胞。 尽管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这个行动导致了魔女病患者的各种畸变,并产生更多的法力。 这嗜魔菌自身也会随之分裂繁殖,诞生需要更少法力环境就能存活的下一代。 这就是魔女病传染的全过程。 不可否认的是,其中还有不少没有解决的难题。 为什么只有魔女体内会出现这种嗜魔菌? 毒素为什么仅改变神经细胞就能改变整个人体? 畸变后的患者为什么会产生更多的法力? 到目前为止,这些问题仍然无从知晓。 但起码魔女病如何传染这个千年的谜题,在希洛芙这个有罕见占卜法术的魔女的手中揭晓了。 这三个月来希洛芙最大的成就,就是发现了能够稳定传播魔女病的方式方法。 甚至这两周来,希洛芙还有新的发现。 那就是嗜魔菌和一种淡金色的球状菌混合在一起后,能大幅提高嗜魔菌的存活率。 一举解决了魔女病致命性强但传播性弱的缺陷。 由于这项研究是让娜和霍恩走之后才开始的,所以希洛芙暂时还没有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希洛芙有一个猜想,可能每个魔女体内的嗜魔菌都是不同的,导致了被她们感染的魔女病患者出现了不同性质的魔力。 那霍恩是男魔女,他的魔女病患者,也就是圣眷者的病症反应很小。 这是否说明,他的法力更加温和还是说他的嗜魔菌是少见的低毒性嗜魔菌呢? 要是霍恩回来就好了,希洛芙左手撑住脸蛋,手中的羽毛笔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滑动着。 当然,这不是希洛芙期盼见到霍恩,只不过是研究进入了瓶颈罢了。 “咚咚——” “有什么事吗?我不是说做实验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希洛芙清冷的声音让门口的契卡都打了个寒颤。 他可是亲眼见到多少硬汉在进入了这间小屋子后,痛哭流涕或吓到失禁,到目前为止,一个存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死去的兔子猪羊老鼠的尸体更是难以计数。 “并不,并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契卡咽了口口水,将恐惧吞入腹中,“前方哨站传来消息,圣孙冕下不日将抵达秋暮岛视察。” “什么时候?” 原本垂下的尾巴如螺旋桨般转动起来。 (本章完) 第450章 新秋暮里 第450章 新秋暮里 “以后,看清我们六个的脸,我们走了你们就要跟上,看好脖子上的工牌,除了我们六个谁管你们都不好使,明白了吗?” 鲍里茨站在码头的木桩子上,丝毫不顾摔下的风险,大声地朝着眼前的急流市难民们吼道。 在他身后,则是其余五个引导的市政厅小吏,他们六个人每人负责40户,就是每个负责200人的引导工作。 “明白了。”和人群混在一起的沙雷特跟着在场的一千来人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作为第一批登上秋暮岛的难民,沙雷特的心中当然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在新生桥桥头的那个村子。 当他看到一群兽化人举着三头邪神塑像跑来的时候,他差点吓得掉头就跑。 要知道,那可是向来以野蛮混乱而闻名的兽化人啊。 现在回想起来,沙雷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三头邪神中的一个头看起来异常熟悉。 走过新生桥,在码头下来的时候,这股恐惧才稍好一些。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粮食和原材料的运输,作为临时市长的维特加固了原先的码头区,延长了栈道,并清理了地砖中的杂草。 在不远处锯木场中,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兽化人正扛着锯子,踩着踏板,将一颗颗原木切削成想要的形状。 这边沙雷特还在朝着锯木场张望,那边的鲍里茨跳下了木桩,四处检查,换了另一个人在训话:“你们在贞德堡都是登记了姓名,进行了检疫的人,我代表秋暮岛无名小镇欢迎你们……” “沙雷特。”旧日的邻居阿斯莱偷偷肘了一下沙雷特的肋骨,“就这?这里是救世教皇国的首府吗?连个名字都没有?” 沙雷特刚要回话,那边的鲍里茨就板着脸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来:“你这比话挺多啊,不是说了训话不准聊天吗?” “诶,哪还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沙雷特马上就去扒拉阿斯莱的手臂,他知道这人平时就是个不服管的刺头,不然凭他的技艺,老东家死后不会被排挤得只能迁移。 “规矩就是规矩!” “干嘛,那教皇国自己说了自由,我要自由怎么了?” 鲍里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阿斯莱!” “卫兵,拖走,检疫不合格,去隔离房观察七天。”手中的羽毛笔在纸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鲍里茨吹了声口哨,就有两个兽化人卫兵朝这边走来。 “凭什么,你个死肥猪,你当你是什么,你不过是那圣孙手下的一条狗……唔唔……” 被几名粗大的兽化人卫兵勒住脖子,那阿斯莱被强行拖出了队伍,朝着废墟中的一堆黑屋子走去。 “别怕。”鲍里茨笑眯眯地拍了拍沙雷特僵硬的肩膀,“尊重都是互相的,你守规矩,我就欢迎你。” 看到鲍里茨走远,沙雷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在六名引导的小吏中,鲍里茨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在另外几个刺头被揪出来惩罚后,剩余的人老实了许多,很快,这一千多难民就被分好了队。 沙雷特运气不错,是第一批离开关卡,朝着那岛上小镇出发的难民。 走出了横木与拒马组成的关卡,沙雷特就是一愣,他本以为这岛上的小镇会很荒凉,但这码头看起来却算不上寒碜。 眼前是一条长百十来米,宽二十来米的码头广场,广场边有几间新建的木质仓库,街头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又有兽化人。 越过扛着干鱼走过的兽化人肩头,沙雷特看到在广场的另一边,就是一条t型的道路。道路的两边有十几间兽化人住的民居,还有四五间商铺,既有旅馆还有酒馆。 甚至还有一个挂着裁缝铺、杂货铺、理发铺、草药铺和铁匠铺牌子的商铺,让沙雷特摸不着头脑。 “跟进了,不要掉队,小孩子和老人上马车,先到先得,不许争抢。”鲍里茨在队伍前来回走动,见人齐了,便满意地喊了一声出发。 出乎沙雷特预料的是,前往小镇的道路比他想象中要好走得多。 刚刚那个新生桥倒罢了,眼前的这条几公里的长路都是铺设有地砖的好路。 想起这里曾经是古艾尔的军营城市,沙雷特不免释然了一些,古艾尔科技天下无敌啊。 在这条道路的两边,曾经的水洼和小型湿地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亚麻田。 亚麻作为一种喜湿喜爱酸性土壤的作物,在这整体偏酸的岛屿上正是适合的作物。 而且亚麻籽能榨油,亚麻茎还能制作衣服,如今岛上正好有不少纺织工坊,就是拿着这些亚麻来纺织布匹。 “看到那些亚麻田了吗?”鲍里茨站在行进队伍的一侧,不无感慨地说道,“这都是战争修士们的田地,当初在秋暮岛时,冕下只发得出半薪,就拿土地来抵。 当年第一批入伍的战争修士,每个人都分了几十亩地,更别提第一批上岛的农夫,人人都有上百亩田地。 ……你们就别想了,维特市长目前已经禁止开放市区周边的土地了,想要买,就只能去买南边的土地自己开拓喽。” 走过被森林包围的断门教堂废墟,在阳光之下,它仿佛披上了光影组成的薄雾。 几只蝴蝶与蜜蜂正在交叉起舞,从墙壁缝隙与藤蔓上伸出的朵汲取蜂蜜。 和上岛前的紧张不同,沙雷特见到这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场景,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这湖心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荒凉,自己这场豪赌并没有赌错。 “好,现在看你们的右手边。”听到鲍里茨的话语,沙雷特朝着右边看去。 在山坡之上,被高耸围墙围起的宫殿园林出现在眼前,一座尖塔从围墙后伸出,黄铜的塔尖仿佛能触及到天空。 “那是机械宫,教皇与圣女的行宫,附近有卫兵把守,别给自己找麻烦,听见没有?” 沙雷特匆忙点头,这种大人物金屋藏娇聚众银帕的地方,他当然不能去,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踏着鱼骨纹的地面,在机械宫的正对着的西边,便是一条哗啦啦流动的小河。 这河道被灌木与落羽杉包裹,烈日之下,在摇曳摆动的波光之中,仿佛流动的长廊。 沙雷特看了眼河边的标牌,上面有一种古怪、简单但偏偏能让人看懂的文字写着:帕拉河。 河水清澈得可怕,仿佛把整个天空都倒映了进去。 鱼和鸟在树冠上追逐,各色鹅卵石仿佛是白天的黑色群星,镶嵌在碧水洗过的蓝天一般。 “看什么呢?跟上队伍。”鲍里茨朝着落在最后的沙雷特喊道。 “来了来了。”扶着软毡帽,沙雷特一路小跑,来到了拱形木桥上,而在那落羽杉之后,便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本章完) 第451章 崭新的小镇 第451章 崭新的小镇 被阳光加热的暖风吹拂在脸上,沙雷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可他睁开的刹那,一整个小镇便映入眼帘。 站在拱形的木桥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鱼骨纹地砖铺满的圆形广场。 圆形广场的中心还有一片工地,如今修了有三米多高。 这工地是为了建造小镇未来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根据霍恩的意思,命名为劳动钟。 这劳动钟采用星铸齿轮驱动,每天整点报时,这是因为工坊生产需要一天内准确的时间,而不能如同农村农业生产那么随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有了这座钟楼。 防摔的渔网和绳索间,是一排排三米多高的脚手架上,劳工们爬上爬下,用绳子提着砂浆,通过滑轮吃力地将建材提到顶上。 扛着木板,提着水桶的兽化人劳工,在烈日下光着膀子,将粗壮的臂膀照得油光水滑。 要不是她们穿了胸衣,沙雷特都没有无法分辨那浓密棕红黄白色胸毛下的女性第二性征。 这广场长宽百五十米左右,广场的四周则是一条约有十米宽的环形道路,围绕着环形的广场,还种着一圈银杏树的树苗。 帕拉河上的小桥的延长线刚好能正对着圆形广场的中心,将两者形成的直线再次向前推,便能看到一条十米宽的大街被一排楼房夹在中间。 “喏。”鲍里茨指着眼前的这条大街道,“这就是中央大街,大街的尽头,就是官邸广场。” 与前两者形成的直线连接,这一路向前延伸。 直到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一个广场,沙雷特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广场上正在修建一座两层楼高的大理石雕像。 最令他惊奇的,就是在道路的两边是两层楼的商铺以及商铺的后面则是四层楼的公寓。 每一间商铺每一间公寓都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形制,淡橘色的墙壁,暗灰色的屋顶。 每栋建筑的屋檐、木框阳台、道路的线脚都能连成一条直线,无数直线的相交之处便是那座远处广场上的雕像。 当沙雷特回首望去,正好能看到远处机械宫的露台,与小桥、与环形广场、与雕像正成一条直线。 这种秩序与直线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沙雷特此前从未想过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很少有城市规划的概念,城市大多是自由野蛮发展,城市的形状的建筑看起来都很恶心。 就算有些学者与石匠已经有了城市规划的概念,也是在黄金之地的领地上有相关的雏形。 哪怕是规划比较好的急流市,都是各种不规则形状,街道时宽时窄,各个街区交错复杂。 像眼前这个小镇这般地规整清楚是极为少见的。 这就归功于秋暮岛小镇的临时市长,维特。 霍恩交给维特的《建筑十书》,其实就是他上网云来的很多概念,有的部分甚至只有提纲和概念,没有例子。 维特则奇迹般地根据提纲残篇逆练,参考自己从黄金之地留学时的经验,外加复兴派石匠的主张,总结出了一套近代早期欧洲的城市规划和建筑风格。 既要求古艾尔式的复古秩序,又要求帝国式古典的华丽与装饰。 眼前焕然一新的镇子,便是维特设计的杰作。 机械宫的露台、环形广场的钟楼、官邸广场的雕像呈一条直线,两侧对称。如果霍恩住在机械宫,每天早上起床来到露台,就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仿佛是这座城市在举起右手打招呼说: “教皇,早上好!” 不知道维特设计这套方案时具体的想法,但这套拍马屁的方案得到了所有元老以及圣女希洛芙的一致赞同。 不过,目前维特的规划仅实践于眼前的两个街区和官邸广场。 外围的其余废墟部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着废墟和垃圾场。 就这么一路看着,沙雷特一路向西,走到了那圆形广场之中。 由于现在正是下午时分,人们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做家务。 中央大街的街道旁还有不少打闹的少年人和倒水的店铺伙计,而圆形广场上却没有多少行人。 烈日的树荫下,只剩几个蔫了吧唧的男性兽化人坐在地上。 他们拿着几块破布垫在地上,正在摆摊卖一些精致的工艺品与蔬菜瓜果。 “这个地方叫做集会广场,发布告示啊,绞死犯人啊,都在这里。”鲍里茨指着广场上的一列列简易棚子,“每天早上都会有早市,一般九点结束,想要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得早点去。” “那我们来的这么晚,岂不是吃不上饭了?”一个急流市的难民忧虑地说道。 “放心,镇子里有现成的酒馆,还能饿着你不成。”鲍里茨翻了个白眼,“而且机械宫圣女开恩,给你们每人房子里的橱柜里塞满了面包,瓶子里放足了盐。” “房子?”难民们睁大的眼睛,有免费的房子?他们还以为要住帐篷或营地呢。 “在我们秋暮岛,入籍以后,只要你在教皇宫下属工坊或在市政厅合作项目下工作,就能分配住房。”另一名带路的市政厅小吏插嘴道。 鲍里茨指着商铺后四层楼的因苏拉公寓说道:“根据你收入水平的不同,会从你的薪水中扣除不同比例的房租或购房款。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去租或买房子,相信我,除非你是什么大富豪,否则你绝对买不起租不起更好的房间。” 这是为了保证不同收入水平的人,都能住得起差不多的房子。 目前秋暮岛小镇还是待开发的状态,维特的主要精力都用来满足最基本的居住需求,哪有精力建造更好的房子。 修缮后能住的古艾尔贵族庭院本来就不多,还基本都被战争修士们买走了,岛上物价本就贵,这些难民肯定是买不起的。 那里就是他们未来要住的地方吗? 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因苏拉公寓,沙雷特在上岛后第一次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从小镇干净整洁的外表来看,他不得不承认,尽管规模比不上急流市,但未来发展的前景并不比急流市小。 站在圆形广场的中央,鲍里茨像个指针一样,右手食指前指,转着圈地指了一遍:“把路记好了,站在钟楼广场,朝西是中央大街,尽头是官邸广场,朝北走是仓库区,朝南走是废墟。” “那朝东走呢?” 鲍里茨一脸无语地看着那问话的人:“那不是我们刚刚才来的地方吗?你是不是傻?” 默默记下了眼前的道路,沙雷特沉默地跟在鲍里茨的身后。 前面的鲍里茨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忽然从褡裢里抽出了一面三角小旗子举起:“看准我的旗帜啊,跟着旗帜走,我带你们去新公寓。” (本章完) 第452章 劳动最高贵 第452章 劳动最高贵 沙雷特的运气不错,所在的因苏拉公寓正邻着官邸街,也就是与中央大街垂直的一条街道。 抬头看着这个古艾尔风味的因苏拉公寓,他有种恍惚间回到了千年前的感觉。 和那些老旧的因苏拉不同,附近几个街区的因苏拉公寓都是后来新建的,从那米黄色的墙壁就能分出区别。 使用了白砂岩溶解的砂浆就是与旧日的火山灰泥浆不同,更别提那颇具特色的暗橘色条瓦屋顶了。 急流市也有三四层楼的房屋,可与这却不同,是独门独户,这种回字形中间留庭院的做法,沙雷特还是第一次见。 穿着木底皮鞋的脚踏在坚硬的地砖上,沙雷特下意识地朝脚下看去,便又是一次惊讶。 和急流市或贞德堡,甚至与沙雷特所见过的任何城市都不同,这里的道路分为人行道和马行道,总宽度约有三寻(6米)左右。 两边的人行道约在三肘左右(1.5米),而中央还有一寻半(3米)的马行道。 两边的人行道是可以摆摊走路的,中间的马行道则是给畜生走的,而畜生是不允许上人行道的。 人行道铺了石砖,而马行道就是常见的夯土路,不过中间会微微隆起,方便雨水和污水流入排水沟之中。 土路两边就是石块边角料砌成的露天排水道,半米来深,盖着临时的杉木镂空板。 这就是维特对因苏拉排水系统的改建,应该是为了接下来8、9月份的暴雨季节做好准备。 在每个因苏拉公寓的外围,都有一个修建好的对外旱厕,会有专门的掏粪工来掏粪,加工成农肥后卖到乡下。 在人行道上随地大小便被抓住不仅要罚款,甚至要鞭刑。 这些露天排水道,会一路顺着因苏拉的大门进入庭院内,同样是一道沿着回形庭院的排水沟。 居住在因苏拉公寓里的市民们,他们所产生的生活污水,例如洗澡洗脸的水,都是要倒入排水道中。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雨污分离的说法,向来都是直接一起排入污水池,然后直接排入旁边的帕拉河,最后流入外面的沼泽湖中。 按照鲍里茨所说,这里的一个街区共有九座因苏拉,居住着80-100户人家,百户长或者叫街区长居住在最中间的因苏拉。 据说是为了体现圣道中的“平等”,尽管大家可能不是一个阶层,但住得都差不多。 保证不管收入如何,教皇宫都让人有一席容身之地。 当然,教皇住在机械宫,看起来不那么符合“平等”的观念,但背后是有着深刻的道理的。 机械宫的所有权是圣父和全体信民的,大家平等地拥有机械宫,只是霍恩和圣女们享有使用权。 虽是豪宅,终归信民,圣孙高风亮节不留资产,令人佩服。 “说起来,鲍里茨大人,我一直有个疑问,那个圣道究竟是什么啊?”沙雷特想起这一路的种种迥然不同的见闻,忍不住朝鲍里茨发问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鲍里茨竖起一根手指,“在外面,你喊我大人,我不挑你的理,但进了秋暮岛,你喊我什么?” 想起了先前在贞德堡时,那几名僧侣说的规矩,沙雷特恍然大悟:“教友,啊不,先生。” “你小子还不傻,教友先生随便你,大人我可担不起。”鲍里茨慢悠悠地引着一群人来到门口,在其他市民好奇的眼神中转过身,“圣道,究竟是什么?也是教皇宫目前在讨论的问题,那是普通信民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但圣道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救世。 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深渊,是千年劫难的来临,圣道的目的就是拯救她,拯救咱们的世界,延缓末日审判的降临。 圣道,你们可以看作是《前福音书》《后福音书》中诞生的《真福音书》,具体的体现,你们转身往后看。” 在场的二百来个急流市难民纷纷转身,眼前便是那座官邸广场。 官邸广场此刻也是一个大工地,真理大教堂、市政厅、守夜人厅以及红磨坊大剧场都被淹没在扬起的灰尘中。甚至广场本身都还在进行建设。 但从雏形大致就能看出,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而广场的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雕像,沙雷特猜测是圣孙本人。 雕像附近铺着红色的地砖,形成了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四个角上竖着四根金漆石柱。 “喏,那就是圣道四柱:文明、博爱、平等、自由,最中间的就是圣道核心中的核心——劳动。 我们认为只有劳动能创造价值,只有劳动能改变世界,劳动是一个人的天职与本能。 只不过魔鬼的巧取豪夺,使得劳动被扭曲了,才会痛苦。 来到秋暮岛,你就记住一句话,和那些不劳而获巧取豪夺的贵族不同,在救世教皇国的领地内,劳动最高贵!” 劳动最高贵吗? 眨着眼睛,看着那四根石柱,沙雷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长久以来,在帝国的疆域内一直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这世界上有三种人,持剑者、捧书者与耕种者。 不管是持剑者还是捧书者向来都认为劳动是最低贱的,主要目的都是供养前两者。 不管是持剑者还是捧书者都认为,一个男人,要么巧取,要么强夺,老老实实耕地是最笨最懦弱的人才干的事情。 而工匠们被视为耕种者的一种,尽管他们为自己的劳动成果和付出的心血而感到自豪。 他们平常也在暗自议论骑士们卑鄙,不能远谋,看不懂他们的成果和付出。 可这种想法并没有得到贵族们的认可,反而被视为理所当然,仿佛就是工匠们欠他们的一般。 明明创造了社会上的多数财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这是工匠们心底最不甘的地方。 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劳动最高贵的地方吗? 就在沙雷特愣神之际,鲍里茨就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因苏拉大门边,并从褡裢里掏出了一圈钥匙。 “看好钥匙上的数字和图案,你们的十户长会带你们一一认房间,钥匙不要弄丢了,换门锁自费。” 站在鲍里茨身后,这位满脸横肉的瘸腿老兵十户长撑着拐杖,露出领子上的齿轮勋章,绷着脸朝着在场的难民们点了点头。 “鲍里茨先生。”一名难民举手喊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工作啊?” “别急,这三天你们先适应一下本地的气候和氛围,然后就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鲍里茨一边和那十户长交代这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鲍里茨先生,这里有行会吗?” “都说了到时候会有人找你们的?去行会做什么?”鲍里茨扭过头,“秋暮岛是有行会的,不过行会的会长不是你们推选,而是市政厅的市长负责任命。 目前镇子里房屋紧张,根本没有地方给你们组建行会大厅,别动什么歪脑筋啊。” 将名册和事项与老兵好言好色地交代完,鲍里茨吹了声口哨,点出了8个家庭和几个单身汉,就包括沙雷特在内。 “你们就住这间吧。”和沙雷特等人交代完,鲍里茨朝着剩余的难民招手,“剩下的别动,等会带你们去下一个地方。” 再次扭过头,鲍里茨清了清嗓子,最后说道:“这几天,把规矩和法律都看看,认识清楚。 记得明天下午不要出门乱逛,教皇预计明天到达,说不定要视察和接见,千万不要忘了。” (本章完) 第453章 圣械廷 第453章 圣械廷 车轮骨碌碌地碾过砂浆地面上的毛毛虫,将其拦脖斩断,爆出了一地的绿浆。 可还没等毛毛虫反应过来,又是几十只马蹄轰隆隆踩了过去,将绿浆踩成了无法分辨的一坨,彻底失去了断头复活的可能。 被数十骠骑兵和圣铳骑兵保卫在中间,代表着教皇的旗帜和座驾沿着曾经的血汗长路一路前进。 霍恩坐在凯瑟琳给他买的高级敞篷马车上,头顶则是代表教皇的垂帘大伞,带着水汽的风吹在脸上,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尽管敞篷马车的速度并不慢,可这毕竟是高级马车,经过能工巧匠的神奇设计,颠簸感比普通马车小了不少。 加之马车轮上覆盖了硬化史莱姆凝胶,地上还是平整的砂浆路,所以才会平稳得如同后世的汽车。 这座古艾尔时期的小道是第一批铺设砂浆路的,但到现在都还没有铺设完。 按照维特原本的设计,想要满足应有的运力要求,要把路面扩宽三到四倍,也就是十二米,并申请将血汗长路改名为湖上长路。 不过这个设计被元老院否了。 第一是不切实际,拓宽一两米得了,先满足当下的需求。 第二就是“这乱改圣孙的光辉岁月是谁给你的权限!?” 所以目前只是按照两边各拓宽一米来设计并建造,先铺满砂浆石子路再说。 霍恩手肘搭在车门上,脑袋微偏,望着走在血汗长路上为教皇车驾避让的难民们。 他们仍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面色却比之前多了几抹红晕,更别提那股挺直腰板的精气神。 毕竟一年不纳税的休克疗法,以及今年的粮食大丰收,让不少流民不仅能吃饱,甚至都吃上了人生第一口猪肉。 这段时间以来,大泽乡的移民计划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根据现有报告,半年来至少有上万移民从郎桑德郡甚至是诺斯郡移民到了大泽乡。 报告不用仔细看,霍恩都能猜到,他们必然都是未被分到足够土地的流民。 要知道,贞德堡附近本身是吸引了不少非本地流民的。 尽管霍恩大幅分割了领主们的土地,可还是满足不了所有流民的需求。 后期霍恩大兴土木,到处搭桥铺路修建基础设施,就是因为建筑行业能容纳大量低技术力的劳工。 但一部分雇农出身的流民更是觉得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打工的,只有种地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正好,由于秋暮岛的物产难以自给自足,就给出了“五年内开荒,三年不收税,低价租借牛马,开出多少算自己。”的《秋暮岛开垦法案》。 目前大泽乡的总人口已经达到了5万人的大关了,其中三万人都居住在湖泊和沼泽的两岸,而两万人则居住在秋暮岛。 这和库什领的20万在册人口自然是没法比,但比之过去肯定是要好太多。 望着沿途的自然风光,凯瑟琳扶了扶水晶眼镜, 从环湖砂浆路下来,骑马走了一段,等到上了新生桥,霍恩和凯瑟琳等人才又一次坐上马车。 等到了降临码头的时候,还没等靠近,就看到一群全脸涂得煞白,只在脸蛋上扑了橙红色妆粉的一群大膀子兽化人少女。 见到霍恩的车架出现,马上翻身一跃,跳到了兽人皮蒙鼓上,用毛茸茸的肉垫有韵律地蹦跳敲击起来。 这就是本地兽化人独特的欢迎仪式,元老院的大老粗们不懂古艾尔仪式,只能硬着头皮用了。 敞篷马车缓缓驶到众多元老的面前,霍恩自然是下了马车,一一握手问好,陪他们过了一遍礼仪才又重新上车。 “我会经常回秋暮岛的,下次不要搞了。”霍恩摆摆手,“咱们直接去机械宫住下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放个假了。” 望着眼前的码头,霍恩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微笑。这座曾经荒凉无人的鬼城,目前终于欣欣向荣起来。 秋暮岛上目前仅有一座暂未命名的小镇,小镇人口目前约有11000人。 全岛总人口约有21000人,剩余的非城市人口都在经营岛上的农场。 秋暮岛总面积约在110平方公里,地势北高南低,中部有隆起的山脉,南岛大多是无法开发的滩涂与沼泽。 如果通过河道项目将淤积的湖水排出,那么南岛起码还能再扩张个10平方公里。 目前秋暮岛一共就两个区,城区和郊区,市政厅的主要领导者就是元老院和维特市长,郊区则采用了百户区制度。 目前郊区的农田约16000亩,每年能产出720吨食物,但目前全岛人口粮食所需大概在6000吨,十成甚至是九成都要靠外界运输和渔获。 至于亚麻田有3000多亩,每年能产出600吨的亚麻,如果完全投产的话,大概能产出120吨亚麻纤维,也就是7万码亚麻布。 这7万码亚麻布大概能产出12000成套衣物,由于衣服是可以长久保存的,而且亚麻布基本不会在寒冷季节穿,所以基本能满足全岛的衣物需求。 至于同样产出的95吨亚麻油,堪堪能满足全岛人的用油需求,至于那些蔬菜瓜果,都是兽化人和小菜农来提供。 盐更是不用提了,不仅能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对外输出个几十吨,兽化人女王们都准备开采第二第三口盐井了。 随着敞篷马车逐渐靠近了机械宫,那闪烁着黄铜光芒的尖塔便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那是什么?”凯瑟琳指着那尖塔问道。 霍恩抬眼一看,却笑着摇头道:“过两天,我带你亲自见识一下,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这么神秘?凯瑟琳盯着那明晃晃的尖塔,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玩意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可从来没有到秋暮岛来过啊。 刚刚抬头的时候,霍恩却在山头看到了一群在修建一个什么东西,他转头朝着身边的维特问道:“那个又是什么?” “啊,那个是希洛芙殿下设计的高塔储水站,用转轮圣机抽水,准备先在机械宫里安装上自来水系统,看看效果如何,积累一下施工经验。” “哦?”霍恩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镇,“以目前小镇的发展水平和星铸齿轮的数量,现在就开始弄自来水,有点太冒进了。” “毕竟希洛芙殿下有四分之一的星铸齿轮的掌控权,她可能就是想要生活方便一点吧。”维特苦笑起来。 星铸齿轮是希洛芙的私人财产,能无偿给霍恩提供四分之三就不错了。 至于剩下的,那她想干什么,霍恩的确管不着,毕竟星铸齿轮充能就得靠人家,况且人家还经常用私有的星铸齿轮当车床办公务呢。 “你们一直在说小镇小镇的,这小镇到底叫什么名字?”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凯瑟琳终于忍不住问道。 得到书面通知和画像的维特自然认得眼前的美艳女子是什么人,躬身道:“目前元老院暂时没有吵明白,不过希洛芙殿下给出了一个名字,还挺受欢迎的。” “她也有想法?叫什么名字?” 霍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当初他防止元老们斗争外溢,强行压制了这件事,却让希洛芙想出了一个名字。 不过仔细想来,这里是希洛芙的家乡,全市基本都是在维特和她的规划下建成,肯定有自己取名的想法。 她起的名字如果不是太离谱的话,那么霍恩也没什么意见。 “叫做,圣械廷。” (本章完) 第454章 欢迎回家 第454章 欢迎回家 坐在轮椅上,转动着皮革包裹的轮子,希洛芙没有让阿福推着,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四处打转。 烈日中的朵反射着晶莹的光,经过修复的铜像小天使继续小鸟转转转地喷洒着水雾,用来浇。 机械宫的园林广场上,在几位老兵教官的带领下,二十来个十二到十七岁的少年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跑着步。 自从霍恩走后,或许是怕希洛芙孤单,以仆从之名调来了不少孩儿军和希洛芙作伴。 有了这么多人加入后,虽然大多是少年,可整个机械宫的园林却是被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碎砖和杂草全部都收拾了个干净。 掉漆的铜像重新上了漆,斑驳的墙壁刷了一遍石浆,更不用提那破损缺角的圃都被这些孩儿军们用砂浆砖块填补。 这些孩儿军都是霍恩特意挑选出来的,是具有圣眷者体质且聪颖有毅力的忠嗣孤儿。 回报他们的,则是由希洛芙亲自讲解的数学、历史、哲学和逻辑学。 尤其是自然神学,其中还包含了不少力学知识,也就是加拉尔力学三定律。 帝国的天才们仿佛都有逆练残篇自行推导的能力。 霍恩把云来的建筑学知识和城市规划理念告诉了维特,他发明了《新·建筑十书》。 霍恩把中学物理和数学的残羹剩饭教给希洛芙后,她同样逆练出了《自然神学的数学原理》的第一稿。 和历史上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不同,这本书没那么多复杂的哲学推理和数学论证。 因为很多好用的数学工具还没有发明,强行塞到一本书里,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希洛芙以后可能要单独写几本《代数方法》《几何方法》一类的基础书籍。 尽管还是有不少错漏,可教给这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已经足够了,文化先和地球的中学生同步再说吧。 如果说弗里克文理中学是打开救世军政府大门的钥匙,那么希洛芙的这个小小研讨班,就是救世军御前会议与元老院的大门。 这里上课可都是重量级,比如孩儿军的两位名义话事人,守夜人长官杜瓦隆和宪兵队队长拉费尔理论上都该在这上课。 更别提其余大大小小的地位高,但没有实际权力的孩儿军了。 “学院长。”此次出征没有跟随,而是留在机械宫上了一个月课的拉费尔无奈地说道,“冕下说下午到,但并不一定,这道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巨蛛,那可能就得耽搁一下。” “谁说我在等霍恩了?”冷面如寒霜的希洛芙扭过头,漂亮的绿色瞳孔紧盯着拉费尔,将他吓得一个寒颤。 要知道希洛芙可是采用的古典式教育,这些孩儿军们没少被希洛芙打过掌心。 “我只是出来逛逛,不行吗?” 话刚说完,希洛芙忽然挺直了后背,原先垂下炸毛的尾巴忽然竖起,她紧盯着机械宫的大门,尖尖的狼耳竖起好像听到了什么。 作为狼女,希洛芙能听到人听不到的东西。 下一秒她猛地一个机灵,迅速转动了轮椅的手把,朝着门口冲刺而去,那螺旋桨般转动的尾巴仿佛在推风加速。 没等希洛芙靠近,那机械宫的镶铁大门就在嘎吱声与齿轮拨动声中,朝着两边打开。 在缓缓打开的门缝间,身披旧日教皇圣衣的霍恩打着哈欠的懒散的脸。 希洛芙的尾巴转出了破空之声。 转动手把,她就要朝着霍恩冲刺过去,可却又忽然停住了手,连摇动的尾巴都急停了。 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目光炯炯地盯着尚未完全打开的门后。 一方面是出于矜持,另一方面就是她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果不其然,随着大门彻底打开,霍恩迈步走入时,身后则是两名头戴修女帽的女子。 其实这并非修女服,而是伊索德夫人定制的圣女礼服。 外形就是根据黑色修女服改编,但将上臂改为了更加宽松的泡泡袖,前臂则是贴身的束臂。 但伊索德增加了很多的裂口设计,能够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和蕾丝边。 此外,伊索德还将长裙削减成了仅能覆盖住臀部的短裙,短裙下则是一条黑色短裤。 她更是用白色蛛丝长袜,代替了长裤,长袜从脚底一路穿到大腿根,用一根大腿带子系好。 金色的胸针做成了蜡印的形状,蜡印下则是一条黄皮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圣道经文。 由于是合身裁剪,而且腰线内埋了兽筋带,所以细长的腰带和齿轮只起一个武装带的作用 在腰带的中间则是前后两条纯黑色金绣边蔽膝,这是一种类似于围裙的设计。 这蔽膝是本世界没有的产物,而是霍恩老家古代诸侯天子所用的装饰品。 让凯瑟琳和让娜这么穿,不是因为霍恩是超级老保,连女人的一丝肌肤都不想露出,而是魔女的特质导致的。????从原理上说,修女服是最适合魔女的,因为它不会露出太多肌肤,减少了魔女病传播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是在机械宫里就可以随便一点,唯有圣眷者能入机械宫,不会二次感染。 穿上了衣服,希洛芙都有点认不出来让娜,但气味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另外一个带着魔女气味的女人是谁? 望着那张成熟明艳的面庞,希洛芙的视线逐渐左移,瞄向了微笑着走来的霍恩。 随着霍恩越走越近,希洛芙的尾巴竖得笔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耳朵扑闪着,双手娴静地放在大腿上交叉,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势,直到霍恩走到眼前两三米的位置。 张开嘴,希洛芙刚要说话,却见一个黑影从一旁扑了过来,一把抱着了希洛芙。 闻到熟悉的气味,希洛芙无奈地拍了拍让娜的手臂:“好久不见啊,让娜。” “希洛芙,我好想你啊。”见到了亲近的人,让娜咧着嘴一下子贴了上去,“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 除茜茜外,作为让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朋友,让娜有太多话想和希洛芙说了。 尽管每天晚上她都要烦霍恩半个多小时,但显然这并不能让她过话痨瘾。 有些小心思和小秘密肯定是不能跟霍恩说的。 抱住了希洛芙,让娜甚至没有给霍恩打招呼和介绍凯瑟琳的机会,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看着她压着希洛芙的狼耳,凑在上面,一边用眼神瞄着凯瑟琳和霍恩,一边张牙舞爪。 不用听,霍恩都能猜到她和好闺蜜在说些什么内容了。 没有自找没趣地凑上去,他便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凯瑟琳。 不过凯瑟琳现在同样忙得很,以罗伯特为首的一批白山隐修会占星术士早已等待在一旁。 此刻凯瑟琳漫步走到了占星术士们身边,将带着手套的右手伸出。 罗伯特则在一旁给凯瑟琳引荐,而占星术士们则是一个个走上去介绍自己,并虚吻中指指节。 目前凯瑟琳极有可能兼任白山隐修会会首,在急流市一战虽然城破,但耗空了半个敕令连,这个表现得到了很多党内元老的支持。 霍恩也是不能去打扰的,他还指望着凯瑟琳能给他捞来一批合格的占星术士呢。 以太尖塔的充能就是靠希洛芙这个半吊子占星术士来计算,要是有了这么一批精英占星术士帮忙,说不定能提升以太尖塔的充能频率。 让娜和希洛芙要叙旧,凯瑟琳要和白山隐修会的人见面,站在园子门口,霍恩豁然发现自己突然成外人了。 不过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希洛芙和让娜最后说了两声后,还是转着轮椅来到了霍恩的面前。 “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抬着头,希洛芙盯着霍恩的双眼。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有没有生病受伤?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那些让娜都和我说完了,你精力充沛得很。”希洛芙微笑着瞥了一眼凯瑟琳。 微微一笑,霍恩丝滑地转过了话题:“我准备先待上半个月,给自己放几天假,然后可能会在贞德堡过冬临节。” “不在秋暮岛吗?”希洛芙的狼耳垂了下去。 “毕竟贞德堡才落入咱们手中,在这个重要的节日,我肯定是得和贞德堡市民一起欢庆的,或者明年再在秋暮岛过?” “我已经可以把右手手肘伸出去了。”希洛芙答非所问,两手伸直,像是小僵尸一般探出了双手,“后年,我就能去看看你说的伊贝河,还有瑙安河,还有,我想看大海。” “我保证你一定能看到的。”嬉笑着,霍恩伸手撸了一下希洛芙毛茸茸的狼耳朵。 阳光照在灰紫色的毛上,居然有种半透明红玉的质感。 尽管霍恩摸的是希洛芙的狼耳,可她的人类的耳朵却如同烧火一般红透了半边。 僵硬着身体,希洛芙佯装生气地夹起了软绵绵的尾巴:“都告诉过你,未经我同意,不许碰我的耳朵……还有尾巴。” “好。”霍恩一口答应。 希洛芙知道他不可能听的,只是憋着气,用力地转着轮椅的手把朝机械宫主殿驶去。 不过没走几米,她又没有再转,而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差点忘了,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和你说。” 转动轮椅,希洛芙身体微摆,短距冲刺后一个漂移,以超绝的轮椅操纵技术,转成了面对霍恩的方向。 用两根食指,搭在嘴角上提,希洛芙努力地张开下巴,做出了一个僵硬但灿烂的笑容:“欢迎回家。” (本章完) 第455章 皇家军械制造所与机械宫工程研究院 第455章 皇家军械制造所与机械宫工程研究院 睁开双眼,仍然是那张床幔。 后脑勺垫在软绒的枕头上,霍恩扭动脖子,朝着左右各看了一眼,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很好,今天的床上并没有女人,他还以为让娜和嘉莉会一左一右躺在两边呢…… 霍恩忽然一愣,又自嘲地一笑,他并不在古拉格修道院,而是在机械宫。 至于血汗长路,都已经过去了快有一年的时间了。 轻叹一声,他摇了摇头,每次宿醉醒来,他都会觉得世界太过于陌生。 在刚刚的那个刹那,他居然以为还是在1444年的9月。 他还记得,在小泥沟之战后,他同样喝了个大醉,第二天,茜茜就给他们带来了毁灭性的消息——孔岱亲王的到来。 当时的那个霍恩,那个谨小慎微闻风而动的霍恩,失心疯地决定带着近千国民逃离上瑞佛郡。 他们要绕过围追堵截,走过高台群山和黑骨沼泽,前往当时的贞德堡。 相比于攻下贞德堡后那烦琐的政务和军务,反倒是这段荒唐幼稚的时光霍恩记得最清晰。 嘉莉如何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要知道,狄亚每个月还会和奇尔维斯通信,不过由于道路的阻隔,她至今没能通过红铜要塞回到郎桑德郡。 说起来,自己这次回来都还没有去祭拜弗里克的坟墓。 霍恩忽然有些莫名的宿命感。 在血汗长路的开头,高台群山之中埋葬了他的好兄弟丹吉。 在血汗长路的中间,他又埋葬了一位好朋友弗里克。 在血汗长路的最后,他埋葬了一位好人和一群孤儿,相同点是,他们基本都没有名字。 当时的圣孙子教皇国,还是被敕令连撵得狼狈鼠窜的愚昧起义军,可如今却已经是千河谷东南的重量级势力。 在胜利以后,支持霍恩成为千河谷大主教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路德维克。 尤其是小池城这个胡安诺派的铁杆支持者,为了得到救世军驻军的保护,已经单方面宣布霍恩为千河谷大主教了。 不过令霍恩感到无奈的是,千河谷人相比于神权共和或立宪自治的制度,还是更倾向于一位开明君主。 马德兰之前发起了一次抽样调查,发现就连救世教皇国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最佳局面是千河谷关起门来,圣孙当教皇,墨莉雅提大公来当亲王。 反正头上得有一个大君主。 历史惯性之强大,还真不是一年时间就能扭转的。 在霍恩家乡地历史上,近代欧洲都是来回封建势力与资产势力来回拉扯,搞了几百年,有的国家还有王室。 自己这边才兴起一年的时间,想要就这么扭转几百上千年的传统,除非霍恩真的和教会的宣传一样,能控制人的心灵。 救世军自己都得容忍一部分贵族势力的遗老遗少,争取把敌人变得少少的,先活下来,然后再拉清单谈清算。 1444年9月的霍恩,能想到现在自己的模样吗? 当时的他,还想着快点跑路去黑蛇湾呢,可一年之后,他都成为千河谷东南三郡的话事人了。 马丁那边传信过来说,路德维克院长将于九月中旬亲自上门拜访。 按照信中透露的意思来看,布拉戈修道院大概是想要三家或四家结成同盟。 也就是凯瑟琳的下瑞佛郡急流市,路德维克的卡夏郡,霍恩的郎桑德郡与黑蛇湾的秘党。 如果同盟能够结成,那么面对教会可能的十字军以及孔岱亲王的敕令连就更有了几分把握。????撑着柔顺的蛛丝混纺被单坐起,霍恩靠在床架上,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的哈欠打到一半,忽然丝滑地转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胡椒味的饱嗝。 很显然,这是昨夜那场宴会的余韵。 尽管他对自己的餐标设置的是普通中产餐标,不过凯瑟琳私人出钱,自带了两头牛,临时购买了十几只羊,给宴会狠狠加了餐。 或许是因为两次大战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异常紧绷,为了放松一下,霍恩少有地没有苦着脸,而是喝了两杯。 这一喝可算松了弦,霍恩一觉从昨晚十点睡到上午十一点,看着那摆钟上的黑橡木指针,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挠着肚皮从床上下来。 拉开窗帘,炽烈的阳光就照射在床脚。 不知道这机械宫采用了什么设计和材质,在这种炎热的天气,房间内居然还有凉丝丝的感觉。 自己推开门,尽管门口有两个忠嗣孤儿等候,可霍恩向来不喜欢别人服侍他刷牙洗脸,自己动动手的事情,又不是没有手。 但穿衣服是例外,这个世界的圣衣与其说是圣衣,不如说是不同部件拼接起来的软布盔甲。 除非霍恩背后和胯下再各长两只手臂,说不定能自己穿一下衣服。 将口中的洁牙药剂吐出,霍恩对着清水看了一下淡黄的牙齿,又随意套上了一件清凉的亚麻立领衬衫,就走出了房间。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霍恩可以直接看到机械剧场旁的大厅。 笔尖在纸上滑过发出沙沙声,孤儿军们面容扭曲,趴在桌面上。 在他们的面前,希洛芙端坐在轮椅上,捧着一本书,时不时就抬头看看身侧的摆钟。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霍恩听了都有些回到过去的恐惧感。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的厨房,偷拿了一些冷掉的面包和牛肉以及一壶温热的红茶,便又返回了二楼。 嚼着冷牛肉,喝着温红茶,霍恩趴在露台栏杆上,朝着眼前的展望。 不得不说,维特的设计还挺有艺术感,从自己这里能看到远处的官邸广场以及修建中的雕像。 中央大街上人流不少,既有买粮油的,又有买卖皮革的。 视野放近,如今机械宫的山丘上树木几乎都被砍伐光,露出了青葱的草地和灌木。 在山丘到帕拉河的这半月形空地上,让娜正带着米特涅和卡特等人进行例行的军训。 这些美格第商会的议员和高层跑得气喘吁吁,甚至还没从宿醉中复苏,一旁骑在树上的十几个元老们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 在半月形的两端,则是两座新起的建筑。 南端的那一座是教皇国皇家军械制造所,主要就是将先前在机械宫中冶炼的圣铳工坊搬运到了那里。 但军械制造所除了制造圣铳外,还有研发新式发条武器和改进圣铳的职能。 北端的那一座,则是机械宫工程研究院,主要是负责研发星铸齿轮相关的机械,例如发条切石机、发条锯木机、发条榨油机…… 为了防止星铸齿轮的泄漏,这些物件对外都是宣称由发条驱动,普通人可分不清发条能否释放那么大的动能。 三口两口将冷面包吞入腹中,霍恩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朝着内间走去:“杜瓦隆,来帮我换衣服,拉费尔,去通知军械制造所和工程研究院,我等会就去视察。” 本来说今天休息,多练几遍呼吸法,争取早日突破呼吸法三段,或者干脆躺床上看看猎魔人小说的。 可在能够祭拜那无名僧侣和蓝血孤儿前,他终究是闲不下来。 (本章完) 第456章 安培式螺线发条铳原型 第456章 安培式螺线发条铳原型 军械制造所原先是一处古艾尔贵族乡间别墅的遗址,由于有现成的地基,整个军械制造所都是干脆在遗址上建立的。 在军械所外大约几十亩地都被建起了两米来高的木头围墙,而在木围墙的后头,则是一座座临时的工棚。 工棚下升起滚滚的白色蒸汽,新鲜的基态泥煤被加工成了松散的干煤,冒出淡蓝色的火焰。 铁匠们抡着铁锤,将白色的荧光砸得四处飞溅,炼金神甫们挥舞双手,在烈火中将一磅又一磅精铁化为山铜。 在军械制造所周围,终日都是叮当乱响和火热的风。 穿过工棚组成的狭小通道,便是军械所的大门,有专门的卫兵和宪兵在把守。 军械制造所的外围是一圈高高的砂浆围墙,用的都是一米长半米宽的方石石材,再用砂浆粘合到一起。 内里除了一个二层的临时木质办公室,和几个研究用的药缸和炼金反应釜外,就是一个宽阔的靶场。 在靶场的遮阴棚下,穿着简便无袖茄肯的霍恩低着头,手腕扭动,正在给自己手中的新式发条铳上发条。 齿轮啮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霍恩拧了四五下,就把手中发条铳的发条上紧。 他掂量了一下那磨光油浸后的枪把,散发着琥珀色的光泽,斜l型的枪托上更是装饰了银丝玫瑰。 单手举起这发条铳,霍恩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沉重,只是手中有略微的压实感。 毕竟和重型发条铳不同,这种发条铳只有短短35厘米,握起来自然是轻便的。 对准十米外的靶子,霍恩随意地扣下扳机,在靶子的边缘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感觉威力不如……重型发条铳。”闻了闻发条盒中传来的亚麻籽油味,霍恩掂量着手铳道,“但留给军官防身倒是不错。” 海茉汀叉着腰,都要把鼻子翘到天上去了:“毕竟是只有这么短的击发杆,能打出这种威力已经很不俗了。” 这种手铳是霍恩到达军械制造所后,海茉汀赠给他的一件礼物。 先前霍恩从秘党还有本地贵族家中获得了一批秘银和精金。, 在金属中掺入秘银,可以神奇地减轻一部分重量,但会降低硬度,常用于减轻盔甲重量。 在金属中掺入精金,则可以提升硬度和韧度,在骑士们手中则就变成了超凡骑士剑。 这种秘银是熔炉高原的产物,十分稀有,且只有矮人们掌握了打造的技艺。 于是霍恩就突发奇想,能不能将秘银和精金掺入击发杆,变成一个合金,不就能解决发条铳击发杆长度的问题了吗? 至于秘银技艺的问题,不是有布罗克吗? 布罗克还叫来了拖家带口十几个矮人呢,秘银数量本就不多,让他们帮忙做些试验品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教皇国一切政府机构大统领的霍恩,马上就把这个想法写给了海茉汀,要求他们尝试制作。 但别说,还真别说,居然真让他们搞成了。 这把由海茉汀设计的手铳就是其中之一,不仅缩小了体系,只需要拧转五下,就能够瞬时发射。 海茉汀还在发条盒与击发杆上做了文章,平时霍恩可以先把铅子塞入,卡在针头上,要用的时候,只需要临时拧动五下发条就行了。 不过由于这种击发杆既要精金又要秘银,所以一共只制作了这一把,准备给教皇冕下防身。 毕竟前几次教皇老是撸起袖子自己打,经常把军官和枢机们吓得尿飞三丈高。 “很不错的礼物,爱来自教皇宫。”霍恩满意地将手铳插在了后腰的腰带上,“餐前点心不错,我的正餐呢?” 所谓的正餐,就是海茉汀告诉他的新式线膛枪,或者按照海茉汀的说法——螺线铳的原型已经设计完成了。 “喏,”海茉汀一努嘴,身穿灰色罩袍的青年工匠便走上前,紧张地递上了一把与重型发条铳没什么两样的圣铳。 感觉到肩膀一沉,将这螺线铳夹在枪架上,霍恩对准了远处的靶子,又一次扣下了扳机。 但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铳打在了五环的位置,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一时间,旁边的工匠们立刻递上了赞美之词。 “不愧是元帅中的元帅,元帅中的总司令,这铳法实在太准了。” “虔!诚!向太阳致敬。” 工匠们在夸,霍恩心里却清楚,他是在相同瞄位和靠位打出的一铳。 他的铳法没有一丝精进,可子弹却变准了。 没有管那些人声鼎沸的工匠,霍恩皱着眉将发条铳横在手中。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圣孙冕下居然将发条铳倒转,将铳口对准自己的右眼,朝着里面看去。 这可把宪兵们吓坏了,甚至都以为是有魔女控制了圣孙的心灵,他们连忙扑上去,准备从圣孙手中抢走那螺线铳。????为首的宪兵更是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那螺线铳上,将它踹地飞了出去。 这一下踹的,给击发杆都踹掉了。 推开了那些环在霍恩周围询问他“您没事吧”的宪兵,他疑惑地朝着海茉汀问道:“你不是说解决了膛线的工艺吗?这杆螺线铳分明是没有膛线的。” 没好气地瞪了那飞起一脚的宪兵一眼,海茉汀小跑两步,从地上捡起了螺线铳与击发杆。 将那闪着暗淡银灰光泽的击发杆递到霍恩眼前,海茉汀道:“秘密就在这击发杆上,你一看就知道了。” 拿起击发杆,霍恩愕然地眨起了眼睛,与平常的击发杆不同,这次的击发杆是沿轴线向前的螺旋直线。 外形类似于那种旋转楼梯。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霍恩打开了那螺线铳的发条盒,果不其然,其中的齿轮是斜纹齿轮。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就说得通了。 之前教皇宫给海茉汀下命令的时候,是让他们研究出一种打得更准更远的圣铳。 他们想出了很多法子,例如在子弹后头加尾翼、延长铳管甚至在一把圣铳上加了七个齿轮和链条,但都没有成功。 于是霍恩写信来说,“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在枪膛中刻线,螺旋形的线,就能发射出更准更远的铅子。” 分析膛线的根本原理,就知道是靠火药气体爆炸膨胀,推动子弹在螺旋膛线中旋转,使得子弹不偏离轨道。 但发条铳不是气体推动,而是击发杆推动。 那想要有等同于膛线的效果,直接在击发杆上做文章不就好了 所以眼前的击发杆是螺旋形的,配合上斜纹齿轮,它一边前进,还在一边转动,同时带动着铅子也能转动。 这个的缺陷是会打滑,所以添加了纸包、木屑与软木塞增加铅子和击发杆推头之间的摩擦力。 “太好了。” 尽管铳管被踹歪,但霍恩还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螺线铳。 要知道这可是散兵战的利器啊,可能它目前无法完全代替圣铳(重型发条铳)。 但螺线铳一普及,在远距射准的前提下,霍恩就能安排一批轻型发条铳手和螺线铳手作为散兵。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却意味着他离线式战术的时代又近了一步,对付教会和孔岱亲王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每个月能打造多少杆?”霍恩满怀希望地问道。 海茉汀回想了几秒:“一个月四五杆吧。” “这么少吗?”霍恩刚刚涌起的热情便被海茉汀泼了一头冷水。 “这种螺旋击发杆是要先将窄秘银锻铁板扭成螺旋型,然后再在中间钻孔,插入铁棍焊接,一不小心就扭歪了。 由于螺旋击发杆比普通击发杆粗,所以没法做击发杆安置膛,除非每个人在肩膀上打个孔,所以必须用秘银。 以咱们秘银的存量,顶多打造个三四十杆,这个还只是原型机,真正要实装,明年都不一定成。” 海茉汀翻着白眼,将一盆又一盆冷水倾倒在了霍恩的脑袋上。 不舍地抚摸着螺线铳,霍恩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反正已经解决了有无的问题,至于未来的发展还长着呢,哪儿能一蹴而就呢。 “行,这把螺线铳就叫海茉汀螺线铳,登记好了,来年给你再加经费。” 听到经费,海茉汀两眼几乎要泛起金光。 可她毕竟不是那种能抢夺学生同事研究成果的大初生,只是挠着头艰难地说:“这不是我设计制作的,我只制作了手铳,这种又远又准的铳是安培制作的。” 霍恩这才将视线转回那个穿着灰衣的腼腆青年。 他的存在感低得离谱,刚刚明明就站在霍恩的身后很近的地方,霍恩硬是没有发现他。 见到霍恩注意到自己,他有些拘谨地行了一个礼:“午安冕下,我是来自伊贝乡的钟表匠安培,见到您是我至高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军械制造所能有你这么一位奇才。”走上前,霍恩亲热地拍了拍安培的肩,“你叫安培是吗?既然是你设计制造的,那就叫安培螺线铳吧。” 与当年的安坎和尼克狄两名传奇铳匠一般,霍恩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这把螺线铳。 (本章完) 第457章 度量衡与矮人工匠 第457章 度量衡与矮人工匠 这样一来,救世军中就有了三类发条铳。 第一类就是轻重型发条铳,也就是圣铳或叫海茉汀步铳,是目前战场的主力步铳。 第二类则是霰弹铳和手炮,主要用于治安和镇压暴乱,也就是坎尼狄铳的铳系。 第三类就是目前尚未投产的安培铳,霍恩可能会把它用于散兵战或者伏击狙击敌方高阶骑士。 如果按照这个战术职能来划分,那么大抬铳勉强可以算作这一类。 说清楚了安培铳的事情,和几位工匠又聊了几句。 走一下“家里几口人,吃得好不好,有没有需要修会上帮助的地方啊”一类的套话,霍恩便告别了铳匠们,去寻找铁匠的锻造总监凯尔根。 在军械研究所中,海茉汀是发条总监,而凯尔根就是地位第二的锻造总监。 这凯尔根同样是拜龙教矮人,他是布罗克的表弟,不过技术并不如他,先前一直在芒德郡开铺子。 不过后来战乱起了,很多当地拜龙教矮人被军队捉走,强行逼迫他们打造武器,所以凯尔根这才逃到了郎桑德郡。 顺带着还带了十几个老少矮人呢,目前秘银击发杆都是这群矮人在打造。 越过二层楼的办公室,霍恩绕了一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那名为凯尔根的老矮人。 站在被黑白烟气熏成棕黑色的棚顶,在铁水流淌间,七八个仅穿着围裙和裤子的矮人们在烟雾中穿梭。 他们拿着钳子、锤子和铆钉,冷眼看着走过来的霍恩一行人,只是淡淡打了一个招呼。 得知霍恩等人是来找凯尔根,他们只是漠然朝着工棚中央一指:“在那里。” 如梦幻轻纱般的蒸汽从红发老矮人的胡子下透过,将他半个身体都笼罩进去。 这滚烫的蒸汽能把人的皮肤烫出一个个水泡,可这矮人铜橡木色的肌肤上,居然只是被烫红罢了。 对于常年生活在火山地区的矮人来说,这点温度算什么,凯尔根手持铁锤一下下地敲击着秘银板条。 见霍恩来了,他抬头瞥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闷闷地敲着铁板。 “见到冕下,为何不拜?”从霍恩身后大跨步迈出,杜瓦隆义正词严地朝着凯尔根喝道。 霍恩则把杜瓦隆拉到自己身后,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对着凯尔根问道:“您吃了吗?” “…………” “没吃的话,我想请您吃一餐午饭,就在机械宫。” 那凯尔根抬起头,与脖子同宽的脑袋上,浓密的眉毛和络腮胡间,一对红豆般的眼睛看着霍恩:“想要我走就直说吧,不必假惺惺的。” 霍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谁告诉你我要你走了。” 凯尔根满是怨气地抬起头:“学会了矮人的技术,再把矮人赶走,这不就是你们人类的惯用招数吗?” “我何时要赶你走了?”霍恩这回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我对你们不差吧,甚至允许你们公开自己的拜龙教信仰呢。” “哼。”一边说着,手中打铁的动作却不停,凯尔根垂着脑袋说道,“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说零件不匹配,这几天会和我谈这个问题对吗?” “这也没赶你走的意思啊。” “零件不匹配?我告诉你,不可能!”挥舞着手中沉重的铁锤,周围的人害怕地下意识躲闪,凯尔根倔强地抬起脑袋。 “所有的零件尽管是手工打造的,都是一样的,我们每个都测了,一个一个测,都一样,矮人不说假话!” 听完了凯尔根颇具被迫害妄想症的话语,霍恩哭笑不得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慢慢解释。” 所谓的零件不匹配,并不是矮人们打造的零件不匹配,而是灰炉镇和秋暮岛两地的零件不匹配。????很多战争修士都在抱怨,说备用齿轮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棘爪有时候第一个插不进去,用小刀改大了口子,第二个棘爪又宽了。 造成这种问题的主要原因就是度量衡。 灰炉镇用的人类度量衡,而秋暮岛用的是矮人度量衡,尽管是差不多的图纸和数据,可做出来的零件就是不一样。 现在救世军还好,等以后规模大了,就不好改了。 典型的例子就是被自己祖国抛弃的逆天英制单位。 见凯尔根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霍恩微笑道:“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确定度量衡的?” 对着霍恩真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裤裆里掏出一把油乎乎的尺子:“喏,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我们世世代代都用这个。” 看着眼前这把油乎乎的尺子,霍恩微微退后了一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后世市制和公制单位都经常有人搞混,那还只是两套度量衡,而这个世界是一个行会,甚至是一个工坊共用一个度量衡。 为什么不用正常的度量衡,要搞出来一堆一肘、一足、一布罗克之类的单位呢? 目的就是制定标准量具和标准体系,在行会建立技术壁垒,防止有人偷师自学。 这个时候的大部分工匠都是经验传承,你拿着量具就按照配方图纸打造,嗯记嗯背嗯造。 他们的图纸都是在自己的单位下来设计和画图,那上面的一肘对于人类可能是50厘米,对于矮人可能只有30厘米。 拿到一张图纸,上面的正方体是50布罗克,另一个长方体是20哈尔金。 看着好像正方体比长方体大,可“布罗克”这个单位说不定是1厘米,而“哈尔金”却是1毫米。 这样造出来的东西,怎么组装都组装不对。 就算有人学会了技艺,偷到了图纸,没有标准的祖传量具,还是造不出东西。 这种标准模具和度量衡的核心技术,对于工匠来说都是父子相传的绝密,很多行会工匠甚至要当一辈子的帮工才能摸到一些边。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造出来了,也得不到行会承认,甚至会被行会起诉。 敢不服标准体系乱造? 那下场就和塞西一样,被吊销凭证,赶出药剂师行会,没法正常售卖药剂。 所以霍恩此行找凯尔根的目的,就是要说一说度量衡的问题。 行会内不是统一标准度量衡吗? 他要做的,他要在全救世教皇国内统一标准度量衡! 彻底打破行会对度量衡的话语权垄断,否则不仅仅是工匠技艺无法发展,甚至于霍恩的理性自然神学都无法发展。 听完了霍恩的陈述,凯尔根却还是将信将疑。 霍恩没有把话说全,只是谈到了度量衡不一样导致的零件不统一的问题,可他总感觉背后不简单。 人类鼠辈,不会自己研究技艺,非要走歪门邪道来偷来骗。 “你不是用这个方法来骗我们矮人的技艺的?” “当然不是。”霍恩镇定自若地摇头,到时候,等统一的度量衡和数理方法推广开,他们的技艺就是旧时代的余晖而已。 就他们那点小技技,霍恩还看不上呢。 “那你发誓,就以你阿妈发誓。” “我发誓,我要是撒谎,我和我阿妈都遭受断头之难。” (本章完) 第458章 矮人的未来该往何处去? 第458章 矮人的未来该往何处去? “不用去用餐了,我们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叫来了另一个矮人接手,凯尔根围裙擦着身上脸上的汗,随便拽了一个木墩子坐下,“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度量衡造成的混乱,你刚刚都听我说了。”霍恩没有多少讲究,随便搬来了另一个木墩子坐下。 “我知道了,但你这套方法很容易就会把矮人的工艺泄露出去,我不想当罪人。” 由于帝国多次窃取矮人工艺的光辉事迹,他们对于人类偷科技这件事上,有病态的防备心理和创伤后应激。 霍恩马上摇头道:“你这就想错了,我问你,为什么你们会怕工艺被偷呢?” 由于临近中午,好几个矮人都在休息,听到这个穿着无袖茄肯的大人物在和老叔凯尔根聊天,自然要围拢上来。 凯尔根没有驱散矮人,而是板着脸说道:“你们人类学会了技艺就会忘了师傅,抢走了矮人的工作。 原本我们矮人都是富翁,靠着锻铁的工艺就能吃饱穿暖,都是你们人类导致我们不得不住进深山,如此贫穷。” 霍恩则缓慢摇摇头:“那些人类的工艺中有多少是矮人发明的呢? 你们知道,有些技巧可以靠日积月累总结出来。 很多时候,一些工艺都是人类自己发现总结的,并非矮人发现的。 在人类的工艺中,从矮人那里偷来的技术虽然关键,却并非没矮人就不行,人类多一百年也能研究出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学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难道在矮人中就不会发生吗? 我可是听哈尔金说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比如您的弟弟博加。” “这吉巴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凯尔根老脸有些挂不住,嘴中嘟囔起来。 这博加是凯尔根的弟弟,也就是哈尔金的二表叔,当初凯尔根的父亲本该只将家族的工艺传给了凯尔根一个人的。 但看在博加既努力又孝顺的份上,他的老父亲心软,最终还是将一部分核心技艺传承给了博加。 然后博加就带着这些技术投靠了法兰人,弄得凯尔根的家族在龙眠山脉的矮人群体中颜面尽失,老父亲更是郁郁而终。 “那又如何?你想证明什么?”一个看不过去的青年矮人站出来问道。 霍恩耸了耸肩:“不说别的,我们可以认定在贪婪和背叛这件事上,人类和矮人都一样,没有区别。 至于泄露,靠矮人自己几乎无法避免,凯尔根大师,你同意吗?” “给我拿杯蜜酒过来。”凯尔根苦闷地对着一旁的小学徒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尽量暂缓矮人技艺的流失。” “好,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矮人的工艺目前领先人类多少呢?”霍恩朝着在场的矮人们问道。 “二百年。” “三百年。” “五百年,最低五百年。” 在场的矮人们纷纷自信地叫嚷起来,喊出的数字此起彼伏。 只有在古老性和工艺上,他们目前能够踩在帝国人类的头上。 “大师,您觉得呢?”霍恩仍然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 “不足一百年了。”喝了满满一口蜜酒,凯尔根沉默了好久,才用厚重的弹舌音回答道。 原先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瞬间一滞,矮人们都错愕起来,他们没想到这话居然会从凯尔根嘴里说出来。 一名矮人缓步走上前,伸出粗短的手在凯尔根头上摸了一下。 凯尔根一脚闪电般踢出,踢翻了眼前的青年矮人。 那矮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起,讪笑道:“我还以为您感染风寒了。” “大热天的,谁会感染风寒?”见周围的矮人们都是不解的神色,凯尔根这才叹息一声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杜纳克长老说的。” “杜纳克大宗师?!” 那可是拜龙矮人中唯一的一位大宗师,一个人发明了数十种新工艺,给拜龙矮人们扩张了数万金镑的市场。????“小子们,凡人的工艺发展速度和矮人持平了,甚至还略快。”用手帕擦着胡子上的酒沫,凯尔根思忖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以目前的形势,再过一百年,矮人除了去当重甲雇佣兵,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这沉重的话题一下子就把现场炎热的气氛给打压了下去,那些矮人们甚至还未从恍神中醒来。 如果是凯尔根说的,那说不定还是酒后的醉话牢骚,可从杜纳克这位矮人工匠最高峰的口中说出,可信度就不一样了。 时代变了?矮人的荣光就要消失了?这怎么可能?上千年传承的矮人怎么会消亡? “凯尔根大师,这是真的吗?” “那我们矮人该怎么办?我的孩子才五岁,到我孙子那一辈,岂不是就要……” “大师,你说句话啊。” “和矮人同时代的纯血艾尔人都死光了,凭什么矮人不会遭遇相同的命运呢?”凯尔根低着头,看着蜜酒中的自己,眼神中的迷茫清晰可见。 “你以为长老们为什么要和高个女人合作,不就是因为她承诺让矮人下山定居并垄断一个地区的钢铁行业吗?” 与熔炉高原的矮人们不同,他们还有火山和矿脉可以依靠,实在不行还能回老家。 人类不可能把火山和矿脉搬回家。 但拜龙矮人就不同了,他们是被熔炉矮人驱逐的异端群体。 如果他们的技艺流失干净,又不被允许在平原定居买地,他们恐怕就只能困在深山中等死,甚至被抓为奴隶了。 拜龙教长老们怎么可能就因为几个人质而和女大公合作,人质只是引出与长老们见面的环境。 真正的合作,就是墨莉雅提给了矮人们一个机会。 一个融入人类社会的机会,一个曾经矮人们不屑去做的机会。 可目前的形势,确实逼得他们不得不低头。 “所以我们有两个结论,第一,你们的技艺没有人类偷也有矮人偷,第二,就算不偷,矮人的工艺优势都在慢慢缩小对吗?”坐在凯尔根对面,霍恩有些眼馋地看着凯尔根手中的矮人蜜酒。 “……是。” “那我能提几个意见吗?” 凯尔根没有说话,霍恩就当他默许了:“第一个问题,小偷在所有族群都有,对他们有很成熟的应对方式,那就是专门派人惩罚。 当然有可能抓不到,但却能将此类事件的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矮人之所以无法实施,是因为人类国度站在小偷这边。 矮人国度在武力上不是人类国度的对手,所以才只能坐视被偷,你们矮人国度内部呢,也是亲缘联系众多,无法有效惩处。 小偷偷东西,除非被失主抓住才会被一顿毒打,跑远点失主抓不住,就彻底没办法了。” 凯尔根一开始还是在自怨自艾,但听着听着却抬起了头,紧紧盯着霍恩。 这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矮人对偷工艺无可奈何的原因就是没法有效处罚。 因为所有人都觊觎他们的技术,而且矮人脾气臭,几乎没有人愿意帮他们说话。 “第二个问题,矮人的技艺被人类赶上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非你们和人类一样能生。 否则以目前人类的文明水平和人口数量,诞生足够数量的工匠和天才并不是问题。 人才是推进工艺的主要因素,人类并不比矮人笨多少,只是缺少时间去将文明发酵成技艺。 除非你们祭拜的远古巨龙降世,否则,我认为恐怕是没法解决。” “你两个问题都没法解决,你提什么意见?” “我还没说完呢。”霍恩朝那说话的青年矮人颔首,将脸转向面色逐渐凝重的凯尔根,“您现在有时间听吗?” “你说吧,我今天一下午都会有时间。”搓着膝盖,凯尔根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回答道。 (本章完) 第459章 工匠大师来了都得站起来敬酒 第459章 工匠大师来了都得站起来敬酒 “第一,你们长老和女大公合作是绝对愚蠢的,不灵性的,没有大脑的,错误的。” 霍恩的第一句话就让旁边的矮人们纷纷捋起了袖子,不过却被凯尔根用眼神逼退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对矮人的侮辱。”尽管是凯尔根让矮人们推开,可眼中的愤怒却是瞒不过霍恩的,“我需要理由。” “首先,你们的拜龙教矮人之所以受到歧视,就是因为帝国发下了驱逐令,人为规定了你们的地位。 他们之所以不彻底消灭你们,只是垂涎于你们的技艺。 如今拜龙矮人在上瑞佛郡的领地上,所谓的垄断一个郡,还是由女大公制定的法令来保证,和帝国的法令一样都是人为规定。 她可以这么制定,同样可以找个由头取消,等你们在上瑞佛郡发展好了,再把你们赶走不是轻轻松松。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没有人愿意为你们主持公道。” 霍恩对着凯尔根侃侃而谈,不断地抹黑着同为名誉盟友的女大公:“相信我,以女大公之前的事迹来看,她真的敢这么做。” 原先还在聒噪的矮人们在霍恩不急不慢的叙述中,慢慢地集体沉默下来。 霍恩的话语并不深奥,但讲出来的道理相当简单,而且以现有情况来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 “第二点,矮人工艺水平被人类追平目前是不可抗力,面对不可抗力的潜在损失,你知道最佳的做法是什么?” “是什么?”凯尔根马上追问。 “及时止损,趁早转型。”霍恩一词一顿地说道,“把技艺早些转化成别的产业,买地或者去投资,继续待在原地只能是慢性死亡。” “这不是哈尔金那些维新派拜龙矮人的说法吗?”围过来的矮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旁边的几名正在打铁的维新派矮人却是放缓了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朝着这边倾听。 “我们这不是已经和那个高个女人合作了吗?”矮人们叫喊道。 “我都说了,合作垄断行不通,只会从你们垄断,变成她自己垄断。”霍恩解释的同时还不忘黑一把竞争对手墨莉雅提。 她是凯瑟琳的好闺蜜,但就是凯瑟琳五次三番提醒霍恩一定要小心。 “那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一名青年矮人端着凉掉的蜜酒,期望又凄凉地问道。 “你们要获取的不是垄断权,那太短视了,你们要获取国民身份,要么你们自己成立一个矮人国度,要么加入一个能给你们国民身份的国度。” 霍恩一针见血地对着凯尔根说道:“这个国度要能维护你们的利益,承认你们的身份,站在你们这边为你们讨回公道。” “而且要在武力上与帝国抗衡。”拉费尔淡淡地补充道。 “对,还要有武力。”霍恩回过头,欣赏地看了拉费尔一眼。 “拜龙矮人太少了,我们无法独立建国。”凯尔根闷闷地说道。 “是啊,哪儿有一个能够平等对待所有国民,尊重工匠和技术,并且能有与帝国抗衡的武力呢?”霍恩含着笑,低垂的眼皮下闪着精光。 “你是说,救世军?” “救世军吗?多谢你们的欣赏啊。”霍恩翘起了二郎腿,两手抱在膝盖上,“救世军目前还在发展中,很多东西都还没有确定……” “你还真在说救世军!”看着四周的围墙和工棚,凯尔根呢喃起来,“救世军……” “可这样,不还是用人为规定的身份吗?和墨莉雅提有什么区别?”矮人中不知道是谁喊道。 “那广场上的石柱看到了吗?”霍恩朝身后指了指,“文明、博爱、自由、平等,还有劳动,是救世教皇国的立国之本。????假如,我是说假如拜龙教矮人成为了救世军的一分子,根据平等的理念,矮人和人类都是平等的。 我们甚至能接受兽化人成为我们的国民,多你们一个矮人怎么了?别的地方你能找到这种古艾尔式的多元普世帝国吗?” “假如,假如拜龙矮人成为了救世军的一部分,你们会强迫我们改信吗?”凯尔根反问道。 “不会,有兽化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宗教我都没取缔,为什么要取缔你们的,我们的立国之本其一就是自由。” “我们可不是兽化人。”矮人们嘟囔起来,只不过却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不知怎么的,他们居然在眼前幻视起了将家人接来秋暮岛居住的场景。 温暖的天气,富饶的平原湖泊,还有喝不完的酒,这样的日子可比苦寒的龙眠山脉要好得多。 “不需要我们改信,那你们就这么白白接纳我们?”凯尔根试探性地问道。 “我常对孩儿军们说。”霍恩转过头对着孩儿军们笑道,“一切制度边界的建立,都一定程度基于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所以与其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你对国家做了什么?”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霍恩淡淡笑道:“承认并使用我的新度量衡,然后把你们的部分工艺变成我的度量衡,然后应用在工坊之中。”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偷取矮人技艺的陷阱?”凯尔根对着霍恩反问道,“比如虽然你没偷技艺,但你手下的人偷呢?” “我会颁布一项法律,确定专利和法律层面的师徒关系。”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霍恩敛去了笑容,“到时候,如果再有偷师和未经允许使用专利技术,都会被处罚和监禁。 只要你们拜龙矮人愿意在真理大教堂发下誓约,成为救世军的国民。” 所有矮人都沉默下来,没有一个说话的。 和熔炉高原的矮人不同,他们还抱有矮人国度的幻想,可拜龙教矮人则没有这份心理负担。 他们唯一惧怕的,就是食言或陷阱。 只是在场的矮人都得承认,这份陷阱上的奶酪过于香甜了。 霍恩没有催促他们,而是笑眯眯地继续坐在那里,十指交叉抱着膝盖,像个小学生般来回摇晃着身体。 过去了起码十几分钟,直到凯尔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所谓的‘你的度量衡’拿出来?” “不用着急,你们至少有两个月时间考虑。”霍恩的眼睛又扫了一眼那矮人蜜酒,“我会尽快准备好度量衡与矮人加入救世军的仪式。” “您以母亲的名义起誓,希望您没有骗我。”深深地望了霍恩一眼,凯尔根扭过头大喊起来,“拿一杯矮人蜜酒过来。” 左右手各端着一杯蜜酒,凯尔根大师走到霍恩的面前,将其中一杯新的递给了霍恩。 霍恩刚想站起来,却被凯尔根摁着膝盖坐了下去。 将蜜酒举过头顶,凯尔根缓缓弓起身体,将杯子的下沿在霍恩的杯子底部撞了一下。 “祝您一直健康,教皇冕下。” 凯尔根将满满一大杯蜜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460章 兽化人与人类的联姻 第460章 兽化人与人类的联姻 从军械制造所离开,由于霍恩吃得晚,并不感觉到饿。 于是便带着十几个宪兵,便沿着帕拉河一路朝南。 靴底踩着潮湿的杉木板,棕黑色铺成的木板小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三个扛着包或推着小车的兽化人走过。 在河边的树荫下,还能看到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冕下,您看。”跟在一旁的拉费尔朝着霍恩提醒道。 原本还在欣赏波光粼粼河流美景的霍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是一惊。 他们穿着人类的亚麻罩袍,互相耳鬓厮磨,或者去挑逗情人耳朵里的绒毛。 是的,霍恩这一路走来,但凡看到情侣,十对有五对是人类和兽化人。 在霍恩建设秋暮岛这个大本营的过程中,这里渐渐变成了兽化人诸王国的实际首都。 兽化人联合王国的国王议会就在秋暮岛,平时兽化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基本都是在元老院的调解下解决。 况且相比于乡下地方,这处破败的小镇对于他们来说是比迦大基王都还大的国际都市了。 很多兽化人小国的国王干脆采用了君主离线制,把全家都搬到了岛上,国务全部交给宰相。 霍恩也履行了当初的诺言,给了不少兽化人贵族宅地,允许他们自行在宅基地上修筑房屋。 他们迁移的行为除了还于旧都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 对比阴盛阳衰的大泽乡兽化人,秋暮岛有大量的男性单身汉。 那些原先娶不到丈夫的女性兽化人在当劳工的人类一同工作时,经常发生“兄弟你好香”的事情。 兽化人作为人类的亚种,双方是没有生殖隔离的,生下来的小孩也不会混合遗传,而是要么是兽化人,要么是人类。 不像矮人,和人类有一定程度的生殖隔离。 女性矮人和男性人类通婚怀孕大概率会因为婴儿太大而难产,男性矮人则极难让女性人类怀孕,不过如果成功,则大概率能诞下健康的混血矮人。 所以兽化人和人类通婚在客观上没有多少障碍。 对于这些流民出身单身汉来说,他们找老婆的标准是真正的“女的,活的。”两个标准。 虽然面容粗犷了一点,但有就不错了,唯一的争端就是男性人类和女性兽化人都试图朝对方索要嫁妆。 这是古艾尔帝国流传下来的习俗,娶媳妇要嫁妆。 不过介于双方都是一穷二白,很多时候都是先欠着,去教堂把婚结了再说。 先得有这个结婚的证明,才能开始申请分配住房,早结婚早排队。 目前但凡是在教皇宫名下的国有工坊,其内部的正式工在结婚时,都能申请更换成一套更大的因苏拉套间。 只不过目前新一批的公寓还在修建中,所以哪怕是娶了老婆都还得居住在狭小低矮的单身汉阁楼里。 在这条漂浮在泥泞中的木板小路上走了不久,霍恩就到达了帕拉河东岸南边的工程研究院。 和军械制造所不同,由于星铸齿轮的特殊性,他们并没有像军械制造所那样大肆保密。 不过由于工程研究院还是具有一定的保密性,所以霍恩还在外围看到了高而厚的围墙。 作为工程研究院院长的希洛芙肯定是不会到场的,而作为副院长的维特还兼着无名小镇市长的职务,也没有到场。 工程研究院的反而是与工程几乎不搭边的药剂师塞西在管理。 不过由于工程研究院八成的设计任务都是希洛芙一个人完成,研究院的任务反而主要是维修和改进。 所以这个研究院其实并非自己研究设计,而是研究希洛芙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研究院基本起不到多少研究的作用,霍恩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找点真正要研究的活。 “不要搞那些繁文缛节了,我这次只是巡视。”叫住了塞西,霍恩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摆放着几台带着原型锯片的锯木机,在星铸齿轮和皮带的带动下,正将一根短粗的圆木锯成一块块木板。 抛洒的木屑带着淡淡的温热,如瀑布般从豁口流下,在地上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与人数众多浓烟滚滚的军械制造所比起来,工程研究院倒是显得分外清净。 在一间木匠棚子外,霍恩拖来一个小板凳坐下,塞西等几个研究院的负责人都围拢了过来。 塞西将他们一一给霍恩介绍了一遍,霍恩这才叫他们坐下训话:“我来找你们是为了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是度量衡的事情。” 塞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您要求既不能用人体或旧长度,又不能用专用量具,我们这些工程研究院的人太过愚钝,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规定。” “所以叫你们去研究吗?我称呼你们为研究院,并不是叫你们去研究希洛芙的设计,而是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研究啊。” 看着这群无所事事的钟表匠、水车风车木匠、玩具匠,霍恩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如把这个当作是你们的第一个研究项目如何?” 几个负责人互相看看,却是为难:“但这也太难了,我们实在想不出来啊。” “平时的自然神学课,你们都去上了吗?” “上了,那个课博大精深,但我们只学了一两个月,实在是想不出来啊。” 一个钟表匠举起了手:“冕下,您能说说为什么不能用人体、专用尺或旧制吗?” 看着他们清澈未知的眼睛,霍恩思忖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 要是给他们自己想,不知道得想到什么时候,就眼下的这个法子还是希洛芙提出的。 总不能一直耗着啊,在目前没有配套教育体系的前提下,除了霍恩给他们尤里卡外,没别的法子了。 “不用人体或旧制的原因很简单,比如一肘,你的胳膊长,一肘就很长,你胳膊短,一肘就很短。 旧制的一寻同样不可取,山地郡的一寻比平原郡的一寻短了足足半肘。 也不能用行会专用尺,如果是基于某个特定的人工物品,那么它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形、磨损或丢失。 即使当时制造的标准器具经过非常精确的工艺,随着时间气候变化或意外事故,其本身可能都会受到影响,从而导致标准的不精确性。 需要是到处都有,不会因为时间气候等大环境改变而改变的东西。” “那是什么?”塞西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霍恩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 “自然本身,这就是圣父创造的最好最标准的度量,不管到哪儿都一样。” 所以在霍恩看来,最好就是以自然现象来定义。 因为自然现象是普遍存在的,适用于所有国家和地区。 “那么选取什么自然现象呢?”霍恩故意朝着这些工程神甫发问。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树的高度?” “那不和一肘没区别吗?”霍恩还没回答,旁边的同伴就抢答反驳了。 “那是什么?或者我们按秋暮岛的长度来算?这总不会变吧?” “那可是湖水啊。”同样是这群工程神甫在自我反驳,“夏天涨,冬天退,一年四季都不一样长。” “那就用沙漏来算时间,然后用重量?” “还是不行,都说了用量具是不符合要求的……” 见他们终于开始讨论起来,霍恩欣慰地点了点头。 尽管一个月的自然神学和数学教育没能让他们自主研发,但好歹逻辑能力和思辨能力是上来了。 不过这个问题,霍恩之前和希洛芙都讨论过了。 有一个东西,霍恩不确定它的表现形式如何,但各地应该是差不多一致且能忽略微小差异的,那就是——重力。 (本章完) 第461章 消失的闰年 第461章 消失的闰年 在确定了重力为锚点后,唯一的问题,就成了如何将重力的数字转化成长度。 而且最好不管用什么重量的器皿来测,结果都不会变。 工程神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渐渐停止,他们抓着头皮,皱着鼻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却仍然没能想出来。 霍恩微笑着打断了工程神甫们的讨论:“实际上,不受测量仪器干扰的自然现场就是存在的。” “是什么?” 霍恩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面前不远处的办公小楼的角落指了指。 在那方墁石和木板铺就的地面上,一座一人多高的大摆钟正静静地靠在墙角。 “啊,我明白了。”在疑惑和思索后,一个前钟表匠猛地一拍脑袋,“钟摆!” “哈哈哈哈。”霍恩大笑起来,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也是希洛芙和他商量出来的答案。 利用单摆效应。 帝国的文明虽然衰退,但艾尔人还是慢慢发现了单摆效应,只不过还没有做出总结。 可霍恩知道,单摆在做往返的周期运动时,一次来回的时间跟摆长与重力加速度有关,跟幅度和摆球的质量无关。 换句话说,不管摆球多重,幅度多大,摆动的时间只和摆长与重力有关。 忽略掉不同地区重力的细小差异,那么只要规定了摆动一次的相同时间,那么摆长就一定是一样的。 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摆球,什么样的幅度,只要一次来回的时间一致,那么摆长就一定一致。 尽管还是存在一部分误差,但肯定是比目前的这些旧制的误差要小得多得多。 “那这样就简单了。”那名钟表匠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过注意到霍恩在看他,声音又马上小了下去。 “哟,你害羞了?”霍恩朝着他招招手,“你有什么想法,让我看看?” 在其他工程神甫的注视下,那钟表匠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我的一点愚见是,您定的一天24小时,86400秒。 我们选定一个摆钟,当它每天正好摆动86400下时,记录它的摆长,就定为一个标准的长度单位。” “我们以古艾尔帝国长度单位的莱亚音译,暂时称其为涅马米特,简称米吧。”霍恩沿着他的想法说了下去。 “可冕下,那这样岂不是每次都要摆一天?” “笨啊。”那人刚说完,旁边的同伴就开始反驳他,“自己带个正常摆钟,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那假如没有正常摆钟呢,或者正常摆钟刚好坏了呢?” “村子里没摆钟就去镇子里呗,镇子里摆钟坏了,就去城里呗。” 这些人都是最聪明的那一批市民,甚至有不少是上过大学的,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要不以后各个城市都调整统一时间,每个月调整一次,就以咱们的秋暮岛劳动钟为基础。” “这样,我们以秋暮岛一年中的某一天24小时来确定长度不就行了,然后每年更新一次标准量尺。” 看到他们兴奋,霍恩没有跟着一起兴奋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有冬临这种类似于冬至日的节庆,而且还有着四季,那就一定意味着大陆和太阳存在角度偏差。 那么第一天日出和第二天日出之间并不完全一定是24小时,有个几秒的误差很正常。????这些小误差累计起来,就会变成了一个极大的误差,就是闰月。 那么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世界应该是有闰年和平年的。 但神奇的点在于,在远古七丘时期甚至是艾尔帝国早期,都是有闰平年记载的。 反倒在帝国东迁时,闰平年就已经神奇地消失了。 甚至当时的学者们还把闰平年当作是古艾尔历书的缺陷大加嘲笑,“每四年生造不存在的一天。” 至于艾尔帝国早期到帝国东迁这期间,历书发生了什么改变,霍恩找不到任何史料。 直到现在,不管哪个历书上都没有闰平年的设置。 最令霍恩难以理解的是,尽管没有闰平年,可历书上的农时却是一点都不耽搁。 如果没有闰平年的话,那么千年下来历书早就应该乱得不成样子了。 可如今教会出版的千年历书仍在正常地运行。 考虑到这是一个有着魔法和魔女的世界,霍恩合理怀疑是否是魔法造成了这些异常。 所以他希望这些工程研究院的神甫,能够与巫师们合作,开启一个真正的科研项目。 他们需要拿着单摆钟去各地测量时间,搞明白那“消失的闰年”到底是真正地消失了,还是只是在历书上消失了。 “冕下。”在其他人讨论之际,刚刚那个提出测时定长的工程神甫悄悄走到了霍恩身边,“这长度单位确定了,那么重量和容量呢?” 霍恩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霍克·康普诺。”那工程神甫低头回应道。 “康普诺?罗伯特是你什么人。”这是个罕见的姓氏,霍恩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山隐修会的那个罗伯特·康普诺,“站直了和我说话。” “正是家兄。”霍克赶紧挺起腰板,“不过我法力太低微,天赋很差,平时都是给显贵们雕刻和制作水钟讨生活。 去年被同行举报了是巫师,才回家帮罗伯特做事。” “好,好小子,放心,在这,你的成就不会比罗伯特小。”霍恩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到了那群争论的工程神甫们身边。 “肃静!”宪兵们齐齐喊道,那些神甫们马上停下了交谈。 “当我们以摆长计算出米后,将长宽高皆为一米定为一立方米,一立方米水定为一吨,这样的话,有了长度,容积,重量的度量衡都出来了。”霍恩向着这些神甫们解释道。 “以后各个市集都要用标准度量衡,市集小吏要定期检查,杜绝靠度量衡来骗,来缺磅少盎司的情况。” “这比杀了那群艾尔人亲爹还难受……”不知道是谁偷偷说了一句,工程神甫纷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但塞西却揉着脑袋发出了质疑:“这么推行,大家一下子都乱了,怕有人会趁乱牟利啊。” “没关系,咱们可以公制和旧制并行嘛,反正教皇宫收税和做生意都用公制。”霍恩大手一挥,就确定了未来的度量衡制度。 “所以,我给你们的任务是,先去各地测试摆长与时间,测试好以后,尽快建立出一套标准度量衡模具。 后期的调整要尽量在明年秋收前完成,具体的事宜,你们自己开会确定,然后给我一个时间表和里程碑表。 这趟任务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嗯,我的秘书僧侣波讷德和这位霍克神甫了。” (本章完) 第462章 物价与赎罪券 第462章 物价与赎罪券 一脚踏在摇晃不稳的木桥上,脚下立刻传来咔咔的扭曲声,甚至还有什么零件绳索落入水中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又走了一步,头发如鸟窝般乱糟糟的阿斯莱抱怨起来:“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在帝国境内吗?我都以为还在三百年前。” “咱们又不是没走过更差的路桥。”提了件行李跟在他身后的沙雷特翻了个白眼。 阿斯莱睁大了凹陷的双眼:“我可没在任何一座城市里走过这么烂的木桥,我不喜欢这里。” “得了吧,那说明是你去的城市太少了。”沙雷特没好气地回击道,“明明是你被关了三天,所以不喜欢这里,却要倒果为因,可悲可笑。” 站在桥中间的阿斯莱缓缓转过身,皱起眉头,侧着脸严肃地看向沙雷特:“你收了他们50金镑了?这么维护他们?” “我的朋友,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往何处去?”沙雷特无可奈何地拍了拍阿斯莱的肩膀,“反抗不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阿斯莱犹自嘴硬:“以我的手艺,到哪儿都有饭吃。” 嘴上这么说着,阿斯莱的身体倒是诚实地向着小镇里走去。 沙雷特说得不错,他们这些胡安诺派,甚至参与过反叛的工匠市民,很难到非同一阵营的城市找到工作。 他们没有行会的推荐信,边境又被封锁着,就算想要去诺恩人的地盘找饭吃都难上加难。 望着阿斯莱吊儿郎当的背影,沙雷特摇摇头,便快步跟了上去。 昨天傍晚的时候,百户长来通知沙雷特,让他去降临码头处接回他的朋友阿斯莱。 鲍里茨说是要关阿斯莱七天,可最终只是关了三天。 毕竟鲍里茨是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可以罚,但得有理且有度。 如果阿斯莱真的被检测出了什么疫病或虱子,关个七天自然是可行的。 可他的确没有疫病和虱子,关三天用于检测还说得过去,再多关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冕下说不定就会来过问急流市移民的问题,要是那时候还有人关在小黑屋里,就不太好交代了。 被释放前,码头管理神甫问阿斯莱有没有什么朋友来接,可以提前通知。 阿斯莱给出的名字就是沙雷特·加隆多。 尽管沙雷特和阿斯莱在战争前没有多少交集,不过战争中一起当民兵和搬运物资倒是积累了不少情谊。 沙雷特在秋暮岛上没什么朋友,阿斯莱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再说了,两人都是老乡,能帮肯定要帮一把。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他去乡间找农夫租了一头小毛驴,便牵着它去降临码头接回了阿斯莱。 将毛驴还给了农夫,两人自己扛着行李就沿着河边的道路一路走了过来。 走在木桥上,阿斯莱每一步都在用力地跺着桥面,仿佛在发泄对那个卑鄙僧吏的怒火,可刚跺了两脚就停了。 “怎么,把脚跺麻了?”沙雷特站到与他并肩而立的位置,顺着目光朝前看去。 果不其然,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看到这整齐的广场与一条轴线对称的街道,阿斯莱跟着愣住了。 “好,好工整啊。”阿斯莱下意识地说道。 在维特精准地测算下,所有大街两侧的商铺和因苏拉公寓都是等高有着相同的外形和颜色。 尤其是双层的商铺,在四个角上还有白石岩的角隅,红色砖墙中的一抹白色,既不惹眼,又协调。 此时帝国内的任一城市,向来都是自由发展的产物。 除了法兰王国丘新城还能保持整齐外,就连莱亚王国的长歌城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所以所有外来移民站到这座桥上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一切都好整齐。????“工整吧?”沙雷特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多了就熟悉了,我听说以后会在这座旧桥两边修建新石桥,到那时站在桥上就看不到了。 这里可没有你讨厌的制帽、手套等行会,你会喜欢这里的。” 阿斯莱没有继续抱怨,他拍拍干瘪的肚子:“要是它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好了。 走吧,去酒馆吃点东西,吃了三天薯根糊我嘴巴都要烂了。” “去什么酒馆啊。”沙雷特赶紧一把拉住了阿斯莱的胳膊,“我刚刚在那农夫手上买了几个鸡蛋和三分之一磅的肉,我们回因苏拉去做吧。” 阿斯莱甩开了沙雷特的手,就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好啊你啊,沙雷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不就一餐饭吗?” “这里跟急流市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了,能不一样到哪里去。”阿斯莱的牛性子上来了,甩开胳膊就朝着一家酒馆冲去,“反正我就要去酒馆,都坐了一次牢了,还不让我吃点好的吗?” “你听我说完啊……你先等等。” “我请你吃总成了吧,走走走,别墨迹了。” 沙雷特带着沉甸甸的行李,根本走不过阿斯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入那酒馆之中。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在门外站着等待,果然没过多久,阿斯莱暴躁的喊声就从里面传来。 “我囸你全家的山羊,半磅肉要三个第纳尔,你沟槽的抢钱呢?” “什么哦?我凭什么走嘛?那你去找守夜人啊?” “你动一下试试呢……小心我叫三辆马车的人来……唔唔唔。” 没过多久,脸上带着两个巨大红掌印的阿斯莱被两个壮实的兽化人,硬生生拖出了酒馆。 那兽化人一脚踢在了阿斯莱的屁股上,将他踢得整个人朝前一趴,滚了两圈才停下。 抬起头,刚好是满脸无奈,摆着“早就告诉你了”的沙雷特:“我早就告诉你了。” “我恨这个鬼地方。”拍拍屁股上的灰,阿斯莱爬了起来,满含怨念地说道,“一磅肉六个第纳尔,五条香肠半个第纳尔,这简直就是在抢钱。” “秋暮岛居,大不易啊。”沙雷特拍着阿斯莱的肩膀,“你以为我没经历过吗?” 想到这,沙雷特才明白那位神秘的希洛芙殿下为什么给他们准备好了面包、咸菜、盐和一点奶酪亚麻油。 他一开始觉得,他们这些急流市市民虽然是难民,但多少都有了几十第纳尔的保命钱,支撑到找到新工作完全不是问题。 直到他第一次走入酒馆,看到菜单的那一刹那。 面包和点心比外面价格贵四五成多,这甚至算是便宜的。 去裁缝铺做一顶帽子的价格比外面贵三成多,更别提肉和水果蔬菜了。 大泽乡地处深山沼泽,秋暮岛又刚开发,物资匮乏。 而士兵们的家属都非常有钱,钱币数量远超市场需求,导致物价贵得可怕。 “不应该啊。”听完了沙雷特的介绍,阿斯莱抓着头发里的灰尘,“我明明看到几个帮工打扮的人在那里吃饭,他们能承受得起吗?” “那些都是国营工坊的帮工,他们有赎罪券和用餐券,教皇宫会给他们补贴,自然能吃得起了。” “赎罪券?你是说他们吃白食,然后用赎罪券来抵吗?” (本章完) 第463章 200金镑的宅院 第463章 200金镑的宅院 “当然不是。”沙雷特哭笑不得地说道,“赎罪券是用来抵扣税务的。” 所谓的赎罪券,其实早就在救世军内部流行过。 当年在血汗长路时,霍恩就曾经一手拿着遥领地契,一手拿着赎罪券来激励士兵们。 当时的古拉格教皇国是没有钱但是有物资,所以才会拿赎罪券作为临时货币。 这些地契基本变成了年金补贴和免费住房,而赎罪券基本被教皇国以现金的形式购回。 尤其是在查抄了那些修道院获得大量现金后,一波回购让当初古拉格的上千开服老玩家们一夜暴富。 随着物价的上涨,从贞德堡迁移来的数千工匠虽然也因为战争沾了点光,但还没有老玩家那么恐怖。 为了保证工坊能够顺利运行,希洛芙便提出了翻新赎罪券的制度,并得到了元老院的一致通过。 赎罪券就是明码标价从1第纳尔、5第纳尔、20第纳尔,然后还有1金镑面值的,不过那就是最大面值了。 市政厅会对酒馆收取单价高于制定标准的商品,收取高额的消费税,尤其是奢侈品。 赎罪券的作用则是用来抵税。 按照元老们的说法,就是圣道提倡节俭,这些商品单价这么高,铺张浪费,自然要赎罪。 那么从劳工们手中获得赎罪券了,你的罪没有了,自然就不用缴纳惩罚性的消费税了。 这样商人和店主们,就有动力收取足够的赎罪券,来抵扣高额的消费税。 这样商品标价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国营工坊的工匠和劳工们的生活成本就降低了。 相当于隐秘地完成了一次富裕阶层和教皇宫用消费税对中间与下面阶层的补贴。 就是苦了外来和旅居人口了,但反正他们也住不长久。 在码头附近还有乡村物价是不高的,再不行就住在乡下呗,只是小镇的核心地区物价高罢了。 外来人能找到工作,工坊就会给他们发赎罪券,找不到就不用每天在城市里上工,高物价自然没有影响。 “原来如此。”阿斯莱恍然大悟,可他又疑惑了,“那假如收到了许多赎罪券,都能够抵扣所有税了怎么办?拒收吗?” “那可不行,拒收赎罪券,你想大半夜被契卡敲开门问你虔不虔诚吗?”学着那几个地道老秋暮岛人的语气,沙雷特绘声绘色地说道。 “那不就白白吃亏吗?” “不白吃,不行就拿着赎罪券去供货商卖货呗,再不行,还能留到明年用或者卖给别的商家用。” 根据希洛芙制定的政策,教皇宫对赎罪券的发行都有保证金,如果市场上赎罪券太多,还会进行回购稳定。 每年下发的赎罪券额度都会根据上一年的消费税来增减,且严格把控大面值赎罪券的印发。 听完了沙雷特的解释,阿斯莱不甘地看着眼前的酒馆,恨恨地说道:“等我有了自己的工坊,这鬼酒馆休想从我手中拿到一分钱。” “知道了,知道了。”沙雷特催促着阿斯莱,“咱们赶紧回去吧,天气这么热,肉别变质了。” 两人返回了因苏拉,阿斯莱正被安排和沙雷特住一间。 阿斯莱在百户长那边登记,沙雷特则找到了食堂的婶婶,把鸡蛋豌豆和肉交给了她,拜托她帮忙加工一下。 食堂还有因苏拉庭院以及整体的清洁工作,都是这些孤寡老人在操持,或者是一些找不到工作的困难人群。 一般来说,每个因苏拉在一楼,都有一个共用的食堂和几个露天炉灶。 自夺下贞德堡,缓解了物资紧缺后,教皇宫就不再强行要求一起用餐。 既可以在炉灶上自己烧,也可以交点餐费给食堂,让他们帮忙做饭,反正肯定比外面的酒馆是要便宜的。 但味道嘛,只能说一般般了。 等阿斯莱按下手印,一切处置完毕,早就帮他把行李运上楼的沙雷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我让撒丽婶婶帮咱们炖肉汤了,但得要等一会儿,趁这功夫,咱们去官邸广场的公共浴室洗个澡。”沙雷特笑着掏出了一枚第纳尔,“我请客,给你接风洗尘。” “洗澡?去河里冲一下得了。”自从得知秋暮岛物价高,他们那三瓜俩枣用不了多久后,阿斯莱跟着小气起来。 “不能这么说啊。”沙雷特将银币塞入口袋,“你刚出来,多少洗个热水澡,去去坏运气。 我告诉你,那澡堂可是古艾尔时期遗留下来的,咱们也体验一下古艾尔人的生活。????再说了,明天冕下要在真理大教堂召开集会,说一说咱们这些难民的工作问题,你总不想蓬头露面地过去吧。” 几番劝说下,阿斯莱有些心动,他轻咳两声:“那古艾尔澡堂里,有没有,那个,有技术的女子……” “那可没有,法律明文禁止的。”沙雷特赶忙摇手,“就是有,咱们都消费不起…… 你要是想,穿件清凉点的衣服,去兽化人劳工的营地转两圈,一分钱都不用,人家说不定要给你钱。” “去你的。”锤了沙雷特一拳,阿斯莱挠着发痒的后背,“爷可不是随便的人,那澡堂在哪儿,洗快点,肉别炖糊了。” 带上阿斯莱,和门口坐着打盹的十户长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出门右拐,朝着官邸广场的方向走去。 由于官邸广场目前还在整修,他们只能从两侧的街道走过去,从后侧的小巷走进去。 “好臭啊。”刚刚走到小巷附近,阿斯莱就忍不住捂起鼻子来。 沙雷特则同样捂住了鼻子,他四处查看,才看到了几个污水工,正掀开了一块杉木板,拿着木棍在鼓捣着什么。 强忍着恶心走上前,沙雷特一张嘴,差点被恶臭冲闭过气去,和几个污水工简单询问几句,他才重新走回来。 “史莱姆从湖里爬到污水沟,逆流而上,把排水沟堵了,咱们这块暂时过不去,得多绕一段路。” “这里史莱姆很多吗?”跟着沙雷特后面,阿斯莱捏着鼻子问道。 “这里原本就是沼泽,你说史莱姆多不多?”沙雷特郁闷地说道,“知道这里为什么不住第一层吗?一下雨,那小史莱姆到处跑。 但百户长昨天在餐桌上闲聊的时候,跟大家说过了,说是以后可能要建立环岛的拦湖坝,防止雨季湖水上岛……阿斯莱?” 沙雷特这边还在给阿斯莱解说着,可说着说着,他便感觉不到身边有脚步声了。 回头一看,在四五米开外,阿斯莱怔怔地站着,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沙雷特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了阿斯莱的后脑勺上:“你看你马呢?再不去,澡堂要换水了。” 阿斯莱摸着疼痛的后脑勺,怒瞪了沙雷特一眼,才指着眼前的房屋问道:“咱们为什么不能住这些宅子?” 和他们所住的因苏拉不同,眼前是十几间联排的三层别墅。 烧制良好的小黑瓦紧密排列着,能够良好地防护雨水,应对每年八九月份多雨的季节。 这些黑瓦从两侧斜坡延伸至墙顶,构成了经典的双坡屋顶,正面则是装饰性山墙,带有齿轮或圣人石刻的雕塑。 外墙多采用红砖砌成,四角还有白色石料组成的角隅,使用了不同颜色的砂浆和砖石,有些房屋会呈现出较深的棕色或带有纹理的黄褐色。 在门窗框和拱形入口等关键部分,还会用白色或浅灰色的石材来装饰。 这些联排别墅窗户大多为大窗格,多为竖向长方形设计,采用通常是6x6或8x8的格子布局。 窗框则是木材制作,涂有深色油漆,如黑色或墨绿色。 橡木组成的前门会刷上黑红或墨绿色的油漆,这一般与屋主人的身份有关,门上还会配有精美的铁制门环或铜质门饰。 “住这些房子,你疯了吗?”沙雷特硬拖着阿斯莱向前走,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这可是官邸广场北边的居住区,是烈士家属、军官和高级神甫们住的地方,咱们怎么可能住得起?” “多少钱?”阿斯莱不依不饶地问道。 “无价。”沙雷特鼓着眼睛看着他,“这里只分配,不卖。 你要真想要,在官邸广场南边还有一处住宅区,只比这里差一点点,你知道多少钱吗?” “不知道,多少?” “最便宜的一座,200金镑,这你还买不着呢,还没开始建就被贞德堡的富商买下了。”沙雷特掐着他的后脖颈,推着他向前,试图打消他的想法。 “迟早有一天……” “行了行了,白天就别说梦话了。” 那可是200金镑啊,不吃不喝都要挣个五六十年,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群普通工匠能玩得起的。 不过,沙雷特站在阿斯莱的身后,并没有看见他低垂头颅上那死倔的目光。 (本章完) 第464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上) 第464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上) “快点,快点,不要迟到了。”一向急性子的阿斯莱朝着身后的沙雷特喊道。 沙雷特脚步加快,却没有像他那样小跑起来,这敲锣的守夜人刚才更新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所谓的工匠碰头会,却是在七点半才召开,这么早到这里有什么用呢。 可等沙雷特真的站上元老院大厦前厅的平台时,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数百名来自急流市的工匠以及劳工早就堵在门前,在莨苕叶雕石柱与波浪形云纹的大理石屋檐下避暑。 他们大多穿着简单的麻布长袖衫,有钱点的就穿亚麻或混纺布,外套一件坎肩。 但凡是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工匠,哪些人是劳工。 身上是灰、棕黄、白色衣服,戴着皮革风帽或草帽的,那基本就是劳工。 而穿着黑色、深蓝色、暗橘色哑光布料,脑袋上戴着僭越贵族但是没有宝石装饰的翻檐帽的基本就是商人或工匠。 至于戴着黑色皮革钉帽的,那就只有守夜人,他们拿着t型包铁警棍,在平台上来回走着,维持秩序。 他们腰间悬挂的,不是页锤就是铁钩,甚至还有闪着寒光的单手战斧,好像小偷的刑罚就是斩首一般。 在那黄铜门环的红漆橡木大门前,站着两名穿蓝衣的宪兵,他们是穿着皮甲,腰间甚至还挂着统一制式的军刀。 这个算是救世军战争的遗留了,那些用不上的单手或淘汰的兵器基本都流到了守夜人、宪兵和护教军手里。 沙雷特还记得在十户长的祷告室里,就在那圣主木像的背后,挂着一把猎弓一壶箭以及两面圆盾,墙角还靠着两根钩矛。 “我就说来晚了吧,你还不信。”阿斯莱瞪着沙雷特,“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提前来。” “这次算是我想错了。”沙雷特他们的因苏拉就在官邸广场边上,本来以为不用太着急,哪里想得到这些难民如此心急。 阿斯莱在平台上转了一圈,口中略带鄙夷地低声道:“咱们这些有手艺的人来了就算了,这群黑劳工是来做什么的?” “别这么说啊。”沙雷特知道阿斯莱管不住,赶紧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他们还在这呢。” “在这又怎么了?”推开了沙雷特的手,阿斯莱不屑地说道,“他们还能反了天吗?” “这可是冕下的命令,他们虽然没有资格,可确实是冕下把他们喊来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把他们赶走吗?” “他们偷偷仿造咱们布料和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 “我可听说了,这次咱们说不定有自己经营工坊的机会,你把他们惹火了,就没人来应咱们的工了。” 听了这话,阿斯莱才总算是停了嘴,毕竟人手紧张是事实。 本岛的军属大爷们可看不上他们三瓜俩枣,可靠的劳动力就只有这些外地劳工了。 不过阿斯莱还是不屑一顾,扭头便找到一处青铜饰柱旁坐下。 两人的这种优越感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们虽然不是大师,但却也是正式工匠。 这次来到秋暮岛,是霍恩答应他们给他们的身份升到正式工匠,他们才肯来的。 在一个行会内部,一般是分为学徒、帮工、师傅(正式工匠)和大师四个等级。 沙雷特和阿斯莱先前都是帮工,从属于不同的工坊。 沙雷特的师傅,同时也是他的叔叔死了,没了担保人,转投他门后再升到正式工匠的机会就太少了。 在战争中,阿斯莱的师傅倒是没死,只是摔了一跤晕倒了。 但不明所以的阿斯莱看到后,以为他已经死了,就马上四处宣扬师傅死了,最后成功被暴怒的师傅逐出师门。 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在行会有着注册身份的工匠,哪怕是学徒,都比这些偷师打杂的流民黑劳工强。 臭外地的,上我们急流市要饭来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阿斯莱肯定要骂上几句,不过考虑目前他自己也是臭外地的,所以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在没等他憋多久,见面会就开始了,八名守夜人在门前站成两排,约束着工匠与劳工们的队伍。 “肃静!肃静!” “保持秩序,站好,不要推搡拥挤!” 排着整齐的队伍,数百名工匠和流民缓缓走入了这宽阔的大厅,也是元老们平日里议事和宣布政策的地方。 所以在墙面、柱子甚至是青铜瓶上,都能看到一些没有洗去的血迹以及碎裂和凹陷。 同时由于才修葺不久,很多地方都是草草用木板甚至是草帘子挡上,倒是保留了当初古拉格时期的精神面貌。 从大门走入,沙雷特和阿斯莱四处打量着元老院大厦的前厅。 这座元老院大厦就是古艾尔时期的贵族行宫改建而来,颇具复古主义的风范。????内部空间开阔,粗大的柱子支撑起了高高的拱顶,炽热的阳光通过窗格投射在宽敞的中庭。 中庭的两侧则是临时搭建的阶梯式木台,几十个元老正坐在木台上,斜着眼看着这些面露胆怯之色的急流市难民。 通过两条贴着墙面弧形的台阶向上,便是一个能俯瞰第一层的露台,而尊贵的教皇冕下,圣孙霍恩目前正站在那露台上。 “欢迎,欢迎大家。”霍恩展开双臂,“请不要拘束,这里将会是你们的第二家乡。 我常说,来了秋暮岛,就是秋暮岛人。” 待难民工匠们稍微平静了一些,霍恩再次开口便是一通老生常谈地介绍,询问他们这几天的吃得好不好,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尽管霍恩自己都很想直入主题,但这些都是必要的东西。 等稍微把开场白走了过场,他才又一次开口。 “好,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我相信你们这几天已经有所耳闻,那就是秋暮岛目前暂时还没有组建行会的消息。” 涉及到切身利益,这些工匠们都精神起来了。 他们有的更是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好像下一秒就要举手询问了。 霍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很急,但请先别急,我还有话要说。 你们会觉得,原先的行会有着很大的问题吗?” 说到这个,一些工匠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要说有意见,他们当然对行会有意见,这不许那不准的。 可真要让他们取消行会,他们又不愿意,因为行会同样是工匠们保护自己的组织。 要是没了它,这些有钱没有武器的人,不知道要被贵族们怎么拿捏呢。 “我们的确对行会的高层有些意见,可那不至于取消行会吧?”一名胆子大的工匠举手发问道。 那些贞德堡来的工匠早就熟悉了秋暮岛的没有行会的氛围,霍恩推动这项政策,他们是肯定愿意执行的。 可这些急流市都是十几年的牢工匠,传统的惯性不是几句话能消除的。 霍恩还是得一点点消除他们的戒备心理,让他们彻底加入,这才有了眼下的这个会议。 “不不不,你们理解错了,我要整治的并非行会本身,而是行会的垄断问题。” 霍恩斩钉截铁地对着这些工匠们说道:“就以服装行业为例,居然有裁剪、毛皮、手套、制鞋和补鞋五个行会。 我可以给你做一双新鞋,却不允许给老鞋换个鞋底。 我有权给一件旧茄肯外套换两条新袖子,或者给两条旧袖子加一件新茄肯,但我却不允许制造一件新的带袖茄肯。 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情,硬生生被分给了两个人去做,这难道就合理了吗?” 这话说完,反倒是工匠们面面相觑起来。 “这不是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吗?”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就一定对吗?”霍恩缓缓摇头,“明明有的人手艺更好或手艺相同,就因为所在行会的不同,赚不到相同的薪水,这太不公平了。 就是因为行会的高层垄断并从中谋私利,人为树立技术壁垒,小院高墙,竖立薪资阶梯,无形中阻碍了技术的发展啊。” 站在露台上,霍恩扫过眼前这些工匠的眼神,大都是不理解不明白,甚至是恐惧。 霍恩深知他们已经待在行会建起的温水池中走不出去了,这也是为什么诺恩王国作为原本的蛮族能够在工艺发展上逐渐与帝国持平。 那些诺恩蛮子的行会都是黑社会形式,基本不讲什么规则。 在激烈的商业对抗和暴力肉体竞争中,工艺的水平反而得到了大幅提升。 对于霍恩自己来说,这种行会的形式跟不上他对于产品旺盛的渴求,严重阻碍了社会进步。 所以,在秋暮岛这个试验场,霍恩要先尝试一下一点点剥离行会。 “诸位,目前元老院已经通过了《秋暮岛行会法案》,从即日起,工匠不允许自行组建行会,所有行会由教皇宫牵头设立。 行会的会首由元老担任,执事由工匠们自行选举,会首四年一届,执事十年一届。 取消行会法庭,并入审判庭的商业或民事法庭。 它的职能仅有制定行业标准,监督产品质量,杜绝恶性竞争等等……” (本章完) 第465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下) 第465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下) 站在露台上的圣孙身侧,几名僧侣正在一项项地朗读着《行会法案》的条目。 一张张法案简述也在人群中互相传递着,而接到的工匠们则是既有欢喜又有忧愁。 “这算是什么?咱们要同意吗?”阿斯莱低声询问沙雷特。 沙雷特却诧异地看了阿斯莱一眼:“这又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该死的,咱们根基太浅了,没有元老替咱们说话啊。”阿斯莱嗟叹起来。 沙雷特此刻跟着泛起嘀咕来,要知道一件工作分给五个人做,还有不少工匠要四处巡游找活干。 可圣孙这么一放开,那一件工作一个人做就行,那不就有更多的工匠要失业吗? 那必定是就是为了招揽顾客而打价格战,只留下几个技艺最好价格最低的,挣走了所有的钱。 但那样就意味着他们闲暇的日子结束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年轻的工匠赶超。 尽管挣的钱多了,可这日子还不如行会呢。 “放心,到时候等工匠大批流失,咱们的冕下就老实了。”阿斯莱嘿嘿笑了两声,“再说了,这样正好,咱俩联手,就肯定是留下来挣大钱的那批。” 没有理会阿斯莱,沙雷特确实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传到他手中的法案简报,不过看着看着他就惊叫起来,“师徒时限,这是什么意思?” “好问题。”不知何时,霍恩居然从露台上走了下来,在几个宪兵的保护下,来到这群工匠与劳工之间。 他环顾四周恭恭敬敬躬下身躯的工匠与劳工们,微笑道:“意思就是师傅肆无忌惮剥削徒弟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在霍恩的《行会法案》中,规定了师傅在招收学徒时,必须有一个固定的学徒期。 在现如今的帝国行会内部,一个12岁的学徒拜了师傅,可能30岁了还是学徒,要一直给师傅白打工,只能领取一些微薄的薪水。 沙雷特仍还记得有一个四十岁的学徒在他叔叔死后,请求他的叔母从学徒变成帮工。 结果他的叔母哐当一声就给那老学徒跪下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学徒还是学徒,甚至差点被行会的管事师傅开除。 而圣孙冕下的《秋暮岛行会法案》则规定了学徒期的时间,一般是两年,制帽工需四年,锯木工只需半年就行。 跟着师傅学习两年后,学徒就要去参加行会组织的统一工匠技艺考试,如果考试通过,那么晋升帮工。 如果没有通过,那么两年后就再来参加一次,三次学徒考试后,如果仍旧没有通过,那么学徒就允许转投其他工匠师傅。 帮工三年后,再次进行第二轮工匠技艺考试,如果通过了就成为正式工匠,不成功每三年还能再考一次。 成为正式工匠后,需要留在师傅的工坊工作三年,用来支付学艺期间的伙食费与学费。 三年后出师,找到工作后每个月薪水的十分之一都要交给师傅,或者双方商议一次买断。 不用担心这个工匠去了别的地方,因为但凡是在救世教皇国境内,所有行会都会统一管理。 以后在圣库庭之下,说不定还会有一个行会司的部门。 不论这些学徒在哪儿工作,本地行会都会朝这些工匠收取学徒费,然后存入银行,最后在秋暮岛取出给这些工匠师傅。 这样的话,一个工匠师傅的正式工匠徒弟越多,他每月的收益就越多。 同时霍恩还对帮工的最低工资作出了限制,要是有人一直无法通过,那就一直在各个工坊间当帮工也不错。 帮工其实就是跟着师傅做工的工匠,只不过他没有独立开设工坊的资格而已。 尽管这种方式还是会导致一个学徒可能还是无法出师,但却有了行会这个相对官方的组织,而且还有了脱离师傅的机会。 起码不会被一个坏师傅拖一辈子, 这法案虽不尽如人意,但能一定程度上解决工艺传承问题和创新的问题。 霍恩期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尽量挖掘出可靠的工匠人才。????毕竟在霍恩的“自然神学”发育起来之前,大多数地方发明家和工程师都是从工匠中来。 不过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 能否有那么多的就业岗位去等待这些工匠?信民们的消费能否覆盖这些工匠们的产品? 但这个就是救世军政府甚至是战争修士们的问题了。 听完了霍恩的解释,在场的工匠们面色各异,既有皱着眉沉思的,又有愤愤不平的。 从理性上来说,他们简直要为这个决定拍手叫好,当初他们都是蹉跎了多少时光,才得以出师。 可从感性上来说,他们又觉得心理不平衡。 为一个正式工匠的位置,他们可是吃尽了苦头才上来的。 那以后的人就不用再吃这些苦,而且数量还会大幅增加,那他们吃的苦算什么? 可就是再不满,以他们当前无处可去的处境,也只能硬生生憋着了。 “最后一件事。”寻常一周,和工匠们一一解答后,站到露台的下面,霍恩再次朝着他们说道,“就是你们一直等待的工作的事情。” 在场的工匠们纷纷挤过来,肩靠着肩地屏住呼吸,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们从急流市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来,不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霍恩不仅正式工匠资格包分配,甚至连工作都包分配吗? 先前的那些法令能忍受,主要就是在等着最后的戏肉啊。 “你们都是手艺人,肯定是以手艺的优异决定高下,所以我们会进行统一工匠职业考试。 考试结束后,我们会根据成绩,将你们分配到不同的工坊,哪怕你倒数最后一名,都有地方去。 不过我提前说好,我们这工资上不封顶,下也不封底。 如果你不想明明是工匠却拿最低工资,请尽量考得高一些。 还有,这场考试,哪怕是劳工都可以参与,如果通过了,就只可以直接颁发帮工的证明。” “给劳工颁发帮工证明?”在安静了一瞬后,工匠中传来了尖啸一般的声音,“这,这太离谱了。” “是啊,冕下。” “我们无法证明他们有足够的道德,来制造一件合格的商品。”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顾身边劳工们愤恨的眼神,工匠们跳着脚地对霍恩抗议起来。 出乎霍恩的意料,之前的几道法令,在场的工匠们从未有胆反对过,在这件小事上却开始反对了。 “好了好了,目前各个工坊都缺人手,特事特办。”霍恩摆着手,几名宪兵就上前推开了众人,“你们不是老乡吗?反对什么啊?” “那能一样吗?” “冕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这项法令是和《行会法案》一起的。”霍恩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开口解说剩下的部分。 “这场考试中前二十或有独家工艺的人,就能够得到教皇宫的投资和扶持。 教皇宫会为其提供场地、原材料和贷款,让其自己开设工坊,但盈利后,场地价格和贷款要折换成股份。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从教皇宫中一次买断股份,我并不制止你们这样做。” “最后,考试的时间是一周以后,考试前三天报名截止,如果想要报名的话,请快点去了。” (本章完) 第466章 神秘的面具人 第466章 神秘的面具人 “还是走昨天那条路吧。” 站在元老院的外面,阿斯莱叉着腰:“咱们再去看看那里的好房子,选一座得我意的。” 目前圣意已决,阿斯莱和沙雷特对于秋暮岛的新行会尽管既有反对的部分,又有支持的部分,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还指望着圣孙给他们提供工作呢,既然无法改变,那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接下来的工匠考试中获得一个好成绩。 尽管沙雷特还不太明白这所谓的“考试”到底是什么,但应该和师傅的“考校记忆”差不多吧。 阿斯莱见沙雷特不说话,嘿嘿笑道:“放心,你以后要是买不起房子,我会给你留一间阁楼,你可以和我的女仆一起住在那。” “咱们的友谊就值一间阁楼吗?”嘴中这么说着,沙雷特还是跟着阿斯莱向那条小路走去,“都说了你别想了,那联排别墅咱们要不吃不喝干三四十年才买得起。” “谁说的,你今天没听那些元老说吗?一间收益好的工坊,一年能有20金镑的净收益,咱们十年就攒出来了。” “不是,哥们,这工匠考试还没开始呢,你就先贷一个第一了?” 两人互相挖苦着,转了个弯,踏着鱼骨纹的地砖,朝昨日走的那条路行去。 由于联排别墅大多尚未建好,此时只有寥寥两三座住了人,所以这片地区虽然在官邸广场的最北边,平日却没有多少人来。 此时临近中午,烈日穿过屋顶,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拉出了一条与屋檐平行的黑影长路。 这条阴影组成的道路上,除了趴在墙头休憩的黑猫,居然只有沙雷特和阿斯莱两个人。 “嗯?”走得好好的,沙雷特的鼻子动了动,又接着嗅了两下。 “怎么了?”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那边看看,有血腥味。”没等阿斯莱回复,沙雷特就朝着那个小巷走去,阿斯莱则将哨子含在嘴中警戒。 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向前走了十几米,沙雷特便感觉到熟悉,这不是昨天在清理下水道的地方吗? 此时的小巷外围正竖着一圈临时的基座木篱笆,用绳索系起,还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 当时这里还有几个污水工拿着木棍在鼓捣史莱姆,说是要修一天才能修好,可现在却不见他们的人影。 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恶臭,但已经清新了不少,却比昨日多出了一股带着铁锈的甜腥味。 从地上捡起一根用来通下水的尖头木棍,沙雷特慢慢朝着昨日几个污水工通下水的偏僻小巷踱去。 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沙雷特瞳孔微缩。 这是? 在拐角后的小巷中,那几具灰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应该就是昨天的那几个污水工。 阴影中,沙雷特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也看不清伤口,可他确定这些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谋杀案?在秋暮岛这个救世军的核心领地? 沙雷特向前迈了两步,刚想要走过去仔细看看,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记得,昨天明明只有四个污水工在通下水,为什么这里有五具尸体? “噌——” 金属在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响起,沙雷特下意识举起木棍格挡,战争中锻炼出的身手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向后仰去。 闪着黑色光泽的剑尖从鼻尖划过,将沙雷特的鼻头切成了左右两瓣。 咬着牙,他一脚朝着从地上跳起的“尸体”腹部踢去,那戴着面具的人轻易地闪身避开。 后仰着身体,沙雷特连退两步,扶住了墙壁,好歹没有摔倒。 他抬头看去,在肮脏的小巷中,一个大热天戴着兜帽和白色全脸面具的男子正站在小巷里。 宽大的斗篷内,一截寒芒从暗影中探出,上面还沾染着零星的血迹。 这是刺客?还是帮派分子?抑或者家族仇杀? 沙雷特不明白他的身份,但却知道人家对他出手就是希望杀人灭口。 该死的,他今天没有配剑。 秋暮岛对刀剑有一定程度的管制,但还不至于禁止佩戴。 在这个人均素质低下的时代,随身携带武器是常有且必要的事情。 秋暮岛居民很大一部分群体是士兵,教皇国从一开始就挺武德充沛的,所以是允许佩戴刀剑。????按照元老们的说法,人人有剑他才不乱嘛。 但教皇宫还是要求市民,如果佩戴刀剑武器的话,必须放在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不允许使用衣物和斗篷掩盖武器,且禁止私藏或持有弓弩、盔甲和长柄武器。 沙雷特先前是在急流市带来一把刺剑的。 偏偏今天要去元老院,进入前要搜身和收缴武器,他嫌麻烦就没带。 被秋暮岛看起来过于良好的治安给骗了啊,这不是还有坏人嘛! “吹哨,吹哨!”强忍鼻头的疼痛,沙雷特满脸是血地朝着身后的阿斯莱吼道。 “嘟嘟嘟——” 鼓起两颊,阿斯莱一边使劲吹着,一边抄起挂在腰间的包铁短杖就朝着那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冲去。 这俩人都是参加过急流市守城战的民兵,甚至接受过一个月的剑术训练,和普通市民自然是不一样。 沙雷特拿着木棍横挡竖拨,撇开了那面具人的两次刺击,随后弓起身体后跳,躲过了那面具人的横扫。 面具人踩着坚硬的地面,从斗篷下抓出一把飞刀,朝着沙雷特两人猛掷过去。 “躲避箭矢!”喊着守城时的口令,两人同时朝两边扑倒,但飞刀还是刺入了沙雷特的大腿与阿斯莱的肩膀。 “圣主在上!去死吧,谋杀犯!” 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站起,高举着铁头手杖,阿斯莱不顾肩膀流血疼痛,圆瞪着双眼朝着那面具人砸下。 “叮——” 阿斯莱的铁头杖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居然没能击中那面具人。 那面具人刚刚脚下仿佛安了弹簧,原地一蹬,在溅起的碎石飞尘中居然跳上了一旁的围墙。 蹲在围墙上,他扶着一旁的屋檐,面具下的双眼眯起,盯着眼前的这俩工匠。 不知为何,沙雷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面具人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杀掉他们。 不过阿斯莱吹响的哨子,终于在此刻起了作用。 “有抢劫的吗?谁?” “谁在吹哨?” 不远处联排别墅中出现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战争修士,他们撞开了房门冲出庭院,蛮牛般朝着这边赶来。 “这边,这边,这里有谋杀案。”喜出望外的沙雷特对着那几个战争修士大喊道。 看到修士们腰间的页锤与手中的圣铳后,那面具人动作明显一滞,随后掉头就跑。 他的速度奇快,在屋檐与墙壁间跳跃着,身后追逐的铅子在他的腋下和肩头飞过,转眼间就要消失在视线中。 “这能让他跑了?” “追!” 两名战争修士将圣铳背在背上,沿着街道,迈开长腿朝着那兔起鹘落在房屋间跳跃的人影跑去。 而那两名战争修士显然有呼吸法在身,两腿带着残影,死死咬着那面具人的背影跑去。 直到这几人都消失在视野中,阿斯莱和沙雷特才像脱力一般放松了身体。 他们摸着身上的血迹,苦笑着对望了一眼。 “刚刚发生什么了?两位市民。” 两人对望之际,一个年轻而严肃的声音从沙雷特二人身后传来。 他们转过身,却见领口别着金齿轮勋章的金发青年,坐在软垫轮椅上,从刚刚的那栋别墅中驶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纳尔,是宪兵队秘书僧侣。”乔纳尔抬起手将宪兵徽章递到他们眼前,等他们看清楚,便从屁股下抽出一个迭纸木板。 “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本章完) 第467章 教皇国第一起恶性凶杀案 第467章 教皇国第一起恶性凶杀案 “死了几个?” 坐在雕窗台前,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猎魔人故事集》,轻叹一声,坐回到了书桌前。 这才刚休息两个小时,甚至中饭都还没吃呢,马上又来活了。 从秋暮岛建镇以来,这还是第一起恶性谋杀案。 霍恩知道出现人一多,出现这种事是迟早的,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四个污水工,两个兽化人,两个人类,都是外地来的。”拉费尔将一份简报推到霍恩面前,他身后维特捏着帽子捂在胸前,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这四个人都是1445年5月开关后第二批迁移来的居民,也就是拉费尔口中的外地人。 尽管所谓“本地人”只比“外地人”早半年到,但他们毕竟算是老玩家。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与圣孙站在了一起,自觉高人一等。 对内治安本该是守夜人和宪兵的活,不过看到契卡的负责人勒内就站在边上,霍恩就知道不可能简单。 “那个神秘的面具人抓到了吗?”翻了几页,霍恩没有抬头,随口问道,“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吗?” “当时布吕讷军团长和鲁迪洛军团长正好在场,他们追了一段路,还是让人跑了,不过那人被铅子击中了手臂和后背,受伤不轻。” 拉费尔顿了顿:“我们认为,尽管那面具人袭击了目击者,但可能并非真正的谋杀犯。” “为什么?” “巫医对四名死者都进行了解剖,他们并非死于刀剑外伤,而是死于电击……” “电击?”霍恩猛地抬起头,“你是说闪电?他们是被闪电劈死的?” “内脏几乎是半熟的状态。”勒内在旁边补充道,“巫医们还说,其中一人的内脏出现了奇异的畸变,他的心脏比常人大三到五成。” “器官有畸变?是巫师吗?”霍恩皱起了眉头,领地上出现了没有登记身份的巫师? “不,巫师的畸变很少涉及内脏器官,而是集中在感官和身体控制上。 根据我们契卡的教官,前猎魔人吉洛的分析,那名死者可能是猎魔人,而且极有可能是狮派。” “你是说,那四名污水工中有一人是猎魔人,已经有猎魔人潜入秋暮岛了?”镇长维特面色刷的就变成了白色。 和霍恩这群见惯了血腥的战场老吊不同,维特可以说是蜜罐子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那可是猎魔人啊,连魔女和魔物都能猎杀的顶级猎人和刺客。 多少教会的敌人死于猎魔人的暗杀,百年战争时期,甚至有吸血鬼亲王被猎魔人暗杀的案例。 秋暮岛上的这座小镇,人口拢共不足11000人,一共只有55名守夜人以及25名宪兵负责最基础的治安和司法。 每个街区只常驻两到三名守夜人,日夜轮班并实行宵禁,官邸广场和各个重要建筑都只分配了两到四个宪兵站岗放哨。 毕竟这里地处深山沼泽,本来就很难通过。 想要抵达秋暮岛,还要先在野蛛林和马约镇的层层关卡审核身份。 此外,岛上还有不少在役休假或退役务农的战争修士,城市和乡间起码驻扎了一个军团的士兵。 小将不如狗,元帅满地走在秋暮岛可不是空话。????可就这样安保实力,这群猎魔人居然还能通过层层盘查进入,甚至成功杀死了四名污水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镇上的治安力量太少了。 与维特的慌张不同,霍恩是老神在在。 在吉洛和格鲁什身上,他基本完成了对猎魔人群体的祛魅。 本来就是一个文明程度相对低下的世界,怎么可能诞生那种领先于文明水平那么多的严密组织。 要是猎魔人能有这种组织度和战斗力,他们怎么可能还是目前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走狗状态。 霍恩却不想小瞧了他们,因为就比烂来说,猎魔人还真算是不太烂的那一批。 从简报中抽出了一页,霍恩和勒内确认道:“这死掉的猎魔人是从7月就进入秋暮岛了是吗?然后他干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污水工?” “对。” “四名污水工中,有一名猎魔人,都是死于电击,出现在现场的神秘人可能也是猎魔人。”霍恩沉默了半晌,“会不会是岛上的那几个塑能巫师干的?” “我们去询问过那几个闪电法术的巫师,他们自愿饮下吐真药水并接受催眠后,白山隐修会的心灵巫师对其进行了审讯。 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确没有杀人的行为或意愿。 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啊,如果是为了杀死猎魔人而误杀普通人,他们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这个闪电是怎么来的?”维特忽然惊呼一声,“难不成是让娜殿下出的手?” 勒内和拉费尔等人一把子无语地看着心慌意乱的维特,让娜根本就是高配版闪电塑能巫师啊,之前的理由不一样通用吗? “说不定,说不定真和让娜有关……”沉默了许久,霍恩这第一句话一出口,就吓了勒内与拉费尔一跳。 “冕下,您在说什么呢?这不可能与让娜姐有关啊。”勒内赶忙三两步上前低声说道,“您想要剥夺让娜姐的军权,我有更好的法子……” “你想什么呢?”霍恩伸手就在勒内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和让娜有关,不代表就是让娜干的啊。” 见众人还是没反应过来,霍恩便干脆挑明了:“这要么就是有外来的闪电塑能巫师,要么就是秋暮岛出现了一位隐藏起来的……让娜的新眷属。” 房间的几人这才恍然大悟。 魔女病嘛,本来就有潜伏期,尽管让娜在外面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总有漏网之鱼。 问题是理由呢?那个新眷属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圣孙对于巫师的宽容是有目共睹的啊,他或者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房间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霍恩慢悠悠削着羽毛笔的声音。 削好了一支羽毛笔,蘸了蘸墨水,霍恩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连串的调令。 “这样吧,先把消息封锁起来,不要造成恐慌,维特这件事你能办好吧?” “拉费尔和勒内两个人,带上那些白山隐修会的巫师,进行秘密调查,分两拨,一拨调查逃跑的猎魔人,一拨调查凶手,我会给予你们搜查权。” “把这封信寄出去,让吉洛跟着新入学的库什贵族青年一起到秋暮岛,这段时间加强盘查,不要再让其他可疑人员跑进来了。” “是,冕下。” 看着这几批人离开了书房,霍恩拿起那本《猎魔人故事集》重新坐回了窗台下,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下去。 望着窗外河边的一座座工地和新鲜建筑,霍恩忍不住摇头叹息,自从秋暮岛开放后,混进来不少老鼠啊。 没有办法,窗户打开了新鲜空气会进来,可老鼠也会跟着溜进来啊。 (本章完) 第468章 秋暮岛的月亮格外圆 第468章 秋暮岛的月亮格外圆 秋暮岛南端的湖滩边,高耸的岩壁上是一座城堡的废墟。 在布满蛛网和蚊虫的断壁残垣间,升起了一簇小小的火堆,在晚夏的星夜中,空气中还包含着潮湿的水汽。 跳跃的篝火散发着光和热,逐渐照亮了五张疲惫的人脸。 其中一人捂着肩膀,鲜血绑住伤口的灰色布带中缓缓渗出。 为了能清理掉身体里残存的弹片,他将原先的伤口几乎扩大了两倍,可还是有一些碎裂的残片卡在了肌肉与骨骼中无法取出。 “诅咒这魔鬼闪电棒!”名为艾加朗的面色惨白,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低度数的米果酒来压制伤痛。 “都告诉你看到那尖叫的闪电棒棒就赶紧跑,否则就会被邪灵吞噬肉身,看,应验了。”作为这伙猎魔人首领的法瓦莱里有声没气地收起草药包坐下。 艾加朗挪动身体,给法瓦莱里让开了位置:“我怎么知道旁边的院子里会有好几个老兵?” “阿瓦尔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明早还要上工呢,有事赶紧说吧。” 与全副武装的艾加朗不同,连带着法瓦莱里在内,剩余的几个猎魔人都是一身轻短打扮。 他们的指甲里都是泥巴,一个个更是捂着腰坐在烂掉的横木上。 “你们都不关心阿瓦尔是谁杀的吗?”艾加朗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个同伴。 “干咱们这行,死人是经常的,不死人才值得惊奇。”一个猎魔人捶着腰,“告诉你别不服气,咱们猎魔人就是今天活明天死的职业,瞎几把给谁挣啊?无儿无女,玩命呢。” “死于天灾的,死于黑帮打手的,死于领主践踏的,死于农夫草叉的都有……这才死一个,回去报备一声就行,关心什么?” “这?”艾加朗无法理解地看向法瓦莱里。 法瓦莱里驱赶着蝇虫,假咳一声:“阿瓦尔毕竟是咱们的同伴,还是要关心一下的,艾加朗,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昨天晚上,我回到建筑工小屋,准备和阿瓦尔碰头,但阿瓦尔不在。”艾加朗挠着头皮,“我听他同屋子的人说,是去捅史莱姆堵塞的下水口了。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起床,又去问了问,结果还是没有回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假装去上工后,从工地围墙翻了出来,换了身衣服,去阿瓦尔所在的那个小巷找他。 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残忍地用闪电法术给电熟了内脏,衣服棍子头发,全部电黑了。 还有三个无辜者,都跟着一起被电死了。” 尽管对阿瓦尔的死因不甚感兴趣,但这些猎魔人为了尽快回去,还是利用在猎魔人城堡里所学不多的知识问道。 “有闪电法术的塑能巫师干涉?” 艾加朗摇摇头:“我感觉是,但要真是他们,教皇宫肯定早就贴出告示了,不可能封锁消息后,还要暗自调查。” “你是说,还有第三方?” “可能吧,说不定是黑蛇湾的秘党也潜入进来了。” “不可能。”法瓦莱里立刻摇头道,“北边芒德在打仗把路封着,沿途还有关卡。 南边进大泽乡只有一条路野蛛林的路,还要层层盘查,像咱们进来的那条路,估计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想到那条诡异的地道,还有那累累白骨与阴森的双子雕像,几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猎魔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后面要是走,咱们还是走水路,或者从野蛛林走。” “同意。” “我也支持。” “是啊,是得考虑怎么逃跑了。”艾加朗无奈地试图伸直胳膊,但却疼得一个激灵。 “等等。”坐在艾加朗对面的猎魔人,摇晃的身体忽然一停,“你说的考虑逃跑是什么意思?” “法瓦莱里没告诉你们吗?”艾加朗眨着眼睛,“镇子上的巫医解剖了尸体,岛上有猎魔人已经暴露了,如今正在排查,再不出手,估计都要排查到咱们头上了。” “什么?!” “不是,你们两个年轻人,能不能管管老前辈的死活? “年轻人就不能好好上工吗?非要多管闲事?” 猎魔人们纷纷情绪激动地站起,压低了声音,却丝毫无法掩饰其中的愤怒。????“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艾加朗还在疑惑,“咱们本来就不该在这待多久啊。” “哎呀,你这是第一,还是第二次出来,你不懂!” 按照猎魔人潜入的规则,他们在进入后会假扮流民在当地找一份兼职,暗地搜集情报或搞破坏。 不过等他们真正开始找兼职工作后,便发现情况不对。 这地方日薪有点高啊,他们仔细一算,兼职工作居然本职的要高! 最重要的是——日结!没有尾款! 城里的建筑工,把每日的计件任务完成了,日薪1.5第纳尔,日结,只要不怕尿血,一个月能干出45第纳尔。 城外一个收割工,收割和捆扎一亩地亚麻的计件工资大约在一又四分之三第纳尔。 而开垦工如果愿意以工资支付的话,在圣锄修道院开垦一亩地能拿6-9第纳尔。 正巧亚麻是每年的4月播种,每年的8月收割,如今正是收割季。 这些猎魔人身体强壮,动作敏捷,干起活来比苦刑犯积极的多,巅峰状态下一天能收割4亩地或开垦1.5亩地。 相当于每天7到9第纳尔的高工资! 当然,普通人肯定是干不到这么高的,但猎魔人们可是有超凡力量在身。 岛上的农场主们甚至会免费提供晚餐,居然偶尔还有肉和干鱼。 虽然那个肉味道怪怪的,像鸡肉却没有鸡骨头,但不妨碍它是肉啊。 由于不是每天都有活,粗粗估算一下,他们每个人一个月居然能赚1金镑多。 他们这次任务才给每人4金镑,而且每人只有1金镑的定金,剩余的尾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呢。 他们又不是没在外面当过苦工,那些神甫和骑士收割一亩地都给不到1第纳尔,饭里更是一点油水都没有。 甚至大多数领主还不管饭呢。 这些猎魔人最终决定,把次要的事情先放一放,刺杀和搜集情报什么时候不能干? 要把精力放到最主要的事情上,搞钱! 不就是收割吗?又不是没做过。 不就是苦点累点嘛,又不会死人。 起码能把过新元节的钱给攒出来啊,就不用苦哈哈的,别人在过节,他们还要在林子找该死的魔物了。 他们也想在所有人都在团聚的时候,不用在黑暗与寒冷中啃黑面包。 他们也想喝热鸡汤,与同一个城堡的老兄弟们一起畅饮啤酒和打纸牌。 说不定连身上的暗伤和病痛都能找机会治一治,尽管猎魔人寿命都不长,但他们还是想多活几年。 发现这一点后,情况瞬间就不一样了。 本来应该是乡间2个人,城里4个人各自打探情报,最后变成了大家争着抢着去乡下“打探消息”。 也就是死脑筋的阿瓦尔和年轻的艾加朗愿意留在镇子上,其余的猎魔人全部都去下乡收亚麻开田地去了。 由于猎魔人动作快体力好,打架斗殴抢活更有一手,把原先的兽化人劳工帮都从帕拉河东岸赶去西岸了。 猎魔人们和外来人类劳工小弟们基本把东岸这边农场的活给包了,新劳工来了,甚至还得给法瓦莱里拜码头送咸鱼呢。 可这下好了,一旦全岛开始排查搜捕,对身份信息进行验证,那他们这几个黑工肯定是要暴露了。 他们可是准备一直干到11月的,还指望着靠这一波把新元节的钱给挣出来呢。 要知道,就算收割季节过去了,他们还能去当开垦工啊,一个月也有小100第纳尔。 这一下起码要少一多半了,这些猎魔人当然急了。 “你个蠢货,那我缺的金镑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我这趟本来应该挣3金镑,挣得饱饱的,就因为你,等于说我新元节还得挨饿!” 面对着几个猎魔人老前辈的群起而攻之,艾加朗几乎是手足无措,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终,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对准了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法瓦莱里。 (本章完) 第469章 猎魔人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第469章 猎魔人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说实话,法瓦莱里对于艾加朗的行动也是颇为恼怒的。 和别的猎魔人不同,法瓦莱里自从成为人类劳工帮头子后,农场主基本都是通过他这个中间人来接活。 由于黑身份的问题,法瓦莱里还不能搞的太过分,这反而让不少劳工觉得他更公平。 虽然那只是一点小小的分配派遣的权力,可还是得到了劳工们的讨好奉承。 这对于向来处于被鄙视状态的法瓦莱里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他还算清醒,知道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没法挽回。 尽管对现如今生活的不舍,可说到底他们还要给贵族老爷们干活,这里毕竟是魔鬼异端的地盘。 “好了,你们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法瓦莱里冷声打断了其他猎魔人的声讨。 “法瓦莱里老大,这咱们干的好好的,就因为这俩人,收入至少少一半呢。” 法瓦莱里站起身,带着寒意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干活?想掉脑袋吗?你们真准备一直干到新元节?” 几个老猎魔人都沉默下来,除非他们永远待在秋暮岛,否则忤逆教会的下场就是,整个帝国再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一点,几名老猎魔人又有些悲哀。 如同故事集中的猎魔人那般,四处游走接单猎杀魔物的事情,在这个先进的15世纪是不再会出现的了。 随着猎魔人数量的增多,以及与教会贵族官方的合作,一种类似猎魔人行会的东西渐渐出现。 1355年大公会议上,在当时的教皇英诺森(实则是若安)的牵头下,建立了猎魔人城堡。 此后,每个行省都会有一到两座猎魔人城堡,每个城堡大概有数十到数百名猎魔人不等,由当地都主教拨款补贴。 每当什么地方发生魔物事件后,当地领主如果没有办法独立解决,那么就可以上报给当地教会。 这些“订单”通过教会汇总到猎魔人城堡,由教会与贵族一起出钱请猎魔人猎杀魔物。 当然如果猎杀到了魔物,那么魔物的材料,如肉、血甚至是骨骼甚至是大脑晶体都要与教会按比例分割。 但到了法瓦莱里的这个年代,就变成了出现魔物后先等着,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再派一批猎魔人巡回猎杀。 第一是为了效率,第二就是给魔物们生长繁衍和诞生的机会。 要是一次性把魔物清理光了,那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或者魔物还没长大就被杀了,那材料的战利品不就少了许多? 至于那些被魔物祸害的平民,那只能说随便了,被咬死那就是命运使然,怪不得别人。 在这种模式下,猎魔人团这种集体接任务的组织就出现了,教会内部专门的魔物订单承包人跟着出现了。 由于魔物数量减少和效率的提高,任务成功率更高,猎魔人死亡率变低。 如此一来,猎魔人数量比不上订单量了,就要开始请客吃饭,互相压价,甚至拖欠尾款。 猎魔人是高危职业,说不定拖着拖着被欠薪的人就死了呢? 于是落魄的猎魔人就不得不去接暗杀、间谍、偷窃配方、买卖情报的活来维持生计。 猎魔人名声的败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以前的猎魔人虽然也会干这种事,但毕竟数量很少而且要价很高。 法瓦莱里的团队算是比较好的,起码每年都还有猎杀魔物的单子能接。 他们一年下来才只有10金镑上下的收入,如果没有猎杀魔物的单子,这收入只会更少。 而且很多时候,一份单子的尾款,居然要分十几二十年才能到账,他们只有账面上的10金镑。 实际上,一年到手的总收入也就7、8金镑,除非被其他贵族雇佣为保镖。 但那是狮派猎魔人的专利,因为狮派猎魔人只接受贵族次子与私生子作为猎魔人。 狮派猎魔人和他们这些狼派、蛇派猎魔人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他们是秋暮岛上的一个劳工的话,不需要打生打死,不需要刀头舔血,更不需要付出绝育和病痛的代价。????有儿有女,有家有妻,一年下来居然能有四五金镑。 而他们就为了多拿3金镑,要付出这么多代价,这真的值得吗? “这次是欧斯拉家族下的单子。”法瓦莱里见其他人都冷静下来,跟着坐在了横木上,用木棍拨旺了火堆,“公爵大人给钱很爽快,咱们回去就能拿到剩下的钱,不差秋暮岛打工这点。” 其余的猎魔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这话虽好听,可问题就在于事情并没有那么好办。 欧斯拉家族的要求是给救世军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杀欧斯拉家族的后果,并且让他们知道这不过是利息。 教会那边的说法,则希望他们顺带搜集一些情报,并且尽量破坏救世军内部团结,最好还要杀几个高层见见血。 就这个任务量,老猎魔人们还以为自己是猎魔人团合成人呢,一个猎魔人顶十个呗。 “阿瓦尔的事情先别管了。”拿起烧硬的树枝,法瓦莱里在地上画着,“咱们得在暴露前,赶紧策划一次大动作。” “咱们也杀不到霍恩身边去啊,那些宪兵经过了叛徒的培训,对咱们的伎俩十分熟悉。”一位老猎魔人揉着腰,在地图上比比划划起来。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猎魔人们能隐藏至今,并不是因为他们伪装或潜伏的技术有多好,而是他们一点动作都没有。 就连他们和兽化人劳工抢地盘的时候,都没有打死过人。 “要是能有一把重弩就好了。”一个鹰派的猎魔人低声哑气地开口,“那教皇守备森严,我去杀几个劳什子元老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有几把猎弩,但射不穿锁子甲。”法瓦莱里指着藏在树木空洞里的油纸包说道。 “或者毒药,我的毒烈性太重的味道太明显,味道不明显的毒性又太低。” “没有。” “有神圣捕网球吗?”艾加朗反问道,“咱们可以绑架一个元老带走。” 法瓦莱里从怀里摸出几个拳头大的铁框皮球:“教会给了我们一些圣水手榴弹,但他们说对这些魔鬼收效甚微……” “圣水对这些魔鬼走狗没有用?那他们到底是不是魔鬼啊?” “异端嘛,圣水没用倒也正常。” “这个也没有,那个也没有,这不是欧斯拉家族的单子吗?这么小气的吗?什么都不给?”一名猎魔人恼火地将几枚石子砸在火堆中。 “我也是从老福万那里接到的单子,但我想肯定不止咱们一伙人,那可是欧斯拉家族啊,不是一笔小单子,就是到咱们手里就只剩这50金镑了。” “50金镑?等等!”艾加朗猛地抬起头,“你给我们每人5金镑,你自己10金镑,35金镑啊,还有15金镑呢?” 说漏了嘴,法瓦莱里丝毫不慌:“上下关系不要打点吗?榆木脑袋,我抽三成算良心了,说不好还要倒贴呢。” 艾加朗这才恍然大悟,可他接受了,其余猎魔人的视线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法瓦莱里朝他们使了个认栽的眼色,才让其余猎魔人没有揭穿他。 “情报方面,咱们发现救世军有一个新魔女,然后魔女能力随便编一编糊弄过去。 刺杀的话,杀俩兽化人带走就说是与异端合作的兽化人高层,反正他们国王一堆。” 经验丰富的老猎魔人将任务拆解了一下,随后朝着法瓦莱里发问:“最后就是这个破坏内部团结的事情……” “这样吧。”法瓦莱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家把行李提前收拾一下,兽化人一死一活带走送去洞那边。 我听说这段时间,金河乡的库什贵族青年要来秋暮岛,咱们射三发,就算破坏金河乡库什贵族和救世军的关系,对得起主教老爷了……如何?” “行吧,多点钱打点,糊弄一天是一天吧。” 事情商议定了,几个老猎魔人缓缓站起,半是怨恨半是留恋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渐渐隐去在森林之中。 (本章完) 第470章 圣弗里克宫立小学 第470章 圣弗里克宫立小学 随着敲钟人敲响代表正午的钟声,小镇上几个工地的劳工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和斧头,勾肩搭背地朝着树荫和草棚下走去。 和过去的田间生活不同,秋暮岛上的时间有着严格而清晰的划分。 对于大部分的农夫而言,他们只有清晨、正午和晚上三个时间点。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不是空言。 而修道院的僧侣们则要严格遵守诵经时间点,来进行每日的晨祷,午祷,晚祷,睡前祷告。 反正不祷就是不舒服。 对时间的清晰遵守,在旧时代是僧侣的特有福利,而在救世教皇国这个修士之国,每个人都享有僧侣的待遇。 虽然都是僧侣,但坐在书房里写文件和在大太阳下敲石头都是为圣父作出贡献嘛,没有区别。 几点开工,几点吃饭,几点下工,都是要根据市政厅的临时敲钟人来提示。 毕竟有了清晰的时间,才会有清晰的工时,才会有公平的工资支付,才会有高效工作模式和生产效率。 救世军的土木工程项目进度快,和霍恩本人来自后世精准的时间效率有着很大的关系。 今天是周六,正常来讲是可以休息的。 但由于各个工地都是日结,为了早点在雨季前完成主要建设,大家都是小雨大干,大雨小干,晴天日夜连轴干。 要知道很多工程都是维特外包给了本地兽化人国王,人家拉来一大批国民干活,延期一天都是不小的开销。 所以在弗里克小学的边上,霍恩仍能看到把尾巴毛和耳朵毛剃短的兽化人,躲在屋檐的阴影下狂造薯根面包,然后倒头就睡。 “以后得在真理庭下面组建一个劳工司了。”霍恩喃喃自语,“目前人数不算多,还好管理,等以后地盘大了,保不齐我要成恶龙了。” “冕下?” “没什么。”霍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弗里克小学牌子,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两天后金河乡的库什贵族青年们还有新入学的中学生就要到了,霍恩便准备到弗里克文理中学来看看情况。 路过弗里克小学,霍恩便想着来都来了,顺道也看一眼小学如何。 眼前的小学占地面积不大,基本都是两三层的木头房子,一共五座,中间一座三层的主教学楼,两边都是两层的木头楼房。 在房子的前面,是一片被一人高栅栏围起来的荒草地,旁边挖了一个沙坑,弄了几个木头单杠做体育器材。 行走在砖瓦废墟和荒草之间,霍恩还以为到了那个山区农村小学了。 不过和人丁零落的乡村小学不同,这里可容纳了五百多8-10岁的本地孩子。 因为再大一点,他们就要被父母逼着一起去干活了。 目前弗里克小学只教两门科目,语文和数学,提供免费午餐,教学时间大概是三年。 反正尽量保证离开学校后,这些孩子能够独立地阅读告示并且计算应缴税额和费用,让他们少被小吏蒙骗。 当然说是只教语文数学,但其中还是有不少隐藏科目的。 比如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带着他们去荒草地上锻炼军姿,或者是带着他们学合唱。 在语文中还会教授一些神学与历史的知识,而数学中则还要教授一部分自然相关的知识。 “这里的老师都是从哪儿来的?”霍恩朝着一旁的拉费尔问道。????由于在秋暮岛待了很长的时间,拉费尔算是地道老秋暮岛人了,对此十分熟悉:“教语文的多是旧日修女,教数学的则多是巫师或炼金术士。” “课本都是根据我编写的教案大纲来的吗?” “对,希洛芙冕下把您的大纲编写出了两个年级的课本,看反馈再调整第三个年级的。” “又是希洛芙?”霍恩愕然一阵,忽然发现维特虽然是小镇的镇长,但只负责建造方面。 大多数具体的事务,包括文教、政治、法律、治安甚至是科学研究都是希洛芙一手包办。 怪不得那些元老服服帖帖的呢,找到当年被霍恩管着的感觉了。 走入一间教室,霍恩看着这逼仄的房间和墙壁上镶嵌的荧石,伸手在带着毛刺的课桌上抚摸着:“拿本课本我看看。” 识字课本拿到手,霍恩第一页便能看到“在伟大的太阳,我们的霍恩教友领导下……创造了加拉尔字母!” 感觉到脸上发烫,霍恩赶紧翻了一页,便是几页硕大的加拉尔字母。 所谓的加拉尔字母,就是霍恩在血汗长路行军时简化的法兰字母,然后将其交给了俘虏的僧侣和教士们继续改进。 霍恩让他们尽量缩减字母数量和单词长度,尽量让语音和字母能匹配。 总结一下就是把所有多笔字母改成了两笔以内,把软硬同音字母合并到一个字母内。 如果用英语来类比,例如一个发“c”音的分软硬,软“c”发“s”的音,硬“c”发“k”的音。 在霍恩简化的法兰字母中,就是把“ice”和“clean”变成了“ise”和“klean”,然后消除c的存在。 其余的就是把一大批古艾尔时期和本地语言混合,导致无理演变的顽疾给消除。 基本就是进行了一次中古英语到现代英语式的转变,只不过更加激进罢了。 而数学则是最基本的小学数学,从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到交换律结合律到小数乘除和计算面积以及部分简单逻辑学。 “平时的夜课与周日学院怎么办?他们会自己买课本吗?”霍恩翻阅着识字课本问道。 所谓的夜课与周日学院就是成人扫盲教育。 每天夜间的时候,工匠、士兵和有空的平民都会到弗里克小学,或者是附近百户教堂识字。 不过积极性并不高,很多人只是把这种活动当成是消遣。 常常是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一群人在谈天说地聊八卦。 要不是维特严令禁止携带酒食入场,他们都要把夜课当聚会了。 拉费尔无奈的摇头:“当然不会买,态度好点的买点纸笔,态度一般的,都是拿根树枝在地上比划。” “夜课老师不管一管吗?” “他们的老师,都是几次战争中的贵族俘虏,包括一些管家和商人,下面的学生,说不定就是当初俘虏自己的人,哪儿敢管啊。” “好吧。”放下了课本,霍恩站起身,“咱们再去弗里克中学视察一下,就回去吧。” (本章完) 第471章 超凡苦弱,圣眷飞升! 第471章 超凡苦弱,圣眷飞升! 弗里克文理学院作为重点工程项目,当然都是砖瓦结构,坐落于军营旁边。 视察完弗里克文理中学,没有发现问题后,霍恩便想着回机械宫睡个午觉了。 走过帕拉河上的木桥,霍恩余光却瞥见岸边的几个机械宫的工作人员正在河边鼓捣着什么。 “那是在干嘛?” “在清理史莱姆呢。”一旁的拉费尔望了一眼,“马上就是雨季了,空气潮湿,冒出来许多史莱姆。 而且希洛芙殿下天天窝在机械宫里做实验,废水中有很多碎片,而史莱姆刚好有食腐的属性,所以就喜欢在排水口聚集。 不过没什么大的影响,每隔两三天清理一次就好,我们都习惯了。” “哦,这样啊。”霍恩点点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拉费尔笑道,“这几天希洛芙天天叫我去实验室,这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没什么事,我们就去一趟看看吧。” 希洛芙今早才抽了几滴自己的血液去做所谓的嗜魔菌实验,不知道目前效果如何。 “是,冕下。” 走入机械宫,到了希洛芙的实验室门外,霍恩可以看到沉重的粗大铁门。 门口的两名契卡看到是霍恩来了,自然没有阻拦,顺滑地打开大门让霍恩走了进去。 “啊,霍恩,你来的正好。”希洛芙刚刚将皮革护目镜从眼睛上摘下,余光瞟到霍恩的一瞬间,耳朵和脑袋同时抬了起来。 “来的正好?为什么?”霍恩随便扯了一把椅子坐下,这样便能直视希洛芙的脸。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我快要解决圣眷者的谜团了,你还记得吗?” 霍恩硬着头皮回答道:“记得。” “撒谎。”希洛芙伸出雪白的手指,在霍恩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我说的话,你永远记不住。” “没办法,跟让娜练出来的被动技能,我也没法取消。” “被动技能……你又在说什么怪话?”希洛芙转着轮椅,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文件夹子,递到了霍恩的面前。 “关于圣眷者嗜魔菌,经过几次实验后,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其中的规律……” 听着希洛芙的现场解释,看着手中的实验简报,霍恩面色逐渐严肃,渐渐理解了圣眷者嗜魔菌的运作机理。 第一,身上要有伤口方便嗜魔菌同化和进入,先前通过饮用和涂抹的方式,嗜魔菌无法存活太久。 第二,霍恩本人要在现场,最好他自己也得受伤,方便嗜魔菌的传播感染。 第三,霍恩嗜魔菌毒性太低,还没发挥作用就被人体本身绞杀,最好配合其他病菌一起使用,也就是最好要感染伤口。 “还记得第一批感染者吗?大多都是因为在高台群山受伤或生病,本来就有伤病,所以感染迅速。 还记得有不少人明明得了你的魔女病却没有觉醒成为圣眷者吗? 就是因为他们本身生命力太强,把你的嗜魔菌给消灭了。 先前的帕维亚之战中,圣眷者陡然增多,是因为伤患够多,身体要应付的病菌太多,而让嗜魔菌有机可乘浑水摸鱼,才诞生了很多圣眷者。 而后面几战圣眷者少,是因为超凡人数增多和大蒜素药剂普及后,对你的嗜魔菌绞杀力度强。” 由于没有足够的生物和医疗知识,希洛芙没有免疫力和病毒等概念,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古艾尔时期的医学和生物知识在讲解。 但从报告来看,描述不准确,但规律却是总结正确的。 “那这是否意味着……”屁股离开了坐垫,霍恩身体前倾,满怀期待等待着希洛芙的回话。 “是的,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后,从原理上来说,我们已经能批量制造圣眷者了。”希洛芙脸颊的肌肉此刻在微微抽动,尾巴更是骄傲地翘起。 批量制造圣眷者……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霍恩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他还以为这个词要等他死前才能听到呢。 “好啊,希洛芙,你做的好啊!” 霍恩冲到希洛芙的身边,将她从轮椅上抱起,将她的脸蛋转得红扑扑了,才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放回轮椅上。 没想到这几个月的时间就让希洛芙弄出来了,天下兽化人智商一石,希洛芙独占一石二啊。????不怪霍恩激动,这可是他消解教会超凡霸权的撒手锏之一。 当超凡是一种自然现象一般的存在时,所谓消灭超凡就是一个笑话。 霍恩可以杀掉所有会呼吸法的人,烧毁一切与呼吸法和神术有关的书。 它们就存在于自然界的表皮之下,总会有人重新把他发掘出来,然后再次对其进行利用。 难不成霍恩的法令能够命令自然吗? 霍恩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凡人对超凡的看法,不是因为他是超凡者,屁股决定脑袋,而是他不可能消灭超凡。 他认为,要认识和利用超凡,再然后普及超凡,就像是火会灼烧人,但人们要利用火而不是消灭和不承认火一样。 让希洛芙去研究,设立了自然神学的体系,普及了科学的研究方法论……甚至激进到允许用死刑犯进行人体实验。 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去寻找和发现超凡的规律。 这份付出终于在此时结出了第一个苞——嗜魔菌。 或许其他人一时半会还没有看出它的潜力,可霍恩却已经看到了。 如果能把嗜魔菌大量培育,制作成类似疫苗的东西,然后广泛给救世军旗下的所有凡人注射,会如何? 五百万千河谷人,五百万巫师,五百万炼金术士和圣铳手! 甚至是以后将其作为一项义务,世世代代给所有新生儿注射嗜魔菌,把整个国度变成巫师的国度。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魔女都无法将魔女病传播给普通人,那么一切对魔女的污名化与审判都成了泡影。 所有的魔女都能健康地生活在阳光下的土地上,不再需要东躲西藏。 这就是霍恩对教会超凡霸权和超凡对人的异化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把所有人都变成超凡者,强行拉低个人武力的上下限。 机械苦弱,血肉飞升,当所有人都变成超凡的时候,那“超凡异化”这个命题就不存在了。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淘汰掉呼吸法本身,甚至将其变成一种类似于体育活动甚至健体操般的存在。 不过,霍恩的这股狂想,很快就被希洛芙泼了一盆冷水。 “不行,暂时无法大批量制作,更达不到你说的那个数量。” “为什么?”霍恩仍旧不解地反问,“你拿个培养基,把圣眷者的嗜魔菌批量培养出一大批,不就好了吗?” “培养不出来,你忘了吗?嗜魔菌只有在富魔环境中才能繁衍,低魔环境时他会消除一切活动,用来保存自身延续。”希洛芙拽着尾巴尖,将上面被油粘在一起的毛搓开。 霍恩醒悟过来,但凡是有魔力的环境,都会与活体生物绑定,无法用培养基批量生产。 活体培养基则就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活体本身与圣眷嗜魔菌同时改造,变成失去扭曲神经能力的二代嗜魔菌。 简单来说,一代嗜魔菌是食物,二代嗜魔菌是吃完食物拉出来的屎,没有足够的营养。 那就意味着霍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是圣眷者嗜魔菌的唯一生产工坊。 不过既然已经解决了有无的问题了,剩下就只有慢慢发展到能用了,霍恩等得起。 “那你做那些实验是怎么做的?”霍恩想起了希洛芙的那些实验。 “随用随取啊,需要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弄点血或者刮点舌苔来做呗。”希洛芙的狼尾忽然扫动起来,这是她感觉快乐时的标志动作。 “霍恩,如果你想要把谁变成圣眷者,只需要往他的伤口上吐口痰就行了。” “啊?”霍恩被说得一脸莫名其妙。 “你想啊,痰里既有作为辅助的病菌,还有鼻腔咽喉里有嗜魔菌,吐到别人伤口上,效果不比我们后天配置好吗?” 往别人伤口上吐痰来感染新圣眷者……说的什么玩意儿这是?! 可思考一番后,霍恩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谬感,因为他发现希洛芙说得居然真有几分道理与可行性。 嗜魔菌需要别的病菌打掩护,而鼻腔里正好有其他病菌,喉咙里又有嗜魔菌。 这么混合一下,甚至不用像希洛芙那样临时配置。 可霍恩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那别人发展手下都是“加入光荣的进化吧!”,自己发展圣眷者就是“喝……忒!” 淦逆粮嘞,本以为跳大神就够埋汰了,怎么还有高手啊? (本章完) 第472章 库什少年 猎魔人与奇迹神甫 第472章 库什少年 猎魔人与奇迹神甫 踩着码头坚实的地砖上,德拉万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跳了两下。 地砖出人意料的牢固,没有任何的松动,不愧是圣孙的居所,就是不一般。 在这处降临码头上,一箱箱货物如同矮墙般竖起在湖岸边,近百名搬运工正驮着箱子与麻袋,运送到马车或板车上。 这些货物会走陆路到内河(帕拉河)边,然后走水路运往城镇中。 从木箱子里漏出的干草可以看出,这一箱里大概是酒水或陶瓷。 救世军虽然有原教旨主义的倾向,但却没有执行得那么严格,只是提倡不要喝酒,然后给奢侈酒水加重税而已。 所以很多刚刚接纳救世军统治的地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看似极端保守的政权,居然比正常宗教国度都要松弛与开放。 看着码头后面零零散散的黑顶白墙房屋,德拉万朝着从桥上下来的佩里尼问道:“佩里尼叔叔,从这到镇上要多久啊?” “五六里路吧,把行李背好,咱们走过去。”带队的佩里尼牵着马,同样站在拴马桩旁休息。 “又走啊?”麦高恩才从桥上下来便听到了这一噩耗。 “走一段怎么了?”德拉万看着码头上飘扬的齿轮太阳旗,心潮澎湃,“圣孙可是走了七百里路呢,他们甚至还要面对敕令连的追杀。” 这是近来在金河乡与伊贝乡盛行的《圣孙远征记》中的叙述,很多拜圣父会的神甫都喜欢拿这个讲故事。 相对于那些平淡繁杂的笔记与训令,这些少年显然喜欢更具传奇色彩的《圣孙远征记》。 “你在这拍什么马屁啊,圣孙又听不到。”拍着肚子上的肥肉,麦高恩面色发沉。 “我爱戴霍恩冕下发自真心,听不到又如何?”德拉万叉着腰,看着从码头上走下的同伴们,“还有最后一段路就到了,咱们就能见到我们的太阳,天选的教皇了。” “喔——”少年们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这些来自郎桑德郡南方伊贝平原的库什少年,大多在十二岁到十五岁。 他们大多身穿带着短荷叶边的轻薄羊毛长袖,并把长袖捋起,露出毛茸茸的手臂。 下半身多是土黄色或淡灰色的宽松短裤,脚下踩着的则是覆盖到脚踝的皮革短靴。 从衣着上来看,他们反倒没有贵族的感觉,更像是那种城市周边小地主富农家的孩子。 仔细看看那粗壮的小臂和满是老茧的手掌,都知道这群人肯定是干过不少农活的。 其中既有原汁原味的纯血库什人,也有不少混血乃至是霍恩胜利后改成库什姓名的外来贵族。 在如何判定库什人这件事上,老祖母相当开明。 愿意改族谱并赞同她的外乡贵族,那就是库什人,不赞同她的纯血库什人,那就是外乡人。 所以这些库什少年年轻的眸子中,既有不切实际的狂热,也有怀疑恐惧与不信任。 100个来自伊贝平原的库什少年们踏上码头,休息了一会儿,便在佩里尼的呼喊声中再次上路。 等出了码头,附近没什么人了,佩里尼才对大家喊道:“记得把盾牌拿好,岛上潜伏了一些猎魔人,可能要对咱们发起袭击。” “为什么?” “不想咱们和冕下合流呗,教会怕了。” “别是贼喊抓贼吧。” 听了佩里尼的话,这些少年们扯着公鸭嗓子大声议论,形色各异,不过却没有多少恐惧。 骑士毕竟是勇武起家,这些库什人的少年们从小就学会了掩盖恐惧。 背着大包小包的库什少年们排成一条长队,拖着脚步,在通往镇上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他们到底年轻有活力,一边行军还能一边叽叽喳喳地谈论。 “哎,我听说冕下喜欢任用年轻人,咱们能加入那个孩儿军或者忠嗣军吗?”德拉万精气神满满地走在路上,还在与身边的几个好兄弟聊天。 “忠嗣军只有为国战死者的子女能进,你做不到忠嗣军,但你可以当忠嗣军他老爹。” “去你的,老子要做元帅。” “我听说咱们要是成绩优异,可以去圣丹吉战争学院就读?” “不不不,毕业后要先参军,表现优异才能进圣丹吉战争学院,那里是深造的地方,不是打基础的地方。”走在前面的佩里尼赶紧纠正他们,“等把你们送到,我就要去那边上学了。” “您要走啊?”麦高恩向前猛窜了几步,“就这么把我们丢在岛上了?” “什么话?”佩里尼瞪了他一眼,“你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当人质的。” “就是,就是。”德拉万在一旁跟着帮腔,把麦高恩憋红了脸。 前面引路的僧侣放缓了脚步,咧着大牙笑道:“几位别担心,学校里还有别的学生,大家都和蔼友善……” 这僧侣话说一半,佩里尼忽然脸色猛变,零帧起脚猛踹在了那僧侣的脸上。 霎时间,那僧侣脸庞肿起,发黄的牙齿从嘴中飞出,疼得他“哎哟”尖叫一声坐倒。 几个少年还在疑惑佩里尼翻脸速度的时候,却听到耳旁嗡嗡几声。 “弓箭,注意躲避。”佩里尼喊话的瞬间,几支带着残影的短箭接连从身周飞过,扎入地面和路旁的树上。 看着那上下颤抖的箭尾,德拉万恍然大悟:“盾阵,盾阵,敌袭!” “真有猎魔人啊!”????“我圆盾呢?谁偷我圆盾了!” 少年们迅速丢下行李,掏出圆盾,七八人一组,肩靠肩背靠背,将圆盾举至胸前,机警地朝四周扫视。 当然,也有落单趴在地上,把脑袋埋到膝盖下面,撅着屁股瑟瑟发抖的。 德拉万本以为麦高恩会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他却站得笔直,靠在德拉万背上,左右查找敌人方位。 “东南方,那个草丛,水塘边上那个草丛。”麦高恩喊叫起来。 众人果然看到了那处草丛在抖动,甚至露出了半个衣角。 “是猎魔人,发信号!” 龇牙咧嘴的僧侣恶狠狠掏出了信号铳,朝着天空发射,红烟的颜料染红了长烟,出现在天空之中。 佩里尼翻身上马,掏出骑士剑,便驭马朝着那草丛杀去,可没冲出去几步,草丛后就滚出了四五颗铁皮圆球。 “嘣——” 浓烈的雾气从圆球中喷薄而出,瞬间将佩里尼包裹进去,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佩里尼叔!”德拉万下意识就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身后的麦高恩扯住了衣角。 “别乱动,那是圣水手雷,对佩里尼叔起不到作用。”转过头,麦高恩踢了一脚趴伏在地上的少年,“快进盾阵啊,想被猎魔人抓走吗?” 果不其然,在圣水水雾后头很快便传来了两人的搏杀声,就在信号发出两三秒后,地面又传来震动之声。 在视野的尽头,七八个圣铳骑兵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出现,冲入了烟雾中。 随后便是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起了血腥的气味。 “这个开学典礼倒是好,拿咱们当诱饵抓猎魔人来了。”麦高恩侧着头,瞧着那边的景象,口中含糊道。 这次的德拉万倒是没有反驳,而是看着不远处骑着马赶来的一名老者。 “那是巫师吗?” 他话音刚落,那高壮老者便踩着马镫站起身,开始挥舞手中的木杖,嘴唇微动间,一股清风突兀地吹起。 这股子清风拂过圣水组成的烟雾,迅速将那禁法的水雾吹散,仅留下一个双手背缚身后,被几个大汉用膝盖压在身下的猎魔人。 少年们神色纷纷变了,这是魔法吧,这绝对就是魔法啊! “圣主在上啊,还真是巫师啊。” “怎么没人把他抓起来,那可是巫师啊。” “他会用火球术把咱们炸飞吗?” “他跟咱们是一伙的,要炸也是把猎魔人炸飞啊。” 组成盾阵的库什少年们古怪地对视一眼:“怎么感觉我们反倒成了猎魔人故事里的反派了?” “主教在猎魔人故事里还是大好人呢?你看看飞流鸨大主教都做了什么?教会写的故事,不可信。”德拉万大摇其头。 “可这样的话,咱们难道不算是和异教合作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理论娴熟的德拉万笑了起来,“有圣孙在呢,咱们库什人就是天选的族群。 别的族群怕和异教合作上不了天国,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 咱们库什人是生来的虔信者,所以被说是不洁者,哪怕和异教徒合作,只要真心祈祷,都能上天国。 甚至咱们使用法术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生来圣洁……” 这边德拉万还在和他们普及神学知识,那边的帕斯里克就已经走到了近前。 看到旧日诡秘莫测的巫师出现在眼前,哪怕是假装不害怕的德拉万都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般哑了声。 巨大身形的阴影投射在少年们脑袋上,他们甚至不敢抬头。 面对着可怖的巫师,尽管头发已经白,可他们还是不由得害怕地挤在了一起。 “哼,一群小鬼头”帕斯里克对着唯一挺起胸膛装镇定的德拉万嘱咐道,“好了,刚刚是有猎魔人试图伏击你们,犯人已经被抓获,你们可以安心去学校了。” 说完,帕斯里克扯着缰绳便准备要走。 确认了没有危险的德拉万却上前一步:“老先生……” “嗯?” 看着那带着杀气的面庞,德拉万咽了一口口水:“您,您是巫师吗?” “小子,注意你的言辞。”帕斯里克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救世教皇国,没有巫师只有自然神甫。 在自然神甫下分为炼金神甫与奇迹神甫,我就是一名主教级别的奇迹神甫。” “我们会跟着您学习魔法,哦不,奇迹吗?” “哈哈哈哈哈。”帕斯里克用马鞭挑起了德拉万的下巴,“别急,你在弗里克文理中学的老师里,可有不少都是你们所谓的‘巫师’呢!” (本章完) 第473章 让猎魔人去查猎魔人 第473章 让猎魔人去查猎魔人 狭小而昏暗的审讯室内,青苔上的水珠顺着潮湿的墙壁滑落,正如同艾加朗额头上滴落的汗。 此时此刻,他的手脚都被捆缚在了椅子上,而椅子则被钉在了地上。 他已经挣扎了许久,可除了牛皮绳捆缚摩擦肌肤的痛感再没有任何效果。 皮肤上火辣辣的痛感,让艾加朗忍不住轻哼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约定袭击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那群该死的懦夫,到底去哪儿了? 答案很简单,除了那位法瓦莱里老大,他的同伙全部都被抓了。 在库什少年们到达之前,吉洛提前日夜兼程,骑着马赶到了秋暮岛,用了两天的时间,把三名猎魔人全部揪了出来。 透过艾加朗背后的小窗暗孔,霍恩能看到他焦灼地扭动着身躯。 “这次你做得不错啊。”霍恩像是第一次认识吉洛一般,绕着他转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靠谱了。” “全靠了圣孙您的正确领导,如果没有您的正确领导,我……” “哎哎哎,好了好了,你跟谁学的?”霍恩赶紧打断了吉洛的话,他看着吉洛默笑不语的表情,立刻就知道了。 “布萨克和阿尔芒在搞什么玩意儿……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查日结雇农的?” “冕下,对于别人来说,想辨别猎魔人就好像要在麦粒里找一粒米果,可对于猎魔人来说,一个伪装的猎魔人比红豆堆里的绿豆还要显眼。” 吉洛望着审讯室内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艾加朗笑道:“您已经确定岛上有猎魔人了,那就好办多了。 只要找到岛上人数最多、人员流动最快的职业群体。 然后找到该群体中日薪最高的工作,并从中排查最能打、干活最勤快、最抠门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太了解他们了,以岛上的工资,他们能忍住不干兼职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小子,居然在干日薪较低的建筑工,这才有今天的袭击。 还有那个老大,反应居然那么迅速,先提前跑路,然后把这小子推出挡刀,真让他逃出秋暮岛了。” “他们是怎么跑进来的?”负责这方面的拉费尔赶紧问道。 “这其实和关卡那边没什么关系。”吉洛摸着后脑勺,“按照供词,他们是从一条山间的地道过来的,据说可以从库什领直通大泽乡,绕过血汗长路。” 霍恩和一旁的让娜对视了一眼,瞬间想起了希洛芙之前提过的,岛上忽然闯入了一群猎魔人带走了所有资料的事情。 当初那群猎魔人应该就是从这条小道进来的。 “我们已经押着他们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好。”霍恩合上了小窗,坐回了桌边,“找到了以后和我报告,我亲自主持查探。” “是。” “那些库什子弟都到弗里克文理中学了吗?”解决了猎魔人的问题,让娜想起了那些孩子的遭遇。 “都到了,目前正在办理入住,没有伤亡。”帕斯里克正巧走进来,听到了让娜的话,马上就回答了。 “他们来刺杀这些库什子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让娜朝着一旁的吉洛问道。 吉洛赶紧转过身行了一个躬身礼才说:“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次的幕后主使是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他们了50金镑来雇佣他们,目的是破坏您和库什贵族的关系。” “破坏我和库什骑士的关系?欧斯拉家族?”霍恩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旁边的波讷德见霍恩疑惑,马上站出来解释:“欧斯拉家族是北方贵族的领袖,封地虽然只有荆棘园的两个郡,但势力范围横跨荆棘园与碎石原两地。 蓝蜂王朝给了他们很多特权,北方人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 在帝国的统治下,行省下的行政单位叫“领地”。 如霍恩所在的铠木行省就有千河谷、碎石原与黑蛇湾三个领地。 霍恩甚至连两个郡的实力都没有,欧斯拉家族的势力范围却能横跨两个领地。 如果带上西北的鹰脚湾,那么北方贵族的势力就全部划分出来了。 目前莱亚王国内部大体可以划分为三股,长歌贵族、北方贵族、庄园贵族。????蓝蜂王室和长歌贵族控制的就是最富饶的黎明岛与河上屿两地,而庄园贵族就是不属于双方势力贵族的统称。 包括风车地、仙石甸、千河谷都属于是庄园贵族的群体范围,不过他们远没有前两者那么密切和团结。 “那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是教宗的铁杆支持者?”霍恩莫名其妙地反问。 “您忘了您在战场上杀死的玛丽卡女伯爵了吗?”波讷德在纸上画出了欧斯拉家族的断角牛家徽递给霍恩,“欧斯拉家族的家谚就是有债必还,有仇必报。” “意思就是我和他们家的人打仗,就不准杀他们家的人了呗,这是什么道理?”一旁的跟着的让娜忍不住骂道。 “不杀的话,他们会自己投降,然后给赎金的。”波讷德耸耸肩,“这也是有债必还的一部分。” “看起来欧斯拉家族和蓝蜂家族关系很不错啊。”霍恩捻动手中的弩箭箭杆,仿佛是无心地问道。 “不,截然相反,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算是敌人。”虽然是法兰低级骑士家族出身,可波讷德毕竟在教会里混过秘书修士,对于莱亚各贵族间的恩怨相当了解。 “为什么?” “这就要从当初的王位继承战争说起了。”抱着怀中的书卷,波讷德娓娓道来。 “当年蓝蜂公爵,也就是弗吉纽曼国王的领地位于黎明岛北端,和欧斯拉家族接壤。 他发起叛乱时,得到了欧斯拉家族的鼎力资助与联姻。 所以弗吉纽曼国王曾经许诺,假如他登上王位,就封欧斯拉家族的佛雷礼希公爵为宫相。” “但是他食言了。”霍恩跟着接话道。 波讷德惊异地看着霍恩:“对,您猜对了,那位老国王上台后就食言了……您怎么猜到的?” 这不废话吗? 单从这段叙述,霍恩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蓝蜂家族势力本就薄弱,要靠其他贵族合力以及欧斯拉家族资助才得以上台。 要是让欧斯拉家族的人当了宫相,双方还联姻,王室还欠人情,甚至还掌握财政。 两代以后,长歌城到底是姓布鲁比(蓝蜂)还是姓欧斯拉啊? “别管我怎么猜到的,你继续说。” 看了霍恩好几眼,波讷德才继续说道:“被拒绝后,欧斯拉家族的公爵退而求其次,希望在河上屿获得一块封地,成为长歌贵族的一员。 此举被河上屿的长歌贵族们反对,最终他们给了欧斯拉家族一块河底的土地,不包括河水与鱼。 当时欧斯拉家族的族长佛雷礼希公爵感觉受到了戏弄和羞辱,他一气之下,甚至拒绝了王室财政大臣的任命,跑回了家族封地。 因为此事,蓝蜂家也做出了一系列补偿与让步,给了欧斯拉家族很多封地和特权,甚至是一部分王室铸币权,允许他们铸造金镑。 不过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两者一直是貌合神离的关系。 否则,这场莱亚内战中,欧斯拉家族也不会中立,看着蓝蜂王室打得血流成河。” 霍恩明白了。 就是地方豪强资助代理人入主中枢,成功后以为能一举飞升的老故事呗。 蓝蜂新王室害怕欧斯拉家族染指君主的权力,中枢老金雀旗贵族害怕他带着北方贵族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新君主与旧臣一拍即合,把这个地方豪强又给踢出核心统治圈子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不论如何,既然是这位富有的公爵出手,怎么可能只有50金镑,大概他们抓住的只是其中一支。 霍恩认为就不可能只有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必须得继续把其余隐藏的或者正在偷偷潜入的猎魔人给彻底抓出来。 “对外宣布猎魔人已经抓获,然后继续秘密调查,加强警戒。”在审讯室外转了四五圈,霍恩再次抬头。 “调拨契卡与一个近卫军团进驻秋暮岛。” “加快守夜人培训,将秋暮岛原有守夜人数量扩大三倍,优先从护教军中征募。” “宪兵数量也扩大两倍,优先从军属中征募。” “是,冕下。” (本章完) 第474章 2000金镑 第474章 2000金镑 “这2000金镑砸下去,都一个月了,猎魔人那边怎么连点响声都没有?” 一边拆着家族情报主管递上来的火漆信件,普茨里奥·欧斯拉朝着书桌后头的父亲抱怨道。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奥梅斯公爵沉着脸,一封接着一封地阅读着手中的信件,时不时地还要相互对比一下,“别着急,虽然犯了点小错误,但会有结果的。” 坐在豪华的雕书桌旁,普茨里奥正在帮着父亲整理各地贵族和亲戚的信件。 见父亲不悦,普茨里奥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整理手中的信件。 “他们两个长歌贵族的后裔,要求我们北方人的支援?”拆开一封新信件,奥梅斯公爵冷哼一声,“痴心妄想,让那个使者好吃好喝一顿,然后把他送走。” 尽管说不想给两位王室公爵提供支援,但奥梅斯暗地里还是以“礼金”和名下商会的形式,在偷偷给两位公爵输血。 都是蓝蜂家族和长歌贵族的事情,他很乐意看他们多流一点血。 “父亲,要不然我们给这些使者一个教训,替表叔爷报仇。” “和使者计较什么,只会让别人以为你胆怯,不要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奥梅斯公爵手中的鹅毛笔在纸张上重重点了一下:“你安点心,现在还不是上赌桌的时候。” “那群可耻的混蛋,欧斯拉家族有仇必报,他们等着吧。”尽管带有在父亲面前表演的形式,但普茨里奥是真的有几分真心。 他们和王室的恩怨,可不止波讷德说得那么简单。 当初莱亚开国的弗吉纽曼国王去世后,将王位头衔和最富饶的封地都传给了前妻所生的次子托蒙德吉斯,和次妻所生的两个小儿子卢埃尔和奈德巴赫。 出身欧斯拉家族的正妻所生的大儿子,也就是托蒙德吉斯的大哥安达吉斯,居然只在这场遗产分割中获得了一个空公爵头衔和一块与伯爵领差不多大的土地。 理由是他曾经因为离婚而被教会绝罚了三年。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这位安达吉斯郁郁而终,连子嗣都没留下来,欧斯拉家族在王室中的血脉彻底断绝。 在此事件后,两个家族仍然保持着表面的友好,但私下里都清楚,双方已经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但安达吉斯之死还真不是王室故意要杀死王室中唯一的欧斯拉血脉,他是死于1414年的风车地大瘟疫。 当时连老国王托蒙德吉斯都差点病死,何况是封地就在风车地的安达吉斯呢? 安达吉斯的两个儿子都死于瘟疫,只有一个留在族地探亲的女儿加布里埃尔。 这就导致在这场莱亚的内战中,欧斯拉家族居然没有能提供足够法理的支持者。 除非有继承权的成年男性死绝,否则这位加布里埃尔·布鲁比就没有上桌的资格。 这位奥梅斯公爵的表妹如今还生活在族地,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仍然没有结婚。 想起了加布里埃尔姑姑那副丰腴火热的柔软躯体以及毫无节制的疯狂索取,普茨里奥忍不住弓下了腰,合拢了双腿。 “普尼(普茨里奥亲昵称呼),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千河谷救世军的问题。”普茨里奥赶紧抬起了脸,解释道。 奥梅斯公爵倒是没有怀疑,他看着小儿子的脸缓缓说道:“对于一个欧斯拉来说,一定要记住,我们用钱解决问题,但钱永远不是问题。 那2000金镑你委托教会去雇佣猎魔人,我猜测只有500金镑能落到底层猎魔人手中。 可那又如何,钱出去就是出去了,不要后悔不要纠结。” “是的,父亲。”普茨里奥赶紧应承,接着咳嗽一声道,“我是在想,千河谷那边咱们要不要借机掺和一手?毕竟,孔岱亲王都已经表态了。”????“现在吗?我暂时不想掺和。”奥梅斯公爵站起身,来到茶台边,用精致的骨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醒红茶。 “你和玛丽卡很熟吗?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 普茨里奥感觉后脖颈冒出了几滴冷汗,哪儿是他与玛丽卡女伯爵熟悉啊,是加布里埃尔表姑和玛丽卡女伯爵熟悉。 昨天夜里两个人一起洗澡的时候,他都答应加布里埃尔表姑了,说出去话,射出去的水,他只能艰难且坚持地回复道: “主要是我听到一些风声,碎石原的牧羊人们因为依诺森大坝的事情有点意见,正好能借机消耗一波当地贵族的实力。” “他们有意见,我怎么不知道?把情报主管和财政大臣叫来……” “不不不……不用叫两位叔叔了……” 皱着眉看着眼前局促的小儿子,奥梅斯公爵有些疑惑,和他的几个哥哥不同,这位小儿子向来沉稳干练,今天是怎么了? 被父亲刺刀般的目光盯着,普茨里奥面色不变心跳如鼓,口不择言地说道:“父亲,我今年已经24岁了,我的孩子都8岁了,那位救世军的霍恩今年才19岁……” 奥梅斯公爵眨了眨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明白过来。 这位小儿子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心底居然有这么一丝傲气。 奥梅斯公爵认为普茨里奥最大的缺点就是小富即安,耳根太软,容易失去主见。 他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同龄人中没有激励他的存在啊。 大儿子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肥胖懦夫,二儿子天天枝招展穿着五颜六色的露背裙跑来跑去,三儿子除了打架跟个猪一样。 要是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废物,自然没有向上的动力。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霍恩会激励到普茨里奥,但从来不想着主动进攻的普茨里奥真的发生改变了。 虽然仍然有唯唯诺诺的迹象,可为了能独立领导,居然能顶撞自己来坚持,这还是让奥梅斯公爵老怀大慰。 “不错,不错。” 看着眼前露出欣慰笑容的奥梅斯公爵,普茨里奥有些发懵,自己不就是为了表达霍恩太年轻潜力很大,需要及早压制吗? 哪里不错了? “既然你想要在战场上扬名,我奥梅斯有这个魄力。”奥梅斯公爵从橱柜中掏出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普茨里奥倒了一杯。 普茨里奥茫然地双手接过酒杯:“父亲,我……” “喝吧,你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我真的很开心。”奥梅斯公爵一种孩子长大了的目光盯着普茨里奥,逼得普茨里奥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你想做的事情,我得和你的几个叔伯商量,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奥梅斯拍拍普茨里奥的肩膀,“多努力啊,你的几位哥哥身体都不太好。” 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普茨里奥听明白了,奥梅斯话里话外还是要向千河谷用兵了。 但他也清楚,父亲是不可能对千河谷展开大规模攻势的,那会破坏原本的计划。 估计只是派一批碎石原贵族军队南下,从霍塔姆郡借道,去进攻一波郎桑德郡的救世军。 至于主帅,大概率是他的三哥。 无论如何,加布里埃尔表姑的任务他是完成了。 合上父亲书房的大门,普茨里奥如释重负般对着仆人说道:“走,去拜访一下亲爱的加布里埃尔表姑。” (本章完) 第475章 金雀孤儿 第475章 金雀孤儿 “喂,看什么呢?小心老爷我抽你。”满头大汗的老骑士刚刚将破旧的箱子推上马车,扭头就朝着路边的看热闹的平民怒骂道。 在这条通往霍塔姆郡的国王大道上,此刻排列出了一条一里多长的队伍。 飞起的尘土落入眼睛,牛马牲畜交错一片,孩童在车轮和茅草间乱跑,身后则是大人们焦急的怒吼声。 “快走,快走!”穿着金雀刺绣蓝斗篷的骑士在队伍两边甩动响鞭,催促着这些人继续前进。 这些的主体是来自孔岱领的平民与工匠,还有一部分则是于王国内战中逃亡的平民。 在王国内战爆发后,陆陆续续有数千的难民逃入了千河谷中,这里是少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虽然依诺森大坝还未修好,仍有洪水的风险,但总比留在交战区被士兵割脑袋要强。 这些移民的领队,是边境骑士团的前任大团长拉库尼奥,去年他刚刚辞去了大团长的位置,准备归隐山林。 在做客孔岱领的期间,他听说了夏尔这位旧日骑士长目前的遭遇,才决定带队保护移民,顺带拜访孔岱亲王。 “拉库尼奥!”孔岱热情地张开了臂膀,狠狠地拥抱着这位亦师亦友的老朋友,“团长,你的胡子都白了。” “哈哈哈哈。”一身粗布罩袍的拉库尼奥,大笑着捶了一下孔岱亲王的后心,“我都八十了,不白才怪了。” “走走走,到里面说话,我这还有上好的葡萄酒。”拽着拉库尼奥的手臂,孔岱亲王几乎是拖着拉库尼奥,朝着宅院的园里走去。 “你以后就准备在这里驻扎下来了?”抿了一口葡萄酒,拉库尼奥和孔岱亲王一起走在园之中。 “当然,不过目前只有霍塔姆郡,有霍塔姆郡就够了。” 在千河谷境内,霍塔姆郡是最富庶最繁荣的地区,哪怕是商业金融发达的下瑞佛郡都与之无法比拟。 一个霍塔姆郡接近三万平方公里,其中居然有12000多平方公里的耕地,有着发达的水利和灌溉系统。 走在霍塔姆郡的国王大道上,在河流与支流之间,灌溉水渠如同蜘蛛网一样分布在城镇与庄园之中。 河边的水车翻动白色水,拦河坝的闸门阻拦腾跃的水浪。 当地领主只要控制住闸门与水车,就能轻松控制住一整个地区的农业生活。 除却农业,借着千河谷本身发达的水系,货运流通速度极快,沿着瑙安河等河流分布着一连串零星的小镇。 与南方三郡大城市配卫星镇的情况不同,霍塔姆郡只有一个大城市那就是飞流堡。 在剩余的土地上,以领主城堡和教堂的基础上,分布着数十个不超过两千人的小镇。 这些小镇大多从事食品加工、染料制取、榨油与基础纺织业,就这一个郡每年能给莱亚王室贡献18000金镑的贡赋与收入。 当初米扎姆还在的时候,就曾经替孔岱亲王计算过霍塔姆郡的潜在税收。 他发现如果不给教会与莱亚王国上缴税赋的话,本地年税收可以达到近20万金镑。 虽然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实物税收而不是钱币,但对于孔岱亲王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当然这20万金镑起码有一半都流到当地贵族手中去了,但如果孔岱亲王能够理顺霍塔姆郡的税收系统,起码每年能到手7-9万金镑。 这样,孔岱亲王不需要再借钱,就能维持住现有的六个敕令连,并且只需要四到六年就能还掉大部分的外债。 单一个霍塔姆郡就是如此了,如果能拿下整个千河谷,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然而就这么一个千河谷,在莱亚王国境内只是中上水平,他真正的家乡,河上屿才是全莱亚最富有的地区。 要知道,莱亚王国一共有鹰脚湾、荆棘园、碎石原、风车地、河上屿、黎明岛、千河谷、仙石甸八块领地。 河上屿地区只有千河谷的一半大,却给莱亚王室提供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税收。 它更是瑙安河河北的纺织业与商业中心,光城市包税都有小20万金镑的收入,是千河谷整个领地上缴税款的三倍还多。 “有没有兴趣听听我这个老东西的想法?” “您请说。”孔岱亲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色道。 “老教皇死后,你身上的束缚就不多了,趁着这次内战,你正好能对一块土地实施统治。 我的想法就是,起码别让金雀家族绝后,等发展两三代后,等先前的贵族们几乎都要忘却仇恨之后,我们未必没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听完拉库尼奥老团长的话,走在小园中的孔岱亲王却沉默不语起来。 对于莱亚王国的大贵族们来说,当初金雀家族试图收拢地方财政的行为实在越了界。 可当时的金雀王朝手握百年战争后的最强超凡骑士们,汹涌的铁骑用闪电战在三个月内剿灭了两个公爵。 当时所有的境外势力都在内部动荡,无暇干涉莱亚的内政。 如果不是长歌贵族们爆出了“长生酒”事件,金雀们几乎就要在教皇的扶保下成功了。 对此事件的应激创伤,使得莱亚贵族们上上下下对于金雀十分抵触。 孔岱亲王心底不是没有复国的想法,可形势所逼,他又能如何呢? “您说得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这句话,孔岱亲王既有不甘,却又有了几分自嘲般的释然。????“我有一个想法。”拉库尼奥老团长在水池边坐下,他拍拍身边的雕刻着海马拳打屎壳郎的大理石凳子,“夏尔,你也坐下吧。” “团长,您想要说什么?” “夏尔,你是否想过与千河谷本土的势力和解?” “和解?此时此刻?您怕不是在说笑吧?”孔岱亲王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都打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和解? 他都退让到在这个犄角旮旯当亲王了,难道还要退让吗? 拉库尼奥却摇头:“目前的情况就是,你来到了千河谷,却始终没有在千河谷站稳脚跟,应该先与本土势力和解,然后再一点点蚕食。” “怎么没有?目前整个霍塔姆郡都在我的统治下,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信民安居乐业。”孔岱亲王狐疑迷茫地皱着眉头,“怎么不算站稳脚跟了呢?”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税交到了谁的手里?” “当然是我的手里。”看着拉库尼奥似笑非笑的眼神,孔岱亲王却是哈哈一笑,“平时保管在巴尼福斯那里,我要的时候,就找他去取,总不能让我的小伙子们去村庄里和那些乡巴佬一个个要钱吧?” “借用教会的体系无可厚非,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拉库尼奥看着眼前的这位好徒弟,“可你确定管钱的这位巴尼福斯主教……” “所以我才把孔岱领的那些老廷臣和老贵族都叫来了,等他们在霍塔姆郡的土地上扎下脚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拉库尼奥抓着孔岱亲王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夏尔叫来了大批工匠与平民,拉库尼奥很赞同。 毕竟他们都是孔岱的领民,又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肯定更听从孔岱亲王的命令。 但他把那些骑士的家属以及旧朝老臣都喊过来就不对了,因为这些贵族要的是土地。 那些霍塔姆骑士前脚刚刚死在与救世军的战场上,后脚领地就要被分给新来的骑士们。 虽然这是发不出军饷的无奈之举,但对本地贵族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你哪怕赎买或贷款呢?点钱,不了多少钱。 在米扎姆以及老教皇这俩孔岱亲王的外置大脑被爆了以后,拉库尼奥感觉到孔岱亲王政治水平大幅下滑。 孔岱亲王或许是个果断的决策家,却不是一个谨慎细致的策划家。 到目前为止,拉库尼奥都没能在孔岱亲王身边找到第二个米扎姆。 或者说,在内战爆发和老教皇去世后,孔岱亲王就像是一朝解开了脖子上的铁项圈,非要把曾经压抑在心中的狂乱发尽才算完。 “夏尔,我有些话你不喜欢听,可我仍旧得告诉你。 我当了一辈子的边境骑士团的大团长才明白,骑士剑没法获得所有的东西。 千河谷人对教会的抵制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蓝血孤儿这事做得确实过了一些。 你不该那么旗帜鲜明地站在教会一方,那是一道枷锁。 真正聪明的人,应该学会模糊和犹豫,只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作出决策。” 孔岱亲王的口气中隐隐带上了不耐烦:“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拉库尼奥当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可仍旧耐心道:“你能动用的只有几万人,可千河谷有几百万人,他们背后还站着法兰与诺恩等境外势力。 你要做的不是同时与他们对敌,而是与其中之一和解,然后去打击另外一派。 考虑到救世军是平民出身的匪军,你最方便的做法就是与那位墨莉雅提大公联姻。 你是外来的最大势力,她是本地的最大势力,两者联姻,你占据平原,她占据山地,这是最好的局面。” “和那个言而无信的老处女结婚?”孔岱亲王撇着嘴,“那恐怕金雀家就要绝后了,墨莉雅提……我发过誓,一定要杀死她。” “……好吧。”拉库尼奥看着孔岱亲王灰色的瞳孔,沉默了好一阵才站起,“既然你不愿意在千河谷找,那么就向外找吧,我们这些前朝的老东西没法给你提供多少助力了。” “我目前也在考虑,但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去找情妇,目前金雀家就你一个独苗。”拉库尼奥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的府邸里居然一个情妇都没有,太可怕了。”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嘴里嘟囔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刀锋跳舞的孔岱亲王站起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时疑惑和迷茫的背影,拉库尼奥老团长重重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白云密布的天空,那云朵是多么像他的父亲死前嘱咐他的那张脸。 金雀孤儿啊,金雀孤儿…… 难不成真的是圣主想要灭亡金雀的血脉吗? (本章完) 第476章 石人一只眼 第476章 石人一只眼 “你们在疏浚的河道中挖出了只有一只眼的天使雕像?” 穿着蛛丝睡衣吃早饭的霍恩,差点把牛奶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找着手帕,试图擦去嘴角的牛奶。 而坐在餐桌对面的希洛芙歪着脑袋,奇怪霍恩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和前几日的晴空万里不同,从尖拱木窗的窗格朝外张望,便可以看到笼罩在阴影下的群山以及铅云密布的天空。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檐上,发出奇特的滴答响声。 自从抓住猎魔人后,霍恩一时间闲了下来,尤其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更是让他的行程范围缩减到了小镇的镇子内。 9月就在眼前,每年的大雨如期降临在千河谷,只不过比去年要好的是,1445年的秋雨没有1444年的大。 所以从目前的雨势和雨季到来时间计算,就算没有依诺森(若安)大坝,恐怕都不会暴发洪水。 只不过那依诺森大坝也不能放着不管,它同样也会影响上游的碎石原。 如今为了修筑那依诺森大坝,碎石原的牧羊人不得不顶着寒雨饿着肚子为老爷们擦屁股。 霍恩眼下的大泽乡面临着差不多的问题,只不过碎石原的牧羊人们需要堵,而霍恩则需要疏浚那条淤积的河道。 “挖河道的劳工们怎么看?”霍恩好不容易压下了咳嗽,一边擦着嘴巴一边问道。 “劳工们将此视为圣父保佑的神迹祥瑞,他们申请将这位独眼天使作为新河的主保圣人。”阿尔芒招手叫来女仆,撤走餐盘,“他们想要在工地上修一座临时小教堂,供奉这尊天使雕像。” 千河谷人典中典的祥瑞崇拜啊,霍恩揉着太阳穴。 但凡地里挖出个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千河谷人都试图把它供起来。 当然,教会大多数时候都以禁止偶像崇拜给拒绝了。 这种供奉神迹方式其实是早期弥赛拉教的老扩张手段了。 具体就是看上哪块土地就往里埋个祥瑞神迹,然后宣布用这块土地的收益来建立教堂和供奉神祇。 当时遍地都是异教徒和东大陆本土诺恩人,主要起一个伪造宣称的作用。 “他们有没有传什么谚语或歌谣啊?” “您怎么知道?”阿尔芒惊异地看了眼霍恩神秘莫测的脸,朗声将劳工间的歌谣说了出来,“天使一只眼,守护信民千河安。” 霍恩一时语塞,半天才挥挥手:“由他们去吧,只要不影响施工进度就行。” 其实在河道中挖出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次的石人天使比较显眼罢了。 霍恩忽然想起了那些猎魔人口中的地下暗道,根据他们所说,那暗道中就有着不少这种诡异的天使雕像。 说不定这河道中的雕像正来源于那地下暗道呢。 “目前南泽湖水位如何?” 放下手帕,脱掉睡衣,霍恩边穿黑色的亚麻衬衫,边向一旁的阿尔芒发问。 阿尔芒站在一旁,微笑着回答:“暂且还没有达到水位线,但很多兽化人王国已经示警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多久能开闸放水?”希洛芙紧跟着问道。 “估计下周吧,十天以内。”阿尔芒将查普报给他的五天又扩大了一番。 霍恩与希洛芙对水位的关心,就是因为新河疏浚工程,那是降低南泽湖水位,打通外出新道路的重点工程。 就是在这个疏浚工程上,霍恩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按照原计划,单单第一期疏浚工程就要疏通20公里长最宽上百米,最窄不下八十米的淤积河道。 目前在这个疏浚工程中劳作的有两千多人,可仍旧无法在雨季到来前将河道给疏浚完成。 而且一旦到了雨季,如果建坝拦水,南泽湖水位就会升高,甚至影响到两边的兽化人村庄。 不这样做,又会带来一堆淤泥,要多做很多的无用功。 如果事真不可为,霍恩并不会强求,最多等雨季过去再施工。 但此时希洛芙却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无法完成,那就先开凿出一条30米宽的河道排水,好歹做出点成绩。 这个点子一下就给霍恩带来了灵感。 哪怕他当时正忙着剿灭洞窟密林的土匪,还是给希洛芙写去信件,介绍了束水冲沙法的原理。 经过和石匠们的讨论,以及维特与他爷爷法恩特,以及后期从郎桑德郡各贵族城堡中抓出的水利工程师们的设计,他们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方案。 具体来说就是先在湖泊入河口建造一座200米长5米宽的砖石砂浆堤坝桥,然后用双层夹土木板做闸门。 接着将入河口闸门前后的淤积河道给清理干净,并在后方河道中只清淤中间20米宽的区域。 两边则用简易的笼石木框建起一次性的简易拦河坝。 等到雨季水位上涨的时候,就开闸放水。 正常情况下,湖水带有大量的淤泥,导致尽管河道有水,但还是排出不了多少。 等湖水从河道中经过时,又会带来新的淤积和泥沙。 可经过先前那番设计后,压强导致的汹涌水流就会从更狭窄的中央区域流过。 由于两边的简易拦河坝,水流无法漫到外面去,后方又是水位节节攀升的湖泊。 如此一来,水流量将会暴增,而能供水流通过的横截面却变窄了,水流速度自然要变快,这就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 不仅能带走沉重的淤泥,还顺便能把原本的泥沙冲走不少。 相当于用自然的水力,代替了人力去进行疏浚的工作。 如果霍恩想的话,拦河坝后头甚至不耽误继续施工。 根据那几个从仙石甸克莱登大学毕业的水利工程师计算,如果河道疏浚能完成,大泽乡湖泊沼泽整体水位预计下降五到十二米,甚至更多。 到那时,预计能多出900平方公里可耕种的肥沃土地,尤其是北泽地区。 听完阿尔芒说出了大致的时间,换上了简易马裤的霍恩,扣上了衣领的扣子从屏风墙后走出:“等下周开闸后,我就要回贞德堡了,马德兰那边在催了,说是税收方案总算是弄出来了。” “哦,是该去了。”希洛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尾巴软趴趴地耷拉在了椅子上。 霍恩走上前,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我会时不时写信来的,等以后你能从机械宫里出来了,我带你去看大海。” “大海……”希洛芙甩动脑袋,晃掉了霍恩的手,“我可当真了哦。” 霍恩还没来得及回答,书房的大门便被急促地敲响:“冕下,是我,拉费尔,现在您方便吗?” “进来。”霍恩歉意地对着希洛芙笑了笑,“什么事?” “地道口终于撬开了。”拉费尔的头发被雨水淋得紧贴头皮,“有些东西,您可能得亲自去看看。” (本章完) 第477章 山中宫殿 第477章 山中宫殿 将雨披斗篷摘下,霍恩接过手帕擦掉了脸上和脖子上雨水。 让娜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感觉,她眼泡微肿,瞪着不远处山壁藤蔓后的岩洞:“确定安全吗?” “当然,我们提前派出了人手,对整个暗道和山洞都进行了搜查。”拉费尔回头望了眼被押着的两名猎魔人,“但这条地道是死路,不会有袭击者。” “死路?”被铁铐和脚镣锁住的艾加朗抬起脑袋,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站在洞口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霍恩朝着四周张望。 这处地道的洞口正是先前巨蛛盘踞之地,目前大泽乡的大多数巨蛛都被赶到了山区。 直到如今,疏浚工程旁边还有哨所站岗,以防巨蛛下山袭击。 而哈尔金的巨蛛养殖场目前还没有多少进展,每个月产出的蛛丝布不过一两百码。 这甚至不是奢侈品,而是特供,只给救世军决策层以及元老们分配。 秋暮岛上的纺织业,还是以亚麻与羊毛为主,勉强自产自销罢了。 “冕下。”给霍恩行了一个扶帽军礼,临时被征发的布吕讷提着圣铳,“我们又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安全的。” “有发现那个法瓦莱里的踪迹吗?” “没有。”布吕讷身侧的吉洛接话道,“他很小心,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吧。”霍恩牵起了让娜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沿着木梯从岩洞边缘下来,霍恩一转头便看到了悬挂在洞顶的一排排钟乳石。 火把的光照射到钟乳石上时,反射出淡淡的晶莹的黄绿色彩,那是矿物的自然结晶在闪烁。 伸手在岩壁上摸了一把,霍恩好像抚摸到了青蛙带着黏液的表面,湿滑黏腻。 松脂火把的焰光在潮湿的岩壁上跳动,映照着波浪起伏的暗影,仿佛洞穴本身在呼吸。 霍恩抽了抽鼻子,这里的空气意外地冰冷而沉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朽木气味。 难不成这群人就是从这个钟乳石洞里跑出来的吗?那这处钟乳石洞得多长啊。 况且,他们是怎么防止巨蛛入侵的呢? 那些巨蛛可是穴居动物,没理由放着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地洞不用啊。 “冕下,请跟我来。” 踩着脚下冷硬的石头,在圣铳手的带领与护卫下,霍恩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便见到一个明显是人工切凿的洞口。 “是这吗?”一个近卫圣铳手捏着艾加朗后脖,让他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工洞。 “你们不是走过好几次了吗?再问我,难道他还会变吗?”艾加朗挣扎地咬牙怒视。 那本想在冕下面前露脸的圣铳手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抽耳光:“呀,俘虏神气什么?” “好了。”旁边的阿尔芒喝止了他,“冕下面前不要失礼。” “艾加朗先生是吗?”此刻的霍恩走到了那猎魔人面前,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就麻烦你带路了。” 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白昼般的光芒照射在黑黢黢的长洞,艾加朗和老猎魔人以及几个手持火把的近卫圣铳手走在了最前列。 再然后便是契卡与宪兵,跟着霍恩身后还有七八个宪兵护卫。 走在霍恩的身侧,让娜与霍恩十指相扣,时刻准备“让娜助我”。 这洞中洞初极狭,甚至能一个人侧肩通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可后面却越来越宽阔。 让娜洁白的鼻子动了动,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草腥味。 从剑柄配重球上的凝珠来看,气温在降低,空气中的水汽在增加。????“冕下,这边走。”最前面的近卫圣铳手,弓着腰,谄媚地对霍恩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前方蓝幽幽的光芒,霍恩高举荧石灯,牵着让娜迈出了洞中洞。 身后的维特、阿尔芒与拉费尔跟着鱼贯而出,纷纷在洞口站定。 站了大概十几秒,转过身,阿尔芒朝着指路的老猎魔人和艾加朗问道:“你们管这个叫地道?” 眼前“地道”的大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高逾十米的山壁穹顶,看不到边界的洞中空地。 以目前展现出来的面积,甚至能把贞德堡的那座城堡都放进去。 耳畔传来哗啦啦地下暗河的水声,闪着幽蓝光芒的苔藓组成了一片海洋。 岩壁上的晶体反射着荧光苔藓、火光与荧石光,视野内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轻纱。 感觉就好像是月光,让娜四处打量,心中忍不住暗想。 没等拉费尔向霍恩提示,身后的维特却忽然大叫起来。 “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宫殿?” 顺着维特的目光,霍恩都跟着惊讶起来。 在那高耸的岩壁下,居然有一座建立甚至可以说是镶嵌在岩壁上的半截宫殿。 这座宫殿的风格很奇特,既不是古艾尔式,也不是现在的古典哥特式。 但这种形制,却和霍恩看过的一些古老经书中的插画类似,但却想不起是什么了。 只不过,为什么他总感觉它不是在岩壁上建造起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整齐地切掉了一半然后粘在了岩壁上的。 或者这座宫殿还有一半隐藏在岩壁中? 否则没法解释,它为什么要建这种只有一半的柱子。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霍恩,让娜同样昂着头注视着宫殿,尽管已经被检查过了,可她还是感觉一阵心悸。 “…………” 茫然间,耳边好像又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絮语。 就像那天霍恩被圣父降临时,她听到的絮语一样,当时她还以为是圣主和她传话呢…… 不对! 让娜面色一变,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安神药剂喝了一口,闭上眼等待了一会儿,那絮语果然不见了。 睁开眼,看着霍恩的背影,让娜马上就意识到得给霍恩提个醒。 “哥……哥,哥?”推着霍恩的肩膀,让娜居然在霍恩的脸上看到了刚刚和她一样的茫然。 “没什么,走神了。”霍恩摇摇头,将脑中的杂念排空,“拉费尔,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我想上去看看。” “没有一个活物,冕下,但我怕有什么万一。”拉费尔看着跃跃欲试的霍恩,“这教皇国三郡十一乡还在您肩上担着,要不是那些壁画没法拓印或撬走,我都不想您来冒险。” “那些壁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座宫殿我们确定是古代的,宫殿的壁画内容是圣主的生平介绍……” “啊嚏!啊嚏!啊嚏!”被潮湿寒冷的空气一激,阿尔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拿着手帕擦了擦鼻涕,“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是因为只有一半宫殿所有少了什么吗?” 拉费尔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少了,是多了……” (本章完) 第478章 西弥赛拉?东 第478章 西←弥赛拉?→东 跟随着引路的艾加朗与近卫圣铳手们,霍恩一行人来到了岩壁旁。 渗水的岩缝旁,一条来回曲折的“之”字形石阶一路往上。 水滴声与脚步声合流,火光与荧光弹奏交响乐曲,将众人脸上的光影弹得左摇右晃。 随着荧光苔藓的蓝光越来越密集,霍恩等人终于踏上了宫殿旁人工凿出的平台。 维特第一个朝着不远处的宫殿跑去,他举着火把跑来跑去,之前在猎魔人事件中的胆怯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牧光者氏族,不对不对……” “哦对的对的,诺恩邪神的风格,不对不对,他们哪儿有这技术。” “对,对吗?” “这到底是什么建筑啊?” 听着耳边维特崩溃的大叫,霍恩牵着让娜来到了宫殿的门前。 面前是雕刻着螺旋羊角纹的青铜大门,霍恩放开让娜的手,迈步上前,伸手推了一下,但却没有推动。 “冕下,这青铜大门时间太久,已经锈在一起了,无法从这一侧打开,我们只能从墙上的洞进去。” 手指拂过倒塌墙壁裸露出的石材,霍恩弓腰迈步走过跨过,后背与墙体摩擦,却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粗糙的质感。 “冕下,这就是我们发现的壁画了。” 走入宫殿内部,没等霍恩好好打量这古老的宫殿,拉费尔就站到了一排整齐的廊柱旁,指着对面的方向说道。 随着松脂火把被一盏盏点亮,刺鼻的烟气中,出现了一条目测30来米的长廊,一直通往黑暗。 暗淡的火光中,带着神龛的大理石廊柱一侧,的确出现了一墙卷轴般的壁画。 这壁画相当暗淡,但色彩却有一种质朴的暖色底子。 流畅而蜿蜒的线条下,一个个小人行走在精美的建筑与草木山川中,各种细节栩栩如生。 古艾尔时期的壁画一般都使用红赭、蓝铜与铅黄制作,一般三四百年就开始褪色干净。 但眼前的壁画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技术,色彩并没有褪去多少,甚至霍恩还能看清壁画上小人模糊的表情。 “冕下,我带您去看看奇怪的地方……” “不用。”霍恩仔细观摩着第一幅壁画,“我们从走廊走过去,正好重温一下《福音书》上的内容。” 可能是限于篇幅,这壁画的并不是从创世开始,而是直接跳到了《后福音书》的第二个篇章,传道行。 这个篇章主要是讲述弥赛拉的出生、生平、学艺和顿悟。 壁画上的内容与《福音书》记载的完全一致,包括圣主在艾尔帝国首都烈日城被驱逐,然后去南方大城隶末得传道,被当地的总督逮捕。 到了这幅壁画前,霍恩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方,壁画终于和《福音书》出现了出入。 《福音书》中对于弥赛拉断头的描述是,弥赛拉被砍掉头颅后,伸手将脑袋提起,重新安在脖子上。 刹那间,血肉凝实,圣主复活并杀出了罪恶的城市隶末得。 而这壁画中,那利斧小人砍去金发小人的脑袋后,地上的无头尸体确如《福音书》中站起。 可不同的地方在于,下一幅画,那无头尸体居然只是自己挥舞锁链逃出城市,徒留金发小人的脑袋留在原地! 什么意思?掉头就跑? 踏在阴冷潮湿的地板上,霍恩沿着大理石神龛柱继续向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上一幅画中,金发小人的无头尸体才逃跑,这一幅画中却没了后续。 由于没有画背景,霍恩只能看到金发小人莫名其妙地立正在圆桌之上。 尽管戴着红筒帽的总督小人面孔模糊,但霍恩仍旧能看出他的惊恐。 再下一幅画,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误会解除一般,金发小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赶着马车离开了隶末得。 不是,那你脑袋到底是怎么接起来的啊? 霍恩摸着脖子上的环形疤痕,他至少还有个“飞头蛮”呢,阿妈啊,你是怎么复活的? “中间是缺了一部分吗?”阿尔芒同样发现了异常,总感觉着中间好像省略了什么玩意儿,“怎么连不上呢?” “没有,这是卷轴画,看似随意,但对于画幅要求严格。”将脑袋凑在壁画边,经受过不少艺术训练的维特瞪着眼道,“没有重绘或缺画的痕迹。” 不是重绘或缺画吗?????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长廊向前继续向前。 按照《福音书》,后面的故事就是弥赛拉逃出隶末得后,觉得西大陆的罪恶太多,在贤人的指引下去东大陆传教。 这就是到了《福音书·东巡记》的篇章,在这个篇章里,大概就是弥赛拉立即暴增狂增劲增,对着东大陆土著杀杀杀杀杀! 矮人被弥赛拉赶到高山之上,原本统治东大陆的巨龙被弥赛拉尽数杀灭在龙眠山脉,邪神更是被杀得逃亡草原。 在此功绩下,更加贫穷和纯洁的东大陆艾尔人很快就皈依了弥赛拉教。 当时霍恩看了就感觉不对劲,因为《福音书》向来是说理大于叙事,讲道多于杀戮。 日常情况下,弥赛拉还是很克制的,一般不听教法才有拳法。 怎么《东巡记》里道理都不讲就光杀了? 在教会的解释中,这被理解为对于罪孽深重的异教徒,只能采取消灭的方式,所以才会大肆杀戮。 可眼下的壁画内容,代表着弥赛拉的金发小人在离开隶末得后并没有东渡,而是朝西走的! 那可是帝国的核心腹地啊。 与《东巡记》的杀杀杀不同,这个金发小人很少动手,一路传教治病,招募追随者。 三幅画的内容,就是治理了洪灾、旱灾与匪盗,收服了三名追随者以及无数新信徒…… “冕下,怎么了?”跟在霍恩的身后,拉费尔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霍恩询问道。 看着壁画上的内容,霍恩眉心的肌肉抽搐起来。 溺水的蓝发女人,砍树的绿衣游侠,大笑的红鼻小丑。 这三个后脑带光圈的追随者,与历史上任何一名圣徒都对不上号,却能和《福音书·渡海篇》中的三位邪神都对应的上! 湖中女妖、绿衣客、小丑神,分别代表着色欲、瘟疫与贪婪。 在弥赛拉带领遗民东归的道路上,三位邪神奉魔鬼之命令阻拦移民,双方斗智斗勇,最后被弥赛拉一一反杀。 这三位邪神,也被认为是魔女、食人魔、吸血鬼的鼻祖。 可在这壁画上,金发小人弥赛拉与她的三位死敌居然在围着篝火讲道。 黑暗的长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望着眼前的壁画,让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和霍恩这个圣孙每天钱财手中过,圣主舌尖坐不同,让娜可要虔诚得多,这一点哪怕她都成魔女了都未曾改变。 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某位圣孙的存在,让娜自认为就算出现再离谱的事情,她都不会惊讶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幕壁画,还是让她合不上嘴巴。 这太荒谬了。 从修道院出来,对《福音书》无比了解的阿尔芒更是张目结舌,咯咯咯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主在上,圣主在上……这简直就是亵渎!” 手中握着屮字架,好几个资深信徒都哆哆嗦嗦地现场祈祷起来。 跟随霍恩的步伐,一行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好在后续的壁画却回归了正常。 带着三名追随者,到达繁华的帝国腹地后,金发小人开始向穷人传道,教导他们耕种与呼吸法。 这一幕与《东巡记》最后一节惊人相似,书中的弥赛拉就是这么在东大陆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 然后就是经典的剧情,帝国的总督又一次抓住了弥赛拉,将她送往了帝都永夏城。 到这里,壁画又神奇地和《东巡记》的最后一节接上了。 如果霍恩所料不错,壁画的后续部分就是《后福音书》弥赛拉传记最长的一个篇章,渡海篇了。 “后面呢?”当墙壁上不再有那暗淡的色彩与丝滑的线条时,看入了神的霍恩不由得一愣。 “后面,后面怎么没有了?” (本章完) 第479章 我喜欢开玩笑 第479章 我喜欢开玩笑 望着长廊尽头的石壁与门洞,霍恩并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消化着长廊壁画中的内容。 这个长廊应该是个回字形的长廊,还有半截应该是埋藏在了石壁中,或者是彻底消失于时间中。 “你确定这是千年前的宫殿?”让娜看着那名负责勘测的僧侣问道。 “千真万确。”负责勘测的僧侣擦着额头的汗珠,“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这里的有些材料只有古艾尔帝国有,而且随着吸血鬼和西大陆的沙漠化,已经消失了。” “会不会是从别的古迹上拆下来的?”让娜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问题是以刚刚那条窄得只能走一个人的道路,根本不可能让这些巨大的材料通过。”那僧侣咬紧牙关,“这有可能就是本地的宫殿,然后因为地震陷入了山体之中。” “谁会在这个犄角旮旯修建宫殿啊?”维特难以置信地在长廊里转来转去,他还是没找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风格。 “这些壁画,你们都看过了吗?”转过身,霍恩朝着身后的两名猎魔人问道。 “看过了啊。” “你们的看法如何?” “这又不一定是真的。”艾加朗满脸无所谓地说道,“这种古迹遗迹我见得多了,这故意造假或扭曲事实的邪神还少吗?” 霍恩与阿尔芒对视一眼,这倒不假。 目前虽然有这壁画,但孤证不立,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一定就是真的。 而且要说到古迹和圣遗物造假,那早期教会确实是有黑历史的。 例如艾尔学者佩鲁齐奥尼曾经计算过,法兰王国全境各个教堂和城堡收藏的弥赛拉经布缝在一起能横跨西兰海。 光鲜丘一地的教堂城堡就藏有上万条,有的贵族家里还有近千条,号称可以赎五十万年的罪。 虽然教会三番五次申明弥赛拉是纯洁的无性处女,没有例假,但拦不住各地领主的热情。 一部分领主甚至会重绘古迹壁画,甚至是把自己的家族改写到古籍之中。 最经典的就是古艾尔典籍《对谈录》中说烈阳城的权贵家族一共有13家。 但根据艾尔学者们对现如今各地文献的分析,发现有近500家。 当然,各地的贵族们还是厚着脸皮给自己贴上千年古族的标签。 至于当年只有穷苦人随着弥赛拉渡海的事情,他们就当作完全不知道。 “所以说,原先的长廊上说不定没有壁画,眼前这个壁画就是当地邪神信徒画上去用来污蔑弥赛拉的。”阿尔芒咳嗽了一声,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 “维特不是说……啊,是的。”说到一半,霍恩猛地反应过来,“咱们不能妄下定论啊各位。” 举着火把站在霍恩的身侧,让娜没有说任何话,似乎是一种默认。 是吗?原来是邪神在乱画啊。 在这三位救世军的重量级人物下了论断后,周围的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自我催眠地做着祷告。 或许他们心中清楚这有些不对劲,可有三位高层的背书,他们还是接受了“这是假的”的事实。 以目前救世军面临的高压局势,以及不知道何时结束的黄金发展期,救世军内部首要的就是稳定。 至于辩经的内容,只能以后慢慢溯本清源了。 但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我们再去旁边的大厅看看吧。”霍恩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身旁的拉费尔说道。 艾加朗等猎魔人转过身,佝偻着背,通过圆弧形的大门走入了大厅内。 “嘶——” 进入大厅内的众人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猎魔人说这里诡异还真是如此。 阴森的螺旋几何图样的穹顶之下,是一座摆放着石棺的祭坛。 祭坛前则是已经20米长宽的祈祷大厅,它保持着早期弥赛拉教的传统,没有椅子而是跪在地上。 最奇特的点在于它整个大厅只有一半,仿佛被什么东西从中整齐切开一般。 黑白相间的砖之上,大厅过道的左右两边各有十几二十个用不知名石材雕刻的天使石像。 霍恩走到了一个天使雕像的背后,将脑袋从它的肩头伸过去,试图去看它的脸。 “我测你的……咳咳……”饶是成天见多识广谈笑风生的霍恩,都被吓得差点低素质了一下。 这些石像与正常教堂中的石像不同,表情和动作都是异常地可怕狰狞。 他们或是嘴中探出獠牙,或是多长了一颗脑袋,或是背后有着畸形的无毛羽翼,面部肌肉虬结满是痛苦与愤怒。 要不是他们脑后雕刻着光圈,能证明他们的天使身份,霍恩都以为这群玩意儿是魔鬼了。 这个时代的雕像大多都很阴间,但它们只是丑,还不至于到眼前这种纯火狱风。 绕着祷告大厅走了好几圈,霍恩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甚至探头在那空石棺中看了好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你们没有发现法瓦莱里的踪迹吗?”转过身,霍恩回到门口向拉费尔问道。 “没有。”拉费尔无奈道,“我们的确在洞口附近发现了法瓦莱里的踪迹,但确实追到这里就消失了。” “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让娜转头问那两个猎魔人,尤其那个艾加朗,“我记得你,你在洞口听说是死路的时候特别惊讶。”????那名老猎魔人率先摇头:“我们过来的时候是蒙着眼,法瓦莱里带队,阿瓦尔在最后。 每个人都拉着前面人的衣角走,等我们扯下蒙眼布的时候,就在宫殿外了。” “我也一样。”艾加朗摇头,“我还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是死路呢,不过我是狼学派,鼻子特别灵,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哦?”让娜走到了艾加朗的面前,低头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他,“你愿意为我们做事?” “我有一个条件。”艾加朗挣扎昂头,“如果我找到了那条路,你就放我走。” “异想天开,圣女叫你帮忙,那是看得起你,你……” “等等,你叫艾加朗是吗?”让娜打量着这个猎魔人,“不怕我把你反叛的事情说出去吗?” “简单,我逃亡诺恩就是了。”艾加朗无所谓道,“我才不要留在异端的土地上,为异端工作。” 让娜看了霍恩一眼,早就关注这边的霍恩则笑道:“让他在大厅里逛逛吧,如果真有线索,放他一次又何妨?” 两名圣铳手的跟随下,艾加朗匍匐在地上,鼻子灵活地抽动着,开始在大厅里爬来爬去。 霍恩则又思考起了这座宫殿的来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所谓的地震陷落说不太靠谱。 因为就从这大厅中的石壁来说,那分明是山体的石壁,却是被人工切割过一般。 这种整齐度,虽说不排除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可能性,那这未免太巧了吧。 况且千年以前还是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千河谷还是兽化人与异教徒的领地。 哪儿来的需求,要在这高山之中修建一座如此精美豪华的宫殿啊? 就在霍恩思考接下来如何掩盖这座宫殿的存在时,大厅内忽然传来了惨叫声。 “等等,猎魔人!你!额——” 霍恩扭头,却看到那个名为艾加朗的猎魔人匆匆爬起,身边则是两名软软倒下的近卫圣铳手。 他一边拿钥匙解开了手铐,一边朝着大厅的祭坛方向跑去。 尽管脚上戴着脚铐,可艾加朗的速度却比普通人慢不了多少。 在明暗交错之中,踩着黑白相间的地砖上,他奔跑在神态狰狞可怖的石像天使之间。 “抓住他。”气急败坏的拉费尔抽出t型铁棍,就亲自冲了上去。 此刻的艾加朗已经跑到了祭坛前,他一跃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顺滑地跳入了祭坛的石棺之中。 “机关,启动!” 回忆着阿瓦尔的描述,艾加朗躺在石棺中,将手指一一拂过那石棺内部的特定琉璃碎块,并用手肘重重按了下去。 “轰隆——” 下一秒,原先沉重的石棺盖子猛地合上。 兴奋地蜷缩起了身体,艾加朗还在因为刺激与喜悦而颤抖。 他帮着霍恩等人带路为的就是这一刻,不像那些老猎魔人,他可没有叛变屈服。 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们没有发现那条地道时,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当初他还不明白阿瓦尔为什么要告诉他地道的密辛,甚至发毒誓保证不说出去。 但此刻他才明白阿瓦尔的良苦用心,就是预料到了法瓦莱里有可能抛弃他们逃跑。 这几个鼠目寸光的猎魔人,有你们好看的,尤其是那个法瓦莱里。 那些老猎魔人天天抱怨怎么怎么苦怎么怎么样,他才不觉得,这点苦都受不了,干别的肯定也不行。 现在苦点累点不怕,过个几年就能当猎魔人大师! 被俘虏后,仍然可以从可怕的异端手中逃跑,这样写出来的《艾加朗大师猎魔人故事集》才有戏剧性啊。 美滋滋地背靠着石棺底部,艾加朗吐出了一口浊气,微笑着等待……等待…… 等了两秒,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疑惑。 预想中的失重感始终没有传来,等来的反而是急剧响起的脚步声。 难不成是按错了?不可能啊,他记得清清楚楚啊。 不信邪的艾加朗又按了一遍,但背后的石棺底部仍旧没有打开。 这么慢的吗?还是按错了? 当火光从石棺盖的缝隙中射入时,艾加朗彻底慌了,他手忙脚乱地疯狂按着那些琉璃碎块。 “机关,启动,启动……你倒是启动啊。” 在艾加朗的怒吼和石材的摩擦声中,石棺的棺盖被铁杆缓缓撬开。 原本还在疯狂按着琉璃碎块的艾加朗动作渐渐停止,他僵硬着身体侧过脑袋。 在棺材四周围成的方形视野中,左右两侧是霍恩、阿尔芒、拉费尔以及让娜四人面无表情的脸。 火光照耀在艾加朗的脸上,将他额头上的汗珠照得闪闪发光。 “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啊——” (本章完) 第480章 湿石室视死尸 第480章 湿石室视死尸 “咚!” 在巨响和扬起的尘雾中,石棺下的台阶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捏着鼻子用手扇去灰尘,霍恩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不知道石棺的机关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石棺下面有通道,这就够了。 叫人拿大锤砸裂了大厅中的祭坛,眼前便是艾加朗口中神秘的地道。 湿滑的灰砖墙壁上,还挂着铁黑色的火把支架,黑洞洞地看不清下面的场景。 在墙壁的两边,隐隐约约有壁龛,台阶的两边还有腐烂的木头工具与各种杂物。 看样子,这地道是有些年头了。 只是从形制与石材的开凿来看,大概不是宫殿本身就有的,而是后来修筑起来的。 霍恩能猜到,这大概就是法瓦莱里逃跑的地道了。 虽然现在抓他有点来不及,但起码把这处地道给弄塌,防止再有猎魔人跑过来。 一个近卫圣铳手拿起火把,在洞口处探了两下,看到火把熄灭,他马上朝身后喊道:“来个奇迹神甫,我们需要风。” 两名奇迹神甫来回折腾了半小时,才终于将眼前的石室中的可疑气体给吹散。 几名腰间系着绳索的近卫圣铳手举着火把朝下面小心地踱去,霍恩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能在楼梯口附近转一转。 闲着无聊,霍恩便在楼梯口四处察看抚摸,试图找出一条新的机关道路。 只可惜他摸了半天,除了摸出一手灰,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聊地低下头,霍恩在台阶旁看到了一叠粘在墙根处的规整方形污渍。 单从这个外形,霍恩就能推断出—— 那应该本来是几张散落的纸,一不小心贴在墙上,久而久之就被灰尘覆盖,渐渐变成了方形污渍。 嗯……方形污渍旁好像还有一条白色的划痕? 举起荧石提灯,霍恩开始对墙上的损伤做起了鉴定。 墙壁上尖锐的划痕从楼梯口一路向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了墙体。 蹲在地上,霍恩伸出手指从台阶上和划痕上都摸了一下。 指腹上闪耀着光芒,那是细小的黑色粉末和碎屑,霍恩脑中灵光一闪,这会不会是当初那块黑曜石方尖碑留下的? 当初那群猎魔人,如果不是通过正路走的,大概就是从这条路走的,留下了什么痕迹说不定。 提着荧石灯,霍恩的心跳急剧跳动着,他马上站起身:“去,去周围四处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宪兵们立刻散开,沿着台阶两侧的神龛以及地缝中搜寻起来。 壁龛堆积有很多的纸张,但要么是白纸,要么就是抄写的经文草稿。 这些纸张过于潮湿粘在一起,字迹模糊根本看不清,宪兵们翻了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几本羊皮书。 这些书还保存完好吧,毕竟是羊皮纸。 拿起第一本羊皮纸书,霍恩甚至不等走上去,就在阶梯上借着火光迫不及待地翻开。 在摇晃的火光与荧石灯光中,阅读书籍的霍恩频频点头。 泛黄的书页中倒是有几幅带着奇异几何形状的插图,其余的,他就一点都看不懂了。 霍恩的文化造纸不算低,尽管不理解意思,但他能分辨大多帝国境内的语言文字。 可眼前书本上的文字他却一点都不认识,它是从左往右横着写的表音文字,字母都是竖着的。 这些文字蜿蜒扭曲,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小蛇爬行在书本上,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应该是某种暗语或者诺恩小部落的文字,不过这如果是希洛芙阿妈留下的,那她应该能翻译出来或者有点线索吧。 希望这真是当初希洛芙阿妈留下的线索吧。 “把这几本书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给希洛芙送去,让她看看认不认识。”????和宪兵吩咐完,底下石室的人终于爬上台阶报告:“确认安全了,冕下。” 跟在那近卫圣铳手身后的拉费尔更是兴奋地说道:“我们发现那个法瓦莱里和兽化人女王的尸体了,就在下面。” 霍恩赶忙拽着让娜下了石阶,来到最底层的石室。 这间石室不大,二三十平米的大小,与其说是石室,不如说是一条过道走廊。 让娜抽了抽鼻子,空气果然有一股腐臭的尸体味道。 踏上石室的地砖,霍恩一低头,便是台阶口附近兽化人趴伏在地上的死尸。 而在台阶对面更远处,是另一具人类的尸体。 鬓角白的中年猎魔人倒在湿冷的石砖上,他靠坐在墙壁上,身体以不自然的扭曲姿势着,指甲里满是石屑与泥土。 他圆瞪着双眼,眼窝深陷,嘴巴张大如一个o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是一个布满抓痕的石门,石门中间有一个硬生生被敲碎掏出来的洞。 洞中松散的泥土倾泻而出,覆盖在他的腿上,将原先干净整洁的长裤弄得全是泥浆。 这就是那位法瓦莱里吗? “他是怎么死的?” “冕下,是窒息而死的。”和查探的宪兵低语一阵,拉费尔走到霍恩身边报告。 窒息而死吗?这才两天,氧气耗尽有那么快吗?他为什么不打开上面的石棺呢? “把那两个猎魔人叫来,看看是不是他。”霍恩朝身后打了个响指,两名猎魔人出现在了台阶口。 老猎魔人幸灾乐祸地走在最前面,身后则是两眼肿得睁不开,袖口领子嘴唇全是血点的艾加朗。 他的脚上了三道脚镣,手上了两道手铐,脖子还被铁项圈箍住,只能半步半步地移动。 拉费尔让开身躯,指着墙边那中年人的尸体问道:“认识他吗?” 看到法瓦莱里的尸体,老猎魔人先是一愣,随后自嘲地摇摇头:“认识,他就是法瓦莱里,哈,我就知道……” 此时的艾加朗艰难地从身后走来,不过与老猎魔人的平静相比,他的情绪就激动了很多。 “不可能,这,法瓦莱里,这里原先有路的,有个地道的。”艾加朗半步半步向前,却被两名宪兵拦住。 他看着那地上的尸体,眼中全是难以相信,法瓦莱里,就这么死了? “这里有路的,这里有路的。”瞪着双眼看向石门后头,艾加朗语无伦次地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还在往那里走。 “发什么癫呢?”旁边的圣铳手一棍子抽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抽得一屁股坐倒。 可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仍旧不敢相信现实:“为什么没有路?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有路的,对吧?” 被艾加朗注视的老猎魔人冷笑一声:“估计石棺的机关做了手脚,然后外面教会把地道的支撑物给拆了,里面的人就出不来了。” “为什么呢?” 老猎魔人想要嘲讽一般,却在那含泪的肿眼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叹息一声:“教会不希望我们回来,咱们是运气好,要是跟着法瓦莱里一起走,就全部死在这了。” “皮埃尔大师也在啊,他怎么能允许教会这么做呢?他是担保人啊。”艾加朗仍旧不敢相信,“就因为这几十金镑的尾款?” 皮埃尔作为碎石原狼堡猎魔人大师,几乎是年轻一代猎魔人父亲兼偶像的存在,甚至有一本自己的《猎魔人故事集》。 甚至连艾加朗加入法瓦莱里的专业队伍,都是皮埃尔给介绍的。 “谁知道有多少金镑,几十,几百,还是上千?”老猎魔人望着那被泥土封堵的地道和绝望而死的法瓦莱里,苦笑起来,“皮埃尔大师要是真的好心,何必把你介绍来干暗杀的任务而不是猎杀魔物? 说实话,在我们这行发生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奇怪,反倒是你,艾加朗,你是第一天来到帝国吗?” 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面目狰狞的尸体,艾加朗一言不发。 (本章完) 第481章 《翠玉录》与《群星录》 第481章 《翠玉录》与《群星录》 在霍恩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垂头丧气的艾加朗和自怜自艾的另外几个猎魔人被送去了圣三一教育队。 以这几个猎魔人的态度,未来霍恩的队伍里说不定就能多几个猎魔人。 目前霍恩的团队中虽有吉洛了,但他毕竟没喝魔药。 猎魔人追踪、暗杀、伪装、保护四门技艺,他占一个忠。 吉洛是跟着霍恩走血汗之路的老玩家,当初长桥血战他更是参与了。 所以吉洛本事或许没有那么大,但他的确可靠,霍恩认为他阳奉阴违的概率还是很低的。 契卡团队要是有了猎魔人的加入,估计会比现在更加高效吧。 叫人封锁住这处地下宫殿的进出洞口,并且在外面建上巨蛛实验养殖场做掩护。 霍恩让众人封口后,便坐上小船,冒着细雨,驶过南泽湖布满涟漪的湖面,带着让娜返回秋暮岛的机械宫。 换了一身衣服到书房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希洛芙。 反倒是凯瑟琳坐在圆几前,皱着眉翻着从地下宫殿带来的书。 不像卡尔和米特涅他们需要先集训,然后由拜圣父会修士教导。 由于凯瑟琳身份特殊,她到秋暮岛上课,是直接跟着希洛芙以及霍恩一对一学的。 单从目前的造诣,她的自然神学和《圣道救世训》水平都快超越让娜了。 “希洛芙呢?”霍恩敲了敲凯瑟琳面前的圆几。 “希洛芙在睡觉,我让吉尔丝去通知她了,得先等一会儿。”皱着眉,凯瑟琳放下手中的书,似乎是不满霍恩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些文字你看得懂吗?”霍恩带着希冀问道。 凯瑟琳毕竟也是巫师学大佬,经受过完整的魔女与巫师训练,说不定她也会读呢? “这是蛇文,十分晦涩,我认识的不多,只能连蒙带猜。”凯瑟琳合上了手中的书,露出了下面写了几个单词的纸。 “蛇文,是小部落的文字吗?难道是黑蛇湾本土土著的文字?”霍恩坐在了凯瑟琳身侧,看着纸上的单词。 “怎么可能?蛇文脱胎于原始艾尔语,是司秤隐修会生造出来的文字。”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凯瑟琳用扇子捂住嘴巴笑道:“他们坚称这就是‘正统’艾尔文字,但很快就被秘党从血肉王庭买来的古籍打了脸。 他们还是嘴硬说那是血肉王庭伪造的,自己这个才是正统,一直用到现在。” 霍恩看着十几个单词:“这是你翻译出来的书名?” “对。”拿起笔,敛去笑容,凯瑟琳在两个名字上画了一下,“说不定你找得没错,这还真是希洛芙阿妈留下的遗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翻译错了。” 纸上那两个被圈出的名字,分别是《翠玉录注(瑟法叶·希洛芙校)》与《群星录注(瑟法叶·希洛芙校)》。 瑟法叶,这个就是希洛芙阿妈的名字吗? 所以说希洛芙实际是姓氏,她这个所谓的阿妈,甚至没有给她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霍恩一时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些书给希洛芙看。 如果让她知道她阿妈这个态度,她会很难过吗?他并不确定。 霍恩并不想让希洛芙伤心,可这毕竟与星铸齿轮以及先前的种种隐秘有关,无法瞒她一辈子。 有这么一个病态的母亲,早认清现实总比晚认清现实要好。 “其余几本呢?” “这不是正在翻译吗?”凯瑟琳娇嗔道,“要不是你进来打断我,我都翻译出来了。” “行行行,那你继续翻,我不打扰。” 坐在凯瑟琳的对面,霍恩拿起那本被称为《翠玉录》的书,看着里面崎岖的文字,陷入了沉默。 这种谁都不认识的蛇文,估计就是猎魔人们把它当杂书丢弃的原因。 希洛芙阿妈署名的书籍,秋暮岛上奇异的机械宫,发达的以太研究,血奴阿福,长毛僵尸…… 把一切线索串联起来,霍恩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那瑟法叶要么就是司秤隐修会的魔女,要么就是和司秤隐修会合作的吸血鬼。 线索说不定得从司秤隐修会那边找吗?这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啊。????“霍恩,你在看什么?” 专注思考之际,耳边希洛芙的声音把霍恩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书都落到了地上。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推着希洛芙轮椅的让娜,她面无表情地歪着脑袋看霍恩的脸,身后的狼尾巴像狗一样卷成了卷。 看来她今天的心情很好。 “没什么,没什么。”霍恩弯下腰便准备去捡书,可希洛芙上半身身手非常灵活,出手敏捷,抢在霍恩前面捡起了地上的书。 “这是什么?翠玉录?瑟法叶……希洛芙!” 卷曲的尾巴猛地绷直,头顶的狼耳竖起,霍恩清晰地看见,她尾巴上原先柔顺的毛全部炸开,变得蓬松起来。 原先还在翻译的凯瑟琳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你懂得这上面的文字吗?” “啊?”希洛芙如梦初醒般抬头,“我为什么会读得懂?这是什么文字,我为什么读得懂?” 霍恩站起身,轻轻抚摸起了希洛芙的脑袋。 “不用安慰我。”扬起脑袋,希洛芙的尾巴渐渐放下,“我只是过于震惊,抱歉,我失态了,我现在就翻译给你们。” 霍恩与凯瑟琳对视了一眼,轻轻地揉着希洛芙的耳朵:“不用勉强,你可以先休息,我们过几天再说。”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希洛芙翻开了手中的书籍,不顾霍恩的建议,开始默读起来。 霍恩没有办法,只好蹲在希洛芙身旁等待。 差不多过去了十几分钟,可希洛芙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睁开翡翠色的瞳孔凝视着书页上的文字,眼神丝毫不起波澜。 只是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时候甚至要往回翻。 这和看书一目十行的希洛芙可不一样,以她的大脑,居然需要往回翻? 直到打瞌睡的让娜不小心在书桌上磕到了脑袋,那清脆的响声才让希洛芙惊醒。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入迷了。”希洛芙长出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这里面到底在说什么?”凯瑟琳忍不住问道。 “你们知道什么是翠玉录吗?” 见凯瑟琳沉思,霍恩茫然,让娜昏睡,希洛芙转着轮椅来到圆几边将书放下。 “翠玉录是一本七丘王国时期的炼金术典籍,主要是介绍炼金的原理。”双手放在膝盖前,压住尾巴,希洛芙缓声介绍起来。 “和咱们现在的炼金术不同,那个时候还没有魔女,所以就是正常的技艺,炼金师,被认为是现如今药剂师的鼻祖。 由于《翠玉录》为了保密,使用了大量暗语和比喻,这本《翠玉录注》就是的注解,解析各个意象都分别代表着什么。 而阿妈……则是对这本书进行了翻译与校正,并且自己增添了很多新的内容。 它旨在发掘《翠玉录》的本质,将整个世界讲述为一次炼金的过程,描述了各种转换与前后的不同。 说实话,如果这些内容流传出去,一定会在对《翠玉录》的解读上出现新流派的。” “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哲学书籍?与星铸齿轮和你的身世无关?”霍恩直视着希洛芙的眼睛。 希洛芙抚摸着书的封皮:“这里面有大量的手写笔记,我猜测阿妈应该是经常翻阅并在书上做笔记,说不定与星铸齿轮之秘有关。 这本书里有很多晦涩难懂的东西,我尽量在两个月内全部翻译出来。” 见希洛芙故意不提身世问题,霍恩便赶忙扯开了话题,笑着对凯瑟琳道:“好了,那咱们的古代大图书馆就更像是真……” “不行,这本书恐怕不能放进图书馆里。”希洛芙打断了霍恩的话。 “为什么?” “阿妈只是对《注》进行了校,而《注》本人的身份有点问题。”希洛芙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翠玉录注》的作者叫索瑞多氏族。”希洛芙顿了顿,“吸血鬼十三氏族的那个索瑞多氏族。” (本章完) 第482章 救世教皇国未来的工业中心 第482章 救世教皇国未来的工业中心 瓢泼的大雨连着下了三天,连排污道里的污水都从杉木板中漫了出来。 湿滑泥泞的街道上,每天打开大门,都能看到成群的史莱姆在石砖上爬来爬去,撒着欢地打滚。 不过很快就会有专门的工匠带着临时雇佣的劳工赶来,将这些史莱姆全部逮捕,剥皮抽筋后制作成砂浆的原料之一。 直到第四天,雨势才渐渐小了一点,如雾的雨丝轻描淡写地拥抱着长堤,那青灰石块上好像长了一层透明的雨丝绒毛。 披着油布斗篷,打着聊胜于无的油纸伞,霍恩站在堤坝顶上,望着如海浪般一波波拍击长堤的湖水。 尽管他打着伞,可身上脸上满是湿漉漉的雨水,将黑色的头发都粘在了嘴角。 由于千河谷特殊的气候,这里的雨并不是江南那般直落而是斜吹甚至横飞出去。 霍恩本以为本地人喜欢穿斗篷而不是打伞是因为造不出来伞。 可当他打起伞发现雨停了,没打伞发现雨下了,伞撑开后被横飞的雨水吹了一脸后,他发现小丑居然是自己。 悻悻地把手中的伞交给一旁的阿尔芒,霍恩戴起兜帽,踩着湿滑的地砖,继续向前。 自从霍恩从地下宫殿归来已经过去五天了,目前有关地下宫殿的消息,只是在高层中小范围流传。 至于地下宫殿的壁画,霍恩叫人大致描摹了一遍,而那两本书,希洛芙目前仍在破解。 这两项资料,将会作为救世军内部参考资料,必须要有一定权限的人才能看到。 猎魔人引发的事件,到此就结束了。 唯一疑惑的是,那个暗中出手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他们排查了好几次都没有排查出可靠的结果。 但霍恩并不在意,先前是没有防备,如今秋暮岛上警备力量增加了两三倍。 要是那人真抱着恶意而来,霍恩保管他/她吃不了兜着走。 此后的瓢泼大雨中,霍恩很多的日常行动不得不停止。 这下雨的两三天,才是他真正休息的时间,直到今天阿尔芒带来消息,预定开闸放水的日子终于到了。 “几点开闸?”背着双手,霍恩望着眼前浑浊青黑色的湖水,水草碎石污泥在水下翻涌,其中还有不少鱼骨以及树枝在翻滚。 “大概一小时以后,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阿尔芒站在霍恩身后两尺左右的距离。 霍恩转过身,面向原本干涸的河道。 几天大雨下来,河道中的污泥更加粘稠潮湿。 就在这粘稠潮湿的烂泥巴中,还有数百人赤着脚在来回奔走,他们的裤脚和脸颊上都是黄黑色的泥点。 霍恩有时甚至看到有些人的手臂上漂浮着几块泥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粘在手臂汗毛上的河泥。 根据那些被霍恩挖来的水利人才(其中不少是俘虏,甚至还有骑士)所说,判断一个河道劳工有没有用心干活的标准就是看小腿。 因为但凡是用心干活的河工,小腿上会被泥巴扯得一根毛都没有。 但他们也在惊叹,相比于他们服役劳工,这些拿钱劳工的效率居然高得多。 甚至有人仔细一计算,发现薪水越多,劳工干活越卖力,效率就越高。 效率高了,完成项目的总时长就低,然后费的钱就少,费的总薪水就少。 所以薪水越多,薪水越少。 但说实话,霍恩认为他们的推理过程就是从无推导到无,因为真正起效果的两个东西——发条机械和集体意识他们根本就没算。 发条机械不说,这种从古拉格时期传下来的原始集体意识,让救世教皇国管理劳工的难度下降了好几个级别。 谈到这个,霍恩就不由地想起了前几天的工匠考试。 秋暮岛工匠考试分两场,第一场就是笔试。 不过由于工匠中大老粗挺多,所以很多人交的都是白卷,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所有人一样烂就等于都还行。 第二场则是重中之重的实操考试。????锯木的去锯木头,纺织的去纺织,印染的就现场印染,根据成品的工时,每个种类的时间都不一样。 印染工考试能够持续三五天,而锯木工半天就结束了。 比如制衣工匠考试,就是根据霍恩的需求在规定时间内,根据现有材料设计并制作一件穿在内衣和外套间的防寒衣物。 出人意料的是,被艾加朗袭击的两名工匠中,有一名叫做阿斯莱的,居然还真是一个上好的全能裁缝。 他的设计出来的改良茄肯成功被选为第一,既符合霍恩的要求又符合现有材料特质。 从外形上看,他的设计和霍恩记忆中维多利亚时代的呢绒马甲很相似,说明阿斯莱基本就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霍恩如此设立秋暮岛的工匠考试,自然是有原因的。 阿斯莱设计的第一款产品,将会是霍恩给他工坊的第一笔订单。 500件呢绒马甲,教皇宫预付货款,冬季前交付。 这些呢绒马甲不会按照原先裁缝铺子的那种量身定制,而是统一按照型号大小来制作。 这批马甲以及其他服装将会先期投放到教皇宫名下的各个商铺、杂货铺中,价格比量身定制更低。 如果销量好的话,霍恩还会继续追加订单,要是销量不好的话,那么阿斯莱就得自己去找订单了。 霍恩对秋暮岛的发展目标之一,就是重点发展纺织与服装业。 在当前的文明水平下,帝国各地衣食住行中唯一存在大量缺口,且能够发展和盈利的只有纺织业了。 他老家的历史证明了,尼德兰与英格兰都是靠着纺织轻工业起的家。 前者赶上了宗教改革的红利,后者赶上了蒸汽机的红利并把尼德兰作为红利本身。 秋暮岛或者说大泽乡就全是发条机械和炼金术的红利。 前者可以摆脱水力和畜力,稳定而快速地制作出大量的标准纺织工业品。 后者则带来了各类奇异的炼金产品,包括史莱姆凝胶,砂浆,山铜和各类炼金药剂。 单以史莱姆凝胶为例,它作为染色固定剂,具有极强的布匹吸附力,能让染料牢牢固定在纤维上。 将史莱姆凝胶作为辅料的印染效果,甚至能够让老印染工世界观崩塌。 要是这里是一个高魔世界,这些老印染工说不定都要因为接受不了新知识而爆头了。 秋暮岛最离谱的地方在于,这两条红利基本就是和它本身绑定的。 由于政治环境的因素,很多教皇国内部的巫师们都更加愿意居住在大泽乡,而非外界的城市。 因为这个地方居民最虔诚,民风比较开放且自然神甫们数量多,不会受到太多的歧视。 至于发条机械,由于星铸齿轮每隔15到20天都要充能,所以星铸齿轮无法离以太尖塔太远。 否则很有可能就来不及充能,导致效率低下。 这就意味着很多强力的发条机械无法离开秋暮岛的范围,只能在秋暮岛上建立工坊。 霍恩计划将统治中心放到秋暮岛,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老虔诚根据地,更是有现实的因素存在。 如果说让霍恩猜测一个教皇国未来的工业中心,他敢打包票,必定是眼前的这座湖中小岛。 “说起来,前几天刚刚统计了星铸齿轮的分配情况,您要听一听吗?”阿尔芒听着霍恩的话语,忽然开口道。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霍恩看着迷茫的阿尔芒,忽然想起是自己下令,让非紧急事务不要打扰自己的。 他咳嗽一声才说道:“那你就说一说吧。” (本章完) 第483章 我宣布,此地名为圣械廷 第483章 我宣布,此地名为圣械廷 尽管机械宫内有近百个星铸齿轮,可真正能够用于工业生产的合适齿轮,只有六十个。 四个用于发条切石机,每个月都能产出60到80立方的石砖,大概能铺设40到50米长的街道。 六个变成了发条锯木机,每个月能产出500到600立方的木材。 目前秋暮岛上的地砖都是石材切割机切割出来的,而那些劳工的临时木板房以及乡下农舍的建材都是发条锯木机切割出来的。 七个用作发条纺织机,基本就是当初的卷轴纺纱机改成了发条转轮的机械动力。 这种发条卷轴纺纱机经过希洛芙改造,有500-800个纱锭,每小时都能产生上百码的亚麻布。 这些纺织工坊每个月总计能纺织出7000到9000码的亚麻布,将整个秋暮岛亚麻产量吞下去还有两个月空转剩余。 霍恩计算过,每个发条动力纺织工坊占地800平米左右,需要20到30名操作工来监控纱线质量、修复断纱和替换纱锭。 如果手工工坊想要达到同等效果,需要150台纺纱机,60台织机,230名纺织工,占地面积倒是差不多。 但是这是近乎十倍的人员差距啊。 它们纺织出的这7万多码的亚麻布,刚好能填补秋暮岛今年的服装市场。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向来是一件衣服穿十年,既然已经有了,那明年秋暮岛的市场需求估计将会降低一半。 大泽乡的兽化人王国还在改种亚麻,导致明年亚麻的供应端还要上涨。 多出来的除了给兽化人们内部消化,就只能向外输出到郎桑德郡的市场了。 霍恩能想到明年亚麻服装的市场价格估计会压到原先的八成左右。 这还只是三个发条纺织工坊。 如果能解决原材料供应端的问题,霍恩咬咬牙扩建到三十个,在保持原价的情况下,一个秋暮岛的纺织业就能满足整个千河谷的市场需求。 到那时,就真的是秋暮岛一条街震撼整个千河谷了。 只可惜,目前星铸齿轮的制造方式还是成谜。 剩下星铸齿轮中,十个变成了转轮抽水机,九个变成了旋臂起重机。 “这一套三样东西,基本就是用作于疏浚河道。” 扶着堤坝桥面的木头栏杆,霍恩朝着面前泥泞的河道观望,便能现场看到这三样发条机械。 转轮抽水机自然不用多说,霍恩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旋臂起重机上。 它大概有8到12米高,成排坐落在河道的两侧。 这些旋臂起重机通体由橡木和杉木组成,l型的金属部件和黑铁铆钉哪怕是半阴雨天都闪着暗淡的光泽。 旋臂起重机整体外形如同一个塔架,头顶则伸出一只独臂,独臂上装着滑轮组,通过绳索和铰链与转轮圣机相连。 这玩意儿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起重机塔架顶端的恐猛霍三位一体木雕,转臂上则挂着白色兽骨组成的屮字架。 木材配金属皮构件,甚至还用皮革包裹,而皮革上居然还有血红的炼金符号。 就这外形,霍恩有时候都怕它突然塌了。 这种独特的破烂与荒蛮交融的审美,让他第一次目睹的时候,震撼就不亚于霍哥人面像—— 完啦!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黑蛇湾人和兽化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后来,霍恩每次在街边遇到都说不出任何话语,只会黑着脸躲避。 外形观感虽差,可他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确实非常靠谱。 此刻的炼金神甫正在用大号发条匙摇把启动转轮圣机,随着轰鸣的转轮声响起,绳索和铰链全部绷直。 乘坐在木筐里的劳工们,则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地被起重机从河道提到地面。 以往霍恩来视察的时候,他们提起的并不是人,而是一筐筐泥土。 劳工们推着独轮小车,将这些肥沃的淤泥运送到大泽乡的湖岸上,兽化人们就会用这些淤泥来填补沼泽,连接道路。 如果没有这旋臂起重机,他们甚至连入河口的淤泥都清不干净。 剩余的二十四个星铸齿轮中,有七个用于发条动力锻锤,负责锻造板甲和击发杆。 还有九个则被安装到了发条车床上。 轮式车床用于制造发条盒的零部件。 丝杠车床则用来车削螺纹制作螺线击发杆。????木石工车床则用于制造高端家具。 最后八个则被留在了机械宫,一方面负责机械宫本身的运转,一方面则留给希洛芙研究和设计机械。 回想着这段时间在秋暮岛的所见所闻,霍恩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希洛芙会提议把秋暮岛的小镇叫做圣械廷了。 发条咔嗒,齿轮轰鸣,圣父拨动转轮,带来的就是一个机械取代人力的城市。 这座城市不叫圣械廷,那又该叫什么呢? 漫步在雨中,霍恩颇为感慨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查普打断了: “冕下,开闸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阿尔芒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霍恩的眼睛,霍恩挥挥手:“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别让大家多等了。” 从堤坝返回岸边高地,此刻大泽乡的重要人物们都在等待。 在场的不仅仅有秋暮岛上的各级官员,大小元老,军官们以及学生们,还有农夫代表、兽化人女王等都来了。 当霍恩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霍恩一边挥手打着招呼,一边迈步走上了提前搭建的演讲台。 “用时接近一年,我们付出了无数的汗水与鲜血,修建了这座堤坝,开始了疏浚工程。” “为了感谢在此期间付出劳动的所有人们,我想邀请诸位一起鼓掌一分钟,为河道上辛苦工作的人们喝彩。” 在人们的叫好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手举过头顶,不断鼓动起来,啪啪的响声连成一片。 至于那些劳工们则是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既有大红脸的,也有跟着叫好的。 “好好……”霍恩双手虚压,“付出了劳动值得敬佩,但这劳动成果如何,还是得检验,是骡子是马,咱们都得拉出来遛一遛啊。” “没错。”阿尔芒安排的托立刻接起了话茬。 “现在,我们进行一次集体祈祷,然后请圣父来作出裁决。” 霍恩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胸前,中规中矩地做了一次祈祷。 等所有人都停止后,他才对查普点点头,然后用木锤敲了一下桌子: “正式开闸!” 夹着沉重泥土的木闸门缓缓升起,升到一半的时候,众人用肉眼都能看清木闸门正在抖动。 尽管劳工们十分小心,可还是有一扇木闸门被汹涌而出的湖水冲歪,无法收回,只能看着它碎裂离去。 仿佛战车行走在天空之上,霍恩听到车轮碾过空气的声音。 原本水位就很高的南泽湖震动起来,庞大的水压通过洞口,将水挤得都爆裂开来。 甚至于整座场地都开始抖动,几个眼尖的甚至看到堤坝上出现了大量的裂纹。 但好在,这座砂浆加固的堤坝终究是撑了下来,至少顶过了这一次的冲击。 湖水裹挟着泥沙汹涌向前,沉积百年的泥土在无处可躲的浪潮下尖叫着推滚消散。 南泽湖积蓄百年的苦闷与痛楚,正沿着石堤宣泄而出,将那些仿佛能堵塞压抑她到永远的黑泥给冲走。 黑泥们永远不会想到沉静的湖水居然有这么暴烈的一天,劳工们仿佛用发条机械在湖水中点着了火焰。 在白色浪杀入黑色的淤泥中,水流两边摇摆,冲刷着河道。 原先腌臜的河道一点点流失,浑浊的湖水跟着清澈起来。 那股子鱼腥味和泥腥味随风散去,霍恩能闻到的只有清新的水汽味道。 南泽湖,不,大泽乡即将迎来新生。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霍恩站上了一块黝黑大岩石。 在身后湖水的咆哮声中,他张开了双臂,风将后背的衣服吹得紧贴住身体,两袖哗啦啦地发出如流水般的声响。 “尽管有些突然,但我宣布,正式在秋暮岛小镇改名提议中,在‘圣械廷’这个名字上,投下我的一万一千五百三十七票!” “从现在开始,秋暮岛小镇正式改名为——” “圣械廷!” (本章完) 第484章 塞奥多拉与贞德堡医院 第484章 塞奥多拉与贞德堡医院 手指拂过沾着铜绿的墙壁,感受到粗糙的质感,塞奥多拉收回了手,她以为那是青苔。 屋外的雨水刷刷地冲在屋檐上,晃悠着这间联排别墅的风铃。 望着沾满油腻的壁炉,塞奥多拉嫌弃地提起裙摆,轻巧地从缺了一个角的地板旁跳过。 她拉起木片制作的百叶窗,窗外是有些荒芜的圃与庭院。 再远一点,便能看到贞德堡医院的塔楼。 据修女们所说,那里是传染病患者的病房。 医院让他们尽量与外界隔离,病好了才允许离开。 站在门口,一身管家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中年房屋代理人激烈地争吵着。 “三个月起租,这是我的底线了。” “或许我们一个月就走了,要么你降价。” “这么好的房子,一个月60第纳尔很贵吗?” “要不是我们有女眷,谁会看上你这个犄角旮旯的房子啊。” 为了治病,塞奥多拉一行人来到郎桑德郡一个多月了。 住了这么长时间的低矮旅舍,她连续两场大病初愈,自然想换一处开阔通风的屋子居住。 只不过这两人争吵起来,实在是聒噪。 塞奥多拉皱起了眉毛,她的面纱被内部的微风吹得晃动,露出了精致小巧的下巴:“波纳托,和摩恩施泰因说,让他问问还有别的商铺房产吗?能不能购买?” “遵命,塞奥多拉小姐。” 塞奥多拉的意思很快就传达到摩恩施泰因口中和代理人耳中。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你们不在教皇国户籍册上,所以无法在本地购买房产,只能租赁。” 摩恩施泰因指了指身旁的波纳托:“那我们现在入籍来得及吗?比如先让这位同伴入籍。” “抱歉,那得先提交申请,然后在本地工作一年并无任何犯罪记录,就能入籍了。”房屋代理人推了推脑袋上的毡帽,遗憾道,“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卖出一间房屋的佣金提成,可比租出去一间房屋多多了。 只可惜目前他们估计是买不成了。 “我们又不是要成为本地市民,只是想要在本地买一间房子罢了,你们这种户籍制度,还有什么商人愿意来这里开设商会?”波纳托不满地瞪着眼睛。 “抱歉,我们自有国情在此,无能为力。”那房屋代理人耸了耸肩。 “一个月内能够办理吗?比如顶替一下别人,或者在户籍册上改几个字?”摩恩施泰因缓步走上前,悄悄将几枚索拉金币塞入房屋代理人口袋中。 那代理人一愣,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两下,眼神就变了。 他咳嗽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金币掏出,扭头递给摩恩施泰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屋代理人,救世军和以往不同了,我哪儿有操作户籍册的能力。” 摩恩施泰因微笑着,将金币推了回去:“我们家小姐的钱送出去就不会要回来,您拿着吧…… 您能再想想办法吗?给我们一些建议,不用违背您高尚的良心。” 看着金灿灿的钱币,代理人犹豫了几秒:“想要加户籍的确有特事特办的渠道,对于有这个权限的人来说,就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肯定是大富商吧,你们购买足够多的圣战债券显示一下财力,我想我估计能找到一位元老接待你们。 你们只要说想要在本地置办产业,到那时就方便多了。 至于你们到底要不要置办产业,说实话,挂个名头拖一拖,没人敢动用武力催促你们。 他们顶多每隔几个月来拜访,然后等一段时间,再把债券略微低价卖掉就好了,费不了多少。” 摩恩施泰因看向身后的赛奥多拉,赛奥多拉略微思考后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马上就懂了,转过身对代理人说道:“那这房子我们先租着,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 “好。”代理人摸着口袋里的金镑,“明天我休假,可以带你们去圣女银行。 至于现在这座房屋,如果你们不介意这里有些脏乱的话,现在就可以入住签合同,50第纳尔一个月。” “那就现在签吧,先租一个月吧。”????摩恩施泰因带着那位房屋代理人前往隔壁屋子签订契约,塞奥多拉则掀起了帽子上的面纱,开始四处打量起这座屋子。 她试图购买房产或商铺是有原因的。 体验过贞德堡首席医院后,塞奥多拉便准备在此处待到战争结束,道路畅通。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把藏匿的金钱拿出来,在本地置办点小产业试试水。 未来如果千河谷真的从莱亚王国独立,那么提前在此地建立蟹黄堡家族的商业据点也不错。 这段时间,贞德堡给塞奥多拉留下了太多深刻的印象。 不仅仅是坚硬的道路、有序的乡村体制和良好的治安,还有相当自由开放的风气。 一座修道院外形的建筑,居然有黑市巫医在光明正大地行医。 这里的黑市巫医们技术出奇地好,比正常的黑市巫医都好。 塞奥多拉不仅把先前的寄生虫病给治好了,顺带还把这些年来的背疮给治好了。 这背疮是塞奥多拉的父亲在狩猎时无意中射中了女儿造成的,后续因为感染等种种原因,变成了陈疾。 要知道,就算是司祭级别的修士都没法治好塞奥多拉的背疮。 塞奥多拉的父亲,找到了所谓的“鳕鱼堡神医”来医治。 对方说是需要先饮昏睡药剂,再用利斧砍开脊背,取出受损的脊骨便能高枕无忧。 塞奥多拉的父亲马上下令把这位“名医”的儿子叫过来,让他先演示一遍,成功了再给塞奥多拉做。 后续是儿子被利斧砍开了脊背,父亲被利斧砍开了头颅。 她本都想与疾病共存了,到了这里,在她治疗寄生虫病的时候,那几名巫医发现了她的背疮。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塞奥多拉询问他们是否能医治。 结果这些巫医告诉她,这种病他们在战场上见得多了,绝对能治就是费用不菲。 这个问题对于塞奥多拉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贞德堡首席医院出动了四名奇迹神甫,不断使用冰霜术、催眠术和炙热射线。 三名巫医一齐出手,将腐烂的肉从塞奥多拉的背后取出。 然后他们给塞奥多拉喝下了炼金药剂,并且请来了一位修士使用神术治好了修复了她的外伤。 神术赐福与巫术魔法在同一间屋子里使用,并没有让天使和魔鬼大战,效果反而好得出奇。 仅仅一个月,她就能下床,撑着拐杖到处行走了。 虽然背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痕,并且有亵渎圣主的嫌疑,但她终于能躺着睡觉了! 就这35金镑的价格,还要什么驷马车? 35金镑可能是一名劳工五年的薪水总额,对于塞奥多拉这种贵族来说,不过是两个月的零钱。 相比于鳕鱼堡教堂缓解一次上百金镑的价格来说,简直便宜到家了。 要知道,诺恩贵族中得病难以医治的人数不胜数。 他们大多数人只能到教堂使用神术,只能将病痛还原到初始状态,无法治本,甚至只能缓解疼痛,有时候还会加剧病情。 很多贵族给教会捐赠,除了本身政治立场和信仰外,就是支付给教会的疗养费用。 像救世军医院这种一次性治好,生怕你第二次来的态度,塞奥多拉是真的难见。 就是不知道,这些巫医和奇迹神甫能不能在父亲的偏头痛上创造奇迹呢? “奇迹神甫……炼金药剂……”伸手将墙上的画框翻过来,塞奥多拉吹去灰尘,房屋的前主人一位骑士的画像就显露出来,“有意思……” “塞奥多拉小姐,公证人已经把契约签订好了。”摩恩施泰因将右手抚在胸前,给塞奥多拉行了一个礼,“我们接下来是去银行吗?” “何必舍近求远呢?”塞奥多拉放下了面纱,“哈尔金先生给我们介绍了医院,我们还没有登门去感谢过他呢。” (本章完) 第485章 教皇国的行政体制 第485章 教皇国的行政体制 “阿嚏!” 哈尔金一声巨大的喷嚏,打断了霍恩说到一半的发言。 看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哈尔金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 霍恩则是哈哈一笑:“这都九月份,天气的确转凉,大家记得都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从秋暮岛返回贞德堡后,这是霍恩的第一次例会。 而这次例会将宣布新税收体系,已经成为了这两天救世教皇国最大的话题。 “那么库什领改名红枫乡的提议,大家都同意了吧?”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霍恩抬起头询问道。 “同意。” “我第一个同意。” “我特么太同意了!” 看着圣女让娜傻笑的脸,估计没人敢在这个时刻提出一个不同意。 “好的,那么这个提议结束,我们就来到下一个议题:《1445年教会修会科层制改造方案》” 开场如往常一样,都是一些无所谓的小议题,到压轴的往往在最后。 排在倒数第二的科层改造方案,绝对是重量级之一。 以目前的内外形势,霍恩深知他们无法建立一个宪政主义体制,只能选择绝对主义中央集权的体制。 他本来自认为才疏学浅,想把如何建立中央集权交给专门学者的。 但霍恩发现学者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中央集权,提出来的建议乱七八糟。 什么地方议会,或者每个村都任命村长管理,或者开倒车让百户长世袭的都有。 到最后,霍恩愕然发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体制。 哪怕是号称君主专制的法兰王国,到目前都没有完全完成中央集权的体制。 这下好了,霍恩一个送外卖的变成政治学者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懂中央集权了。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来,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套方案。 霍恩一向认为,任何所谓的政治改革第一步都是治吏。 不论再好的法令落到下面去,如果执行者不行,那只会导致三种结果: 形式主义,阳奉阴违与过度执行。 救世军目前能够进行有效行政,第一是因为地盘小,第二就是因为霍恩有一批无脑听命的小将。 当然,还有他本人巨大的威望和阿尔芒真理部的宣传效果。 可这就意味着霍恩是克里斯玛型的领袖,就像是草原上的大汗。 整个国家都是被他黏合起来的,如果他死了或失去政治能力,那么救世军要不了几年就会崩溃。 这其实是大多数农夫起义军的通病。 所以霍恩搬出来的就是这套特殊改版的科层制,政府变成机器而非某个人的映射。 “这套新的方案,第一点就是行政区划的划分,与我们新推出的科层制有很大关系。”坐在圆桌的后头,两边的各级政府代表坐在长凳上洗耳恭听。 “这套科层制度说起来很简单,我们以库什领,呃,红枫乡为例……” 根据目前的户籍册调查,每个百户区大概有450-600人,红枫乡目前有512个百户区,约有20万人上下。 原先这些百户区都是贞德堡直接管理,百户区与市镇都是平级的存在。 可随着霍恩目前领地的增加,政府班子有些承担不过来了。 红枫乡20万人,伊贝乡18万人,金河乡25万人,狗狐乡15万人,孨河乡32万人,大泽乡5万人。 目前归属于救世军的领土有32000平方公里,人口有近120万人。 红枫乡20万人都快把霍恩累成狗了,这一下翻了六倍,绝对超出目前救世军政府的行政容量了。 所以这项《1445年科层改造方案》的第一步,就是细分行政区划,设立司铎修会。 所谓司铎修会,就是由几个百户区的巡游修士组成执事修会,负责这一整个地区的政治经济工作,并推举一个修士长。 例如一个司铎修会下辖70个百户区和1个市镇,那就是8个巡游修士。 上级修会从8个巡游修士中提拔1个修士长,被提拔的修士长不再巡游各个百户区,而是常驻执事修会,主持日常工作。 他所在的10个百户区,则重新推举或由教皇宫任命新的巡游修士。 这样的9个人,组成一个执事修会的主要行政力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只靠他们9个人去完成霍恩的法令,毕竟一个司铎修会下面管三五万人呢。 司铎修会将设置一个用于行政的教堂,一般在市镇并自己雇佣助理。 修士长除了主持日常工作外,还能向上级修会提名事务官,如文书官、财务官、司法官等。 这些事务官只负责辅助日常行政工作,属于是助理。 实际的决策,由巡游修士们的会议来表决,且任何决策都必须在会议上表决。 每个司铎修会还会派驻两三名拜圣父会的秘书僧侣。????他们不参与任何行政工作,只干一件事,那就是记录每一场会议并制作成副本送到教皇宫和上级修会去。 日后要是出了岔子,这会议记录就是分锅大会的重要凭证。 如此一来,红枫乡的512个百户区就变成了7个司铎修会,伊贝乡的18万人变成了487个百户区,6个司铎修会。 霍恩要管的就从999个百户区变成了13个司铎修会。 然而这还不算完,一个乡的所有司铎修会还要组成乡修会。 以伊贝乡为例,6个司铎修会的修士长以及1名任命的司铎长将会组成一个乡修会。 司铎修会向乡修会负责,但乡修会无法任命修士长,只能任命巡游修士和事务官。 御前枢机会议可以任命修士长。 乡修会向御前枢机会议负责,但御前枢机会议无法任命司铎长,只能任命修士长和乡事务官。 霍恩可以任命司铎长。 此外,拜圣父会、圣女、御前枢机会议、契卡以及所有军队,全部都只向霍恩一个人负责。 未来如果霍恩不得不管理多个郡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郡一级的修会。 “……这样一来科层的划分就明显了。”在众人聚精会神的眼神中,霍恩依次举起了自己的手指,“巡游修士——修士长——司铎长——御前神甫——枢机。” 由于科层只由救世军政府任命形成,所以底下选举出来的百户长或者市镇长不在科层内。 如果这些基层官吏以及事务官如果表现出色的话,可以被上级提名,进入秋暮岛拜圣父学院。 毕业后自动授予长袍修士的身份,与军官们持剑修士的身份类似。 他们和其他救世军国民一样,都是修士。 只不过前者负责行政工作,后者负责军队工作而已。 “冕下,但我想问一下,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哈库托忍不住举起手问道。 这同样是在场大多数人的问题,原先的救世军政府体制蛮好的,把他换了做什么? 霍恩微微一笑:“咱们以前的都是我提出一个说法,比如要在全乡修建运河,哪个地区修什么,哪个地区造什么。 好了,大家各自领了任务,然后去干吧……你们觉得如何?” “有什么不好吗?” 反倒是在场的其他与会者惊讶起来。 “那样就太僵化了,一个乡还好,假如是一个郡呢?假如是整个千河谷呢?”霍恩指节敲着桌子,“到那个时候,我光听报告都得听一天,光下发命令都得发一天!” “可以给各个乡任命总督啊。”不知是哪个机灵鬼大声提议道,“让他决定这些事不就好了。” “foetentes soni, stulta verba(古艾尔语)。”凯瑟琳忍不住在一旁低声窃语道。 “你不怕他背叛,跟咱们打内战啊?”布萨克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喝骂道。 “咱们派人去监督他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保证监督他的人不被策反呢?” “或者我们多派几个人,让他们互相掣肘好了。” 人群又有人乱糟糟地提着意见,但这些问题霍恩大多在御前枢机会议上都讨论过了,所以一一被枢机们驳斥回去。 “肃静!肃静!”托马斯用木锤敲着桌子,以圣曾孙的身份大喊起来,逼迫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霍恩不紧不慢地跟着继续开口: “旧有的弊端你们都发现了,现在听听新流程吧。 我提出一个战略,御前枢机会议认为可行就通过,下发到各个部门去制定具体的可行法令。 法令出台后,御前枢机会议拆解成对乡修会的任务目标和考核指标并下发,乡修会再次拆解并下发到司铎修会。 比如说我年初提出发展农业,御前枢机会议觉得应该三年完成。 那么第一年先发展水利,并将水利作为考核指标下发乡修会。 乡修会则提出要全乡修建一条灌溉渠,向司铎修会发布任务和指标。 然后司铎修会的巡游修士们再次拆解,到每个百户长头上的时候,任务就变成了一小段由他们修建的灌溉渠。 年尾,御前枢机会议检验乡修会成果,乡修会检验司铎修会成果,巡游修士检验百户长成果。 这样,将具体的决策权,也就是‘怎么办?’下放到地方,我们只负责决定‘办什么?’就行了,大大减少了决策错误和工作量。 事办得好,升。事办不好,降。 就这么简单。” “宗座高见!”在场的诸多高层们在思考一阵后,才陆陆续续纷纷点头起来。 可就在一片赞美之声中,茜茜却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发现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 他看向一旁的凯瑟琳,却发现凯瑟琳正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茜茜踌躇了一会儿,站起了身: “可是冕下,人从何来呢?钱如何管理呢?” (本章完) 第486章 人从何来?钱从何来? 第486章 人从何来?钱从何来? 人和钱的确是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首先按照目前的这套编制,目前霍恩能收得上税的地区只有红枫乡与伊贝乡。 两地大概要设置13个司铎修会,与2个乡修会。 按照人员配置,霍恩需要100到150名巡游修士,60到90名事务官,200到300名修士助理,30到40名拜圣父会是记录僧侣。 霍恩目前手上可靠的人手,最多只能满足红枫乡,而南边的伊贝乡几乎就是百户长们自治。 这空缺出来的一半人手,该从何而来呢? “人的问题还不好解决吗?”在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中,霍恩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我们有布拉戈修道院的僧侣,我们有各个夜间学校与扫盲班,而美格第商会同样能提供一批可靠的人才。 而奇迹神甫们同样可以担当职位,我们内部还可以提拔一部分百户长成为巡游修士。 这些人足以填补我们的空缺。” 胡安诺给霍恩他们留下的最大的财富,并不是声望或者土地,而是思想和人。 霍恩拉拢凯瑟琳的一大缘由,就是她被视为胡安诺的第二继承人。 虽然魔女身份被曝光了,但霍恩不是马上给她封了圣吗? 这就是为了维系住凯瑟琳在胡安诺派内部的影响力。 布拉戈修道院中上千名神甫,在胡安诺重实务思想的影响下,都有过地方治理的经验。 虽然这献祭了教会在卡夏郡的统治,但却锻炼出了大量有基层经验甚至是军事经验的僧侣神甫。 而且由于教会火烧胡安诺的行为,所有胡安诺派都是教会坚定的反对派。 不仅仅是胡安诺派,巫师,美格第商会,被欺负过的工匠市民与农夫,被高级主教压迫过的低级僧侣…… 感谢教会开源,让霍恩不用多费心思就能弄到一批合格且可靠的人来填补行政上的空缺。 当帝国与孔岱亲王是敌人的时候,他们绝对是不可能背叛的。 霍恩打出反对教会旗帜的瞬间,尽管会遭到教会一等一的敌视,但一旦他们获得一些对教会的战果,就会立刻成为教会反对者的汇集之地。 当初胡安诺派势力扩大,就吸收了一大批对教会不满者。 在急流市之战后,救世教皇国的各个边境都涌入了数量不少的投奔者。 他们都是背着绝望的血仇来的,唯一的目的就只有反抗教会。 这样的汇集效应目前还只是发生在千河谷,如果哪天霍恩能在整个帝国内把名声打响。 那么千河谷就会像黑蛇湾一样,成为反抗者们的汇集之地。 “布拉戈修道院月末会由院长亲自带领五十名僧侣来访问。”凯瑟琳适时开口,认领了这份功劳。 “咱们境内各个修道院还有低级僧侣出逃来投奔,每个月都有十几二十个。”阿尔芒跟着说道。 马德兰跟着开口道:“至于那些助理的职位,找不到工作的会计和小市民会自动将其填满的,前几天公证人行会的会首锡德还在向我抱怨找不到工作呢。” 如此一来,人的问题基本就解决了,只剩下钱的问题了。 “那这样的话,这就要说到咱们的新税收该如何收的问题了。” 听到霍恩的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打盹的军官们都抬起了脑袋。 这意味着他们下一年的军费,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新的税收制度将完全推翻旧有的税收体系,废除所有贡赋与苛捐杂税,统称虔诚税。”霍恩翻开手中的小册子,“请大家把《方案》翻到29页。” 所谓的虔诚税,就是根据田亩统一收取25%的税。 这25%中有10%要转化成货币税款上缴到御前枢机会议,剩下的15%则存入乡修会的仓库。 在缴税之前,御前枢机会议会给出一个粮食指导价,然后按粮食指导价统购一批粮食。????此后的粮商购买粮食时,不得低于此指导价。 在理想情况下,假设每个司铎修会有75个百户区,每个百户区有4000亩地,能产出36万磅的谷物。 那么每个百户长就要向司铎修会上缴9万磅粮食,其中有36000磅要变成货币税收。 此时的粮食指导价是一加仑(9磅)半个第纳尔,那就是2000第纳尔。 一个司铎修会75个百户区就是15万第纳尔,也就是1250金镑。 那么御前枢机会议就会找红枫乡司铎长索要7个司铎修会的税款,总计8750金镑现金。 至于剩下的税款与粮食,就全部是乡修会自己的小金库。 要是乡修会运作得好,收取的谷物变成了更多的货币,那么多余的部分就是乡修会自己的。 换句话说,御前枢机会议只要货币税款,不要实物税款。 “这只是粮食税相关的部分吧?”茜茜扶了扶金丝的水晶眼镜,接过了凯瑟琳递过来的,在画了红圈的部分上扫了一眼,“那像果林、鱼塘、经济作物、小型矿等等如何收税呢?” 看到茜茜与凯瑟琳的小动作,霍恩忍不住一笑,也没有揭穿。 他知道凯瑟琳目前刚刚加入,虽然地位高于茜茜,但话语权实则还不如茜茜。 有些话茜茜可以直接开口说,她却不可以。 哪怕她说的是对的,可有多少人愿意听是个大问题。 在她做出实际的成就前,只能多表决少说话。 凯瑟琳与其说是商人,不如说是财阀,对一些政治上的沟壑看得相当清楚。 “很简单,收取这些税的成本抵不上咱们的行政成本,所以放给地方作为圣库。”霍恩笑着解释道。 “圣库?”茜茜愕然抬起头,这个词汇他好久没听到了。 当初的圣库制度只是战时制度,强行消除了私有财富,并将所有战利品不分你我地收集起来。 这在他们的逃亡之路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等到秋暮岛建制后,这套制度就被大家默契地给抛弃了。 事实上,除了出现在《圣孙远征记》里起一个宣传的作用,基本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但现在,霍恩准备传承圣洁基因,重拾圣库制度。 具体来说就是,但凡中央难以监管的地方税种,假如收益还抵不上中央行政成本,那就放给地方。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对于这些税,修士长和百户长收起来可比御前枢机会议收起来简单多了。 毕竟都算作自己的可支配财政收入,收起来肯定是更加积极的。 中央难以监管的税收,包括本地经济作物产出、乡间小作坊、果林鱼塘等百户区的税,抽十分之一进入圣库。 毕竟百户长修士长们对百户区内有什么产出,谁搞了什么产业是一清二楚。 此外,由于这部分由地方直接收取的税款来自于非农矿之外的产业,修士长们肯定是乐意去发展的,毕竟能给自己增加财政收入,何乐不为呢? “可是这样的话,御前枢机会议的收入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刚刚加入的米特涅忍不住发问道。 相对于古拉格出身对军事方面的关注,这些来自美格第商会势力出身的对经济方面更加热心。 (本章完) 第487章 这套行政体制的本质 第487章 这套行政体制的本质 “其实并不少,我们除了农业税,还有消费税以及种种关税。” 关于御前枢机的收入,圣库部其实有过估算。 教皇国中央必须要有每年5万金镑的收入,才能保证财政的收支平衡。 尽管霍恩一直在宣扬良性赤字的概念,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观念都只认为应该收支平衡,量入为出。 教皇的权力虽然是无限的,但霍恩还是尽量少用这种权威去强行压服。 每一次他使用个人权威,都是对政府权威的损耗。 在关键的时刻可以用,不关键的地方还是少用为好。 至于中央的收入除了农业税之外,还来自于其他几个方面。 第一个就是宫营工坊,对于之前富商以及领主们遗留下来的工坊产业,霍恩采取了两种策略。 要么就是按照原先的上贡体系,每年给救世军一部分利润,但救世军会参与运营。 要么就是赎买,一次性凑一笔钱给救世军,买断这间工坊的所有权。 两者的主要目的都是筹集军费。 尤其是后面那一点,让不少领主的城市管事人成为了工坊主,同时也让不少乡间的小地主变成了工坊主。 第二个就是关税、印税、消费税。 这就不得不提到即将实行的对集市和城市商业区的监管。 这个时候的人们进行物资交换,并不像后世那样有专门的商人去乡下收,收完了放到菜市场或者超市里卖。 但在乡村的某个区域有专门的集市,甚至不是每天召开而是每隔十天召开一次。 来往的小商小贩以及农夫都会带着粮食、经济作物、农副产品到集市上售卖。 原先的集市基本就是被教士与无赖混混所掌控,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交保护费。 就算是私下里的交易,第一是跑那么远卖俩鸡蛋不划算,第二是害怕被诈骗或者偷奸耍滑比较少。 霍恩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司铎修会必须派出守夜人和护教军监管集市,带着公称维持秩序,但必须根据入场货物缴纳消费税和摊位费。 而市镇地区则划有专门的菜市街与商业区,通过对原材料的监管来收取消费税与关税。 也就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务和治安,给商户、农夫、菜贩们上保险,以换取他们上缴消费税。 至于大宗货物交易,霍恩会在贞德堡等郡一级的首府城市设立交易所。 交易所内同样要向双方收取印税,并在交易达成中收取 霍恩相信商人们会很容易接受印税,这属于小钱办大事。 因为救世军政府即将立法确认,任何契约上无印,法庭不受理,只能由公证人庭外调解。 当然,还有一笔来自炼金产品的洗礼开光税。 洗礼税本质就是把黑市的玩意儿洗白,教皇冕下开个光,就能自由售卖了。 由于目前霍恩仅在几个大市镇,例如贞德堡、酸瓜镇、圣械廷进行了城市消费税的收取。 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在所有市镇与乡村都实行大概能获得多少税,但根据茜茜的保守估计,带上农业税,一年大约能收取1万金镑以上。 “那百户区该如何运作呢?我是说,百户区的圣库我们仍旧不懂。”此时,一名百户长代表站起身,忍不住询问道。 百户长对这件事糊涂是有理由的。 霍恩在进行土地划分的时候,对山林湖泊无主荒地等都进行了划分。 但这些土地的使用权一直是归百户区所有,归百户区内的所有信民们自由使用。 照理来说,如果村民们在土地上赚了钱,应该归他们自己所有啊。 “我们举个具体的例子,来打个比方……你叫什么名字?”????那百户长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帽子:“我叫贡塔雷,冕下,来自于莫托涅百户区。” “很好,你那里有什么特产的土地资源吗?”霍恩打了个响指问道。 “我们百户区内有一个树林,能产出很好的硬木,很多家具木工都会来购买我们百户区内的硬木。”贡塔雷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您是否想过在百户区内开设一个锯木场呢?”霍恩见贡塔雷满头大汗不知道说什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假设,我们在您的百户区土地上开设一个锯木场,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那就是向司铎修会申请租用或购买该土地的使用权,用来建造锯木场,这笔钱由修会和你们共享。 不要惊讶,因为在那个地区修建一个锯木场,可能不是你们一个百户区的事情,而是整个司铎修会的事情。 好了,锯木场开好了,准备找木头去锯了,那是不是得承包一片林场? 找谁承包呢?那不就是你们吗?你们百户区的所有人。 承包费多少由你们自己决定,这就是第二笔资金,完全归你们所有。 那么这笔资金归谁呢?平分以后发下去吗? 那显然是不对的,因为这笔钱对有些人是杯水车薪,并不需要,对有些人却是救命稻草。 这笔钱应该放入圣库之中,由大家共有,主要用于接济贫苦人家、兴修水利、开垦田地、修建道路等等能分润到所有人的地方上。” 看着贡塔雷恍然大悟的神色,霍恩微笑起来。 这只是这套方案在微观层面的行动,这套方案既赋予了地方一定的自治权又保证了中央的权威。 至于为什么要建立这种制度,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外部的军事压力下,符合目前时代的邦联或联邦制是走不通的了。 霍恩需要快速调集资源,集中发展产业,配备职业官僚与常备军,用来防备潜在的战争威胁。 这就意味着代议机构(元老院)的权力,不允许压过教皇的权力,霍恩需要同时掌握行政权与立法权。 那么如果救世军正式建制,就必须得是绝对主义官僚制的国家,那就意味着这必然是一个大政府。 但大政府的通病就是官僚主义,而且官僚们僵化和腐化起来比八旗子弟还快。 霍恩并不奢望他们能够不僵化不腐化,那是官僚制先天的缺陷。 他只求不要僵化和腐化得那么快,先保证存活再说。 所以霍恩必须引入竞争与类市场环境,在保证中央权威的同时,把政府变成一个个行政包工头。 要说灵活性和不死板,谁能比得上包工头? 各个司铎修会和乡修会之间就变成了类似大公司带着子公司参与市场竞争。 只不过他们竞争的指标叫政绩,得到的利润叫权力。 霍恩发布一个任务给总包(乡修会),总包把任务给分包(司铎修会)。 教皇不在乎他们是怎么完成的,只在乎他们有没有完成。 极端情况下,霍恩甚至可以不需要给钱,只给政令和时间。 只要修会中的修士们还想进步,就必须利用手中的财政把事情办好。 霍恩甚至不在乎他们手中的钱到底是怎么的,贪污一些都没关系,但必须把事情给办好。 贪污与否只决定着在事情没办好后,到底是撤职还是绞首。 “具体的情况,你们都了解了。”霍恩整理了一些手中的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诸位就要按照《方案》在贞德堡附近的23个百户区开始试点了。” 在场的人们互相望望,发现没有人再出声。 随后,在阿尔芒的带领下,所有人齐齐站起,整齐划一地躬身回答道:“是,冕下。” (本章完) 第488章 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第488章 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随着钟声敲响,原先瓢泼的雨水跟着越来越大起来。 雨水打在圣临厅木头齿轮镶板上,与彩色琉璃撞击,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贞德堡圣临厅的门洞中,成群结队的高级黑衣僧侣涌出。 抬头看着从屋檐垂下的雨线,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屋檐下站成了黑压压的一排。 这些高级僧侣们戴着兜帽,披着斗篷,露出脚下的皮靴,手中的手提红色漆皮箱里便是《方案》和其他文件。 这种棕红色的手提漆皮箱还有制式文件柜,是霍恩统一给这些高级僧侣配发的,要求文件看完后不准随意乱放。 因为他上次去马德兰家拜访的时候,发现他把机密文件放在了自家别墅的厕所里。 而他隔壁的杰什卡,则把机密文件放在了庭院的狗窝里。 霍恩忍无可忍,才下达了这条指令。 屋檐下站成一排的高级僧侣们,看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水犯了愁,不过让娜很快就从里屋走出,宣布道:“诸位稍等,冕下已经叫人去通知车马行了,等会儿会派马车送大家回去的。” “冕下英明!”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入雨中的僧侣们纷纷叫好起来。 叫好之后,这群闲着没事的人就聚在一起开始聊起天来。 可就在这闲聊的人中,哈尔金却一咬牙,举起红色漆皮箱子,顶在脑袋上,就准备冲入雨中。 “诶诶诶。”格兰普文一把拉住了哈尔金的后脖领,将他拽了回来,“你急什么,冕下不是说了,派人来接吗?小心感染风寒啊。” “你当然不急,你住在豪华的别墅区,等会有固定路线的马车接送。”哈尔金扯着斗篷的领子,又失去了冲入雨中的勇气,“我回去晚了,军队的那群畜生一块肉都不会给我留啊。” 按照霍恩当前立下的分配原则,给每一位枢机都是配备了一套联排别墅的。 这种待遇的差别早就显现出来了,只不过《方案》将其从水下提到了水面而已。 在《方案》中从巡游修士开始都是有职级区别,从低到高分别是侍从、诵读、驱魔、司门、宗徒五级,每级分上中下三等。 在《方案》中,格兰普文属于下等宗徒僧侣,可以分配一套联排别墅。 而哈尔金则是上等驱魔僧侣,从道理上来说可以分配一套单人公寓。 不过目前联排别墅有很多,而承诺中的单人公寓还在建。 所以哈尔金仍旧得和吉洛、达斯等人居住在领主宫殿卧室隔成的集体宿舍[僧侣宫]中。 虽然僧侣宫里就有食堂,饭可以无限畅吃,但过了时候,厨房是不会再多做菜的。 此外,哈尔金、奇尔维斯以及科莱博等人约了牌局,每天吃完饭他们都会玩纸牌到九点。 哈尔金这么急匆匆地,就是不想错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急什么,难道你还有马车跑得快吗?”格兰普文笑着说道,“要不等会你上我的车,我顺道在僧侣宫给你放下来。” 格兰普文和哈尔金算是老相识了,当年长桥之战两人也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虽然哈尔金资历上不如格兰普文,但两人的私交向来不错。 “那好啊。”哈尔金站住了脚,“我晚上有牌局,你要一起来吗?” “你们还玩牌呢?”格兰普文惊讶道,“不是说不准僧侣赌博吗?” “一把几个铜子,这算什么赌,逗乐子嘛……”看到格兰普文眉间隐藏的忧郁,哈尔金敛去笑容,“还在想狄亚的事情吗?” “你说呢,这都要临产了,我还叭叭在外面演戏呢。”格兰普文瞪了哈尔金一眼,自从一别,夫妻俩都过去十个月了。 狄亚当初被送到了若安党的根据地,长堤城,就在池沼镇边上。 妻子眼下都到了临产期了,双方却不能团聚。 格兰普文好几次带着剧团在红铜要塞边缘转悠,却还是没能过去。 前段时间局势复杂,各种战乱和九死一生,格兰普文没敢把狄亚叫回来。????现在局势暂时安定,狄亚又大着肚子,舟车劳顿容易流产,更是没法过来。 这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飞到狄亚的身边陪着她。 哈尔金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看在冕下的面子上,长堤城一定会拿出最好的巫医接生,没事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是狄亚生产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圣主啊,求您保佑……” “别想了,我跟您说个内部消息。”哈尔金压低了嗓门,“金河乡与卡夏郡断了红铜要塞的粮食,目前它又被救世军势力四面包围。 阿尔科家族的老太太不日就将带着库什贵族们到贞德堡,帕斯里克枢机已经去引路了。 你信不信,在老太太的使团中必定有黑蛇湾秘党分子,她们说是与路德维克院长会晤,但肯定会谈红铜要塞的问题。 你提前带剧团到那边等着,红铜要塞一陷落,你就骑马过去,我觉得八成能赶得上。” 格兰普文盯着哈尔金的脸看了好几秒,才苦笑道:“谢谢你,哈尔金。” “没事,咱们是朋友,朋友不求回报……咳咳,但以后我要是安排什么人到你的剧团里,你可不准拒绝。”哈尔金嬉笑开着玩笑。 “行,以后我的马戏团里一定给你留一个侏儒的位置。” 哈尔金整个人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周围其余年轻黑衣神甫的窃笑声中,他才气得原地跳起:“我不是侏儒,我是矮人,人类才有侏儒,我们矮人没有侏儒。 亏我还好心安慰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朋友的安慰的吗?”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格兰普文侧过身躲避哈尔金气急败坏地捶打。 在众多僧侣的嬉笑叫好与拱火声中,两人打闹了一阵才又闲聊起来。 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格兰普文揉着后腰:“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每次都是帕斯里克枢机接待金河乡的库什人?” “你不知道吗?”哈尔金反而诧异起来,“帕斯里克和老祖母是情人关系啊。” “什么?!”这下换成格兰普文大惊失色了,他赶忙捂住了哈尔金的嘴,“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庭广众说呢?” 要知道,从地位上来说,这两位都是救世教皇国的高官,而且两人身份都挺敏感,两人关系不是能随便说的事情。 “格兰普文阁下,您大概是在外面巡演久了。”另一位青年僧侣笑道,“这事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推开格兰普文的手,哈尔金往地上呸呸呸了几下才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老头上次喝醉的时候说漏了嘴,金河乡南边和黑蛇湾的粮食贸易就是他在操持,对接的贵女叫薇薇安。 后面我们跟佩里尼以及多梅尼科聊过了,上次给咱们通风报信的,那位和帕斯里克有过一段私情的贵女就是老祖母,老祖母大名就叫薇薇安。 俩人三十多岁就好上了,我说句实话,就阿尔科家族这几个小辈,指不定是谁的血脉呢。” “我的圣主啊。”格兰普文还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雨中谈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爆炸的八卦新闻。 不过就周围这圈僧侣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是人尽皆知,只有帕斯里克嘴硬脸厚强说不是。 “你脑子里只有未出生的孩子了。”哈尔金拍着格兰普文的手臂,“不要太封闭了,出来走走嘛。” “我哪儿有那个心思……你倒是挺关心的,你今年都三十了吧,还不结婚吗?”格兰普文看着雨水中来往的马车,问道。 “你怎么跟我老爹似的。”哈尔金粗俗地拍了拍胯下,“矮人的吊五十岁都能是硬的,三十岁? 别说三十岁,像我爹六十五了,都还是闯的时候呢。” 格兰普文刚要说话,却动作却一顿,他拦住哈尔金的肩膀:“好小子,我还真以为你不顾儿女私情呢,可以啊,这是哪个富商的女儿?” “什么富商的女儿。”哈尔金还在茫然间,一扭头,却看到圣临厅旁停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 马车大门打开,露出里面温暖柔软的装饰,而一个蒙面女子正侧坐着,朝着他招手示意。 哈尔金两眼一亮,赶紧打掉了格兰普文揽住他的手:“别乱说,这可是以后咱们的大客户,这哪是女人啊,这是一堆金子。” (本章完) 第489章 前途无量 第489章 前途无量 吭哧吭哧地合上了马车车窗的帘子,哈尔金坐回了座位,镇定地与饶有兴趣的塞奥多拉对视。 “圣临厅是救世军在贞德堡的领主据点吗?”用灰纱蒙住了头脸,塞奥多拉近在面纱下摆露出一截洁白的下巴。 “看你怎么定义了。”哈尔金耸了耸肩,“圣孙在这里工作,档案室和会计室也在这里,如果你想要咨询什么事,还是在这里。” “我刚刚看到有很多穿着相同服饰的僧侣在这里,不介意的话……你们是有什么重大事项吗?” “我们都是来参加御前枢机会议的。” 塞奥多拉惊奇地眨了眨眼睛:“看来我们的矮人先生在救世军里的地位不低啊。” “哈哈哈哈。”哈尔金笑着摇摇头,“我加入得早,在帕维亚之战前就加入了,所以和很多人都认识,塞奥多拉小姐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您之前帮我介绍了医院,还给医院打了招呼给我治疗背疮,我想请您吃饭,感谢一下您。”塞奥多拉将一袋子钱币推给了哈尔金。 哈尔金笑容微微一僵,但马上恢复过来:“饭可以吃,钱就免了。” 塞奥多拉看了哈尔金半晌,确认他不是在虚伪才收回了那袋子钱币:“那倒是我俗气了。” “钱我也喜欢,但这种方式我可不能收。”哈尔金在心中默默补上了后半句,尤其不能在接下来的谈话前。 到了地方,哈尔金跳下马车,一抬头便看到了硕大的“公爵之家”四个大字。 优雅地踩着小板凳,扶着摩恩施泰因的手,塞奥多拉同样走下马车。 踏在湿漉漉的石砖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标牌,她笑道:“口气虽大,但这里的厨师手艺却是不错。 他们做出来的味道,的确有公爵厨师的感觉,起码在别的餐厅,我从没有吃到过这种口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开放第三层的包厢房间。” 哈尔金咳嗽了一声:“因为这里的厨子就是库什公爵家的厨子,库什公爵被斩首后,他就到外面来开了这小店。 第三层不开放,是因为第三层是专门接待御前枢机主教和外宾的地方。” 塞奥多拉走路的步伐明显一顿:“就因为一道政令,厨师就得一直空着第三层吗?” “不是政令。”迈着小短腿跟在塞奥多拉的后头,哈尔金和门口的侍者点了点头,“这酒馆里有教皇国的股份,冕下是大股东。” “那他为什么不把厨师留在自己家里,反倒要放到外面来?”赛奥多拉难以理解。 “万票爷节俭啊,他能吃些什么呢?无非是馅饼红茶之类的。”低着头,不去看塞奥多拉的屁股,哈尔金闷声道,“冕下说,与其放家里吃灰,不如放到外面创收,馅饼挺好吃的,你把它换了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塞奥多拉不由得莞尔一笑。 都说这圣孙霍恩是农夫出身,她还不信。 一个农夫怎么可能半年间席卷千河谷东南,把敕令连、教会、尼德萨尔打得溃不成军。 可就这么一个餐馆,却让赛奥多拉有些信了,不顾一切挣钱的样子很有老农的风范。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上了二楼,入了座,各点了一份胡椒牛排和红酒。 波纳托等人则坐在旁边的另一桌,点了不少面包、肉卷与奶酪。 “说实话,我邀请您吃饭,除了感谢您,还有一点就是希望您能再帮帮我们。”系上了餐巾,塞奥多拉优雅地将双手摆放在膝前。 “帮什么?直接说吧,我送神送到西。”哈尔金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们想在本地置办产业,但却要一年入籍,您有什么办法吗?” “简单。”哈尔金打了个响指,“只有你表现出投资的实力,户籍那边会给你通过的,我明天带你去打个招呼就行。” “怎么样才算是投资的实力呢?买你们的圣战债券吗?” 哈尔金眼珠子轱辘一转:“实力……哈,我告诉您,只要您愿意参与冕下的新产业,有我担保,不需要买圣战债券都可以。” “新产业?什么新产业?”诺恩人对于工匠的歧视没有西边这么高,他们很乐意参与到所谓的“贱业”之中。 “印刷行业。” 向塞奥多拉推荐印刷行业,并不是哈尔金信口胡说。 他说这话的依据,就是在手中的漆皮箱子中。 根据这一次例会的报告,颜料行会和印刷行会都给出了他们的报告成果。 印刷行会根据圣孙的简化字母,设计出了一套活字印铸技术。 准确来说,这套印铸技术并非某位凸版工匠发明的,而是一位名叫阿克尤的铸币工发明的。 这种方法曾经被用于铸币厂铸造印压模具。 至于为什么那群经验老道的凸版雕刻师没能弄出来,哈尔金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毕竟要是活字印刷推广开,他们的收入估计得少一大截,竞争将会变得无比激烈。 只不过他们打不过圣孙的军队,这才老老实实地阳奉阴违。 这种方法简单点说,就是将刻好的铜板垫在下面,外层竖起一圈拳头厚度的泥坯。 然后将熔化的铅锡水倒入,就变成了一块长约20厘米的字模。 然后稍微打磨一下毛边和剌子就能使用了。????由于帝国使用的文字都是表音文字,不是二维结构而是一维结构。 所以码字工不需要认字,只需要将字母一个个排序插好就行了,大大提升了可行性。 那么活字印刷的可行性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剩下的三块拼图就只剩纸、油墨与螺旋压印机。 只有四者齐备,活字印刷才有替代凸版印刷的可能性。 油墨目前已经研制出来了,圣孙子当初给的配方大致正确,但是少了一个蛋清。 灯黑、亚麻油、蛋清混合产出的油墨,与铅字配合相当完美。 当然由于技术的缺陷,它字母会有微小的不对齐,字迹会有些模糊,印刷的稳定性不如凸版。 但它胜在方便量大啊,一套活字印刷能用数千上万次,一套凸版顶多上千次就不行了。 雕刻一个完整的凸版需要数天到数周时间,这种活动字母排版仅需数小时。 尤其是在印刷多种书籍或大批量生产时,减少了大量的重复劳动。 至于纸和螺旋压印机,前者先用旧技术顶一顶,后者圣孙子冕下只记得它应用了榨油机的原理,具体怎么造还是不知道。 螺旋压印机到目前还没有设计出来,但全人工的情况下,虽然麻烦点但已经能用了。 目前圣孙冕下正准备建立一个活字印铸坊和一个印刷工坊。 前者制作活字油墨与印刷机,后者大批量地印制课本、圣道救世训、来往公文手册、年鉴、时报等需要大规模印制且不断更新的书籍。 不过这有一个问题,一套有标点符号能印制的活字的造价,大概在60到80金镑之间。 想要收回成本,得印刷上千次,之后才真正开始有收益。 这是新工艺,目前没人看好,所以除了霍恩自己,一个敢投钱的富商都没有。 尤其是印刷行会的那些雕刻师,阳奉阴违暗暗阻挠。 救世军政府在活字印刷代替这群雕刻师之前,都没法对他们下死手,只能先拖着。 所以除了官营的印刷工坊外,霍恩希望还能有一些民营的作补充,这样就可以节省很多钱和人力。 对于哈尔金来说,在巨蛛蛛丝项目耗费数百金镑没有任何成果后,他亟需新的成就来证明自己。 哈尔金太想进步了,他也想住上联排别墅的大房子,每天专车接收啊。 眼前的这几位,他走南闯北,一眼就认出他们必定是诺恩的有钱傻狍子。 对于这些诺恩人来说,他们才不怕什么本地的印刷行会。 诺恩人的行会可是有军队的! 这种黑社会形式手段无下限的行会组织,使得诺恩人对于盗窃技术和破坏市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重信诺的矮人们,被诺恩人整破防好几次。 但对于维新派矮人哈尔金来说,尽管塞奥多拉是诺恩人,可他们也是最好的投资者。 外地人,不怕行会。 书商,有相关行业经验。 简直不要太完美了,当初他陪着笑脸,打了招呼,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听完了哈尔金的讲述,塞奥多拉没有继续讲话,而是沉浸式地切着黑椒牛排。 将口中的牛排咽下后,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才开口道:“这些消息属于内幕消息吗?” “您等个三五天,能够在城市的公告栏看到。”哈尔金嘴巴大口嚼着牛肉,碎屑横飞,“说不定公告栏上的公报还是用活字印刷印的呢。” 新的印刷技术吗?塞奥多拉默默吃完了剩下的半截牛排才放下了刀叉。 这项技术听起来不错,只不过,这工艺真如眼前矮人说的那么可靠吗? “我可以给您做担保,您只需要付一套的钱,就能拿到两套活字。” 哈尔金马上摸清了塞奥多拉的心思:“我可以给您弄来一些识字课本的订单,您甚至不需要什么场地,我可以在灰炉镇给您找一个免费车间。 您说的房子问题,我敢保证,您要是把印刷工坊放在灰炉镇,镇长会免费给您整一处上好的住处。” “哈尔金阁下,我很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且愿意付诸一试。”塞奥多拉抿了一口红酒,“但您又能获得什么呢?” 作为福音庭商业部工业寺主管,哈尔金咧嘴笑道:“您能来参与其中,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这是双赢,来,我提一杯。” 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尔金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接招吧,同僚们! 你们这群不知道打探消息,没有人脉的榆木脑袋。 指标还没下来,我就提前把指标完成了。 什么叫资历啊,什么叫表忠心啊,什么叫贯彻落实啊,哈尔金一个后仰靠在了软垫上。 失败者,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本章完) 第490章 不吃饭就会饿,饿多了就会死 第490章 不吃饭就会饿,饿多了就会死 咆哮的雨水旋卷着黑云,在黛色的山丘高坡上,雨雾朦胧着降落在红铜要塞的墙头。 要塞外的农地此刻已经被水淹没,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小水洼,而无数双穿着短裤和草鞋的腿正在水洼中划行。 他们大多有些偏黑的肤色,满身满脸的刺青,仅仅穿着藤蔓制成的木甲,朝着城头攀附而去。 时不时地,在攻城的人群中还会有暴起的冰霜射线、浓绿色的酸液球,最显眼的,则是横穿城头的明黄色闪电。 尽管比不上让娜可怕的折线电蟒,但却足以让好几个黑甲骑士惨叫着跪倒。 横扫的暴雨撞击在城头骑士们的盔甲上,每个人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们早已分不清那是兵器还是雨滴的声音。 在挥出手中长剑时,血水和雨水几乎让人无法挥动手中的长剑。 尽管呼吸法赋予了骑士们超常的耐力和续航能力,但人不吃饭就会饿。 饿多了,就会死。 黑山之战后,他们已经断粮整整一个月了。 尼德萨尔带走了周边小堡垒的大批守军与粮食,一仗尽数湮灭在黑山之战。 高层的贵族与指挥官不是在战场上战死,就是被阿尔科家族囚禁。 在群龙无首、主力尽丧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强行顶到现在。 不知道该说是他们太精锐,还是攻城的黑蛇湾人太孱弱呢? 红铜要塞三里外,便是黑蛇湾人层层叠叠的大营。 在一间间临时搭建的锥型茅草屋里,垫着木板与草席,这些黑蛇湾士兵们平日里就睡在草席和木板上。 这茅草屋是如此之小,以至于根本没法把他们全部装下。 可这些习惯了潮湿天气的黑蛇湾人毫不在意,直接把脚踝以下全部露在了帐篷外面。 对于他们来说,哪有黑蛇湾人不睡泥地的。 从营地内走过,还能看到一条黑脚板组成的走廊。 而在走廊的尽头,抬头便是一间杉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房间内甚至还有特制的火炕。 圆木铺就的地板上,热气驱散了湿寒之气,一个扎着白发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书桌旁。 她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圆溜溜的眼睛,脸颊带着婴儿肥的痕迹,肌肤白里透红。 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她两条莲藕似的小腿无意识地晃悠着。 纤细洁白的手指夹着一根羽毛笔,她昂着头撅着嘴仿佛在思考什么。 思考了半天,她才大人般长叹一声。 拿起一旁的烟杆,小女孩捻了几撮狮鹫角的上好烟叶放到铜头管里,熟练地用火炕里的火焰点燃。 将樱桃般粉嫩的小嘴凑在烟杆上,白发双马尾的小女孩猛吸了一大口,在肺里憋了一两秒才从口腔和鼻腔中喷出。 放下烟杆,举起手中的信,她清了清嗓子,一张口却是沙哑的烟嗓女中音。 “希望这封信找到你好,圣孙教皇霍恩·加拉尔冕下。” “对于您的立场,我已经了解了,您在对抗教会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绝对是值得敬佩的。” “我得感谢您,踢爆了那群该死的主教们的蛋,我得说,您完成了很多年来,我们所不能及的成就。” “在这一点上,我由衷地对您感到钦佩。” “您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深表认同,我想若安党和救世军可以成为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我不想说假话,但我们都是秘党。” “这种使用宗教掩盖巫师本质的方法您不是第一个,但您确实是第一个成功的。” “要我说,司秤隐修会的那群疯子应该来看看。” “看看真正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不是整日躲在下水道里,沉浸在他们疯狂的世界中,去做那些恶心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联系他们,但我会尽我所能地去联系。” “至于您所说的嗜魔菌、炼金工业以及发条工业的事情,我很感兴趣,或者等我到达后,咱们再进行深入的交流。” “您的邀请,我已经知悉了,通过帕斯里克爷和嘉莉(抱歉,这并非她的真名,但她拒绝由我告诉您),我对您已经足够了解。” “对于您同盟的邀请,我想说,我们都需要彼此。”????“您需要巫师来帮助您完成您的炼金工业化,而我们巫师同样渴求一片能行走在光明中的土地。”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互补的资源,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您。” “按照您信中所说,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下瑞佛郡的美格第商会,以及您所在郎桑德郡的库什骑士,我们五方将同时会晤于贞德堡。” “您对我们若安党的来历已经了解,但我需要再次向您重申,若安女教皇并非邪淫的魔女,反而是纯洁的圣女。” “所谓若安是淫邪魔女的印象,完全就是教会的污蔑!” “那些所谓叛变的主教,都是被若安的真心与善良感化的,当时的教廷里都是好人。” “我们承认若安可能与一两位主教有情感纠葛,是的,有一位主教自杀了,但那是正常恋爱,根本就不是魅惑。” “无论如何,正如您所说,教会已经被魔鬼占据了,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必须能承认若安的清白,我们才能够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以若安党为首的六个秘党,包括火焰玫瑰会、白山隐修会、光头社、苦痛僧侣团、龙语学者联盟都将会加入联盟。” “随信附上了六个秘党的法术专精,这六个秘党会派出三名魔女随同我一起前往。” “我们会尽快前往贞德堡与您会晤,您不需要接应,我们自己就能过来。” “如果你们真的能战胜教会,我们真心希望与你们,黑蛇湾与千河谷组成一个邦联制的国家,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请原谅我的遐想,我们距离胜利从来就没有如此之近。” “如果您没有战胜孔岱亲王,请不要过于恐惧,黑蛇湾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收容教会的敌人,尤其是强大的敌人是黑蛇湾人最爱做的事情,我们会庇护你,因为这让教会感到痛苦。” “每当他们痛苦,我们都会发自内心的快乐。” “来自若安党党魁,露乐丝·普罗克比。” 将信重新诵读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露乐丝重新誊写了一遍,然后才叫来了一名黑肤巫师。 “信写好了,送到贞德堡去吧。” 那黑肤巫师沉默地点点头,将信放入防水的袋子里,便准备离开。 “等等。”露乐丝叫住了这信使,“墨莉雅提那边有信寄过来吗?” “没有。”那信使言简意赅地摇头。 “这孩子……”露乐丝不满地撅起了嘴巴,将两边的发绳撸下,重新在后脑扎了一个丸子头。 站在木屋门前,看着道路两边一溜的黑脚板,露乐丝不满地喊道:“你们这群猪草皮炎的梅毒狗,把腿都收起来,老娘要去杀人。” 原先还散漫地躺在地上的黑蛇湾人们迅速收回了双脚,茅草棚子下,一双双畏惧的眼神直视着这小小的人。 他们仿佛在俯视,但又像是在仰望。 在暴雨之中,露乐丝的身体开始膨胀。 柔嫩雪白的肌肤中一簇簇黑毛伸出,坚硬的肌肉顷刻间胀破了脆弱的麻布衣裳。 两米三米四米……在骨骼与肌肉的摩擦声中,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脑袋上。 一头人立而起,大约四米来高的猩猩,或者说如同猩猩般的人类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裂开的嘴角与尖利的牙齿,就算说这个怪物把刚刚那个小女孩活吞了都有人信。 活动了一下肩膀,露乐丝口鼻中喷出两股炙热的蒸汽。 与骑士们不同,肉体向的魔女在使用超凡力量时,大多无法保持自身的人形形态。 她弯下腰,猩红的双眼扫视了一圈,才在木屋旁捡起了一把双手斧头和一柄双手战锤。 “吼——” 吼声震散了雨水,传到了红铜要塞的城墙之上,墙头的骑士们脸色剧变,大声呼喊起修士来。 大地震颤着,一手握着一柄双手武器的黑毛巨人疯狂地朝着城墙冲锋而来。 “聚集兵力,拿起盾牌,神甫!神甫!” (本章完) 第491章 进攻鹿角乡! 第491章 进攻鹿角乡! 北芒德郡,冷泉堡。 青条石铺就的训练场上,三名骑士闪转腾挪,手中的长剑溅出无数火,但凡砸落在地,都能敲碎一块地砖。 那位高大的女骑士明明是最年轻的,但却几乎是压着两名壮年男骑士打。 尽管两名骑士才是进攻的一方,可高大女骑士却是游刃有余。 她每一次仿佛预知未来般,将长剑提前格挡在两者进攻的方向。 “叮——”随着一声脆响,黑马骑士赫曼愕然看向手中,却发现手中的剑只剩半截了。 “我认输了。”他随手将剑丢在地上,转过身两步坐在了小马扎上,“你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冠军封号骑士。” 另一名骑士莫若则丧气地收起了长剑,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压制墨莉雅提。 尽管两人的呼吸法造诣远超墨莉雅提,可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呼吸法的作用其实是增加耐力与恢复力。 在近战杀过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是一项非常耗体力的工作。 双方每次全力互殴,可能五分钟就会体力不支了。 而呼吸法的作用除了募集肌肉外,就是仿佛给人体增加了一个虚空人工肺和虚空人工心脏。 有了呼吸法后,可能一个小时才会体力不支,延长的是战斗力的巅峰状态。 但这就意味着,一些天生神力、天生个高或者运动神经好的人,哪怕是同等呼吸法,都能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同样百分比的增益,基数更大,收益才更大。 这就是为什么帝国不以呼吸法给骑士定阶,而是要开设竞技场,以实际战斗表现来给骑士划分等级。 虽然纯肉体向魔女几乎是无法练习呼吸法的,教会称之为“弥赛拉的惩罚”。 可墨莉雅提是心灵向的魔女啊,她虽然有着半个肉体向魔女的肉身,她的强悍肉身是不靠法力去维持的。 所以在呼吸法的加持下,墨莉雅提虽然达不到纯肉体向魔女的程度,可配合上呼吸法,几乎能在一对一中压制大多数封号骑士。 “我不得不说,我老了。”黑马骑士赫曼将一杯薯根酒灌入口中,“我甚至无法对你完成一次双杀。” 所谓的双杀,就是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会同时重伤或杀死对方,在对决中属于是搏命的下策。 “你没老,不仅没老甚至很健康。”墨莉雅提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健康到我昨天不得不去技院把你赎出来。” “哦,怪不得有些人连剑都抓不稳。” 赫曼抓起小圆盾就朝着莫若砸了过去,莫若随手就将那圆盾抓到了手中,放在手指上转悠起来。 “动作再快点,出击再突然一点,你甚至可以在一杯酒凉之前杀死一个那个劳什子伶牙骑士。”坐在训练场的边上,斯皮罗特楚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米果酒。 “是啊。”擦着汗,赫曼随声附和道,“咱们明明干掉了一个半的敕令连,急流市干掉了半个,救世军只打败了两个。 这下好了,都在说救世军干掉了三个,咱们的半个,急流市的半个全归到救世军头上去了。” 情报主管菲利则笑着说:“人嘛,总是猎奇的,一群骑士打败敕令连不是稀奇事,一群农夫打败敕令连才是稀奇事。 千河谷的消息现在都传到法兰以及诺恩去了,他们都在讨论那支打败了三支敕令连的农夫军队。 根据来往的商队所说,最近法兰王国的赌坊都疯了,莱亚内战胜负,千河谷起义什么时候被镇压,连法兰王太子殿下的大婚都没多少人关注了。” 墨莉雅提没有说话,法兰王国几十年来国泰民安,国力日渐鼎盛,正是富强的时候。 他们从不担心法兰内战波及他们,因为他们自信法兰足够强大。 说不定,他们还在想正好趁此机会将风车地重新夺回来呢。 莱亚王国的地方贵族势力太强大,几次改革全部失败,外加老教皇去世后教会内部的分裂。 明眼人都能看出,莱亚王国已经渐渐从棋手变成了棋盘上的鱼肉。 孔岱亲王躲在千河谷自保,恐怕就有躲避这场分食风暴的嫌疑。 自从上次孔岱亲王退兵了,除了东南的蜂蜜河乡,整个上瑞佛郡都重归于墨莉雅提手中。 带着士兵们换防和返乡的机会,墨莉雅提回到了老家冷泉堡休整兼养伤。 灰马骑士维恩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着训练场:“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训练?” “训练场有太多骑士了,所以我决定到这里来怀怀旧。”双手环抱双肩,墨莉雅提游刃有余地练习着呼吸法。 自从墨莉雅提击退孔岱亲王后,原先各地不服墨莉雅提的骑士们纷纷献上忠诚,争先恐后地到墨莉雅提领地上刷脸。 她几乎每天都能在训练场看到年轻而英俊的骑士,试图成为未来的千河谷亲王或公爵丈夫。 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训练的木人上看到鲜,或者被人追着念诗,亦或者是与那些油头粉面的骑士各种巧合偶遇了。 在不厌其烦后,她不得不将训练的场地搬迁到这个旧训练场。 “我有点怀念这个地方。”牵着马拴在马桩上,维恩靠在墙壁上,满是怀念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就总是在这里练习剑术。”????“你是指我想留下来训练,然后你老是拽着我陪你去马戏团吗?” “陶冶情操嘛,况且你那个年纪难道不该喜欢看马戏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墨莉雅提不满地哼道。 “我答应过你的父亲,让你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无忧无虑地长大,你变成这样,我已经很后悔了。” 爹味骑士维恩走到墨莉雅提身侧,苦着脸说道:“但起码我希望你能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结婚生子……” “我会结婚生子,但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墨莉雅提又练了两个抡锤,补充了一句,“更不会和那些骑士,你们不要再乱塞人了。” 维恩没有继续动作,只是靠在墙壁上,看着墨莉雅提练习完一整段的呼吸法,才开口:“你妈妈写信来说,说你已经挑选好公爵夫人了?” “什么?”另外三名封号骑士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墨莉雅提面无表情地提起一把铁锤,开始练习起了单手左右抡锤:“我的千河谷大公国需要一位继承人。” “我要当教父,我先说了。”莫若高高举起了右手。 赫曼瞪着眼睛:“凭什么是你呢?” “我先说了!” 斯皮罗特楚白了他一眼:“这不是谁先说好吗,和谁先说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先说了,诶,我先说了,现在连我先说了都没有含金量了吗?” 铁锤落地的刺耳声音砸在人们耳畔,墨莉雅提侧过脑袋,冷冷地说道:“我甚至还没结婚,你们都把谁当我孩子的教父安排好了?” 尽管墨莉雅提话语没什么怒气,可那寒冷语气下的隐怒,还是让四名骑士齐齐打了个寒颤,都没有说话。 没有去管他们,墨莉雅提继续练习着单手抡锤,而几名封号骑士对视一眼,提着酒和火腿,陆陆续续退出了训练场。 “咚!” 铁锤又一次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墨莉雅提看着沾染着血迹的铁锤。 结婚?应该叫做联姻吧,要说谁未来有可能在千河谷成事,除了她就只有霍恩了。 只是为了有继承人而已,她一丝真感情都没有动。 当然,如果霍恩需要,她也不介意去扮演嘉莉的样子去换取利益与资源。 只要道路打通,双方领土连接在一起,两人就能连接在一起。 一旦南北合流,墨莉雅提的精锐骑兵配上霍恩的精锐步兵,双方都是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战斗力的存在。 将孔岱亲王赶出千河谷后,自己就任千河谷大公,霍恩就任千河谷大主教或牧首。 他们的子嗣就能政教合一。 背后有诺恩、法兰、黑蛇湾支持,说不定在前两者趁机瓜分莱亚王国的时候,千河谷还能分一杯羹。 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大势便成了。 千河谷,她父亲的故乡,那个他最思念的地方,终究要像梦想中的那样,摆脱五百年的枷锁了。 “维恩叔。”墨莉雅提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训练场说道,“我已写信至救世军,要求他们配合,希望您在十月进攻蜂蜜河乡与鹿角乡。” “遵命,公主殿下!”维恩从围墙的后头探出了脑袋。 如墨莉雅提预料地,维恩还是如同小时候那样,等在门口没有离去。 墨莉雅提皱起眉头:“不要提这个称呼,我不喜欢。” 维恩嘿嘿一笑:“在进攻之前,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等我打赢后,你能亲口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墨莉雅提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面部居然微微有些发热:“该死的,那老娘们已经告诉你了……你何必再问我呢?” 墨莉雅提不用去听心声,从维恩的表情,她都能猜出他猜到了。 露乐丝的资料一过来,随便一想,就知道是谁了。 “我想亲口听你说。” “不要打扰我,我要训练了。”墨莉雅提别过了脑袋,再次拿起了铁锤,“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本章完) 第492章 三屎择一而食(上) 第492章 三屎择一而食(上) 飞流堡,作为霍塔姆郡的首府,以及整个千河谷的中心城市,坐落在瑙安河最繁华的河道边。 同时,这里也是通往莱亚的唯一河口关隘。 只要控制了这里,不管是向外打还是向内打都能依靠河流建立方便的运输线。 五百年前,一群来自西北库什草原的游牧民迁移到了这里,不得不跟着本地的土著学习耕种。 此后二百年间,以此为中心,这些游牧民慢慢向周围扩散,靠着通婚与战争一点点将族群范围扩张至整个千河谷地区。 当诺斯郡最后的一个土著部落向游牧民之王献上代表臣服的水与土后,那位以库什为名的公爵就在此定都。 为了纪念引导他们来到千河谷的圣人贞德,并将此地定名为贞德堡。 从此开始,千河谷人才终于有了库什人的概念。 它不仅仅包含着当初的那批库什草原的游牧民,更包含着本地土著血脉和文化的融合。 在百年战争期间前期,为了得到内陆千河谷的支持,教会主动向他妥协。 库什公爵的势力到达顶峰,甚至差一点就能戴上王冠。 那时的贞德堡,从一个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人口15万的大城,这个数字直到今天都没恢复。 只可惜,等到百年战争后期,教会开始了对千河谷这片人格派异端的围剿。 在战争中统一了宗教,弥合了修会教会分裂的弥赛拉教廷迅速孤立了千河谷。 四面楚歌之下,几代库什公爵抗争过妥协过,还是从贞德堡搬迁到了运河镇,最终又重新“搬迁”回了贞德堡。 而飞流堡几经改建、迁徙、洪水后,已经完全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贞德堡。 这位库什公爵家族,在飞流堡留下的唯一遗产,恐怕就只有城市东南的避暑行宫。 如果当初封王的事情顺利的话,那么这里将会是千河谷王国未来的王宫。 今天,这里却成了莱亚人孔岱亲王召唤她莱亚和法兰封臣的地点。 匍匐在紫狐猎场旁边的库什行宫,由无数根细柱组成的墙壁与拱顶,很有百年战争前期的哥特式风格。 盖里农伯爵迈步从门廊走过,镶嵌着翡翠与红宝石的青铜兽面挂在墙壁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每次他从这里经过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走入议事厅,围坐在长桌前的是霍塔姆郡各地的重量级人物。 包括四位乡堂主教,三位都主教座堂教士,七位大修道院的院长,两名本地封号骑士,以及五位本地伯爵。 盖里农就是其中之一。 “盖里农,你来了。”坐在上首的孔岱亲王金发披肩,用一根形似王冠的带子将头发捋在耳后,“到这边来坐。” 作为距离飞流堡最远的领主,盖里农进场入座后,便如老僧侣般垂下脑袋,注视着眼前百年橡木的雕桌面。 脚下的青绿色金纹边的贝洛地毯,应该就是诺恩王国贝洛家族的杰作。 整间房屋嗡嗡低鸣,女仆男仆们进进出出,为权贵们递上了一杯又一杯的红茶和酒水。 “这都快要中午了,两位修道院的院长还没有来吗?”等了两位院长这么长时间,孔岱亲王却没有多少生气的表情。 这头战场上的血狮,在平时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平静与宽容。 但没有人敢于触及他的权威,因为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时不时咬人一口,一口就能咬死人。 上一秒还在和人嘻嘻哈哈,下一秒说不定就叫人拖出去绞首。 这种情况从他自高堡返回后,就表现得异常明显。????“崔安尼院长至今没有回信,而瓦雷里奥院长则当面撕毁了那封信,说绝不与刽子手同流合污。”巴尼福斯低声提醒了一句。 在场的权贵们超过七成顶着经典的法兰名字或莱亚名字,尽管他们超半数的血管里都流着库什人的血。 对于库什人有组织的驱逐和灭绝,是近百年才兴起的,真正要完成血脉的替换,估计再来个百八十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但要说精神文化上的灭绝,估计再有五十年,换了两代就完成了。 真正愿意为库什人发声的恐怕就只有这位库什人的瓦雷里奥院长了,像崔安尼院长,则是典型的大门一关,谁都不沾的状态。 “那我想,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孔岱亲王没有做太多表示,只是微微点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权贵们马上停止了私下交谈,正襟危坐,等着孔岱亲王的发言。 “根据教皇的册封与承认,将我的包税权转化成了世袭制,所以我以后可能会常驻千河谷。”孔岱亲王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您能留在千河谷真是太好了。” 马上便有两名修道院长拍起了马屁,其余的权贵们则是默然不语。 他们的确需要孔岱亲王。 不管是南边的救世军,还是北边的赫玛石公爵军,甚至是境内的圣孙义军,他们都有些处理不来。 如果孔岱亲王没有来到千河谷的话,估计今天的飞流堡都要被赫玛石公爵围攻了。 他们洪水般的军队,几乎是顷刻间冲掉了上瑞佛郡,直逼霍塔姆郡,否则米扎姆不会建议孔岱亲王先北上的。 救世军与霍塔姆郡还隔着下瑞佛郡与卡夏郡,上瑞佛郡的赫玛石公爵军不先处理掉,恐怕南边还没开打,北边就要失守了。 但目前的战绩来看,孔岱亲王两次失利,前后送掉了四个敕令连,并不算好。 虽然将北边的赫玛石军打得重伤龟缩,可卡夏郡与下瑞佛郡却失了守,一半的领土都归了救世军。 单现在就有近千名两地骑士围在飞流堡城外,靠着抢劫商旅和接单镇压圣孙义军过活呢。 按照目前的形势,紧要之处还是保证下瑞佛郡隔断救世军与公爵军,防止双方合流。 目前摆在千河谷贵族面前的是三坨屎,孔岱亲王、赫玛石女公爵与圣孙伪皇。 赫玛石女公爵向来是恐怖统治与血腥杀戮闻名,尤其是对蓝血孤儿事件的清算,他们绝对不能允许。 圣孙伪皇更是不可能,就他们那清扫贵族火烧教堂的样子,就绝不可能。 他们又不是没被残暴的领主统治过,无非就是忍一忍,忍到他死了,然后继续歌舞升平。 但救世军就不同了,残暴公爵只不过要钱要命,救世军是掘他们的根啊。 算来算去,孔岱亲王算是这三者里比较香的那个了,稍微使点劲,还是能咽下去的。 盖里农在心中把局势分析了一通,大致可以确定,接下来就是经典的伸手要钱。 毕竟没有钱没有人,怎么反攻? 没办法,捏着鼻子给吧。 “由于莱亚目前还在内战,所以我决定将一批领民和骑士们的家属迁移过来。”孔岱亲王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概有两万的莱亚与法兰裔移民,包括那些骑士,所以我可能需要大约21万公顷的土地。” “轰——” 窗外雷声乍响,盖里农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一滩可怖的污渍。 (本章完) 第493章 三屎择一而食(下) 第493章 三屎择一而食(下) 孔岱亲王轻飘飘一句话,便让整个议事大厅只剩下窗外电闪雷鸣的声音。 21万公顷。 那可不是2000公顷,或者2万公顷,而是整整21万公顷。 整个霍塔姆郡一共只有100万公顷出头的田地,而他一开口就要走了五分之一。 在场的大多数权贵反应过来后,都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巴尼福斯。 可是他只是苦笑着摇头,脸上同样尽是苦涩。 自从米扎姆死后,他根本控制不住孔岱亲王,准确来说米扎姆也办不到。 他只是代表了教皇的意见,能控制孔岱亲王的只有前任老教皇。 可老教皇已经死了。 新任教皇普利亚诺还在和法兰新教皇格兰迪瓦打口水仗,地位并不稳固。 如今莱亚大多数贵族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内战当中,相当于给孔岱亲王松了绑,他必须得在内战这个黄金空档期形成事实统治。 相比于本土的贵族,孔岱亲王更加相信他领地上的前朝老臣以及这些敕令连中同生共死的骑士们。 “不好意思,雷声太大,我失态了。”盖里农咳嗽了一声,将地上的酒杯捡起,递给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男仆。 “我斗胆问一下,您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的土地?”马泰奥主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21万公顷相当于300万亩地,平均每个移民能分到157亩,那么一户老小算在一起,估计都有700亩地。 这都快能赶上半个骑士领了,哪有这样分地的。 孔岱亲王大大咧咧地一笑:“五个敕令连,三个雇佣兵团,原先的军费一部分是从王室出,一部分教会出,一部分我自己出。 目前教会分裂,王室内战,两边的资金来源都断了,你们给的钱杯水车薪,根本填不饱敕令骑士的肚子。 所以,除了金钱之外,我们只能拿出不动产来激励他们,否则断了粮饷,他们跑回去给几位公爵作战,谁来保护你们呢? 并不是每户移民几百亩地,而是每个枪骑队5000亩地,移民只是作为帮手迁入而已。 至于雇佣兵团的雇佣费用,就由各个城镇来承担,我计算过了,不需要加税,去年的城市税就能囊括雇佣兵团的费用了。” 如果换成别人来说这个话,在场的贵族们估计就是经典的阳奉阴违。 靠着非暴力不合作,光靠孔岱亲王自己想要把事情推行下去简直千难万难。 可目前的形势下,他们一不是孔岱亲王敕令连的对手,二不是千河谷南北两军的对手。 可就这么白白给出去吗?那就相当于每个人都要割掉五分之一的肉啊。 “可是这土地都是有主的,哪儿来的21万公顷的土地呢?”石墙岭伯爵桑波利咳嗽了一声。 “没关系啊。”孔岱亲王早有准备地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了桌面上,看起来早有准备。 “首先,那些战死无后的骑士,没有成年的直系男性继承人的话,就找个女性亲属和我们的骑士联姻,连带着照顾一家老小。 以婚代继,两难自解。 否则这些土地白养了那些小屁孩或没有战斗力的贵女,实在是浪费了。 这样差不多就有小50万亩的土地了,这部分土地呢,就迁入法兰和莱亚裔的移民。 然后,还剩260万亩的土地,就由按照5000亩一份让我的枪骑队去就食。 你们知道,钱粮过一遍手总是要损失很多,反正我的这些骑士待着没什么用,干脆就让他们去收税,把自己的军饷收出来,如何? 别担心,只是暂借,等明年我打回了下瑞佛郡以及郎桑德郡,我就把我的骑士们迁移到那里去。 我知道你们会遭受损失,但只要我拿下了整个千河谷,我还你们双倍42万公顷的土地,把整个金河乡还给你们。” 反正目前金河乡的态势是与救世军合作,等未来拿下整个千河谷后,这些该死的库什人最后的血脉,都得流放或杀死。 这些肥沃的土地自然要空出来,甚至还能让他们帮着守卫一下和黑蛇湾的边疆。 孔岱亲王的心思,几位权贵都大体能猜出一二。 只是这派枪骑队去收税,那还是收税吗?那不就是抢劫吗? 搞起来了诺恩人的老本行,开始巡行索贡了是吧? 不管是宗教贵族和世俗贵族们的面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些田地都是他们祖祖辈辈经营起来的。????那些重要的水井、沟渠、小型堤坝和牧场都是一只只下金蛋的鸡,让这些野蛮的骑士走过一遭,恐怕就只剩满地疮痍了。 最重要的是,税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谁才是领民主人的问题。 这几乎是所有权贵的逆鳞。 “可是亲王殿下,我们真的能占领整个千河谷吗?”马泰奥主教仍旧耿直地询问道。 “我已经邀请到了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他们会派兵相助。”孔岱亲王将一封信甩到了桌子上,“前次失利,主要就在于兵力分散,顾此失彼,导致无法发挥全力。 有了欧斯拉家族的国土佣仆和荆棘骑士,就能拖住南边的救世军,而我将率领五个敕令连直接杀入北芒德,配合碎石原军队夹击,必能取胜。” 站起身,孔岱亲王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待到所有权贵们都离去后,拉库尼奥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同意了你的意见?” “嗯。”端着酒杯,观赏天上飞驰的闪电,孔岱亲王重重点头,“同意了,一切如愿以偿。” “不会那么简单的。”拉库尼奥更加担心了,在他到达千河谷后,一种笼罩在心头的危机感,让他总是难以离去。 孔岱亲王低头看着红酒倒影中的自己:“那又如何?王国在内战,唯一有能力支援他们的,就是支持了我的奥梅斯公爵。 这些千河谷的贵族们都是待宰的鱼肉,他们比我都清楚,否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接受?” 长叹了一声,拉库尼奥没有多劝什么,反正孔岱亲王听不进去,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一定要进攻北边吗?” “在杀死那群背叛者之前,我绝不会更改。”孔岱亲王手中的铜杯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线与凹陷。 被高堡人背叛后,孔岱亲王的偏执来到了巅峰,几乎看不出曾经他叱咤风云的豪爽样子,非得攻下高堡,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看着那张阴狠的脸,拉库尼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老了,无儿无女。 老死与战死都是死,何必为了多那几年的寿命而挣扎呢? “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恐怕没法再上马杀人,如果你一定要先进攻北方的话,顶替那个小米扎姆,给你当个谋士还是可以的。” 猛地转过身,孔岱亲王愣了好几秒,才惊喜地迎了上去,给了这位曾经的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那就太好了。” 虽然学艺在千河谷,可真正授业的,还是这位拉库尼奥,孔岱亲王能重返莱亚王国,这位老师居功至伟。 “有了您的帮助,我肯定能成为千河谷公爵,千河谷亲王!” 与孔岱亲王的惊喜不同,拉库尼奥只是面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老盖尔啊老盖尔,这次我是真不欠你的了。 ……………… “雨下大了啊。” 站在屋檐下,盖里农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桑波利伯爵。 这个坐镇石墙岭的伯爵,有几分帝国艾尔人的血统,在五位伯爵中算是资历最老的一批。 “没有去年的大,如果没有去年那场大雨,今天我们恐怕都不会聚集在这里。”桑波利从口中吐出一圈白烟。 看着盖里农好奇的目光,桑波利笑着拿出了一个烟杆:“这是狮鹫角新出的玩意儿,叫烟叶,晒干了点燃可以吸。 原先是西兰的水手们在抽,最近在法兰境内才流行开,据说能增强心肺功能。” 盖里农试着吸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哈哈。”桑波利笑了起来,抽了一口,吐出了一层烟圈,“既然雨下这么大,一时半会回不去,我在附近有一座别墅,要不然来坐坐?” 盖里农揉了揉鼻子正想要婉拒,却看到了桑波利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几个都来。” 盖里农心领神会地摘下了帽子:“既然是您的邀请,我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本章完) 第494章 敕令骑士所到之处 第494章 敕令骑士所到之处 “伊巴米诺!伊巴米诺!” 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伊巴米诺停下了大步迈出的步伐。 “怎么了?” 一身麻布罩袍的蒜头鼻青年,撑着膝盖大喘气:“掉队了,有人掉队了。” “谁,谁掉队了?” “司凯文家的。” “该死的。”推开拥挤的逃难人群,伊巴米诺向队伍的最后走去。 这要是让枪骑队抓住了,那可就完了。 十月初,雨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频繁。 九月的雨下完,彻底带走了热气。 天空寒阳普照,却没有多少暖意,反倒被凉风刮过单薄的麻衣,叫人止不住地打寒战。 泥泞水洼反射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唯有青绿树叶上滴落的雨水才能看出前段时间曾经落下了不少雨水。 在水洼遍布的土路上,却不是往日凄清的样子。 放在以往,两侧的农田中必定是穿着紧身短上衣的农夫,弯腰在农田中耕作。 可此时在农田中看不到人影,反而是大路上满是惶恐麻木迁移的平民。 他们用麻袋装着行李,将满满当当的行李和牲畜放到驴车上,沿着土路缓缓向前。 从客观上来说,他们只是在缓缓向前,可从主观上来说,这些迁移的平民恨不得现在就飞起来。 道路两侧偶有民居茅舍,也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在朝非骑士区前进。 所谓的骑士区,就是孔岱亲王要求管理的那21万公顷的土地。 在孔岱亲王的分地大会开完后,各个宗教贵族和世俗贵族们的确认了栽,满足了孔岱亲王的要求。 各家纷纷割肉献血,东一块西一块的,真就凑出了20万公顷的土地。 由于孔岱亲王没钱了,养不起这样的一支大军,更找不到人借钱,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搞钱。 虽然三令五申不要肆意抢劫勒索,可这些骑士哪儿有那些说法,这不就是包税吗? 只不过包的是自己的税。 而且孔岱亲王说了是租借,那就更加不需要珍惜了,又不是真的是他们的领地。 在撤出前捞足了油水,保证接下来三五个月的军饷才是要务。 在这种情况下,敕令连会使出什么手段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这就轮到敕令连中的各个枪骑队了,他们倒是聪明,首先拉拢了一批本地的骑士填补不满编的敕令连,然后再开始行动。 枪骑队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巡行索供。 沿着大路四散而出,找到一个村子就向其索要军饷。 没有军饷就拿东西来抵,瓷器不嫌多,陶瓷也不嫌少。 要是没钱没东西,那签个卖身契和借条,骑士老爷们仁慈得很,先欠着也没关系。 别以为这些骑士会搞什么量出为入,先计算好需要多少,然后再征收多少。 枪骑队的行为是尽可能地多弄钱,然后再找地方给它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枪骑队所到之处,民众皆成幻影。 但凡是被归于骑士区之下的农夫们,但凡听闻枪骑队的老爷们赶到,都会拖家带口,提着行李去附近骑士们没法掠夺的地方。 毕竟所谓的“骑士区”是一块块飞地,想要离开领地的范围并不算难。 对于这些逃奴,枪骑队们虽有《逃奴法》但他们却没有追捕的权力,一旦逃出骑士区范围,他们只能干瞪眼。 因为他们对土地只是暂借,而没有所有权,真正的所有权在原来的领主手里。 原来的领主不计较,他们就没法追捕。 这种逃跑行为,骑士区原本的骑士们则是当作没看到。 除了自家的隶农,别的领民跑了就跑了,反正田地还在,城镇不让他们进,他们迟早得回来。 这期间他的领民必定得损失不少,可双输好过对面单赢。 也就那领主死亡的五十万亩地勉强能收上税,别的骑士区反而是一片鸡飞狗跳。 “不要看热闹,继续走,走快点。”一边走,伊巴米诺还在一边让他们走快点。 伊巴米诺是逃难的领民之一,同时也是这群难民的首领。 不过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胡安诺派的信徒。????他好几次跟领主与庄园管家对着干过,在领民群体中威望很高。 尤其是今年以来,有了圣孙义军的存在,在双方对抗中,他甚至可以召唤圣孙义军进行暗杀和袭击。 虽然对于骑士不管用,可对于骑士城堡的仆从却十分管用。 看在圣孙义军以及救世军的兵锋上,领主最终退了一步免除了今年的贡赋。 还没等伊巴米诺庆祝呢,便又是一个坏消息——枪骑队来了。 马不停蹄地,伊巴米诺再次带着庄园里的人们逃跑,目标倒是不远,就在十几里外的石墙镇。 “到哪儿去了?” “是不是去路边拉屎没跟上啊。” “咱们去找找,你们继续走。” 擦了擦额头的汗,伊巴米诺带着几个青壮便脱离了队伍,沿着走来的道路沿途寻找。 凉风习习,吹拂在身体表面,既凉爽又寒冷,可一点都压不下他心中的焦急与怒气。 “这到哪儿去了这是?”找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是一无所获,只是口中骂骂咧咧。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伊巴米诺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群野鸟从林中飞起。 跟着伊巴米诺的青壮们纷纷止步,朝着那个方向张望,他则立刻不顾地面的肮脏,将脑袋贴在了地上。 马蹄的声音?伊巴米诺不敢置信地又听了一阵,确认了,就是马蹄的声音。 “走,咱们回去!”伊巴米诺转过头,连滚带爬,连衣服上的脏污都来不及清理,朝着难民队伍狂奔。 有一群野鸟从林子中飞起,手持木棍的伊巴米诺等人惊慌失措地在泥路上狂奔着。 裤子被蓟草划出一道大口子,草鞋被震烂,泥水侵入将其变成了一团无序的杂草。 但伊巴米诺却一刻都没停,他感觉到心脏在怦怦跳动,肺都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 远处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而眼前的难民队伍同样渐渐清晰。 “枪骑队来了,快跑啊。”伊巴米诺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枪骑队,快跑啊!”身旁的其他青壮跟着一起大叫起来。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背后一凉,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胸口流到肚脐眼。 低头看去,一截投矛的矛尖正从胸口探出,鲜红的血液一股一股地流出。 他借着惯性又跑了几步,便彻底失去了力气,控制不住地趴倒在地上。 “啊——” “逃奴!死!” “你们背叛了亲王的信任!” 带着浓重风车地口音的莱亚语响起,十数只马蹄从脸庞边上踏过,踏碎了伊巴米诺的脊骨与手臂。 高举着骑士剑的敕令连黑甲骑士,杀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长剑划过,一个个昔日的同村好友僵直着身体倒下。 马蹄踏碎孩童的头颅,甚至将一名孕妇撞得凌空飞起,如雾的鲜血如雨水般落在路旁的鲜上。 “别管行李了,别管了,往林子里跑,往山里跑,不要在路上跑。”瞪大的双目,伊巴米诺绝望地朝着那些难民的背影大喊。 可难民们的耳朵都被恐惧与尖叫填满,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们下意识地就在大路上狂奔,直到被长剑刺穿身躯。 “不——不——”伊巴米诺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甚至有几个骑士将少女的人头丢来丢去地逗乐子。 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上百名难民就被不到十个人的枪骑队给绞杀。 随从而来的扈从骑士们看着这些曾经在领地上向他恭敬行礼的平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确看不起平民,甚至厌恶伊巴米诺,但他从没想过这样屠杀他们。 “哟,这里还有一个。”一名敕令骑士发现了在践踏中只剩一口气的伊巴米诺,“还能说话吗?” “草你妈逼!我草你妈逼!”伊巴米诺状若癫狂地吼叫着,他已经是半疯的状态,“你们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圣父显灵,圣孙降世,要把这个世界的罪恶焚尽,你们……” 从伊巴米诺的脖子上抬起马蹄,战马优雅地昂起脑袋,带着满载的战利品朝着来路离去。 (本章完) 第495章 拉库尼奥的分析 第495章 拉库尼奥的分析 “收手吧夏尔,外面都是抗议的骑士。” 合上了碉楼的窗户,拉库尼奥语重心长地对着孔岱亲王说道。 “怕什么,这打仗的钱还没筹集完,现在怂了,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孔岱亲王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拉库尼奥摇了摇头。 他知道以夏尔的性格,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没有再做无用功,而是在这间不大的书房里,继续说起了刚刚的话题:“我们接下来的重心除了军资,就是南边的卡夏郡了。” “卡夏郡这段时间修了好多城堡,要是年初打还有说法,这都十月份了,打什么?”孔岱亲王对卡夏郡的形势也是做了不少了解的。 “你先闭嘴,听我跟你分析。” 拉库尼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三番五次被打断了,火气也上来了。 尤其是这种关键的事情上,当了这么多年团长自有一份威严在。 孔岱亲王噎了一下,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搞的枪骑兵就食,粗暴了点,但搞了就搞了,毕竟能快速筹集军资。 只要咱们能赢,这些都属于细枝末节,问题就在于怎么才能赢?” “我攻北,欧斯拉家族的军队攻南,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孔岱亲王张口就来,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教皇在时,有什么需要他出手的事情,都是教皇提出目标,孔岱亲王提出想法,由米扎姆提出计划,然后与本地军队配合。 如今米扎姆和教皇都死了,在战略和实施上都出了问题,只剩孔岱亲王的战术了。 “大方向正确,但小方向一塌糊涂。”拉库尼奥无奈地摇头,从身后取出了一张地图。 他深知孔岱亲王起于微末,小的时候没有经受过太多教育,向来都是按勇将培养。 问孔岱亲王临战如何冲锋,如何控制行军速度,如何察觉敌军意图他都是一把好手。 问他大战略的问题,他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阿巴阿巴了。 “目前千河谷的主要起义势力分为两股,南有霍恩救世军,北有墨莉雅提公爵军。 北方的墨莉雅提经营许久,内部几乎没有漏洞,很难分裂他们,他们是主要敌人是正确的,这个你的确猜对了。” 但你主动进攻他们的行为,却不一定正确。 只不过拉库尼奥却没有把这半句说出口,孔岱亲王钻了牛角尖,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改变的。 以必须进攻北方为基准,拉库尼奥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和谋划,大致已经理清了接下来的计划。 “北方既然必攻,就要想想如何压制南方的不确定性,我们需要他们内部混乱起来。 南方救世军看似浑然一体,但实则由四个部分组成,急流市商贾市民、大泽乡救世军本部、金河乡库什骑士、卡夏郡布拉戈修道院。 基本都是胡安诺派和圣道派的基本盘。 胡安诺派与圣道派一出同门,最大的区分点就是,对于贵族与田地的态度。 胡安诺派倡议【教产归公,定赋不涨】,也就是将教会的田产归公,每亩田地收取定额税,具体额度由教会替民众与领主谈判。 圣道派更加激进,他们实行【圣父直管,贵族无用】,也就是剥夺所有宗教和世俗贵族的地位权力。 换句话说,骑士改信胡安诺派,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田地,但还能保留骑士的爵位。????而骑士改信圣道派,他就会失去爵位,只能保留一部分的田地,抵抗的话,甚至会被逮捕绞死。 前三者都是在战争中锤炼出来的,我们难以分裂,可布拉戈修道院却不同,他是唯一和平联合的。 无影人调查过了,布拉戈修道院内部对于救世军和教会的态度都有点暧昧,准确来说,救世军大量分田的行为吓到他们了。 布拉戈修道院是修会体系的,内部同样存在一部分胡安诺派的宗教贵族,而世俗贵族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在现有的体系中打破无形的晋升上限,而不是为了打破现有的体系。 急流市之战后救世军势大,携两战之威,甚至派兵驻守卡夏郡重要城市小池城。 为了自身的安危,他们才会允许那位路德维克院长去访问救世军,试图巩固同盟关系。 那位农夫出身的霍恩是个少有的天才,如果他不起义而是选择加入教会的话,估计都能混到红衣主教的位置……可惜了……哎,怎么跑题了…… 那位霍恩此时召见路德维克院长,我想大概就是他看出了这一点。 我想以他在救世军领地内搞的一地一制,以及对库什骑士的手段,他应该会搞出来个什么一军三制,暂时安抚布拉戈修道院。 倒不是说那时候就迟了,而是那时候就会困难很多。” 孔岱亲王坐在靠椅上,眼神清澈得像是一个小学生:“啊?” 拉库尼奥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鼻子下面:“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拉拢卡夏郡。”孔岱亲王咂摸了一回,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他并不是傻,只是看不清大局,“可我们能拿出什么来拉拢他们呢?” “满足他们胡安诺派的要求呗?给胡安诺平反,允许卡夏郡教产归公,免除赋税,这还不好想吗?”拉库尼奥随口就说了一大堆。 “这不会惹怒教会吗?” “你原先维持与教会的关系,是怕变成出头鸟,让其他贵族想起你前朝王室的身份,而针对你。 莱亚内战,教会本来就分裂了,军权财权都分裂,势力大减。 其他贵族困于内战,有欧斯拉家族背后做靠山,你还要和教会交好做什么? 米扎姆还算有点用,不知道怎么就让老奥梅斯公爵支持你,但那老东西不是吃亏的主,应该还带着点条件。 反正不管什么条件,他要多少你就给多少。” 在孔岱亲王故作深沉的点头中,拉库尼奥伸出了两个手指: “你做好两件事就行。 第一和欧斯拉家族联姻,趁机定下同盟关系。 第二把所有猎魔人无影人都派出去,软的硬的都用上,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给他们自治权,税收、军队…… 一切都由他们自理,且发誓不在卡夏郡的土地上用兵,救世军给不出这种条件。 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战争中保持中立,并且给予我们军事通行权……” “然后我们趁机灭了他们?”孔岱亲王兴致勃勃地反问。 “当王的,出言就要说一不二。”拉库尼奥瞪着眼睛道,“这样你的话才有影响力,通行权就是通行权。” 孔岱亲王拉长了人中,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出走半生,归来怎么还是一副出生样子,拉库尼奥揉了揉额角: “我们不求卡夏郡立刻归降,但只要它一乱,救世军匪军防线一下子就多了一倍,甚至我们还有了和库什骑士们接触的机会。” 手中拿起一块炭石,拉库尼奥沿着伊贝河画了一条黑线: “到那时,救世军将会失去进攻的余力,只能防守,南方动不了,北方的仗就好打了。” (本章完) 第496章 批量转化圣铳手 第496章 批量转化圣铳手 “赞美圣风!” 在齐声的呼喊中,远处的标靶如被狂风骤雨吹过般抖动。 在呼啸而过的无数铅子中,上百名身穿茄肯紧身短上衣的长枪手排着整齐的队列,迈步前行。 从天空鸟瞰,涌动的人头与摆动的长枪混合在一起,贞德堡外的土黄色的演练场上进行了日常的操练。 大病初愈的佩蒂埃披着厚实的袍子,掏了掏耳朵,他还是没能适应这连续不断的开铳声。 而他身旁一身黑色半披肩教士袍的霍恩则面不改色地开口笑道:“不适应吧?你生病才好,多休息休息。” 上次的急流市守城战中,佩蒂埃病一好就开打,积劳成疾旧病复发,最后还是运到贞德堡医院疗养。 养了两个月,顺带把老家的妻子儿女都接来了,他才重新出山。 佩蒂埃看着这位昔日的好友,忍不住苦笑起来:“霍利(好友间昵称),你做得好大事啊。” “哈哈哈,因缘际会而已。” 其实佩蒂埃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霍恩的圣父显灵,比如他的军事知识从哪儿来,比如他的小习惯为什么变了。 但他没有得寸进尺去问这些问题,霍恩也默契地没有去提。 双方都是聪明人,不会戳破那层欲盖弥彰的窗户纸。 佩蒂埃惊讶于这个当初找他求职的窝囊穷小子会一朝势起,霍恩也惊讶于这路人小会计居然能把一座城市守得固若金汤。 在城中大火的情况下,硬是把急流市的破城日向后推延了一周不止。 天生参谋圣体啊。 最巧的是,他还是霍恩的故旧,知根知底的好友,来历上绝对没有问题。 可以料想,未来俩人居住的阁楼必定成为高堡著名旅游景点。 说不定导游还要说俩人再次讨论军事政治的话题,互相学习探讨。 但俩人平时说得最多的话题是“晚上吃什么?”以及“最新的《修女落难记》你买了吗?”。 想到这霍恩忍不住笑了起来。 佩蒂埃看到霍恩笑,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霍恩忍着笑意跟他解释一遍,他才捧腹大笑起来。 “怎么样?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吗?”敛去笑意,霍恩边走边询问。 “习惯,离圣丹吉军校还近,我平时没事就去听听课。” 在《方案》实行后,霍恩第一步就是给军官以及僧侣分配房屋。 先前贞德堡以及各个小镇大量修建的房屋终于有了用处,经过对魔鬼房产的改建以及新房的建设后,基本容纳了军官与僧侣们。 像佩蒂埃作为霍恩室友,而且还有一大家子,自然是分配了一套不错的乡间庭院,带圃、院子、马厩的二层砖石房屋。 分房的僧侣自称是铁面无私,丝毫没有看霍恩的关系,分配得绝对公平公正。 不过由于和住双人间的其他军官差距太大,还是嘱咐了佩蒂埃不要乱声张。 “习惯就好。”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空气中飘着炊烟的柴香味,霍恩与佩蒂埃继续在乡间的小路上前行。 与俩人先前吃完晚饭沿着街道散步去杂货铺子算白天的帐颇为相似。 距离那段时光已经是一年半的时间。 从8月中旬结束战争到如今10月中旬,匆匆又是两个月过去。????在这两个月间,黑帽战团基本扫清了狗狐乡,大批来自美格第商会的伙计与来自救世军的拜圣父神甫投入,开始统管。 由于人才不足,狗狐乡采取的仍然是之前的圣战区策略。 也就是只针对教会进行清算,对贵族地主剥夺身份,小地主保留其土地,不进行过于激进的土地分配制度。 由军队,即黑帽战团接管狗狐乡,不选举百户长,而是直接与管家与庄头对接,由这些前地头蛇暂时接管地方。 狗狐乡算是运气好的,没到秋后纳税就被救世军攻占了,也享受到了1445年的免税一年政策。 在郎桑德郡的西北方向,基本就是杰什卡和缪拉带领着黑帽军,与鹿角乡以及胡桃溪乡的守军对峙。 随着战线的拉长,面临孔岱亲王五个敕令连的威胁,霍恩就得再次扩军。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缓缓开口介绍: “如今救世军有两个兵营,一个是圣械廷兵营,一个是贞德堡兵营……喏,就是你眼前这个。 如今贞德堡兵营有1000黑帽军新兵重训,有七成都是上过急流市战场的,不是普通的新兵,是有功的新兵,封过圣小将的新兵。 此外,贞德堡兵营还有500名近卫军新兵在训,圣械廷兵营还有1500名近卫军在训,大约在十一月中旬就能进入战斗序列。 这样的话,我们大概就能在年前拥有9000精锐步兵,500圣铳骑兵,800兽人骠骑兵以及800名近战骑兵。” 说到这,霍恩忍不住在演练场的栅栏边停下,在平整的草场上,一溜新兵站得笔直。 其中很多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左手上裹着绷带,但凡是有这个标识的,那都是圣铳手或者说圣铳手预备。 自从发现了嗜魔菌的存在,霍恩就尝试给圣铳手接种。 主要做法就是让药剂师将金黄色脓液与霍恩的血液与唾液混合,制作成一种圣油。 霍恩以洗礼之名,要求士兵割开手心,然后将圣油涂抹在其上。 一次大概能洗礼个百十来人,其中大约只有五成能够成功感染圣眷症。 在这五成之中,还有两三成会因为病症过于剧烈,而必须服用大蒜素,强制掐停转换的过程。 也就是一次最多转化个三五十人,转化失败的话,得再等一个月才能进行第二次,防止士兵不顾身体安危急功近利强行接种。 霍恩一个月下来,带上自带的感染,才勉强转化出600名圣铳手。 但这种方法还是不太行,血液太剧烈,唾液效果不足,混合稀释才行,这就导致霍恩每隔一周都要取血。 若不是要快速发展圣眷者,他才不干这事呢。 “未来救世军中会有两个战团,一个黑帽战团,一个近卫战团。”霍恩此时与佩蒂埃已经走出了兵营,来到了大路上。 “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就去做一个军团文书吧,都是这么起来的。”佩蒂埃思考了一会儿,才平和地说道。 霍恩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故意照顾你,你先前在急流市之战中证明了能力,军团文书,屈才了。” “救世军不是没有基层历练,不准就任师队长以上官职吗?” “你这身体,哪里经得起哦。”霍恩摇摇头,“你要到基层,不如去驱魔庭,到让娜手下做个参谋得了,你说呢?” “参谋?计划作战的人吗?” “是啊,你先读读战史,把身体养好,就你在急流市之战中的统筹调配能力,当个参谋长都绰绰有余。” “好吧,我相信你的推荐。”佩蒂埃感慨地一笑,“当初你还找我推荐入商会,现在反倒是你给我找工作了。” “哎,当会计没什么不好,只是参谋可以更加海阔天空嘛!” (本章完) 第497章 三区制与1453 第497章 三区制与1453 告别了佩蒂埃,霍恩便返回了贞德堡。 进入城区后,他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沿着运河缓步前行。 拉拢了佩蒂埃后,霍恩就要考虑下一步的领地发展问题。 和家乡不同,他接手的并非一个大的统一势力,也并非深陷敌区的一个个飞地。 他是一个深陷敌区的统一势力,只是因为敌人内部纠纷而暂时安全,却也无力向外输出圣道派。 和前者相比,他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两项优势——圣力与以太。 不像他老家那样,霍恩才是一开始就掌握先进生产力的一方,只不过没有规模和市场去兑现红利。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自发地去完成工业化,只要敌人搬不走秋暮岛,他就永远走在工业革命的第一梯队。 他不需要像刚开国那时一样抢时间。 教会和土地封建势力的确难除,这是一项超越个人寿命的长久项目。 假如慢慢来的话,一旦领袖去世,如果政权交接不好,或者继承人乏力,极有可能形成典中典的左右拉锯战。 也就是英法两国保皇派与共和派轮流上台的情况,历史的车轮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倒车。 这个革新的过程,得有足够威望能力的人镇住,才能保证革新的顺利进行。 可寿命总有穷尽的时候,为了保证革新的成果,免不了各种急躁和冒进。 在耳畔震天的喊杀声中,霍恩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一丝伤疤的双手,露出了半是无奈半是满意的笑容。 先前在战争中受到的伤,居然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 除了脖子上的疤痕和先前就有的疤痕,他就像被固定在这个时间一样。 自从复活后,他的身体就出现了这种特殊的变化。 会不会他能和别的魔女一样,拥有超越凡人的寿命呢? 作为魔女男的霍恩,甚至还比大多数势力领袖都要年轻,他才19岁。 改革家们恐惧的人亡政息对于霍恩来说不是问题,他可以保证第一代反对派死了,他都还没死。 不仅他还没死,作为他主要班底的魔女们甚至也还没死。 甚至第一代班底如杰什卡、马德兰等老人嗝屁后,第二代孩儿军马上就能接班。 所以霍恩可以仔细一点慢慢来,把五十年的革新进程拖成一百年,他承担得起。 不是说霍恩追求不流血的革命,革命一定会流血。 如果有必要用机枪镇压暴动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命令,他只是期望减少内耗与工业化的阵痛。 毕竟作为先驱者,他除了开辟救世军的进程,也要开辟世界的进程。 想起了说是九月中旬来,最终被势力内部纠缠得十月中旬都还没来的路德维克以及黑蛇湾的秘党势力。 霍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就是这块肉里藏着玻璃渣子都得咽下去啊,三区制还是得实行啊。” 所谓三区制,就是为了减少这种内耗而诞生的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在教皇国一个国家内实行三种法律制度。 在打下一片领地后,如果能进行土地圣有化那就进行土地圣有化,如果无法进行就不强行推进而是实行简单改革政策。 这样救世军手中的土地就有三种状态。 第一种就是虔诚区,完全遵从《圣国田亩诏书》和一切相关法律,典型就是大泽乡与红枫乡(库什领)。 第二种则是圣战区,部分遵从《圣国田亩诏书》,进行类似于胡安诺派的改革,剥夺领主的收税权,由军队收税,从中给领主分配地租。 这个的典型就是南方的伊贝乡以及接下来的卡夏郡东边两个乡。 第三种则是传教区,交出外交权与宣战权,减租减息且不准阻拦圣道派传教,其余保持原样。 传教区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南边的金河乡。 以后的发展进程,就是传教区慢慢转成圣战区,最后变成虔诚区的过程。 虽然这个过程有点慢,但没关系,霍恩年轻命还长啊。????就算男魔女寿命与正常人一样,但他还有让娜啊,完全等得起。 未来要是墨莉雅提双方愿意谈判联合的话,山地五郡和霍塔姆郡都可以作为传教区。 千河谷人力本就不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封锁,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最好能少死人就少死人。 不然打完和孔岱亲王的外战打和墨莉雅提的内战,打完内战屮字军又来了,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都没有。 墨莉雅提与霍恩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关系,霍恩就是摸不准,这位赫玛石公爵到底能不能按下唯我的性子来联合呢? 希望她能理智一点吧。 别看孔岱亲王在千河谷耀武扬威,在整个帝国之中不过是个中喽啰的地位。 一旦千河谷真正独立,迎接千河谷的估计就是屮字军。 千河谷又是四战之地,虽然有诺恩与法兰暗中的支持与保证独立,可国家间哪有承诺只有利益。 不说战术上,以目前的战略形势,赶走孔岱亲王虽然难,但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情。 未来双方之间能不打最好不要打,防止境外势力趁虚而入。 实在不行,等个十年八年的,让霍恩工业化机器驱动起来,再找个机会撕毁条约打内战嘛。 到那时,救世军十年生聚的第一批人才也应该涌现出来了,接管整个千河谷,顺带抗击外敌一点问题都没有。 对于出尔反尔撕条约,霍恩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不就是史书上多个污点吗? 他有低道德优势,一路走来污点多了去了,不怕。 “四年啊,四年。” 走在坚硬的砂浆路上,霍恩垂下头颅,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呢喃的声音。 目前由于千河谷地方较小,而霍恩的地盘更小,所以对于经济发展只是按照四年备战计划来进行。 小小的,也很好掌控。 从1446年开始,霍恩就要正式开始备战计划了。 这也就是1445年这一年,霍恩要建立起初级行政网络,建立基本的道路基础设施,恢复战乱后的农业,保证城镇地区的手工业与商业恢复正常状态。 这是要为了接下来的经济发展计划打下基础。 结果就是现在的救世军政府以及各级百户区,以及重振的乡村经济与城镇经济。 次年,就进入了四年计划的第一年,开始谋求发展。 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建立可靠有秩序的政府体系,并保证农业增产、发展农牧林矿等第一产业。 并且在城市地区开始发展扶持轻工业,继续延长砂浆路的里程,将目前救世军的几个乡连为一线。 等到第一个四年计划完成,救世军就能在领地内完成农业改革与原工业化,保证城乡之间形成基础的产品交换。 这样救世军的工业品就能向外贸易,以攫取足够的利润。 第二个四年计划时,就要开始逐步发展重工业,也就是钢铁、炼金、化肥等产业,形成一个体系框架。 在秋暮岛地区建立第一批工厂,并将整个救世军的手工工场发展到顶峰。 有了足够的资金,足够的粮食,足够的武器装备,以及这八年下来的政治经济思想改造,霍恩自信以救世军体制能够抗下屮字军的进攻。 “小心!冕下!” 身边的护卫忽然拦住了霍恩,霍恩愕然一抬头,便见到了眼前的狮身霍哥像。 要不是护卫阻拦,他差点因为走神而撞上去。 拍拍护卫的肩膀,霍恩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圣临厅内走去。 八年的时间啊,撑过这八年,未来就是救世教皇国的。 等等,这么一计算的话,从1445年开始,两个四年备战就是8年…… 那完成计划的时间岂不是——1453年? (本章完) 第498章 路德维克的态度 第498章 路德维克的态度 帝国历1445年10月25日。 秋日的风终于吹散了贞德堡上空的炊烟,霍恩刚刚将佩蒂埃的工作安排好,没多久就接到了急流市的消息。 布拉戈修道院现任院长,胡安诺派元老级修道士路德维克终于在10月25日抵达了他虔诚的贞德堡。 在两岸带着燃烧麦秆的浓郁烟气中,三艘排水量约50吨的驳船缓缓驶来。 这种平底船是内陆河流最常见的商船,船宽大约5-7米,还没靠近,霍恩就能看到船体上涂抹的黑色沥青与松焦油。 白帆卷起,长桨收回,长板从船舷探出,搭在了码头的栈道上。 先下来的是三五个身穿粗布及膝武装衣的僧侣,他们腰间挂着匕首断刺与短柄连吹。 再然后被两位手持鸦啄战锤围在中间的,是三名整齐地剃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黑衣长袍僧侣。 左边的自然是霍恩的老朋友马丁,正在朝着招手的阿尔芒微笑点头。 右边的则是一名矮胖的鹰钩鼻苍老僧侣,宽松的僧侣袍子都被肥肉撑起,紧绷绷的,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洋葱。 他有些嫌弃地提起袍子,害怕踩到码头的粪便屎尿,虽然在霍恩的公厕法令下,码头上的屎尿粪便基本绝迹了。 中间的那位老者,看上去七十多了,枯槁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体态比旁边两个僧侣都要健壮。 他生着一双倒三角眼,眉毛上有一道细疤,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一名胡安诺派双红棍级别的人物。 只不过现在老了,耸眉搭眼,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欢迎诸位来到贞德堡。” 霍恩连忙带着让娜、阿尔芒以及凯瑟琳迎了上去,开始互相介绍和打招呼。 路德维克显然是跟马丁做过功课了,知道圣道派的握手礼,当先就用粗大的右手握住了霍恩的手。 “我想过您会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拍着霍恩的手,路德维克扭过头,口齿不清地对着身后的僧侣们笑道:“真是自古本地出少年啊。” 僧侣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 霍恩不知道他是老糊涂了还是在开玩笑,只是跟着尬笑:“救世军向来尊崇贤者,路德维克老院长到来,我们今天算是见到了。” “实在抱歉,布拉戈修道院里事情繁忙,本来约定了九月中旬,居然拖到了现在。”路德维克老院长紧紧握着霍恩的手,颇为歉意地说道。 “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长堤修道院院长已抵达黑陶镇,明日就能到达贞德堡。” 所谓的长堤修道院院长,其实就是露乐丝。 早在多年前,黑蛇湾的修会系统大多都被本地秘党架空了。 而教会基本就是视而不见,因为有时候他们还需要通过这些中间人去找秘党帮忙。 黑蛇湾秘党是不和教会合作的,但他们可以是和修会合作的。 尽管有掩耳盗铃之嫌,但却得到了双方的一致默许。 毕竟教义哪有生意大,差不多得了。 “那就太好了,我们起码有十年,额,二十年没有见面了。”看到路德维克差点说漏嘴,马丁差点出口“纠正”。 老路德维克此时终于松开了霍恩被捏得通红的手,向他介绍起了左右两位护法。 “马丁,你见过的,这位是让布洛,我们布拉戈修道院的礼拜司铎。” “愿圣主保佑您。”霍恩和他握手行礼。 “愿圣主赐福您。”矮胖的让布洛直视着霍恩的眼睛,挂上了职业性的假笑,握住霍恩的手摇了摇。 霍恩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话,而是转过身继续向路德维克介绍他身后的几名重要人物。 包括马德兰、阿尔芒和让娜,凯瑟琳与米特涅这些老熟人自然是和路德维克闲谈起来。????此时另外两艘驳船跟着靠岸,每艘驳船上都走下来了十几二十个胡安诺派的僧侣。 他们大多是一个中年老练僧侣,带着两三个青年僧侣或者修女的经典热血漫三人组合。 霍恩立刻就明白,这大概就是随同路德维克一起到来支援的第一批五十名僧侣。 如果路德维克这场会晤顺利的话,那么还会有第二批五十名僧侣,前后大约有三批共150人。 这是胡安诺几十年如一日收养孤儿和无偿教育的成果,却被霍恩给摘走了。 “路德维克院长是准备先参观游览呢,还是先休息呢?正好我给您准备了晚宴的食材。” 路德维克院长则慈祥地搂着阿尔芒的肩膀:“今天一场,明天一场,太浪费了,既然长堤修道院院长来了,那就合在一起吧。” “咳嗯嗯嗯……”凑到路德维克身边,让布洛咳嗽起来。 路德维克像是没听到一般,搂着阿尔芒,一边和霍恩交谈,一边朝着马车走去。 在马丁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让布洛冷哼一声,费力地扒着马车的门爬入了马车之中。 将路德维克送去城郊的乡间别墅,而不是留在城市自然是有原因的。 以安保来说,最好是送到库什城堡里,但那里湿寒阴冷,除了夏天,全年都要点炉子取暖。 把路德维克送进去,霍恩怕他一大把年纪,感染风寒死了。 单从那位让布洛僧侣的神情来看,他就大致能猜到布拉戈修道院内部对霍恩同样有分歧。 从小池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表明,先前几次战争,大量的贵族与骑士家属逃亡卡夏郡。 这些逃亡贵族自然是不可能说霍恩什么好话,成天地抹黑污蔑,搞出各种离谱的谣言。 在胡安诺的整治下,卡夏郡以富农与小地主为主,贫民数量并不多,但也能享受类似于转移支付的减税。 这就使得卡夏郡虽然是胡安诺改革的先锋实验地,封建结构居然比其余几个郡都要合理和牢固。 在面对霍恩时,当地人的幻想尚未破灭,居然隐隐有向骑士和教会靠拢的意思。 他们都是有家有室有田有业的老保,他们出生前的一切秩序就是绝对的真理。 对于这些富农小地主来说,他们还有成为扈从骑士、骑士甚至是伯爵的机会,为什么要去让“人人平等”的救世军来统治呢? 可他们却看不到,这些富农小地主的地位都是建立在对教会与世俗贵族的压制上的。 主要靠的是胡安诺整合的修会势力,背后的秘党支持以及凯瑟琳与墨莉雅提的经济政治和武力上的支持。 胡安诺一死,凯瑟琳和墨莉雅提一反,他们必定成为贵族们的主要目标。 这都不是肉食者鄙的时代,而是上下都鄙的时代。 战略思维和眼界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珍稀品,很多大贵族都不一定有。 好在眼前的这位路德维克算是聪明人,主动提出向这边靠拢。 不管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是一步绝对正确的棋。 “城市喧闹拥挤,送几位乡间别墅休息,我更衣后再来拜访。”站在马车一侧,霍恩朝着路德维克画了一个屮字。 “好好好,别来早了,我得睡个午觉。”路德维克朝着霍恩摆了摆手,就将脑袋从马车窗子里收了回去。 望着离去的马车,霍恩转过头,对着吉洛与拉费尔吩咐道:“这几天加强警卫,有不少重要人物要来,知道了吗?” “明白,冕下。” (本章完) 第499章 让布洛的态度 第499章 让布洛的态度 在十来名圣铳骑兵的保护下,三辆朴素的马车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 让布洛抚摸着呢绒软垫,时不时探头出去看看地面,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马车会如此平稳。 马丁则手捧一卷《圣道救世训》,拿着羽毛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与先前和霍恩在码头上的热情不同,窝坐在座位上的路德维克显得有些沉郁。 他靠在坚硬的木板上,用带着剑茧的手指抚摸着凸起的粗糙指骨。 仿佛在回忆那段偷偷翻越围墙,站在马车上与强盗骑士对峙的时节。 胡安诺派发展到今天,针对他的领主数不胜数,可不是简简单单靠传教就能走到今天。 布拉戈修道院的武装僧侣以及富农兵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尽管无法正面与骑士抗衡,可却能抵抗大多数暗中对抗。 比如当初曾有猎魔人试图刺杀胡安诺,就是路德维克一拳打折了刺客的鼻子,并将他从二楼丢了下去。 但此时,这股子血腥气仿佛全部被那慈祥的面目给掩盖下去。 “嗯?”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让路德维克张开了眼睛。 “吵到您了吗?”马丁立刻试图去拉上马车的帘子,却被路德维克拉住了手。 将脑袋凑到车帘边上,路德维克问道:“那是在演什么?蓝血孤儿吗?” 马丁算是和救世军厮混最久,地位最高的人了,路德维克知道他肯定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在《方案》实行后,马丁被授予了真理庭启示司的司长一职,下等司门僧侣御前神甫。 救世军政府中,他算是一个中高层,部门隶属于真理长马德兰。 他把耳朵凑到窗边听了一会儿,才笃定地说道:“这是救世军的新戏,叫《长桥之夜》,讲得是先前霍恩阁下夺下贞德堡的故事。” “取材自《圣孙远征记》?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演那出蓝血孤儿的戏呢?”路德维克饶有兴趣地说道,颇有点想去看看的冲动。 “最近他们添了三场新戏,分别是两则取材自《圣孙远征记》的剧目,《长桥之夜》和《风雨古拉格》,还有一部爱情剧《笑面人》。” 掀起帘子,让外面冷风与阳光一齐照入,马丁笑道:“他们最近还在排一部《伪君子》,以那位古拉格神甫杜尔达弗为名。 不过文艺司的司长格兰普文最近请了产假,跑到黑蛇湾去了,所以现在一直耽搁着。” 看着砂浆道路边奋力挖掘沟渠的劳工,路德维克的视线却放远,投到了那芦苇丛后头,那竖立在河滩边的草台上。 之前从急流市坐船过来时,他一路上就看到了不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路德维克还十分惊奇,这些农夫居然有钱请得起马戏团和剧团表演吗? 后来才知道,这些剧团的表演都是免费的,目的是向农夫们传播教义与法律。 将严肃的教义放到马戏和戏剧中去表演,这让路德维克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种行为不够尊重高尚的真理。 但考虑到这位圣孙霍恩本人的种种行径,对于他们来说,估计就没有什么所谓真理的严肃性了吧。 “真是丢我们胡安诺派的脸。”让布洛不满地说道。 皱着眉头,马丁看了让布洛一眼,欲言又止。 他并不想和这位礼拜司铎争吵。 看着马丁纠结的表情,让布洛轻哼一声,靠在车厢的木板上。 “叛徒!”他以一种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 这就是让布洛对马丁的评价! 让布洛僧侣作为礼拜司铎,负责保管布拉戈修道院所有圣器,举办弥撒及宗教庆典,管理祈祷活动。 或许是太长时间沉醉于教义经文,他的品德堪称高尚,决不搞一丝贪腐,把修道院的财政管理得井井有条,却在经文上锱铢必较。 相比于其他僧侣模糊的态度,这位让布洛僧侣对于霍恩的称呼和出身非常不满。 尤其是他假装圣父降临和冒充教皇的事情,让这位正统派的僧侣感觉到荒谬和无法忍耐。 这不就是个愚昧的走运农夫吗?居然要他们这些正规僧侣来低头俯首了? 让布洛同样是布拉戈修道院的元老级人物,他实际上代表了一部分老僧侣的意见。????他们不同意教会如今的统治体系,同样不同意霍恩所谓的圣道派。 作为一名神学家,让布洛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位“圣孙”看似是在推动一个神权宗教国家,但实际却是打着宗教的幌子世俗化。 要是真让救世军成了,那才是末日呢。 只是形势比人强,外加要防止路德维克“变卖修道院”,否则他才不想过来呢。 “他们只是胡安诺派的分支,我们只是来合作。” 路德维克倒是不惧怕让布洛,直截了当道:“起码看看人家的出价,再说了,那小池城还是人家救的,你要是能,你怎么不去救呢?” “院长,您这是什么话?”让布洛憋紫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神学家的事,那能叫不救吗……圣主会替我惩罚他们的…… 准确来说,那些叛军之所以会被救世军剿灭,就是因为我祈祷了,所以圣主才会派他们来剿灭……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圣主,他们只是圣主的工具,我们才是圣主的发言人……” “好了好了,你知道我经文不如你,不要再唠叨了。”路德维克烦躁地摆摆手,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知道,要是不制止的话,这位矮胖的僧侣能和你一路辩经辩到乡间别墅去。 只有胡安诺能把他辩得哑口无言,路德维克武装僧侣出身,可没这个本事…… 路德维克看着马丁现在坐的那个位置,就是胡安诺最常坐的位置。 原先他们出去传教或者坐马车到外地的时候,胡安诺、让布洛、路德维克三人就像现在这样坐着。 路德维克赶着马车警戒,胡安诺与让布洛面对面辩经,动辄有几名学徒僧侣跟着帮腔或者开玩笑。 一个小型的车队就这么在千河谷转来转去地传教,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如今马丁长大了,凯瑟琳长大了,墨莉雅提也长大了,路德维克与让布洛都老了…… 胡安诺已经不在了。 “呜呜呜——” 正在伤感间,路德维克忽然抬起头,眉头紧锁:“又是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马丁立刻敲了敲车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哭声?” “没什么。”马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几个孩童调皮拦路,被圣铳骑兵们驱赶了,有一个脚滑摔了一跤。” “先停一下,我下车看看。”路德维克朝着马夫喊道。 “那可不行。”马夫被路德维克的话吓了一跳,“老僧侣,行行好,要是我停了,可就要被责骂了。” 路德维克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在哭泣声中甚至有些烦躁。 “啧。”路德维克忽然打开了车门。 “诶——”马丁被吓了一跳,正要阻拦,却看到他掏出一包蜜饯朝着路旁的几个孩子丢去。 “吃就不痛了,甜。” “接住,都是蜂蜜裹的果脯,好吃!” 路德维克撅着屁股,以一种不雅的姿态丢着蜜饯,马丁抱住他的腰哭笑不得。 “路德维克院长还是这么疼爱孩子。” 看着将装满蜜饯的包裹丢向孩子的路德维克,马丁试图与让布洛缓和关系,笑着对他说道。 让布洛此刻没了先前那埋怨的神态,他眼神复杂地叹息一声:“当初的路多(好友昵称),就是因为独生子被路过骑士踏死才加入胡安诺派的。” 马丁的笑容一下噎住了。 “陈年旧事,提它干嘛?”笑着和那些孩子挥手道别,路德维克拍拍手,“我只是忍受不了哭声……咱们到别墅了吗?” (本章完) 第500章 五方会盟的前夜 第500章 五方会盟的前夜 从位于河堤旁的莫尔庄园走出,霍恩看了眼火烛摇动的窗户,默然不语。 在到达这座府邸后,他与两位胡安诺派的元老谈论了很多,可现在一回想,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冕下,下雨了,快上马车吧。”一名侍从僧凑了过来。 霍恩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登上了马车。 车轮骨碌碌地转动,扬起了泥点与雨水,两侧的杂草晃动着,仿佛在为他送行。 在安顿好了路德维克等人后,他便如先前所说的那样上门拜访。 按照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要事开私会的原则,霍恩本想就后天的会议内容通个气。 包括卡夏郡皈依后的地位,布拉戈修道院僧侣的待遇,以及一些双方争议的法理内容。 毕竟真正重要的事情,总不能放到大庭广众下来说吧。 但席间路德维克与那位胖僧侣总是教义谈论得多,实际谈论得少。 每次一说到相关的内容,要么就是耳背要么就是头晕走神,再不然就当作没听到,神态自若地说起先前的教义话题。 要知道,霍恩的政策可是相当惠的,甚至给了卡夏郡一部分自治权,将福音庭福音长的位置都拿了出来。 可他们仍旧顾左右而言他,两三次后,霍恩就明白了,这俩人是暂时不想现在谈。 要说这俩人都是什么迂腐老教士,只知道经文教义,霍恩肯定是不信的。 老狐狸装猪,当人眼瞎啊? 摩擦着下巴上的胡渣,身体随着马车而摇晃,霍恩心中渐渐有了猜想。 他们这个态度,大概是因为内部意见不合,就算是私会都不愿意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 布拉戈修道院内部的阻力比他想象中要大。 要不然这次先退而求其次,不定具体的盟约,而是组成名义上的松散同盟。 等路德维克带着霍恩的惠卡夏政策回去,进行宣传。 到时候把卡夏郡的重要人物都带过来参观,让他们看看领地内的繁荣,再顺带施以武力统一的胁迫。 多点时间,就多点吧。 有小池城这个据点在,就算他们暴起发难都攻不破伊贝河防线。 “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霍恩望着马车上订着的地图,“那就只好请你们吃黑手了。” 想了想,霍恩对着一旁的侍从僧道:“等会儿,去我书房取一本书来,送给马丁。” 马丁肯定是识字的,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坐着马车回到自家宅邸庭院,霍恩草草吃了晚饭,看了会儿书便睡下了。 毕竟明天说不定还得早起去欢迎黑蛇湾的使团呢。 半天前,黑陶镇镇长就发来信件。 说有一支来历不明人数高达300的人正停留在镇子上,说是“望之不似人”,观看过后“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霍恩大致就能猜到这必定就是黑蛇湾的使团了,毕竟黑蛇湾向来以自由奔放闻名,对审美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不过这黑陶镇镇长也是有点少见多怪了,什么玩意儿还就两股战战了。 吹熄了蜡烛,霍恩躺在呢绒床垫上,后脑靠着柔软的羽毛枕,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中午。 贞德堡城南郊外。????放下瞭望镜,霍恩皱起了眉头,他朝着那个方向眺望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又一次举起了瞭望镜。 “那是人吗?”放下瞭望镜,霍恩沉默了好久,才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布萨克确认道。 “是吧……应该。”作为接待人员的布萨克脑门沁出了汗水。 举起瞭望镜,在四周黑暗的视野中,霍恩可以看到麦田芦苇与茅草间,巨蟒般的长路蜿蜒至山丘后。 绕过山丘,便是数十名开道的库什骑士与阿尔科老祖母的马车。 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霍恩还可以确定是人,并且确定他们身后的就是黑蛇湾来的使团。 但看到那使团的时候,他又有些怀疑了。 黑蛇湾人的使团由车队组成,共有七八辆大车,拉车的驮兽是一种类似于河马,但体型更小更敏捷的生物。 围绕着这些大车的,是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黑蛇湾……人? 霍恩拿起瞭望镜,再次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由于印染工艺的落后,所有有颜色的布料尤其是多个鲜艳颜色的布料,是神艾帝国非常高端的产品。 所以,骑士们穿着绿绿的是常态。 在现代看来简约好看的服饰,在霍恩所处的时代看来就是过于朴素,像是下人穿的。 比如霍恩给士兵们配发的纯色带相近纹颜色的衣服,就被骑士们批判老土。 对于贵族们来说,红蓝白格子外套配上骚紫色灯笼裤与绿色羊毛连裤袜才是比较常见的时尚穿搭。 在霍恩看来比较流线型贴身的单色衣服,在他们看来就是符合对老农的刻板印象。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都以为他已经适应这个时代的辣眼穿搭了。 可当黑蛇湾一坨人出现在面前时,霍恩还是被震撼了。 放眼望去,大红色的头发,紫蓝色的嘴唇,莹绿色的皮肤…… 别的不说,就这一身莹绿色,他一开始都以为是贴身合体的衣服,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涂上去的。 换句话说,他们除了腰间的布裙裤子以及草鞋外,全身上下不着片缕。 可走近了再一看,霍恩发现他们不少都佩戴了类似胸针的装饰品。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敢去思考那些胸针是别在哪里的。 “是穿在汝头上的哦。”帕斯里克认真地对着霍恩道,“您一定很想知道。” “谢,我谢谢你啊!”霍恩对着帕斯里克挤出了一个仇恨的笑容。 见到身旁霍恩惊愕的神色,凯瑟琳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解释道:“这是黑蛇湾的土著部落,他们在非雨季有在身上涂抹颜料的习俗。 面见越重要的人,涂抹的颜料就越重,他们只在重要场合这么做,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他们的礼服。” 意思是特意在过场动画前换上奇装异服? 看着那一步步逼近的车队,霍恩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黑陶镇镇长会说望之不似人了。 车队缓缓在路边停下,豪华的马车上伸出一截小腿,阿尔科家的薇薇安老祖母探出了脑袋。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直到看见了帕斯里克才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啊,老夫人。”霍恩扯着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帕斯里克,向着阿尔科家族的女族长迎了上去。 (本章完) 第501章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呢? 第501章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呢? 熟练地放帕斯里克与老祖母去拉扯,霍恩转身朝着正在向自己挥手的格兰普文走去。 “好小子,一声不吭就跑到黑蛇湾去了。”走到咧嘴大笑的格兰普文面前,霍恩给了他一锤,“契卡都说你叛逃了,准备把整个剧团都羁押起来。 要不是弗采娃说话拖延了时间,你的这点小班底差点被逮到大牢里面去。” “事出紧急嘛,狄亚十月怀胎,眼瞅着就要生了,我怎么能不急?”格兰普文这时才从旁边的紫色奶妈手中抱过了一个孩子。 “冕下,看看我的儿子,健康又漂亮。” 惊喜地接过了格兰普文手中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婴儿,霍恩伸手逗弄了一下他皱巴巴的小脸。 不得不说,对于格兰普文两口子来说,漂亮倒在其次,主要还是健康。 毕竟狄亚的身体情况以及魔女后遗症,谁知道会不会遗传到子嗣身上。 “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分别用了各自父亲的名字来为他命名,叫朱里欧·莱蒙多·马萨里诺,或者您可以叫他,儒勒·马萨里诺。”格兰普文颇为感慨地抚摸着婴孩柔顺的毛发。 “儒勒,好名字。” 霍恩这边刚说完,便看到裹着厚实羊毛斗篷的狄亚,坐在轮椅上,在一名光头刺青僧侣的推动下来到近前。 “一年没见了,狄亚。” 相比于仍旧干瘦的格兰普文,狄亚整个人稍微胖了一点,但却是那种虚胖或者说肿了起来。 从她纤细的手腕和苍白的面孔就能看出一二,生下这个孩子肯定是让狄亚脱了一层皮。 “是啊,一年没见了。” 狄亚睁着空洞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精准地从霍恩手中接过婴儿:“谁能想到一年间您能先夺贞德堡,再破黑山堡,驰援小池城,扫破急流市,四战四捷,黑蛇湾可到处都在传你的名字呢。” 与狄亚等人又叙了一会儿旧,老祖母才和神色别扭的帕斯里克一道走来。 老祖母和霍恩闲谈几句后,便开始向他介绍到来的几位秘党元老。 “这位是光头社的代表,施林曼。” 霍恩的嘴角颤了颤,用力地憋住防止出现v字难绷脸。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洁白的荷叶边衬衫,穿着优雅的小马甲。 可是在袖口与领口,七八寸的汗毛从缝隙中疯狂钻出,脖子上脸上手背上脚踝上。 黑粗的汗毛淹没了他的面孔,霍恩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看清他反射着闪耀光泽的天灵盖。 是的,他全身都是毛,却只有脑门上没有。 “你,你好。”霍恩绷直了嘴唇,与这位优雅的巫师握了握手。 “久闻大名了,霍恩阁下。”优雅地行了一礼,施林曼毛茸茸的手覆盖了霍恩的手背,“您居然这么年轻,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您,您也很,额——英俊!” 帕斯里克提前给霍恩做过功课,他自然知道光头社的情况。 光头社原先只是一群由脱发贵族雇佣的炼金术士,本来只是为了研究生发的炼金药剂。 所以它本质并非光头的秘党,而是研究光头生发的秘党。 只是后来在一位魔女的帮助下,脱离了贵族们的赞助,开始搞起了魔物驯养相关的炼金药剂与法术。 很奇特的是,他们只研究如何驯养毛茸茸的兽类魔物,像黑蛇湾最常见的蛇类魔物,他们是一点都不关心。 但霍恩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光头社巫师居然是只有头上没头发,剩余全都是头发。 生怕自己笑出声导致外交事故,霍恩和施林曼拥抱了一下,便道一声歉,去见下一位秘党领袖了。 “这位是火焰玫瑰会的元老,翁肯巫师。” 看到翁肯巫师的第一眼,霍恩就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帕斯里克或茜茜这种非典型的巫师,这位火焰玫瑰会的老巫师就颇有他印象中巫师的模样。 头戴柔软的尖顶巫师帽,深眼鹰钩鼻,白色的大胡子垂到胸口,穿着一体的黑色长袍,手中还拿着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法杖。 “非常高兴能见到您。”翁肯眼中还闪着怀疑的光芒,或者只是不善言辞,他下一句就问道,“我徒弟呢?” 有了茜茜和帕斯里克打底,霍恩对于黑蛇湾人的奇特性格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知道他并非故意为之。 “莫尔蒙等人都在大泽乡的秋暮岛,准确来说,先前从红铜要塞拯救的,从小池城收集的,从急流市归降的巫师,都聚集在秋暮岛。” 说到后面,霍恩特意放大的声线,这些车队中,他看到了不少拖儿带女的人,应该就是来投奔家属的。 在救世军的领地中,大泽乡以外的地方都是弥赛拉教老区,风气比较封闭,对于巫师很抗拒。????而在大泽乡,风气比较开放,而且是新城,对于外来者与巫师没太大的抗拒意向。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 “你们需要到秋暮岛先登记,我们给你们自由奇迹神甫的身份,然后你们就能在领地内自由行动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翁肯向着霍恩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边。 薇薇安老祖母则给霍恩介绍起下一位来访的秘党首领。 “这位是龙语学者会的克尔本学士。” 克尔本学士四十出头,满口歪歪扭扭的黑牙,穿着绸缎学者袍子,却打着麻布补丁。 这龙语学者会创始人其实是一群研究魔法的艾尔学者与医师。 在到来的五个秘党之中,龙语学者会是唯一的完全魔力学派。 以热衷于解剖魔物,查探魔法起源而闻名,同时对于法律与实务也颇有研究,很多黑蛇湾城市都会雇佣龙语学者作为顾问。 霍恩向着他伸出了手:“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克尔本握住了霍恩的手,“我听说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女男?” “啊,可以这么说……”看着不断抚摸自己手的克尔本学士,霍恩使了好大的劲才把手抽出来。 “那你会法术吗?您可以演示一下吗?能不能现场给我演示一下感染圣眷者? 或者您可以给我一管您的血吗?或者您可以把头发,哦不,您可以给我一截您的手指吗?或者小肠? 您是男魔女,岂不是既有╰╯又有({})?您和正常魔女做过爱吗?凯瑟琳阁下,你们两个有没有做过爱……” 克尔本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几个浑身刺青的光头僧侣便捂着他的嘴,拖到了一旁。 虽然被捂住了嘴,可他还是在不断挣扎,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站在一边,面庞红的快要滴血的凯瑟琳与面庞红的快要滴血的让娜同时狠狠地瞪向了克尔本学士。 “哈哈,克尔本学士说话直接了一点,请不要见怪。”老祖母摆摆手,那几位刺青僧侣自觉地拖着他离开现场。 “哈哈哈,当然不会。”霍恩悲哀地发现,正常来说,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尴尬或者愤怒。 但他此刻无比平和,甚至有一些熟悉,他甚至在这群人身上看到了一些旧日的影子。 “好了。”老祖母咳嗽一声,“每个人会面的时间有限,克尔本学士说完了,请允许我介绍苦痛僧侣团的团长赛菲。 至于露乐丝阁下,她在先前的攻城战中受了伤,与苦痛僧侣团团长共乘一辆马车而来……” 没等老祖母说完,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车门打开,露出一位白发的女子。 她大约一米九有余,女生男相,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嬷嬷袍子,却依旧能看出隆起的肌肉。 坚毅而凝重的面孔上,还有不少大小疤痕,甚至有着带着湿血的新伤疤。 霍恩回想了一下情报,单枪匹马、先登夺城、高大健壮…… 不会错了,这位就是若安党的党魁,露乐丝。 不等老祖母介绍,霍恩就主动迎了上去,朝着那高大健壮的女子伸出了手。 “您一定是露乐丝阁下吧。” 那女子看了他一两秒,却不说话,只是郑重地握了握,便转身从马车里抱出了一个小女孩。 正要放到地上,霍恩却抢先一步,将那小女孩抱在怀中,亲昵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蛋:“这位是您的女儿吗?” 那白发嬷嬷仍然不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霍恩。 “露乐丝阁下?” 霍恩此刻才感觉到不对劲,他凑近了,仔细地看着那白发嬷嬷的嘴巴,却发现居然是被针线缝起来的。 她不能说话,所以刚刚的握手不是默认吗? 霍恩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马车,后背忽然浮现了一层冷汗。 老祖母古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您面前的这位,是苦痛僧侣团的团长赛菲。” 这是赛菲,那露乐丝呢?马车里没有别人了啊。 霍恩忽然感觉周边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土著都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您怀里的那位,就是若安党党魁,露乐丝阁下。” “哦诶。” 沙哑的烟嗓从怀中响起,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一开口,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烟草味。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呢?” (本章完) 第502章 晚宴 第502章 晚宴 黑蛇湾使团的众人走入库什城堡,这里便是晚宴举办的地方。 当秘党首领和他们的随从们迈步走入黑色砖石砌成的城堡,粗糙的木底鞋踏在华贵的羊毛地毯上时,都齐齐发出了惊叹。 主厅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明亮的蜡烛和镶嵌在墙壁上的荧石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两排雕刻着圣人天使的立柱支撑起了多重重叠的天板。 陶瓷盘子装着枣红色的烤乳猪,铁板上放着滋滋冒油的煎牛排,浓稠的奶油蘑菇汤在侍女手中传递。 当然,还有量大管饱的炭烤五肉,诺恩名菜酸菜炖猪肘,冷盘的猪火腿,用酒桶装着的酸菜杀猪汤。 由于今年粮食大丰收,开放了山林湖泽外加普及了薯根,几乎十户人家里有四五户都会饲养鸡鸭猪羊等家畜。 救世军名下就有一个种猪养殖场,以低价售卖猪苗,顺带普及了阉猪的技术,成功去掉了吃薯根导致的猪肉骚味。 在宴会的侧席上还有用精致银盘装着的杏仁饼干和烤点心,由真理庭真理长马德兰亲手制作。 对于马德兰来说,真理长是工作,烘焙才是生活。 乳白色的汤上躺着细碎的胡芹末与海盐胡椒碎,浓郁的香气勾人心魄。 “哎哎哎,你要往哪儿去?” 要不是翁肯拉着,一名年轻的巫师差点被那香味勾着走了。 “精神点,别让人看了咱们黑蛇湾……嘶溜……黑蛇湾人的笑话。”另一名中年巫师低声喝骂了一句。 “这就是贵族们过的生活吗?” “咱们穿这身是不是有点过于朴素了。” “看看看,他们居然有奶酪牛肉饼,我快十年没吃过牛肉了!” 由于黑蛇湾偏热带的气候,而且又是雨林沼泽密布,平原耕地较少,粮食产量很低。 想要做一些煎烤或者调味的食物,尤其是牲畜肉类与奶制品那就是难上加难。 他们吃过最好的食物,就是天女城秘党联合巫师晚宴上的奶油红汤与肉桂卷。 这放在帝国境内只是普通中产家宴的级别,在黑蛇湾已经是最高级别的晚宴了。 他们平常吃的都是各种果子冷盘与蛇肉糊糊,一年都吃不上四个热菜。 除了香料能没命地加之外,比之千河谷普通农夫的伙食都略有不足。 相比于那些青年少壮派巫师,这些秘党首领则是颇为感慨。 说实话,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去过贵族的城堡,唯一的机会,可能就是被抓住之后,押送到城堡里接受审判,然后被绞死。 可现在,他们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贵族的城堡大厅前,接受着只有贵族才能吃得上的食物。 “这真是……”光头社社内元老施林曼忍不住低叹了一声,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在热闹的大厅前议论着,三十多位主要的使团人员东看西看后,甚至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继续往里走。 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凯瑟琳先一步走来,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来得挺早啊。”凯瑟琳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将长发盘在脑后,几缕酒红色的头发从鬓边垂下,随意得有些精致。????“我们闲着无聊,就一路从入住的韦恩庄园走了过来,正好看看贞德堡的风景。”翁肯在一众黑蛇湾人里算是比较沉稳的了。 说实话,这是因为他是诺恩人,第一代眷属,是后来才加入的火焰玫瑰会。 “咳咳。”施林曼轻咳几声,“这太尴尬了,这里的礼仪是什么?宫廷礼仪还是乡俗礼仪?” “没什么要注意的,救世军又不是贵族,只要别乱搞食物,随意就行。”凯瑟琳笑着给他们解释。 “我还以为是天女城那种呢。”施林曼低声抱怨道,“您要说这个级别,我就把我的燕尾礼服和丝绸衬衣带过来了,我穿着这身站在这简直就像是小丑。” 凯瑟琳看了一眼他整整齐齐的外套和荷叶边衬衫,又看了一眼他浑身的长毛与光亮的脑门,再看看他身后穿着麻布罩袍、敞口背心、男式长裙、脸上五颜六色的同伴。 “我的错,下次一定提前通知。”凯瑟琳决定顺从他。 在凯瑟琳的带领下,黑蛇湾使团紧紧跟在后头。 他们动作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意识地排成了队伍,肩靠肩地走在格格不入的屋子里。 “凯西(凯瑟琳小名)。”露乐丝坐在苦痛修女赛菲的肩膀上,叫住了凯瑟琳,“这次的宴会都有哪些人来?” “有教皇国的一些高级僧侣,还有救世军的一些军官,然后就是库什骑士,还有卡夏郡的路德维克院长,还有就是你们了。” 凯瑟琳向他们一一介绍起晚宴的参与者:“总数不超过一百人,都是几方比较关键的核心人物。” “卡夏郡的僧侣也来了?这么巧?”翁肯眨着眼睛。 由于胡安诺是靠着若安党资助才得以上大学,所以他领导下的布拉戈修道院与若安党有一些心照不宣的合作。 尽管双方都因为此事被安上了“通巫”和“通教”的罪名,但双方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 胡安诺信徒逃跑,有时候甚至还会通过若安党的地下组织。 “我还以为只有几个小司铎呢。”露乐丝的手指把玩着白发,“真没想到路德维克能来啊。” “圣孙冕下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都有名为教会的敌人,联合才是正道。”凯瑟琳没有忘记霍恩给他任务,还是在旁敲侧击地看露乐丝的想法。 “霍恩呢?让他来见我。”露乐丝扶着赛菲的脑袋问道,“为什么不会是他来接待?人呢?” “之前不是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吗?冕下,怕场面尴尬,所以让我来缓和一下。” “这有什么尴尬的?”反倒是一旁的施林曼奇怪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施林曼说的不是假话,要是凯瑟琳不说,他们真快忘了。 对于心大的黑蛇湾人来说,这能算得上什么外交事故?又没有打起来。 两方秘党会面时,两名会首因为咸红汤还是甜红汤,当场决斗,两人都被刺穿了一个蛋蛋,这才叫外交事故。 不就把未来丈母娘抱在怀里捏了两下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和冕下说过了,可冕下不信啊。”凯瑟琳摊了摊手,“如果您执意要见他的话,他现在就在二楼,正好路德维克院长也在。” “走,带我去见他。”露乐丝言简意赅。 (本章完) 第503章 不仅是共同的敌人,更有共同的利益 第503章 不仅是共同的敌人,更有共同的利益 走进二楼的茶歇室,露乐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麦色皮肤的黑发库什青年。 他看上去大概一米七,或者不到一米七,因为他穿着厚底的靴子。 站在窗前,这位名震千河谷的圣孙妖人手中端着一个雕波浪纹铜杯,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半披肩教士服,似笑非笑。 在他对面的胡桃木软凳上,则是一位坐着的老人,骨架极大,白发苍苍,露乐丝曾经在胡安诺身边见过他。 这应该就是那位路德维克院长了。 露乐丝看到霍恩的时候,霍恩同时也看到了露乐丝。 霍恩脸皮再厚此刻都有些尴尬,露乐丝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合作伙伴,还是嘉莉的母亲。 谁知道这个小巧的萝莉会是嘉莉的母亲? 这么小的玩意儿,是怎么生出那么大的玩意儿的? 想想嘉莉的高大身材和萝莉心,以及这个萝莉身材和熟妇心,他又感觉好像合理起来了。 起码霍恩可以确定,嘉莉她爹绝对不对劲。 看到霍恩转过头,露乐丝就先开了口:“时间正好,既然要定盟约,要不现在就讨论吧,不要拖拖拉拉的。” “现在吗?”霍恩有些错愕,他的确有在今天确定核心争议的计划,但那应该放到晚宴后,有充足的时间再说。 “你不会想要把事情放到明天那么多人的会议上讨论吧?”露乐丝撑着椅子,坐在了上面,两条小腿在空中晃啊晃的。 “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教会,所以我们联合……”霍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就开始废话。 “陈词滥调我们听得够多了,你需要什么?我们能提供什么?这才是我想听的。” 露乐丝老气横秋地站在椅子上,拍拍霍恩的肩膀:“不要紧张,虽然你和嘉莉……但我们可以平辈论处的,各论各的。” 霍恩看了眼路德维克,他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整理了一下头发,霍恩放下酒杯,干脆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把原先放到晚宴后的谈话给提前。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先对着路德维克开口道: “路德维克冕下,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卡夏郡都被压迫成什么样了,还是有一群人执意反对和教会撕破脸?” “是因为教会根深蒂固,一时间人们难以忘却这种传统。”路德维克解释道。 “有这一部分原因,但从根本上说,是因为物质基础在作祟。”霍恩反驳道,“路德维克院长,我问你,卡夏郡是粮食大郡,以果园、谷物、牲畜作为主要产出,我说得对吗?” 路德维克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你们的支持者都是小农富农等自耕农,还有骑士领主,卡夏郡的工商业并不发达,主要就是靠农业产出……” 霍恩开始给路德维克分析起来。 卡夏郡和郎桑德郡还有霍塔姆郡不同,它人口不多,所以人均田地数量不少。 由于工商业并不发达,仅有小池城一个城市,工商业人口并不多。 其农业产品无法自我消化,就必须得贩卖到外面去,再换取必需的生活用品。 “胡安诺派为什么能在卡夏郡发家?” “就是因为卡夏郡与法兰接壤,可以将粮食和农副产品卖到法兰去,不需要完全依靠千河谷教会。” “为什么你们的支持者忽然站到了教会那边,反对双赢的结合?” “就是因为法兰人吃不下整个卡夏郡的粮食产出。” “如果和教会闹翻脸,和千河谷其他贵族闹翻脸,没有人买他们的粮食,他们也买不到足够的生活用品,无法盈利。” “他们生怕真的惹恼了教会,又怕阶层滑落,这才反对我们的联合。” “卡夏郡之所以犹犹豫豫左右横跳,就是因为其内部的利益纠葛在反复拉扯。” 说得口干舌燥,霍恩拿起桌子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才问道:“您觉得我说得如何?” “当然是对的,我们都能意识到,但如何解决呢?”路德维克第一次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着骇人的精光。????霍恩却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他伸手在桌子上画了一幅简易地图,标出了贞德堡与红铜要塞以及黑蛇湾的位置。 “解决方案很简单,法兰人吃不下的,运到黑蛇湾不就好了吗?”指着桌子上画出的简易地图,霍恩在红铜要塞的方位上重重点了两下。 “黑蛇湾的面积几乎是千河谷的两倍,对粮食的需求一直很大,但原先有着红铜要塞阻拦和教会封锁,所以粮食一直要靠走私。 如今我们攻陷了红铜要塞,从贞德堡到黑蛇湾的航运路线畅通无阻。 通过伊贝河,来自郎桑德郡和卡夏郡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地涌入黑蛇湾。 我敢保证,以黑蛇湾的市场绝对能吃得下我们两家的粮食产出。” 露乐丝却是不置可否地反问:“黑蛇湾也没有多余的金镑啊?粮食运进去,拿什么来换呢?” 这倒是个大问题,卡夏郡的粮食卖到外面能换来金镑,运到黑蛇湾能换来什么呢? “谁说你们没金子?你们不仅有,还有两个,一个黑金,一个白金。”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侍女就从布帷后头,取出了两个银盘。 一个装着黑色的粉末,一个装着白色的粉末。 “胡椒?香料!”露乐丝一眼就辨认出了那黑色粉末是什么,马上就想到黑蛇湾的特产香料。 香料可不是香水的制作材料,而是胡椒、肉桂、丁香、肉蔻…… 在这个调味品缺乏的年代,这些调味料几乎可以与黄金等价。 法兰王国南方的丁香走廊,原先就是一块荒凉地,就是靠着丁香贸易而崛起。 这样郎桑德郡与卡夏郡的粮食产出拉到黑蛇湾,换取当地的香料,然后再通过卡夏郡卖到法兰王国去。 香料可不是粮食这种烂大街的商品,在帝国境内绝对是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 霍恩这边还掌握着到法兰王国的官方贸易渠道,可以获得更多的优惠,到时候甚至可以弄个黑蛇湾香料公司。 靠着卖股票和证券交易募集的资金,在郎桑德郡一地,就能完成早期的工业化。 “这个怕是有点困难哦。”露乐丝下意识在胸口腰间和大腿上拍了拍,发现没有带烟叶和烟杆,啧了一声,“香料贸易在秘党间有配额的,现在都是南方的几个秘党掌控。” “粮食问题是黑蛇湾的最重要议题之一吧。”路德维克看到了前景,同样咬住不放了,“我们不是走私,有航运,距离又这么近,粮食肯定比他们多吧。” “拿政治正确去压他们,不愿意拿配额出来,就是看着黑蛇湾兄弟忍饥挨饿。”霍恩跟着出主意,“再诛心一点,还可以问,为什么同样的香料,在你这能换到更多的粮食,在他们那却要闹饥荒? 少掉的粮食到哪儿去了?是不是私吞了?这么多年,饿死害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怎么看? 我们这边还能打配合,压低粮价,亏损运营,先冲垮他们的信誉,然后收购吞并他们……” “停停停,你这么做是想看黑蛇湾打内战吗?”露乐丝敲了敲桌子,制止了霍恩的想法,“转配额要时间的,一时半会吞不下卡夏郡的粮食。” 霍恩与路德维克对视了一眼,重新坐回了座位。 “嗯……”霍恩沉吟了一会儿,“其实我们可以提供贷款,担保支付,但解决不了所有……” “你们不是还有白金吗?白金呢?我们这没有这种东西啊。” 露乐丝伸出细嫩的手指,在银盘中捏起了一小撮搓了搓,一片更细的粉末就从她的指尖落下。 霍恩的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 怪不得说是肉体向魔女呢,看着小小的,这肉身力量是真的足啊。 “您舔一下试试。” 看着露乐丝狐疑的眼神,霍恩只得亲自捏了一点洒在了嘴中,咽了下去。 露乐丝这才放了一点到舌头上舔了舔,下一秒,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 (本章完) 第504章 糖! 第504章 ! “这是?这味不对啊。”露乐丝又一次捏了一撮撒到了嘴里,“这味道,嘶,够纯的啊。” 傍晚的风吹拂着窗帘,在这间二楼的茶歇室中,郎桑德郡附近的三个话事人齐聚在圆几前。 他们各自捏了一撮放到嘴中细细品味,几人的神色中都涌现出惊喜的表情。 这太甜了,要知道,市面上纯度最高的红,都带着一丝丝苦味和齁味。 而这种绵密得如同羊绒一般,入口即化,如果不仔细品味,几乎都感受不出其中淡淡的杂质味道。 那些面包师和点心师一定会为了这种而疯狂的。 露乐丝和路德维克对视了一眼,丝毫不掩饰惊讶与好奇。 “这么白的,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虽然露乐丝惊讶于这些的白,但实际上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所谓的“白”其实是微微发黄的。 在现代的工艺中,从红黑色的原始蔗浆中提纯白有两个最关键的步骤。 第一个是吸色,就是用活性炭与吸色剂将红黑中颜色,也就是化学层面的杂质吸出。 第二个是分离蜜,就是在物理层面上,将作为蔗杂质的蜜与真正的砂(纯)分离开,要用到离心机。 第二个步骤霍恩无法完成,所以只能制作出简单版本的白砂,或者说黄砂。 可这却已经比市场上贩卖的红与黑好了无数倍。 早在一年前,霍恩还在贞德堡寄人篱下的时候,就无意中研究出了白的制作方法——史莱姆淋法。 当时他认为这种方法自己运营不来,与其压在手里,准备将其卖给大人物以换取启动资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压着压着,自己倒成了那个大人物了。 “我们管这个叫白砂,或者黄砂。”霍恩打了个响指,叫人再端来两盘黑和红,“是我研究出来的红提纯法。” “你是说要靠这个来赚钱?”露乐丝四十一岁,正是贪吃的年纪,将盘子中的白砂吃个没完。 看得霍恩都想提醒她注意蛀牙,但他还是忍住了:“你觉得我们给这个黄砂定价是多少?” “15第纳尔?” “错,12第纳尔,不管红价格多高多低,我都按红市场最高价售卖。” “为什么?”路德维克显然不理解其中的逻辑,但他不羞于向年轻人求问。 “第一,我们的制作成本远小于对方,目的是保证内部经济循环,对盈利的要求不是那么丧心病狂。 第二,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打垮帝国的高端类市场,通过宫有控股公司和法兰贸易公司收购控股制工坊和油铺子。 然后我们就能垄断帝国的高端类市场,形成类托拉斯,到那时我们就掌握了定价权,垄断才是最赚的。” 这个提议在内部研讨会上由凯瑟琳提出,且她保证靠着圣女银行可以将这个托拉斯运营良好。 对于凯瑟琳来说,这种事情她在急流市做的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用粮食从黑蛇湾换来黑,在郎桑德郡提纯加工后,通过卡夏郡卖到法兰?”路德维克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要是真的,那卡夏郡的难题立刻就解开了大半。 和香料一样,在帝国市场上都是紧俏货。 虽然没有香料那么紧俏,但绝对比粮食好卖十倍甚至是九倍。 至于盈利,美格第商会更是派专人调查研究过。 霍恩自己都买过市场上的,哪怕是最基础的黑,批发价一包大概一磅,价格都在2到6第纳尔。 而至于提纯过的红,价格就更昂贵了,差不多要10-12第纳尔,越往内陆越贵。 一加仑(约九磅)谷物都不过半个到一个第纳尔,相当于一磅等同于上百磅谷物。 如果节省点,上百磅谷物都够一家子吃一个月了。根据凯瑟琳的说法,大部分都进口自法兰南方的丁香走廊和金角湾。 但这两个地方并不出产,真正的产地有两个,一个是西边的血肉王庭,一个是绿龙林海地区。 血肉王庭能够产出红,而绿龙林海能够产出黑,目前市场九成的都是出自这两个地方。 黑蛇湾就在绿龙林海东北方,如果从地理上划分两者甚至可以算是同一区域。 既然绿龙林海可以产出生产类的作物,那么凭什么黑蛇湾不行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产的作物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空谈,但霍恩相信这种能产出这么多的作物,规模就不可能很小。 所以这肯定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生物。 “我也问过火焰玫瑰会和凯瑟琳,他们都不知道这种的来源是什么?”霍恩侧过身体,正视着眼前的白发双马尾萝莉。 白发萝莉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才开口: “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大致能猜到,不,我觉得就是这个。” 露乐丝吐出了一串奇怪的音节。 霍恩没有明白,还在疑惑地看着她。 她则解释道:“这是黑蛇湾人的土著语,意思是甜树,这是一种三到五年就能成熟的树,但树枝树叶中含有甜水。 那些土著会把树枝树叶砍下来,然后用布包住,拿石锤捶打。 将木渣和杂质过滤出去,就能得到新鲜的甜水。 甜水干涸后,就会有一层黑红色的凝固物,那个应该就是你们说的红和黑了。” 说完,她在那装着红和黑的盘子里各尝了一下:“嗯,就是这个味。” “那黑蛇湾人都能天天喝水了,为什么还会闹饥荒呢?”路德维克略有不解。 “这树很硬的,谁有那个牙口啊,必须得先放下来用石磨榨,榨完了才有甜水。 这甜水喝了以后烧嗓子,喝多了还会腹泻,不是没人试图将其作为主食。 但最后我们发现肚子还是会饿,人会手脚无力,锤不动甜树枝,然后慢慢饿死。” 吐了吐被红恶心到的舌头,露乐丝拍了拍手中的粉,喝了口红茶,整个人都窝进了软椅中。 霍恩则笑了起来,天天喝多水,不补充其他营养素,不生病才怪呢。 但他们采摘的甜树枝却是能换来粮食,这粮食吃下去可不会饿死。 10磅甜树枝,弄出来2磅黑,能换一个月的口粮,黑蛇湾人肯定愿意干啊。 “这甜树的产量如何,每年能产出多少甜树枝?每亩能种植多少甜树?”在小笔记本上记完,霍恩再次抬头,迫不及待地问道。 “带上树叶的话,每棵大概能产出个30或者35磅?反正不会低于这个数字,这玩意儿长得快,半年就长回来了。 至于每亩,我没计算过,大概三四百棵?这个得等我回去后再计算。” 在稿子上记下一个数字,霍恩将身体转向了路德维克。 “路德维克院长,你们大概每年要向莱亚教会输出多少吨,我是说多少担粮食呢?” “我没有仔细统计过,但应该在250万担上下。” 霍恩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250万担大概就是13万吨谷物,带上郎桑德郡的8万吨粮食,就是21万吨。 按照粮食和黑的价格比,黑蛇湾则需要提供能制作4200吨的原材料即可。 “4200吨,换算成黑就是8万多担,大概是800万磅的黑。”霍恩再次转向露乐丝,“你们能产出这么多的黑吗?你们有那么多甜树吗?” “黑蛇湾面积是千河谷两倍,三分之二都是森林,一亩地一年有上万磅甜树枝,你觉得呢?”露乐丝反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们有能力处理这4200吨黑吗?” (本章完) 第505章 钱! 第505章 钱! 4200吨黑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对于霍恩来说,这并非难题。 霍恩这种史莱姆汁淋法操作极其简单。 将黑用石灰水化开后,倒入史莱姆凝胶粉末,静置后不断刮取霜就能获得白。 他甚至计算过,一个20人的白工坊,每天都能提纯近八百磅也就是400千克的白。 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提纯10吨白,这10吨白按照批发价卖出去都是1000金镑的收入。 按照10磅黑提纯成6磅白的产出,这么一个工坊一个月就能消耗16.5吨的黑。 那么4200吨黑不过是25座工坊的事情,甚至还能给霍恩提供五百多个工作岗位呢。 一座白工坊,扣除人工成本、材料和损耗、运输成本,大概每年能赚取500金镑。 25座工坊相当于给霍恩增加了12500金镑的收入。 等霍恩解释一通,这俩人算是明白了霍恩这套的商业模式,粮换,换钱,然后三家各取所需。 由于霍恩研究的这种秘方,不需要多困难就能制作出上好的白,而且速度和产量都有保证。 “只是霍恩阁下,您这个设想虽然好,却还是有一个大问题。”路德维克指了指那白的盘子,“卡夏郡的农夫和领主都习惯性地卖给莱亚商人和教会了。 他们本来就抗拒你,为什么要把粮食卖给你呢?” 霍恩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叠文件,递给了路德维克: “我们根据每年的黄砂产量,给你们发放引,只要将粮食运到固定地点后,就可以根据引获得相应数量的白。 这些怎么卖,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是内部消化,还是走私,我们都不管,反正我们批发价就是12第纳尔。” 这就是促使卡夏郡的富农领主更倾向于将粮食售卖给救世军。 因为这种品质的白,转手18第纳尔都有人买,他们自然会趋之若鹜。 这必然诞生一批专门的粮商人,因为卡夏郡都是散户,没有组织车队运粮的能力。 这批粮商人就可以和救世军的圣女银行一起,组建一个千河谷白贸易公司。 霍恩能够给他们提供对法兰王国的贸易渠道,这也是当初蒙特亚克许诺给救世军的。 自然而然地,这些本地人就被绑在了救世军的战车上。 “这么做,他们就愿意加入救世军的阵营了吗?”揉着眼睛,路德维克从纸张中抬起头,显然是被这计划绕了眼。 “我就问你,假设这里有两枚金镑,哪枚龌龊?那枚高尚?”霍恩一个后仰,靠在了软垫上。 到那个时候,不管那位让布洛如何鼓吹,卡夏郡都得站在霍恩这一边。 因为霍恩带着他们赚钱,而且是之前想象不到的钱。 原先教会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后霍恩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圣国以孝治天下,以后他们都是霍孝子了,还敢把别人的牌位放到自家来拜吗? “我知道你们很多领主和农夫都不愿意出远门,没有关系,美格第商会将在卡夏各地设立据点。 领主和农夫们可以就近售卖粮食给美格第商会,当然,由于损耗,肯定会比自己去运要少赚很多。” 这是美格第商会原先的粮商业务分支,只不过从向外运粮食,变成了向内运粮食。 这千河谷白贸易公司里,还是得有自己人才靠谱。至于法兰人对大宗白交易的态度问题,凯瑟琳打出了包票表示法兰王室一定愿意。 虽然法兰王国收拢了大多数地区的财政,可却没有废除贵族及其特权,很多地方的商业和货物都是由本地贵族垄断。 像白,就是被丁香走廊的贵族们垄断了,法兰王室一定不会拒绝这笔意外之财。 说不定,他们还会帮着霍恩倾销白,甚至动用行政力量去迫使地方贵族低头呢。 将整套流程给两人复盘了一遍,两人这才弄清楚了霍恩的计划。 露乐丝的眉头就紧锁起来:“你们两个赚得盆满钵满了,我就只有粮食吗?” “不止。”霍恩摇了摇手,“你还可以把粮食往黑蛇湾内部卖嘛,况且,我还要向你们进口一样东西呢。” “什么?” “史莱姆。” 霍恩的史莱姆淋法唯一的局限就只有史莱姆的数量。 大泽乡的史莱姆肯定是无法满足接下来蓬勃发展的制行业的。 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生意谁都想干,只要千河谷的局势稳定下来,甚至不用稳定下来,都会有大把大把的富商带着钱来找霍恩的。 25座制工坊只是开始,什么时候把白价格打到有人正常开工坊亏了,那时的制工坊数量,才会逐渐稳定了下来。 更别提砂浆对史莱姆汁的消耗了。 未来可能有着上百座工坊,甚至更多,大泽乡的史莱姆全部杀光都赶不上趟。 正好黑蛇湾史莱姆泛滥成灾,霍恩计划未来在黑蛇湾开设史莱姆养殖场和史莱姆工坊,专门制作相应的凝胶和史莱姆汁。 霍恩能做到这些,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天才,而是前人的智慧。 史莱姆汁的配方,砂浆配方,史莱姆凝胶的制作方法,山铜的配方,这些都是前人想出来的。 但迫于时代局限性,才无法发挥出全力。 而霍恩数千名甚至可以发展到近万乃至数万人的炼金神甫,就是这些炼金工坊的独家保障。 一旦这些史莱姆工坊建成,东西卖给谁?不就是救世军吗? 那么霍恩又成他们的衣食父母了。 到时候就算黑蛇湾想要反对霍恩,底下人都是百万史莱姆养殖工衣食所系,反对票都投不出来。 不过眼下还是得装一装。 将自己关于史莱姆工坊的说法讲了一遍,露乐丝紧皱眉头看着他:“你这么做,不就把配方暴露了吗?你就不怕……啊,我明白了。” 霍恩含着笑,就算是配方暴露了也没有问题,别人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炼金神甫啊,更别提还有《劳工法》这柄利刃悬在脑门上呢。 在炼金工业方面,从劳动力水平和劳动力规模上来说,谁能比得过霍恩? 露乐丝意味不明地看着霍恩微笑地脸,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反正是自家女婿,若安党的这些东西到底是要交给他们的,这便宜占了就占了吧,反正都是一家人呢。 (本章完) 第506章 逐渐熟络的三方势力 第506章 逐渐熟络的三方势力 谈完了最重要的利益分割问题后,其余的关键小问题就迅速通过了。 例如双方互相开放边境和道路,巫师的登记,双方的司法范围(属地管辖,入乡随俗),统一关税等等。 露乐丝还问起了霍恩的婚姻问题,但被他用“从魔女寿命的角度,我还未成年”打发过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霍恩才突然意识到,怪不得嘉莉会说她可以保证双方子女被若安党党魁立为继承人呢。 这不就是外婆带孩子吗? 不得不说,霍恩认识的这四个魔女中,嘉莉是唯一有妈的那个。 把这些谈完,基本就只剩一些细枝末节了,例如同盟的名字。 这个无法影响大局,几人干脆决定放到明天的正式会议上去谈,剩下的就是各自回去通气和修改。 如果三方都满意的话,在正式会议后的第三天就可以签署盟约,正式建立起一个同盟了。 将胡桃木圆几上的文件整理好,各自收回包里,霍恩抬头看看墙上的摆钟,发现已经六点半了。 晚宴这个时候应该快要开始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伸了个懒腰,霍恩走到茶歇室的酒柜边,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银质的酒壶。 端着银酒壶,霍恩将三个沙漏型铜杯一字排开,给三人各倒了一杯。 路德维克率先拿起,而露乐丝虽然看着年纪小,私下里烟酒都来的,自然是娴熟地端起酒杯。 她看着铜杯中荡漾的琥珀色酒液,闻了闻,却不是熟悉的香味:“这是?” “苹果酒。”霍恩端起酒杯,“我们救世军不太爱喝葡萄酒,喜欢苹果酒,在重要场合都是用苹果酒代替葡萄酒。 当然,我们并不禁止别人喝,如果您想要葡萄酒的话,我现在就叫人给您送来。” “不用了,苹果酒就很好。”露乐丝端着酒杯,站在座椅上,刚好与其余两人的视线平齐。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霍恩率先发表了祝酒词,然后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 “太香了,而且一点苦味都没有。”将一块拔丝薯根塞入嘴中,一名青年巫师还想再吃,却被同伴敲了一下脑袋。 “我真不敢相信,雅姆。”虽然热弗鲁瓦不是龙语学者同盟的成员,两者作为黑蛇湾北部郡的秘党,关系还算密切。 眼巴巴地看着热弗鲁瓦手中的拔丝薯根,雅姆反问:“怎么了?” “今天可是无限畅吃,你不去吃肉和奶酪,居然在这里吃薯根?”将薯根放下,热弗鲁瓦拽着雅姆的胳膊,硬生生将其拖到了另一边的桌席上。 “拿,吃,不吃主食一样能吃饱。” 长桌上铺着红白方格桌布,蔬菜和鲜摆在桌子的中间,末尾则是木桶装的啤酒。 木盘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焦蛋挞,甜腻的香气直冲雅姆的脑门。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餐具,酥脆的猪肘子、琥珀红的圣孙烤鸭和一大锅浓郁的奶油蘑菇汤,雅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去拿点酒,咱们在那边的圆桌汇合。”热弗鲁瓦指着柱子边,一群秘党成员汇集地说道。 拿着餐盘在桌边走了一圈,看着还是用蜂窝煤加热的炉子,却不知道该吃什么。 “不知道吃什么的话,我建议你试试圣孙烤鸭。” 颇为内向的学者型巫师雅姆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冒昧了,我是黑帽战团第五军团长朱尔丹。”将木夹子放在了盘子上,朱尔丹向雅姆伸出了手。 等到热弗鲁瓦夹着好几瓶酒回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原先秘党成员汇聚之处已经坐满了军官与秘党分子。 秘党分子们大多都是粗人,和那些僧侣谈不来,反倒和这些军官能玩到一块去。 尤其是这些军官们还带来了纸牌和酒,很快秘党和军官的喧闹声,都快压过了演奏的乐队。 看着那边的唾沫横飞,纸牌乱响,马丁无奈地摇摇头。 “走,我们去那边。” 拽着格兰普文还有几名布拉戈僧侣,他们走到更清净的窗边,正好能看看窗外浓郁美好的夜色。 在窗边清净的地方,早就聚集了一批人。 这些人身披制式的教士袍,手持酒杯,低声地交谈着在郎桑德郡的所见所闻。 他们都是新晋高级僧侣,很多都是第一批被布拉戈修道院支援来的。 他们很多人学识并不如这第二批,可现在却享受着更好的待遇,更优越的地位,这让很多新僧侣都红了眼。 不要以为胡安诺派所有僧侣都是完全一心为信民,他们同样有利益上的追求,只不过教会无法满足而已。僧侣们与商人们混在一起,秘党们与军官们混在一起。 双方之间就像是有一条红线,泾渭分明。 举办这场宴会的一部分意义就是让救世军内部与这些未来同僚们先认识认识。 霍恩还邀请了一些心思剔透的商人加入,让他们充当润滑剂和调节者,尽量烘托宴会的热烈氛围。 凯瑟琳身边就围了一批,只不过他们不是来调节气氛的,而是来报告的。 “4000双军靴,4000双行军鞋,你们到现在只交付了三分之一?”凯瑟琳的眼睛猛地眯了一下,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发怒的征兆。 “殿下,我们办不到啊。” “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只要你们通力合作,就一定能办到!” “我们的确有困难……” “什么困难,说出来四个。” 几名皮革行会的商人与鞋匠行会的商人低头互相侧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够了,你们再敢玩弄那些小心思,我会让你们在一年内破产,把你们的家底全部掏光,让你们全家都去流浪。”凯瑟琳面容优雅,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这可不是什么虚言,当初在急流市的时候,凯瑟琳就是靠着内部交易和操控期货,将好几个不听话的工匠大师和富商送去当了流民。 贞德堡的行会本来在霍恩面前就没什么牌面,更不敢反抗了。 霍恩需要行会,只是因为救世军暂时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的工匠活动。 其中有很多生产上下游以及供货的门道,高级僧侣们还在学习。 就算霍恩抄他们的家,很多资产都是查不出来的,甚至会导致整个工商业的大混乱。 凯瑟琳就不同了,她就是混行会寡头起家的。 不仅能对行会和寡头资产做到手术刀般精准切割,还可以调集人手取代当地工匠一段时间。 眼看着工作被抢,工匠们是不可能继续跟着这些行会寡头搞罢工或非暴力不合作的。 目前凯瑟琳没有对这些行会下手,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目前还能用,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纠葛,有什么行会的规矩,无所谓,你们没完成订单,就是挑战我的权威。 我就一个要求,冬天之前交付全部,没有借口,别有侥幸的想法,我只告诉你们一点——伊贝河冬天的河水可是很冷的哦。” 看到同伴肩头草籽中升起的小芽,几名行会商人咽了口口水,噤若寒蝉地点了点头。 “你们明白就好,先失陪一下。”优雅地举了举酒杯,凯瑟琳威胁完几人,便带着笑意,朝着门边的路德维克走去。 正好遇到了,凯瑟琳还有几个关于卡夏郡粮食的问题想要问一问。 可她还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了,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一处柱子旁,女性凝视着前面的两个老男人。 夜风从门缝中吹过,除了带来秋日夜里的凉爽气息,还带来了两人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你没有权力自己一个人决定所有事……这件事起码要得到大多数修会会长的同意……” “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和黑蛇湾的巫师明目张胆地合作吗?……我们到底是修道院还是秘党?” “我们是与救世军合作,救世军才是与秘党合作。” “救世军就是秘党!你不允许这么做!” “让布洛,我才是布拉戈修道院的院长!” “路德维克,你会后悔的!” 看着摔门而去的让布洛,路德维克脸上的五官都要挤在了一块。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又追了上去。 挑了挑眉毛,凯瑟琳站在柱子后头,叫来了一旁的侍从:“你是契卡对吧?” “我?”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契卡。”凯瑟琳直接打断了这侍从的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冕下说一声,这是要紧事情。” “……是,圣女殿下。” (本章完) 第507章 同盟的名字是 第507章 同盟的名字是—— 在晚宴过后,休息了一天,便是三方会谈的正式开始。 在原先的贞德堡教堂大厅,坐满了各方使团和救世军僧侣。 在立柱组成的大厅下,长凳上都是穿着蓝染织布的,织锦缎的,破烂麻布甚至不穿衣服用毛遮蔽身体的。 作为这场会谈的主持人,马德兰一项一项地宣布着决议。 大部分都是三五分钟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毕竟晚宴后的一天,就是留给霍恩、路德维克和露乐丝的沟通时间。 于是穹顶之下反复回荡着: “油贸易协议。”“通过!” “开放边境协议。”“赞同!” 在解决了最主要的问题后,剩下的就是细枝末节,比如旗帜、名字、称呼一类的。 为了让这些在场的人们有一点参与感,救世军直接向在场的众人征集名字。 “第一要凸显我们的同盟性质,第二我们是国教正统,得是神圣正义光明的,第三就是要显示我们反抗教会的决心。”霍恩朝着热情洋溢的人群喊道。 “最好还要有宣传我们实力的效果。”马德兰作为真理长还跟着补充了一句。 马德兰话音未落,鲁迪洛就高高举起了手:“无敌神圣战士联盟。” 马德兰直接忽略了他,朝着其余的人问道:“谁先当第一个,有谁来说第一个吗?” “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叫反教会联盟得了。”一个不耐烦的僧侣高声喊道。 “我们因为反对教会而聚集在一起,不如直白一点,就叫做狗日的教会同盟。”来自若安党的秘党巫师热弗鲁瓦率先站起来提议。 这个点子显然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人们纷纷抱怨起来。 “太粗俗了……” “没有突出我们是国教正统的特点啊。” “对啊,起码得有个代表神圣的符号吧?” “那,屮你马的教会同盟?”热弗鲁瓦贴心地在组织名字里增加了神圣的符号“屮”。 “不行,这会产生断句的问题。”马上就有布拉戈僧侣站起来反对,“屮的到底是教会还是教会同盟?那不成自己屮自己了吗?” “那你又有何高见呢?”热弗鲁瓦不满地反问。 “我们在这里制定了贞德堡-长堤城协议,我们应该叫协约国才对。”那名布拉戈僧侣昂首说道。 霍恩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反对。 好在马上就有一名救世军的神甫反驳:“协约国已经有了,是一个兽化人王国同盟的名字。” “重名了?嘶,那太可惜了。”那布拉戈僧侣惊愕道,旋即眨了眨眼睛,无奈地咬着手指重新坐下。 霍恩则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选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 “我有一个提议。”此时的布萨克忽然站起身,“你们看,我们都是因为反抗教会而聚集在一起的,雪莱城、圣械廷和长堤城在地图是一道弧线。 那这样的话,干脆我们叫做神圣反抗之弧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神圣反抗之弧? 霍恩摸了摸下巴,这听起来倒是一个好名字,就是总感觉在什么地方听过。 “感觉这个名字不错,您觉得呢?”霍恩侧头对着无聊打哈欠的露乐丝说道。 “我觉得浪费时间,你说一个,大家都遵从不好吗?”露乐丝口中吐出了一个烟圈。 她喜爱抽烟不完全是因为烟瘾,更有缓解神经和大脑的作用。 毕竟年纪一大,法力对魔女身体的压迫就会变得越来越重。 实际上,魔女们的寿命迄今都没有发现终点,因为在自然死亡前,发觉自身疯狂无法控制的时候,她们就会主动结束生命。 或者去教会的地盘大闹一场。 “自己起的名字,自己都赞同的名字,才有认同感嘛。”霍恩知道露乐丝向来是一言堂,并不多言语。 “反抗之弧是个好名字。” “反正比先前那两个好多了。” 场下很多僧侣都是一片赞扬之声。 “我觉得不行,咱们现在只有三方,还能是弧线,以后要是加入的多了,那不成波浪线了?”杰什卡忽然站起来反驳道。 自从当初布萨克阻止杰什卡授勋后,两人就一直不对付,动辄互相找茬闹不痛快。 “暂定名嘛,以后有了其他的再说。”布萨克跟着冷笑起来。 “哼,谁说是三方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布洛翘着二郎腿,“只有秘党和救世军而已,叫神圣直线好了。” 会场刷地一下冷了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在那个说话的胖僧侣身上。“让布洛!”路德维克忽然站起,从台上小跑到他身边,提起了他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拎了起来。 “放开我,路德维克,你还把我当朋友吗?”让布洛口水横飞,可路德维克却是不管不顾,拽着让布洛就出了会场。 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霍恩和路德维克身上来回转移。 “没事,技术性调整,你们接着讨论,接着说。”霍恩不动声色地站起,装作去上厕所的样子。 却从圣临厅两侧的小厅绕到了外面的小园,而路德维克则刚刚将让布洛塞进马车里送走。 路德维克一回头,却在圃后头看到了霍恩走出的身形。 “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要撕毁协议?” “不不不,只不过要多走一个流程。”路德维克看看明媚的阳光,“阁下,能陪我走一走吗?” “当然。”霍恩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踩着青绿的草皮,在小园中漫步起来。 两人漫步在蜜蜂飞舞的园中,路德维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起来:“布拉戈修道院不是一个修道院,而是一个修会集合……” 布拉戈修道院是整个卡夏郡修道院的集合体,其中包含三十三个修道院,分布于卡夏郡全部四个乡。 按照胡安诺留下的制度,以乡为划分,从各地修道院中选出一到两名德高望重的修士。 任何修道院代表或座堂僧侣,也就是在布拉戈修道院担任主要圣职的修士,都可以发动表决,通过投票来决定是否要通过某项决议。 如今让布洛作为座堂僧侣以及修道院的二号人物,当然可以实行这项权利。 以路德维克的威望,他完全可以劝服大多数的修道院院长,而让布洛在人缘和威望上显然差了一筹。 “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霍恩还是想不明白,“这不是白做无用功吗?” 路德维克忍不住苦笑:“让布洛本来就对咱们的联合持反对意见,他认为卡夏郡人还是要同教会做生意的。” “哦,我明白了,他是认为反抗只是为了表明态度,是罢工,教会还是代表着正统?”霍恩差不多猜出了让布洛的态度。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路德维克有粗壮的手指揉着太阳穴,“我们本来说好了,无论做出任何决定,都要和他一起,哪怕他不同意。 可我之前太过心急,直接越过他和你们达成了协议,本来想瞒着他的,等生米果煮成热粥了再说。 但不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了,他当面找我对峙,我只能和盘托出,他指责我违背了约定,最后不欢而散。” 有人透露了消息,就在这两天的时间? 眼皮抬起,霍恩眉毛颤动了一下,却又迅速恢复正常。 站在他对面地路德维克却忽然汗毛乍立,仿佛眼前的这个矮个青年刚刚有一瞬间变成了一头吃人的老虎。 抬起头,霍恩微笑的脸上带着几分狐疑:“您的威望都压不过他?” “这件事又是我背誓在先,他占着理。”路德维克无力地靠在雕石柱上,“我们从二十来岁就在一起厮混,我的威望在他那算什么?” 这下就又多生事端了啊,这么一拖,一来一回又是半年过去了。 霍恩甚至忍不住想到,干脆把他暗杀了得了。 只不过这位老僧侣毕竟是胡安诺的元老级元老,被人杀死在自己的领地上,对救世军的信誉绝对是重大打击。 这还是在他明显反对救世军的情况下,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了。 “你能劝服他吗?” “他既迂腐又固执,跟胡安诺都经常争吵闹脾气,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劝不了的。” 路德维克真诚地向霍恩鞠了一躬,把霍恩吓了一跳。 “这的确是我的失误,您想要任何补偿都可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霍恩还能说些什么呢:“好吧,那你们先签订那些最基础的,比如开放边境什么的,然后先以加盟观察者的身份进入同盟吧。” 商量好了善后的事宜,路德维克和霍恩联袂返回。 刚一落座,旁边的马德兰就笑嘻嘻向着霍恩报喜: “冕下,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选出了一个好名字了,既有寓意又朗朗上口。” “哦,是什么很有寓意的名字?”重新坐在了长桌前,霍恩笑着问四周。 这个名字显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没有人出言反对。 布萨克清了清嗓子,站起了身:“龙语学者会的克尔本学士说,如果以太阳东升西落的轨迹为横轴,那么长堤城和圣械廷几乎就在一条垂直于横轴的竖轴上。 我们认为,这并非一条普通的直线,而是一条可以向外延伸和扩张的直线。 它是卷起风暴的暴风眼,是所有反抗教会者的聚集地,或者说是圆球的轴心。 所以,我们一致认同,就叫——神圣轴心!” (本章完) 第508章 神圣轴心阵营 第508章 神圣轴心阵营 帝国历1445年11月1日,神圣轴心阵营正式在贞德堡宣布成立。 除了黑蛇湾北部郡的六个秘党外,还有布拉戈修道院以特邀观察员的身份加入。 看着手中刚刚印刷好的神圣轴心协议书,霍恩一时间五味杂陈。 如今已经是秋末时节,带着寒意的风从四瓣齿轮型窗中吹入,将桌子上堆积的文件吹得摇摇欲坠。 脱掉了秋日的薄绒外套,霍恩换上了粗呢的黑色茄肯常服。 这种衣服对于这个时代的审美来说,过于朴素,与救世军军队中的常服颇为类似。 对于霍恩来说,他更加喜欢这种没有太多红配绿哨风格的衣服。 在贞德堡市民们的解答里,却是为了表示对战争的决心,一年四季都在穿军服。 但霍恩却要对此叫冤,这可不是致敬,他在正式外交场合是穿正式服装的。 “拉费尔,你去把窗关一下。” “好的,冕下。” 正在旁边削羽毛笔的拉费尔从门边站起身,合上了圣临厅的窗户。 还没等拉费尔坐好,霍恩便又开口叫他过来:“拉费尔,这两天里,我们的几位合作伙伴都过得如何?” “火焰玫瑰会、龙语学者会和光头社都去秋暮岛了。”拉费尔立刻回答,“苦痛僧侣团要保护露乐丝阁下返程,目前还在贞德堡,一直跟着凯瑟琳阁下到处游览。” “那布拉戈僧侣团那边呢?” “一直闭门不出,不过我们在他们所住的莫尔庄园附近抓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吉洛有八成的把握,确定他们就是猎魔人。”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好转啊,明天他们就要返回了,希望能在明年三月前解决纠纷吧。”霍恩将后脑靠在椅子靠背的软垫上,“泄密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排查,一些有嫌疑的人我们已经监视了起来,但没有抓捕,避免打草惊蛇。” “抓抓紧,最好在年前确定,尽快落实一下。” “是,冕下,我这就去守夜人所。”向霍恩行了一礼,拉费尔小跑着出了书房的门。 望着拉费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霍恩抬起头,凝视层层叠叠几何图案的天板,自嘲般笑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保证对领地的有效管辖,他不得不吸纳了大量前本地僧侣和市民进入政府。 和那些打过帕维亚之战的抗压老玩家不同,这些后来加入,甚至是以改造战俘形态加入的人立场就不如先前的人坚定。 有些人的觉悟甚至还不如后来加入的布拉戈僧侣们。 倒不是霍恩没有那么多可以管理政府的可靠人才,而是这些人都在军队中。 为了保证军队的可靠,就只能暂时舍弃一下政府的可靠了。 等未来局势稳定了,霍恩大概要清洗一批人,换上更加可靠的军队出身的行政修士。 掏出笔,在随身的小笔记本上记了一下,他伸了个懒腰,重新将视线放回了桌子上的协议书。 这就是霍恩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外交成果,救世军的理论边界已经深入了黑蛇湾北部郡。 根据《1445贞德堡-长堤城协议》,救世军将在一年内沿着伊贝河修建六个商埠和货运码头,并拓宽部分河道。 同时救世军也会在红铜要塞遗址上,建立甜树枝压榨工坊,制取最初始版本的黑,然后向着北方运输。 未来的制业中心大概会落在贞德堡附近。 一是这里河运方便,适合大宗黑与粮食交易,二是这里是救世军统治核心,效率会比其他地方高得多。此外,霍恩还特意设置了神圣轴心下的炼金开发局。 像火焰玫瑰会的电金技术,光头社的怪物饲养技术,若安党的砂浆和山铜技术,以及一系列炼金药剂的配方,都在开发行列。 炼金开发局将和圣械廷的皇家自然神学院合作,在秋暮岛帕拉河西岸设置专门的研究所与炼金学院,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这一职务的正局长由龙语学者克尔本学士担任,而副职则由哈尔金兼任。 在露乐丝的要求下,霍恩将会派遣一批军官进入黑蛇湾,帮助他们训练军队。 一批黑蛇湾人则同样要送到救世军的军队中服役和训练,并就读军官学校(圣丹吉学院)。 同时,作为特邀观察员的布拉戈修道院还提供了一大批新鲜出炉的僧侣与修女。 在秋暮岛进行为期一到三个月的进修后,他们将会正式进入救世军的政府体系。 如此一来,大的框架就搭建起来了。 轻工业上,有食品加工业的,有纺织业的卷轴纺布,有印刷行业的活字和油墨。 重工业上,却是有些匮乏,因为霍恩手中称得上重工业的,恐怕就只有山铜和砂浆。 钢铁方面虽然有让娜的闪电精炼法,能够把粗铁炼成钢,但她只有一个人到底炼不出多少。 如何发展钢铁冶炼方面的科技,一直是霍恩科技规划的重中之重。 他拉拢矮人时,就曾经问过他们有没有这种技术,答案是“要是有,我们矮人还会像今天这个样子吗?” 他这次和黑蛇湾联合,就试图询问有没有相关的炼金技术。 露乐丝除了提出多找几个闪电塑能巫师外,的确没有别的炼金或法术技术。 毕竟黑蛇湾也不是铁矿产地,他们也要靠进口呢。 于是在救世军最重要的重工业——钢铁产业上,霍恩撞了个满头包。 要知道,霍恩扩军同样要跟上大量的军械和盔甲,这些武器装备都需要钢铁产业。 哪怕是以目前的产能,目前马约镇矿山的产出都有些跟不上霍恩的需求了。 所以不得不从外面走私一部分铁锭来满足需求。 尽管目前救世军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但以目前千河谷教会的控制力和骑枪队就食带来的混乱效应,想要走私并不是难事。 只要不是大宗商品,双方的边境线上就跟筛子似的,随便贿赂一个巡逻队长,就可以将粮食和物资运给霍塔姆郡的圣孙义军。 更别提走私个几千磅的铁锭了。 缺点就是太贵了,导致铁器制作成本直线上升,几乎都被军方吞走了产能,在民间甚至不得不搞配给制。 千河谷南方确实没什么好铁矿,好铁矿都在北方的北芒德郡和上瑞佛郡去了。 为今之计恐怕就只有和北方的墨莉雅提接上头再说了,反正靠着先进的生产关系,霍恩都能保证钢铁产量比帝国同样的工坊多。 半年的休整,救世军哪怕不顺利都应该已经练好了兵,那么就该到战场上见见真章了。 拿起拉费尔刚刚削好的鹅毛笔,霍恩郑重其事地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串单词。 “夏季大反攻!” (本章完) 第509章 停止呼吸 第509章 停止呼吸 在急流市城郊的大道上,被三队骑兵和武装僧侣前后护卫着,一辆加装了防弩草席和网布的坚固马车缓缓行驶着。 这自然是路德维克和让布洛一行人,只不过他们将马丁留在了贞德堡作为联络人。 他们刚刚从急流市出来,要在太阳落山前,到达码头,坐船前往小池城。 路德维克预计要在那里举办修道院大会,来解决让布洛和他的争端。 闹矛盾的两人一路从贞德堡吵到了急流市,甚至到现在还在争吵。 “我们已经和教廷撕破脸了,教廷的大军时刻会打来。” “我们没有撕破脸,布拉戈修道院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教廷开过战,小池城那是民间的自发行为。” “我们需要救世军的军队啊,你就不怕孔岱亲王打过来吗?” “教廷对修会出手,疯了吗?”让布洛仍旧梗着脖子,“不怕帝国那么多修会修道院跟教廷翻脸?” 这在先前的教廷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 当初第二次夺回旧土战争期间,也就是库什人迁徙到千河谷的时间点,圣座城教廷就爆发过大分裂。 各地修道院和教会各自为政,修士与教士混杂,主教和修道院长们几乎完全脱离教皇和国王而行动。 他们和下级军阀联合,拥有庞大的常备军,甚至能自行宣战和媾和。 这场混乱持续了足足六十年,而且愈演愈烈,要不是吸血鬼渡海而来,估计又是一场堪比大内战的黑暗时期。 目前虽然教廷分裂成了南北两个,可修会和修道士们却仍然是一个联合体。 将斗争约束在上层,尽量斗而不破是千百年来教士们珍贵的政治共识。 让布洛自信孔岱亲王绝对不敢冒修会之大不韪对他动手,就算他有这个意思,主教和修道院们也会劝阻。 只要布拉戈修道院这枚鸡蛋上没有缝,那么孔岱亲王就不会对他们伸手。 在他看来,路德维克的行为就是明目张胆在鸡蛋上裂了一条缝。 “他们怎么不敢了?他们都敢把胡安诺烧死了,得到任何惩罚了吗?” “怎么没有?康斯坦斯就因为修道士们的阻拦,到现在都还没能得到红衣主教的位置,并且一辈子都别想得到。”让布洛昂起脑袋,“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胡安诺丢的可是命,可失去的不过是一个红衣主教的位置罢了。”路德维克皱着眉头回击。 “我一开始就说不要和秘党搅和在一块,他不听我的。”想起胡安诺的事情,让布洛同样恼火,“再说了,他想出来随时都能出来,他只是偏要合法地出来而已。” “那不一样。”路德维克长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会强行推行和救世军的合作的,你搞这么一茬有什么用呢?” “有用啊。” “那你要如何?” “我要用我的真理说服你和其他修道院长。”让布洛看看外面昏暗的晚阳天色,挺直了腰板道。 路德维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说就说吧。” 让布洛遂了意,忍不住轻咳一声:“圣主在上……单就从这教义上来说吧……有些东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路德维克则把脑袋靠在马车边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窗外张望。 在让布洛的念经声中,路德维克的眼皮越来越沉,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两眼忽然瞪圆了。 “停车,马上停车!” 让布洛还在喋喋不休,却被路德维克一声大叫吓了一跳。 可他扭头看去,却发现路德维克丝毫没有在听自己说话,而是抻着脖子,马车外看去。 让布洛凑近,才看到马车外正有一群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将一名脏兮兮的小女孩围在中间。 小女孩的围裙下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右腿,一根拐杖在这些小男孩手中丢来丢去,惹得她委屈地啜泣。 “你干什么去?” 见到路德维克喊停马车后,推开车门就想下去,让布洛一把拽住了路德维克的衣服下摆。 他一眼就认出是路德维克的老毛病犯了。 路德维克扶着车门的门框:“我去看看那个断腿的孩子,把这些小混蛋给赶走。” “那你自己去什么?”让布洛依旧拉着路德维克的衣服,“叫马夫和武装僧侣去不就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主持正义也算是浪费时间吗?” “行,你正义,我卑贱,行了吧?”怒哼一声,还在气头上的让布洛撤开了拉着路德维克衣角的手。 路德维克跳下马车,捡起一根树枝,朝着那群男孩们冲了过去:“滚开,滚开,你们这群小混蛋!” 武装僧侣们警惕地握着短柄链锤紧跟其后。 见到有大人来了,这群男孩啊呀一声,丢了拐杖立刻作鸟兽散了。 只留下那个头发如鸟窝般乱糟糟的小女孩在原地,她瘫坐在地上,背对着路德维克,仍然在捂着脸哭泣。 向来威严的路德维克脸上闪过一抹疼惜和温情,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蹲下身子,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被赶跑了。”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那女孩立刻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连忙环住女孩干瘦的身体,路德维克将她抱到怀中:“好了好了,别哭了,爷爷带你去吃……” 路德维克安慰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胸口传来,他眼前远山后的夕阳出现了重影,树木、石块、大地,所有的一切边缘都开始模糊。 他低头,一柄闪着绿色反光的匕首从胸口插入,精准地捅入了心脏之中。 “你,你根本不是……” 女孩放开了捂脸的手,路德维克终于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一张稚气的脸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成年女性的面容。 这哪儿是小女孩,分明是一个成年的女侏儒! 她枯槁的面孔上浮现出狰狞而狡诈的笑容,还在用力地转动手中的匕首。 “滚开,卑鄙的教廷走狗!”捏住她纤细的手腕,路德维克怒吼一声,反手就将她丢了出去。 那女侏儒被狠狠地砸在了岩石上,甚至被砸得弹起,凌空喷出了一道血箭,才软软地滚落在地上。 路德维克还想追击,可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呼吸急促而沉重,只迈出一步就咚地倒在了地上。 “路德维克!哎!”让布洛哐当一声从马车上挤了下来,甚至把车门都挤掉了。 他太过着急,下车时没注意,以至于一不小心脸朝下,撞在了地上。 可让布洛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提起袍子就跑到了路德维克身边。 他看看那小女孩,看看路德维克胸口的匕首,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告诉你别下车,别下车,你就偏要下,我说什么来着?啊?我是不是对的?” 路德维克想要呼喊、挣扎,力量却从他健壮的身躯中迅速流逝。 毒素染黑了一条条血管,两名僧侣手忙脚乱地在额头上涂抹圣油,一道道神术和赐福的光焰落在路德维克身上。 可刺杀者早有准备,这种毒素会凝固血管和血液,毒素可以清除,可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路德维克,路德维克,你把眼睛睁开,用神术呢,你,你,你死不了……路德维克?你,你和胡安诺都死了,我怎么办啊?” 看着被夕阳染红的一切,路德维克张大了嘴巴,想要回答他,却说不出话来。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起,他朝着北边猛地伸出一指,仿佛在对谁的胸膛刺出这愤怒的一剑。 他的全身都被夕阳光染成了金色,有一个瞬间,让布洛都把他眼成了一座金色的雕像。 维持着这个姿势大概两三秒,路德维克在一个瞬间仿佛忽然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轰然倒塌在青草地上。 “不一定是教廷啊,他们不敢的……路德维克?路德维克!” 让布洛的身体颤抖起来,他咬着牙伸手在路德维克的鼻端探了探。 过了几秒,他像是触电一般弹起,然后整个人都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圆瞪着双眼的路德维克,遥望着金蓝双色的天空。 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本章完) 第510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第510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躺在床上,霍恩看了床帏的幔布看了快十分钟了。 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时的习惯,回忆和复盘一下最近的得失。 距离路德维克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如果没出错的话,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坐上了去卡夏郡的船。 如果更顺利的话,那么在新元节之前,他们内部的表决就可以完成。 作为联络人的马丁在接收到路德维克的亲笔信后,就能作为全权代表,在《神圣轴心协约》上签字了。 就是不知道千河谷教会那边会做出什么反应啊。 搓了搓眼屎,随手弹飞出去,霍恩侧身起床。 砖石结构的墙壁上安装了木质的镶板,靠近床的一侧放着一张厚重的胡桃木衣柜,踢脚线则贴了一层波浪流线型的雕刻砖。 这里是霍恩在贞德堡的宅院,原先是库什公爵与情人私会的别院。 后来经过救世军的改建,增加了一系列的便利设施后就成为了霍恩的住宅。 光着脚踩上地毯,霍恩来到窗户边,拧开了镶嵌在墙上的水龙头。 水流哗啦啦地落下,他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将残存的睡意驱散干净。 去年的今天,他还在用小溪里的冷水洗脸。 而现在,却能够站在温暖的地毯上,在大理石洗涤槽前洗漱。 不过这黄铜水管可不是什么发条高科技,没有自来,全靠人工。 霍恩在三楼装了一个水箱,宪兵们每天用滑轮把水提上去,倒入水箱中。 然后再投入净水药剂和史莱姆凝胶,对其进行消毒和凝聚沉淀物,就有了这种如同现代化的“自来水”体系。 擦干脸,穿好衣服和鞋子,霍恩便一把打开了卧室的大门。 “嗯~” 门刚打开,一股冷风便吹着一声娇媚慵懒的轻哼拂过霍恩的脸庞。 走廊上,凯瑟琳正张大了绛红色的小嘴,打着哈欠。 穿着一身直到小腿肚子的丝质睡裙,手掌交叉从脑后伸直,纤白的手指还带起了几缕酒红色的蜷曲头发。 由于挺起了腰背,凯瑟琳胸口凸显出鲜明的圆弧线,睡裙紧绷在她身上,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从裙子里蹦出来。 因为那两团肉的存在,睡裙的下摆甚至被带着拉到了膝盖的位置。 “早上好。” 凯瑟琳整个人向前挺了一下,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霍恩赶紧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了过来:“看路看路,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慌乱地把卡在南半球下面的衣服扯平,凯瑟琳耳朵尖隐隐飘出了几朵粉色。 “好像你知道我平时什么时候起床一样。”霍恩含着笑,“我平常都是这个时候起的,你是老年人,觉多我理解。” “老年人?!”瞪着眼睛,凯瑟琳额头上冒出了青色的脉络,她咬了咬嘴唇,强行压下了怒气。 反正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了…… 和霍恩兄妹俩不同,凯瑟琳最爱睡懒觉,每天都是九、十点才醒。 今天这才六点多就醒了,是因为她结束了在教皇国的培训和观政,即将带着一批班底返回急流市。 而出发的日期,就是今天中午。 她将和第一批运送物资的驳船一起返程。 如今贞德堡运河上已经停留了十四艘内河驳船,满载着近300吨的砂浆、粮食、石砖和木材。 这个数量的驳船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霍恩给小池城和急流市都下了造船的订单,总计36艘排水30-50吨的内河驳船,一共5200金镑。 贞德堡是没有船坞的,也没有造船行会和相关的技术,只能从外面进口。 未来的伊贝河和瑙安河河道上将满是运载着粮食、建材和的商船。 有着这么四通八达的河道,如何便利的河流条件千河谷却如此贫穷实在是不太合理。 霍恩甚至考虑要不要拓宽河道,把大泽乡的水引出来一点。 扶着雕的楼梯,低着头下楼的霍恩,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凯瑟琳逐渐复杂的眼神。 还没到一楼,霍恩便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 从楼梯下来便是一楼的餐厅,阿尔们和几个孩儿军正在摆放餐盘。 由于公爵的器皿不是拿去卖掉换军饷了,就是被收起来用作宴会了,哪怕是霍恩用的都是陶碗和锡盘。 “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才下楼梯,霍恩闻着味就拐了个弯,钻到了另一边的厨房里。 在一楼餐厅的边上,霍恩拆掉了墙壁,用砂浆石柱代替,弄出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 壁炉上水壶咕噜咕噜煮着热水,陶壶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而头戴三角巾的让娜正和几个孩儿军一起忙活着。让娜此时已经练习呼吸法和骑术归来,甚至还有空洗了个澡。 “罐焖杂碎,煎菜肉饼,嗯还有,米果薯根粥,你的发明。”让娜头也不抬地翻动着肉饼。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碘着肚子站在厨房中央,霍恩拿起了一个锅铲,“我来助你。” “你确定?”让娜乜了他一眼,“那你把碎芹末倒到焖罐里去,我抽不出手了。” 来到灶台前,看着装在两个盘子里一模一样的青色碎块,霍恩陷入了沉思。 “认得出来是哪个吗?” 霍恩沉吟半秒,指了其中一个:“这个?” 旁边的凯瑟琳看不下去了,从墙上摘下了围裙,将另一盘蔬菜末倒入了罐子中:“还是我来帮你吧。” “我本来想选这个的,最后一秒犹豫了。”霍恩懊恼地摇摇头,转身就返回了餐厅。 不过他才出了厨房的门,又返身回来:“你们好好相处,最后一天了,别打架哦。” “知道了。” “放心吧。” 两人齐齐回答道,然后便开始分工炮制。 “罐子火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这样正好。” 虽然只是正常的对话,但其余几个厨房里的孩儿军都觉得后脖颈一寒。 “黄油递给我一下。” “好,你需要蜂蜜吗?” “不用。” “不用蜂蜜……行吧。” “这是粥,不需要蜂蜜,你怎么不往里头加奶酪呢。” “我就是这么一说,别发那么大的火啊。”放下了蜂蜜的罐子,凯瑟琳举起双手,脸上仍旧挂着优雅和煦的微笑。 让娜哼了一声,打开了焖罐杂碎闻了一闻:“好了,中午晚上热一热还能吃……你又要发表什么大小姐的意见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从你的眼神里感受到了。” “这太荒谬了,你是墨莉雅提吗?” “什么墨莉雅提?”让娜皱起了眉毛。 自知说漏了好闺蜜的法术,凯瑟琳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不明白,咱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冲突吧?为什么非要针锋相对呢?” “是你先的。” “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是很友好的啊,我们都是魔女,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排挤我?” “因为你老是这样,还有这样。” 看着让娜别扭地模仿她的动作,凯瑟琳先是皱着眉沉思,随后绷不住地笑了:“……啊,我明白了,你觉得我在勾引你的冕下吗?” 让娜的脸上飘起一团红晕,可还是在犟嘴:“跟哥哥没有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大小姐做派。” “那位狼女的大小姐做派可比我足多了,怎么没见你讨厌她呢?” 让娜没有说话,只是搅动着陶罐中的牛羊杂碎。 相对于心思玲珑的老阿姨凯瑟琳,十七岁的让娜虽然已经能睥睨战场,有着“野兽般的心境与智慧”(霍恩评语)。 从个人情感来说,她仍旧是圣质如初,甚至还有点懵懂少女的味道。 她其实是从直觉上感觉到不对劲,真要让她说理由,她反倒说不出来。 “我很看重我们的友好关系,魔女之间可不能内耗,至少目前,我对你的哥哥都没有任何兴趣。”最后一天了,凯瑟琳决定解决这个问题,她牵起让娜的手主动说道。 “……真的?” “要不然这样,为了证明,我来教你一些手段。”看着让娜清澈的眼神,凯瑟琳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坏念头,“保证你拿捏他,如何?” “什么手段?” 拿起一旁的蜂蜜罐子,凯瑟琳邪魅一笑,凑到了让娜的耳畔,轻巧而急促地吐出了一连串词汇。 让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不要脸!我才不会……不要脸!” 骂完这一句,她转过身,用力地搅起了薯根米果粥。 (本章完) 第511章 原来是我啊 第511章 原来是我啊 “这薯根米果粥怎么好像糊了?”嗅了嗅放在桌子上的陶盆,霍恩站起身,“我去拿点蜂蜜盖一盖。” “爱吃吃,不吃滚。” 霍恩看着满脸通红逃回厨房的让娜,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狐狸笑的凯瑟琳。 “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不是你说的,叫我和让娜搞好关系吗?”凯瑟琳两手一摊,“我就这么做着呢。” 霍恩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这才放下了疑心,转头对着门口洗鹅羽杆子的阿尔芒喊道:“把那几个喊来吃早饭了。” “好嘞。” 目前的霍恩府邸中没有奴隶仆从,基本都是忠嗣组成。 而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规矩,不论出身,一律上桌吃饭。 只不过需要把主位给霍恩让出来而已。 霍恩所在的这处庭院位于城堡后方,左右的两座联排别墅和庭院住着老孩儿军们。 而身后的三座别墅则住着护卫的契卡与守夜人,甚至这路段两边都是有宪兵把守的。 当然,最大的安保措施就在屋子内。 凯瑟琳和让娜两个魔女在,来一百个猎魔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攻入这间府邸。 菜肉饼上了桌,油香味钻入鼻腔,霍恩的肚子马上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他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菜肉饼,正要先填填肚子,却被厨房中的让娜打断了:“别吃,别吃,还没有饭前祈祷呢。” “啧,到底是哪个啥比想出来的饭前祈祷啊?”口中抱怨着,霍恩放下了拿菜肉饼的手。 可他一抬头,却发现厨房里的让娜,还有另外几个孩儿军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喝了一口红茶,霍恩尴尬地低下头,继续翻看着手中报纸。 是的,报纸,热气腾腾刚出炉的报纸。 在活字印刷技术有了进展后,霍恩第一件事就是试印报纸。 在各方协调下,教皇宫内部搞出了一套官方的报纸。 这报纸是不需要购买的,会有专人送到枢机家里,而其余的则会专门放置在办公场所。 这就是由真理庭直属印刷工坊新印制的《真理报》,每半月一份,目前印刷到了第三期。 这真理报脱胎于每月在乡村和城市公告栏张贴的告示,分为两张四页八个版面,每个版面大概一张a4纸大小。 八个版面分为四块内容,学者的评论文章、教义与战报,最近的政策风向和人事变动,新闻和物价,以及读者投稿。 不过限于技术,无法造出小号的活字,所以这张报纸上的字都很大,自然就写不下多少。 一篇文章几百个词就结束了,一张报纸总共都不过十几篇文章和消息。 按照真理庭的说法,以目前的水平,配备到司铎修会一级不成问题。 等到这内部报纸积累了经验,就可以逐渐发行对外的官方报纸,甚至开放民间报社了。 捧着手中的报纸,低劣的淡黄色纸张散发着臭气,印刷上到处是黑点和墨晕。 霍恩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害怕不小心就把报纸给撕扯坏了。 早上看报纸,感觉像是霍恩他爷爷那一辈的事情,可放到现在,却已是相当先进的信息攫取模式。 不要以为霍恩什么都知道,他又没有五眼六耳。契卡又不是所有事都汇报,那他还干不干正事了? 放下茶杯,打开报纸,自然看不到那些“震惊!圣女凯瑟琳清晨出现在教皇房间门口……”或者“让娜怒打犯事军官凌空飞五米”的新闻学标题。 而是中规中矩的“喜报,神圣轴心阵营成立”和“六座伊贝河码头预期对外招标”。 按照以往的标准来说,这种码头项目基本就是由维特来指导。 但目前维特在秋暮岛还有贞德堡各地都有项目分身乏术,而且国有石匠们不够用了,这才对外招标。 这种码头只是简单的转运码头,甚至可以说是临时码头,只是为了尽快打通双方贸易渠道而已。 所以不需要像秋暮岛那么精心地设计,反正能用就行,本地的石匠们水平绝对够了。 11月初,眼看就要进入冬季,农忙时节过去。 这就多出了很多富余的劳动力,正好让他们去帮忙搭建一下码头。 翻开第二页,霍恩快速扫动的视线忽然回转,在本地消息的版面上停滞下来。 “……近期,诺斯劳工组建劳工团体,与本地劳工屡屡发生冲突……阿尔芒,阿尔芒,你过来一下。” “冕下?”阿尔芒正好从门后探出脑袋,看见霍恩招手,一溜烟跑了过来。 此时,凯瑟琳与让娜端着终于端着罐焖杂碎走出了厨房。 “怎么回事?”放下陶罐,让娜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 “诺斯劳工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让娜扯过报纸,一个词一个词地念道,“诺斯劳工与本地劳工发生冲突……我看过好几次了。” 听着让娜的解释,霍恩才知道,夏季之后,由诺斯单防的芒德郡教会进入了休战期。 于是,大批诺斯郡山民返乡,正好先前在朗桑德郡的战争中,赚得盆满钵满的诺斯郡山民也要返乡。 双方一碰面,芒德郡战场的老乡这才发现上当了。 当初的诺斯郡的山猪骑士们对于芒德郡孱弱的传言深信不疑,而将墨莉雅提说的派兵去郎桑德郡当作苦差事。 帮助一伙农夫打败公爵,怎么听都不靠谱。 可如今一看,狗儿的,居然真叫那群农夫打赢了敕令连,没天理了。 山猪骑士们原先都认为霍恩的圣孙和天选教皇身份是假的,现在却是有点怀疑了。 以缪拉为首的骑士,跟去郎桑德郡的山民都发了财,在平原买了地,建了房,要把家人迁过去了。 可他们还是得苦哈哈地在山里混,这太不公平了。 大批诺斯郡的山民决定下山,到贞德堡去掘金。 短短一个月内,涌入了将近千名诺斯山民,他们没有别的技能没有身份,除了在码头扛包就是当建筑工泥瓦匠。 这些山民向来是好勇斗狠,喜爱抱团。 虽说不会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却总是和本地人爆发冲突,增加了不少治安成本。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听说没闹出什么大麻烦,霍恩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段时间都在忙神圣轴心的事情,哪有精力关注这些小事。”解释到这里,让娜可惜地摇摇头,“都是些好长枪手苗子,他们要是来早点,正好塞到黑帽战团里当新兵。” “怪不得呢。”阿尔芒忽然一拍脑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霍恩合上报纸,从他手中拿起那封信:“一惊一乍的,什么怪不得。” “刚刚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缪拉在门口走来走去,我问他干什么,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就跑了。”阿尔芒嘿嘿一笑,“估计啊,就是这件事。” (本章完) 第512章 诺斯郡与塞钦格 第512章 诺斯郡与塞钦格 从柜子里翻出拆信刀,霍恩坐在餐桌前,将信封外面的蜡印拆开,伸手一掏,从信封里面掏出来一个信封。 霍恩眨眨眼,挥动拆信刀,又继续拆开了里面的信封,然后从信封里又掏出了一个小信封。 要不是阿尔芒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这是哪个黑蛇湾老哥又来给他整活了。 还好这次除了小信封外,外层的信封里还有一张写在桦树皮纸上的便签。 霍恩拿起便签扫了一眼才明白,原来是一位诺斯郡的伯爵拜托缪拉的父亲转寄,然后又寄到了缪拉手中。 这才出现了套了三层信封的情况。 这位来信的公爵,则是诺斯郡德高望重的老伯爵,名叫做塞钦格·乌里诺茨。 而他的地盘龙息乡,正与郎桑德郡接壤。 拆开了最后的小信封,里面除了一枚作为身份信物的戒指外,就是一张只有几百个词的短信。 在阿尔芒给霍恩舀粥的期间,霍恩就飞快地读完了这段语言时而粗俗时而优雅的怪信。 放下信,霍恩脸上却是浮现了玩味的笑容。 他将信放到一边,把晚宴边角料的牛羊杂碎拌入米果粥,一勺勺米果送入嘴中,霍恩的眼神却是渐渐失去了焦距。 诺斯郡在郎桑德郡东边偏北的位置,属于山地五郡之一。 内部分为龙息乡、灰雾乡与石崖乡三个乡。 其面积比郎桑德郡还要大一点,可人口只有二十多万,差不多是郎桑德郡的三分之一。 造成这一点的主要原因还是那个问题——内部多是山地和森林,耕地稀少。 好不容易有个石崖乡,其境内的卡拉山脉有着丰富的草山草甸,可以小规模地放牧牛羊。 这本来是一处宝地,却偏偏与诺恩王国燃堡领的安格斯堡相邻。 安格斯堡以盛产牛肉与芝士闻名,他们同样需要这块重要的草场,不仅需要,还需要更多。 以诺斯郡人特有的民风淳朴,自然不可能惯着他们,牧牛人们天天打来打去,结果谁都没有赚到钱。 双方虽然一边叫诺恩人,一边叫诺斯人,可两者几乎没什么血缘关系。 之所以管这里叫诺斯郡,只是因为原先生活在这片区域的土著部落叫做诺斯部落。 燃堡领的诺恩人,都是被帝国开拓骑士们从北边赶着迁徙来的。 如今的诺恩王国和所谓诺恩人,都是龙眠山脉以西的莱亚和法兰人说的。 他们实质是成百上千个语言都不同的东大陆土著部落,在学习帝国进行封建化后,联合组建的族群和王国。 这也是为什么诺恩人领主往往不称伯爵,而是叫大君,这就是从酋长演化而来的称谓。 诺斯部落居住在这的时间,比这些诺恩人还要早,而且更有骨气。 那些诺恩人很多都在开拓战争中迫于压力改信和通婚,诺斯部落好歹还撑到了开拓战争之后呢。 不过现在诺斯郡的山民,除了保留了一些基本的拜物民俗以外,就和库什人没啥两样了。 这位龙息乡的塞钦格伯爵,就是当初诺斯部落酋长家族的后裔。 而此次寄信来,与诺斯劳工问题既有关又无关。 准确来说,这位龙息乡的伯爵大人似乎是试图来分蛋糕了,他要求与霍恩见面,即将带两千二百名外交大使来访。 在信中,他预计将这两千二百名外交使者作为贞德堡的联络人,驻留在贞德堡。 如果霍恩愿意给他们提供兼职的工作就更好了。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霍恩大概猜到他是看郎桑德郡的富饶而眼红。 眼下由于霍恩从下瑞佛郡以及郎桑德郡两地的修道院和贵族都抄了家,导致大量的金币流入市场。 这就意味着本地的物价增高,而工资同样也在增高。 在外人看来,一个泥瓦匠一个月都有几十第纳尔的收入,太富有了。 只不过,塞钦格还算有原则,没有装作不知道,而是挑明了来谈这件事情。 毕竟是击败了敕令连的军队,塞钦格不惹事也不惹事。 “冕下?”看着霍恩一直在走神,碗中的粥都喝光了,还在需要舀着,阿尔芒低声提醒道。 “哦。”霍恩将信递给阿尔芒,“你来看看,我再来两块菜肉饼,然后就该出发了。” 霍恩将菜肉饼塞入嘴中咽下,阿尔芒则飞快地读完了这封信:“塞钦格阁下提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了,不过他毕竟是墨莉雅提的人,冕下,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缪拉不也是墨莉雅提的人吗?现在不还是乖乖给咱们卖命?” “您想收服这位塞钦格伯爵?” “不,我是想收伏诺斯郡的山民们。”霍恩拿起手帕擦嘴,顺带把餐盘送入了厨房,“他倒在其次。” 从厨房中转过身,霍恩从桌子旁提起了一个红漆手提箱。 “阿尔芒,去把我书房柜子里的诺斯地图册还有相关笔记与摘抄送过来。” 将桌子上的文件以及几片柜橱中的面包塞入了漆皮公文箱,霍恩套上了呢绒外套和帽子。 “中午一起吃午餐吗?”一旁的阿尔芒将地图册分门别类地装入公文箱中,霍恩则走到了还在大吃特吃的让娜身边。 将满满一碗粥入口中,让娜头也不抬:“我中午可能得在军营和新兵们一起吃,没我看着,他们准闹翻天了。” 低头在让娜的头顶亲了一下,霍恩提起装好的公文箱,在让娜护食的叫声中,抽走了她盘子中的菜肉饼。 “东西都打包好了吗?”霍恩嚼着菜肉饼,口齿不清地对着站起身的凯瑟琳问道。 “打包好了。”穿着睡裙,凯瑟琳像是小媳妇一样,给霍恩整理了一下衣领。 “好,那我中午去送你。”张开双臂,霍恩和凯瑟琳拥抱了一下,“圣女银行和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和让娜与凯瑟琳说过一声后,霍恩就提着箱子出门,庭院的外面,帕斯里克作为护卫的马夫早就戴着毡帽在等待。 扶着马车的竖木扶手,霍恩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 它们被红色筒瓦的屋顶和青蓝色的高塔夹在视野的中间,晨曦架在山头,将半边天空照成了琉璃蓝色。 晨雾将远处的太阳笼罩得那么红亮,鸡鸣与炊烟四起,空气中飘荡的,是他小时候在农村时经常闻到的气味。 蜂窝煤的气味。 总算是有几分家乡的感觉了。 坐上了马车,霍恩将公文箱放到身侧,抬头看着钻入的阿尔芒:“所以,今天的日程如何?” “我们要先去圣临厅,处理一下昨天没完成的文书,还有驱魔庭的几位军团长要报告军需问题,还要会见几名富商。 如果快的话,中午之前,咱们得去一趟卢比扬卡修道院,他们说圣油总算是炼制好了。” (本章完) 第513章 圣油与神术 第513章 圣油与神术 解决了圣临厅那些琐碎的事情后,霍恩休息了十分钟,便再次启程前往卢比扬卡修道院。 经过半年多的研究,契卡们总算是成功研制出了第一批的圣油。 坐在马车中,霍恩看着土丘上卢比扬卡修道院的墙壁越来越近,旁边的几个圣铳骑兵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霍恩不由得好笑,在大多数贞德堡人眼中卢比扬卡显然是被妖魔化了。 “冕下。”勒内一丝不苟地朝着下车的霍恩行了一礼,“请跟我来。” “制取的圣油品质都如何?” “很奇怪,我带您看看就知道了。”涉及救世军合法性问题,勒内没有多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卖了个关子,勒内领着霍恩一行人在修道院的庭院园中走着。 跟着勒内走入阁楼,便是几口大锅和摆放着铜质炼金器皿的桌子。 地上摆放了两个大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圣油罐子。 这些圣油的制作过程非常简单,就是将一坨圣油倒入圣水中,然后每天对着它诵经。 过了一两个月,圣水就会逐渐糊化,然后在水面凝结出一层凝固的白色油脂。 将这些白色油脂和草药混合,就能制作出使用一切神术和赐福的关键道具——圣油了。 霍恩曾一度怀疑圣油是神术能量的来源,只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关于神术能量的来源,不仅仅是霍恩,僧侣们都没有什么头绪。 他们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要对照书上,涂抹圣油,并展开仪式就能使用出赐福。 这种超凡力量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几乎没有什么体感。 比如魔女们能够直观感觉到法力的存在,并使用法力构成法术。 比如骑士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肌肉和呼吸的律动,这让他们搞出了无数超凡武艺。 但僧侣们不行,他们大多数的神术赐福都是靠着穷举法举出来的。 他们依赖于照本宣科的仪式和诵读,从来没有直观感受,自然无法发明创新。 经文中的圣光和回音啊,只能自己想象。 最令霍恩感觉到荒诞的是,这些修士僧侣们从凡人转化为超凡,几乎不需要什么锻炼。 巫师需要冥想,骑士需要锻炼,修士连药剂都不用喝。 进入修道院,每日诵读念经七八年,并演练熟悉仪式,他们就能使用赐福。 随着对仪式的熟练度和年龄的增长,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增长。 呼吸法好歹还要锻炼呢,修道院只靠读书就行了。 要说诵读福音书,很多教士也每天诵读福音书,教堂和修道院没多大不同,可教士就是用不出来赐福神术。 很多虔诚的贵族和狂信徒,每日诵读抄写《福音书》比僧侣们积极多了,也没见他们获得赐福的力量。 就好像有什么身份识别系统,能把霍恩这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筛选出去。 霍恩一开始认为这个“身份识别系统”的判定标准是信仰和虔诚,可想想那些僧侣修士们的所作所为,他又感觉不是。 在测试多次无果后,他还是暂停了这种浪费物力人力的行为。 反正目前的几个修道院能稳定产出修士,能用就行。 放弃了神术研究大约半年,直到路德维克闲聊时说起一个秘辛,他才重拾了对赐福的兴趣。 这个秘辛说起来很简单。 如果僧侣离开修道院,哪怕保持着和原来一样的虔诚生活,赐福的力量不会消失,却也不会增长。 所以僧侣们总是围绕着修道院活动,绝不会离开修道院太远,尤其是那些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修士。有了新的线索后,霍恩就计划派人展开调查,秘密对境内修道院进行特征调查和统计,甚至自建一座修道院,试图自己培养一批。 不过,他要先试试能不能被他们这群“圣道派异端”占据的修道院,到底还能不能用? “能用,但不能用。” “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 勒内招手叫来了一名唯唯诺诺的僧侣,他曾经就是卢比扬卡修道院的礼拜司祭,对于圣油的制作非常熟悉。 “我们每一步都是按照原先的方式,这些契卡老爷们可以作证。”那老僧侣揉着杂乱的头发,“可制作出来的圣油却是越来越差,前两批还算能用,这第三第四批几乎就不能用了。” “带我去看看。”霍恩迈开腿就朝着那大锅的方向走去。 来到锅边,一根屮字架正浸在水中,几名僧侣围坐在锅前,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 明明下面没有任何火源或热量,可锅中还是有小气泡不断地冒出。 看着咕嘟冒泡的大锅,霍恩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修道院难不成真的能识别谁住在里面吗? 在大锅前看了好久,霍恩又四处检查了一番,仍旧没有头绪,这工序太烦琐,他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修士们所说的那么神奇。 “回头搞四个小修道院,用我之前说的那个控制变量法,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参观完古拉格修道院的圣油制作后,霍恩回到贞德堡,刚好能赶上凯瑟琳的坐船离开。 码头前搬运着货物的劳工来来往往,守夜人们在栈道前组成了一条人墙。 站在码头边,提着贞德堡特制手提箱的凯瑟琳转过身:“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抽出时间来送我哈。” “好正式啊你,感觉像是老人家和小孩告别一样。”霍恩笑着回应道。 凯瑟琳笑容一窒,立刻恶狠狠地回击道:“毕竟每次我都得低头看你,很难不把你当成晚辈啊。”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嗷。”霍恩有些气急败坏地否认道。 在这个时代,他一米七的身高不算矮,在普通男性中算是高的那一档了。 只是这群魔女中除了希洛芙,一个个都是长条大高个,才显得他矮。 “好了。”凯瑟琳扭头看了一眼升起的船帆,“我该走了。” “急流市的事情就都靠你了。”敛去笑容,霍恩朝着站在栈道尽头的凯瑟琳挥手送别。 “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凯瑟琳同样挥手示意,转身朝着船上走去。 可就在凯瑟琳的靴子落在船上的前一刻,一阵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嘟嘟嘟——” 这尖锐的哨声让霍恩和凯瑟琳都是同时一愣,他们看向河道上,却见一条梭形小船在驳船间来回穿梭。 激起的波浪好几次都要将船掀翻,可这船仍旧成功地抵达了岸边。 片刻后,几名脸色苍白的救世军战争修士来不及休息便爬上了岸。 他们朝着马厩方向拔腿就跑,跑出去七八步,才有人指着霍恩这边惊喜地喊道:“冕下就在那边,不用跑了。” 怎么回事?霍恩皱起了眉毛,难道是孔岱亲王发动进攻了? “怎么回事?”霍恩朝着那几人迎了上去,而凯瑟琳则紧跟了上来。 那黑衣的黑帽军修士扶正了头上的帽子:“冕下,急流市传来急讯,三日前,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路德维克被不明人士刺杀。” “什么?!” 霍恩的惊讶的失声与凯瑟琳手提箱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本章完) 第514章 普茨里奥抵达飞流堡 第514章 普茨里奥抵达飞流堡 秋日的正午,虽有浑浊的阳光落下,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丝干冷的气息。 阳光下,飞流堡高耸的城墙拖出厚实的阴影幕布,覆盖在城郊的土地上。 宽阔的大道上尘土飞扬,马蹄的低鸣混杂着金属甲胄的撞击声。 成群精英雇佣军和国土佣仆列队而行,两侧则是不断游走的高阶骑士,带上他们的扈从骑士,足足近千名。 代表着荆棘园最尊贵家族的断角牛家徽飘扬在千河谷的土地上。 经过近两个月的筹备,欧斯拉家族的第一批援军,终于在11月下旬的中午抵达了飞流堡。 望着漫天飞扬的尘土,孔岱亲王不易察觉地冷哼了一声。 尽管他需要欧斯拉家族的帮助,可他仍旧没有忘记,当初就是欧斯拉家族资助了蓝蜂,夺走了他的王位。 不过此时 他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脸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那些戾气和傲慢都遮掩了起来。 这是他忍辱负重多少年来锻炼出来的神态,哪怕是面对着无数害自己家破人亡的贵族们,他还是要摆出这副彬彬有礼的微笑。 在诸多行来的铁甲步兵中,十几个骑兵护卫着一名身穿华丽镶金边细呢猎服青年。 这人自然是荆棘园名门欧斯拉家族族长,奥梅斯公爵的儿子普茨里奥。 面对迎接他的众人,普茨里奥挺直了腰背,尽管他内心深处早已因这次出行感到后悔和不安。 尤其是在他看到巨人般的孔岱亲王的时候,他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差点都绷不住了。 普茨里奥的身材不可谓不高大,可在孔岱亲王近三米的身高前,还是显得那么瘦弱矮小。 “欢迎来到飞流堡,我的朋友普茨里奥。”孔岱亲王爽朗地大笑着走上前,给了下马的普茨里奥一个巨大的拥抱。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亲王阁下……嗝……代表欧斯拉家族,给您带来的一件礼物。”两边的肩膀都快要孔岱亲王挤到一起,普茨里奥被勒紫的脸上,挂着无可指摘的笑容,“一匹龙血马的马驹。” “哦?”孔岱亲王原先爽朗的笑容中多出几分真心实意。 要知道,对于孔岱亲王这种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大骑士的封号骑士,他们已经表现出了一部分大骑士的特质。 首先就是过于高大健壮,能驮运他们的无法当战马,能作为合格战马的却无法驮运。 孔岱亲王不管骑什么马都给人一种胖子骑狗的即视感,唯有龙血马这种天生高大的马匹才能承载他的重量。 一匹龙血马的价格大多在上千金镑,这个价格孔岱亲王不是承担不起。 但问题在于龙血马是莱亚王室贡品,虽然800-1000金镑就能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买的资格。 孔岱亲王作为前朝余孽,想要买一匹龙血马都得先约好,然后等个三五年才有一匹从贵族们指缝里流出来给他。 他先前等了五年才有一匹,还是看在老教皇的面子上。 可转眼间,它就被霍恩用山铜大弓斐迪南巧合地射穿了肚子。 “好马儿……只可惜太小了。”抚摸着被铁笼头箍住嘴筒子的小马驹的鬃毛,孔岱亲王惋惜地说道。 这样的小马驹起码还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骑乘,于眼下的战事无益。 它只是一匹未成年龙血马,就已跟旁边的战马差不多大了,只可惜这个体型还是承载不住孔岱亲王。 这不妨碍孔岱亲王作为爱马士对这匹小马驹的喜爱。 和普茨里奥忘我地讨论起小马驹,他几乎忘了正事。 还好随同的拉库尼奥没忘记,骑在马背上,他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军队,却是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里好像只有不到四千人啊。虽然是一支生力军,但和拉库尼奥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普茨里奥阁下,这就是第一批的援军吗?” “准确来说,是为玛丽卡女伯爵复仇的军队。”普茨里奥整了整被孔岱亲王弄皱的衣服,“这不是第一批,而是随同我而来的全部军队。” 孔岱亲王爱抚着那头小马驹,甚至都没有看这边。 “只有这四千人吗?”拉库尼奥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当然不止四千人。”普茨里奥先向拉库尼奥行了一礼,双方各自介绍了家世和身份后这才继续说道。 “我的胞弟戴里克会带着一千家族私兵前往碎石原,当地的贵族会组建联军,少则三千,多则六千。 到时候,我们会以进攻救世军为名借道上瑞佛郡,墨莉雅提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就会趁机发难,帮助你们牵制他们。” 碎石原的军队…… 拉库尼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路德维克死了,灰骑士在进攻鹿角乡,加上碎石原的军队。 要不是普茨里奥还在这,拉库尼奥都想要立刻返身回去看地图和沙盘了,他好像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和小龙血马亲昵完了的孔岱亲王,此时才拍着大腿上的蹄印转身:“在这说这么多做什么,正事待会再谈,来来来,你送了我好马,我送你好酒。 那个谁,把酒窖里最后一桶蓝血葡萄酒搬出来,要冰的。 记得把这小马牵到我的行宫去,我要亲自养,普茨里奥阁下,请随我来。” 普茨里奥、孔岱亲王和拉库尼奥几人脱离了大部队,而巴尼福斯则领着军队,朝着预定的营地走去。 回到了行宫中,厨房已经在准备宴席,不过双方都没有太多讲究,莱亚贵族的习惯是重视晚饭而轻视中饭。 在他们看来,只有耕地的人才重视中饭,因为他们下午要干活。 他们这些老蓝蜂旗子弟生来就是享福的,他们父亲跟着弗吉纽曼国王杀入长歌城的时候,就把这辈子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瞎几把干活给谁挣呢?玩命呢? 所以在午餐时,桌面上只有几道奶油点心、填肚子的肉干和几盆水果。 一杯冰爽的葡萄酒下肚,普茨里奥解开了衣领的扣子,靠坐在茶歇室的雕软椅上。 他斜眼偷偷乜了一眼,见到孔岱亲王露出了欣赏放松的神态,他拿起铜杯又喝了一口,掩盖得意的笑容。 就从城郊开始,他发觉孔岱亲王好像属于那种粗疏的人,肯定喜欢这种不拘小节的风格。 熟练地转换神态和风格,是普茨里奥得到大多数核心贵族喜爱与认同的原因之一。 两人都是贵族子弟出身,平日里兴趣爱好都差不多,烙印城的陶瓷,沉锚港的水晶玻璃,西兰群岛的茶树以及长歌城很润的姑娘。 与两人截然相反的是,拉库尼奥却是滴酒未沾,手持炭笔在羊皮纸地图上写写画画。 直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拉库尼奥才停下了手中的炭笔:“不知道普茨里奥阁下,来到千河谷的诉求是什么呢?” 孔岱亲王和普茨里奥都敛去了原先的笑容,他们知道这就是进入正题了。 “当然是为玛丽卡女伯爵复仇……” “普茨里奥阁下,我这座行宫固若金汤,谁都进不来。”打断了普茨里奥的发言,孔岱亲王指着侍奉的女仆男仆道,“他们都是不识字的哑巴,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可别再说为玛丽卡女伯爵复仇了,这种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咱们摆明了来讲,难道不好吗?” (本章完) 第515章 定计(上) 第515章 定计(上) 听到孔岱亲王的话,普茨里奥甚至都想苦笑。 他来到这几乎就没什么目的和诉求,本来只是帮他的姑姑一个小忙,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和救世军,或者千河谷的战局没有任何看法和想法,他只想按部就班地接任公爵的位子。 要不是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和姑姑的关系,他才不会答应下来,否则这个连环谎言就要被揭穿了。 按照老奥梅斯公爵的认知,普茨里奥和他统领碎石原军队的弟弟都是来千河谷锻炼的。 千河谷的战场没有牵扯太多的政治,不会莱亚内战那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好能拿来锻炼家族的继承人和新兵。 所以他只好再次撒谎:“我的父亲派兵来,第一是看在米扎姆和老教皇的人情上来援助。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家族还有很多面容姣好的端庄贵女,如果能把人情固定下来,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是为了锻炼家族的私兵,让家族的青年得到历练,所以恐怕我不得不告诉您,我们在此战后不会出全力。” “假如我让你们去执行一些艰险的任务呢?”拉库尼奥紧跟着问道。 “那我想我有权力拒绝,这是我的底线,。”普茨里奥态度坚决地说道,“说白了,我这是无偿援助,除非……” “除非什么?” “孔岱亲王冕下,我们当然可以出全力,但您也知道,重赏出勇夫,我们已经是近乎无偿地援助了,这重赏不应该让我出吧?”说到这,普茨里奥顺手推舟给自己家族的青年们卖了个人情。 反正来都来了,搂草打兔子,给家人们谋点福利怎么了? 这些自己家族的新一辈接了人情,日后在欧斯拉家族之中,普茨里奥的声音都会大上几分。 他甚至怀疑,老公爵让他把这些家族新人带到战场上,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在新一辈中扎牢根基。 “如果您愿意在千河谷为欧斯拉家族的小伙子们提供封地,他们自然会出全力。” 对于很多国土佣仆而言,通过战争晋升以及战功册封为骑士是他们的毕生梦想。 这些国土佣仆大多都是富农武装农出身,通过雇佣成为了欧斯拉家族的国土佣仆。 其中双薪剑士更是全都出自骑士家庭,甚至很多都是欧斯拉家族支系,只不过分不到土地与庄园,不得不出来闯荡。 对于这两个阶层来说,前者为了阶级跃迁,后者为了保留阶级,对于封地和荣耀有着无穷的渴求。 如果孔岱亲王愿意提供庄园给这些精锐步兵,他们必定愿意拼死作战。 “你们想从我手中获得多少庄园?”孔岱亲王倒是大气,反正千河谷遍地反贼,多安插点莱亚贵族无所谓。 “这得看家族小伙子们的表现,您看着给就行。”普茨里奥同样爽快地回答,“我相信您是一个正直合理的人。” “这支四千人的军队,你认为他们会有什么关键的表现吗?”有些无语地瞪了孔岱亲王一眼。 这普茨里奥就是把孔岱亲王架起来,到时候为了表现正直,说不定要给出更多的封地。 尽管拉库尼奥知道两人是在玩好卫兵坏卫兵的招数,但孔岱亲王有些过于离谱了。 “我们有两千五百名国土佣仆,还有三百名双薪剑士,八百多家族骑士,我相信这抵得上一支六千人的普通守夜卫兵。” 在帝国的体系中,守夜卫兵就是简单训练过的减税劳役兵,披甲军士则是发薪水的精锐武装农。 一般来说,这两者都是负责领地内的治安战和领主间几百人的小规模战役,大多强调个人勇武。 他们打多了治安战,就不会正常打仗了。 一遇到救世军这样的正规步兵,就会像先前的急流市之战一样被横扫。 而国土佣仆就比较特殊,他是一种对外出击的正规作战步兵,强调纪律和组织,个人勇武倒在其次。 当初风车地之战后,由于各地贵族长期雇佣一支雇佣兵,导致很多雇佣兵团直接变成了家族私兵。 但他们的身份不好确定,于是被定义为帝国骑士体系外的军仆,这就是国土佣仆的由来。 与雇佣军颇为相像,他们也是军官分包,各自招募训练,按照人数给士兵发放定额薪水。只不过大多数贵族与城市只雇得起短期雇佣兵,只有大贵族才能拥有一支精锐的国土佣仆。 在公爵级别的领土纠纷上,各个贵族呼朋唤友能把战场人数堆积到上万人的大战。 这种大规模战场上,才有这些国土佣仆出手的机会。 然而帝国承平日久,这样的机会太少,不是大贵族都愿意钱去搞这么一支步兵。 但这样的国土佣仆,坐拥金银矿脉的欧斯拉家族却有着整整三支,甚至最近的这一支是近五年才建立起来的。 毕竟他们和熊锤领的野蛮诺恩人接壤,双方时不时就会发生一点啸冲突。 况且他们有着这么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金山,没有足够的军队,奥梅斯公爵晚上都睡不着觉。 “作为军队的指挥官,亲王殿下,我恳请您将封地的这项重任交给我,以作为对士兵的激励。” 作为黑脸角色,拉库尼奥主动从孔岱亲王手中要走了这份职责,防止他乱来,也防止他太过豪爽。 眨了眨眼睛,孔岱亲王颇为信任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拉库尼奥。 换作别人来,他肯定不同意,但是这个战场上的老师和老朋友,孔岱亲王是一百个放心。 拉库尼奥松了口气,册封庄园是精细活,在政治经济军事三个角度都要有考虑,而且还要绝大多数人都满意。 他不认为自己这个弟子能做到,目前孔岱亲王最需要的就是几个好的事务官和执政官。 米扎姆死后一切都乱了套。 关键的政治问题谈妥后,后面的粮草问题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然后就是影响目前战局的军事问题。 “……在路德维克死后,情况已经出现了变化。” “卡夏郡现在乱作一团,在新任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选出来之前,他们都会保持混乱的状态。” “灰马骑士维恩最近从长锋堡出发,率领军队抵达蜂蜜河乡边境,预计是要进攻蜂蜜河乡与鹿角乡。” “由于这段时间急流市的那个魔女凯瑟琳,以及救世军和秘党的联合,一部分卡夏郡的修道院暗中向我们投诚。” 将条件一一列举出来,拉库尼奥在地图上卡夏郡西北的位置摆放了一颗黑色的石头。 “以目前的战局,外加您的秘密到来,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立刻马不停蹄进攻卡夏郡。 由您和我带领本地骑士与您的军队直接杀入,他们肯定料想不到您这支生力军,有了投诚的修道院和怀柔的政策,卡夏郡必然全线失守。 如果卡夏郡全线失守,那么郎桑德郡的救世军战线就从原先的急流市一线,变成了整条南瑙安河一线,战线长度拉宽了三倍。” “然后我们趁机剿灭救世军?” “如果有机会就剿灭,如果没有机会就牵制。”拉库尼奥在地图上画出了几条清晰的线。 “与此同时,蜂蜜河乡的军队后撤到鹿角乡,焚烧田野和房屋,阻止军队获得给养。 灰马骑士大概率会继续进攻鹿角乡,此时,夏尔率领敕令连突袭,截断其后路,同时碎石原军队在北边待命。 一旦夏尔成功,那么碎石原军队就南下进逼高堡市,南边的救世军叛军防线太长,兵力分散,就无法救援。 墨莉雅提进则失去高堡,守则失去灰马骑士维恩和主力骑士。 如果墨莉雅提进,那么咱们就围点打援,如果墨莉雅提守,咱们就在吃下灰马骑士后南下进攻急流市。 北边有碎石原军队,墨莉雅提同样无法救援救世军,救世军防线拉长,兵力必定稀薄。 咱们的大军对急流市围而不攻,敕令连急袭贞德堡,斩首那个妖人霍恩,那么千河谷战局就成了。” (本章完) 第516章 定计(下) 第516章 定计(下) 看着地图上的线条,普茨里奥都不得不赞叹一声不愧是边境骑士团的大团长。 在数十年和吸血鬼的作战中,这位拉库尼奥老团长培养出了敏锐的战略直觉和规划能力。 虽然他本人没有取得大的战果,但却将吸血鬼挡在库什河之后不得寸进三十年。 普茨里奥原先以为拉库尼奥只不过是一个不好不差的庸将,但他现在认为,这绝对是一位隐藏的名将。 当然这建立在拉库尼奥没有纸上谈兵的基础上,但以他数十年骑士团大团长的身份和职务,大概是不会做出纸上谈兵的事情的。 只可惜明珠暗投啊,普茨里奥惋惜地砸吧着嘴:“我能问问救世军目前的军力如何吗?” “根据战场情况的收集,刨除辅兵,大概有五千步兵和一千骑兵,如果带上友军甚至是秘党军队,那就奔着一万五去了。” 拉库尼奥撇着嘴道:“别信那些街头骑士们说的五万十万,他们只是被农夫打败了觉得丢脸才会这么吹嘘,救世军人数并不多。” “可从欧斯拉家族的情报来看,他们就是以步兵闻名而且相当精锐,以至于……”说到这,普茨里奥收了声,毕竟孔岱亲王还在这呢。 孔岱亲王面上倒是没有展现出多少愠怒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回应道:“目前两个半编的敕令连还在补员,大概能恢复原先六成的实力。” “主教们为了安抚民心,对救世军的战力宣传一向飘忽不定,一三五卑如蝼蚁,二四六宛若神明,周日都要打上门来了。”拉库尼奥不屑地摇头,“救世军真正的战力,从他们崛起的道路就可以看出来了。” “能说得再详细些吗?” “救世军的前身,是流民,全靠加拉尔兄妹才没有被击垮,正因如此,给了他们成长的时间。 这些流民都是从敕令连和各地守军围追堵截下逃出的精锐,那些孱弱的不是被丢下,就是死在了行军中。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养成了精锐步兵最需要的品质——纪律。 后来的长桥之战,帕维亚战役,黑山之战,都是不胜则死的危局,外部过于强大压力,压出了这么一块好铁。 我敢说,救世军的一些士兵如果能走上骑士之路,只要天赋上没问题,他们的意志就足够跨越敕令骑士,甚至是封号骑士的门槛。” 普茨里奥忍不住质疑道:“这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不夸张,他们的士兵不怕死,士气高,耐久战,这就是他们战力强大的关键,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必定不可能扩充太多军队。”拉库尼奥抚摸着地图上的线,“这是我说救世军战线拉长会导致兵力稀薄的原因之一。” “您是说,他们不会扩充军队?” 拉库尼奥点点头:“是的。” “从现有情报来看,我认为,他们都是靠这种可怕的老兵组成了军队骨干。 否则他们不可能有如此的纪律和士气,必定得是最狂热的信徒才有这样的心态。 我说他们无法短时间内扩充军队,就是因为这些狂信徒老兵数量有限,就算他们强行补充,实力也不会如从前。” 拉库尼奥自信地说道。 虽然他极度重视救世军,认为他们比墨莉雅提的军队更精锐更危险。 在危险性上,他是将两者放在等同的位置上。 而从长远战略来看,他终究是藐视这些没脑子的农夫的。 居然在领地上大肆抄贵族的家,分教会的地。前者让他们得不到精锐的兵员,后者让他们得不到行政管理人才。 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在内部发展实力,除了对外扩张以维持军队外,几乎没有别的方法。 如果攻下贞德堡后,那位教皇霍恩给自己拉个什么祖宗亲戚,就地变成新一任库什公爵。 那么拉库尼奥会让孔岱亲王别管什么墨莉雅提了,全部all in救世军,否则再等下去就完了。 骑士们只是需要一个效忠的领主,他们不在乎这个领主是谁。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千河谷被墨莉雅提占据,那就是真的落入了墨莉雅提之手。 而要是让所谓的救世军占据,那只是暂时性的占领,救世军体制本就是幻想,还圣库呢,根本不合理,就算没有外力,也会自我崩塌。 唯一的变数,就只有那个玩意儿。 “我听说救世军有一种神奇的闪电棒棒,会不会对计划有什么影响?”普茨里奥问出了孔岱亲王心中担忧的事情。 “那个闪电棒棒我们调查过了。”拉库尼奥一进入千河谷,甚至还没到飞流堡,就先去做了一件事——接见战败骑士。 从这些骑士口中,他逐渐补全了对发条铳的情报,到了飞流堡后,甚至费了大力气让猎魔人从救世军那边搞到了一支废弃的发条铳。 说和那些没有见识的乡下骑士不同,在弄清楚了救世军的作战模式和发条铳之后,拉库尼奥的第一反应是不真实,第二反应是毛骨悚然。 不受神术影响,可以密集施法,速度极快,能够洞穿骑士甲的魔法弩! 就好像是削掉了魔法所有的缺陷,这比边境战场上的白骨弓箭手还骇人。 这玩意儿要是能推广开,那骑士可真就到了末日了。 现在一个农夫刺杀骑士,跑到一半就被发现了,骑士让他们砍都砍不动。 以后农夫刺杀骑士,隔着一百来步一铳爆头。 那样的话,哪个骑士还敢出城堡,都不敢出城堡了,不就真让刁民们成主人了吗? 还好,这玩意儿唯一的缺陷大概率就是费比较多,训练时间比较长。 因为拉库尼奥得到的情报里,这些魔法弩手的数量一直都不多。 不过这是应该的,费少,时间短,哪有这种好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换成拉库尼奥早就以战养战爆出十万大军横推帝国了。 真有这能力,不去征服天国当大帝,在千河谷这个山沟沟里当个小叛军? “到目前为止,对于那个发条铳,我们暂时没有足够的手段。”在普茨里奥面前,拉库尼奥还是承认了这一点。 孔岱亲王则跟着补充道:“所以我们都认为,如果有机会剿灭的话,就一定要快速剿灭救世军。 而对于根深蒂固的墨莉雅提的山猪骑士,我们就只能慢慢磨,围点打援,一点点磨掉他们的根基。” “您认为如何呢?”拉库尼奥适时地跟上。 普茨里奥不说话,只是低头,他微微摇晃着酒杯,看着挂杯的淡蓝色酒液,随后他举起了酒杯,露出了笑容:“干杯。” (本章完) 第517章 圣孙义军与贵族使者 第517章 圣孙义军与贵族使者 “咔!” 卷发青年沙哑着嗓子,一瘸一拐地从树荫下走出,他将那铁皮卷成的喇叭怼在中年市民的脸上: “你扮演的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小偷,这意味着他一开始的时候是坏人,你不能这么友善慈祥,你要阴险狡诈,这样被孤儿们感化时才令人感动。 你言语无力,动作不精,步伐松散,表情迟钝,没一处是像样的,就这样还想演戏,做你的美梦!” 被口水喷了一脸,那扮演无名僧侣的市民唯唯诺诺,只能敢怒不敢言地低着头。 和那中年市民对戏的弗采娃则皱起了眉头:“佛洛扎,注意言辞。” 作为曾经的知名戏剧演员,这位佛洛扎的水平却是相当之高,只是性格过于暴躁敏感。 名为佛洛扎的英俊青年瞪了那中年市民一眼:“如果我没有哑也没有瘸,我死也不会让你来饰演这个好角色。” “佛洛扎!” “知道了,知道了,弗采娃小姐。”拖着一条残腿,佛洛扎走回了树荫下。 “你先自己体悟一下吧,我去和你们的瓦伦泰勒阁下说句话。”看到山坳处出现了马车的影子,弗采娃冷静地对戏的演员说了一声,就朝着营地大门走去。 原先躲在树荫下的黑帽军老兵,也是弗采娃保镖的索特立刻拿起圣铳站起,追着弗采娃跟了上去。 在山体逼仄的缺口中,七八辆大车拖着帆布盖着的货物,正朝着这山坳中的小村庄,或者说圣孙义军营地而来。 数十名身披各种盔甲,在背后麻布包中插着黑红旗帜的圣孙义兵跟随在大车两侧。 在押车的人之中,唯有一个人躺在马车上,轻松地哼唱着歌谣。 “安德烈先生。” “下午好,弗采娃。”咧着个大嘴,作为圣孙义军常务副教皇的安德烈伸手想去摸弗采娃的脑袋,却被她躲过了。 弗采娃皱着眉头,瞪着安德烈:“不要用脏手摸我的脑袋,新的轮换军官到了吗?冕下那边有什么消息?” 在恢复了急流市的秩序后,出于总体战略的考虑,杰什卡向霍恩申请了给圣孙义军的援助。 而这份申请很快就得到了御前枢机会议的首肯,大量的粮食、药物和军官运过去,而伤者与妇孺则跟随运送铁锭的大车回来。 除了粮食和药物外,霍恩还着重要求了真理的输出,也就是圣道派的主张和救世军的法理。 作为前任农夫,他对于农夫匮乏的精神世界异常了解。 这是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对于平民来说,最大的娱乐只有性和赌博。 农夫的生活很多时候都是无比枯燥乏味的,他们生活在一个虚幻的,由潇洒无耻的猎魔人、英俊正义的骑士以及美丽的富农女儿组成的世界。 但这样的精神世界显然与现实不符,无法深入他们的生活与内心,只是聊以慰藉罢了。 虽然救世军的文艺作品相当简陋粗糙,但它们有一个特点,就是绝对与现实相关,绝对是深入生活。 农夫的精神世界霍恩不去占领,那么教会就要占领。 所以在弗采娃的自告奋勇下,她和另外两人组成微型剧团来到这里表演所谓的真理话剧。 剧本包括悲剧《约定的天国岛》、正剧《伪君子杜尔达弗》以及喜剧《圣孙斗主教》。 果不其然,在圣孙义军的十数个据点中,这些简陋至极的话剧得到了无数人的喜爱。 其宣传效果好得可怕,每次演完剧,再放几个贵族骑士让农夫们殴打一番,当场就能皈依十几二十个。 安德烈甚至开过玩笑,说他们吃了那么多苦,结果说话的时候还没有给弗采娃的喝彩多。 和安德烈斗了几句嘴,弗采娃看到一身蓝衣的瓦伦泰勒扶着马车走来,才赶紧迎了上去。 “太上教皇那边传来消息,说路德维克的事情还在讨论中,他们和卡夏郡的修道院联系了多次,一直没有结果。” 瓦伦泰勒没有安德烈那么促狭,他温和地摸着弗采娃的脑袋:“冕下还说,希望我们这段时间,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民事上。 避免和枪骑队发生正面冲突,而是向流民群体传教和提供保障,尽力取代教会失能的基层组织。” 一边朝着营地内行走,瓦伦泰勒一边和弗采娃说着话,将这些珍贵的物资运入营地内。 杰什卡对于霍塔姆郡的判断没有错,圣孙义军没有对抗敕令连的实力,只能暂避锋芒,蛰伏静待时机。 如果放在以前,圣孙义军肯定是没法蛰伏的,因为总有人来围剿,而且粮食也不够。但在得到境外势力霍某的资助后,他们才有了蛰伏的底气。 至于轮换的军官,则是因为朱尔丹在训练中不小心摔断了腿,需要送来一名新的总教官。 “没必要找新的总教官。”安德烈拍拍胸口,“我当总教官不就是了。” “你?” 弗采娃向来是严肃正经的性格,自然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就追着车队而去。 “下午好,弗采娃小姐。” “下午好啊,洛朗。” “圣父保佑你,弗采娃小姐。” “也保佑你,老皮埃尔。” 这一路走来,弗采娃频频与人点头示意,不仅仅是平民向她打招呼,那些军官同样在向他打招呼。 这可是圣孙霍恩的教女,能随意进出圣孙卧室书房的存在,还有着三个分别掌管守夜人、契卡与宪兵的好友。 哪怕是朱尔丹,看到了弗采娃都是笑脸相待。 资助圣孙义军的不仅仅只有弗采娃,还有几个黑帽军的军官、残疾的老兵以及拜圣父会的僧侣。 以比较靠谱的朱尔丹为首,洛朗、勒菲等新军官都被送到了这里刷资历。 弗采娃和瓦伦泰勒等一行人走了没几步,就能看到洛朗和勒菲正在训练新兵。 不过由于圣眷者的限制,他们目前只能训练最基本的长枪、队列和纪律。 在山谷中回荡的口号声中,数十名手持木枪的青年以勉强整齐的速度端着大枪向前。 “冲刺,冲!”跟随军队跑步前进的勒菲一声令下,全军从常步转为冲锋步,端着大枪朝校场尽头的靶子冲去。 路过这些齐步奔跑的士兵,安德烈都一时噤声,半晌才开口道:“你的那位教父真的是一个天才。” 安德烈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他出生于法兰的军士世家,其姑父就是一名雇佣骑士,他十二三岁就跟着姑父在战场上混。 在安德烈眼里,这些军官吹嘘的什么整齐的步伐、坚定的意志都是狗屁。 想要这些东西,他有上百种方法去达成。 真正有价值的,是霍恩与杰什卡等人根据自身经验,把所有军事知识总结归纳出来的条令。 这是一个标准化的操典,哪怕是个傻瓜,都能按部就班地训练成为一名好士兵。 而且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板练出来的,用的同一套指挥体系和口令,怎么跑,跑到什么位置都有具体的指标。 这要是在战场上指挥起来,安德烈只能说丝滑无比。 “最近的附近地巡逻队多吗?” “巡逻队少了,枪骑队从这附近路过了几次,但没有发现咱们。”负责岗哨的哨兵压低了嗓门,“不过我们今天早上才发现了一个贵族的间谍,他试图摸进来,被咱们发现了。” 果然还是来了,瓦伦泰勒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把他带过来。” 照理来说,训练这么大的声音,肯定会被巡逻的教会士兵发现。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贵族的联军一直都没有骚扰过他们,这反而让瓦伦泰勒疑神疑鬼的。 安德烈则是天天外出,甚至以身犯险跑到飞流堡搜集情报,但问他收集到了什么,他又说不知道。 弗采娃和这俩正副西境守护教皇,坐在简陋的茅舍内等了七八分钟,才见到一名狼狈的商贩打扮的男子被捆住手脚推了进来。 “你是谁派出的间谍……”安德烈忽然严肃的喝问声还没结束,那油滑的商贩就叫屈道。 “我不是间谍,我是使者,使者……我是石墙镇桑波利领主大人派来的使者,是来和您议和的。” (本章完) 第518章 霍塔姆郡的风向,改变了 第518章 霍塔姆郡的风向,改变了 “这是我们桑波利伯爵大人给出的最好的条件了,你们考虑清楚……” 贵族使者的声音被关在门后,而安德烈和瓦伦泰勒则并肩走在了帐篷遍地的小路上。 他们都在低着头思考,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进行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后,双方各自都基本弄明白了立场和要求。 对于贵族们所谓的“议和”,作为圣孙义军主力的瓦伦泰勒早有预感。 自枪骑队肆虐以来,贵族们和圣孙义军就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大量从枪骑队手中逃亡的人都加入了义军,贵族们几乎没有阻拦。 这些新加入的人中,甚至还有不少工匠和市民。 放在以前,这都是稀有人才,可现在居然也从城镇中跑出来加入了义军。 原因则很简单,枪骑队终于从农村肆虐到城镇地区了。 这些枪骑队拉拢了一批本地的混混无赖后,就开始向本地镇民征收战争税,平均每户要缴纳1到3金镑的可怕战争税。 这一套下来,敕令连的士气自然的节节攀升,而民间的怨气则越来越重。 不仅仅是平民,甚至连不少贵族都和枪骑队们发生了冲突,但大多都被拉库尼奥和巴尼福斯等人调解了。 霍塔姆郡的贵族老爷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们明面上不敢违抗,于是才暗地里给圣孙义军大开方便之门。 但找上门来进行内幕交易,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两边的帐篷中,新加入的战士们在磨刀石上将生锈的短剑和日安棒磨利。 穿着打着补丁的新衣的孩子们拿着木剑来回奔跑,而妇女们则将罐子顶在脑袋上边走边聊。 炊烟与面包的香气涌入鼻子,瓦伦泰勒停住了脚步,朝着远方的夕阳眺望。 “如果咱们不答应的话,其他的义军会答应的。”见瓦伦泰勒停下,安德烈开口道,“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为了消灭贵族而起义,是为了成为贵族而起义。” “我知道。”瓦伦泰勒闷声回答了一句,但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位桑波利伯爵提供的条件不可谓不便利。 他承诺,不再阻止圣孙义军的活动,允许他们进行走私,但不允许他们对骑士庄园再次发起袭击。 对于被俘虏的圣孙义军成员,双方可以进行换俘,贵族们如果没有俘虏可以提供赎金。 过冬的时候,他们能提供一部分衣服和粮食。 甚至伯爵老爷还大发慈悲地提出,派出一队无名无姓的人帮助他们训练军队。 出乎使者预料的,这项最重要的军事援助居然被他们拒绝了,这些圣孙义军的农夫们反而希望获得一批武器和甲胄。 甲胄自然是不可能提供的,但类似于长矛和短剑,霍塔姆郡的伯爵老爷们手中还是有不少存货的。 这位使者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但全程的谈判大多是安德烈在谈,作为主要首脑的瓦伦泰勒只问了一件事,那就是“条件”。 他们的条件有两个,第一个农夫返回家园他们不可以阻拦,这个倒是好说。 第二个则是要求圣孙义军改弦易辙,将旗号从圣孙名下改到墨莉雅提名下。 这个条件很难不让人认为是墨莉雅提的50万第纳尔到账了。 安德烈却看得清楚,在长时间的失利和战局变化后,这些贵族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 枪骑队就食和分地的行为,终于在骆驼背上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这些铁杆教会派骑上了墙头。 目前他们的种种行为,都是在向墨莉雅提示好,以便于投诚时得到优待。 在千河谷教会的两个敌人中,贵族们作出了决定——宁愿墨莉雅提,不要妖人霍恩。 前者虽然酷烈,好歹能保留住基本的地位,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后者看似仁慈,可手段上比之墨莉雅提更甚。 只不过墨莉雅提是对贵族平民一视同仁,而这位妖人则是只针对贵族而已。“当然,我们只是暂时地联合,而后迎来救世军,圣孙义军解散后再加入救世军,那先前的协议自然是可以作废的。”安德烈继续劝说道。 虽然他是常务副教皇,可真正有着决定权的人还是瓦伦泰勒。 安德烈虽然同样有一批拥趸,可在有着圣孙和名望加持的瓦伦泰勒面前还是不够看。 “我知道。”瓦伦泰勒仍旧是不咸不淡的一句。 安德烈猛地停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面上第一次这样凝重和严肃:“你不能逃避了,得给一个准话。” 瓦伦泰勒没有回头,在一阵沉默后,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不相信这些贵族,再也不信了……” 瓦伦泰勒出生于庄园管家世家,他们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庄园的管家。 他的父亲和哥哥曾经担任庄园管家,甚至在新元节的宴会被允许有上桌吃饭的权利。 哥哥死后,他继承管家的位置,不管是分配土地还是管理农夫,还是贩卖与购买余粮,都是尽职尽责。 在周边的诸多骑士庄园中,他管理的庄园,永远是收成最好的。 他本来会作为一个普通的管家过一辈子,直到他从过往的商人们口中得知了蓝血孤儿的事情。 然后瓦伦泰勒终于明白了死去哥哥留下来的那本暗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 “那些贵族偷走了我的独子,我哥哥的独子与女儿,将我的家族绝嗣,然后将我骨肉的血酿成酒,倒在我的杯子里,请我畅饮。 当我喝下去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撇开安德烈的手,瓦伦泰勒摸着手掌心被烛台刺穿的伤疤:“我当时感恩戴德,跪地发誓永不背叛。 我把他们当作是我的家人,将那位小少爷当作是我亲生的儿子,悉心照料。 后来,我本来想放这孩子一命,结果他拿起烛台就要偷袭杀死我,他从来没把我当亲人,而是把我当仆人。 所以我用烛台刺穿了他的喉咙,把他从城堡的三楼推了下去。” 瓦伦泰勒在心中回忆了无数遍那个雨夜,他甚至已经能像是陌生人般向安德烈讲述。 安德烈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仿佛能看到那个杀死骑士全家的暴烈逃犯瓦伦泰勒的影子。 自从去年年底杀死领主逃亡,到接受美格第商会资助,瓦伦泰勒返回霍塔姆郡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在前半年里,他们没什么战果。 在后半年里,他们的人数和实力则如同吸水海绵般在膨胀。 除了本土势力被调走的环境,以及安德烈的谋划外,最重要的就是战绩的激励。 足足四支敕令连的战败消亡,让几乎所有绝望的人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对抗贵族和教会的旗帜下,霍塔姆郡所有的反抗者都聚集到了一块。 首先就是大批胡安诺派的低级僧侣,目前很多的圣孙义军都是胡安诺派的低级僧侣在组织。 其次就是各地逃亡的流民与工匠,甚至还有骑士次子。 最可笑的是,其中甚至包含三名神殿骑士,还有数十个的守夜卫兵、武装农与僧侣。 这些教会最铁杆的支持者,居然选择了站在教会的对立面。 在粉转黑后,这些反叛者呈现出了一种皈依者狂热般的脱粉回踩,是最激进的那一部分。 如果和贵族暗地里媾和,或者改成墨莉雅提的旗帜,军心必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混乱。 “对不起,我做不出这个决定。”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不是让你放弃仇恨。”安德烈的准备是假意投诚,日后悔过,否则这个冬天以目前圣孙军暴涨的人数,实在不好过。 平日里好脾气的瓦伦泰勒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交易,这是妥协。” “那要不然这样。”见瓦伦泰勒如此顽固,安德烈揉着头疼的脑袋,“咱们写信给教皇冕下,让他来定夺,如何?” (本章完) 第519章 集市 教堂与伯爵 第519章 集市 教堂与伯爵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中瓦伦泰勒寄来的信,霍恩的眉毛皱起却又无奈的舒展开。 这局势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前脚路德维克被刺杀,神圣轴心的粮贸易协定悬而未决。 在卡夏郡内部的僧侣和修士们,还在激烈地争吵着下一届修道院长,和调查刺杀者身份。 要霍恩说,这还用调查吗?除了教会还能有谁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次刺杀确实给霍恩添了一个大麻烦,这位路德维克院长绝对是一位大智若愚的聪明人。 能和救世军结盟,以及双方的各种共识都能看出他的认知,双方的合作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这位老人的强压与威望。 甚至假如没有路德维克,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现在还在当墙头草呢。 与之相对的,那位让布洛就是大于若智。 等他们选出一个新院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摇了摇头,霍恩除了下令加强警戒外,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了。 这边卡夏郡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那边圣孙义军就又送来一个新麻烦。 贵族们认清了局势,渐渐开始了经典的骑墙。 就从这个趋势来看,帝国历1444年到1445年的天灾和人祸,以及莱亚王国的内战,让霍塔姆郡的贵族和自耕农们的心理防线薄弱了很多。 至于孔岱亲王派出枪骑队就食的真实原因,霍恩大致能猜到。 原先是千河谷全领供给他九个敕令连,现在虽然只有五个了,但能供给的就只剩一个霍塔姆郡。 虽然霍塔姆郡一个郡就差不多提供了全千河谷三分之一的税收,可能收上来多少是个问题。 原先的郎桑德郡不过缴纳8000多金镑,根据圣库长茜茜的计算,救世军在朗桑德郡明年能预计收税2万金镑,中央地方各半。 整个朗桑德郡的所有税的税基加在一起都不过7万金镑,霍恩能极限收税,是因为他有着金融工具债券且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一个战时的枪骑队,每年要费150到200金镑上下。 以目前敕令连的状态,为了保持战斗力还在补员、购买装备与药剂。 孔岱亲王起码需要8-10万金镑,而当地贵族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那怎么办?不就只有绕过中间商了。 这个思路是对的,但手段太过于粗糙了,换成霍恩来,他会借教会的名义发行赎罪债券,然后强行分配给贵族们。 枪骑队只做监督、押运和镇压的工作,根本不会直接下场收税。 到时候事情中间商(贵族)干,骂名教会来背,胜利了自然能还债,打败了直接拉倒。 直接抢和打欠条是两个概念,前者让人希望你输,后者让人希望你赢。 “把这封信递到枢密院,后天就是每周例会了吧,把这个议题加急提交,明天一起抄写出来。” 枢密院,其实就是秘书处,其中大多数都是拜圣父会的僧侣。 平常霍恩以及枢机们的文书往来,会议记录都是由这些僧侣来完成。 “好的,冕下。”一名枢密僧侣站起身,拿着信就离开了办公室。 霍恩则自己站起身,从窗边的文件架上取下了例会的日程表初稿。 按照救世军制度,每周一早晨举行一次枢机例会,那么议题要提前两天提交,会议内容提前一天送达。 借着外面斜射的暖阳,霍恩靠在窗边开始阅读起了这份刚刚送来热气腾腾的表单。 快速地翻阅了一遍,霍恩基本确定主要的内容一共就三块。首先就是与消费税相关的集市议题。 由于《1445年方案》的实行,中央教皇宫对地方消费税的征收,很大程度上要建立在固定集市上。 但根据目前几个集市的两个月的试点,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些问题,最主要的就是两个。 第一个是如何计算税款,税吏无法追踪每笔交易并准确计算应缴税款,极有可能导致逃税。 因为不管是以商品进场还是出场,或者双方相减来计算,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手太少,数目太多。 别到时候一天下来光统计数据了,人都进不去集市。 更别提大概率要发生的夹带和走私了。 或者干脆是场内看货场外交易都是有可能的。 第二个就是大宗商品无法交易,因为一个集市一次容纳几百上千人,一次交易不过几十几百磅货物。 一般一个集市覆盖周边10到15公里,大概2万到3万人,他们交易的货物类目多且繁杂,但数量却很少。 而大宗商品贸易,比如本地的一些商人,就会和好几个村子的农民们签订契约。 提前预付款项,来年农夫们要一次提供多少吨农产品、木材或羊毛。 他们是数量很多,但类目少且单一,几吨的货物得占据多少个摊位,运来运去的又得浪费多少? 按照霍恩的这套法子,他们必须得在监管下交易,这个数量放到集市里就不太合适了。 目前负责此事的福音庭已经给出相应的方案,明天的例会就是决定采用哪个方案。 霍恩认为御前枢机会议最好多做选择题和判断题,少做填空和解答题。 出现填空和解答题,那就意味着会前准备和沟通不足。 舔了舔手指,霍恩翻开第二页,便是建立新建筑部门的议题。 在《1445年方案》后,会有几个市镇作为司铎修会的驻地。 但凡是司铎修会所在的市镇驻地,都必须修建以下市政建筑:教堂、市政厅、信民广场、诊所、钟楼、学校、守夜人哨塔和军械库。 教堂和市政厅都是主要政治建筑,是宗教和行政事务的中心。 信民广场则是商业和镇民活动的场所。 诊所、钟楼、学校是功能性建筑,负责提供简单治疗、告知度量衡与时间、提供教育。 至于守夜人哨塔和军械库就很好解释了,前者提供治安,后者面向军事。 这些建筑有则改建,无则新建。 这些建筑以砖石结构为主,辅以砂浆,五六米高,不需要多么辉煌华丽,只要能辨认出是什么建筑就行。 除了建立核心外,顺带还能支持一下灰炉镇周边,因泥煤而兴起的砖窑行业。 这些建筑都是官方建筑,再用民间不知来由的工程队和石匠就不太合适了。 霍恩就计划将几支表现良好的工程队和一些石匠收归国有,成为专门的关键官方建筑的队伍。 但接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也是霍恩觉得后天必定要争吵的问题,就是这支工程队归谁管。 所有御前枢机都希望自己的部门能够管得越宽越好,因为管得越多权力越大,受到的掣肘就越小。 最后一个议题,就是如何接待即将在下周来访的塞钦格伯爵。 (本章完) 第520章 集市与交易所 第520章 集市与交易所 12月1日,在贞德堡圣临厅内,每周一次的御前枢机会议正式召开。 参会的人员有真理长马德兰、圣库长茜茜、驱魔长让娜、福音长布萨克、审判长马夏尔、圣锄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六人。 在行政方面,这六个人基本就是救世军高层的核心。 在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上,带上霍恩七个人围坐一圈,而两边则是一排条形的长桌,有十来个枢密僧侣记录会议内容。 “最后一次,举手表决。” 在霍恩的提醒声中,枢机们纷纷举手以四赞成两弃权的票型通过了《集市与交易所法案》 叮嘱拜圣父会的枢密僧侣书写会议记录后,霍恩用小木锤锤击了两下桌面:“那么《1445年集市与交易所法案》两项议题正式通过。” 如霍恩所料,这项议题没经过什么讨论就顺利通过了。 圣库长茜茜喜气洋洋地将文件收拢起来,叫身边的枢密僧侣整理好。 毕竟这可是继续奠定了圣库庭的权责基础。 这项法案最主要的就是解决了如何收税和大宗商品贸易的问题。 前者用集市定额摊位费解决,后者用集中交易所来解决。 集市摊位费自然好理解,就是不按货物而是按摊位和种类来收定额税。 比如是卖农产品的小摊位,那就收取较少的摊位费,如果是卖牲畜的大摊位,那就要收取比较多的摊位费。 如果货物中包含高档酒水与高档皮货等奢侈品,摊位费还要再涨几个百分点。 摊位本身是免费的,摊位费是包含了消费税和基建维护税在其中的。 货物种类在消费税率表上排名越高,摊位面积越大,那么收取的摊位费就越贵。 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都得去租小摊位了,因为摊位越大,能容纳和贩卖的东西就越多,收入就越高。 如何在成本和收益之间达到一个平衡,就是商贩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自己做的决定,就是赔了,都怪不到霍恩头上。 按照这个方法实施,大概能把消费税漏税率压到三成以下。 至于民间直接的私下交易,其数量和份额太小,收这种税属于是成本大于收益,就当作是霍恩给普通信民的免税政策吧。 至于大宗商品贸易的问题,凯瑟琳先前就提出过建立交易所,不过其他枢机都是观望态度,霍恩就没有强行推行。 如今大宗商品贸易出了问题,他再次把交易所捡出来,这回自然就没有人反对了。 交易所制度的前身其实就是商人行会或者说杂货商行会,算是霍恩的老朋友了。 要不是天父点将,说不定霍恩现在还在杂货商行会当会计呢。 所以霍恩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取缔杂货商行会,外人都说这是为了隐藏他当过杂货商会计的历史。 交易所和集市本质上都是贸易的场所,但集市是一个c2c(个人卖家对个人买家)的模式,而交易所则是一个b2b(企业卖家到企业买家)的模式。 简单点说,集市是某宝,而交易所则是某里巴巴。 一般进行大额商品交易,资金流动动辄上百金镑,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资金链断裂。 集市上遇到骗子,顶多被骗个十几二十第纳尔,大宗商品遇上骗子,那血本无归都算好的,破产才是常态。 所以大多商人们大多都是靠行会来贸易,但霍恩又取消了行会的司法权,于是才有了大宗商品贸易无处可去的情况。 《集市与交易所方案》规定的交易所为唯一合法大宗商品贸易场所,双方都必须签订契约和进行公证。涉及超过200金镑的贸易时,双方还得缴纳保证金,以确保贸易的顺利进行。 一旦违约,宪兵和护教军马上到你家门口。 商人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成本,流转速度更快,那么给圣孙冕下多分点印税就没问题了吧。 至于印税的税率,那就是有钱的交易打百分比伤害,但不会超过1%。 没钱的交易就收定额税,大概就是几个第纳尔的小钱。 随着霍恩小木锤砸下,各个枢机在会议记录上签字盖章,消费税以及印税等问题终于研究决定了。 手中整理归类着相关的文件,霍恩心中忍不住感叹。 如此一来,地方的税务系统已经搭建完成,而御前中央的税务系统也总算是实验完成。 如果将未来救世军政府的收入划分为税收和宫有资产收入两个大类,那么税收系统在这三个月里,总算是理顺了。 按照茜茜的估算,税收大概能为霍恩提供近2万多金镑的财政预算。 而宫有资产收入,由于目前的救世军的银行体系还没来得及建立,所以还是只能像原先那样模糊管理。 这部分资产收入,预估也能提供1万金镑上下的财政预算。 两者相加,勉勉强强能够供给军事上的支出,这还得建立在明年不扩军的前提下。 等到明年秋后,就知道这套系统能给霍恩带来多少财源了。 霍恩目前暂时还不着急,两次战争后,他又搜罗了7、8万金镑,带上原来的也有10万金镑上下。 由于当前救世军几乎没有收入,都得靠这些战争缴获和债券支撑政府的运转。 “那么下一个议题。”将手中的议题文件翻到第二页,霍恩清了清嗓子,“也就是建筑新部门的议题,由谁来负责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议一议吧。” 正如霍恩所料,和先前那个权责比较鲜明的《集市法案》相比,几名枢机对于新部门该归谁管开始了冲突。 而最终的结果不出所料,变成了归属于整个御前枢机会议,日常管理职务则交由元老担任。 于是救世军圣拱门工程修道院正式上马,预计招收十五名石匠,三队工程队,负责市政建筑的设计和修建任务。 “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先进行试点,在灰炉镇先进行招募和第一批市政改建如何?”掏笔在纸上做了几个标识,霍恩抬起头继续问道。 让娜则摇了摇头:“最好不要,灰炉镇目前的武器盔甲打造任务很重,在灰炉镇试点容易打扰生产。” “那就放在酸瓜镇吧,怎么样?” 几名枢机频频点头同意,酸瓜镇在贞德堡西南边,而且先前为了打黑山之战,已经修建好了砂浆道路,运送建材相对容易。 确定了这两个议题后,便是一连串的小议题,例如驳回黑帽战团改名黑冠战团的申请,通过对粮食的又一次收购计划…… 打头的两项重要议题后,最后的两项便是压轴的议题。 “从霍塔姆郡寄来的信件你们都看了吧?圣孙义军们将这个问题交到了我的手中,咱们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此外,那位诺斯伯爵塞钦格即将于本月中旬到来,这也得商量出一个应对。 我认为这两件事算是同一件事,应该放在一起讨论,因为这涉及了一个重要的悬而未决的话题,对于墨莉雅提的态度。” (本章完) 第521章 对墨莉雅提的态度 第521章 对墨莉雅提的态度 对墨莉雅提的态度在救世军内部一直是个模糊地带。 一般来说,对于某个势力的态度,可以从《真理报》上枢机或者圣孙冕下的评论文章中体现。 当然,这些文章都得经过拜圣父会枢密僧侣的润色。 毕竟这些拜圣父会的僧侣,是霍恩亲自教导出来的圣道派,对于救世军的目标、所处的位置和未来的发展都有着比较深刻的认知。 在前几期的报纸中,霍恩几乎每次都要发表文章,分别对教会、千河谷教会与孔岱亲王、黑蛇湾与若安党以及胡安诺派修道院表明了态度。 教会,本意是好的,但被奸人把持导致路走歪了,千河谷不能学习他们,要信仰具有千河谷特色的弥赛拉教。 千河谷教会和孔岱亲王,魔鬼中的魔鬼,魔鬼中的终结者,由于教会失察导致的魔鬼掌控教会。 黑蛇湾与若安党,虽然不信教,但是具有智慧,属于迷途的贤人,可传教和发展的对象。 胡安诺派修道院,具有相同信仰的兄弟,就是有点太保守了。 迄今为止,霍恩与墨莉雅提都没有进行多少沟通,双方互相的态度都是表面上的模糊盟友。 而诺斯伯爵塞钦格作为墨莉雅提的封臣,和圣孙义军一样有着对墨莉雅提的态度问题。 要是双方未来是朋友,那么改换旗帜又如何? 但问题是,霍恩只能确定他们现在是盟友,但不确定未来是不是。 目前双方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盟友条约,但不管是霍恩攻取急流市,还是墨莉雅提硬抗敕令连,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甚至霍恩有时候都觉得有点过于默契了。 仅有的两次信件往来,都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但他总感觉这位墨莉雅提女大公好像文字间有几分熟悉和暧昧在里面。 可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啊,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普信了? 将脑中胡思乱想丢出,霍恩继续听着议事厅内的讨论。 “一伙打着咱们旗号的乱军,他们中很多都是土匪,干的事不比强盗好多少?咱们何必为他们站台呢?”布萨克皱着眉头说道。 “可要是真让圣孙义军们打出墨莉雅提的旗号,咱们在霍塔姆郡最后的支持者都没了。”在议事厅中,马德兰少见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是啊,流民群体本来站在我们这边的。”让娜跟着附和道。 在霍塔姆郡地界,或者说,除了郎桑德郡以外的地界,千河谷人都是推崇墨莉雅提胜过霍恩。 在不少千河谷人眼里,尤其是富农和僧侣群体中,救世军游而不击,赫玛石公爵才是抗敌主力。 唯有流民和公簿农群体,才会赞成救世军成为领主。 只是他们没什么实力,所以没什么话语权。 在这场起义战争中,墨莉雅提的意见不是想不想考虑,而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只可惜墨莉雅提到现在和他们的关系都颇为模糊,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真诚地进行对话。 那位圣孙义军的领袖安德烈是聪明人,他虽然控制着实权,可瓦伦泰勒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双方一旦发生冲突,除了给敌人增加笑料外,捞不到任何好处。 将麻烦转移给救世军后,这麻烦就成了救世军的了。 如果救世军能够解决圣孙军过冬的问题,那么他是完全可以听从瓦伦泰勒意见的。 如果救世军既要又要,那就是强人所难,安德烈在分裂或者劝说瓦伦泰勒就没有什么压力了。 在圣孙义军这件事上,霍恩既想要贵族们支援,因为可以扩大圣孙义军的实力,为接下来的夏季大反攻打基础。 可接受的话,义军们就有被墨莉雅提趁机摘桃子的可能。但谁摘了这桃子真的重要吗?就必须得是自己攻下霍塔姆郡吗? 好像没有说过先入霍塔姆郡者为千河谷王的约定吧。 “他们不同意,会有别的义军同意,那咱们的意见还有什么用呢?” “那不如说,咱们本就对他们没有控制力啊。” “目的是千河谷战争的胜利,而不是咱们夺下霍塔姆郡。” “你就不怕那墨莉雅提来偷取咱们的胜利果实吗?” 在两轮的争吵后,霍恩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他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定:“好了,别吵了,还是让他们同意贵族的请求吧。” 反正他暂时没有掌控整个千河谷的能力,未来肯定是要和墨莉雅提各占一隅的。 这些贵族虽然从长期来看是敌人,可目前的主要目标是消灭千河谷教会。 不能主次不分,把所有人推到对立面去。 该虚伪的时候,霍恩是不介意虚伪的。 就像和法兰王国的联合,后世大概会给他背个法兰间谍的骂名,但他也不在乎。 以后要是发起对霍塔姆郡的进攻,如果这些贵族能够倒戈,能够少死多少信仰坚定的好小伙啊。 至于这些贵族,可以像霍恩在伊贝乡和金河乡所做的那样,杀死一批,打压一批,拉拢一批。 至于蛰伏起来再反叛,那他们肯定活得不如霍恩长,也不如让娜和凯瑟琳等魔女长。 所谓的蛰伏传到第二代,恐怕就再也没有起的机会了。 就像弗里克中学的库什贵族少年们,等他们长大了,在反叛和虔诚之间选择,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虔诚。 至于圣孙义军的归属问题,说句有些冷血的话,霍恩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东南三郡的改革成果能不能保留?教会势力能不能从千河谷驱赶出去?墨莉雅提有没有能力持有独立战争的胜利果实? 如果这三者都能得到满足,那么千河谷独立的第一阶段就胜利了,所谓信民的福祉是胜利以后再考虑的问题。 得先生存再求发展啊。 就算是墨莉雅提成为了千河谷亲王,霍恩也不会反对。 只要以太尖塔在手,给发条工业以时间,三郡之地就足以爆出抵抗帝国屮字军的军队了。 他有这个底气。 至于那些圣孙义军中不愿意屈服的流民们,退出义军送到郎桑德郡来就是了。 “我有一个提议。”布萨克忽然举手道,“要不然这样如何?那位塞钦格伯爵不是要从大泽乡绕到芒德郡,然后走山路去蜂蜜河乡会见那位灰马骑士和墨莉雅提女公爵吗? 既然如此,干脆把这封信交给他,送给墨莉雅提。 当然,我们是同步进行的,一边同意安德烈的意见,一边把信送过去,试探一下她的诚意和态度到底如何。” “好吧,就这么办,这位塞钦格伯爵,就如这议题的第二处理意见所写,尽力展现咱们的友好,消除他们的偏见吧,毕竟他是要去面见墨莉雅提的。”霍恩最后定了调子,敲了敲木锤。 “那这件事交给谁来做呢?” 霍恩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议题文件旁边写下了布萨克的名字:“由布萨克和缪拉来安排吧。”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 娜格米的疑惑(上)(免费章节) 第五百二十一章 娜格米的疑惑(上)(免费章节) 在苍茫的平原上,秋风卷集着火烧云,在火烧云与田野之间,一队数十人的骑士正沿着道路北行。 他们穿着脏兮兮的皮甲,每人骑着一匹矮小的山地马甚至是骡子,皮甲下的武装衣打着补丁。 甚至于有些人脸上还有吃不饱的饿殍颜色。 那是才从芒德战场回来的骑士,以他们在战场上的运动量和提供的军粮,他们的确是吃不饱。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分别是胡须上系着小辫,穿着油腻皮袍子的塞钦格,以及一身干练呢绒茄肯的缪拉。 “距离酸瓜镇还有多远?”塞钦格朝引路的缪拉问道。 缪拉看了看附近的地标和房屋,指了指更前面:“那边就是原先的汤顿庄园,现在叫做汤顿百户区了,翻过那座土丘,就接近酸瓜镇了。” “你们把那些栅栏都拆了,森林都砍了,我都认不出这里是哪里了。”塞钦格忍不住叹息道。 缪拉被塞钦格说得一愣:“那还不至于吧,变化没有那么大。” 对于缪拉来说变化当然不大,对塞钦格却不是如此。 三年前他到酸瓜镇的时候,沿途还能看见各种庄园的标牌和篱笆,庄头们会提前得到消息,在每个路口迎接,送上水与礼物。 虽然可能只是一些简单的土特产,可多少算是一份心意与尊重。 可现在,他们就像一伙普通的商旅一般,漫步在土路上,那些劳作的农夫们甚至连头都不会抬一下。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塞钦格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这膈应一方面来自伯爵的名头不再管用,一方面则是对救世军的羡慕嫉妒恨。 作为诺斯郡最重要的领主,救世军居然到目前为止对他没有任何联系,反倒是得他自己去联系救世军。 这些农夫军队可是拿走了原属于他的战利品——半个伊贝乡,这是墨莉雅提许诺过他的。 按照原先和墨莉雅提的承诺,他们这些山民伯爵都会把领地迁移到平原郡,而将外来人都迁移到山里面去做矿工和伐木工。 只要他们能够击溃芒德郡的教会军,那么郎桑德郡迟早还是诺斯山民的。 可如今这诺斯贵族们餐盘上烤熟的猪肉,却被一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农夫抢走了。 如果是击败了库什公爵,或者仅盘踞于贞德堡一处,那塞钦格还有些说法。 只是现如今,这群农夫和小市民连破三个敕令连,把尼德萨尔和金河乡联军打得大败而归。 塞钦格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这群种地和鞣皮子的农夫市民到底是怎么打败骑士们的。 事实就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两方势力中,前者自不用说,后者他更是交过几次手,对于他们的实力非常清楚。 连他们都被救世军打败了,那自己再想争也没什么机会了。 好在平原四郡土地够多够富饶,以后在其他几个郡找一处封地倒是不难。 不过在此之前,他倒要看看这救世军到底有几分成色,看看是不是真跟吹得那样神乎其神。 数十名骑士在柴烟味的风中,翻过了那座光秃秃的土丘,酸瓜镇笼罩在炊烟中暗橘色的屋顶就映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父亲,看那边,好多大豆啊。”塞钦格的小女儿娜格米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 朝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小镇外围的田地上,成片高大的豆秸随风摇晃,暗黄色的豆荚相互碰撞,发出海浪般的歘歘声。 8月末种植的大豆经过180天的生育终于来到了成熟期,夕阳下仍然有大量的农夫弓着腰紧张地收割着大豆。 人工灌溉河与引水渠反射着夕阳的红光,跳跃的波光几乎能点燃那清澈的河水。 河水的流淌声,农夫干活时的歌声,大豆豆秸的相撞声,明明身在几里外,可塞钦格却仿佛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一片好田地啊。”塞钦格不知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的家乡,只有一片高冷干旱的土地和一条时有时无的涓涓细流,勉强用来放牧和耕种。在山地五郡,但凡有块平坦适合种田的土地,都会被密密麻麻的农田占据。 可他们的每年的净亩产只有70多磅,差的时候,天气太冷或者河流一断马上就有可能绝收。 大量的山民去当雇佣军,不是不爱家乡,不是因为天生的好勇斗狠,而是待在山里吃不饱饭。 哪怕是前几年领地丰收,还是有大量的山民在过冬时被饿死冻死。 在这一点上,塞钦格必须承一下霍恩的人情。 要不是他发现了薯根的食用方法,外加山里草木雪水众多,估计去年洪水粮食暴涨时,要饿死一大批人,更别提有余力对芒德郡开战了。 “是啊。”缪拉的眼神跟着迷离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片田地是试验田,由圣锄修道院农业主管进行规划,如果他确定能增产的话,那么他将有望进入元老院,您猜猜那个人是谁?” 塞钦格被缪拉的话问得愣了半天:“谁?我认识吗?” “哈哈哈,您当然认识,那名农业主管的名字叫做恩里科·阿尔科。” “小恩里科?” “恩里科叔叔?!” 塞钦格父女俩同时惊叫出声,恩里科的母亲是塞钦格的姑姑,双方应该算是表亲关系。 先前塞钦格偶尔到郎桑德郡来过冬,基本都是待在恩里科的庄园里。 但恩里科不是伯爵吗?按照救世军的政策,就算没有蹲大牢也该变成平民了,怎么还让你当上农业主管了? “恩里科叔叔不是平民吗?”娜格米忍不住发问道。 “难不成平民就不能当农业主管了吗?” “我能问问他的种植计划是什么样的吗?”塞钦格对于农业上的事情同样上心。 娜格米则跟着询问道:“那他的家人还在吗?” 缪拉忽视了娜格米张牙舞爪的询问,直接回答了塞钦格伯爵的疑问: “我了解不多,但恩里科阁下好像是将这些田地以米果、小麦间种,然后8月末种植大豆,12月收割后,再焚烧草木灰铺一层。 明年开春种植苕子,耕种时把苕子一起耕到土里去……。” “哦,淦他吗的!”塞钦格粗俗的叫声打断了缪拉的叙述。 缪拉惊异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塞钦格,不明白他这是闹哪一出。 “恩里科!你个掏粪佬!”那些缪拉的讲述,塞钦格是越听越熟悉,直到苕子出现的一瞬间他彻底绷不住了,“沟槽的学了我的苕子种植法,倒说成自己的了!” 苕子是山地特有作物,原先只是一种野草,是后来被人工培育出来的。 由于山地耕地珍惜,不连续种植很有可能饥荒,除了抢水和抢鸟粪外,就是要尽量保证肥力不流失。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实验,山民终于发现和培育出了一种保证地力不流失的绿肥——苕子。 塞钦格向来以这个秘诀自豪,却没想到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恩里科学得真本事,卖与教皇家了。 “这是您的种植法吗?他说这是他的独家秘诀……” “独他吗的头,就他能做农业主管?那我也能做农业主管!” “额,恩里科阁下说,看着简单做起来难,步骤和细节很多,除了他目前谁都玩不转。”缪拉有些尴尬地摩挲着腰间华丽的宝剑。 “他在酸瓜镇吗?” “今天应该是在的,本来他被命令和我一起来接待您,但他说他头疼所以就没来。”说到一半,缪拉恍然大悟。 “咱们快点走,去酸瓜镇!” 行进了两周多,塞钦格一行人终于在12月5日这天到达了酸瓜镇。 (本章完) 第522章 娜格米的疑惑(中) 第522章 娜格米的疑惑(中) “这里是酸瓜镇,你确定没有走错吗?” 平复了原先愤怒心情的塞钦格,看着眼前整齐的砖石房屋陷入了沉思,不对劲,十分乃至九分的不对劲。 他不是没来过酸瓜镇,可眼前的城镇明显和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当初的酸瓜镇,不过是一个坐落在田野中的小型市镇,不过千余人口,遍地木屋茅舍,甚至还比不过马约镇。 原先的低矮茅舍被木板房所替代,坑坑洼洼的土路被黑色的煤渣与碎石填平,塞钦格用力跺了跺,既不会松散也不没有太坚硬。 “这是什么材料,砂浆吗?”塞钦格忍不住朝着缪拉问道。 缪拉与有荣焉地介绍:“这个是泥煤的煤渣,将泥煤从黏土中提取过后,剩余的泥土就会变得异常干硬,配合上化泥为石奇迹,就有这个效果。 不过这只是当初南下攻打金河乡遗留的临时道路,真正的道路应该是砂浆铺成的道路。” “用砂浆铺成道路?那是什么样的?” 清脆的女声响起,缪拉无奈地向后看了一眼娜格米:“就像是拿石板铺成的道路一样,平整坚硬。” 塞钦格看着脚下的道路,这临时道路都这么快了,走那种石板路还不得飞起来啊? “跟石板铺路一样。”身穿皮甲的娜格米忍不住叫道,“那得多大一笔钱啊,教皇都没有这么富庶吧。” 缪拉无奈地看了这位贵族大小姐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喂,你听到我话没有?” “…………” “你刚刚就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听见没有?”见缪拉不搭理自己,娜格米冷哼一声,晃荡着那七八根小发辫,打马就要追上去质问,“你真的很装你知不知……” “娜格米·安道尔·乌里诺茨!” 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全名,娜格米绷紧了嘴唇,却是不再说话了。 塞钦格反倒催马上前,准备替小女儿道歉。 别看缪拉好像只是区区一个骑士,他背后可站着那位起义以来全战全胜的圣孙冕下。 塞钦格虽然不怕事,但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到圣孙。 缪拉没等塞钦格开口,就主动笑着对他解释起来:“伯爵大人看那边,冒烟的那个房子,那就是乡下的砂浆作坊和砖窑。 先前的帕维亚之战中,大量战争修士因残疾而退役去当护教军,他们很多都是炼金神甫,就会在村子里自制砂浆。 况且,大泽乡是砂浆和泥煤产地,距离近,运费和价格都很便宜。 目前市场上的砂浆价格是每吨40第纳尔,修建1公里砂浆路大概是650多吨,大概220多金镑就行了。” 每吨40第纳尔,这么便宜吗?诺恩王国那边每吨要65第纳尔呢! 塞钦格下意识就要说出口,却硬生生止住了,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有见识。 “哦,原来是这样啊。”塞钦格点点头装作很懂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尽管他装成了很懂的样子,但身后的数十名诺斯山猪骑士们则是一副“完全不懂哦”的表情。 可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刚进入城镇的居民核心区,却看到原先镇子上正在拆除房屋。 劳工们抡着大锤将房屋锤倒,泥瓦工们将方钉和构件拆除,七八匹驽马勾住骨架,一声令下,一座房屋就倒塌在尘埃之中。 而将行李堆在一边的居民们则在房屋倒塌的一瞬间,又哭又笑地鼓起掌来。这些房屋虽然都是木骨泥墙的屋子,但从外观来看保养良好,再用上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远没有到拆除的程度。 塞钦格身体前行,头颅却对着拆除的房屋转动,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这些居民怎么了?这房子都被拆了,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您说这个啊?”缪拉勒停了骑乘马,“这是冕下要进行的市政改造运动,每个市镇要建立教堂、市政厅等建筑,还要余出位置修建作坊。 作坊可以放到郊区,可市政建筑得放到城镇中心,所以就会对居民区进行拆迁。 他们会笑,是因为除了补偿新砖石房屋外,救世军还会根据地价差异,每亩地给予3-5金镑的补偿款……” “那不就是白拿一座好房子,还能补2、3金镑的钱?”娜格米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 “这圣孙太有钱了吧。”娜格米看到那些笑容洋溢的平民,“金灿灿的金镑白给了平民,造孽啊。” “也不能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娜格米的错觉,缪拉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如果不新建房屋和小镇,哪有那么多空间容纳外来劳工呢?” 听到这里,塞钦格心神一动,他假装咳嗽了一声:“那些新建的房屋是严格按照迁走居民来计算的吗?” “那倒不是,我们清理了酸瓜镇北部的村庄废墟,准备把那里和小镇连起来,作坊区也设在那块,所以大概会新建更多。” “咳嗯,大概要几年建成?价格如何呢?” “看情况吧,大概两到三年建成。”缪拉带着塞钦格等人绕过灰尘扑天盖地的工地,向着一处幽静的地方行去,“至于价格,我的确不清楚,回头我翻翻《真理报》,那上面应该有写。” 塞钦格强行止住了开口询问《真理报》是什么的欲望,满脸轻松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费心了,如果需要有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吝啬开口。” 对于这种内幕消息,应该是需要点钱的,就算不需要钱,这肯定得欠个人情,塞钦格宁愿点。 “您是贵客,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不需要多少钱,哦不,根本就不需要钱。”缪拉倒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跟在塞钦格等人背后,一名诺斯山猪骑士看着缪拉腰间的宝剑,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发问:“缪拉阁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问问您的收入吗?” 塞钦格看着缪拉的脸色,准备缪拉一发怒,他就骂那骑士,护一下犊子,但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 “我吗?我是每个月月结2金镑,先前的战利品收入大概有十个多金镑吧,还有个急流市的工坊的股份,不过我给卖了。” 缪拉并没有真把完全的收入说出口,他一年下来,战马、房屋、战利品等不动产都有30多金镑,现金更是有20多金镑的存款和债券。 但这不是普遍情况,他说出来给了诺斯骑士们太高的预期就不好了。 “这都快比得上平原地区骑士的年收入了,比那还要多。”一名山猪骑士羡慕地说道。 “这挺正常的,红枫乡这边日薪普遍比较高,就拿劳工说吧,一般非熟练工每天1第纳尔,熟练工是1.5个第纳尔,包中饭。 如果有机会通过选拔进入军队的话,新兵是2第纳尔起步,有军功的老兵是4第纳尔,军官是6-8第纳尔,骑兵还有2第纳尔的补贴……” 见缪拉还要继续说下去,塞钦格面子都不顾了,赶紧打断了他:“哎,那是我们住的屋子吗?” “嗯咳咳咳咳——”塞钦格身后的骑兵护卫们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了,其中还带着几分呼之欲出的焦急。 还是娜格米转过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低下了脑袋。 “抚恤是……哦,对,那是你们住的院子。”领着塞钦格一行人站在一座半亩地的院子前,缪拉向塞钦格点点头,“今晚您先在此休息,我就住在您隔壁,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就麻烦您了。” (本章完) 第523章 娜格米的疑惑(下) 第523章 娜格米的疑惑(下) “咚咚咚!” “恩里科,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偷苕子,你有本事就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站在一座别墅的院门外,被七八个骑士护卫着,塞钦格硕大的拳头疯狂地敲击着院门。 很快,脚步声传来,随着门闩抬起的声音,一个身穿黑白两色修女服的少女怯生生地打开了门。 辨认了一会,确定这是恩里科的女儿而不是他的新情妇后,塞钦格粗声问道:“库丝瓦妮娅,你父亲呢?” 小修女似乎被塞钦格没头没脑一句问的有些发懵,她侧过身,指了指小院后头的园。 “借过。”塞钦格侧过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捋起袖子,迈开步伐,就朝着院子后头的后园跑去。 “恩里科——” “库丝瓦妮娅!哇,你长高了好多啊!”没等库丝瓦妮娅明白塞钦格伯伯这是在干什么,便被爆冲进来的娜格米一把抱住。 她们两个算是表姊妹关系,小的时候几乎每年的冬天都要见一面,自然是好友。 “娜格米姐姐。”库丝瓦妮娅被健壮的娜格米姐姐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久……不见了……” 娜格米见库丝瓦妮娅脸色发紫,这才松开了手:“怎么是你来开门的?仆人呢?” “之前的那些男仆女仆都遣散了,我们就留了三个仆人、一个嬷嬷和一个厨师,看门的老汤姆年纪大了,耳背听不着。” “你那几个废物哥哥呢?” “不是在服役,就是在上学。” “瞧瞧我们的小瓦妮娅,真是太坚强了。” 姐妹两个在门前说了一阵话,娜格米便扯着库丝瓦妮娅,想要看看她住的地方。 库丝瓦妮娅自然不会拒绝,嘱咐老仆人为山地骑士们牵马后,便带着娜格米向二楼的房间走去。 打开卧室的门,一股子香就溢了出来。 二楼的山墙上开着四瓣的圆窗,娜格米走近后,从这里还能看到整个城镇升起的炊烟。 她环视整个房间,发现意外地干净和舒适,坚固的家具,宽大的衣柜,还有一个书架上面一排排的都是书。 库丝瓦妮娅的房间大概五六十平,装饰朴素,墙壁上则是一副裱起来的青年教皇的画像。 在画像旁边,马赛克玻璃窗的侧面,是一扇方形的尖拱窗。 宽阔的栗木桌子放在拱窗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铁烛台、书本、纸张、羽毛笔和墨水瓶。 这座别墅先前是一名主教的寓所,砖石结构,装饰朴素,后来被分配给了恩里科。 虽然他的级别在贞德堡或圣械廷只是小卡拉米,但在酸瓜镇地位可不低。 这里不仅是他的居所,更是他的办公地点。 在露天走廊另一边的仓库的看门室,就被改造成了他的办公室,开了一个侧门,每天人员来往进进出出。 这屋子虽然不如庄园别墅大和华丽,但的确是既舒适又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娜格米胸口有些发闷,她伸手打开了拱窗,想要透透气。 “恩里科,你个剽窃者,枉我这么信任你!” “苕子是你培育的吗?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囸……” 娜格米哐当一声合上了窗户,将父亲粗俗的话语关在窗外。 “你赶紧和我说说,你怎么变成修女了?”牵起库丝瓦妮娅的手,娜格米怜惜地摸着她的脑袋。 一般来说,只有女儿嫁不出去,或者女儿太多付不起嫁妆才会送进修道院当修女。 恩里科有好几个儿子和私生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原先嫁妆肯定掏得起。 如今把女儿送进修道院,八成是有什么困难了。 “临时的,叔伯们反对自家女儿进学校,觉得有失身份。”库丝瓦妮娅羞赧地细声道,“所以冕下就把修道院作为学校,让我们这些贵族次女以修女的身份进入学习。 三年后再还俗毕业,到时候还能嫁人。”“然后那些老东西就同意了?”这个答案和娜格米想得有点出入,她反而奇怪起来。 那群老顽固怎么指责她抛头露面的,她可是熟悉的很。 库丝瓦妮娅摇摇头:“叔伯们一开始还是不愿女儿出门,后来传出一个谣言,说是冕下要从这些修女中选妻,然后他们就愿意了。” “啧。”娜格米轻蔑地冷哼一声,“那你们都学什么,女工?管理仆人?算账?仪态?”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主母的贴身嬷嬷来教导这些小姐,或者是主母自己亲自教。 主母早逝或者没有这种嬷嬷的,就要到外面去雇佣懂行的嬷嬷,那样的嬷嬷费用相当高。 法兰王国丘城大贵族家的主事嬷嬷,一年的收入甚至比骑士还要高。 “我们学数学、诗歌、哲学、法律和自然神学,还要学骑马、竖琴和骑士呼吸法。” 娜格米懵了:“你再说一遍?” 于是库丝瓦妮娅掰着手指头又说了一遍,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娜格米打断了:“这不是教士们该学的东西吗?” “冕下崇尚知识。”说到那位圣械廷的年轻教皇,小修女的眼睛里都要泛起小星星了,“他希望不论男女,都成为品德高尚的修道士。” 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娜格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诺斯郡由于人口稀缺,向来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没有什么抛头露面的忌讳。 恩里科经常在库丝瓦妮娅面前蛐蛐塞钦格是“你的蛮族伯伯”。 但诺斯郡的贵族们并不是没有文化,没上过学。 从上一代赫玛石公爵开始,冷泉堡会专门雇佣学者,派他们到各个山地郡驻扎。 这些学者会以低廉的价格教学山地骑士的子女,教导他们识字和算术,其中有能力的人还会被推荐到冷泉堡去。 在这一点上,诸多诺斯骑士们还是非常感激的。 在缪拉每月2金镑的薪水威压下,这份感激虽然有点变质的意思,起码没有倒闭。 这种学校,娜格米不是没有去过,可她只是学了读写和算术,就被打发去学女红和管理仆人了。 像哲学、诗歌、法律这些高大上的内容,她更是碰都没碰过。 当看到她的胞兄弟们站在一起讨论诗歌哲学时,她一个字都听不懂,最后只能在剑术上把场子找回来。 一时之间,她居然有些羡慕。 走到小修女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自然神学小论文,娜格米就像是看天书一样。 她才比自己小两岁啊! 放下那小论文,娜格米看着库丝瓦妮娅,忽然就感觉她们隔着一层厚壁障了。 “这学校你要上几年?” “我之前学过读写和算术了,所以学三年,如果先前没学过的话,就是学六年。”小修女不好意思地藏起那没写完的小论文,“我宁愿自己没学过读写算术,低年级可比高年级好玩多了。” “是吗?修女学校那么好啊?” “要不然你留下来陪我吧?”似乎是感觉到了娜格米的情绪变化,库丝瓦妮娅抱着娜格米的胳膊撒娇道,“我带你见几个新朋友,她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娜格米看着库丝瓦妮娅娇嫩的脸,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本来以为恩里科叔叔被俘,又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次她来到酸瓜镇,就有着把库丝瓦妮娅带回老家的意思。 虽然不如原先当平原郡的贵族小姐,可好过平民水深火热地生活。 只是现在看来,她不仅过得不错,甚至比以前还要开心许多。 或许把小修女带回那苦寒的山地,才会让她水深火热吧。 “再说吧。” 娜格米的笑容既是苦涩又是迷茫。 (本章完) 第524章 盐与火腿(二合一) 第524章 盐与火腿(二合一) 自从离开恩里科的家后,娜格米显然就比之前要沉默寡言了许多。 塞钦格倒是没当一回事,只以为她是被贞德堡繁华的景象给吓到了。 在塞钦格眼里,别说飞流堡,就是贞德堡都算是比较大的城市了。 对于常年在郎桑德郡这片混迹的诺斯山民们来说,贞德堡大概都算是世界的尽头。 在酸瓜镇换上了马车,塞钦格等人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就来到了贞德堡。 霍恩自然是带着几个关键人物亲自迎接,不过为防止骚乱,他们是在城郊地区举行的欢迎仪式。 在砂浆铺成的坚实道路上,彩色的三角旗帜插在路边,随着秋风起舞,偶尔有市民或乡民路过,都会惊讶地看着这边。 塞钦格下了马车,在感叹马车和道路的速度后,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道路两头的临时门梁。 门梁的两侧挂着黑红相间的竖旗,而中间则是一块长条红布,上面用白色的标准莱亚字母写着“欢迎诺斯郡友好人士塞钦格·乌里诺茨”。 这套在霍恩看来土的不行的迎接仪式,显然让土的不行的塞钦格异常满意。 见到塞钦格走来,穿着一身去掉繁乱纹主教圣衣的霍恩,正面迎着塞钦格走了上去。 “欢迎来到贞德堡,塞钦格阁下,我想见您很久了。” “很荣幸见到您,霍恩阁下。” 先是为这位农夫领袖的年纪一惊,随后塞钦格爽朗地笑着,给霍恩来一个熊抱。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式后,塞钦格与霍恩等人兵分两路,塞钦格的侍从和女儿去专门的乡间别墅驻扎,而塞钦格本人则是与霍恩到圣临厅详谈。 拉着这位塞钦格伯爵坐下,从橱柜里取出一套骨瓷茶杯,霍恩倒了一杯红茶给他。 尽管红茶是帝国中产,尤其是贵族与市民们最爱的饮品,可塞钦格却不喜欢,他宁愿选择一杯薯根酒。 为表礼貌,他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感谢您的红茶……好了,咱们能谈一谈那些诺斯劳工的问题了吗?” “当然可以。”霍恩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红茶,淡淡地回复道,“您的子民可以来郎桑德郡务工,但我希望和您签订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塞钦格警惕起来。 在他的概念里,这些高薪的工作肯定是有本地人来抢着干,被他们这些诺斯山民抢走了。 换成是普通的领主大概率会将他们驱逐,一来收买本地人的人心,二来防止钱财外流。 但霍恩却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这不免让他感觉会有什么陷阱。 “第一,正常入境的人员需要登记,并配发劳工证明。 第二,非法入境和打黑工的人员会被驱逐,且不保证权益。 第三,入乡随俗,进入郎桑德郡务工就必须遵守郎桑德郡的法律,如果违反,我们有权利将其驱逐。如果犯罪,则由双方共同审判。” “没了?”塞钦格等了一会儿才问道。 “没了,就这几点要求。”霍恩笑着给红茶里加了点牛奶,“诺斯郡和朗桑德郡,都是库什人,一家人嘛。” 塞钦格盯着霍恩看了十几秒,才放下了戒备,甚至端起不喜欢的红茶畅饮一杯。 他还以为霍恩会要求塞钦格赔偿,或约束人员数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晚饭什么时候开始?”塞钦格放下茶杯,摸着肚子问道。 “不急,咱们先聊聊别的,比如诺斯郡。” “诺斯郡?您想聊什么?那可是个苦地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到郎桑德郡来的。” “哈哈,我想谈的,是解决诺斯郡几百年来贫穷的方案。” “是‘想要富,多生孩子多修路’吗?”这是塞钦格在路过一些百户区看到的标语,便半带讥讽半带玩笑地说道。 要知道,诺斯郡的贫穷是整个诺斯郡山民们亘古不变的议题。 诺斯郡就是没有珍惜的矿山,就是没有肥沃的土地,好不容易有个草甸能放牧,还得跟隔壁的诺恩王国抢。 可这个年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就敢大言不惭地说出给他解决诺斯郡几百年来贫穷的方案。 那岂不是说,这几百年的诺斯郡一代代贤人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您知道什么能够带来财富吗?” “农田与矿山。” “不。”霍恩摇摇头,“是劳动与交换。” 看着塞钦格迷茫的脸,霍恩就知道他没有上过拜圣父会学院中经典的伊甸经济学。 不过两人谈话的时间不会长,霍恩不准备在现场教学伊甸经济学,而是将其简单地概括。 “种子攥在手里不会发芽,矿石埋在山里一文不值,是耕种和挖掘才使得其具有价值,耕种和挖掘的行为就是劳动。 一样的,粮食和铁锭放在仓库里不会凭空变出钱,而是需要交换,放到市场上去卖,才有钱到手。” 拿起红茶润了润嗓子,霍恩继续说道: “如何有效率地劳动和交换,才是获得财富的关键,诺斯郡穷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地理气候不行,被验证的传统高效劳动例如耕种和采矿都不成功。 第二是交换条件不行,不仅处在恶劣的高地,还没有什么商贾文化。 但这不意味着就彻底没救了,第一产业不行,不还有第二第三产业,道路状况差还可以修路。” 千河谷说是地势高,可就从《帝国地理图册》来计算,霍恩预估平原四郡的海拔不过二百来米,山地五郡的海拔也不过一千米上下。 就这平均海拔说不定还没有晋陕地区高,它主要吃亏在中间的高台群山和东侧的龙眠山脉。 前者把南边翡翠海的暖流给挡了,后者把东边漾海的暖流给挡了,导致这片地区的贫瘠。 这几个山地郡看似大,但恐怕一半以上的面积都是无人区,谁知道里面有多少宝藏。 北芒德、芒德、诺斯三个郡,勉强算是龙眠山脉的山麓地区,属于同一座山脉同一个板块。没道理前两者有丰富的矿藏,而后面的却只有森林树木吧? “没有,我们那到处都是盐碱地和毒水池子,虽然有铜矿,但都很深,根本无法开采。” “那可不一定……”看着塞钦格不服气的神色,霍恩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就算没有这些,你们还可以搞畜牧业啊,那么大地方呢,养不了牛羊马,还可以养驴骡猪啊。”霍恩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纸笔,“我给你算一笔简单的帐,在贞德堡,1第纳尔只能买3磅猪肉,而在诺斯郡却可以买5磅甚至7磅。 在诺斯郡,1第纳尔只能买1加仑或者10磅谷物,而在贞德堡1第纳尔可以买16甚至是18磅谷物。 我们先忽视运费和物价变化,在一个理想环境中,你们在诺斯郡1第纳尔买6磅猪肉,运到贞德堡卖掉是2第纳尔。 再用这2第纳尔买36磅谷物,运回诺斯郡卖掉就是3.6第纳尔,往返6次,1第纳尔就能变成超过2000第纳尔。” “在梦里可行!”说到这个话题,塞钦格明显额头青筋涨起,“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话语间,塞钦格的怨气计划要化为实体:“一路关卡吃拿卡要,还有运费,我们带太多饲料运费就涨,不带饲料活猪会掉秤。 如果预先切割好,除非是冬天,否则死猪就发臭发瘟。 当初我,我父亲和我祖父赶了300头猪去贞德堡贩卖,一路不是猪瘟就是掉秤。 沿途的教堂和领主私设关卡,一头猪收我15第纳尔,我成本就300第纳尔了,日魔鬼的主教,我每到一地他就要收一次,反复收。 好不容易运到贞德堡卖掉,带上贿赂的费用,一算账发现不仅没挣还亏了1500第纳尔。 而且买粮回去卖亏得更多,因为回去也要交钱,一路交的过关过桥税都抵得上粮食本金了。 我们一次就亏了10金镑,祖父回去就病倒了,死前还说以后卖猪只卖三天可达的地区。 三天!我们甚至都还没从山里走出来呢,最近的山猪牧场到离最近的郎桑德郡的庄园都有五六天的路程。 我们强行把猪送过去,沿途的路费和成本正好填平差价,运气好能每头能赚个七八第纳尔,运气差还要倒贴。” “那为什么不做成火腿或者风干猪肉呢?”霍恩摊手道,“你们的木材那么多,拿来烧火做风干猪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盐啊。”塞钦格烦躁地回答道。 带着奇怪的笑容,霍恩转过身,从旁边的架子上面拿下了一卷报纸,翻了一会儿,才将一页放到桌面上。 塞钦格看着报纸上《真理报》这个单词,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缪拉所说的是什么。 视线从真理报的标题下移,塞钦格便一眼看到了红枫乡的物价表,米果0.6第纳尔每加仑,小麦0.7第纳尔每加仑,盐每蒲式耳(56磅)18第纳尔…… “嗯?”塞钦格像个伸头乌龟一般,猛地把脑袋凑到了真理报边上,好像不认识上面的字了。 相当于1第纳尔3磅盐,要知道他们从诺恩人手里购买1磅咸鱼都要半个第纳尔。 一般腌制10磅咸鱼需要用1磅的盐,霍恩这里1第纳尔能腌30磅咸鱼。 “你哪儿来那么多盐?” “秘密。”霍恩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他对着天空张开双臂,“是圣父无形之手拨动的结果。” 这是比较宗教意义的说法,准确来说,是霍恩的转轮圣机抽水机中有4座用于抽取卤水。 为了能够开采得更久,霍恩只是保持了满足市场需求的低限度开采。 真要马力全开的话,平均每月能抽取近360万升的卤水,一口小盐井一个月就能被抽空了。 360万升的卤水,大概能产出约700吨的盐,需要1万吨左右的泥煤。 1万吨泥煤也就是600名炼金神甫90个工时的产物,这放在以前还真不好说。 但现在有了口水飞升法,能成规模转化圣眷者和炼金神甫,那就不成问题了。 有时候霍恩真的不得不感慨,工业机器的轰鸣声实在是震耳欲聋,一个发条转轮抽水机就足以打垮整个千河谷的咸鱼行业。 不知为何,看着霍恩神棍般的举动,塞钦格心中居然莫名多出了几分畏惧。 “那些税卡目前都不存在了,活猪可以用风干肉与火腿来代替,至于运费,巧了,我们的砂浆正好需要市场,就用来修建道路。”霍恩绕到塞钦格身后,扶住他的座椅后背,“您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但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塞钦格还是不明白,“没有了我们的火腿,难不成大家都过不下去了吗?” “当然不是,首先是餐桌上的食物多了,这是生活水平的改善,其次是配套行业会需要大量人手和消费,这就能扩大税基。” 这套说辞塞钦格明显没有听懂,霍恩只好接着换成了简单版: “原理就在于我得越多,钱流动得越快,市场就越繁荣,愿意消费的人就越多,我收到税就越多。” 当人们感觉到市场繁荣时,对未来的期望就越高,获得更多资金时,他们更有可能增加支出。 这种支出会通过市场中的各种渠道循环,带动更多的消费和投资,形成“乘数效应”,导致每一单位的支出能够产生多于一单位的经济产出。 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交易量、更多的企业增长和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导致更多的税基。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比如法兰人,看到郎桑德郡的市场火热,没有不投资的道理。 只要霍恩能及时防止通货膨胀,就足以使经济进入高速发展期。 至于生产力匹配的问题,霍恩只能说帝国的生产力本就高于其发展水平,只是被超凡强行压制了。 如果没有超凡,以帝国目前的人口和水平,把文明从中世纪晚期到文艺复兴的水平,推进到17世纪中后期不成问题。 就算没有发条工业,单纯解除帝国与教会的枷锁,都能让经济发展起来。 “钱只有流动起来才叫钱,一个小建筑工我都给他每月30第纳尔,那以后收税收上来就是几个亿了。”霍恩强行把“听懂掌声”咽回了肚子里,微笑看着塞钦格。 只不过塞钦格没有说话,他看着桌子上物价表,忽然体会到了娜格米的心情。 那种迷茫嫉妒与不安混合着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新的时代,新的主张,新的模样。”霍恩的声音比魔鬼还具有诱惑力,“诺斯的山民们不用离开家园,也能睡上温暖的房子,吃上饱饭,您的子民和亲友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圣孙画的几个大饼砸在塞钦格的头上,将他砸得头晕眼。 (本章完) 第525章 砂浆道路工程 第525章 砂浆道路工程 用小刀削下了一片晶莹剔透的火腿,架在用大蒜和欧芹煎过的金黄色面包片上,再撒上细碎的奶酪。 看着眼前这香气扑鼻的简单三明治,霍恩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火腿的咸润、奶酪的浓郁以及面包片的淡淡甜味混合在一起。 霍恩甚至能感觉到,火腿片的肉不是被牙齿切开的,而不是被挤开的。 这种复合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荡,甚至还带着一点奇特的橡果的香味。 或许是山猪吃不来山猪,霍恩除了牛比居然说不出什么好的描述词。 不得不说,这诺斯郡虽然没有矿产,但这山猪的味道确实有点东西。 得想想办法,找一个帝国的知名人士,最好是以吃闻名的,好好宣传包装一番。 1条20第纳尔的九九新塞钦格自用火腿,霍恩不给它卖出2金镑的价格都算他输。 塞钦格给霍恩准备的礼物就是这条诺斯火腿。 虽然诺斯郡少盐,但对于他这个伯爵来说,匀点盐出来腌几条火腿还是可以的。 本来这几条火腿是要带给墨莉雅提的,给霍恩的礼物原本是几块琥珀吊坠。 可先前的几条协议签订后,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塞钦格从两条火腿中拿出来一条大的送给霍恩作为礼物。 对于塞钦格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火腿,是忠义两全虔诚似锦之大腿。 因为在收下这条大腿后,霍恩给出的回应是贷款。 这笔贷款高达25000金镑,用于修筑40公里的砂浆路,就在山麓地区到平原最难走的那段路——泥喉小径。 由于水流会从山麓汇集到低洼地带,泥喉小径上存在着大量起伏的陡坡和松软的湿地。 一旦修成,从山麓地区到平原的时间几乎能缩短一倍。 如果是如贞德堡附近这样的平整土地,估计三个月就修好了,但以当地的地形和效率,估计得等到明年夏初才能看到成果。 至于正在从塞钦格伯爵领地上出发的劳工们,就不用走那么远了,到黑山堡附近就可以停下。 他们会和金河乡本地的劳工们一起,将这条道路修筑起来。 毕竟从红枫乡这边调集人手过去,未免不太必要,只要确定了石匠和包工头班子就行,还能让金河乡的库什贵族跟着一起赚赚钱。 这就让人心脏停跳的金额,要不是怕墨莉雅提有意见,塞钦格都恨不得把两条都给了。 想到这,霍恩身后的书柜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字迹细小模糊的纸张,用黏胶牢牢地粘在一起。 这里面的内容,就是目前救世军正在进行的砂浆道路工程。 第一项就是大泽乡南端砂浆路工程,全长60公里,从秋暮岛新生桥到马约镇的砂浆路。 总共550名劳工,分成了沼泽、山地、森林和平原四个工程队并行施工。 由于期间涉及的地形比较复杂,工期定在6个月,预计明年1月份完工,费约22000余金镑。 第二项就是贞德堡到酸瓜镇的西南向砂浆路工程,全长90公里。 总计1200名劳工,费约32500余金镑,由于是在平原地区,虽然长度更长,但工期只有7个月,预计明年2月完工。 前者是为了炼金物资和军事物资方便调动,后者是为了粮食等物资的快速调集。 至于贞德堡到马约镇的这段西线路程,只在难行的区域建立了砂浆路,其余的道路还能用,就暂且先放了放。 从贞德堡到急流市的砂浆路,同样不需要着急。 有这么高速的运河进入贞德堡,战争修士们完全可以乘坐运兵船,快速机动到急流市上前线。 从今年6月开始,这两项工程就吸走了霍恩大部分的流动资金,带上军费等其他支出,导致原先超过10万金镑的圣库只剩下不到3万金镑。 好在这也同时养活了一大批相关的劳工和市民,如今贞德堡附近这片大兴土木的景象,就是这群靠着修路起家的包工头、劳工与市民们的杰作。 霍恩不是完全的赔本买卖。 第一是包工头们赚到的钱通过购买砂浆、消费税和圣战债券又流回了金库。第二是靠着这些砂浆路,各地运输调集的速度变快,以及减少大量的物资浪费。 接下来,就是将塞钦格的这个工程继续添加到这本工程名录中。 霍恩看着厚实书册中密密麻麻的数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始考虑要不要设置一个交通主教了。 如今石匠们已经前往泥喉小径考察,等塞钦格从高堡市返回,布萨克就会和他一起前往诺斯郡。 靠着河流和砂浆路,郎桑德郡、下瑞佛郡、卡夏郡、诺斯郡以及黑蛇湾北部郡就能连为一体。 发展白、盐、泥煤、高档火腿等高价值商品以及快速发展的经济,霍恩就能防止货币外流。 亏了多少钱,他并不在意,毕竟内债不是债嘛,缺钱了不是有圣战债券和国债券吗? “咚咚咚。” 就在霍恩仔细查看着眼前的工程名录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外的枢密僧侣探进来一个脑袋:“冕下,塞钦格带着她的女儿娜格米想要见您?” “如果是联姻的事情,就不要再谈了,昨天晚上的宴席上都说过了,不破教会,无以家为。”说到这个话题,霍恩就有些头疼。 “不是不是,他说是有关于她女儿个人的问题,与联姻无关?” “哦?”霍恩挠了挠脑袋,“让他进来吧。” 让开身体,娜格米紧跟在父亲的背后,走入了这间不算豪华,但却堆满了纸张和墨水的房间。 从父亲背后看过去,娜格米又一次亲眼看到了那个被库丝瓦妮娅反复提及的天选教皇。 和库丝瓦妮娅自带的粉丝滤镜不同,她并没有觉得教皇很英俊,甚至很普通,就是那种常见的农夫。 和昨日酒席上和蔼的青年不同,现在的他端坐在宽大的书桌背后,几名持铳的守卫站在窗边。 这个时代的其他贵族和主教们,大多都是威严和肃穆的,在面对低于自己的人来拜访时,大多是严肃的神色。 可这位却是面带微笑,甚至还带着慵懒的书卷气,可当被他的视线扫过时,娜格米总是不自觉地就有了恐惧和紧张的感觉。 “你想要留在红枫乡求学?” 就在娜格米胡思乱讲之际,霍恩的话清晰地传入她耳畔。 “冕下,我真的只是想上学。”娜格米下意识挺起胸膛,“虽然我读过书,但其实我也没上过学。” “好吧,你确定这是你个人的意愿,而不是你的父亲强迫你,或者听信了什么谣言?”霍恩狐疑地看着她。 “并没有。”娜格米的牙齿不小心磕了一下,“我想学诗歌和自然神学,但是诺斯郡的学者不教。” 看着娜格米的脸,霍恩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你还挺有志气,好,我会和那边说一声的,免除你的学杂费用,在贞德堡的这段时间,你先去办理手续。 等手续办理完,你就可以去女子学院上学了。” “那我就多叨扰几日了。”塞钦格哈哈笑道。 对于娜格米的决定,塞钦格向来是支持的,更何况这回还可以和这位圣孙教皇拉近关系。 至于女孩子读书这件事,他可没什么偏见,况且霍恩说“修女中选妃”是谣言就真是谣言了吗? 那可不一定,赌一下试试,万一呢? “哈哈哈,我们贞德堡粮食多,你一个人吃不垮的。”霍恩正想要继续说两句,却看到一名枢密僧侣急匆匆地跑到了门边。 “怎么了?”霍恩抱歉地摆了摆手,示意先停下对话。 “是从急流市那边寄来的信。” 虽然信上没署名,但是从这个狗爬一样的字迹,霍恩都能辨认出这是圣孙义军那边送来的。 而信的内容则很简单,总结起来一句话—— 12月1日,拉库尼奥率领7000大军突袭卡夏郡西北门户克莱斯堡。 (本章完) 第526章 奇袭圣拉万 第526章 奇袭圣拉万 “卷心菜,贱卖!卷心菜,贱卖!” “鸡蛋鸡蛋鸡蛋,鸡蛋跳崖了,卖啊!” 傍晚火烧似的天空与半边深蓝色的天空泾渭分明,数十间房屋组成的小镇冒起了一缕缕炊烟。 在小镇广场上,集市的人们大多散去,要么迎着夕阳走向家门,要么就是留下来在小镇的酒馆赌场里过上一通。 “穆迪埃修士,我们走了。” “圣主在上。”身穿一袭黑色僧侣兜帽长袍的穆迪埃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和这一家卖完了豌豆的五口人告别。 “穆迪埃修士,您吃了吗?要不来我家吃吧?”一个高大的壮汉朝着穆迪埃挥手。 “我在斋戒,这几天只吃黑面包和清水,就不去打扰你们了。”穆迪埃笑着拍拍那人粗壮多毛的臂膀,“可不要引导我犯错误啊。” “哈哈哈哈。”那壮汉笑着走了。 站在集市口,穆迪埃一一和这些参加完集市的菜农小贩们告别,下一次就是十天之后了。 看得出来,作为胡安诺派的僧侣,穆迪埃得到的尊敬,比每日龟缩在小教堂中的巡游修士多得多。 自从救世军与公爵军战胜后,借着这股东风,大量原本的胡安诺派僧侣趁机上位,几乎是架空了这些教会的教士。 “又要到钱了,穆迪埃修士,圣父保佑您!” “哎等等。”穆迪埃拽住了这乞丐闲汉的手腕,“你不会又要去赌场吧?” “嘿嘿,哪儿会呢?” 嘴上这样说着,可穆迪埃却亲眼看着他走入了小镇的赌场之中。 那是一个挂着帘子的棚子,骰子撞击骰盅和纸牌打击桌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穆迪埃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非常反对赌博和酗酒的,只可惜他没有什么力量去捣毁这些赌场。 多少次,他看到赌徒们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然后他们的女儿和妻子就出现在对面的妓院里。 他甚至有些羡慕救世军那边的法律,有酗酒罪和赌博罪,虽然只是关禁闭和罚款,可总比这边几乎不管来得强。 但还好这只是一隅,通过劝告和拜访,大多数青年人已经认识到了赌博的危害。 他们大概是不会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刚刚在集市里赚了钱,就全去赌场里输掉了。 走在泥泞的道路上,穆迪埃往小镇外走去,他的家算是在荒郊,或者说,这座小镇就在荒郊。 它位于卡夏郡西北的山区之中,向来封闭。 尽管如此,克莱斯堡被攻占的消息还是借着商贩们的嘴巴传到了这小镇上。 但这里的人们却丝毫没有战争的感觉,该卖鸡蛋的卖鸡蛋,该进赌场的进赌场,甚至还在举办集市。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紧张,可经过眼前这位穆迪埃僧侣的解释,外加这里甚至没有溃兵过来,他们这才放下戒备。 说白了,穆迪埃只笑那拉库尼奥少智,普茨里奥无谋。 从霍塔姆郡进入卡夏郡有多少道路?他们以骑士为主,自然要走宽阔的大道和平原。 以速度强袭攻略诸多城堡,这样才有入侵成功的可能。 如今他们偏要选择西北山地的克莱斯堡,走这遍地险要的山谷,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 而且他们一动,就失去了先机,僧侣们就有了准备,以后还想偷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走过啃食青草的绵羊,沿着陡峭的山道爬上山间塬地,在靠近树林和溪流的幽静之处,是一座猎人小屋。 穆迪埃就借住在此处。回到屋子里,拿出准备好清水和面包,点起了油灯,穆迪埃就开始了日常的祈祷与忏悔。 很多被外派到农村的布拉戈僧侣们几乎都会放松这一项课业,甚至是和当地人一起喝酒吃肉。 或许是因为穆迪埃当了快四十年的僧侣才被外派,他已经忘了不这样做该如何生活。 祈祷完毕,穆迪埃掏出一本贵族的行军手札,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相比于那些夸张荒诞的骑士小说和猎魔人故事,他反而更爱看这种真实的记录。 只是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仿佛有什么在分他的心,直到他终于停止了动作。 侧着耳朵,穆迪埃皱起了眉毛。 为什么会有马蹄的声音?难不成一个人住太久出现了幻觉吗? 连面包都来不及放下,穆迪埃冲到了门边,朝着山谷的方向眺望。 几秒后,他忽然将面包丢开,落到了泥地都不管,朝着塬地的小山坡冲去。 在夜色之中,穆迪埃跌跌撞撞地穿过刺人的灌木丛,荆刺划破了他昂贵的呢绒僧侣袍。 鲜血顺着手背和额头流淌下来,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可穆迪埃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在猛冲。 终于他喘着粗气,爬到了山坡的顶上。 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上,目光穿过夜色,穆迪埃抬起头望向山谷间。 他的脸被山谷中的火光照亮,明暗不定。 狭窄的谷道中,火把汇成了一道洪流,战马的喘息声就是这洪流蜿蜒穿过山谷时的声音。 在两侧陡峭的山崖之间,绿绿的燕尾战旗飘扬在月光之下。 盔甲在夜间组成的河流波光粼粼,铁蹄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钢铁铸成的洪水,残忍地碾过了先前的小镇。 这条少有人至的道路上,起码有上千的骑士正在趁着夜色行进,在其之后,还能看到数千的步兵。 为首的两名骑士,正是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 两位贵族老爷居然能够在攻下克莱斯堡后,不庆祝不狂欢,而是一刻不停地再次出发,又攻破了谷道前的哨卫城堡。 在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的强压下,骑士们衣不解甲,马不停蹄地继续狂奔。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走这条更险更窄,稍有不慎就会摔落山间的小道。 给他们的奖励则是,不用去理会大道沿途那些坚固的堡垒。 卡夏郡的修道院和领主们购买了那么多的砂浆,用来修葺了原先残破的城堡,可几乎起不到一点作用。 从这条道再往前,就是圣拉万修道院,那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 但是,连他们的小镇都没有做好敌军来袭的准备,圣拉万的僧侣们会有准备吗? 如果他们能再次攻破圣拉万修道院,那后面就是卡夏郡的小盆地。 出了山地,坐落在小盆地中的布拉戈修道院,几乎无险可守。 冬初的夜风吹起了呢绒僧侣袍,穆迪埃只感觉浑身冰冷。 “圣父啊!” (本章完) 第527章 作战计划与兵力调动 第527章 作战计划与兵力调动 “为什么卡夏郡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 将手中的战报揉成一团,霍恩发泄般地将其丢入了壁炉之中。 火焰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黑,随后化作了一团团灰烬。 原先还算嘈杂的会议室,即目前的临时参谋处,立刻安静了好几个维度。 甚至连抄阅战报消息的沙沙声都轻了不少。 站在窗边,霍恩深吸了一口冷气,试图将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冬日的冷风终于在窗棂凝结霜后吹入,还在工坊中劳作的劳工们不得不点起了炭盆取暖,多穿了几件衣服。 今年冬天的日子和过去的时日相比,要好上不少。 因为郎桑德郡本地的粮食供给是绰绰有余的,以往的领主们为了贸易赚钱,这才剥夺农夫的口粮去卖。 粮价下跌,农户们赚不到太多的钱,但却不会饿着更不会冻着。 有了蜂窝煤这种廉价的燃料,如今没多少人会再去用木炭了。 霍恩站在窗前,看着眼前城市中升起的蜂窝煤烟,先前躁动的情绪终于消散下来。 自从圣孙义军传来前边境骑士团团长拉库尼奥,带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军队突袭克莱斯堡后,卡夏郡就再也没传来好消息。 先是圣拉万修道院被破,布拉戈修道院门户大开。 又是西北部七座修道院联合反叛,加入教会军。 然后是布拉戈修道院五轮选举未能选出新院长,导致各地各自为政,被各个击破。 甚至连路德维克的尸体都还没能下葬,说是要调查,可那让布洛始终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 教会骑士们都在攻打圣拉万修道院了,他还在给帝国各大修道院写信,请求他们主持公道。 霍恩不知道那位老僧侣此刻的心情如何,但不管他是后悔还是不后悔都没有用了。 那个新来的老骑士拉库尼奥,还真让他玩了一手克莱斯谷奇谋。 居然能压着那些骑士和步兵,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战术,实属少见。 或者说,应该是这支忽然冒出的新军队才有这样的动力和实力,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许诺了什么。 以目前他们的速度,大概下周就能抵达布拉戈修道院。 如今是已经1445年12月22日,一周以后,大概是新元节前后。 本以为1445年的年末能好好过一个新元节的,没想到又得打仗,作为布拉戈修道院本部的雪莱城,到底能撑多久呢? “冕下,小池城传来消息,其西北方的灰岩堡传来消息,说有教会军轻骑的踪迹。” 没等霍恩休息多久,身后便又是一道急匆匆的报告。 转过身,嘴角起了燎泡的拉费尔扶着门框正在大喘气。 “知道了。”呼出一口白雾,合上会议室的窗户,霍恩走到墙边,将一枚挂着教会小旗的针插在了地图纸板上。 退后一步,霍恩看着地图上的卡夏郡。 卡夏郡地形西北高而东南低,西北的山区说是山区其实并不高,还没有诺斯郡相对高度一半高。 那边险峻只是因为陡峭,坡度高,而且道路狭窄。 这片山区呈半月形,围住了卡夏郡的西北方,在中部形成了一个气候湿润温暖的小盆地。 从这个盆地出来再往东走,就是霍恩熟悉的小池城。 小池城西北方有教会军轻骑,就意味着一部分教会军骑士在盆地中横穿了一条道路,甚至都到达了小池城附近。 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出重拳。霍恩拿起软毛笔,在地图的南瑙安河上划过。 “守伊贝必守瑙安……”霍恩看着地图上墨迹,口中喃喃地说道。 这个结论是战前会议上,霍恩、帕斯里克、佩蒂埃等人讨论出来的重要结论。 东南四郡之所以肥沃,除了因为他们是平原外,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境内都有大河穿过。 来自熔炉高地的雪水穿过咆哮走廊,南下碎石原,就变成上瑙安河。 上瑙安河穿过了上瑞佛郡,在下瑞佛郡急流市附近分为两支。 一支西向变成了下瑙安河,与其他河流汇集,变成了下游富饶的黄金之地。 一支南向纵贯了卡夏郡,这就是南瑙安河。 与之几乎平行的,就是郎桑德郡的伊贝河。 伊贝河起源于千河谷东侧的龙眠山脉,穿过北芒德郡、芒德郡和南芒德郡,流入了郎桑德郡的黑骨沼泽。 这些沼泽中汇聚的湖水,一部分流入黑骨沼泽西面的群山,在鹿角乡形成了一段名为毒巫沼泽的湖泊群。 另一部分则南下通过山区到平原合流,变成了阶梯式的瀑布,在下游形成了如今的伊贝河。 而贞德堡运河,就是将伊贝河与南瑙安河的支流连接起来,从而使得郎桑德郡能够将物资运输到外面。 贞德堡因此得以成为郎桑德郡的核心首府与交通枢纽。 霍恩认为守伊贝河必守瑙安河,原因很简单,因为伊贝河是平分了郎桑德郡的,与南瑙安河之间一马平川。 如果教会军突破了南瑙安河,那么郎桑德郡起码有一半的领土暴露在教会军眼前,且无险可守。 凭借着南瑙安河相对湍急的水流,防止教会骑士进入伊贝平原,那么这场仗才不会变成泥地里的烂仗。 “急令,黑帽战团调集三个军团前往小池城,沿途烧毁南瑙安河渡口,收集船只。 近卫战团三四军团前往急流市,作为第一批增援,守住滞水坞与鹿角乡防线。 近卫战团一二五六军团作为第二批,乘船从贞德堡出发,通过急流市南下,辅助黑帽战团阻击敌军。 告诉杰什卡,他不是觉得黑帽不好听,想要改成黑冠战团吗?打赢这一仗,他叫黑王冠我都允许他改。” 在霍恩的口述中,十几名枢密僧侣飞快地抄写着修订着,一卷卷纸张垂落地面,墨水淡淡的臭气弥散在空气中。 会议室的大门被临时拆卸下来,脚步声和书写的沙沙声汇作一团,枢密僧侣和修士们进进出出,将报告和命令送进送出。 平时的时候,霍恩可以搞投票搞议会,可圣铳一响,全国都得听他的,没有异议可言。 不论如何,就算是做出了坏计划,都比做不出计划要好。 “此外,圣械廷的近卫第七第八军团,前往大泽乡北部,在山隘道口建立临时堡垒,防止芒德郡教会军趁机突袭。” “传信露乐丝,请求支援,如果来不及送具体的军队,就多送巫师来,只要能保住南瑙安河防线,有多少我要多少。” “责令金河乡库什骑士,征集500名游骑兵用于在河岸边侦查,随同第二批支援军队进发。” “传信鹿角乡,提醒攻打鹿角乡的灰马骑士,孔岱亲王极有可能突袭,要做好准备。” “即刻调集各地仓库中的粮食,运来贞德堡,军队出发后,马上开始运粮。” 几个枢密僧侣快速写下了命令,霍恩扫过一遍后签字下发。 “让娜携带三百圣铳骑兵与三百诺斯弓骑兵与第一批运兵船一起西进。” “在第二批军队集结完毕后,和我一起前往南瑙安河前线。” (本章完) 第528章 在新年向晨曦进军 第528章 在新年向晨曦进军 明明年关将近,可郎桑德郡的土地上却飘起了一片战争的阴霾。 从12月中旬开始,原本祥和的街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传令骑兵。 宪兵们更是宣布自27日起,贞德堡将会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宵禁。 贞德堡的居民们每天起床,打开玻璃彩窗或者油布窗之际,都能看到排着整齐队列行进的黑衣士兵。 这些士兵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茄肯外套,还会再披一件只到肘部的短披风,脚下踩着皮革短靴。 有时候,他们还能看到从南边来的库什骑士,成群结队的圣铳骑兵,甚至还有一些从圣械廷赶来的弗里克中学的学生。 原先救世军的军团中,大都是孩儿军在担任勤务兵,他们会在战场上长大,一边学习一边打仗,未来就是霍恩政府外的独立力量。 不过目前救世军十六个军团,孩儿军有点不够用了,所以霍恩就想到了弗里克中学的那些学生。 于是弗里克中学学期末的社会实践活动就成了上战场打仗。 当然霍恩不会让他们真上第一线的,他们只是负责战后打扫战场、搬运伤兵、统计战损战利品等杂务。 从25日以来,每天上午在码头,都能看到黑衣的战争修士们排队爬上运兵船,有的在哭,有的则满不在乎。 在叫醒城市的号角声中,满载着黑衣修士的运兵驳船缓缓前行,河道的两岸不是哭声就是欢呼声。 哭声来自于那些士兵的家属亲人,而欢呼声则是那群买了圣战债券的市民。 他们身穿黑蓝棕色齐膝粗布紧身衣,站在河道旁的石板路上,不断地向过往的士兵挥舞手中的圣战债券。 随着军队的调动,12月30日第一批的军队就已经全部调动完毕。 让娜率领的两个军团1125人以及六百名骑兵,已经全部按时抵达急流市。 而下瑞佛郡的三个黑帽军团则在同一天成功调动到了小池城。 不得不说,有河流就是方便,五天就能把小两千人的军队从贞德堡运到急流市一个来回。 等到运送黑帽军团去南瑙安河的驳船返回,剩下四个军团前往急流市和南瑙安河防线的时间会更短。 在新元节当天,第二批增援的救世军两个先头军团1200人就该出发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就是新元节之夜,第二天来送行的战争修士家属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不像黑帽军团都是流民,家里没什么人来送行,很多人户籍就一页。 这些近卫军团的战争修士们大多是本地人,而且需要身家清白的高个健壮青年。 就算没有父母,他们的人缘也不会差,来送行的人自然就多了。 码头之上冒着滚滚的热气,绿绿的三角彩旗挂满了屋檐和树木。 卖面包热汤的,送行的,看热闹的,急匆匆跑来归队的,将整个码头变成了一锅黑压压的乱炖。 到处都有“你踩我脚了”“你压我头发了”的喊叫声,与远处的吹哨声与号角声混在一起,刺人耳朵。 在宪兵和守夜人的压制下,他们才是好歹让出了一条道路,让排着整齐队列的战争修士们上船。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塞钦格颇为感慨地望着眼前哭哭啼啼,但还是迈着整齐的步伐上船的青年们。 尽管这样的场景看了好几次了,可他仍旧会感到一丝震撼。 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行动,甚至步幅都是差不多的。 尽管眼睛里含着泪水,可他们还是尽力挺起胸膛,将身上的救世军军装撑起。 当士兵们在船板上整整齐齐地站成一列的时候,那乌央乌央的黑影,光看着就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塞钦格先生,您什么时候上船?”一旁的军团长洛朗走了过来,朝着塞钦格行了一个抬帽礼。 塞钦格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军团长,眼神复杂:“我有些晕船,什么时候船要开了,您再来通知吧。”“好的。”洛朗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转头就开始去点数到场的黑衣士兵。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酒囊,塞钦格往嘴巴里灌了一口橡果酒。 这是诺斯郡特有的酒,不过不蒸馏几乎没法喝。 度数在帝国绝对是偏高的,是那些生活在高寒地区的矮人才会喜欢的烈酒。 随着坚果味的酒水下肚,塞钦格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此刻应该已经启程前往鹿角乡和灰马骑士维恩会合了。 无奈芒德郡的教会军有调动的迹象,所以救世军封锁了大泽乡的通道。 所以塞钦格只好选择先前往急流市,如果维恩的攻势顺利,再想办法接头。 塞钦格只好跟着霍恩,反正回诺斯郡也帮不了什么忙,正好跟着上战场,看看这些所谓的救世军到底是什么成色。 随着号角声吹响三遍,塞钦格塞好了酒囊的塞子,没等那个洛朗来问,就自己踏着木板上了驳船。 旌旗挥舞,在厚重的号角声中,二十八艘驳船依次解开铁锚和船索,顺着水流向前缓缓移动。 站在船舷两边的战争修士们,终于看到了两侧熟悉的景象在移动,低低的啜泣声时不时就会响起。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群近卫军的修士以新兵为主。 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恐惧是必然的,可总得有第一次吧。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塞钦格茫然地抬起头,在前面的那艘船上,不知道是谁忽然开口唱起了这救世军最耳熟能详的歌。 《天国梦》。 此刻,站在第一艘船船头的霍恩抬起了头,眼中都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他好久没唱过这首小曲了。 没有伴奏和和声,那沙哑而年轻的声音就这么孤零零地唱完了第一段。 在他唱第二段的时候,便开始有人加入进来,本来只是一个两个,后来满船的战争修士都唱了起来。 “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 等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不仅仅是战争修士们,连岸边的平民们都跟着齐声唱了起来。 原先的叫卖声和嘈杂的哭声叫声都隐去了,在一遍遍的号角声中,只有这歌声仍然屹立。 河道与房屋之间,整座城市都在唱着这首对于救世军意义非凡的小曲。 人们在河道边站成一排,连屋顶上都站着人,他们静静地站立着,一遍遍唱着这首简单欢快的歌曲。 直到士兵们看不到贞德堡城堡的旗帜时,他们才渐渐停下了歌唱。 冬日的晨曦浮在河水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水面上漂满了上万条金线。 只不过这金线顷刻间就被黑色的船体切割开,散成一团团冰冷的散碎水。 近三十艘运兵驳船排成直线,船上的士兵同样沿着船帮排成直线。 寒风吹动黑红色的剑铳交叉旗帜,船体在冰水中浮沉着,沉默地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去。 在《天国梦》的歌声中,霍恩与近卫战团于1446年1月1日,驶向了急流市。 (本章完) 第529章 勤务兵麦高恩 第529章 勤务兵麦高恩 虽然进入冬季后运河的水位和流速下降明显,但从贞德堡出发的船队速度依旧不慢,卡在傍晚进入了南瑙安河支流。 在河岸边小镇渔村袅袅的炊烟中,船队缓缓驶入了预定的停靠点。 这倒不是他们没法夜间行进,而是河面上有当地领主为了收税架设的桥梁。 这些桥梁还是重要的陆路通道,不能拆,所以只好换乘,正好顺带休息一下。 本地的镇民们早就提前搭建好了临时营地,在夕阳金红色的光芒下,一排排冷杉木屋顶的小屋矗立在河道边。 被小屋包围着的,是一个能容纳两三百人的小广场,中央插着的黑红双色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 作为勤务兵的弗里克中学的中学生们,端着一个个脸盆大小的木箱,正从双色旗下走过。 夕阳光洒在他们的肩头,仿佛给他们的剪影绣上了一层金边,随着他们的动作在身体的边缘晃动流淌。 咬着牙,憋红了脸,将木箱放在了屋檐下,麦高恩这才能抽出手,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不仅仅是他,周围的几个少年脑袋上都冒出了缥缈的热汽。 这箱子的一半都堆满麦秸,里面却排列着几个沉重的圆球,带上木箱子本身的重量还是相当重。 几名少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熟悉这刺挠的茄肯外套了。 茄肯,就是一种粗布及膝紧身衣,有点像马甲,中间用扣子扣住,腰间再系一条腰带防止下摆进风。 这种相对紧身的衣物通常是平民专属,他们从小到大都没穿过。 几名少年刚坐下,便看到一个干瘦的少年又一次迈步朝栈道走去。 “干什么去?” “还有最后一点,我去搬一下。” “歇歇吧,不用那么急。” “我搬完再歇。” “马屁精。”望着平民少年的背影,麦高恩不屑地冷哼一声。 冷哼完,闻到远处飘来的酸菜猪肉汤香气,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这些来自金河乡的骑士少年们不免都有些愤懑。 他们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圣孙冕下会让他们来当这个勤务兵? 就算当不了军官,起码可以作为士兵上战场啊,当个仆人算什么? 如果是主将仆人就算了,可他们居然是粗仆,全军团谁都能指使的那种。 这难道是在故意羞辱他们吗? 但这句话他们始终问不出口,弗里克中学军事课上老兵教官们的虔诚注入棒已经让他们学会了闭嘴。 肌肉的酸痛渐渐消失,远方的肉香越来越浓郁。 看到那平民学生吃力端着木箱子,几名库什少年还是没有继续袖手旁观。 “麦高恩,我们继续搬吧,早搬完早吃饭啊。” “我不搬。”麦高恩解开了领口,活动了一下脖子,“早吃饭吃的也是剩饭,有什么区别……算了,我去撒泡尿,回来再继续。” 和其他少年说了一声,他绕过那些木箱子,躲到了木屋子后头肆意地释放了一通。 他刚系好腰带,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正在解裤腰带的肥壮中年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揭穿对方违背了军律条令的行为。 “能让我喝一口吗?” 塞钦格被眼前这少年的话吓了一跳,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指着的其实是他腰间的酒囊。 “这酒烈,你喝得了吗?”塞钦格触电般抖了一下,随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就把酒囊递给了麦高恩。 弗里克中学有禁酒令,军队中战时更是严禁喝酒,他早就馋了:“我五岁就喝酒了,再烈能有多烈……咳咳咳!” “哈哈哈哈。”塞钦格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了,他要回酒囊的时候,却一下子定住了。 “我好像在哪个宴会上见过你,你是拉路法骑士的什么人?”“拉路法骑士是我的父亲,我叫麦高恩·特拉西瓦,您是?” “哈哈哈,原来是拉路法的儿子。”塞钦格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我前年还在和你的父亲打猎,我是鹰落堡的领主塞钦格,你的父亲还好吗?” “他战死在黑山堡了,现在是我的母亲在操持家业。”麦高恩的母亲是阿尔科家族的人,但他的父亲则是法兰骑士。 在父亲死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库什人,居然也被送到了弗里克中学去上学。 塞钦格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愿他的灵魂能在上天得到安息,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餐。”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麦高恩摇了摇头,“我接下来得去站岗了。” 作为勤务兵,第一课就是学会站岗。 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他们独立站岗,而是由一名老兵,两名新兵和一名勤务兵组成一个岗哨。 每次都保证有两个人醒着,四个人轮换入睡。 “你站岗还喝酒?不怕被那些狗屎宪兵抓吗?”今天早上的时候,塞钦格就因为在船上随地大小便被罚款二十第纳尔。 “我站后半夜的岗。”麦高恩抱怨起来:“剑术课成绩好的要站岗,不好的反而做杂务就行,哪儿有这个道理?” 弗里克中学除了读写、算术、法令等普通科目外,还有剑术、马术等体育课程。 由于库什少年们出身骑士之家,大多具有先天优势常常在体育课程上吊打平民。 这次出来,反而是文化课更好的平民们去统计战功、书写文书,让他们这些骑士之子端茶送水、站岗放哨。 塞钦格看着面色逐渐发红的麦高恩,小心提醒道:“你们的那位圣孙教皇,我也是说得上话的,他可是个大度仁慈的人,不会区别对待的。” “他只是看着大度仁慈。”果然橡果酒的后劲上来,麦高恩嘴里就开始没把门了,“没有他的允许,你以为那些契卡能绞死贵族,肆意将人丢入大牢吗? 骂名全部让契卡和宪兵背了,他自己站在高高的干岸上,一点污水都泼不到他身上。” 塞钦格摇摇头:“你貌似有些极端了。” “极端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帝国有勇敢的教皇,智慧的教皇,残暴的教皇甚至是贪财好色的教皇,却偏偏少了最常见的一种——仁慈的教皇。 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仁慈的教皇,希望能有一位慈父,所以他才会这样扮演。”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扮演呢?”塞钦格对霍恩的印象还不错,被麦高恩一通言论抢白,甚至有点好笑。 敏锐地察觉到了塞钦格的不信任,麦高恩红着脸道:“你别不信,你没见他对待士兵的样子。 他一周有三天待在兵营里,亲自给士兵盛饭、包扎伤口、嘘寒问暖、背着生病的士兵去找医师……比骑士追求贵妇都腻歪。 他每天和士兵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走一样的路,这是正常人吗?这不明显是收买吗? 那些士兵明明年纪比他大,恨不得把他当亲爹一样,还喊他‘我们的小教皇’。” “这难道不好吗?”见麦高恩冥顽不灵,塞钦格开始有些生气了,“我反倒希望有这么一位小教皇!” “可他们的小教皇,转眼就在战场上将他们抛弃诱敌,他们还要与有荣焉地去送死。 急流市之战,黑帽第七第八军团被骑士杀伤半数,血流成河,他们的小教皇还在慢悠悠地绕后。 什么仁慈,什么悲悯,什么爱兵如子,他只要胜利。” “既然他和你说的那样坏,那库什人为什么还要跟随他呢?”塞钦格瞪着这个愤世嫉俗的小胖子。 “因为他总是胜利……嗝……就这么简单……” 冷风吹过,小巷中一时安静下来。 被这冷风一吹,麦高恩的酒意也化作了细密的冷汗出现在额头上:“您这酒的确烈啊,咳咳,我还要搬东西,能走了吗?” “你走吧……还有,我在3号船上,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摆着张大红脸,麦高恩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 冬日的寒风中,塞钦格怒容渐渐消散,他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愕然。 (本章完) 第530章 重建急流市从港口开始 第530章 重建急流市从港口开始 1446年的1月3日上午,急流市。 瞭望台上吹响厚重的号声,被迫将船靠岸的船主们纷纷抬头。 一堵堵移动的黑影就占据了他们所有视线,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中,所有战争修士都已经提前在船板上站成一排。 寒风中,这些黑衣战争修士站得笔直,他们将银灰色长枪靠在肩头,黄铜色圣铳背在背后,腰间的军刀整齐佩戴在一侧。 从侧面看过去,简直就是一排整齐的古艾尔雕塑,视线不带丝毫感情地掠过眼前好奇又畏惧的市民们。 黑船船头铳剑交叉的图案,都是市民们前几天就在告示板和街道上看过的。 救世军,近卫战团。 在四个月后,这支可怕的军队又一次返回了他忠诚的急流市。 在水手们的呼喊声中,五六条船索从船上抛出,手脚麻利的泊船工们飞快地将船索绕在锚架上拉近。 船索在河岸的锚架上缠绕勒紧,甚至由于快速的摩擦都升起了一缕缕白烟与粉尘。 在船长高超的操船技巧下,1号驳船稳稳地停在了栈道组成的港湾之中。 七八个水手将长板带铁钩的一端卡在船舷上,先是几个宪兵和圣铳手下来,在路边排成两列。 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中,一身羊毛斜纹布教士袍的霍恩,戴着高筒皮帽,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长板上走下。 市民们“自发地”弄来了瓣和彩旗,在商会和行会会首的催促下,不断地向着霍恩抛洒和挥舞。 说是万众瞩目,带上看热闹的、搬运工和船主,总共不到一千人。 凯瑟琳特地限制了人数,防止混进来无影人猎魔人之类的。 路德维克之死给了她一个悲恸的教训,甚至于在她的书房抽屉下都压了一封请求霍恩派契卡监管的信,只是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发出。 由于急流市的特殊性,霍恩在一定程度上是放松了对本地的监管力度的。 就从港口区的恢复程度来看,这项举措还是起了一点效果的。 和四个月前的一片废墟相比,眼前的景象早就不见了那些还燃着火焰的废墟。 半圆形的码头两边是林立的商铺,刻着剪刀、罐子、锤子的铁标牌挂在门前。 低矮的商铺后面则是一座宽大的砖石建筑,那里便是刚刚修复好的急流市交易所大厅。 在刻意洗刷后,还是掩盖不去其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在码头广场的中央则是一座在建的钟楼,模仿的就是圣械廷的那座钟楼。 “没想到还没隔多久,咱们就又见面了。”凯瑟琳戴着宽边的毡帽,言笑晏晏地望着缓步走来的霍恩。 她今天穿了一袭红色的长裙,上身却穿着商人们常穿的坎肩,只不过用得最好的黑哔叽材料。 “时间就像是一头野驴啊,跑起来就不停。”霍恩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和凯瑟琳拥抱了一下。 再与米特涅、卡尔等一众急流市高层见过面后,这群人就这么在码头上寒暄起来。 身后的枢密僧侣则立刻开始记录霍恩与凯瑟琳的谈话: “双方各自就贞德堡急流市两地的情况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并对双方身高和年龄充分交换了意见。 教皇冕下表示对急流市执政的年龄严重关切,而执政同样对教皇冕下的高度拭目以待……” 霍恩和凯瑟琳在码头谈天说地,不是不怕冷,而是要作出姿态。 要让急流市内部的势力知道,凯瑟琳背后是有人的,双方的关系非常好。长板振动,上千名黑衣士兵整齐地走下船,在路边排好队伍,朝着码头外的营地快步行军。 霍恩与凯瑟琳的作秀终于停止,他搓了搓冰冷的脸颊:“怎么没有见到让娜?” 在前面引路的凯瑟琳耸了耸肩:“她带着六百骑兵去小池城了,昨天刚走。” “战局那么危急吗?” “那倒不至于,最新消息,那些教会的军队前几天在过新元节,暂停了攻势,今天才刚刚恢复进攻。” “那布拉戈有选出新的修道院长吗?” “没有,他们在新元节举行的第七轮投票票数仍然没有过三分之二,现在正在进行第八轮投票。” 沉默了许久,霍恩掰着车门踏入了温暖的马车:“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就一定非要投票吗?就不能学学拿皇直接解散议会,先把仗打了再说不行吗? 相比于外面寒冷的天气,马车内不仅点了火盆,还用呢绒和毛皮铺了一层保暖层。 虽然很暖和,但霍恩总感觉不安全。 掀起马车的布帘,看着外面缓缓流过的街景。 在驶离码头区域后,街道上的瓦砾和路边的废墟就多了起来,同样增多的还有聚集的工地和滚滚的烟尘。 在急流市之战结束后,急流市内部强烈要求放弃港口区,仅保留码头作为进出通道。 但凯瑟琳却拒绝了这一请求,反而要求重振港口区,因为一旦放弃这个区域,就会降低人们的预期。 急流市能有繁荣的商业和港口区绝对离不开关系。 一旦意识到港口区有可能再也无法重建,这些依靠港口区生活市民大多会选择离开。 他们移民的目标,大概就是如今新兴的贞德堡和圣械廷这两座城市。 当初的急流市移民早就将消息从贞德堡和急流市传回,四个月间,双方的粮食贸易往来,很多贞德堡和圣械廷的谣言不攻自破。 很多市民都更加看好圣械廷的趋势,尤其在《粮交换协议》签订后,起码有两百个市民家庭迁徙到了贞德堡和圣械廷。 为了及时扭转这一趋势,就算是没钱去建,也得作出姿态,让人们认为还有希望。 所以凯瑟琳学着救世军政府这边的习惯,宣布了《1448港口区愿景计划》,表示不仅要重建港口区,还要将港口区变得更加繁华。 凯瑟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码头区域这个门面给做好,然后将垃圾都清扫洗刷干净,最后修复了大多数的关键建筑。 例如大宗商品交易所、百大教堂、圣座银行与美格第银行等等。 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繁华,急流市政府更是负债累累,但起码留住了人心。 “只不过……”凯瑟琳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有些人还是不认可我的圣女身份,在我返回急流市后,出现了上百起叛逃的案例。 这还是抓到的,没抓到的估计更多,目前逃离咱们的救世军领地,跑到了霍塔姆郡或者鹿角乡的地盘上的人,都有三四千了。” “迂腐愚昧之徒,让他们去吧。”霍恩不在意地摆摆手,当初他占领贞德堡的时候,同样有大批人逃到了南面的金河乡。 然后呢,现在不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圣孙干活呢吗? “说到鹿角乡,那位灰马骑士的攻势如何?” “他前几天回信表示感谢,并放缓了攻势,转而先占领了哨岗堡,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听到这个消息,霍恩就像是冬天在裤裆里揣了热大粪一般舒坦。 终于有个听人话的队友了,不容易啊。 (本章完) 第531章 枢密参谋 第531章 枢密参谋 急流市乌菲兹宫的议事厅内。 冬日下午浑浊的阳光照在了黑檀木的桌子上,在这间宽阔的议事厅内,坐了五六十个当前急流市的重要人物。 其中有各个军团长、市民议员、行会会首、主要市政厅成员。 他们围坐在椭圆桌子边,或是坐在两侧的条形长桌后,各自分为一团,装作不在意地窥视着进进出出的枢密僧侣们。 这些枢密僧侣除了端茶送水,就是在一个大木板上张贴表格和地图。 当然地图是精准的,但上面各种军团和营垒的位置都是模糊化处理的。 可在旁听的塞钦格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还是过于眼缭乱了。 不就打个仗吗?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诺斯郡的贵族们也是经常要和卡拉山脉另一边的诺恩领主打仗的,开打之间不过是几个主要贵族碰个头。 然后在地上画上简易地图,大家依次上去插匕首,所插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战区,打完了事。 实际上,在目前帝国境内的各种战争都是这种模式,打之前先军议,分配完任务后就各打各的,各自负责调遣和征兵征粮。 如同敕令连这种集体分配粮食,一致规划和协调行军的军队,都算是战术先进了。 像救世军这种搞这么精密的计划塞钦格还是第一次见。 米特涅看到塞钦格疑惑,只是将一杯热红茶递上:“救世军以艾尔第三帝国自居,复兴了艾尔的很多传统和机制,就比如这个军事顾问的机制。 这部分职能,在艾尔帝国时期是归属于元老院临时军议处的,但冕下将其常设,形成了这种比较细致的作战风格。” 虽然目前没有明确的划分,但在枢密院中同样分为文职枢密和参谋枢密。 其中参谋枢密僧侣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霍恩制定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等。 目前参谋枢密人数不多,都是军团文书和随军牧师提拔上来的。 随着急流市和救世军高层与会人员到场,专门的礼仪官开始大声维护秩序,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简单说了一下局势后,就将报告的任务给了佩蒂埃和贝纳尔多等几位参谋枢密。 按照霍恩引入的后世简化参谋制度,作战计划的制定分为敌我情报收集、战役目标设定、战术执行计划、应急预案和命令发布协调五个阶段。 而现在这场战前会议,就是在报告前两个阶段的结果。 “目前敌军总人数约有5000-9000人,主要兵力聚集在雪莱城附近围城,其余轻骑四处劫掠,已经攻陷雪莱城周边三座堡垒。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到1月中旬,雪莱城就会失守,目前已有部分轻骑抵达雪莱城盆地外。 而我们的目标,按照重要程度排序则是,保住南瑙安河防线、进逼盆地地区、恢复卡夏郡统治。” 面对着诸多高层和军团长,贝纳尔多神态自若,口若悬河地将当前的情况一一分解清楚。 他甚至有一种陶醉的感觉,这简直是太舒坦了,没有捣乱的骑士,没有进谗言的仆人,没有顽固不化不讲道理的贵族。 他的大部分意见和分析都能扎扎实实变成作战意图,清晰地写在纸上,向一个个愿意听令的军官们宣布。 “本次作战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目标是稳固南瑙安河防线,第二阶段是将战线推进至布拉戈盆地前,第三阶段是夺回布拉戈修道院。” 经过几名参谋枢密和霍恩自己的分析,目前救援布拉戈修道院绝对是来不及的。 与其去支援不如先巩固南瑙安河防线,保证敌军难以进攻本土核心区域,然后再步步向西挺进。 “那么接下来的具体作战计划,就由佩蒂埃来讲解。” 在贝纳尔多鞠了一躬离开主讲台后,霍恩就将佩蒂埃叫了上来。 和贝纳尔多喜欢分析局势和提出战役方向不同,佩蒂埃更擅长将庞大的战役拆解成一个个小任务。 “我方目前在南瑙安河防线有200多公里,而我们只有7个军团3950人,作战骑兵600人,游骑兵800人。 敌方军队大概是我方两倍,防线有这么长,且敌方以骑兵为主要战斗力,我方以步兵为主要战斗力。 所以敌军可以多点偷袭突破,截断我们的补给线,单纯固守是没有前途的。 我们反而要趁着对方没有完全入侵南瑙安河流域时,对其进行主动进攻。第一步,我们烧毁南瑙安河大多数渡口,仅留下最重要的几处,并修建临时棱堡,并让游骑兵沿河不断巡逻。 第二步,就是利用敌军补给获取困难方面的弱点,对敌军进行不断调动。 通过我们高机动和快速补给的优势,不断骚扰和消灭小股部队,迫使敌军分兵,然后再进行集中歼灭一部。 不断反复后,当敌军的兵力减少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就能够以雪莱城为目标,进行反击。 具体的作战方向,诸位阁下可以看我身后的这张作战地图……” 这张作战地图基本就是佩蒂埃手绘的,由于他是杂货商世家出身,从小就跟着父辈运输货物。 为了躲避税卡和减少货物运输损耗,佩蒂埃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画地图,而且越精准越好。 这项技能本来只是辅助技能,甚至只能算是兴趣爱好,没想到在这里起到了大作用。 “我有一个问题。”黑帽第三军军团长鲁迪洛举起了手。 “请说。” 鲁迪洛咳嗽一声,站起身:“拉库尼奥的教会军以骑兵为主,我们是步兵,怎么能跑得过他们呢?” “很简单,第一我们有南瑙安河,可以通过船运快速调派兵力,第二我们有主场优势,可以沿行军路线提前修筑补给点。” 拿起小木棍,佩蒂埃指着身后木刻地图上的一条道路。 “就比如这条路,从这到这,如果正常行军的话,大概要五到七天,但如果在这两个位置修建补给点,那么四天内就能到达。 我们英勇的步兵行军速度很快,几乎没有掉队和逃兵问题,正常行军速度在每日20公里左右。 在更换了制式军装和鞋袜后,只要能保证沿途军粮供给,近卫军团在急行军时,就可以做到每天30-35公里的行进速度。 而敌方骑兵部队难以抛弃辎重,行军速度反而略有不如,在战术上是骑兵快,但在战略上绝对是我们快。 不仅仅是步兵,甚至我们的骑兵都比他们的骑兵更快。 我都计算好了,只要能按时修建地图上的临时堡垒和补给点,那么我们的消息传递速度比他们要快一天左右。” 佩蒂埃讲着作战计划,但霍恩一点都不担心这份计划被传出去。 具体的作战细节都在脑子里,他们看到的是静态的地图,而在霍恩、佩蒂埃眼里地图是动态的。 知道了大致的作战计划又如何,教会军的缺陷和弱点都是改不了的,地形和制度也是改不了的。 建立在这两个短时间内不可更改的事实上,只要圣父不搞幺蛾子,各个军团都不用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就能获得胜利。 不过目前参谋制度还是第一次实践,霍恩仔细观察了那几个军团长和急流市的市议员,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和犹疑的模样。 在作出实际成绩前,就需要霍恩亲自将命令推行下去了。 “我邀请诸位来,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佩蒂埃下台后,霍恩站到主讲台上,视线环逼了一圈。 “仗我们来打,但这些修营垒、运输士兵、建造补给点的活,就得你们来干了。” 商人和船东们立刻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起来,毕竟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虽然圣孙不会白嫖,但这种活,把自己玩破产还是小事,把命搭进去就不划算了。 反而是急流市的石匠行会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具体计划来,相比于贞德堡的同行,他们的日子可难过得多。 “诸位,这不是我的战争,是我们所有人的战争。” 在霍恩这句清晰入耳的话语后,议论声终于渐渐平息,他清了清嗓子:“我言尽于此,现在还有疑议吗?” 这些急流市市民的头头脑脑们都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无一人举手。 霍恩满意地拍了拍手:“那就这么办吧。” (本章完) 第532章 救世军会飞不成? 第532章 救世军会飞不成? 帝国历1446年1月7日,寒风中的千河谷终于降下大雪。 在飘飞的茫茫雪中,南瑙安河与伊贝河的河流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十几艘运兵运粮运人的帆船和驳船。 一些船流繁忙的河段上,甚至挤满了船只。 大家站在船舷上,拉着船索,隔着几米远互相辱骂,船体和船体间撞击出嘭嘭的闷响。 这些船流繁忙的窄河道,基本就是那三处没有被烧毁的渡口河段。 船东们喊着号子,水手在船板跑上跑下,跟在护教军队长们身后,护教军们哆哆嗦嗦地走下船。 踏在冰寒的土地上时,穿着木底鞋的护教军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从1月2日开始,历时5天的运输和准备,第一批修建营地的护教军工兵才带着工具终于抵达南瑙安河前线。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口饭或者喝口热汤,就被当地的胡安诺派僧侣急匆匆地装入了马车。 蓬顶马车挡不住飘飞的雪,数千名护教军工兵从各个渡口,像蜘蛛网一样,沿着支流与道路向预定目标行进。 数千名工兵显然是不能在半个月内修建好数十个补给点和营垒的,那些胡安诺派的僧侣还会喊上当地的富农与小地主。 安排这些工兵的主要目的就是提升效率和辅助守卫补给点,至于补给点的购买补给的所有消费由急流市富商和卡夏郡修道院买单。 这么做的好处很简单,也就是行军过程中不再需要携带军粮和扎营,到地方就吃喝睡,睡完了就起床行军。 每天起码能挤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用于行军,而且不带辎重速度更快,能多走个6-9公里。 对于传信的骑兵更是如此,甚至可以换马不换人,一路从最前方把消息传递到最后方。 这些补给点不用太坚固,真正坚固的临时堡垒会在三处渡口以及河流险要处,用砂浆混凝土来建立。 就如同当年蒙克鲁斯庄园的三层角堡一样。 这些补给点和营地外围用木围墙围起,内部设立排水渠、马厩和木质营房,以及最重要的仓库。 一个补给点由少则10名守卫,多则40名守卫来看守,防的不是敌军骑兵,而是乡野强盗。 至于要是敌军杀到这些补给点,那就直接把仓库点了,然后跑到森林或村庄藏起来。 到那时不管是就地征粮还是自带辎重队,都会拖慢其行军速度。 这样的一个简陋营地,正规的军团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建好了。 对于本地的农夫和护教军来说,人数少了点,但两天建造,三天和附近的村庄签订粮食采购协议就够了。 从1月7日到1月17日这10天里,沿着预定好的行军路线和防线已有二十个补给营地和据点建立,还有二十几个营地在建。 至于围攻卡夏郡布拉戈修道院的教会军队,几乎毫无反应。 盆地外围巡逻的教会军骑士首领,派了十几个轻骑来看了看就回去喝酒了。 等到18日雪莱城城破的第三天,拉库尼奥才接到了消息。 “淦泥娘嘞个掏粪佬!”看清战报上文字的一刹那,拉库尼奥连边境那边的诺恩土话都忍不住骂了出口。 “怎么了?”骑在马上,镂空饰铁甲的普茨里奥被拉库尼奥一声暴喝吓了一跳。 拉库尼奥一言不发,将战报递给了旁边的普茨里奥。 由于骑在马背上,而且还刚下完雪,普茨里奥只能一边晃动身体,一边接着积雪反射出的光艰难阅读。 在雪莱城清冷的街头,空气中还弥散着血腥味与焦糊味。 街道两边的商铺和民居都紧闭大门,曾经繁华的街市寂静无声,仿佛一座空城。 只有当国土佣仆们猛烈砸门,砸得屋檐积雪都落下时,才能看到黑暗的屋子中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18日的攻城计划相当顺利,几十个猎魔人作为轻装敢死队杀上城头,然后就是双薪大剑士们爬上城头开无双。由于天气过于寒冷,而拉库尼奥等人来得过于突然,他们忙着吵架,根本没有准备足够的过冬衣物。 在雪下之后,哪怕有修士用神术维持士气,还是有不少人得风寒而死。 昨夜温度更是骤降,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倒下来,大多数士兵都躲到城门楼和箭楼的室内取暖去了,能坚持在城墙上巡逻的只有少数。 拉库尼奥更是亲自上阵,手持一把双手重剑一路杀入了绞盘室,单人清空了二十余名守卫,成功打开了城门。 布拉戈修道院的武装僧侣们试图以山上的布拉戈修道院为核心打巷战,可惜只支撑了一天就被如狼似虎的国土佣仆们打败了。 拉库尼奥更是生擒了让布洛等一众胡安诺派高阶僧侣,因为拉库尼奥杀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城内投票选新院长。 经过了两天的肃清,城内的残存力量不是逃跑了,就是被消灭了,普茨里奥和拉库尼奥这才能进城看看那座雄伟的布拉戈修道院。 “这真是太意外了。”读完了信,普茨里奥同样难以相信,“我调集军队和粮草,可是整整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啊。” 如果按照信中的时间线来推断,救世军12月22日前后,才知道他们攻破了克莱斯堡,然后才决定派兵救援。 等25日就有三个中队(帝国军制中队500人)近两千人跑到南瑙安河烧渡口了。 5天后的新元节,当天就又有骑兵来支援。 1月5日又有两个中队跑到小池城了,1月7日来了三个中队和上千民夫。 等到1月17日的时候,10天的时间他们就建立了大量的堡寨,还有库什游骑兵以及兽化人骠骑兵到场支援。 救世军甚至推进到盆地外围游骑兵们的视线内了。 普茨里奥调集自家军队到霍塔姆郡支援,只带了从荆棘园到千河谷的粮食,还了两个多月。 光等骑士们从各地到集结点就等了一个多月。 他11月下旬刚到霍塔姆郡,都没怎么歇就直接杀去卡夏郡了,为的就是一个突然,让救世军措手不及。 而救世军从12月22日决定出兵到1月7日总共15天时间,跨越200多公里,就把军队调集完毕了。 结果如今卡夏郡东部南瑙安河平原地区,聚集了至少5000救世军,甚至还有闲心修营地和堡垒。 这还奇袭个毛啊,这群农夫会飞不成? 本来想一鼓作气杀到郎桑德郡本土的,早知道就不该在新元节停战休息的。 就在普茨里奥懊恼之际,两人终于抵达了布拉戈修道院。 “那拉库尼奥阁下,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见计划失败,普茨里奥一边下马一边问道。 “可以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拉库尼奥拍拍战马的脖子,扫去了鬃毛上的浮雪。 既然通过进攻卡夏郡从而进取郎桑德郡的计划失败,那么就要转变战术目标,改为北方的墨莉雅提。 反正只要打败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支撑不了多久。 至于卡夏郡这边的主攻任务,就改为牵制救世军好了。 拉库尼奥仔细调查过了,这群农夫没有多少攻城的能力,向来都是以野战取胜。 就算野战打不过,只要舍得拉下脸,和这些农夫们打一打围城战,多拖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等到那时,他们再想救援墨莉雅提就来不及了。 两人并肩站在布拉戈修道院门前,而几名胡安诺派的高阶僧侣则被绳子捆着,嘴巴堵住,怒视这两个闲庭信步踏入布拉戈修道院最神圣祭坛的入侵者。 “这里还不错,以后就当作骑士们的餐厅吧。” (本章完) 第533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上) 第533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上) 铅云匍匐在天空,阴恻恻的光落在枪尖和军刀上甚至反射不出什么光。 德拉万穿着一身紧身的勤务兵粗布衣,寒风刮过他的额头,将刚刚渗出的热汗变成了冷汗,沿着脸颊滑下。 在被冻得干硬的泥路上,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身后四把鹤嘴锄和瓶瓶罐罐的撞击声。 每当他抬头之时都能看到眼前成排行进士兵的背影,再转头却能看到身边驴子那张拉长的臭脸。 “你多驮点行不?我快要走不动了。”德拉万几乎是讨好地对着驴子问道,而驴兄则是装作没听到地扭过头去。 由于进入冬日天气转冷,大多数原先泥泞难走的道路,在雪停之后都变得无比坚硬。 但等哪天太阳出来,简简单单一照,雪水就会化入草地之中,将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在两侧草地的皑皑积雪之中,一支约六百人的黑衣队伍正排着整齐的队形加速通过。 按照霍恩的军队政策,每十个人分配一个勤务兵和一头驴子。 每个士兵携带胸甲、头盔与长枪圣铳等武器,干粮与清水等食物约15公斤。 而匕首、火绒、炊具、毯子、绷带等小型公共用具大概10公斤,由无甲勤务兵背负和携带。 至于驴子则负责携带帐篷、草料、备用口粮、铅子、钉锤、鹤嘴锄、伐木斧、战利品甚至是伤兵,负重大概80-100公斤。 正常来说,勤务兵主要负责辅助和照料驴子,自身负重不会太多,因为他们还肩负着接受军团长命令去传令的任务。 不过事实上,由于驴子背负太多就不愿意继续走,而德拉万则不得不帮它背一部分辎重,这才能赶得上行进速度。 “等我回去就把你阉了。”见驴子根本不搭理自己,德拉万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作为库什贵族出身的少年,德拉万倒是没麦高恩那么怨天尤人。 麦高恩和德拉万是朋友,但麦高恩的父亲是法兰骑士,所以他生存的环境更加优渥。 但德拉万是纯种库什人,作为库什骑士群体,他在自家庄园的时候,也没少干埋汰的农活。 端茶送水怎么了?照料牲畜怎么了?他父亲作为纯血库什骑士,在农忙收割的季节,照样要下地干活。 在德拉万家的那个小庄园里,端茶送水属于是轻省活,他一向认为,像麦高恩那种发配到农田里割两天麦子就老实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旁边的一位小五十岁的老勤务兵毫不费力地牵着自己的驴子,“前面就到补给点了,给你的驴子喂点鸡蛋胡萝卜,它就听话了。” 在德拉万所在的近卫第五军团中,大多数勤务兵都是少年,只有七八个老勤务兵。 这些老勤务兵实际就是少年勤务兵们的教官和老师。 “它吃得都要比我好了。”口中吐出一团团白雾,德拉万喘着粗气,“还得再坚持多久啊,我感觉我都走了快一年了。” “哈哈哈哈。”老勤务兵笑了起来,“你都快和我一样高了,还比我壮,还会呼吸法,怎么会累呢?” “可是我还是好累啊。”德拉万甚至有些委屈。 “不是你人累,而是你心累。”老勤务兵依旧毫不费力地迈着步子,“行军向来是枯燥的,重复地做同一件事,会把时间无限拉长,好像干了很久的样子,实际距离累还远着呢。” 德拉万的喘息声小了一些:“您这是第几次上战场了?” 那老勤务兵看着瘦,提着那些杂物却是毫不费力:“三四次吧,记不清了,我长桥之战就在了。” “那上战场的时候,咱们是什么样的?”德拉万虽然很羡慕其他士兵享受的战场荣光,可同样对战争惴惴不安。 那老勤务兵挠着头皮:“如果是计划好的野战或阻击战,就会先在五里外扎营,然后护教军待在营地里,让战争修士们轻装出击。 如果是遭遇战,我们就把十辆大车围成一圈,把伤兵和辎重放在里面,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见杀入车营的。” “为什么?”“战争修士们有底薪的,冲了车营顶多让他们同仇敌忾,不像雇佣兵或劳役兵,战利品没了等于一趟白来。 当初急流市之战,教会的骑士们就冲了车营,但我们的战争修士该打照样打,后来骑士们学乖了,都不来冲营了。” “那咱们这次能遇上打仗吗?” “当然。”老勤务兵也是闲着无聊,反正勤务兵不用像正规战争修士那么纪律森严,就给德拉万讲解起来。 1月20日反应过来的教会骑士就开始不断朝着南瑙安河进发,试图将立足未稳的救世军打回去。 他们分别在1月22日,23日和25日对瑙安河北线靠近小池城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由于敌众我寡,北线的两个军团一边阻击,一边向后撤离了大约20公里,在一座土丘上扎营。 根据游骑兵的侦察结果,随着这些教会骑士们的深入,他们的补给果然不够了,必须得沿途强征补给。 而如果想要进攻小池城,他们就面临了当初穆萨克伯爵征讨小池城时遭遇的困境—— 一条线路顶多补给一千多人,这一次的进攻是拉库尼奥谋划,由封号骑士马莱伯爵莱恩纳统领。 带上投靠来的卡夏郡武装僧侣们,总计约有四千人,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甚至是五路。 因为支线小道上的村庄更少,能征集的补给更少,另外两路内部必须得继续再分路行进。 骑士们的军队今天晚上扎营,明天早上就得起床,征募补给的范围和时间有限,只能边走边抢。 最后消息传出去,连路边的村庄都带着物资跑到森林里躲避去了,他们总不能继续追到森林里找村民们要吧。 他们不是不知道抢掠村庄会导致补给征调越来越难,只是不抢掠村庄,骑士老爷们都得饿肚子,不是他们刻意非要抢劫。 想要方便征集物资的方法有三个: 第一个是战前充分准备,对于教会军肯定是来不及了,第二个是走人烟稠密的大道,但已经被国土佣仆主力带走了,第三个就是继续分成一两百人的小队前进,然后晚间再集中扎营。 一开始他们追击救世军时,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但被圣铳骑兵屡屡袭击,最后只能结成最少四五百人的队伍前进,且必须包含骑士。 救世军能做到一条小路能走上千人,还不用抢劫,是因为有补给点。 补给点设立后,护教军有充裕的时间去更远的地方购买和运输物资。 “根据游骑兵的侦察,在这个补给点后,就有一条支流小河,我们渡河走一段草地,就会有游骑兵来接应我们。 接着我们只需要等游骑兵寻敌,然后在教会军的行军路线上伏击,打完立刻原路返回就行了。 不要担心我们能不能打得过,他们大概100多骑士,400多步兵,咱们带上护教军可是有600多人呢。 除非是敕令骑士,否则就是200骑士800步兵,咱们都有得打。” 德拉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地反问道:“那咱们打的是伏击战,岂不是看不到战场了?” 那老勤务兵诧异地看着他:“人家躲着上战场都来不及,你怎么还盼着上战场啊,再说了,谁说伏击就看不到战场了。 操典规定小规模战斗,勤务兵要待在100-200米的范围,如果看到伤兵,还要第一时间将其拉回,进行包扎或者送给外科医生医治。” “我当勤务兵只是暂时的,这叫提前适应战场。”德拉万感觉苦累都消散了几分,“走,我们走快点。” 德拉万精神起来了,却没看到老勤务兵脸上玩味的表情。 “希望你真的能适应它。” (本章完) 第534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下) 第534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下) “噌!” 一枚流弹扫过一名骑士的头盔,发出了尖锐的金属扭曲声。 那骑士吓得马上弓起了身体,将脑袋藏在马脖子后面,但一队长枪手已经冲杀了上来。 长戟勾住了他的胸口,几支长枪刺穿了他战马的脖子。 “唏律律!” 鲜血瀑布从伤口处倾泻下来,那战马痛苦地哀嚎着人立而起,踢飞了面前的两个长枪手后又甩飞了背上的骑士。 接着它慌不择路地朝着森林中跑了十几步,才因为失血腿软摔倒在地。 同样摔倒在地的骑士在一瞬间的晕眩后再次跳起,双手颤抖着握住骑士剑,他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 “该死的,我是骑士,滚开,农夫们!” 半月形包围上来的近卫长枪手们仿佛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般,七八支长枪上下抖动着,四面八方地朝他刺来。 这些刺击或许无法穿透厚重的胸甲,但穿透臂甲还是可行的。 一般来说,对于凡人想要用长矛穿透铁甲,就意味着其必须冲锋。 但对于同样有呼吸法的超凡人类,只要两步一跺脚刺出去就行了。 这些长枪手没有一个拥有两段以上的呼吸法,但联手起来对付三段的骑士绰绰有余了。 很快这名倒霉的骑士就被刺穿了大腿,然后就被连枷敲在脑门上,直接昏死过去。 在他昏死的前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赞美圣风!” 最后一轮圣风后,剩下的三十多名骑士夺路而逃,将身后400余步兵留给了救世军。 卫兵们握着手中的长矛,心中一个劲地怒骂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这是农夫叛军? 眼前的这些士兵很显然是某个伯爵的步兵私兵啊,就和那个欧斯拉公爵的国土佣仆一样。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身上是一模一样的盔甲,站在他们的前面看着,就好像是一群复制人。 “放平长枪!” 尖锐的口令声从黑色的阵列中响起,三排厚重的枪阵如刺猬般指向他们,而在枪阵之中,那些释放雷电的棒棒兵已经走入了枪阵之中。 在这被森林包围的林间道路中,浑厚的号角声不断回荡。 “别丢分,咱们可是马莱伯爵的卫兵,精神点!” “屮!圣主在上!” 为首的披甲军士们挥舞着武器,鼓励着手下的士兵们,还在试图发起战吼。 只可惜战吼才喊到一半,如雨的铅子扫过,第一排就有十几二十个卫兵胸口爆出浓稠的鲜血。 一轮轮吹动的圣风中,这些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成排成排地倒下。 他们甚至都看不到是谁刺穿了前方队友的身体,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伤兵们哭爹喊娘的叫唤声。 这次近卫长枪手们甚至没来得及出击近战,这些士兵们就哭爹喊娘地逃跑了。 至此,这支五百多人的教会军在开战半小时后溃败了。 二十几名库什游骑兵发出欢呼声,开始追逐这群逃跑的士兵,防止他们再度集结,彻底杀散他们的编制。 而近卫军没有停下来搜刮战利品,而是越过地上的尸体,按照操典追击一里后返回。 至于搜刮战利品的事情,就是勤务兵们的活了。“呕——”扶着路旁的树,几名新来的库什少年大口大口地吐着,连先前放下豪言的德拉万都不例外。 这些库什少年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从来没见识过战场真正的模样。 原先他们见过最大规模的战斗,不过是几个领主间的小规模械斗,最重的伤不过都是骨折。 在父辈们的口中,战场是荣耀,是马上的冲锋破阵,是凯旋时的欢呼与鲜。 但他们从来没告诉过这些少年们,战场上还有满地的肠子,还有只剩下半截的脑袋,满地的鲜血和失禁的粪尿混在一起,臭得让人窒息。 甚至本来德拉万强忍着没吐的,被老勤务兵们拉去搜刮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把脑浆擦在脸上才忍不住吐了。 小勤务兵们吐得酸水都出来的时候,那群老勤务兵还在那儿笑得乐不可支。 “还喜欢战场不?”昨天和德拉万聊天的老勤务兵站在他的面前,面带笑意地问道。 德拉万咳嗽了一声,抓着树干站起,朝着战场扫视。 断裂的鸢形盾,镶嵌着琥珀的骑士剑,作为勤务兵的孩儿军们低着头在尸体中搜捡出可用的武器和高价值的战利品。 “他们怎么不怕?”擦着嘴角的脏污,德拉万分明看到三个平民出身的弗里克中学学生居然也混在孩儿军中搜刮。 “他们适应得可比你早,你们在家中练习骑术和剑术的时候,他们正在野外搜刮饥荒中饿死者的尸体。”老勤务兵叉着腰,“怎么样,要歇歇吗?你可以跟着大车回补给点,歇几天再回来。” 此战救世军轻伤21人,重伤3人,全都是在和骑士贴身肉搏受伤的长枪手。 死掉的七十多个骑士给军团贡献了价值四百多金镑的现金和战利品,算上步兵那些盔甲、戒指和皮革制品,估计能有二百多金镑。 目前还俘虏了三十多名骑士和上百名步兵。 步兵扒光了盔甲武器,给几个第纳尔路费走人,骑士们则要区别对待,送回去关押起来。 重伤员、战利品和战俘都得运回补给点,好在往返也就一天半的路程。 看看那些沉默的孩儿军,德拉万也沉默了。 差不多一分钟后,他才摇了摇头:“我继续跟你们走。” 夕阳之中,德拉万和两个库什贵族少年告别,继续跟在行进军团后头,只是这一次他的话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这支军团配合着库什游骑兵和当地胡安诺派僧侣们,时而围堵,时而阻击,时而歼灭。 甚至最危险的时候,那位封号骑士莱恩纳率领的骑士,距离德拉万他们最近只有2里远。 但好在游骑兵们通知了附近的三个军团,他们友军有难,其疾如风,成功救援并逼退了对方的400名精锐骑士。 德拉万这两周的生活就是不断地行军,抬运伤员,去补给点运输粮草,然后搜刮尸体和搬运战利品。 起码对于他而言,一天二十公里的行程再也不会累了,脑浆和肠子渐渐不再恶心了。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麻木地跟在军队的后头。 这样的生活仿佛永无尽头,直到游骑兵传来最新的命令。 在军团长的号令声中,德拉万再次麻木地背上行囊,但这一次当他到达时,才发现营地的规模异常庞大。 “这里聚集了六个军团,规模当然会庞大了。” 听完了德拉万的疑惑,老勤务兵打着哈欠地对他解释道。 “这里是拉珀河大营,之前的两支军团,就从是最前线撤到了这里,唉,小打小闹总算是结束了。” (本章完) 第535章 撤?还是战? 第535章 撤?还是战? 斜屋顶上的积雪哗啦啦地落下,在屋檐下摞成了一个个小雪堆。 在时断时续的十天大雪后,1446年初终于迎来了雪后的第一个晴天。 冰楞悬挂在屋檐上,亮闪闪地反射着刺目的雪光与阳光,落下的水滴积雪上打出了一个个深洞。 在苍茫的白雪之中,一座庄园像是一块白布上的黄色补丁,矗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屋顶上插满了各个家族的纹章燕尾旗,以及国土佣仆们统一的蓝底红色牛头纹章。 清除了积雪的村道上人影涌动,士兵、商人、骑士、僧侣,将这座不大的庄园几乎填满。 肩扛长矛的国土佣仆们在锁子甲外又套了一件罩袍,可在巡逻时还是忍不住地打哆嗦。 马厩中的战马呼出一口口白汽,打着寒颤让骑士为自己换上带着自家纹章的马毯,以防生病。 这里便是此次东进的教会军队驻地,好在庄园内的平民在他们到来前就逃难了,所以不需要多费功夫驱赶平民。 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帅,马莱伯爵莱恩纳站在木屋的台阶上,愁眉苦脸地阅读着手中的信。 “……莱恩纳阁下,拉库尼奥阁下给我的目标是守住布拉戈盆地,而非支援出击。 假如出兵支援,可能会导致那位魔女让娜的突袭,请恕我拒绝您的求援计划…… 但是如果您需要接应的话,我已经做好了接应你们返回的准备,绝不让那些短毛匪军踏入布拉戈盆地一步…… 至于您问的拉库尼奥阁下,很抱歉,无影人发现了盖里农伯爵在秘密与圣孙义军活动,亲王殿下抓捕了他,将他关入了地牢…… 目前几位伯爵和主教都在尽力为其辩护,拉库尼奥阁下前日就返回霍塔姆郡为他们调解了…… 我已经将您的信转寄去了霍塔姆郡,回信大概8-12天就可以到达您的手中……” “我十天后就断粮了,到时候再接到信有什么用处?”莱恩纳忍不住对着信大骂起来。 只是骂完后,他又觉得荒谬,苦笑着摇摇头,长叹一声。 1月25日开始,在近四千军队的打击下,那些救世匪军果然连连败退,一下子让出了大约20公里的区域。 莱恩纳本以为是他们立足不稳,这次试探性进攻成功了。 于是他立刻发信到布拉戈修道院,说是敌军“一溃千里,门户大开”。 但没想到的是,从1月27日到如今的2月12日,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只向前推进了不到15公里,平均每天走1公里。 4000个老奶奶行军都不至于一天就走1公里,他们可是有着战马和大车呢! 随着一次次侦察和溃兵逃回,莱恩纳才渐渐从他们的口中拼凑出了真实情况。 虽然这些人各有各的说法,但都可以总结为“路旁偶遇精英步兵,强如怪物,拼尽全力亦无法战胜。” 15天的时间里,救世军一改往日集中大决战的习惯,而是化整为零,不断进行小规模伏击和遭遇战。 几乎每三四天都有一支分兵被伏击,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要不然就是辎重队遇袭,骑士们四处救火总计都没能歼灭一个中队。 最好的战果,就是马莱伯爵自己率领900铁骑巡逻了四天,才成功抓住一个中队,歼灭和俘虏了两个五十人队。 但代价为后营步兵被偷袭,死伤了近400人,甚至还被烧掉了好几天的军粮。 于是士兵们宁愿集中在一条大路上,就这么拖拖拉拉地走着。 4000教会军走完15公里后,人数硬是由4000人变成了不到3000人,而且给养最多再支撑10天! 莱恩纳率领的主力走国王大道倒是没什么损失,就是得天天收溃兵导致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在10里这个距离上,他们就逐渐开始走不动了,因为补给不够,必须派出大量的骑兵到更远的地方运输粮食和征募卫兵。 莱恩纳扪心自问,他懈怠了吗?他有不努力吗? 他自知水平不高,所以出发前就是让拉库尼奥拟定计划,他严格执行。 他更没有轻视这些农夫,甚至还特地找拉库尼奥补习了救世军两位军事首脑的指挥风格。 魔女让娜擅长骑兵战和突袭战,常使用精简兵力大范围高速机动袭击后方,搅乱指挥后再分而歼之。 妖人霍恩则是倾向于大决战,即做好万全准备后,直接集中主力与敌方主力进行决战,一战定胜负。 这两种风格都各有利弊,但在帝国内都属于常规打法,只有发挥水平的高低,没有优劣的区分。 莱恩纳对这两种战法都做出了防备,但这种滚泥潭式的打法他从来没见过啊,这题目超纲了啊。 计划,他执行了,对手,他研究了,但莱恩纳不懂的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在一个方向上,这群郎桑德郡的短毛匪军兵力绝对是比他们少的,结果如今这么打下来,硬是打得人数齐平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只是一次试探性进攻,可以打不过就走的。 问题在于,如果他们想要走过去,还是要走十几天! 补给都征收到明年去了,民众都跑光了,补给能不能支撑他们返回还两说呢。 撤退的选项已经被救世军掐灭了,恐怕只能继续进攻。 但那位妖人圣孙好像就未卜先知一般,他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十里外的拉珀河大营就聚集了六个中队3000多步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为了保证后方渡口不失,救世军顶多也就出动五个中队2700多人带上三百圣铳骑兵了。 从骑兵比例和总人数上来说,他们还是略占优势的。 那还要继续进攻吗? 看着眼前走动的数千名士兵,莱恩纳苦涩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瓶矮人烈酒,灌入了嘴中。 最佳的选择当然是撤退,尽量保全实力,可到这份上一仗不打就逃跑,那家族的荣耀就全没了。 能不能是实力问题,想不想是态度问题,他可不想在战后被教会清算啊。 只能稍微对不起这些卫兵们了。 “哒哒哒——” 马蹄溅起泥巴和积雪,一队侦察轻骑从道路的拐角绕了出来。 莱恩纳知道又有了新的情报,连忙迎接了上去。 “领主大人,发现一群短毛匪军正在距离咱们6里左右的河岸边搭建浮桥和堡垒,我们该怎么办?要驱逐他们吗?” 莱恩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大喝了一口矮人烈酒:“不用了,传令下去,附近几个驻地的士兵合兵一处,明天一早与匪军决战。” (本章完) 第536章 拉珀河之战(上) 第536章 拉珀河之战(上) 教会军出动得比霍恩预想的还要晚,按照枢密参谋们的推断,在他停下来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意识到非打即走了。 他走又不走,打又不打,磨蹭到现在,霍恩都有3000多军队聚集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决定开打。 枢密参谋们两套备案全都没用上,对面的指挥官每一步全部走在了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2月13日中午,库什游骑兵才送来消息,说教会军正在集结。 等候已久的霍恩马上下令近卫第一二五六四个军团出击,至于黑帽军的几个军团则驻守原地。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还是留一点预备队和守备部队为好。 “呜——” 接到出击命令的军团长们立刻吹响了号角,战争的号声马上就唤醒了整个营地。 刹那间,兵器碰撞和脚步声立刻从营地内响起,帐篷和茅舍中的黑衣士兵鱼贯而出,乱中有序地向着营门口的集结广场行去。 听到号角声的德拉万下意识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眨眼间就换好了衣服,抓起一把武装剑就冲了出去。 这是在几天的小规模作战中练出的习惯,那些可怕的教会骑士们的极快,上一秒号角刚响,下一秒就能用肉眼看到。 如果不快一点,军团可不会等你。 “敌军呢?他们到哪儿了?”德拉万急匆匆赶到集结的广场,朝着早就到场的老勤务兵们问道。 几个勤务兵虽然更早到场,可周身的松弛感却不是德拉万能比的。 他们伸着懒腰,收拾药品和简易担架:“还没影呢,至少五里开外,战争修士们集结完毕了,咱们按次序出营就行。” 听了几位老勤务兵的话,德拉万更紧张了,小规模的作战他见过了,可这种双方相加七八千人的“大会战”他还从来没见过呢。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显然,德拉万并不了解教皇国秘史中的“小泥沟会战”。 德拉万的嗓子眼有些发痒,他忍不住喝了好几口水,却被老勤务兵一把夺走。 “别喝了,小心上了战场紧张到尿裤子。” “对,就像你一样。”旁边熟悉的勤务兵附和起来。 “去你吗的。”那老勤务兵瞪着眼,假装要把水囊砸到那人身上。 见几人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德拉万忍不住问道:“你们不紧张不害怕吗?这可是一场决战啊。” “谁说的,我到现在都还很害怕。”将一个沉重的背囊挂到德拉万背后,那老勤务兵淡淡地说道,“但我告诉你,上了战场,哪怕是勤务兵,命运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除了尽力完成你该做的,相信圣父和指挥官,剩下的一切就只能交给命运。” 德拉万现在明显还没能理解老勤务兵的说法,只是愣愣地点头:“那咱们接下来需要干什么?” “放心,我给你整了个好活。”没有多做解释,老勤务兵将一顶破铁盔盖在了德拉万的脑袋上,“我们去帮着奇迹神甫们推火球弩就行了。” 推火球弩确实是个好活,将沉重的火球弩推到预先垒好的土丘上时,德拉万差点累瘫在地上。 不仅仅是他,那些个护教军和勤务兵都累得跪在地上喘。 “这……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活?”捂着腰,斜眼乜着老勤务兵,德拉万断断续续地说道。 “雪化了,地上太软了,我说,这活,怎么没人抢呢?”老勤务兵懊恼地一屁股坐在泥地里。 原先推弩车的活的确是好活,因为都是骡马在拉车,他们只是上坡时帮着推一下而已。 但天气放晴了三天,积雪化了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夯实的土路还好,像这种小路和野草地那就是一泡稀泥,弩车车轮动不动就陷到地里去。 那就只能提着弩车的边缘,将它从泥里抬起来,然后继续推动。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德拉万用呼吸法恢复了体力,成为了第一个能站起来活动的勤务兵。 他站在土丘上,朝着眼皮底下的战场看去。战场宽度并不大,侧后方是拉珀河,河对岸还能看到拉珀河营地的旗帜。 眼前的河滩地区杂乱地分布着柳树林和芦苇,还有不少砂石地与拦路的石块,长宽两三公里样子。 在河滩之上,长枪和圣铳组成的钢铁丛林缓缓移动,长线型的阵列还是按照经典v型排列。 两侧则依然是圣铳骑兵,只不过是把骠骑兵换成了库什游骑兵,毕竟兽人骠骑兵还得在南瑙安河下游巡逻,防止布拉戈的那个守将搞声东击西。 德拉万刚想继续说两句,却听到旁边一个勤务兵大喊:“红蓝旗,左三下,右两下。” 德拉万噌地转过身,他背过旗语,这个的意思是“敌军预警”,换句话说,教会军已经进入战场了。 “进入视界没有?”白山隐修会的占星修士瞪着迷糊的近视眼,锤着身旁火球法师的手臂。 “还没呢……诶,不对,来了来了,西北方向。” 拿出星盘和水晶吊坠,占星术士颤抖着身体,不断在原地转着圈,而那名塑能巫师则闲散地将手撑在弩车上,丝毫没有施法的意思。 反倒是两名勤务兵从木箱子中拿出了几枚圆球,它由铁框架支撑,裹着皮革,甚至还留着一个插发条匙的小口。 在一名圣眷者上前,将发条匙插入了小孔之中。 熟悉的齿轮咔咔转动时,马蹄声开始在河滩上回响。 对马蹄声相当熟悉的德拉万立刻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土丘的边缘。 在碎石和青草地上,一条绿绿的长线沿着道路冲来,那大概是三百名骑士。 战旗飘扬,染着血色的盾徽纹章,代表着荣耀,代表着家世。 “我主在上!” “莱亚!!!” 燕尾旗与战吼声同时飘扬在空中。 “300米了。”德拉万在学校里学过测距,下意识地就喊道,“250米,200米……他们加速了!” 德拉万话还没有喊完,连续的呼呼声就从周围垒好的土丘上响起。 数十个卷心菜大小的黑影飞起,横跨了上百米的距离落在了那些骑士们冲锋的路线前。 但德拉万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那只是数十个皮革铁框的球,落地的瞬间既没有火焰也没有酸液,传说中的红龙息和绿龙息根本没有出现。 难道不应该是火球吗?他转过身看着懒洋洋的火球巫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隐地,他好像听到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德拉万重新看向战场,却看到从圆球边踏过的骑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横扫,周围骑士的战马仿佛都被巨锤击中一般,痛苦地发出了嘶鸣。 它们或是人立而起,或是浑身僵硬,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面。 这些战马的耳鼻中都流出了鲜血,因为跑动中愣神摔断腿的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段路的两米高空,皆是飞起来的铁甲骑士。 他们在地上翻滚着,积雪与泥浪掀起,半空中满是被他们砸起来的雪粉与泥巴。 一部分骑士更是仿佛中了定身咒,身体直直地愣在当场,直到从马背上摔下来,才后知后觉地痛呼出声。 他们拖着骨折的手脚,茫然地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敌军在什么地方。 “那是什么?”德拉万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差点从土丘滚了下去。 “是希洛芙殿下的新秘密武器,我称之为女妖之嚎。”拉住他的塑能巫师解释道,“那些皮革铁框球里面放着碎龙骨哨和山铜发条驱动的风螺。” (本章完) 第537章 拉珀河之战(中) 第537章 拉珀河之战(中) 这种名为“女妖之嚎”的音波榴弹是希洛芙这段时间新研究出来的,是一名军械制造所的炼金神甫提出来的。 碎龙骨笛最开始是教会研究出来的,用于安抚巨蛛和引诱小孩。 它最方便的一点是和荧石一样,具有低法力触发的炼金特性。 只要催化剂到位,哪怕是凡人甚至自然风都可以达到迷惑心神的效果。 更别提在高法力的人手中,甚至有可能对接收者的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很早的时候,霍恩就有将其做成武器的想法了,碎龙骨作为龙眠山脉相当常见的矿物,足以大规模制作。 只是,他有两个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第一,如何才能避免误伤自己人?第二,如何加强杀伤性? 接到这个研发任务的希洛芙,很快就用风螺制成的音波榴弹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所谓的风螺,其内部构造与转轮圣机抽水机有点类似。 只不过后者抽的是水,前者更小而且抽的是空气。 这种原理类似于空竹,当发条齿轮在一瞬间释放时,就会带动内部类似空竹的鸣轮转动。 密集的空气进入碎龙骨音窗,其振动足以在一瞬间就将那块碎龙骨的炼金特性用尽,从而达到刚刚的效果。 但第二个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碎龙骨被自然风吹响时杀伤性太弱,但凡体型大一点或者有点呼吸法都不会被影响。 所以这个项目就一直被搁置了,直到龙语学者会的克尔本学士到来。 龙语学者会,看名字都知道主业就是研究龙的。 他们研究几乎一切与龙相关的事物,碎龙骨也是龙! 甚至是克尔本学士自己就曾经尝试过用碎龙骨复活龙魂,这个炼金仪式当然是失败了,但却大幅提升了碎龙骨的炼金特性。 在发条齿轮爆转的同时,碎龙骨会一瞬间将其炼金特性激发完,然后变成一团团骨灰消散。 根据骑士死刑犯们的测试,绝大多数战马和三段呼吸法以下都无法免疫碎龙骨的音波和精神冲击。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甚至可能会导致神经损伤而变成植物人。 神圣轴心炼金开发局的第一个项目,就变成了这热气腾腾的学名为“时钟弹”的武器。 如此取名除了防止情报泄露外,就是因为它内部的延时齿轮会在音爆前发出倒计时般的“滴答”声。 霍恩还恶趣味地特地给它加装了一个表盘,一方面辅助士兵确定投掷时间,一方面还能让敌军看看他们的死亡倒计时。 温暖的阳光和寒风同时吹拂在脸上,莱恩纳面色发烫,心里发寒。 站在山坡之上,他自认为占据了有利地形,于是先派出一波骑士佯攻,看看对方的成色。 但没想到甚至还没摸到他们的边,就已经倒下了一半多。 最让莱恩纳郁闷的是,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些骑士们是怎么倒下的,那些飞天的铁球甚至没擦到任何一个骑士的边。 他都没看清,骑士们就都倒下了。 “该死的巫术!”莱恩纳握着长剑的手上青筋暴起,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落马的骑士们挣扎着从泥地中爬起,原先雪亮的盔甲上涂抹了污泥和草叶。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如果落马的话,那就先和友军集合,然后根据情况选择圆阵坚守还是锋矢阵步战。 但这种还没靠近敌方就倒下的情况,他们谁都没有经历过。 不是没有人试图重新收拢战马,但那些战马就好像发了疯一样,根本不听原主人的话。 在凛冽的寒风中,骑士们茫然地围成一团,尴尬地卡在了战场的正中间。 不过不要紧,贴心小袄让娜已经带着圣铳骑兵赶到,特地来缓解他们的尴尬。 页锤、铁蹄和铅弹轮番扫过了步行骑士们的躯体,鲜血与脑浆从骑士们的铁罐头缝隙中流出。 死了,就不尴尬了。 这些身穿铁甲骑士们跑又跑不过战马,打又打不着圣铳骑兵们,正面迎上去,人家一铳就兜头射过来了。 落马的上百名骑士就这么被让娜来回冲击分割,不到十分钟,剩余的步行骑士的数量就掉下了两位数。 “该死的,让有马的骑士都先回来。”莱恩纳咬着牙,却是强行压住了愤怒,“除了我的亲卫,把剩下两百个骑士都派出去接应,但不要靠近。” 号角声响起,步兵们纷纷侧目,从队伍的侧面,一道燕尾旗组成的浪潮从山坡上倾泻,朝着战场中央奔去。银亮的盔甲闪着积雪反射出的光,黏糊糊的马蹄声中,骑士们披着如履平地的光焰,就朝着让娜冲去。 让娜发现后,自然是放弃了继续进攻步行骑士,而是转头就朝着 “圣父赐予我闪电!” 在一声娇喝后,闪着电光的让娜擎起旗枪,伏在了战马之上,战马萝卜汗毛乍立,在嘶鸣声中驮着纵贯的闪电飞一般撞在了那浪潮之中。 站立在河滩前,黑衣士兵们眼角爆起的闪光,耳畔则是闪电爬过人体的噼啪爆裂声。 “啊——” “诶!” 但凡是懂的战争修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电光与躯体落地的咚咚声中,双方骑兵交错而过。 七八具冒着黑烟的骑士尸体从疾驰的战马上摔落,让娜的肩甲缝隙中也插了一支短矛。 这些骑士虽然硬实力或许不如让娜,但招的确不少。 不过让娜不可能无节制地使用闪电法术,在打消了对方的气焰后,她就返回了阵列之中。 圣铳骑兵同样跟着返回军阵,恢复圣力和重新装填圣铳。 他们把战场留给了那些库什游骑兵,这是库什骑士们自己要求的,他们需要证明忠诚。 在河滩前山坡下,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中。 教会骑士与库什游骑兵开始不断地互相冲锋和缠斗,一波波箭雨在两支骑兵队之间反复横跳。 不管是救世军这边还是教会军这边都没有步兵出击,而是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于是这场战役居然变成了步兵们站在两侧,看着中间的骑士老爷们反复厮杀。 这一看,就从上午看到了下午3点左右。 在此期间,双方骑兵时而歇息,时而交战,各出奇谋但没能攻入本阵。 但双方一致的是,各自的主力和步兵都还没有出动。 莱恩纳更是全程在场,没有离开一步。 他一整天滴水未进,只是拧着眉毛望着战场上的态势,直到侍从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阁下,咱们要撤退吗?” “撤退?为什么?”听到侍从的问话,莱恩纳先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随后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 他调转马头,再看那些站了大半天的步兵们,早已没有了刚来时的模样。 不少人甚至都原地坐下,开始吃吃喝喝甚至互相抓虱子,士气和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下滑。 这些步兵们根本无法长时间地集中注意力和站立,他看对面的士兵俨然不动,还以为时间没过去多久呢。 唯有那些几百名国土佣仆和十几个双薪大剑士还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可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莱恩纳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不用救世军上来,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了。 “把狂热药剂和燃烧心脏药剂发下去,一人两瓶,喝完就开始冲锋。” 那侍从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道:“两瓶都喝吗?每个人两瓶都喝吗?” “你是耳聋吗?”莱恩纳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不喝战死与喝了猝死都是死,既然要死,为教会捐躯可乎? “让披甲军士和骑士们看着,有敢乱说话的,可以直接格杀,务必在半小时内完成药剂的准备。” 半小时后,昏昏欲睡的德拉万被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惊醒,他快步上前,站在土丘的边缘眺望。 山坡上终于出现了密集的人影,锁子甲与武装衣摩挲着,战马打着响鼻喷出一股股白汽。 “来了来了。”德拉万大喊起来,“教会的军队来了!” 经历了7个小时的围观后,作为本阵的两千五百名步兵和莱恩纳本人率领的五百骑兵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 (本章完) 第538章 拉珀河之战(下) 第538章 拉珀河之战(下) 站在土丘上,德拉万下垂的双手渐渐握紧了衣角。 从山坡上奔流而下的教会军队队伍并不齐整,但每隔十几二十步都会有光球飞起,落在阵中。 作为最精锐部队的国土佣仆走在最后头,两翼则是压阵的骑士们。 走在最前头的,反而是那些征募来的卫兵和披甲军士。 他们脸庞红得发紫,双目中满是血丝,口中呼出的白汽甚至都带着丝丝血色。 当然,这些是德拉万看不到的,他看到的只有冲锋卫兵们的速度异常地快。 几乎是眨眼间就跨越了三四百米的距离,握着手中的兵器朝着河滩的方向杀来。 呼啸声再一次响起,仍旧是时钟弹,不过这回敌军的阵列中有修士,他们很快就用赐福驱散了这干扰。 唯有十几二十个体质不太行的神经受损,当场倒地。 “德拉万,你在看集贸啊?来推弩车啊!”老勤务兵怒极的吼声响起,将德拉万拉回到现实。 “来了。” 勤务兵们吃力地推着弩车,在满头大汗的占星术士指挥下,一点点改变了方向。 火焰开始在法杖上集结,一个硕大的火球在弩车上聚集。 受冷空气干扰,火球明显比夏季要小一号,但肩膀顶着弩车的德拉万还是被烤焦了额头的头发。 远方教会军的战吼声传入耳中,走入百二十米线内时,占星术士狠狠敲下了击锤。 数十道光焰划破天际,浓烟碎石和泥巴四溅,火焰将前排上百名卫兵尽数吞噬。 浓烟之中,火人们尖叫着朝路两边奔去,在雪地中不断打着滚,然后呼吸衰竭地晕倒在雪中。 一部分后排的卫兵已经开始逃跑了,但都被大剑士和国土佣仆们刺穿了胸膛。 莱恩纳伯爵黑着脸:“不许后退,一步都不许后退,他们没法连续发射,趁现在冲过去!” 带着数百骑兵盘旋在两翼,莱恩纳不断地阻杀着后排逃跑的士兵,还是陆陆续续有三五百人逃跑,他怎么拦都拦不住。 “敌方步兵阵列,向左散开一步,后退式射击!” 师队长们的口令与哨声同时响起,意味着敌军已经进入一百米内的射击范围。 当三分之一的教会军阵列进入百米线时,军团长们挥动了手中的旗帜。 “赞美圣风!” 冲锋的阵形瞬间就出现了犬牙交错的凹陷,爆射的鲜血从盔甲的孔洞上射出。 被打碎的铁环哗啦啦散落一地,在冰渣子般的泥土中甚至无法滚动。 当持盾的步兵低头之时,他们只能在坚固的皮革铁钉圆盾上看到一个个透光的孔洞。 与此同时,第二波火球与时钟弹再次从天而降,开始打击被前军堵在后头的军队。 被莱恩纳寄予厚望的国土佣仆们表现并不出色,一连串的火球与铅子下,他们甚至也在跟着缓缓撤退。 铅弹、火焰、女妖之嚎、呼啸环绕的圣铳骑兵、飞驰的闪电…… 在层层重压下,这些步兵刚冲锋到阵地前没三分钟,就已经来到崩溃的边缘。 莱恩纳知道此战是必输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 “走,我们去支援。” 此乃谎言,莱恩纳在心中补充道,他现在要做的并非支援,而是表演。 他已经摸清楚了,一百五十米就是魔鬼之风的极限。 他只要在这个极限外冲锋,既可以表明自己死战的态度,又不必承担风险。 这不是天才战术家是什么? 莱恩纳洋洋得意地在二百米的距离上放缓了马速,就准备返身逃跑。 “嗡——” 这是什么声音? 一团火从莱恩纳颈间爆开,那是铅子和颈甲摩擦时溅射出来的火星子。 喉咙处小虫啃噬般的疼痛让他张大了嘴巴,可是却叫不出来。 两截断裂的喉骨和鲜血一起,顺着颈甲上的孔洞流了出来。 “啊——嗝——” 莱恩纳又惊又怒地用戴着铁手套的手捂住脖子,却丝毫无法阻止生命的流失,只能靠着九段的呼吸法勉强吊命。倒霉的是,他一时失神难以控制战马,那战马就这么驮着他冲入了圣铳的射击范围。 一名痛苦地捂着心脏的教会军士兵原先还跪在路边大喘气,此刻忽然站起,怨毒地大吼: “捂着脖子的那个骑士,是马莱伯爵莱恩纳!” 旁边几个教会军士兵们同样大喊起来:“捂着脖子的那个骑士,是莱恩纳!” 起码有数十杆圣铳立刻对准了这位伯爵老爷,那些亲从骑士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救援,就听到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 七八股血箭从莱恩纳伯爵的身上飚射而出,他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几个士兵,莱恩纳咬着牙空出一只手拉住缰绳,还想逃跑。 可十几名螺线铳散兵大跨步地从森林中跑出,齐齐对准了他的脑袋。 十五发铅弹呼啸而出,擦过了马鞍、剑鞘、战旗与纹章盾,打入了莱恩纳的五脏六腑和四肢,打飞了他的手指和半个耳朵。 只有一发精准穿透了头盔,射穿了他的脑袋。 但那已经够了。 散爆的脑和鲜血一起顺着头盔流下,伯爵老爷僵直的尸体坐在马背上开始冲锋。 又中了几铳后,他才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这位个人武力强悍的封号骑士,只在死后发动了一次冲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在了泥地里。 随着莱恩纳伯爵被螺线铳爆头,这场规模不大的战役就进入了尾声。 莱恩纳伯爵死后,大部分的骑士就开始了逃跑。 药效过去后,还没猝死的士兵们要么摆烂般地倒在地上等待急救,要么就是玩命奔逃,返回大营取财物。 山丘后头,到处都是追击的游骑兵和逃跑的教会士兵。 一些近卫修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和前辈们那些艰苦卓绝的战役比起来,他们这一仗要轻松太多。 不过库什游骑兵们押着战俘返回时,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圣父保佑,我们胜利了。” “圣主威能泽披,圣孙永远健康。” “赢了!赢了!”站在土丘上,虽然离得远,可不妨碍德拉万高举双手一起庆祝。 老勤务兵苦着脸摸着弩车,敷衍地回复道:“好了,知道了……” “赢了,我们赢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赢的,但不妨碍德拉万这个兴奋的劲头。 “战场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松警惕。”拽着德拉万的脖领子,老勤务兵义正词严地说道,“准备一下,咱们把弩车——” 一抹热血射在了德拉万的脸颊上。 他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老勤务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勤务兵的脑门上,此时正插着一根流矢,箭尾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不知道是哪位骑士临死前绝望地一射,居然飞跃了这么远的距离。 “诶,老队长?老队长!” 德拉万上前一把扶住了软倒的老勤务兵,可低头询问时,却只看到了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 “诶,诶!老队长……” 拿着老勤务兵的身份木牌找到军法官,德拉万神色复杂地指了指身后板车上老勤务兵的尸体。 医疗兵和军法官上前确认,徒留下他自己一个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 阳光将白雪染成血色,夕阳下的战争修士们高喊着胜利,德拉万既既悲伤又高兴。 或许这就是老勤务兵说的,对于指挥官而言,一切都是确定的,对于战争中的人而言,一切都是随机的。 深吸一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在上面记下了老勤务兵教他的最后一课—— 谨慎者从不摘下他的头盔。 合上小笔记本,他捧起一把雪抹在脸上,擦去了眼泪,便朝着那些欢庆的人群跑去。 “胜利了!赢了!我们赢了!” (本章完) 第539章 新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第539章 新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出于战略目标的考虑,霍恩并没有乘势继续进军。 这一次战役仅仅是为了拒止布拉戈盆地的教会军进入南瑙安河流域,而不是进攻雪莱城。 如果贸然进攻的话,救世军同样会因为深入敌境陷入教会军类似的窘境。 因为盆地内修筑着大量的城堡,围城战不是不能打,只是耗时漫长。 别的不说,拉库尼奥对于救世军缺少围城手段的看法是正确的。 和其他相对先进的武器相比,在攻城时救世军只能采取最古老的蚁附攻城,缺乏有效进攻墙体的攻城炮。 希洛芙暂时没有研究出可靠的攻城武器,或者说有爆炸效果的炼金物质要么极其昂贵要么极其低效。 说到底还是基础学科没有进步,一些自然方面的规律霍恩还可以从老家的规律来参考,而炼金与魔法方面他就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科学研究嘛,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是个众人拾柴天才点火的过程。 在搭好了地基后,除了等,没别的法子。 扶着船舷,霍恩看着沿途顺流而下返回防区的驳船,心中还在默默盘算。 这次战役比先前的任何一次战役都要轻松。 靠着时钟弹、螺线铳散兵和火球弩等远程火力部队,救世军打出了堪称碾压的战绩。 敌军总数3900余人,卫兵与披甲军士2400多人,骑士800多人,国土佣仆与大剑士500多人。 而救世军只有四个军团带上骑兵和火球弩2800人。 根据战后统计来看,卫兵与皮甲军士歼灭与俘虏1300余人,精锐骑士中歼灭和俘虏400余人,国土佣仆中则是300余人。 就算是所有卫兵都能忠诚和幸运地回到后方集合,那么教会军在此方向上的损失也超过五成。 如果算上先前被救世军零散歼灭的上千人,甚至都奔着六成到七成去了。 当然在现实中,希望所有士兵都能安然返回是不现实的,剩余的逃兵们能有七八百人归队就算不错了。 反观救世军这边,除了在零星作战中战死的六十七名战争修士外,在这场拉珀河之战中仅仅阵亡了1个人。 当然在骑兵战和肉搏战中还是多了上百名轻重伤员,但现场有巫医和修士的联合会诊,大多都保下了一条命。 不过这一仗能赢,并不是完全依赖于这些火球弩和时钟弹,前期和教会军不断地小规模交锋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霍恩估计,像这样的战法在未来的进攻中很难复刻第二次。 因为他们打的入侵战,进入了胡安诺派大本营的阵地。 救世军能完成超越时代的战法,除了超越时代的参谋体系与人才外,主要是靠本地的胡安诺派乡村僧侣。 同样的战法放在霍塔姆郡或者莱亚帝国境内就很难起到效果,因为那里都是弥赛拉正统教派地区。 没有当地人提供情报和人力支援,哪儿来的补给点和营地啊。 “冕下,您还是回船舱里吧,外面冷。”拉费尔将一件毛皮披风盖在了霍恩的肩膀上。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霍恩被打断了思绪,却只是摇摇头:“我在外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等会就回去。” 口中呼出白汽,霍恩低着头看着船体破开了水泡沫。 到此为止,原先参谋计划中第二阶段目标“拒止教会军继续深入南瑙安河流域”的目标就完成了。 接下来的计划,就是通过小规模作战,不断建立兵站和补给点,扫清教会余孽,然后推进到盆地边缘。不贸然进攻的原因是,霍恩并不确定霍塔姆郡那边会不会支援。 一旦孔岱亲王主力进入卡夏郡,没有兵站的掩护和南瑙安河流域水网的优势,救世军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伤亡。 以目前圣孙义军传递的情报,孔岱亲王已经通过枪骑队获取了大量的资金。 通过这些资金,孔岱亲王又从本地和邻近的仙石甸领征募了一批骑士,勉强补全了五个敕令连。 不过就那位安德烈的意见来看,两支九五新的敕令连战斗力并不如老敕令连,起码还需要一年半载的磨合。 如果是两大战团齐出,霍恩还有信心和五支敕令连以及那些精锐雇佣兵碰一碰。 但现在他又要守南瑙安河,又要守急流市防线,兵力确实被分薄了。 不管霍恩战役上如何成功,但拉库尼奥牵制救世军兵力这个战略目标是基本达成了。 在得到确切情报或有力援军前,救世军就要被扣在这两条防线上了。 每每想到这,霍恩就有些懊恼,他过于相信卡夏郡的防守能力了。 他可是给了那么多砂浆呢,修葺了多少好城堡,怎么着都应该能撑几天吧? 让布洛宣称是坚不可摧的防线,结果直接被拉库尼奥绕过去了。 什么坚不可摧,吹弹可破还差不多! 捏着眉心,寒风吹过脑门,微微缓解了霍恩因为思虑过甚而发热的大脑。 在如何解扣这方面,他已然确定了两个方向: 要么让急流市的黑帽,哦不,黑冠战团配合圣孙义军闹出点动静,牵扯住孔岱亲王。 然后南瑙安河防线的救世军,就可以急进夺回卡夏郡门户堡垒,消除了孔岱亲王走南线进攻的可能。 要么就是找到法兰人,请他们稍微放松对黑蛇湾的管控。 这样,黑蛇湾的援军就可以去防守南瑙安河,然后挥师北上,进攻鹿角乡,与灰马骑士维恩会合。 前者过于冒险,一旦圣孙义军没能牵扯住孔岱亲王,霍恩这边没来得及夺下门户堡垒,那就会陷入今日莱恩纳之窘境。 进又不是,退又不是。 后者则必须要付出不少利益和人情,不仅仅是对法兰人,更是对黑蛇湾的秘党。 “看来还是得拿到御前会议上议一议了。” 抓了一把油腻腻的头发,霍恩蹒跚着冻僵的双腿朝着船舱内走去。 不论最后作出了什么决断,在此之前,他都得好好收割一下这次拉珀河之战的战果。 目前大部分还未被俘虏的胡安诺派高级僧侣们,都已经被请到了小池城。 而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选举出新一任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由僧侣们选举,由霍恩钦定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的名字,圣主弥赛拉已经提前告诉霍恩了。 他就是,拜圣父会资深成员,圣道派理论奠基人之一,前任院长路德维克的学生,神圣轴心联络官——马丁·加尔文! (本章完) 第540章 进军蜂蜜河乡 第540章 进军蜂蜜河乡 “败了?” 当巴尼福斯推开库什行宫大门时,进入耳朵的便是孔岱亲王难以遏制的咆哮声。 在看到巴尼福斯的那一刻,他先是下意识收声,反应过来后才更忍着怒火让巴尼福斯先站到一边。 “普茨里奥那边怎么说?” 拉库尼奥慢条斯理地用骨瓷杯喝着红茶:“短毛叛军进不去盆地,就算要强行进攻,没一个月来不及收复全境。” “普茨里奥,还算是名门之后。”孔岱亲王捏着手中的信,“哼,莱恩纳,他也算是封号骑士?千河谷人怎么都是些废物和懦夫!” 骂了两句后,他压下了拉珀河之战的怒火。 毕竟这场战役不影响大局,输了就输了,本来他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只是这几天比较烦躁。 为了保住那个盖里农伯爵,贵族们和教士们连连上门骚扰,这才让他怒火丛生。 “巴尼福斯,你该不会也是来为盖里农求情的吧?” 巴尼福斯挤出一个笑容,刚想要回答,却被拉库尼奥先拽住了衣袖,拉着他坐下。 拿起金杯,拉库尼奥给巴尼福斯倒了一杯酒:“先别苦着一张脸了,喝一杯吧,不差这点时间。” 迟疑着接过葡萄酒,巴尼福斯先是小酌了一口,放下后犹豫半秒,又一饮而尽,这才梗起脖子: “新教皇那边来信了,询问您为什么要抓捕虔诚的信徒盖里农伯爵?” “虔诚的信徒盖里农……”孔岱亲王先是一愣,随即声音中的迷茫就变成了隐怒,“我问你,谁给新教皇写信了。” 巴尼福斯苦笑着摇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好啊,好啊,居然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贵族老爷,能把信件在半月内寄到圣座城去,好啊。”孔岱亲王怒极反笑起来。 就在霍恩乘船前往急流市的时候,无影人便向马泰奥主教报告了盖里农和圣孙义军有互动的嫌疑。 马泰奥将其作为日常报告提交给了孔岱亲王,一向直性子的孔岱亲王立刻就去盖里农家中突袭拜访。 然后成功在其庄园附近,发现了与圣孙义军交易的黑市。 当然,这个黑市到底是不是盖里农搞出来的并没有直接证据。 可在孔岱亲王看来,要是掌握不了庄园附近的黑市,那还是贵族吗? “怎么,这位普利亚诺教皇也想在我的脖子上系一根狗链吗?没有他的支持,我就完蛋了?他以为教皇只有他一个?” “殿下,慎言啊。”巴尼福斯被骇得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现在莱亚正在内战,法兰莱亚两大教皇并立,正是敏感的时候。 千河谷的教会中归属于北方教皇阵营,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一时半会都安定不了了。 “巴尼福斯阁下,您能先出去一下吗?”在礼貌地送走了巴尼福斯后,拉库尼奥转过身,摆出了一副上课的架势。 “你无法保证所有人都忠诚,夏尔,你要保证所有人都能用!” “一个两个我无所谓,但这么多人,难不成要将我的后心暴露给这群吃里扒外的贵族吗?”站在窗户前,孔岱亲王背对着拉库尼奥,尽力压制愤怒。 “不是只有一个盖里农吗?为什么要牵扯那么多?” “明明是他通敌了,贵族们还要向我求情免罪,免罪啊,可不是减罪,难不成是我无理取闹吗?” “夏尔,你要多想。”拉库尼奥语气软了一些,他按着孔岱亲王的肩膀,“我问你,为什么大家都认为盖里农不可能与圣孙义军媾和?” “因为他们是一伙的,要互相保嘛。”孔岱亲王一口咬定,“我早看出来了。” 拉库尼奥一时有些无奈,他的这位学生平时还好,一旦热血上头,就经常干出些不过脑子的冲动事来。 他这都还没晋升大骑士呢,怎么都有点大骑士的预兆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可能所有人包括主教都反对你。”拉库尼奥耐心地和他解释道,“全郡的人都是短毛吗?” 孔岱亲王沉默了片刻:“那是什么原因?” “盖里农是贵族,圣孙义军和短毛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都是推翻贵族和教会。”拉库尼奥摊手道,“他们怎么可能支持推翻自己的人呢?想要自杀吗?” 孔岱亲王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他站起身,绕着房间走了两圈:“那黑市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就是管家自作主张,可能仅仅只是蠢。” 孔岱亲王不说话了。 看着孔岱亲王思考的眼神,拉库尼奥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 对于这些所谓“吃里扒外”和“骑墙”的贵族,拉库尼奥根本不在乎,这是贵族们的通病。 目前的千河谷战略,最重要的就是霍塔姆郡的安定,否则敕令连哪儿也去不了。 只要能打赢,这些通敌的贵族自然就会从墙上下来。 就算是想要清算,也应该在大胜后携胜利之威,一次性精确地清扫完这些骑墙派。 这还没打赢呢,清算什么? “您确定他们没有通敌?” “和墨莉雅提还有可能,和圣孙义军?我敢肯定不可能。” 见孔岱亲王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对于他无比了解的拉库尼奥就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只是限于面子和固有认知还在纠结。 拉库尼奥没让他多想,直接开口道:“在未来,他们都会是你的封臣,你既不能继续收监他,那会引起贵族们不满,你也不能放掉他,那会损伤你的威信。” “那应该怎么办呢?”孔岱亲王下意识地就问道。 拉库尼奥简洁明了地回复道:“让他戴罪立功,和你一起上战场。” 孔岱亲王的表情瞬间舒展开了,进入军营了,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吗? 就算是死在了战场,那也只是战场凶险,怨不得别人。 拉库尼奥扯开了话题:“出兵鹿角乡的时间确定了吗?” “确定了。” 孔岱亲王了却了一桩心事,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三天后出发,除了几个敕令连的连队长和雇佣兵团的团长外,我谁都没说。” “那就好。”在部队调度和军事上,拉库尼奥对孔岱亲王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学生。 “要是没有了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等我成了千河谷亲王,肯定要给您封一个公爵之位才行。” “我已经将自己献给圣主,要爵位有什么用,与其爵位,你还不如多生几个小子,把血脉给延续下去才行。” “放心吧,我的一个情妇已经怀孕,再没后顾之忧了!” “一个可不够啊,还有三天,你再抖擞精神,努努力。” 一边笑着,拉库尼奥顺势低头看向桌子上的地图。 莱亚王国还在内战,以目前双方实力对比,等闲一两年结束不了。 教会呢,则在为两位教皇忙碌,不管是诺恩王国还是法兰王国只能给予出兵外的所有支持。 千河谷已经是三不管地带。 碎石原贵族联军已经暗中集结,救世军则被普茨里奥牵制在南瑙安河一线。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剩下最后轻轻推动这块名为“灰马骑士维恩”的多米诺骨牌即可。 就算墨莉雅提的山猪骑士,或者妖人霍恩的短毛们再能打,都来不及了。 伸出手,拉库尼奥轻巧地弹飞了摆放在上瑞佛郡蜂蜜河乡与下瑞佛郡鹿角乡之间的城堡棋子。 “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到了。” 三天后的清晨,四支敕令连悄悄在飞流堡的郊外集结,摸黑朝着东北方行去。 在最前面的拉兹堡,正驻扎着提前出发的步兵,而他们的目标已经确定——上瑞佛郡蜂蜜河乡。 (本章完) 第541章 春季大反攻? 第541章 春季大反攻? 2月18日,也就是1446年农书中的开春,即春季的第一天。 这一天,在55名胡安诺派高级僧侣的一致同意下,马丁·加尔文成为了新一任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毕竟胡安诺派大多数实力派都在雪莱城的地牢里,按照传序和资历来说,也该是马丁上位。 可人人心里都清楚,起到决定性因素的,并不是投票席上的人,而是旁听席上的人。 当胡安诺派高级僧侣写下名字,等待唱票的过程中,总是会有人抬头,偷瞄旁听席上心不在焉的圣孙霍恩。 他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地走神,任谁都看不出这是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神教皇。 随着这段时间的酝酿和宣传,如今卡夏郡包括下瑞佛郡都隐隐传出了千河谷双璧的说法。 至于是哪双璧,自然是墨莉雅提和霍恩两人了。 对这双璧,卡夏郡人有着极其复杂的观感。 一方面,卡夏郡人意识到目前千河谷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引导胜利与独立,而且都是出于胡安诺派分支,本该是己方的救星。 可另一方面,这俩人都有着不约而同地激进。 不管是墨莉雅提主张的君主独裁军官治国,还是霍恩主张的政教合一平等分田,都会伤害到他们“正统胡安诺派”的利益。 很多促狭的市民都觉得可笑,胡安诺派提出的教产归公,难道就没有伤害到正统派的利益吗? 正统派觉得胡安诺派过于激进,而胡安诺派觉得圣道派和墨莉雅提过于激进。 只是形势比人强,胡安诺派再不满,却无法有意见。 就目前雪莱城和大半个卡夏郡沦陷的情况,他们这群人再说什么都有底气不足的感觉。 况且圣孙手里还有那可怕的契卡与宪兵,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他们在每日笑嘻嘻的霍恩面前,还是得摆出小心翼翼的鹌鹑样。 当高级僧侣们从小池城的市政厅离开时,他们转头之际,还能看到那位青年教皇独坐的身影。 在门缝合上的前一刻,很多高级僧侣都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看到了新任院长正在向圣孙跪地效忠。 这其实是无稽之谈,救世军早就不搞跪地效忠那一套了。 “你说我一个三十岁的僧侣,怎么就当上布拉戈修道院的院长了呢?”马丁看着霍恩无奈而苦恼地问道,“我可不知道怎么治理一个郡啊。”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这才是救世军内部的效忠仪式。 松了一口气的马丁坐在霍恩对面:“刚刚投票的时候,你就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 “今天早上霍塔姆郡起义军和灰马骑士那边都给我传了一封急信。”霍恩揉着太阳穴,“三天前,孔岱亲王率领近万大军出发,今日应该已经围困了岗哨堡。” “什么?”马丁瞪着眼睛,从霍恩手中接过了信件,开始快速阅读起来。 得知这一消息后,霍恩此刻不得不承认,那位拉库尼奥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时间卡得太准了。 救世军从来只觉得敕令连是对手,而不觉得孔岱亲王是大敌。 随着战事进行和内部的一场场讨论,御前枢机主教们已经发现孔岱亲王很少有计划和战略思维。 他总是走一步看一步,知道怎么打能打赢,而不知道打什么和为什么打。 所以他总是赢赢赢,赢到最后输光光。 老教皇强尼八世还在时,他还能掩藏本性,完成一些知名战役。 等老教皇和米扎姆都死后,这位失去了谋臣和枷锁的帝国名将就开始昏招频出。 或许是金雀家的先祖不愿意看到子孙后代就此沉沦,给他送来了这位拉库尼奥老团长。 虽然名不见经传,但霍恩看来比孔岱亲王是强多了,或者说补齐了孔岱亲王最大的短板。 马丁很快就看完了所有信,忧心忡忡地问道:“都得到消息了,为什么不逃跑呢?”霍恩摇摇头:“都说是突袭了,往哪儿跑?就因为咱们一句话,他们能放弃攻势吗? 讲实话,被敕令连突袭后,他们还能逃到城堡里躲起来,这恐怕是拉库尼奥故意的,就是抱着围点打援的准备。 至于这个援军,大概率是距离更近的墨莉雅提,而不是咱们。 孔岱亲王还挺有自信,他希望先解决了墨莉雅提,然后再返过身来歼灭孤立无援的咱们。” 拉库尼奥的计划,霍恩搞清楚了,说起来很简单。 本质就是找一支偏师攻入卡夏郡牵扯住救世军,然后空出一只手来对付墨莉雅提。 高端的战争,往往只需要简单的计策,因为环节越复杂出错的概率就越大。 拉库尼奥先向荆棘园请求援军,再派人刺杀路德维克。 趁路德维克死后,卡夏郡内乱,就带着荆棘园的军队杀入,逼迫救世军的多余兵力进入卡夏郡防守。 尽管霍恩此时确定了孔岱亲王的去向,可以安心地攻略卡夏郡,但却无法参与这场决定千河谷命运的对决。 救世军一路攻城拔寨,光走到雪莱城都得大半个月,打下雪莱城估计又得半个多月甚至更长。 这样总时长就奔着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去了。 找黑蛇湾人和法兰人帮忙更不靠谱,一来一回费的时间更长。 到那个时候,黄菜都凉了。 “霍塔姆郡的起义军不是说霍塔姆郡贵族和孔岱亲王闹翻了?咱们能不能在这里做做文章?”马丁指着信上的内容问道。 “难哦。”霍恩摇着头,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回荡,“骑墙派如果愿意和哪一方撕破脸皮,那还叫骑墙派吗? 假如当初孔岱亲王抓住那位盖里农伯爵的时候,直接将其斩杀,他们才会狗急跳墙。 盖里农进入军队虽然已是取死之道,可光明正大绞死与在意外死在战场上是两个概念。 他们顶多只敢干干擦边的小动作,真起义反正?除非希望彻底破灭,否则他们没那个胆子。” 霍恩向西过不去滞水坞,向北隔着鹿角乡。 卡夏郡的兵力不回来,就无法合兵对付孔岱亲王。 卡夏郡的兵力回来,那么南瑙安河防线就会失守,后方就有不稳的可能。 这大概就是拉库尼奥对霍恩接下来行为的预测。 霍恩几乎都要给他鼓掌,不过他唯一漏算一点,就是救世军的征兵能力和调度速度。 护教军或许无法阻挡普茨里奥率领的骑士们,但阻碍他们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这还是没能跳出拉库尼奥给他们设计的桎梏,但已经多出了闪转腾挪的空间了。 “马丁,你长年居住在卡夏郡,假如我们撤军,单凭卡夏郡本土的这些胡安诺派军队,能够对付那些国土佣仆吗?” 马丁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咳嗽了一声,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了回去。 “好吧,我会下令征募2000名护教军填补南瑙安防线,然后留两个黑冠战团,配合本土军队,大概就足以抵挡普茨里奥的攻势了。” 如此调度后,剩余的近卫战团就可以北上进攻鹿角乡。 狠狠心把剩余的红龙息都用掉,不惜人力强攻城堡,算上行军的时间,预计三周就能支援到岗哨堡城下。 虽然那个时候肯定状态很差,但好歹还有墨莉雅提这个友军。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只剩下两个: 第一是救世军进攻鹿角乡的进度能否快于普茨里奥进攻南瑙安河的速度。 第二是墨莉雅提能否牵制孔岱亲王足够长的时间,直到救世军的到来。 霍恩不免有些感叹。 计划不如变化快啊,好好的夏季大反攻这下要提前成春季大反攻了! (本章完) 第542章 没条件谁投降啊? 第542章 没条件谁投降啊? 望着那座满是火烧斧劈痕迹的城堡,盖里农咽了一口口水。 他伸手,刚想要勒住缰绳停下,却被身旁的两位侍从骑士一下子夹住。 “我只是喝口水都不行吗?”盖里农强硬语气中的怯懦,他自己都能听得出来。 两名侍从骑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然可以,您请便。” 但他们拉着盖里农战马缰绳的手没有半点撤回去的意思,盖里农更是愁苦了。 他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在孔岱亲王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的准备。 是桑波利伯爵拉拢他,他想着一箭双雕,一是骑墙观望,二是联合反抗。 抱着留一道保险的想法,他才参与了与墨莉雅提沟通以及援助圣孙义军的行动。 结果最后居然是他被抓了,他又不是主谋! 可他甚至不能供出主谋,否则以孔岱亲王的脾气估计就是大清洗了。 最后他只能在桑波利伯爵“汝妻子吾养之”的誓言下,含泪踏上了这段有去无回的旅程。 至于其他霍塔姆郡的贵族们,自然是“舍弃你的小我,成全我的大我”,以平息孔岱亲王的愤怒。 目前战局未定,可不能贸然撕破脸。 不过就盖里农看来,战局已定——那就是孔岱亲王即将获得胜利。 眼前遍地的横尸,城墙上刀劈斧凿,当他们靠近时,城墙上拉弦紧绷的声音…… 盖里农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你们有这手段就早点说啊,那咱们这些霍塔姆郡的贵族何必骑墙呢? 这种烈度根本就不是围点打援的烈度,反而是真正的攻城战的烈度。 准确来说,教会军的确在进行一场攻城战。 就像拉库尼奥漏算了救世军的征兵和调度能力一样,霍恩也漏算了一点。 他仅以为欧斯拉公爵派来的援兵就只有那些国土佣仆了,可却忘了碎石原这块领地几乎是欧斯拉公爵的附庸。 普茨里奥的弟弟阿诺德,早就带着近万的贵族联军陈兵北芒德郡边境。 此时因为英诺森大坝的事情,贵族们在监视牧羊人可能的暴动,刚好能掩盖军队的调动。 所谓围点打援,只是希望墨莉雅提认为这是一场围点打援的消耗战。 拉库尼奥就是要墨莉雅提认为,他们还有可能救出灰马骑士维恩。 一旦墨莉雅提带兵出境,面对孔岱亲王这个强敌,必定是主力倾巢而出,后方百分百会空虚。 碎石原的贵族联军就可以从此趁虚而入,截断墨莉雅提的退路,彻底将其围死在鹿角乡。 所以什么墨莉雅提十天赶到战场,然后再拖十天等霍恩到场是不存在的。 墨莉雅提还没到达战场,岗哨堡就该被夺下了。 此时就算墨莉雅提想要返回,后路也被碎石原贵族联军堵死,只能在后路断绝的情况下与敕令连决战。 与其磨磨蹭蹭地打消耗战,还不如快点打决战,要不等双璧合流那才是大麻烦。 拉库尼奥和阿尔曼以及米扎姆不同,他从不低估任何敌人。 在得知墨莉雅提已经出兵后,他们的目标就只有在墨莉雅提赶到前攻下这座城堡。 堡如其名,这只是一座负责岗哨作用的城堡,维恩只是在外围加修了一圈营垒。 不过这圈营垒在提前赶到的敕令连面前,只用两天就被攻破了。 如今这座城堡之中,只有1000人的守军,他们要面对的是十倍于己敌人的进攻。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敌人,是4个敕令连1200人,3个精锐雇佣兵团7500人,外加征募的卫兵和披甲军士1000人,以及本地乡下骑士300人。 是的,由于信任危机,霍塔姆郡的那些贵族军队,孔岱亲王是一个都没带。 对于这支军队的强度,敕令连自然不用多说。 至于那三个雇佣兵团,和他们交过手的北芒德山地骑士们绝不会把他们归入卫兵或披甲军士一流。 与伯奥略和普茨里奥雇来的那些杂牌雇佣兵团不同,这些雇佣兵团可都是参加过风车地之战的。 死亡之团、雄鹰之团,在当前雇佣兵市场上都是保十争五的存在。 哈库托的老东家白枫雇佣兵团虽然不如前两者,但好歹也是上游水准。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百战老兵,并且熟悉大规模兵团作战。假如以后孔岱亲王愿意与他们签署百年契约的话,这些人就会丝滑地变成国土佣仆。 要不是为了引墨莉雅提出来,就这么一千来人,昨天就该被这些精锐步兵攻陷了。 战局已定了,自己也死定了,盖里农喝着水囊中壮胆的烈酒,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以为墨莉雅提与妖人霍恩有一战之力的?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身旁两名举着白旗的侍从骑士高声对着城堡内喊道:“我们是来派使者与你们谈判的?” “谈判,有什么好谈的?圣主保佑,咱们只能你死我活了!”山地骑士们血性十足的回应让盖里农升起了一丝希望。 但不知道城堡上的人都说了什么,还是放下了一个吊篮。 “盖里农大人,需要我们请您吗?” 盖里农擦了擦眼泪,冷哼一声:“不用。” 然后他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扶着马鞍才能勉强站直,乘上着吊篮,就意味着死亡了。 要是普通领主间的领地纠纷或头衔宣称战争,那还有不斩来使和骑士赎身的习俗。 可墨莉雅提和教会之间的力度,甚至都可以算得上异端圣战了。 而且孔岱亲王给盖里农的任务,是让他逼迫灰马骑士维恩投降,但他没有许诺任何条件的权力。 那这还谈个屁啊,不就是派他去送死吗? 灰马骑士是什么人啊,老公爵的部下,墨莉雅提的剑术老师,封号骑士! 他怎么可能投降? 吊篮缓缓升上半空,身体随着吊篮而摇晃,盖里农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随着吊篮升上天空。 被几名士兵押着,哭哭啼啼的盖里农甚至是在失神中,被送到了主将的房间内。 “你就是夏尔的使者?” 他睁着模糊的泪眼,却在主位上看到了一名愁眉苦脸的英俊中年骑士。 这骑士左手绑着绷带,上下打量着他,大概就是那名以俊美著称的灰马骑士维恩了。 旁边的那位中年大胡子,盖里农有些眼熟,却没有认出来是谁。 那大胡子和英俊骑士耳语几句后,维恩先是一愣,随后笑着看向他:“你就是那个倒霉鬼盖里农?因为和圣孙义军交易被下狱的?” 盖里农抽泣的声音猛地一停,他的知名度可没有那么高,能够让这位封号骑士一眼认出来。 “是我,塞钦格。”那大胡子说话了,“盖里农,你还认识我吗?” 盖里农愣住了,他当初兴建城堡宫殿,找的木材供应商就是塞钦格,他不是诺斯郡的贵族吗?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不过此刻都要死了,他哪里还有心思探寻这些。 盖里农试图停止哭泣,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哽咽着说道:“我是来劝降的。” “嗯,然后呢?”灰马骑士挥挥手,让手下围观憋笑的士兵都先出去,只剩下塞钦格、维恩与盖里农三人。 “没了。” “还有,肯定还有。” “真没了。” “我问你,就没什么条件吗?”维恩压低了嗓门道。 “没,没有啊。” “没条件谁投降啊?”维恩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把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了吧?” “啊?” 盖里农与塞钦格异口同声地惊叫,两人的眼泪和笑容都收回去了。 塞钦格更是一副第一次认识维恩的样子看着他的脸。 “艾尔帝国有句古话,叫认识事物变化的人,才是俊杰。”维恩摆摆手,“我已经知道必输无疑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堡,更包括全体的战局。 既然如此,那何必要违背圣父的意思? 你回去告诉孔岱亲王,说我要伯爵爵位,美女五十,金镑一千!” (本章完) 第543章 我也有计 第543章 我也有计 看着盖里农被吊篮运下城堡的身影,塞钦格转身一把捏住了维恩的手臂。 他声色俱厉地喝问:“你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维恩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塞钦格的眼睛。 看了不到三秒,塞钦格便不自觉自己松开了他的手臂。 “他们这么猛烈地攻城,没有围点打援的样子。 根据之前圣孙那边传来的情报,卡夏郡是欧斯拉家族的援兵,那碎石原贵族大概率也要动。” 没有回答塞钦格的问题,维恩缓声分析起了战局。 “我们顶多再守三天,也就是2月24日。”维恩看着城内满地的伤兵,顿了顿,“他们故意控制了速度,就是怕提前攻下城堡,小墨莉不来了。” 等城破的消息传到墨莉雅提的耳朵,估计还得一两天,那就是2月26日。 以墨莉雅提的速度,她大概已经进入了敕令连的战场范围,后续就是遭遇战和野战。 根据救世军行军速度和调度能力来看,他们是可以通过放弃南瑙安河防线北上支援的。 以那位圣孙的见识,他肯定会这么做。 但救世军并非真的救世主,他们大概需要20-30天才能凿穿鹿角乡。 这段时间差,足够敕令连和墨莉雅提的山地骑士们完成一次大决战了。 先前山地骑士们借着地利、城堡与弓箭,还能打上一阵。 在野战中,山地骑士们能支撑十天都不错了,不是维恩贬低山地骑士们呢。 如果救世军强攻而来的话,到达时恐怕就是强弩之末,而此时敕令连则是养精蓄锐。 但如果救世军不来,眼睁睁看着的话,那在解决完墨莉雅提后,孔岱亲王就要南下进攻救世军了。 不仅仅是岗哨堡内的维恩是绝境,整个千河谷都已经陷入了绝境。 几乎无解的绝境! “墨莉雅提愿意出发来救我,是因为认为还能救下我,所以她会拼命地过来。 但如果我死了,城破了的消息传开,她就不会再进军,而是停留在高堡一带。 那么教会方面引诱她出击的策略就失效了,虽然北芒德郡大概是回不去了,但还保有最后一丝希望。” 维恩冷静得就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们打开城门向外突袭?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战死?”塞钦格试探性地问道,“还是假装投降,然后找机会逃跑反水?” 维恩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扶住了城墙,从垛口处朝外张望,神色凝重地盯着城外绵延的营帐与巡逻奔驰的敕令骑士。 “没用,突围而死,突围而活,投降而死,投降而活,都无法对最终的局势产生任何变化。”维恩手掌按在粗糙的砖石上,“只决定了我自己的命运。” 这拖延的时间,足够救世军赶到。 可如果拉库尼奥不是猪的话,肯定会叫碎石原的贵族联军牵制高堡。 然后他自己再带领主力南下迎击疲惫的救世军,就算墨莉雅提能击败拦截的碎石原联军,也恐怕无法及时救援。 “那该如何?”塞钦格茫然地跟在维恩身后。 维恩没有回答,反倒欣赏起了眼前的景色。 春日紫色的晚阳落在群山之后,霞光如云雾般系在山峦与树梢,扶着墙头,这位向来愁眉苦脸的骑士第一次舒展了眉头。 他向东看去,仿佛看到了近千里外墨莉雅提救援时扬起的黄尘,以及仍然在他记忆里那张粉嘟嘟的脸。 多少年过去了,如今的墨莉雅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自觉的,维恩脑中忽然闪过了一幕景象,墨莉雅提倒在血泊之中,而孔岱亲王轻佻地用枪尖挑飞了她视如珍宝的面具。 那是一张九岁孩子般幼稚而天真的脸,被木剑砸中了手腕含着泪却死命憋住不肯流下。 看着维恩一直不说话,塞钦格忍不住了,他急迫地追问:“你都能分析出来这么多了,就不能想个好办法解局吗?拉库尼奥就设计得就那么完美吗?” “当然不可能,它同样有弱点……”维恩话说一半又停住了,把塞钦格急得抓耳挠腮。 可维恩自己却抬起头,看着身后被西风吹得波浪般起伏的战旗。 1446年来自翡翠海的第一缕暖风在风车地登陆,磨坊上的巨大风车缓缓转动。 暖风吹过法兰新军的柔软的帽檐,锐意进取的新王和深谋远虑的宰相眺望着莱亚富饶的土地。 继续前行的路上,它吹过了长歌城外漫天的旌旗,推动着黄金瑙安河两岸的冒着黑烟的战船与五万汹涌的士兵。 当这带着烟火与刀剑气暖风吹拂到千河谷,吹在维恩脸上时,他只是眺望着远处即将沉入夜幕的教会军大营。 或许墨莉雅提说得没错,这是百年来未有的最好机会。 若是在和平时期,三大王国中哪一个都不可能允许千河谷独立。 可现在,作为直接宗主国的莱亚王国在内战,莱亚人无法直接插手。 法兰和诺恩人属于境外势力,直接出兵会让莱亚人借战争转移矛盾,只能给予出兵外的所有支持。 孔岱亲王都知道这是他夺取千河谷的最后机会,摆脱教会走狗的唯一机会。 墨莉雅提、霍恩、胡安诺等一众聪明人,怎么会比孔岱亲王还要晚想到呢? 这是千河谷最有希望的一年,也是最绝望的一年。 如果维森特晚生二十年,见到如今的情形他会怎么做呢? 抚摸着腰间的骑士剑,灰马骑士维恩抬头看向了被晨昏线分割的瓷蓝色天空。 当初墨莉雅提的父亲维森特,也是在春天的傍晚亲手为灰马骑士佩戴了骑士剑,册封他为骑士。 作为库什山民的维森特努力了一辈子,想要扶植胡安诺派,通过和平改革的方式得到帝国的承认。 却在教会的一次次操纵与玩弄下化成泡影。 维森特是赫玛石公爵的养子,是公爵女儿的丈夫,是未来位高权重的赫玛石公爵,前途无量。 可他仍旧郁郁而终。 他最后交给维恩,这位他最信任的骑士的遗愿是“希望墨莉雅提能够像普通女孩那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着。” 维恩信誓旦旦地承诺,可一直都没能做到。 墨莉雅提一点也不自在,自从她少年时期就已经孜孜不倦地为这场起义做准备,每天都是忧虑。 反倒是灰马骑士维恩成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那个。 “你会怎么做呢?”维恩呢喃地看着手中的骑士剑,这是维森特赐给他的剑。 如果维森特还在的话,假如他在自己这个位置,他会怎么做呢? 剑没有回答,可灰马骑士已经知道了答案。 身披霞光,塞钦格眼中的灰马骑士第一次抖掉了身上的灰尘,露出了本来的模样,熠熠发光。 “我能相信你吗?” 塞钦格看着维恩的眼睛,忽然想起了娜格米在阳光下骑马飞驰的背影还有那座寒冷阴湿的山中城堡。 盔甲上反射白色的光像是寒冰,将塞钦格冻在了墙头好久。 “诺斯人就没有一天不想生活在阳光与鲜中。”塞钦格的声音里是所有山地郡人心中共同的积雪,沙哑又沉郁。 “我有一个赌局,赌输了,就是名誉尽丧,白白送死,死得既不荣誉,也不光彩,甚至要被人一直嘲笑!” 维恩向前迈了一步,向来沉静的眼睛此刻居然红了。 “但如果赌赢了,千河谷眼下之局势……百年之局势,就能立刻倒昏为晨,转危为安!” (本章完) 第544章 怀疑与真相 第544章 怀疑与真相 “……按照您完美的谋略,灰马骑士自愿决定投降,因为不论如何都无法解开您的布下的战局…… 与其违背圣主的意思,为什么不顺从命运呢?这才是他投降的原因。 除了伯爵爵位,金银和美女外,灰马骑士还希望您能分批次放他的士兵离开,士兵是无辜的。 为此他提出交换,他掌握了一些消息和证据,能消除您身边的巨大隐患。 这个隐患不仅未来有危险,甚至现在身边就危险,而他能帮您消除这个隐患,并且附上了这封信作为开胃菜。” 凭借着超绝的记忆力,盖里农之后的第二位使者几乎是全程复述了维恩的话。 “信?开胃菜?” 孔岱亲王皱起了眉头,他乜了眼颤颤巍巍侍立在一旁的盖里农。 盖里农瞪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没,没有最后一项啊,他和我说的,只是,只是伯爵金银美女……” 进行第二次谈判的使者冷笑一声:“你以为殿下派我再去沟通一次是为了什么?而且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说信的事了。” “为什么?”胳膊上汗毛乍立,盖里农心中已经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不要卖关子,赶紧说。”周围的敕令连连队长们纷纷催促起来。 帐篷内教会军大大小小的重要人物都到了,毕竟维恩这个灰马骑士可是名声在外,几乎可以算是墨莉雅提手下的二号人物。 如果他能投降,那带来的效果比打十场胜仗都有效得多。 连二号人物都投降了,这对墨莉雅提那边的士气打击得有多大! “咳咳,这封信很长,大概就是短毛义军的首领安德烈,写信给妖人霍恩,说…… 咳咳某伯爵让他改换旗帜,如果他愿意这么做,那么就在冬天为其提供过冬的物资,询问妖人霍恩允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而妖人霍恩则将这封安德烈的信派人寄给墨莉雅提叛军,他自己随信也附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先是告知墨莉雅提他同意了圣孙义军的行为,随后询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原先聒噪的帐篷里唰的一下安静了。 很多来看热闹的人更是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这是能大庭广众念的东西吗? 这出征前霍塔姆郡的贵族刚刚和孔岱亲王闹了一通,双方几乎都要撕破脸了。 要知道,这次突袭可是完全保密的,孔岱亲王可以确保。 除非霍恩能未卜先知,否则他就不可能提前写这么一封信来当作离间计。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封信是维恩伪造的。 这就要看孔岱亲王本人怎么想了,要是他觉得这是假的,那自然相安无事。 要是他觉得这是真的,那就有两个问题了。 第一是如何对待霍塔姆郡的那位某桑波利伯爵,第二个最致命的,是维恩手里还有什么? 毕竟灰马骑士可说了,这只是一个“开胃菜”啊! 结合那些所谓的“不仅未来有危险,甚至现在身边就危险”的言论,很难不叫人不寒而栗。 使者念完报告后,帐篷内就只剩呼呼的风声与火炉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低埋着头颅,偶尔有人侧头偷偷窥视孔岱亲王。 端坐在熊皮宝座上,亲王殿下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秒。 随后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信使前,拿起信纸,自己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整个帐篷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拉库尼奥更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时刻准备叫停孔岱亲王的冲动的动作。 “哈哈哈哈。”孔岱亲王忽然笑了起来,“这是离间计,肯定是伪造的,这就是垃圾,我对待垃圾就像这样!” 说着,孔岱亲王飞速将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团,快步走到火炉边,直接将那些信件丢了进去。 当信件噼啪作响化为灰烬之后,拉库尼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欣慰地微笑着,甚至有一种傻儿子终于长大了的安心感。 “告诉维恩,他爱护士兵,我也一样,他答应他的投降条件,不是希望得到所谓证据,而是希望能少死一些我的士兵。” 披风横甩,返身坐回到熊皮王座上,孔岱亲王视线瞄向了满头大汗几乎要晕倒的盖里农。 “至于盖里农,他虽然识破了离间没有报告,但他的任务是使者,这不是他该干的事情。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如实相报,卫兵,把他送去监牢,祈祷三天以忏悔。” 敕令连的连队长们在松了一口气之余,既是同情也是嘲笑地看向了盖里农。 谁不知道亲王心眼小啊,惹了他,你完了。 “没有,他污蔑我的,维恩什么都没说啊……”盖里农这下是真的委屈了,他不明白维恩为什么要陷害他。 他和塞钦格还算是朋友呢! “好了,虽然灰马骑士投降了,但明天的攻势也别停,期间多送送信。他要是打开大门放士兵离开,确认身份就放掉,不要阻拦,反正咱们只要大后天攻下这座城堡就行了。” 在安排了明天的进攻任务后,拉库尼奥又和他啰嗦了几句后方稳固的重要性,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除了孔岱亲王自己,只剩仆从侍立在一旁。 帐篷的帘子被带着寒意的春风吹得来回晃荡,他在王座上坐了几分钟,忽然开口:“所有人都出去,把无影人八十叫来。” 几名端着灯和茶壶的仆从顺从地离开了帐篷,整间帐篷顿时昏暗了不少。 见左右无人,孔岱亲王忽然从袖子里掏了掏,居然又掏出了那封维恩的信。 以他动作的速度,再藏几张纸不要太轻松。 接着蜡烛明亮的光芒,孔岱亲王仿佛着了魔般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要仔细辨认字迹。 直到教会体系的专属密探,无影人的到来。 在康斯坦斯大主教离开后,这项权力被教皇分配给了米扎姆,而不是巴尼福斯。 不过在米扎姆时候,他们就又归了孔岱亲王管理,这也是为什么巴尼福斯总是在孔岱亲王面前矮一头的重要原因。 “殿下,您找我?” “字迹对比得怎么样了?”孔岱亲王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手背暴出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妖人霍恩的信字迹是对的,但那位安德烈,我手头暂时没有他的信件可以对比……” 果然,在使者收到信的第一时间,无影人就验证过了。 孔岱亲王明白,这仍旧无法证明桑波利伯爵与部分霍塔姆郡贵族通敌的证据是真的。 因为圣孙的笔迹留存很多,作为友军的维恩肯定有不少,完全可以找人模仿字迹。 但义军领袖安德烈极为神秘,行踪不定。 他的信件和字迹连无影人都没有,此次孔岱亲王又是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必定是难以伪造的。 “尽量找到安德烈的信件,然后对比字迹,能有多快有多快!” “遵命,殿下。”无影人赶紧躬身应承。 “盖里农那边,测试过了吗?”孔岱亲王继续问道。 “我们找人假扮了马夫,说自己是桑波利安插的眼线,询问他灰马骑士手中到底有什么?”无影人细而柔软的头发紧贴头皮,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他怎么回答?” “他一直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们反复换着法地问了多次,都是不知道。” 孔岱亲王冷哼了一声:“还挺有警戒心,他就没什么别的异常吗?一点都没有吗?” 那无影人挠了挠头皮:“没有,勉强要说的话,他每次回答都要愣一下,后来还很烦躁。” “这就对了,他怕被揭穿了,否则怎么会烦躁。”紧紧地握着那张信纸晃荡着,孔岱亲王笃定地说道。 单从第一感官来说,无影人八十觉得盖里农很有可能只是被问烦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否则要是被孔岱亲王怀疑自己包庇盖里农就不好了。 此时的孔岱亲王才注意到快要被自己捏裂的信纸,他赶紧放到桌子上,又觉得不放心。 于是,他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坚固的铁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本装饰华丽的《福音书》,将信夹了进去,然后物归原处才安心。 “我问你一件事。”孔岱亲王声音里带着寒意,“最近是否有圣孙义军改换旗帜变成公爵军?” 无影人一愣:“有,有的,三天前我们就打探到消息说有两支圣孙义军改了,最近陆陆续续有好几支在改旗帜。 我听说,他们内部好像有分裂的迹象,很多圣孙义军内部都分化出了贞德堡派和冷泉堡派……” “我不关心这个,你们知道他们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改的吗?”孔岱亲王粗暴地打断了无影人的发言。 “额,这可能需要霍塔姆郡的同伴调查,三天内给您消息。” “尽快,然后你再查查这个人。”孔岱亲王凭着记忆,把刚刚信中描述的“贵族信使”的样子讲了一通,“搞清楚他是不是真人?是谁的人?找到后不要打草惊蛇,汇报给我,明白了吗?” “明白,殿下。” 无影人迈开腿刚要离开,却被孔岱亲王叫住了,他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拉库尼奥为军事操劳太多,就不要为此事烦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无影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明白,这些消息不会传到拉库尼奥阁下那里的。” (本章完) 第545章 碎石原的蠢货们 第545章 碎石原的蠢货们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一切战争,都是在为政治目标而服务,并未为了战争而战争。 为什么而战,打到什么时候为止,这些问题的答案得在开战前就想好才行。 这是当初霍恩曾经跟墨莉雅提说过的话。 墨莉雅提虽然当时是以妹妹或者女儿形态跟在了霍恩身边,可她学到的东西,却比想象中要多。 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怎么划分人群,怎么建立组织,怎么理清内部关系…… 他的有些经验甚至让墨莉雅提怀疑,他是不是生来就会起义。 要知道,霍恩的某些经验,她翻遍了书籍都没有找到能作为类似参考的。 要么就是霍恩自己推理出来的,要么就是他生来就有的。 如今她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会忍不住怀疑,霍恩帕帕是不是真被什么天使附身了? 毕竟他一个籍籍无名的会计学徒,能从哪儿学到这些东西。 但墨莉雅提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教会不可能容忍又一个天使从他们手中逃离,尤其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与维恩那边已经感受到了春风不同,在上瑞佛郡的分界线上,高台群山阻挡了春天的蔓延。 上瑞佛郡的天气在开春之后,居然古怪地又降了温度,甚至都要接近立冬时节。 当墨莉雅提的马蹄踏在泥路上时,道旁的积雪甚至还没有完全化去。 在枯黄的树枝和一片片零星的积雪间,近万人的步骑大军行进在转着白沫的蜂蜜河旁。 此处已经是树篱乡,霍恩的老家。 他们刚刚路过的红磨坊村,就是圣孙霍恩出生的地方。 如果行军速度不变的话,他们再往前走,就极有可能要在高堡扎营。 一个小小的红磨坊村,不仅诞生出了霍恩与让娜两个豪杰级别的人物。 更是冒出了诸如杰什卡、达斯、孟塞、布萨克等一流军政人才,整出了阿尔芒、勒内、杜瓦隆等一众少年天才。 如果把范围扩散到树篱乡的话,如今贞德堡御前枢机统共有七位,其中树篱乡人有五位。 两大战团十六个军团,其中树篱乡人出任军团长有十位。 以救世军的军事和施政来看,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混日子的草包。 不知道该说是救世军的人才培养制度出色,还是树篱乡这个地方人杰地灵了。 只不过,救世军有如此多的人才,可我墨莉雅提手下难道就缺了吗? “岗哨堡被围几天了?”墨莉雅提骑在马上,忽然朝着一旁的兰内斯问道。 骑着高头大马的兰内斯,一身闪亮的板甲,昂首挺胸地随同在女公爵身边。 任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多前还是马夫之子的兰内斯,如今已经成为了护卫骑兵的骑士长。 这个位置就是墨莉雅提专门用来培养人才用的。 兰内斯虽然身份低微,可他自从成为山地骑士后作战勇猛,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很快就在军队中崭露头角。 在赫玛石公爵领的升迁体系内,女公爵向来是不吝惜赏罚的。 于是他几乎是火箭式升迁,以前只能坐在运粮车上赶马的小子,现在居然能和公爵大人说话了。 兰内斯恭敬地低头道:“咱们这是出发第三天了,也是岗哨堡被围第五天了。” 自从得到岗哨堡被围的消息后,墨莉雅提便立刻带着军队启程,向着鹿角乡进发。 她本来得到卡夏郡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召集军队,准备南下帮助维恩攻打鹿角乡,及早与霍恩会合。 只不过前脚刚准备好,后脚就接到了岗哨堡被围的消息。 由于前期的准备,她不用再进行什么召集,次日就直接带着4500北芒德步行骑士,以及1000名投诚骑士,还有2000多随军农奴出发了。 这阵容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看了,大概还会疑惑为什么墨莉雅提不带步兵。 但熟悉山地人的都知道,山地骑士们缺乏好马,所谓的骑士们平时大多都是骑驴或者以步兵状态出击。但他们不是不会骑马,而是马要放在家里耕地。 如非必要不带出来,因为带出来病死战死了,来年一大家子都得挨饿。 所以他们在全盛状态时,可以随时在步兵、骑兵、弓箭手与弓骑兵之间丝滑转换。 墨莉雅提就是靠着这些多功能骑兵,在先前对诺恩王国鳕鱼堡的战争中将几位实力远胜于己的大君脸皮抽得啪啪响。 于是,墨莉雅提得到了诺恩大君们的认可与青睐。 诺恩人,是这样的。 在这一次的起义中,墨莉雅提以领地为抵押,向各个诺恩大君们借贷了超过二十万金镑,更别提战马盔甲等无偿援助。 这还是对外的,对内还有巧取豪夺。 如果没有对外的借贷和对内的压榨,墨莉雅提就不会有眼前的这支军队。 4500名北芒德郡的步兵骑士,三分之二的人都有战马,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普通驽马。 一半的人都有四分之三甲,剩余的一半则是锁子甲或半身甲,超凡率百分百。 每个人配备一把120磅的重弓,50支破甲箭,100支锥形箭,两瓶可汗药剂,一头驴或一匹骑乘马。 墨莉雅提已经赌上了所有东西,而她要的是在此处与救世军合流,一举歼灭围困岗哨堡的孔岱亲王。 这场持续了一年半的千河谷之乱该结束了,根据诺恩大君们传来的消息,千河谷的窗口期很快就要过去了。 因为莱亚内战已经趋于尾声。 敌方大贵族们支持的卢埃尔和奈德巴赫公爵兄弟俩,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河上屿地区。 最多半年,这场王室继承的内战就该结束了。 最多一年,莱亚人就能平息内部混乱,到时候就要重新把手伸到千河谷来了。 孔岱亲王等不起,墨莉雅提更是等不起。 “抓紧行军。”听完了兰内斯的报告,女公爵的铁面下嗡嗡响起了不容置疑的声音,“天黑前必须到达高堡市。” “遵命,阁下。” 在各级骑士军官的喝令下,原先缓慢流动的队伍立即提升了速度。 在步伐切切中,所有人都咬住了牙关快步前进。 沿着蜂蜜河,走过了银蜢河,顺流而下的军队真的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高堡市。 驻扎一夜,补充了补给并召集了当地骑士后,一大早的女大公便喝令军队集结继续前进。 不过这次他们出城没走多久,大约中午时分,女大公便在军中接收了一位来自北芒德郡的急信骑兵。 “你再说一遍?”兰内斯捏着那传信兵的手腕,“碎石原的军队怎么了?” “他们说有羊跑到咱们这来了,说要带人来找,但谁家找羊是带着一万多大军来的……”急信骑兵委屈地说道。 “找羊?你确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威胁吗?还是牵制?” “他们不会真南下了吧?” 骑士们混乱的声音瞬间爆炸开,每个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别乱猜了。”墨莉雅提冷静的声音从铁面后响起,“就是碎石原的蠢货们要掺合了。” 围聚在一起骑士军官们尽皆失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大公身上。 “那咱们……” “不管它,继续走。” 拽了拽缰绳,第一个继续向前行进,女大公的声音仍旧冷静,但铁面下的面容已经是难看至极。 (本章完) 第546章 最绝望的仗,又不是没有打过 第546章 最绝望的仗,又不是没有打过 急流市街头的黑衣士兵越来越多了。 原先一船船离开的黑衣士兵们,再一次一船船归来。 他们在急流市和港口间的废墟区,自行搭建了营房,还帮着清理了不少的杂物。 在帮忙的过程中,急流市市民们和这些士兵逐渐熟络起来,没有了之前的闭门不出的恐惧。 因为这些黑衣士兵和别的雇佣兵不一样,他们几乎从不干偷鸡摸狗或者抢劫杀人的事情。 他们做过最恶劣的事情,就是部分黑冠战团的战争修士们,会恐吓店家,吃饭或买东西不想付钱。 但店家一摆出吹哨子找守夜人和宪兵的时候,这些战争修士们就会骂骂咧咧地把钱付了。 几次之后,几乎没有店家会被黑冠修士们骗到了。 至于那些近卫修士,几乎都是腼腆老实的农家孩子,吃饭买货都是老老实实付钱,讲价都不太会。 甚至有守夜人接到了几起近卫修士被骗钱的案子。 当然,后果是那骗钱的店家和流氓先被罚没了所有现金,取消了开店的资格。 然后被近卫修士们轮着圈踢,拖回了营房,至今还在为近卫修士们洗厕所倒便桶。 但随着黑衣士兵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多市民们反而忧虑起来。 这么多的营房和士兵,意味着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争。 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的急流市聚集了六个黑冠军团,六个近卫军团,总计6750名战争修士尽数抵达。 还有圣铳骑兵400人,兽人骠骑兵500人在昨日进驻了急流市。 甚至还有由佩里尼带领的金河乡库什骑士300人,缪拉率领的诺斯郡山地步兵与弓骑兵900人,露乐丝率领的一个百人法师团与600名黑蛇湾蛮兵还在路上,他们将会陆陆续续到达。 如果集结完成,带上护教军的话,霍恩此次调集而来的兵力将会达到一万两千人。 这几乎压榨出了霍恩手头的极限,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这一万两千人的军费,每个月都要烧掉6000-7000金镑左右,急流市、贞德堡和圣械廷的圣战债券都卖疯了。 尽管民众们不理解莱亚内战带来的机遇,不理解南北教会分裂带来的窗口。 可他们相信霍恩,如果圣孙冕下都要出这么大的力来完成这件事,那么必然是关乎他们命运的大事。 很多市民更相信债券上的利率,要是赢了,那就发了! 与很多人心中应该胜券在握的圣孙不同,霍恩此刻却是紧锁眉头。 在乌菲兹宫的会议室中,他看着桌子上的这封信,一言不发了好久。 “你们都看了吧。”霍恩抬起头,望着愁云惨淡的会议室,“碎石原军队入侵北芒德郡了,咱们先前的作战计划可能要不管用了。” “碎石原人入侵北芒德郡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攻下来的。”杰什卡第一个侃侃而谈,“以北芒德郡之险要,攻到冷泉堡,两个月都算快的。” “有区别吗?碎石原军队的进军路线刚好卡入赫玛石大公后头,墨莉雅提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他们会进一步帮助孔岱亲王吗?”布萨克忧心忡忡地问道。 米特涅却是摆了摆手:“不可能,他们本就跟这事没关系,捞好处打顺风仗还行,真帮忙夹击女大公是不可能的。 除非孔岱亲王先一步把大公给打残了,我估计他们倒是很愿意来踢上几脚。” “拉库尼奥,拉库尼奥……”枢机们七嘴八舌之际,霍恩口中却不断呢喃着这个名字。刺杀路德维克,入侵卡夏郡,突袭灰骑士,引动碎石原,逼迫墨莉雅提没有归路地向着以逸待劳的孔岱亲王发动进攻。 滞水坞,鹿角乡,南瑙安河三道枷锁锁死了霍恩的动向,逼得他只能隔岸观火。 二十天的时间,他能突破鹿角乡。 但就算他抵达了岗哨堡,可孔岱亲王已经北上去攻打墨莉雅提了。 他的救世军以步兵为主,在没有河流运输船的前提下,想要追上孔岱亲王的脚步难上加难。 等追上的时候,估计就是要以疲敝之师去对抗以逸待劳的敕令连了。 拉库尼奥能够半年间扭转局势的根源很简单,就是他手里的牌太多了。 他有整个莱亚王国的贵族力量为他撑腰,能调动的资源远比霍恩能调动的多。 要是霍恩能调动仙石甸的骑士们偷一下孔岱亲王的后门,哪怕是在霍塔姆郡边缘烧杀抢掠一下,孔岱亲王都能急得跳脚。 不过他能做到如此完美,还是出乎了霍恩的意料。 拉库尼奥啊拉库尼奥,你这样能力的将领怎么会三十年默默无名呢? 难不成你一点战功都没有?难不成帝国里普遍评价“平庸”的将领都有这样的水平吗?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霍恩目光扫向一旁愣愣出神的米特涅:“当初孔岱亲王在战场上击杀吸血鬼的大公,就是在这位拉库尼奥手下吗?” “额,拉库尼奥当了三十年边境骑士团的团长,孔岱亲王是十二年前……诶,击杀吸血鬼正好在他任职的时间内。” 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 人们只看到长剑锋利,却看不到挥舞长剑的那只手啊。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用了,霍恩端正了坐姿,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杰什卡,哈库托,卡尔,你们都是宿年老将了,而且对千河谷地理十分熟悉,你们来说说咱们能十天内凿穿鹿角乡吗?” 哈库托和卡尔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杰什卡倒是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如果给我百枚红龙息,并在鹿角乡提前修筑好一条砂浆路的话,十天可以。” 虽然没有直接否定,可这意思无比明显了,但如果十天凿不穿鹿角乡,那相当于被孔岱亲王分而击之啊。 “那进攻滞水坞呢?”让娜举手提议道。 “难,滞水坞是当年的库什公爵克拉瓦伦二世修筑的堡垒,地形险要,专门用来对付山地野蛮人。 后来教会把库什人驱逐到了急流市以东,为了防范库什人,他们特地重新修建了滞水坞,能够容纳四千多守军,用圣水黏合加固的。 后来咱们占据了急流市,教会更是临时在滞水坞附近修建了大量的临时城堡,甚至比之前要更难攻了。” 作为黑冠战团的战团长,杰什卡驻守的防线就在滞水坞附近。 他先前亲自带兵去侦查过滞水坞,更是发动过一两次试探性进攻,但都没什么战果。 坐在主位上思考良久,霍恩才忽然站起身:“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大家思考后明天再议。 急流市是交通枢纽,先把军队聚集在这里,不管是北进还是绕路或者如何,咱们先把军队聚集起来再说。 更绝望的仗,咱们又不是没有打过,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我始终相信,得到民心的人得到更多帮助,失去民心的人得到更少帮助,后面的事,咱们尽咱们所有努力,然后就看圣父的意思吧。” (本章完) 第547章 安德烈的助攻 第547章 安德烈的助攻 相对于甚至在返寒的上瑞佛郡,位于平原的霍塔姆吃尽了翡翠海暖流的福利。 在北芒德郡山地骑士们还在穿羊毛内衬和呢绒罩袍的时候,霍塔姆郡的人们已经换成了薄毛料的短上衣或者是连衣裙。 甚至有贪凉的,都已经穿上了亚麻衬衫和皮革坎肩。 放在往日,飞流堡在化冻后的春天必定是人流熙攘,踏春的市民,瑙安河上的商船,出行围猎的贵族拥挤在这片繁华的区域。 可今年的春天,阳光依旧明媚,河水仍旧清亮,但飞流堡却颓丧了很多。 王家大道的两旁不再是赶集的农夫和推着小车的商贩,而是成群的乞丐和流民。 尤其是敕令连大营与重要城堡附近,大量被逼签了卖身契和欠条的工匠们穿着褴褛的衣裳,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春暖开的大地上。 这些人几乎不需要怎么动员,随便说几句就愿意跟着圣孙义军或者说目前的霍塔姆郡起义军走。 安德烈一身乞丐的打扮,脸上涂满了泥巴,和几个同伴一起来到了一处河道边。 这里本来是一处贵族的围猎场,外围巡逻的巡林官与骑士不可能让安德烈这些乞丐进入的。 但今天把守的几个桑波利伯爵的亲信骑士,仿佛没有看到安德烈一般,就让他们直直地走入了围猎场中。 破开灌木丛,从毛裤上摘下莬丝子,安德烈用拐杖拨开茅草丛,便看到一块带池塘的林中空地。 在树荫交横的岩石上,一个穿着丝绸衬衫,外披裂口泡泡袖黑色外套的中年人端坐其上。 相对于安德烈满脸的悠然,这位长发大背头的中年贵族反而更是焦急。 “没想到伯爵大人能来啊,我还以为会是韦斯特尔呢。”拄着拐杖,安德烈摘下了脑袋上的破布帽。 相比于冬天之前,安德烈还胖了一些,看来贵族们对起义军的支援力度还不小。 桑波利伯爵显然没有和安德烈废话的打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无影人好像在查什么,都要查到韦斯特尔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问我,我问谁?”安德烈装作一副郁闷的样子,“我也被无影人盯上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杀死了我的一名忠心手下,居然只是为了夺走他手里我手书的便条。” 桑波利在树荫下来回走了好几圈:“我有一则小道消息,孔岱亲王疑似截获了一则你和妖人霍恩的通讯。” 其实安德烈心里清楚,什么小道消息,分明就是安排在孔岱亲王军中的眼线。 孔岱亲王知道用情报人员获得便利,监视这些不安分的贵族,难道这些贵族就不知道反过来监视孔岱亲王吗? 对于他们这些地头蛇来说,往孔岱亲王的民夫队伍甚至是敕令连里安插几个人手再简单不过了。 “我们和冕下经常通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有把我们通过韦斯特尔传递的其他密信,寄给那个霍恩看吗?” 安德烈盯着桑波利,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可以保证是没有的,但我不确定瓦伦泰勒有没有,你知道,他和救世军穿一条裤子的。” “该死的。”桑波利本来想要喝骂几句,但发现他和安德烈都控制不住倔强的瓦伦泰勒,只能悻悻作罢。 随着孔岱亲王的离去,原先压制在本地贵族头顶上的大山消失,他们的掌控力再一次回归。 被孔岱亲王给予厚望监视他们的巴尼福斯,则是把孔岱亲王对他希望当成屁放了。 贵族们的放肆的举动,他几乎不看。 莱亚内战,教廷分裂,巴尼福斯失去了宗教和世俗两大依仗,才乖乖听令。 可伴随1446年第一缕春风吹到飞流堡的,不仅仅是来自海洋的暖流,还有卢埃尔公爵和奈德巴赫公爵的战报和诏书。 得到地方大贵族们支持的两位王室公爵,强势将军队推进到了河上屿,几乎就是长歌城城下了。 吉尼吉斯手中虽有17个敕令连,但两位王室公爵手中也有16个敕令连。 本来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孔岱亲王,深陷千河谷起义的泥沼中,被打没了5个敕令连,基本失去了上桌的可能。 所以双方原先的对峙开始渐渐升级。 对于根基浅薄的吉尼吉斯,他在敕令连之外,几乎动员不出什么军队,只能使用雇佣军。 而两公爵在许诺了一系列特权后,得到了大量地方贵族的支持,得到了大量国土佣仆和强力步兵。 半年内,这场突兀的内战就会以兄弟俩的胜利而告终。 这意味着,莱亚内战快要打完了,教会快要回来了。就算他们不会对孔岱亲王下手,但孔岱亲王总不会抵制教廷恢复对千河谷教会的治理吧。 巴尼福斯的升降赏罚,孔岱亲王又插不上手。 真正能插上手的,是各个主教座堂的座堂教士,他们大多都是由本地贵族家族子弟来担任。 孔岱亲王要争取的是千河谷亲王这个头衔,意味着千河谷法理领土的领主都要向他效忠。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便清洗贵族,除非是叛乱和改信。 否则不管是教会法还是莱亚的贵族法,都不允许上级领主随便剥夺伯爵以上贵族的领地。 这种违法行为,是那个妖人霍恩干的事情。 “你又不是真的叛乱了,就算被发现,顶多给点罚金而已。”安德烈依旧是老神在在,“我就惨了,我真要被绞死的。” 桑波利看着气定神闲的安德烈,一方面为他心大感叹,另一方面又是无奈:“亲王殿下手里说不定有我通敌的证据了,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唉,这事不上天平还好,上了天平千磅重都不止,他早想对我下手了,我这回要脱一层皮了。” 如果说贵族们厌恶霍恩,是因为他违法清洗贵族。 那么厌恶墨莉雅提,就是因为她试图修改千河谷地方法律,让她能够合法剥夺贵族们的一部分特权。 如今的贵族们之所以反对孔岱亲王,则是因为孔岱亲王明面合法,干着违法的勾当。 那千河谷法律,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不可变! 尤其是涉及领土的法律,孔岱亲王还没当上千河谷亲王就派人随便分田分地了。 这要是真让他当上了,那还得了? 孔岱亲王身边站着5个敕令连,背后还有大大小小的莱亚骑士以及前朝遗老。 “桑波利阁下,我们算是一体的吧?”安德烈翘着二郎腿,“我有一个意见,你听么?” “说说。” “与其您一个人心乱,不如让所有贵族都心乱如何?你传出谣言,说是孔岱亲王掌控了所有人的证据,准备清洗所有人,不就好了。” 铺垫了这么久,安德烈最后一刻图穷匕见。 别小看他的情报网,贵族们能在孔岱亲王的军队里安插眼线,难不成安德烈就不行吗? 将“灰马骑士维恩意图投降,献出贵族通敌证据但被视为离间”的消息,以及无影人调查自己笔迹的情报一结合。 安德烈几乎是瞬间就得出孔岱亲王疑心病犯了的结论。 以目前绝望的形势,虽不知道能增添多少胜算,总好过不做。 “笑话,他再有疑心,难道还能剥夺我百年基业吗?”桑波利半是好笑半是不屑地回道,“你想搅乱霍塔姆郡的水,没那么容易。” 安德烈却不回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怀表,看了眼时间。 “怎么?你在等什么?”桑波利皱着眉头。 安德烈还是不说话,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又低头看了眼怀表。 “说话,你面前的是伯爵!”见安德烈半天不回话,桑波利恼怒地走上前,话刚出口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领主大人……”骑士拨开了灌木丛。 桑波利猛地转头:“怎么了?” “韦斯特尔……韦斯特尔,他,他死了!”那侍从骑士一开口就差点让桑波利一个趔趄跌倒。 韦斯特尔,那个帮贵族们与圣孙义军联络的人,死了! 就在无影人调查他之后! 他回头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安德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声音问道:“谁杀的,能查出来吗?” “已经查出来了,是一名黑市打手。”那侍从骑士大喘着气,“咱们的人。” (本章完) 第548章 千河谷,我守住了 第548章 千河谷,我守住了 “第三批守城士兵放走了吗?” 坐在烛台下阅读的孔岱亲王一身睡袍,甚至还戴了一顶滑稽的尖顶睡帽。 可眼前的军士却没有半点好笑的表情:“都放走了,城内只剩最后一百来个士兵了。” 自从三天前和维恩商议投降,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今天是攻城的第六天。 按照那位灰马骑士的说法,每天早中晚各释放一百名士兵,不准拦截。 等明日他安然出城后,孔岱亲王要当众宣布对他的许诺,然后他就会把埋着其余直接证据的地点说出。 两个敕令连已经出发,在拉库尼奥的带领下前往墨莉雅提的必经之路。 攻下岗哨堡之后,孔岱亲王就要向北与拉库尼奥会合,然后与那女大公打这千河谷的倒数第二场战役。 然而在此之前,孔岱亲王心中却如同被蚂蚁爬过,瘙痒难忍。 这三四天里,他已经得到了霍塔姆郡无影人的报告。 从笔迹上来说,那封叛军领袖安德烈写给霍恩的信的确是真的,时间也对得上。 尽管仍然不排除假冒的可能,但孔岱亲王已经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封信是真的了。 最重要的佐证是,就在无影人刚刚查到韦斯特尔的时候,他就被一个黑帮打手刺杀了。 理由是因为这名商人欠债不还,简直是把自己当傻瓜了! 他会不知道这黑帮打手是谁家的吗? 而且最令孔岱亲王感到惊悚的是,无影人经常调查这调查那,甚至还没怎么查到韦斯特尔头上,韦斯特尔就死了。 总不会人人都能未卜先知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要么无影人出了叛徒,要么就是自己身边出了叛徒。 孔岱亲王不知道哪一个更惊悚。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返回霍塔姆郡后,一定要把桑波利抓起来审问。 孔岱亲王不信他没有同党! 而且同党已经出现了,盖里农算一个,桑波利又是一个。 他已然确定,在这之后必定潜藏着一群秘密反对他的联盟,而且绝不止这几个人。 他本就不信任这些本地的贵族,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孔岱领的人迁移进来。 如今冒出这档子事,他更想清洗霍塔姆郡的贵族了。 此后他要是当上千河谷亲王,治所可不希望设在郎桑德郡或者下瑞佛郡,最富庶的霍塔姆郡才是他的目标。 只可惜这块土地上满是本地贵族,出于教会法和贵族法,他没法随意剥夺头衔,只能延后再议。 这次让他抓住了把柄,找到了贵族们通敌的证据。 虽然还是没法剥夺头衔,但是可以置换领土啊。 把这些贵族要么置换到郎桑德郡去,要么置换到山地郡去,空出来的土地就能分封他手下的勇士了。 只可惜这封信,是圣孙义军给圣孙以及圣孙给墨莉雅提的信。 最多只能算间接证据,他真正想要的直接证据,则还要等到明天。 亲王殿下第一次感觉到夜晚是如此漫长。 在一开始的愤怒后,随着时间流逝,怒火已经慢慢变成了贪婪与期待。 那些贵族不是天天给自己捣乱吗? 等到这些证据砸到脸上,孔岱亲王要他们跪下来求自己。 前几日的暖和后,这几天像是倒春寒一般,阴冷的风吹过了营地。 一些没做好保暖的士兵被冻醒,当他们抬头遥望时,却总能看到主帐的灯亮着。 亮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早,顶着黑眼圈的孔岱亲王兴致勃勃穿上了丝绸衬衫,披上了最名贵的披风和衣服。 他还特地叫人准备好了长剑、圣水与诏书,方便他重新册封这位强大明智又给他带来惊喜的新骑士。 走出帐篷,与其他的敕令连的连队长一起,孔岱亲王来到了那座小小的孤城前。 在几轮喊话后,城门缓缓开启。 厚重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一名英俊的中年骑士策马缓缓走出。 灰马骑士双手高举,示意自己无意抵抗,朝着前方缓缓靠近。 孔岱亲王座下的战马不自觉地刨着蹄子,而他本人的脸上则挂起了笑容。 在栅栏的后头,塞钦格作为最后一批被放出的士兵,默默地看着维恩,数着他前行的步伐。他的灰马毛色黯淡,仿佛沾染了旅途的风尘。 在无数狰狞的敕令骑士的注目下,维恩身着简朴的布衣,没有披挂盔甲,腰间也不见兵刃。 他端坐在马匹上,笑容淡然得不像是在投降,反而像是要去见什么许久未见的好友。 斜照的阳光中,维恩仿佛真的看见了好友,看见了自己的封君维森特。 他说,他从小生活在寒冷山地,最大的梦想就是生活在阳光与鲜中。 就像今天这样,他的马蹄踏在阳光与鲜中。 在维恩还是一个被导师抛弃的骑士侍童时,是维森特从诸多侍童中挑选了他,将他从法兰带回了千河谷。 也是维森特认为他有成为封号骑士的潜力,从老公爵手中求来了骑士团的名额。 在对付吸血鬼的战场上,维恩一枪戳死了一名食人魔军阀,然后在国王的面前获得了封号。 当时的法兰国王暗示他回归故土,但他还是选择跟随着维森特回到了穷乡僻壤的千河谷。 如果没有维森特,他大概还是训练场上那个庸俗的骑士侍童,一辈子都当不上骑士的那种。 他一直不明白,维森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推行胡安诺派的政策,哪怕屡屡失败却要屡屡努力。 这千河谷又不是什么富饶的土地,哪儿来那么大的魔力? 他不明白,但不耽误他执行维森特的命令。 就像他不明白墨莉雅提为什么偏要走最险的路,但他不介意扶着她,怕她跌倒在地。 维恩看到了孔岱亲王的笑容,也知道了孔岱亲王将他的信视作离间。 他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如果失败了,那他就是最滑稽的小丑。 可他不在乎,只是继续向着那个命中注定的位置不断进发。 天气晴朗,灰马骑士的马蹄四平八稳,直到他终于能够听见孔岱亲王满意甚至带着讨好的话语。 但他没有听,因为他听到了别的东西。 “维恩叔叔!”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灰马骑士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但眼前的孔岱亲王却是脸色大变。 那是一声弓弦的轻响—— 时间仿佛停滞。 一支弩箭精准无误地射穿透了维恩的太阳穴, 血涌如泉,顺着箭杆迅速蔓延,染红了他的衣领。 骑士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手中的缰绳松开,身体无力地前倾。 灰马似有所感,发出了一声悲鸣,四蹄不安地刨动着,但骑士的身躯已无法再保持平衡。 他缓缓从马鞍上滑落,沉重地摔在地上,双眼微张,鲜血流过了嘴角。 “刺客——” “快,快保护亲王殿下!” 维恩倒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混乱起来。 拥挤的人群中,孔岱亲王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僵立在马背上。 原先期待而舒缓的笑容在此刻隐没扭曲虬结狰狞,变成了一张隐藏不住怒火的脸。 “桑波利!!!” 亲王的怒吼声响彻了每个人的耳畔。 “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啊?算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抽搐还是临走前的走马灯,维恩总是外撇的八字眉舒展开,于是那苦笑的嘴角就变成了微笑。 维森特,你的千河谷,我为你守住了。 (本章完) 第549章 我都被蒙骗了,何况您呢? 第549章 我都被蒙骗了,何况您呢? 天色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灰蓝色的天空下大地上满是杂乱景象。 泥地中断裂的盾牌和满地的箭头都能看出这里在几天前还是一处战场。 在这片旧战场上,军帐错落有序地分布着,灰粗布帐篷顶上满是泥污和尘土,营地中心燃着几处篝火。 木柴在火堆中发出噼啪的脆响,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 四周是土墙围起的防御工事,偶尔能看到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哨位上。 战马匹们被拴在木桩上,不时发出低沉的鼻息声,它们踢打着泥地,焦躁不安。 早晨的雇佣兵们三三两两,打着哈欠围在篝火旁,手持粗糙的木碗喝汤,面色疲倦而苍白,眼中透着几分麻木。 直到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们才警觉地抬起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眺望。 几十名骑士,打着拉库尼奥的旗帜出现在营地边缘,知道这是孔岱亲王老师的哨兵立刻打开关卡迎接。 “拉库尼奥阁下,我来吧。”一名骑士侍童看到了拉库尼奥大腿上的箭伤,讨好地问道。 “滚开。”拉库尼奥一记马鞭就抽在了那侍童的脸上。 自己下了马,他一瘸一拐地就向着孔岱亲王的营帐走去。 两天前,在维恩出城被刺杀的那天,他就已经带着两个敕令连和墨莉雅提的先锋军开战了。 假如孔岱亲王在城破之后立刻赶到,那么随着双方后续部队赶到,这场小型的遭遇战就可以变成大会战。 以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外加维恩投降的消息传开,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一战定胜负。 可孔岱亲王迟迟不来,甚至墨莉雅提的后续部队都赶到了,还是不见亲王殿下的人影。 支撑了一天后,随着维恩投降后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墨莉雅提当机立断,带兵向着高堡撤退。 拉库尼奥千方百计地阻拦,结果还是让墨莉雅提跑出了战场。 现在孔岱亲王虽然来了,可时光能不能倒流?豆角能不能炖熟?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但战况的变化和时间的拉长,并不是拉库尼奥目前最忧心的事情。 他最忧心的,反而是那个维恩用生命换来的离间计。 孔岱亲王耽搁这么久的主要原因,居然是因为在岗哨堡附近挖地三尺找那些所谓的“证据”去了。 但在拉库尼奥看来,这个离间计未免太拙劣。 你作为墨莉雅提的叔父,最不可能投降的人居然投降,本身就不可信了。 其次,贵族们的信件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为什么至今没有哪怕一份直接证据? 最后,那个射死他的人,是一名附近的农夫。 谁说逃跑的士兵就不能拿钱买命了外加配合了,为什么只能是霍塔姆郡的贵族们买命呢? 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拿自己的命换信任,这的确能唬人。 只不过拉库尼奥和血肉王庭打了多少年的仗,要是识不破这个,那就别当边境骑士团的团长了。 无奈的地方在于,拉库尼奥知道,但孔岱亲王的性格什么样的,他更清楚。 以他的性格,百分百要爆炸,要不是墨莉雅提大敌当前,他估计都跑回去了。他目前唯一希望的就是孔岱亲王能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掀开了军帐的门帘,拉库尼奥瞪着眼:“夏尔,你怎么会迟到了两天?” “找证据啊。”坐在桌子后头的孔岱亲王口中叼着羊腿,还在茫然地看着闯进来的拉库尼奥,“放心吧,他们后路断绝,是跑不掉的。” 见到孔岱亲王那张清澈且没有生气的脸,拉库尼奥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关于那些霍塔姆郡贵族的事情,你怎么看?” 孔岱亲王对拉库尼奥还是相当信任的,轻声安慰:“您不要太过自责,我知道您也被这些该死的贵族蒙骗了,我都被蒙骗了,何况您呢?” 脸颊抽搐着,拉库尼奥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在战场上给孔岱亲王当保姆当惯了,如此高血压的场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就算过了。 “你准备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准备战争结束后再收拾他们,这是关键时候,稍作惩罚即可,我连盖里农都没杀,还关着呢。” 孔岱亲王放下了油腻腻的羊腿,拿起了杯子,给拉库尼奥倒了一杯葡萄酒。 这无疑让拉库尼奥大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这小子还算是有点长进。 接过葡萄酒杯,拉库尼奥刚喝了两口,后知后觉地看着孔岱亲王:“你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吧?” “放心,我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算,现在只是收一笔利息而已。” 孔岱亲王一边大口嚼着烤鸡,一边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收一笔利息? 拉库尼奥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抓着孔岱亲王的袖子,居然是厉声喝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已经下令,将桑波利和盖里农联合通敌与勾结异端的证据提交教会法庭,让驻守飞流堡的敕令连出动,即刻将桑波利抓捕并送交审判!” 孔岱亲王话音未落,便听到哐当一声。 向后退了半步,头晕眼的拉库尼奥手中酒杯已经拿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霍塔姆郡。 “开门,敕令连!” “桑波利,我们知道你干了什么了!” 在一连串撞击和叫喊声中,大门被数十名步行骑士强行撬开,随后三十来个骑着优良战马的敕令连骑士鱼贯而出。 在这间堪称豪华的伯爵宫廷中,此刻填满了披挂着锁子甲的士兵,他们肆意用战斧劈开门板,如同诺恩海盗般冲入一间间房屋之中。 “人呢?抓到了吗?”那名敕令连连队长朝着扛着财物来来往往的士兵与骑士们问道。 一个身穿呢绒长袍的教士从士兵们臂膀间挤过来:“没找到,只有仆人和管家在,财物也在,但桑波利还有他的妻子儿女都不见了。” “该死的,发布搜捕令,派卫兵沿着大路去追捕他!” (本章完) 第550章 希望破灭 第550章 希望破灭 和那些相对贫困的地区相比,霍塔姆郡的贵族们向来都是领主离线制。 他们的领地都是一块一块的飞地庄园,很难找到一个地理上的统治中心。 贵族们真正常驻的地方只有两个,第一个家族祖传的领地城堡,第二个就是城市附近甚至是内部的伯爵宫廷。 在几百年前,伯爵宫廷是相当礼崩乐坏的行为。 但如今凯瑟琳这种富商都能修宫殿了,伯爵整个宫廷算什么? 在得到孔岱亲王的消息后,驻守飞流堡的敕令连飞速突袭了桑波利的伯爵宫廷。 但桑波利作为霍塔姆郡贵族的隐形魁首,自然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主。 他甚至没等到维恩被射死的消息传到,就提前将重要的账册、人员和家当转移回了老家。 妻儿更是一步到位,连夜送去了旁边仙石甸的莱亚亲戚那里避难。 桑波利本人,此刻居然还没走,他甚至没有离开飞流堡周边,而是堂堂正正端坐在了一座书房雅室之内。 门外窗外是车轮滚滚与喧嚣之声,烛火明亮的光芒甚至能投射到书房中来。 这场纳塔涅尔伯爵侄女的婚宴上,大大小小的伯爵、主教、院长都来了。 可在拥挤庆贺的人群中,位高权重的伯爵们却因为不胜酒力纷纷离场。 绕过了小园后,洗了把脸,神色清醒的五位伯爵就都聚集到了这个小小的书房中。 他们或站或坐,听着桑波利将全部的事情娓娓道来。 “孔岱亲王是怎么做的,你们也看到了。”桑波利穿着一身沾染了尘灰的丝绸衬衣和裂口宽袍,看来是好几日都没有洗漱,而是在奔波了。 “反叛是我们仅剩的出路了。”劳累的桑波利,用满是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伯爵。 作为主家的纳塔涅尔伯爵咽了口口水,仿佛这样就能把恐惧压下去:“真的到那个地步了吗?” “抓完了盖里农再抓我,抓完我再抓你们,到时候通通打包送去诺斯郡吃雪沙,你们就老实了!”桑波利哑着嗓子低吼道。 在场的伯爵们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不能查的,或者说查出来都是止不住的大案。 就像当初猎魔人查诺恩大君和绿衣党的案子,差点查到教皇头上去了。 孔岱亲王自以为这次吃了瘪,抓个人出气。 可在早有风言风语的霍塔姆郡贵族眼里,这就是一个信号。 如果孔岱亲王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将所谓“通敌证据”视为离间计,是假的,那他为什么要抓捕桑波利呢。 这分明就是认定了他们通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此时维恩死了,所谓的“证据”彻底断绝,在孔岱亲王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盖里农和桑波利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通敌,但抓捕下狱的罪名都是通敌和勾结异端。 这彻底湮灭了贵族们的侥幸与希望。 一个贵族是偶然,两个贵族是团伙,这明显就是要扩大化啊。 谁知道那个盖里农会牵扯出多少“同党”?他已经被“定罪”为通敌了,他的话那就是口供啊。 最重要的是,这些贵族还真通敌了,证据是一找一大把啊。他们可不想跑到那些山地郡挨饿受冻! “咱们认识十几年了,从父辈开始,那都认识几十年上百年了。”桑波利全力劝诫着这些实权伯爵,“我什么时候做过对大家不利的事情呢?这么危急的关头了,我们理当学习红叶丘的领主们啊!” 所谓红叶丘的领主,说白了就是在和香料贸易中,红叶丘公爵倒向了王室,试图收取当地领主们高额的香料税。 于是,那些领主们表面答应,却在红叶丘公爵离开觐见国王时发动了叛乱,并作出一副脱离法兰加入莱亚的趋势。 在巨大的阻力下,当时的国王戈博九世不得不公开声明红叶丘人对香料和类的贸易权利。 直到目前,这位可怜的红叶丘公爵的继承人顶着这个头衔,在法兰王都丘城穷困潦倒地生活。 在桑波利不遗余力地劝说中,在盖里农之后兔死狐悲的贵族们终于改变了态度,纷纷出言赞同桑波利的话语。 事实上,但凡是能出现在这场婚宴的,基本就确定了是偏向反抗的一方。 那些觉得事不关己的两位伯爵,甚至根本就没有来。 统一了大多数霍塔姆郡贵族的意思后,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桑波利阁下,如果我们反叛的话,总不会是我们打孔岱亲王吧,真的假的?” “当然不是,而是要找打得过孔岱亲王的人去打。” “大公吗?她不是已经和亲王殿下交手了吗?” 深吸了一口气,桑波利摇了摇头:“是救世军。” “救世军?你疯了?”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伯爵们都惊疑不定起来,甚至开始怀疑桑波利被那位妖人霍恩迷惑了。 可他们略一思考,便发现这居然还真是最合适的答案。 莱亚王国还在内战,明显抽不出手来,在莱亚内战结束之前,两位教皇估计很难调解出结果。 不过是帝国还是教会,一时半会都无法伸出援手,难以制衡这位亲王殿下,连教皇都只能写几封信,起不到大作用。 在千河谷内,能击败敕令连的只有两个。 墨莉雅提明显孤掌难鸣,他们自己也不是孔岱亲王的对手,那就只有霍恩和他的救世军了。 “迎接救世军入霍塔姆郡吗?那假如他要分咱们的领地怎么办?” “那个霍恩是那样的蠢人吗?他会看不清形势吗?”桑波利咳嗽一声,“圣孙义军的领袖安德烈说了,如果我们能够反正,救世军将会入霍塔姆郡而不取一分一毫的土地。 再说了,他们自己的领地中,就只有库什领分地了,你看金河乡,下瑞佛郡分田了吗? 就算他食言了,也抽不出人手对咱们分田分地啊,顶多在大公手下忍个一年,等国王的大军来平叛就好了。” 从书柜中取出一卷地图,桑波利铺平在桌面上:“咱们只要操作好一个关键点就行。” “什么?” “这!” 桑波利将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滞水坞的位置上。 (本章完) 第551章 洛朗和滞水坞 第551章 洛朗和滞水坞 春雨细密地洒在了苍绿的大地上,天空像是插着银针的轻纱,在起伏的春风中来回鼓荡。 进入3月以后,翡翠海的暖流与熔炉高地的寒流在千河谷相撞。 冰冷而磅礴的水汽就在春意的润滑下,变成了细雨落在了战争修士们的军帐上。 军团长还有10名师队长,以及随军牧师们都集中到了一顶帐篷内,聆听着军团文书宣读最新的圣道福音。 “……战争修士同样是修道士,救世军是修道士的军团,同样教皇国也是修道士的国家……” “……什么叫做修士?坐在修道院里,天天诵读经文算是修士吗?不事劳动没有产出,不做交换没有流通,算不得修士……” “……修士应当知道,我们是谁,什么是我们的国,我们为什么要保卫我们的国……” “……战争修士之所以叫修士,只是因为他们从事战争,负责保卫劳动的产出与商品的交换,地位并不比其他修道士高人一等……” “这不是之前说过的内容吗?怎么又说一遍?”一名师队长小声地对着另一名师队长问道。 那师队长则是压低了嗓门:“估计是黑冠八军的那个师队长,喝醉了把人家骑士女儿给睡了的事情。” “真的假的?” “我昨天亲眼看到的,几个宪兵押着他从咱们驻地前面走过。” “那不是骑士的女儿吗?况且还是霍塔姆郡骑士的女儿……” “牧师长在诵读冕下的经文,你们在干什么?这是你们闲谈的时候吗?”目前已经官至军团长的洛朗朝着两人怒吼道。 “不是,军团长阁下。”两个小伙立刻立正了。 “向阿道尔文书道歉!” “是,阿道尔文书,我们错了,请您原谅。” “哈哈哈。”作为随军牧师长的阿道尔打着哈哈,“都坐下都坐下,这是讨论会嘛,不用那么严肃。” 所谓的随军牧师,并非本国之政委,甚至也非苏联式的政委。 在目前的生产力条件和思想水平,诞生不出这两种政委。 相比而言,他们更像是三十年战争时期随军牧师,与法国大革命时期特派员的结合。 他们的任务包括带领战争修士们祷告、主持战场葬礼、鼓励士气、监督军官执行命令以及宣传圣道思想。 对于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甚至不需要领受圣品,只要能通读《福音书》,会读写和简单辩论即可。 至于这些随军牧师宣读的材料,大多都是霍恩本人亲自定调,然后由拜圣父会的笔杆子们书写。 这些笔杆子和教会教士们的笔杆子不同。 相对于教会那种动辄爆典的修辞文章,他们更喜欢采用口语化偏激昂的书写模式。 这不是霍恩决定的,是在郎桑德郡一系列大小战争和日常活动经验中总结出来的。 拜圣父会的僧侣们甚至逐渐形成了一套口语写作范式。 要是让那些教会里的正经教士来了,反而会不适应。 一般来说,每个军团里会配备2-3名随军牧师。 但具体的生活、后勤等行政工作都是军团文书管理。 当然,由于目前救世军的编制还不算健全,连勤务兵都经常空缺。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军团文书兼任随军牧师。 这也是为什么战争修士们会管这位军团文书叫做“牧师长”。 将材料又通读和解释了一遍,阿道尔将麻纸夹到写字板上,放到了一边。十几個抠脚大汉盘腿坐在一起,而且还是潮湿雨天,帐篷内的气味自然是酸臭难闻。 但军营生活嘛,市民出身的阿道尔早就适应了。 他清了清嗓子:“圣孙子告诫你们的,我都说完了,我来说一说我自己的理解。 冕下为什么要建立一个修道士之国?就是因为如今世道浑浊,魔鬼横行,人心沦丧。 圣孙冕下要挽救走向末日审判的世界,那么就要先挽救人心,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复兴原教旨和艾尔式生活。 咱们要有信心,因为我们是圣父钦点的子民,所以更应该有好的品德。 我们应该对自己有要求,其中就包括不能欺凌弱小。 骑士本身罪不可恕,就算他的女儿有牵连,那应该让法律来制裁。 那是裁决修士该做的事情,非咱们的专业,不要拿自己的线插别人的针。 我们对抗贵族和教会的战争是圣战,不要为它蒙上污点,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军官们自然是齐声回答明白了,但真正明不明白,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所以待会儿几名随军牧师,还要和这些军官一个个私下谈并且再开小会辩论。 理不辩不明,况且在军队中推广“修道士”这个概念,就是霍恩建立新的想象共同体的隐秘试点。 曾经还只是小裁缝的洛朗,率领的黑帽第七军团如今只是在滞水坞附近驻扎。 相对于其他黑冠军团和近卫军团在攻坚鹿角乡,他们就清闲了很多,所以才有这么多的福音会要开。 军官开完福音会,战争修士们也要一个师队接着一个师队地开。 除了福音会,还要召开识字班,要求每个士兵至少要掌握500词的读写能力。 这些政治任务和作战任务同等重要,也会纳入最终的军功考核内容中。 只不过一想到那些老朋友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自己只能枯坐河湾,没日没夜地开会,洛朗的心头就是一阵苦闷。 但军团文书兼随军牧师的阿道尔倒是甘之若饴,每日笑呵呵地。 在开福音会和识字班时,双方一愁苦一快乐的神态相映成趣。 只不过这样忙碌但平静的日常,却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被打破了。 身穿雨披的哨兵掀开了帐篷的帘子,雨丝斜飘而入,瞬时就打湿了一个军团长屁股下的毛毯。 撑着地面站起,洛朗冲着哨兵喊道:“怎么回事?” “军团长阁下,有急报,是圣孙义军传来的。”那哨兵摘下兜帽,露出了湿淋淋的脑袋。 洛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哨兵身边,拆开了他手中的信封,借着帐篷内暗淡的油烛灯阅读起来。 看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了砰砰乱跳的心脏,将急报递给了一旁的军团文书阿道尔。 阿道尔可没有洛朗这么有定力,才看一眼,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桑波利伯爵起兵反叛?!” “四位伯爵,三位修道院长响应?!” “圣孙义军假装难民围守滞水坞,滞水坞被伯爵手令骗开城门,已经于夜间……” “被攻破了?!” (本章完) 第552章 临门一脚 第552章 临门一脚 在接到孔岱亲王突袭的消息后,霍恩虽然每日还是照常当值、写文章、批阅后方的政府构建。 但亲近的人都能感觉到,圣孙冕下急躁沉郁了不少。 平常的会议都是不苟言笑,很少有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时候,甚至枢密僧侣们挨骂的频率都高了。 要知道教皇国万事系于霍恩一身,他本人一点点小举动,传导到末端时都是大震荡。 闹到最后,僧侣们请托了让娜去劝解冕下安心。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霍恩临时召开会议,做了自我检讨,恢复了不少之前的状态。 只可惜,从内心来说,并没起到多大的效果。 安心,怎么能安心? 千河谷六百万人五百年的血泪,几乎就要在这十几天内决定,谁能安心? 最令人煎熬的,是这样一场决定了命运的战役,他几乎无法参与,只能隔岸观火甚至是等待孔岱亲王的进攻。 从长桥之战立志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这一年多里,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驯服兽化人,盐井提水,秋暮岛练兵,建立圣械廷和发展发条机械。 帕维亚之战收复贞德堡,清剿强盗骑士,划分百户区和田地,建立救世军政府的雏形。 然后向西进攻洞窟密林驱逐土匪,向南进攻金河乡压服了库什骑士,反过头来回贞德堡又搞起了土地开垦和恢复农业。 再然后支援小池城,随后北上支援急流市,返回后又是训练近卫战团新兵,又是讨论新一轮的粮贸易和市政建设。 接着又得前往卡夏郡去抵抗新的贵族联军,还没等返回,便是碎石原进攻北芒德郡的消息。 一次次进军,一次次绝望中的胜利。 霍恩这一年除了当初在秋暮岛休息了三五天,剩余的时日都是满负荷。 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工作,在最关键验证结果的时候,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虽说尽人事听天命,但如果可以的话,霍恩还是希望圣父能够再给他一年。 两年半的时间,足够他做到军队兵甲齐备,后方财源充足,手里的牌也足够和拉库尼奥掰掰腕子。 或许现在,他就能和那狗屁亲王战个痛快。 而不是现在被三道枷锁困在急流市,空有力而使不出了。 在这个时候,哪怕是霍恩再有定力,也难免心浮气躁。 若是这套计划真让孔岱亲王成了,恐怕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退到黑蛇湾去了。 虽然这未免不是一条退路,但最重要的发条机械中心秋暮岛还在大泽乡呢。 丢失这个工业中心,教会势力又重返,外加黑蛇湾四面封锁的经济和恶劣的环境。 到时候霍恩能做的就只剩一次次无望的北伐了。 救世军恐怕就要和当初的若安党前身那样,说是偏安临安,结果得一直困在黑蛇湾了。 说来可笑,当初在贞德堡时霍恩想去黑蛇湾而去不成,现如今却是不想去黑蛇湾而又不得不去了。 “冕下,您结束了吗?”勒内站在乌菲兹宫的园前,看着池塘边光着膀子汗津津的霍恩拿毛巾擦汗。 “嗯,今日的呼吸法练习完毕了。”用热毛巾擦去了腋下和脸上的汗水,霍恩舒展着四肢,“我感觉到我已经到达半步呼吸法大圆满的境界了,很快就能呼吸法三段!” 勒内习惯地忽视了霍恩的胡言乱语:“冕下,是黑冠第七军军团长洛朗传来的急信。” 穿上了衬衫,走到大理石盥洗台前,霍恩将脑袋浸入了冷水之中。 在咕嘟咕嘟冒起的水泡中,勒内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念”字。 “洛朗急信,霍塔姆郡贵族叛乱,已经夺下滞水坞……” 甚至还没有读完,勒内便感觉到眼前一。 原先还在洗脸霍恩闪现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他手中抢过了那封信。 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读完,霍恩几乎要蹦起来。 他闭上眼睛长达十秒,再次睁开时,眼中的困倦浮躁已经全部消散。 “立刻召集城中高级僧侣与官员,立刻到议事厅集合,进行军议。”等到霍恩换好衣服,赶到议事厅的时候,城内的军政高层都已经全部到位。 包括下瑞佛郡急流市各地的议员,还有驻扎的救世军的军团长,都来了。 而在橡木会议桌旁,一個枢密僧侣正在大声地念着情报内容。 “2月25日,灰马骑士维恩出降,自称有霍塔姆郡贵族通敌证据,但被无名弩手射杀。 孔岱亲王大怒,遂派敕令连抓捕石墙镇伯爵桑波利。 桑波利伯爵害怕孔岱亲王借此将他们迁移到山地郡,外加之前骑枪队的肆虐,所以选择了反叛。 2月29日夜里,圣孙义军安德烈与瓦伦泰勒带领精锐民兵八百装作难民滞留城外。 与提前进入滞水坞的伯爵亲信里应外合,夺取了滞水坞……” “不可能啊。”不仅仅是卡尔,连哈库托都惊叫起来。 滞水坞并非一个单独的堡垒,而是有主堡和好多卫星般的副堡。 主堡滞水坞被夺,驻守诸多副堡的骑士们虽然失去后勤,即刻孤立无援。 但他们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副堡的骑士们及时集中兵力,还是能夺回主堡的。 “副堡的骑士们在贵族领主的蛊惑下,心思不一,行动拖拖拉拉不及时。”微笑着走到座位旁,霍恩拍着手中的信,“但咱们的两个军团却很争气。” 得到消息后,驻守滞水坞附近的两个军团当机立断,两个军团的军团长与军团文书在讨论后立刻进军。 他们来不及等请示批复,直接乘坐驳船顺流而下,半天的时间就在骑士反攻前抵达了滞水坞。 军团长洛朗领兵指挥,成功击退了两次骑士们的反攻,抓住了这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 相对应地,孔岱亲王和千河谷教会也彻底失去了最后挽回的机会。 “这,这是真的吗?” “您能确定消息的来源吗?” “驻守安森堡的杰什卡已经派小船去确认了。”霍恩看了眼外面刺破云层的夕阳光,“不论真假,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所有人都跟着望向窗外,几乎就是在同时,一只信鸽飞入了远处塔楼的棚子中。 尽管传信的鸽子有很多,但几乎所有人都冥冥中感觉到,那就是从安森堡飞来的鸽子。 不多时,一张便签卷纸就被送到了霍恩手中。 他只看了一眼,就微笑着递了出去:“顶真。” 便条在他们手中一个接一个传递,每传到一人手中都是接连的惊叹。 “圣父啊——” “那,那岂不是……” “真是难以想象!” 不怪他们惊讶,这本身就是奇迹。 原先救世军被困在下瑞佛郡,只能等着孔岱亲王各个击破,基本就是绝境。 但如今滞水坞一下,相当于拉库尼奥战略白设计了。 霍塔姆郡五伯爵起义反对,这就已经超乎所有人预料了。 他们居然愿意为救世军攻打滞水坞,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得不说,霍恩支援圣孙义军以及允许圣孙义军改旗本来是遭到不少僧侣非议的。 但现在居然是这支谁都不看好的野鸡队伍,沟通了这些贵族,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当然,不管是维恩的离间计也好,还是孔岱亲王的犯蠢也好,都不妨碍一个最关键的事实—— “通往飞流堡的大门,已经向我们敞开了!” 连下了三天阴雨的急流市,在3月1日傍晚,忽然晴朗起来。 (本章完) 第553章 军议与进发 第553章 军议与进发 在会议室里临时对付了一口工作餐,这些军政高层连乌菲兹宫都没出,就又返回了会议室继续军议。 如今战局危急,显然不是可以拖拖拉拉的时候,所以这军议更是要连夜举行。 滞水坞城破,霍塔姆郡敞开了怀抱。 可大军并非说出征就出征,种种事宜都要安排好。 首先就要解决的,就是为什么打,打什么和怎么打的问题。 在尖拱窗两边的黑铁烛台架上,白色的蜂蜡蜡烛被点燃,混合着吊顶上明晃晃的荧石灯,照亮了整间屋室。 虽然在霍恩看来还是昏暗,但在其他人眼中便已经是相当明亮了。 与先前通报消息不同,如今留守在会议室内的,除了御前枢机们,就只剩各个军团长与领兵军官了。 “我已经急令杰什卡,增派两个军团驰援滞水坞,并且命令鹿角乡前线暂停进攻,缓步后撤。” 换上了一身救世军军装的霍恩,将双手交叉放在了身前的羊皮地图上:“我们此战,是要驱逐千河谷教会,围歼魔鬼代表孔岱亲王,怎么样,议一议吧。” 会议的开始,霍恩就定了调子,回答了为什么打的问题。 这不是寻常的战争,是千河谷的大决战。 如果这一仗打赢了,那就是千河谷战争第一阶段的胜利,千河谷人初步夺取了千河谷的政权。 至于第二阶段,就是立国之战。 但那就太遥远了,暂时不论。 这些军官和枢机们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打和打什么的问题。 “我觉得,咱们应该通过滞水坞,绕到孔岱亲王身后,与墨莉雅提夹击他。”首先开口的是缪拉。 不少军团长以及秘党们都是大点其头,连让娜都出言表示赞同。 这是最直观的战法,他们本来就是要合击孔岱亲王,只是被鹿角乡与滞水坞阻拦了。 既然滞水坞被破了,那么绕过滞水坞执行原来的计划几乎就成了不用讨论的问题。 但霍恩却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皱着眉头的哈库托与凯瑟琳等人。 “哈库托,你来说说?” “冕下,我认为,咱们应该坐船南下,进攻飞流堡。” “为什么?” “进攻孔岱亲王,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但如果进攻飞流堡,无论胜败,都是咱们赢。” 哈库托的道理很简单。 滞水坞大门敞开,已经被救世军夺下,从滞水坞到飞流堡不过三五日即可达。 从战术角度的考虑上来说,最优解应该是从滞水坞绕过鹿角乡,切入孔岱亲王后路。 这也是黑蛇湾秘党以及军团长们一致认同的计划——先打孔岱亲王,后取飞流堡。 但在哈库托看来,战略上的最优解应该是先下飞流堡,回过头来再打孔岱亲王。 因为飞流堡一旦被救世军占据,那么就切断了千河谷对外的通道,而孔岱亲王就再无立足点。 到时候再与孔岱亲王会战,败可以从容撤退,胜则能一举歼灭。 假如先与孔岱亲王决战,胜利了那还好,要是败了那就相当于滞水坞白拿了,贵族们白起义了。 为什么救世军偏要去赌这个概率呢? 拿下飞流堡决定的是总体的胜局,而孔岱亲王的战场只决定一时的成败。 而且他就不信了,看到救世军去打飞流堡,孔岱亲王会不急匆匆地赶过来拦截? “那假如孔岱亲王咬牙歼灭了墨莉雅提怎么办?”哈库托刚一说完,马上就有军团长提出异议。 赞同哈库托一方的凯瑟琳跟着反对:“就算孔岱亲王能歼灭墨莉雅提,难道他还能以上瑞佛郡为立足点吗?山地郡能供给他的大军吗?山地郡的骑士们能接受他吗?” “我看,应该在夺下滞水坞后,埋伏在道路旁,伏击孔岱亲王!”“既然要打,为什么不切断他们的粮道?” “假若我们进攻飞流堡不利,反而被孔岱亲王从后方袭击急流市呢?” 而后,各个军团长和枢机们你来我往,很快就吵得面红耳赤。 逼得主持会议的首席枢机马德兰声嘶力竭地大喊“秩序!注意秩序!” 在激烈地争吵和发言中,甚至有人开始不顾规矩频繁打断他人发言或人身攻击。 根据议事规则,不少人被禁言或者驱逐室外冷静。 期间甚至不得不一度休会二十分钟。 会议从月升开到了月中,随着一条条提议被采纳,一条条提议被否决。 众人的意见逐渐统一,杂音越来越少,两条进军路线渐渐在地图上浮现。 第一条是从急流市出发,顺流而下夺取飞流堡,然后再回头迎击来救援的孔岱亲王。 第二条是从在夺下滞水坞后,先断孔岱亲王粮道,然后与墨莉雅提两面夹击。 众人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口干舌燥,他们都不再发言,而是将目光瞄向了那個皱眉描摹地图的年轻教皇身上。 但无论集中的决议如何,最终拍板的,还是霍恩本人。 在沉凝的气氛中,霍恩开口却不是军略,而是无关的内容。 “我从1444年9月圣主授命,圣父降身以来,到今日正好过去了1年半的时间。 最开始的军议时,往往是我一个人说,其余枢机都在听。 时至今日,不仅人人都能说,还可以言之有物,和那时差别太大了。” 其实今日霍恩扫视全场,已经多出了不少他不认识的新面孔。 世殊时异,除了那几个老面孔,只有墙上的那个狗头,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旧日古拉格的气息。 只是不知道,这一仗打完,剩下的人中还有多少熟悉的面孔呢?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目光灼灼:“至于这两条路线,都是好方略,但我想稍作修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着霍恩的训示。 “我们出滞水坞顺流而下,不入飞流堡,在碎米镇登陆后,先进攻孔岱亲王的敕令连大营。 失去了敕令连大营,飞流堡自己的守备力量,别说是我们,就算是在起义贵族眼里都是吹弹可破。 目前莱亚王国不可能对飞流堡送来援军,飞流堡是肥肉但不急着吃,派一支偏师联合本地贵族们收了即可。 假如孔岱亲王进攻急流市,我们就沿河而上,在急流市熟悉的环境中与孔岱亲王决战。 假如孔岱亲王驰援飞流堡,我们就凭借飞流堡的辎重和优势地形以逸待劳,在河流附近与孔岱亲王决战。” 这不是霍恩在信口开河,而是他,还有贝纳尔多与佩蒂埃两位参谋思考的成果。 “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收飞流堡呢?”一名军团长忍不住问道。 “围师必阙,意思是围攻城墙要留出一面让敌军逃跑,但也可以解释为要给敌军留希望。 如果我们收了飞流堡,孔岱亲王就彻底死心了,说不得就会逃往碎石原。”霍恩看着地图上标红了路线,“但咱们的目标是歼灭,而非驱逐。”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将帝国在千河谷地区的核心武装力量剿灭,才能换来三五年的和平。 如果孔岱亲王以碎石原为基地,以残余不断南下侵扰,那么千河谷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休养生息。 “只要我们没攻陷飞流堡,那孔岱亲王就一定会来夺,别说拉库尼奥,圣主也拦不住他,我说的。” (本章完) 第554章 我的命运,是一往无前 第554章 我的命运,是一往无前 “圣主也拦不住,我说的!” 哐当一声,房门扫过拉库尼奥鼻尖,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被拉库尼奥说得不耐烦的孔岱亲王留下这一句后,就钻入了这座乡村别墅的书房中。 被关在门外的拉库尼奥敲了好几次门,得到的回应只有—— “我有重要的事得做,不要打扰我了!” 也是没有办法,拉库尼奥只能苦笑着沿着楼梯走下。 而小园中的几名教士和修士都围聚上来,眼巴巴地看着拉库尼奥。 见拉库尼奥摇头,他们才无奈地长叹。 “几位连队长我劝过了,他们只对放着墨莉雅提不管有顾虑,对于回援飞流堡,一点顾虑都没有。” “这些敕令连的连队长只听亲王殿下的。” “那两个雇佣兵团的团长倒是有想法,只是他们没法说。” 跟几位教士汇总之后,拉库尼奥越发觉得头疼。 自从霍塔姆郡贵族叛乱以来,亲王殿下就陷入了一种不听人话的状态。 每日口中念念有词的,就是要将叛乱的贵族尽数绞死。 尽管拉库尼奥劝说了这么长时间,甚至尝试联合其他连队长兵谏,可还是没能成功或者改变孔岱亲王的想法。 在上瑞佛郡的战场上,孔岱亲王率领敕令连将墨莉雅提的山地骑士们打得连连败退,都再一次困守高堡了。 可但凡有消息的人,都能感觉到战局的变化正向着亲王殿下不利的方向倾斜。 尤其是当救世军派兵控制了滞水坞,而副堡骑士们几乎毫无反应的时候。 从滞水坞到飞流堡不过三五日航程! 就算霍恩集结军队和运兵船需要3-4天,等消息传到他们手中的时候,救世军应该已经出发了。 事实上,拉库尼奥猜的没错,救世军只用了两天就集齐了军队,开始向着滞水坞进发。 因为僧侣们是按照霍恩的夏季大反攻准备的,船只和粮草都是现成的。 他们只是转换了主攻的方向,从向北变成了向西而已。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透过方格窗,拉库尼奥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园中的积雪。 这几年还真是天气异常,这都3月了,上瑞佛郡不仅连雪都没化,甚至隐隐有要下雪的迹象。 以目前的局势来说,最佳的手段应该是直接北上投靠荆棘园公爵。 荆棘园公爵想来是不会拒绝4个敕令连的。 但亲王殿下竟然不许! 要知道,一旦救世军控制了飞流堡及其周边,外加反叛的伯爵们,那么这支上万人的大军就已经后路断绝了! 那么救世军在千河谷将立于不败之地。 可孔岱亲王却是固执地认为,救世军来不及拿下飞流堡,他们一定能在孤立无援中打败救世军。 拉库尼奥始终不明白孔岱亲王到底在想什么。 但他毕竟还是没有放弃。 和几名教士吩咐一通后,拉库尼奥便去了厨房,叫人做了一份孔岱亲王最爱的烤羊排和炖鸡,就重新来到书房门前。 “夏尔,你该吃饭了,这是放了胡椒的羊排。” 拉库尼奥没得到回应,以为孔岱亲王睡了,便又一次敲了敲门。 “夏尔,是我,你不能不吃晚饭。” 吱呀一声,书房的大门被拉开了。“我决定晋升大骑士了。”孔岱亲王离开书房的第一句话,就叫拉库尼奥吃了一大惊。 他愣在原地足足三秒,才开口否认:“你做不到,晋升大骑士需要九种药剂,最快都要一年的时间。” 大骑士的晋升不存在临阵突破,或者说,大骑士这个概念原本就不存在,而是人生造出来的。 因为大骑士就是将高阶骑士通过药剂改造成人形魔物,那是一个极其缓慢和痛苦的过程。 这九种药剂,分别以九种龙类的名字命名,从金龙到红龙。 在正常人,甚至是低阶超凡骑士眼里,这九头巨龙就是毒药。 就算九段呼吸法的骑士,如果不纯熟的话,贸然喝了同样会难以承受药力而死。 必须得是年富力强,身体机能足够强大,且九段呼吸法纯熟的高阶骑士,才能够缓慢吸收药力。 但哪怕是最强大的骑士,也没有说九瓶连着喝的。 很多时候,为了保证安全,那些准备晋升大骑士的封号骑士,在喝完较为安全的前四瓶后,会休息足足一年,然后再喝后五瓶。 孔岱亲王却打开了身后书房的房门,在桌子上摆放着一瓶喝干的药剂和两瓶尚未开封的药剂: “我每瓶四天消化,等到了咱们返回飞流堡的时候,我的個人武力绝对能碾压冠军封号骑士。 只要我控制食量,我的体重也来不及增长,不需要龙血马,普通的混血马也可以承载……” “啪!” 拉库尼奥一记耳光抽在了孔岱亲王脸上,他浑身颤抖着,须发皆张。 “你疯了!你知道大骑士意味着什么吗?”这位从未红过脸的积年老将此刻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十年后,你会比猪还要胖,二十年后,你会变成痴呆儿,三十年后,你连命都没了! 伱居然试图一个月内走到晋升之路的第三步,或许都不用三十年,你就会死! 你才四十岁,你甚至不知道情妇肚子里的是儿是女,能不能生下来!金雀家的血脉怎么办? 寿命、子嗣、理智都会离你而去,你只会变成一个勉强听从指令的战争傀儡。” “我知道,拉库尼奥,我知道。”孔岱亲王口中呼出的白汽居然带着淡淡的血雾。 “那你还要这么做?你现在跟我去见修士,还有机会洗胃和驱散毒性。”拉库尼奥握住了孔岱亲王的手腕,但却没有拉动他。 “拉库尼奥,一只金雀的幼鸟,能有今天已经足够幸运。” 孔岱亲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可这幸运的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是王子,我是亲王,人们把我当狗就算了。 我是冠军封号骑士,我杀了吸血鬼大公,这是我自己挣来的荣耀,圣座城中权贵们还是把我当狗,呼来喝去! 我先当主教的狗,再当骑士团的狗,然后是教皇的狗。 我好不容易在千河谷挣脱牢笼,现在却又要我去给荆棘园公爵当狗?” 站在仿佛巨狮人立的孔岱亲王面前,拉库尼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扶着门框,额头青筋暴起的孔岱亲王几乎是吼叫:“不!如果得不到自由与尊严,那我宁愿死! 三十年了,我还有多少三十年?我必须考虑,千河谷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就算你能打赢!”拉库尼奥指着他的鼻尖吼道。 孔岱亲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胸膛起伏,不断地调整着呼吸,调整了快一分钟,才淡淡地笑道: “我的孩子,不论男女,以后就都靠您了。 我知道我总是破坏您的计划,但现在您有一个永远不会破坏计划,完全听命于你的傀儡了,一个大骑士傀儡。 有了这个大骑士傀儡,贵族们不会忌惮我反攻倒算,因为我已经没了做国王的能力。 有了这个大骑士傀儡,就算王室试图夺回千河谷,我相信,您一定能抵抗他们的军队。 有了这个大骑士傀儡,金雀家的幼鸟或许就能再一次飞腾到王冠之上!夺回我们应有的东西!” 愕然的拉库尼奥甚至能隔着血肉听到孔岱亲王胸膛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皮囊一般。 “我不懂那些阴谋诡计,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我的命运,就是一往无前!” (本章完) 第555章 抵达碎米镇 第555章 抵达碎米镇 拂晓的晨星点缀在暗蓝色的天空中,群山与森林的背后,一抹橙红色的光线刺破了春夜,迎来了黎明。 金红色的阳光落在瑙安河上,照出了一团燃金般的河雾。 “哗啦——” 坚硬的驳船穿透破开了河上翻滚的雾气。 稠密的黑红两色旗则在宛如河道上移动的森林,拽着数十艘驳船排成一长列,在宽阔的河道上航行。 河岸边的渔船上,稀稀拉拉的渔民们瑟瑟发抖,张大嘴巴,看着船舷后黑曜石雕塑般站立的成群士兵。 “短,短毛?” 年轻渔民话刚出口,便被爷爷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 “这是救世军的老爷们,等会就要在镇子里靠岸了,注意你的嘴巴。” 摸着后脑勺,年轻渔民还是止不住地好奇:“这些短,咳嗯,救世军老爷,我教士们听说是魔鬼制造出来的人形魔物,能够喷射闪电?” “你再大点声,想要被全家绞死吗?”白胡子渔民咬着牙骂道。 他可是听说了,这些救世军最爱绞死和斩首,甚至出征在外都要带绞刑架。 要是他们在这嚷嚷,被抓到船上绞死那就亏大了。 不过这瑙安河河面有二百多米宽,这爷俩讲话,船上的救世军自然是听不见的。 洛朗站在船头,借着天光看着手中的地图:“中午前能到碎米镇吗?” “能。”霍塔姆郡本地的向导陪着笑道,“别说中午了,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前,就能到达碎米镇,我们提前去通知,诸位救世军老爷一上岸就正好能吃上早餐。” “不要叫救世军老爷,喊教友就行了。”洛朗听了老爷的称呼,直感觉肉麻极了,哪哪都不舒服。 那向导自然是从善如流:“遵命,教友老爷。” 洛朗一时语塞,便挥了挥手,让向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望着河面上春日的倒影,洛朗扶着船舷,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风吹在脸上,却是驱散了不少焦躁之气。 此刻的洛朗既是快意,又是忐忑。 他从滞水坞出发已经三天了,沿途就下了一次岸补充补给,其余的时候不是在坐船就是在换乘。 现如今目的地碎米镇已经近在眼前,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身后是五十二艘驳船,装着4个黑冠战团2300余人,其中还包括一个百人法师团以及十余架火球弩还有五十枚时钟弹。 要知道时钟弹制造困难产量极低,哪怕是圣械廷的炼金工坊开足马力,到目前库存也只有170枚左右。 洛朗这一回一口气就带走了将近三分之一,可见他此次任务之重要。 他将作为先锋,先于所有人登陆碎米镇,与本地的圣孙义军会合。 这件事看似简单,但风险其实不低。 碎米镇在飞流堡外围,处于贵族反叛势力与教会控制区的交界点。 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就是孔岱亲王设在飞流堡城外的敕令连大营。 从敕令连大营再走二十里路,就是飞流堡了。 从碎米镇到敕令连大营的距离,对于救世军是一天的路程,而对于骑士们来说,是半日达甚至是小时达。 大营中不仅有数千奴仆与工匠,还驻留了1个敕令连300骑士,200多神殿骑士,以及两千多的老朋友——雇佣兵、卫兵和披甲军士。 3月1日,他率领的黑冠七军与八军一起夺下滞水坞,打退了两波副堡骑士的反攻。 3月2日,4个黑冠军团来支援,并彻底击溃了副堡骑士们的主力。 3月3日中午,第一批驳船和奇迹神甫支援到达,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休息,就坐上了驳船顺流而下。今天是3月6日,而第二批4支军团和骑兵们要到3月8日下午才能到场,第三批4支军团和护教军则要在3月9日才能到。 这意味着洛朗和其他三位军团长要在碎米镇支撑两天,不能让敕令连趁他们立足未稳而打进来。 那两千多的步兵自然不足为虑,有时钟弹这個清杂兵神器,他们也就是冲锋中安详睡眠的命。 真正难打的反而是敕令连和神殿骑士总计500多骑士。 霍塔姆郡和郎桑德郡亦或者卡夏郡都不同,这里一马平川,农业发达。 这意味着附近找不到合适的森林也没有土丘,碎米镇还没有城墙,他们估计要在广阔的平原上和敕令连作战。 他们甚至没法在野外建立工事,因为他们就没带多少砂浆。 驳船空间有限,需要优先拿来运人和物资,没那么多空间去装载砂浆。 为了抢时间,防止敕令连反应过来,占据碎米镇这个绝佳登陆点,他们又必须提前赶到。 等到今天他们到达的消息传过去,就算反应再慢,估计明天早上甚至今天傍晚就会看到敕令连的踪迹了。 为此,四位军团长与四位军团文书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得出的最终结果是——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那他们要驱散碎米镇所有居民,将碎米镇本身当作有利地形。 “军团长,碎米镇到了。” 洛朗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就被初生的晨曦刺得闭上了眼睛。 不过在适应后,他便看到了一排排土木结构的房屋,炊烟顺着高耸的烟囱升上天空。 这里的居民们喜爱用一种石英砂来装饰墙面,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墙面居然如同水面般波光粼粼。 真是一座漂亮的小镇。 驳船在墙面反射的光芒中,缓缓驶入了港口。 港口旁,热心的镇民将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香喷喷刚烤好的面包味道,在士兵们鼻尖萦绕。 洛朗下船的时候,其他几名黑冠军团的军团长已经站在码头上和本地圣孙义军的领袖安德烈谈笑风生了。 “哎呀,这位就是洛朗军团长吗?果然是才华出众的青年指挥官!” 见到洛朗来了,安德烈自然是爽朗地大笑着欢迎。 但洛朗却没有什么太热情地回应,俩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知道他是“才华出众”了? 随便聊了两句,见其他几名军团长都没有谈到把碎米镇当作战场的事情。 洛朗只能心中暗叹一声,结果还要他来做这个坏人。 板起了脸,洛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其余3名军团长默契地停住了口。 “安德烈先生,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尽管是这样地难为情,但出于战争的考虑……” “你想把碎米镇当作战场?” 洛朗一句话噎在嘴边,但还是镇定下来:“是的,这是我们几个探讨后的结果,我们恐怕不得不这么做。” 几位军团长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出言应和。 “其实没必要。”安德烈抢断了洛朗接下来的话,“我们提前在碎米镇接应你们,怎么会想不到如何帮助你们作战呢?” “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吗?”洛朗微微扬起了下巴,略有不快地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神秘笑容:“圣孙义军的领袖有两个,你们怎么不问问瓦伦泰勒去哪儿了呢?” (本章完) 第556章 黑莴苣村之战(上) 第556章 黑莴苣村之战(上) 飞流堡城郊,敕令连大营。 高耸的木头围墙后,是一坨坨拥挤的棚子与木屋。 拥挤的木棚中,火焰舔舐着药缸,铁匠们的炉子喷出滚滚的黑烟,将他们的脸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 在狭窄的泥巴路上,面黄肌瘦的“奴隶”们沿着屋檐麻木地行进。 在冬天前,他们还是在田地间劳作的公簿农甚至是武装农。 顷刻间,一群骑士冲入村庄和小镇,抢走了他们所有财物,然后给他们打上了奴隶的烙印。 后脖颈上烙着奴隶印记的农夫们背着麻袋,残破的麻布裤子下露出纤细的小腿。 他们每迈出一步,膝盖都如同振翅蝴蝶般抖动着。 在帝国虽然奴隶少了,但从法律上来说,从来都没有废除过奴隶制。 甚至烙印城在从事陶瓷贸易前,就是靠着奴隶贸易起家的。 否则干嘛叫烙印城,而不叫铭文城呢? 营地的门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七八个圆顶毡帽上粘着羽毛的骑士冲过狭窄的道路,朝着中央的修道院冲去。 不少工匠和奴仆都偷偷地朝着城堡张望,大概一小时后,便冒出来十几队上百个皮甲军士。 他们在人群中挑选打探着,在老镇民的指挥下,将一个个熟悉附近地形的猎人和向导挑选出来。 从这些人中又挑选了一遍,大概留了三五個人,军士们便领着他们进入了城堡之中。 一名铁匠装作擦汗,毛茸茸手臂下的视线却紧紧盯着进入修道院的军士。 他朝学徒使了个眼色,一名学徒就在监工的喝骂下,捂着肚子朝着茅厕冲去。 设立茅厕不是骑士们变好了,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瘟疫来过。 学徒并没有在茅厕待多久,便急匆匆返回了铁砧台,因为待久了会被监工踹门。 但中午吃饭的时候,却有人从茅厕中捡走了一块石头。 大约十分钟后,刚刚从城堡里被放出来的向导之一,便在一名工匠的指引下,到了营地外围的一个草房子里。 草房子中,打扮成流民的瓦伦泰勒正嚼着用冷水泡软的黑面包。 “确定时间了吗?我的兄弟们。”放下了黑面包,瓦伦泰勒上前与两人拥抱。 “确定了。”没等那向导说话,引他来的人就接话道,“下午把在城里酒馆寻欢作乐的骑士们叫回来,然后明天早上出发。 因为要等步兵,所以大概明天中午到达碎米镇。” “行军路线确定好了吗?” “三个向导,以这位山猫塔克先生为主向导。” 这个时候,瓦伦泰勒才得知了这位形容枯槁的男子的身份与姓名:“所以,塔克先生,对吧?你能够控制骑士们的进军路线?” “我不敢保证,我只有建议的权力,而没有做决定的权力。”这位绰号为山猫的塔克声音麻木,没有一丝的感情。 他身材干瘦,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薄麻布短衣,不过单从他的牙齿就能判断,他先前起码是个武装农或者小地主。 “你认为,这些骑士们大概会走哪条路线?”瓦伦泰勒从地板下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 山猫塔克瞟了他一眼,用手指蘸了蘸脸上的灰,在地图上画了一道弯曲的线。 瓦伦泰勒皱起了眉毛:“他们最好不要从走佩福斯庄园走,地形太开阔了,能让他们从黑莴苣村走吗?” “我没有合适的理由。”山猫塔克木着脸摇头,“这个庄园人更多,补给更充裕。” 瓦伦泰勒思考了片刻:“那假如行军路线泄露,佩福斯庄园的人带着物资逃跑了呢?”“那我们三个向导都要被鞭挞,甚至会被绞死。”山猫塔克伸手在地图上又画了一条路线,“但他们会走黑莴苣村。” “好吧,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瓦伦泰勒点点头,就要拿起地图继续研究,却听到山猫塔克又一次开口。 “不用了,就这么办吧。”山猫塔克拽住了瓦伦泰勒的手,“时间卡准一点,让他们来不及返回去找新向导,那我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活下来。” 瓦伦泰勒张了张嘴,无数劝阻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好吧,祝你幸运,我们会派人在远处观察你,我们得约定几个手势与信号。” “你们能看那么远……”说到一半,山猫塔克自嘲地一笑,“当然了,你们是魔女的手下,没有这个手段才怪了。” 瓦伦泰勒不愉地抿了抿嘴:“不要被那些教士骗了,让娜阁下、凯瑟琳阁下都是圣女,不是魔女。” “哈!” 这位向导先生是个犟人,他一言不吭地低下头,但眼中的嘲讽溢于言表。 瓦伦泰勒目光看向引他过来的那个工匠,那人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在霍塔姆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圣孙义军这样笃信。 甚至连圣孙义军内部,或者救世军内部都有不少装信的人,瓦伦泰勒没法强求所有人。 “这一仗我们会胜利,你们再忍一忍,等救世军打败敕令连就好了。” 约定好手势,确定好了流程,瓦伦泰勒看看时间快过中午了,便告罪一声准备离开。 他要藏在运粪车里才能走,错过了时间就出不去了。 “瓦伦泰勒,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声。”穿着单薄衬衫的干瘦男子抬起头,露出深陷的眼窝与黑眼圈,“伱告诉我,会不一样吗?” “什么会不一样?”放下了戴帽子的手,瓦伦泰勒茫然地看着这个男人。 山猫塔克麻木地低下头:“等救世军来了,会不一样吗?我们签了卖身契,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不用说你也知道,我们的技艺有多宝贵。 我们这些工匠奴仆就像是金鸡,喂一点少少的水和谷子,就能诞下珍贵的黄金,你们的那位圣孙子,真的不会心动吗?” 会心动吗? 瓦伦泰勒被问得一愣,他虽然与那位圣孙子神交已久,却从未见过面。 尽管他有着仁慈的好名声,可打着仁慈旗号的主教多了去了。 想要把这么多技艺娴熟的工匠大师集中到一起可不容易,站在教皇的角度,瓦伦泰勒都不免心动。 但他立刻就镇定下心神:“相比于贵族,教皇同样是农夫出身。” “我估计得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们,你们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吗?比如能减少多少我们服役的期限?能不能让我们去见亲人?” 瓦伦泰勒连忙许诺:“你们不会再有服役了,你们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的,你们可以自由地在大地上行走,不会被骑士随意欺压……” 山猫塔克冷笑了一声。 “你不信?” “我信你,但不信他们,这些人上人都是一个样,打着神圣的旗帜,为自己牟利。”干瘦的山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些打倒人上人的,不过是自己想当人上人,换了个招牌而已。” “圣孙子冕下不一样。” 瓦伦泰勒说完,但感觉没什么说服力,还想再补几句,可山猫塔克没有让他说完,便站起了身。 “我旷工这么久,要挨鞭子了,我回去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门边,山猫塔克最后回头说了一句:“圣主赐福,希望你们能打赢敕令连吧,你们大概不会比他们还要差了。” (本章完) 第557章 黑莴苣村之战(中) 第557章 黑莴苣村之战(中) “谁说这路不能走的,这路太能走了。” 用马鞭抽打着踉踉跄跄的山猫,一名领头的神殿骑士忍不住夸耀道。 五百多名骑士排成一条长队,缓慢地在农田与沟渠夹着的道路上前行。 在长队的后头,斧枪和长戟摇晃着,身穿锁子甲或武装衣的卫兵们摇晃着身体,恹恹地跟在马尾巴后头。 作为敕令连连队长的艾拉德走在最前列,不屑地抬头瞥了一眼那咋咋呼呼的神殿骑士。 这次从大营出发进攻碎米镇登陆的救世军,他可以说是军力尽出。 不仅把城里寻欢作乐的骑士们全部叫了回来,更是少见地给雇佣兵们发了足额的薪水。 虽然侦查结果表明,对方只有3-4个中队,而且都是步兵,可谁又敢小觑? 如果是正常步兵,艾拉德自信带二百个神殿骑士,就把他们给扫了。 但这可是那些魔鬼黑衣兵,面对上百个骑士冲锋俨然不动的疯子军队。 急流市之战的惨败,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带上全家老小一波冲。 为了防止救世军站稳脚跟,艾拉德这次轻装出击。 他特地调集了驴车,不装粮食,装武器盔甲,防的就是步兵们拖慢脚步。 他们原本预定的是从佩福斯庄园走,但好死不死向导中有个佩福斯庄园的人。 他连夜给那些农夫泄了密,导致庄园里的人都带着钱粮连夜渡过了瑙安河,跑到河对面的小树林里去了。 走了一上午的路,居然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不是欺负咱们尊贵的骑士老爷吗? 还好另一名向导叫塔姆还是萨克的,指了另外一条路,从一個名叫黑莴苣村的地方走。 这条路线虽然不像是佩福斯庄园那样一马平川,但也没有森林和土丘。 这样,救世军无法借用地利,就是人少了些,估计吃饭作战不会太舒服。 反正就是半日的路程,顶多打个一两天,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艾拉德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不少名将的风范,都懂得如何利用地形去限制敌军了。 “连队长,前方就是黄菇桥了。” 黑莴苣村位于瑙安河旁边,为了灌溉农田,与大多数霍塔姆郡村庄一样,修建了小型人工河与水塘。 人工河上是座与两岸齐平的板桥黄菇桥,黄菇桥延伸到另一边就是黑莴苣村。 黑莴苣村曾经住着几十近百户人家,不过由于洪水和兵灾,居民大多逃难去了。 骑在马背上,艾拉德放眼望去,却看到近百间层叠的土木和茅舍围着道路两边。 道路上还摆着旗帜和棚子,房屋与棚子堆叠,看着相当拥挤混乱。 望着眼前的黄菇桥,艾拉德皱起了眉头,他叫来了那个绰号山猫的向导:“哦诶,这桥是怎么回事?” “这桥很坚固了,只要一次性别过太多人,就不会倒塌。”塔克顶着满脸的鞭痕,平静地说道,“这里以前会举办集市,有时候甚至有上千人,这桥都没什么事。” 艾拉德瞪着那麻木而冷静的眼睛半晌,才挥挥马鞭:“神殿骑士先过。” 马蹄落在桥面,震起了片片灰尘。 很快,二百多名神殿骑士便排着队,顺利地渡过了黄菇桥。 见神殿骑士们没事,艾拉德这才下令敕令连三百名骑士过桥去。 直到全体骑士都通过了这座木桥,他提起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之前看到这座桥的瞬间,艾拉德就有种心悸的感觉,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这街道多安静啊,也没有村民和圣孙义军的人…… 走在房屋组成的街道上,艾拉德一边带着骑士们缓缓前行,一边朝着两侧断壁残垣的房屋扫视。 除了鸟雀外,连人影都没有。 安静,太安静了,他甚至听不到虫鸣声。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过于安静了,安静到他都幻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呢喃。 低沉的呢喃?艾拉德猛地扯住了缰绳。 不对,不对!不是幻听! “不对劲,回去,回去!”扯着缰绳,艾拉德话喊出之时就已经晚了,热风吹拂着他的后背,磅礴的热量和爆闪的光同时从身后传来。 他扭头之际,河面上的平板桥一连串爆开了十几个火团,半座桥都熊熊燃烧起来。 浓稠的黑烟之中,几十个浑身着火的卫兵尖叫着跳入了河水中。 火焰升腾跳跃,整座桥梁都化作了黑糊糊的焦炭,燃着火的木构件哗啦啦地掉入水中,升起丝丝青烟。 在噼啪声中,平板桥从中断裂,缓缓倾倒在半人多深的灌溉渠中。 这人工沟渠七八米宽,穿着锁子甲的卫兵们勉强可以武装泅渡,但艾拉德看到这拥挤的房屋和街市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全军加速通过村庄,不要管卫兵!”当机立断,艾拉德踩着马鞍站起,焦急地大声吼叫起来。 然而在这吼声中,他却听到了奇特的咻咻声。 骑士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惨白色的云层下,数十道黑影从房屋后头飞上天空。 随后,如下雨一般,在乒乓作响之声中滚落一地。 “火球术!举盾,举盾!” “神甫,快打断他们的魔法!” “这是什么?哪儿来的铁球?” 惊呼声四起,在急流市见识过红龙息的骑士们立刻下意识地将盾牌举起,趴伏在马背之上。 在场的骑士中,只有那些神殿骑士还傻愣愣地直着身体立在原地。 “滴答滴答滴答——” 想象中的火焰并没有出现,这些圆球只是发出了一阵奇特的滴答声。 甚至有一名神殿骑士用枪尖将圆球挑了起来,他看着上面的表盘,疑惑地将耳朵贴在了圆球上。 “滴答滴答滴答——咔!” “不要慌张,保持队形,不是火球术!” 领队的神殿骑士刚喊完,就听到了一连串细微的嗡鸣声。 这是什么声音?他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耳畔的嗡鸣声就猛地放大了十倍。 接着,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空气中荡起了涟漪,地面上的尘灰涌动着散开,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扫荡了这片拥挤的街道。 “唏律律——”战马发出了哀鸣之声。 原先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了好几个分贝,几乎所有的低阶骑士都僵直在当场,直接从马背上翻倒的都有。 哪怕是在冲击范围边缘的战争修士们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免疫龙骨冲击波的敕令骑士们,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大呼小叫着,用骑枪拍醒那些被龙骨哨震荡波震晕过去的同伴。 “清出一条道路,别管那些晕倒的骑士了。” 望着眼前拥挤的铁罐头,作为连队长的艾拉德擦着鼻尖的血,大喊起来。 由于前方的神殿骑士几乎全部中招,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后面的骑士又在下意识地向前,马匹与盔甲磨蹭碰撞着,嘶鸣声与喝骂声震荡着头盔,数百名骑士几乎都被拥挤在这片区域。 艾拉德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被头盔闷出的汗珠流过眼角,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猛地,连身边的其他亲卫骑士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丝滑地从马背上呲溜一声趴在了地上。 马腿杂乱地从身边走过,艾拉德的亲卫们还在询问发生什么了。 茫然的骑士们丝毫没有发现,从房顶后头,从方格窗后,从小巷的缝隙间伸出的一杆杆黑洞洞的铳管。 “赞美圣风!” (本章完) 第558章 黑莴苣村之战(下) 第558章 黑莴苣村之战(下) “赞美圣风!” 领头的神殿骑士是第一个被击中的。 他原先还踩着马镫站起,呼喊着同伴们的名字。 随后便是一阵巨响,那神殿骑士胸前板甲忽然炸开,鲜血瞧着就像是不要命般飞射出去。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砸中,在胸口碎裂的甲片中,那骑士大吼一声,两脚朝天地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人们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死的,只看到他头盔上的孔雀翎羽飘飘扬扬飞上了天空。 像是一只被铅弹打成肉泥的野鸭子。 “跳马,伏地!” 落后了艾拉德好几个版本的其余敕令骑士们,才回想起曾经战场上的恐怖。 他们不是趴伏在马背上,就是手忙脚乱地从马背上跳下。 相比于艾拉德堪称恐怖的敏锐感觉,他们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 数百杆发条铳在整齐的号令声中爆发了尖啸的轰鸣。 成团的铅子飞射,拥挤在一块的骑士们根本无处可躲。 痛苦的嚎叫与战马的嘶鸣声中,以街道边缘与屋檐为分界线,一团团血雾和飚射的血箭接连响起。 噼里啪啦爆豆子一般,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们接二连三地倒下。 战马恐惧地打着转,践踏着倒在地上的教士与骑士,倒是将内脏和血肉的碎片踏成了一滩鲜艳的红泥。 不过发条铳毕竟不是冲锋枪,在一阵齐射后,便进入了短暂的三段齐射的上弦期。 在所有骑士们还在惊恐与血腥中无法自拔时,艾拉德就仿佛能倒转时间般,用脚踝勾住马鞍上部,呲溜一声从地面滑到马背上。 一言不发地抱着马脖子,将药水倒入了马嘴中,他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十几米开外。 “快,趁他们上发条,咱们赶紧冲出去!” “太挤了,不要在这里交战。” 这时的敕令骑士们才恍然大悟般纷纷上马,追着艾拉德一骑绝尘的背影,试图冲出这片死亡之地。 骑士们匍匐在马背上,背着聊以自慰的鸢形盾,你争我夺地在这拥挤的街道上狂奔。 战马剑互相摩擦撞击着,鬃毛被血水与汗水粘在一起,时不时就因为鲜血打滑扑倒在地。 最令人窒息的,是身后如飞蝗般追着他们的铅弹,而左右两边时不时就有排铳打响,将身边的同伴打落马下。 在冲击波与飞射的铅弹间,骑士们从来没感觉到这乡村街道百十米的距离是如此漫长。 不过这并不是彻底没有希望,在艾拉德率先冲出了街道后,仅剩不到百人的神殿骑士们也冲了出去。 跟在神殿骑士们屁股后头的敕令连骑士们脸上甚至都浮现出了希望的笑容,但还没等他们笑出来,迎面便是一股炙热的风。 起码十个火球从房屋后头升起,砸在了神殿骑士们面前。 在火墙的后头,为了不打草惊蛇躲在好几里外的长枪手们终于赶到了。 “向中心靠近,肩并肩!” “喝!” 在整齐的跺脚声中,先是第一排然后是二三排,长枪如同阶梯波浪般放下,对准了火墙后头的敕令骑士们。 雪亮而锋利的长枪如同一道刺猬长墙将这条乡间长街堵得严严实实。 在街道两侧房屋的缝隙中,骑士们能看到一个個提着长铳狂奔的黑衣士兵。 黑洞洞的铳口再一次伸出,瞄准了在场仅剩的八十多名敕令骑士,五十多名方旗骑士和三十多名侍从骑士。而在肉眼可见的后方,还有两个军团正在迈开步子快速赶来。 毕竟这村落就这么大,村子里容纳400名圣铳手不露馅就不错了,况且还有伪装成残落村民的圣孙义军呢。 甚至于这两个军团的长枪手都不得不埋伏在村子外面的农田里,还好农田野草丛生,没让艾拉德发现他们。 洛朗没想过靠一次伏击就歼灭所有骑士,将他们的组织打没,最终还是得长枪手肉搏近战。 不过就眼前这些不死也半残,且士气低落的近两百名骑士,以及身后的几千同伴,这一仗胜负已定,就看能捞到多少战果了。 “第一排半跪,第二三排站稳,魔鬼的走狗要冲锋了!” 拿着长枪站在第三排,洛朗高声叫喊着。 他是圣铳手出身,但不妨碍他站在长枪手中鼓舞士气。 很快,惨烈的肉搏战以及连续不断的铳响便笼罩了这片狭窄的区域。 当六百名长枪手阻拦住了一百多骑士并等到两个军团支援时,这场战场就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 或者说,在骑士们的组织被打散后,就基本进入了垃圾时间。 安德烈骑着驽马颠儿颠儿地赶到时,这场黑莴苣村之战胜负已定。 敕令连最后六十多名骑士选择了投降,被勒住脖子,在泥地里跪成了一排。 而驴车运送着的,则是剩余轻伤或昏倒的九十多个战俘。 至于其余二百四十多位骑士,包括五十四名敕令骑士不是变成了一具烂尸就是变成了焦炭。 “当然,也不是没有逃脱的。”站在漫卷的残破敕令连旗帜下,洛朗拔出了旗帜,丢到了战利品马车上,“逃跑了十多名敕令骑士,他们太快了,我们没赶上。” “那个指挥官,叫做艾拉德的呢?” “他带着神殿骑士们跑了,纳塔涅尔伯爵的骑士们正在追击。”洛朗不屑地冷哼一声,“打的时候不见人,打完了就冒出来了,这就是贵族。” “那几千卫兵和军士们呢?” “先被时钟弹砸了一通,然后被一波齐射,两个军团左右一夹就溃散了。” “恭喜你,取得了一场大胜,能够在你们的冕下那里交差了。”安德烈笑着鼓起了掌。 虽然安德烈是祝贺的掌声,可洛朗却感觉这掌声有些刺耳。 毕竟这场伏击中,起到最大作用的,反而是瓦伦泰勒和安德烈的圣孙义军。 如果没有他们,别说伏击了,在缺乏骑兵的帮助下,就是想知道敌军动向都是一道难题,只能被动防守。 “我不会贪你的功劳,你做了多少,我做了多少都会如实上报。”洛朗瞪着眼睛,把安德烈都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战,以40枚时钟弹,伤亡29人,轻伤322人为代价,拿下了孔岱亲王留守的敕令连。 虽然艾拉德这支敕令连有半数是临时拼凑的,战力不如全盛敕令连。 但能够以2300人打出这样的战果,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此战过后,孔岱亲王能动用的敕令连就只剩4个。 12个救世军军团以及近千骑兵对抗4个敕令连和3个精锐雇佣兵团,起码差距小了一个敕令连。 艾拉德指挥的敕令连和孔岱亲王指挥的敕令连可是两种东西。 如果说进攻霍塔姆郡是一张考卷,那么洛朗和安德烈就是在第一道大题上拿了满分。 望着垂头丧气的敕令骑士们,向来波澜不惊的安德烈都忍不住感慨起来: “你说孔岱亲王有没有料到,他留守的敕令连会这么快落败呢?” (本章完) 第559章 大义凛然的巴尼福斯 第559章 大义凛然的巴尼福斯 “全军覆没?!” 飞流堡,大教堂书房内传来一阵破音的惊呼声。 不管孔岱亲王有没有想到,反正巴尼福斯是万万没有想到。 “500多超凡骑士,全军覆没?”巴尼福斯复述了一遍马泰奥的话语。 “是的。” “五百多,你看着我的手,这是几?这是五,五百!”伸出五根手指,巴尼福斯清都说不话了,颠三倒四地叫喊,“五百啊,五百个超凡骑士,没了?!就这么没了?” “是的。” 眼前的马泰奥的面孔逐渐模糊,巴尼福斯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王庭地毯上。 “没了,没了——” 那可不是什么杂牌卫兵或者雇佣军啊,那可是一个敕令连! 300勇武的骑士,200多神殿骑士和两千多卫兵军士。 要知道,飞流堡教堂里的神殿骑士原本有近一千五百人,但都陆陆续续战损在了连番的千河谷战役中。 等到现在,巴尼福斯手头能用的神殿骑士就只剩五百出头了,他还送了一半多给了艾拉德。 然后被这个败军之将,一口气送没了。 如今飞流堡中卫兵倒是有两三千人,普通骑士也有三五百,可有什么用呢? 敕令连都打不过的敌人,难不成这些卫兵和普通骑士就能赢吗? 不说那些救世军了,城外的敕令连大营一陷落,周边蠢蠢欲动的伯爵们就要像是闻到大便气味的野狗般扑上来了。 那些伯爵们手下的骑士,虽然已经分别在高堡战争和急流市战争中送走一批了。 但每个伯爵凑一凑,还是能凑出上百名超凡骑士和四五百卫兵的。 巴尼福斯呆滞地坐在地上,整個书房内安静到灰尘落在铜炉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巴尼福斯阁下,您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见巴尼福斯半天不说话,马泰奥只好凑上前去问道。 巴尼福斯全身一个机灵,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守城吗? 人家敕令连都打不过的,难不成自己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打赢吗? 一想到假如落到霍恩手里会怎么样,巴尼福斯连尿都要夹不住了。 当初是他派人来围剿在古拉格修道院的霍恩,也是他引来了孔岱亲王,逼着当时的霍恩走上血汗长路。 后来更是他带兵进驻贞德堡,将救世军逼入了黑骨沼泽,乃至于急流市之战都有他派出的骑士。 巴尼福斯本人几乎可以算是始作俑者。 甚至当初康斯坦斯将巴尼福斯作为留守主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绝不会与救世军妥协。 别的留守主教说不定扛不住压力就服软了,但巴尼福斯根本就没有这选项。 当时围剿霍恩的时候,他还在洋洋得意,现在他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狠狠扇上两巴掌。 谁知道那伙荒谬可笑的农夫们,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居然都打到飞流堡来了。 在初春的寒意中,巴尼福斯汗流浃背地在屋子里走了十几个来回,才终于下定决心:“马泰奥,我决意据城死守。” “啊?啊!”原先昏昏欲睡的马泰奥立刻精神了,“我还以为您……咳咳……” “以为我会逃跑吗?那岂不是辜负了康斯坦斯公对我的信任?”巴尼福斯大义凛然地盯着马泰奥,“消息传开后,城里说投降的声音多起来了吧?” “不瞒您说,的确有许多座堂教士提出投降,‘忍一时之辱,待王师归来’。”马泰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都是些软骨头。” 走到马泰奥身边,巴尼福斯掷地有声:“说得好,马泰奥,连一仗都不打就投降,这些人都是软骨头,我们教士代圣父放牧羔羊,要有骨气!” 马泰奥像是第一次认识巴尼福斯般上下打量着他。 “你觉得这飞流堡中有几人能称得上是男人?”没等马泰奥回答,巴尼福斯就急不可耐地拍着他的肩膀,“我看,无非就是你和我了。” 马泰奥点了点头:“是的。” 你还“是的”?巴尼福斯强憋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我怕那些投降派的教士们献出圣主荣耀的飞流堡,所以我准备任命你为飞流堡守城官,以守护圣主的荣光,如何?” 虽然莫名其妙,但想到城里的那些投降派,马泰奥还是颇有遇知音的感觉,他的骨气终于有人赏识了:“一定不会侮辱您的命令与荣耀。”“好,那你去宣布和准备作战的事情。”巴尼福斯握着圆润的屮字架,“我准备祷告到天明,以请求圣主的垂怜,在明天早上之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我。” “遵命,主教阁下。”眼含激动的热泪,马泰奥第一次发自真心地躬身回应道。 一小时后,一条仅能容纳七八人的长尾小船于夜色中匆匆驶出了飞流堡的港口。 船夫用力地划着小船,木头蓬顶下仅有一盏昏暗的灯火。 就在这灯火下,巴尼福斯抱着一个沉重的小箱子,两腿岔开坐在船舱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葡萄酒。 “还守城?都什么时候了还守城?”擦了擦嘴角流出的紫色液体,他好笑地摇摇头,“真是滑稽人做滑稽事。” 救世军都打过来了,不跑等什么?等死吗? 只可惜他多年磨砺,好不容易才当上了乡堂主教甚至是都主教座堂教士的位置,现在全部付诸东流了。 但好在他向来是走一步看好几步,在蓝血酒贸易中早早赚足了金币,回老家躲起来,安心当个富家翁吧。 河水翻腾,小船摇晃,巴尼福斯既是对前景的恐惧,又是对现状的无奈,百般思绪下,他的眼皮却是越来越困了。 “我小睡一会儿,靠岸了记得叫醒我。” “好的,主教大人。”船夫压低了帽檐回应道。 起伏的小船好似摇篮,巴尼福斯飞快地陷入了婴儿般的睡梦中。 梦里他一会儿当上了红衣主教,一会儿又被举报下狱,再然后他在监狱里被选举成了教皇。 可刚登上宝座,就被一伙救世军拖了下来。 他挣扎着怒吼着,还是被黑衣的魔鬼挂在了绞刑架上,脚下一空之际…… “啊——”猛地坐起身,巴尼福斯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看着阴沉沉的船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擦着额头的汗水,掀起盖在船上的蓬顶问道:“都到哪儿了?” “到碎米镇了,主教阁下。” “哦,碎米镇……碎米镇!”巴尼福斯在夜色中辨认出了码头后的房屋,又惊又怒地叫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碎米镇!你们路反了。” 在那一座座乱中有序的红顶白墙的房子上,插着十几面在浓重夜色中飘扬的黑红双色旗。 “没反,主教老爷,我们就是送您到这来。” “伱们,你们敢背叛我?”主教大人出离愤怒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几个多年的仆人与护卫居然会出卖他。 他随意抓起桌子上的黑面包和咸鱼,就冲着他们杀了过去:“我宰了你们!” 回应他怒吼的是一只砂锅大的,满是汗毛的拳头。 拳头接触眼眶的刹那间,巴尼福斯只感觉鼻头一酸,脸上咸的苦的辣的都冒出来了。 在他昏倒前的最后一句是:“抱歉了巴尼福斯大人,外面都是伯爵的人,是其他主教让我们这么做的。” ………… 巴尼福斯是被冰冷的河水泼醒的。 他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幽冷的河风吹过他单薄的丝绸睡袍,将他浑身的汗毛都吹得竖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巴尼福斯主教大人?” 僵硬着脖子,巴尼福斯缓缓抬起头,在码头便他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袭齐膝干练的茄肯短军装,一双锃亮的皮靴,紫色丝绸绶带从左肩穿到腰间,一个似笑非笑的年轻人,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而他的身边,则是一个怒火溢于言表的黑色长发少女。 尽管这是巴尼福斯第一次见面,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俩都是谁。 妖人霍恩与魔女让娜。 “嗝——” 面色逐渐泛青,巴尼福斯两眼一翻,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560章 霍恩抵达他忠诚的飞流堡 第560章 霍恩抵达他忠诚的飞流堡 “他这是尿裤子了吗?” 看着巴尼福斯袍子上逐渐浮现的暗色湿痕,霍恩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让娜瞪着眼睛:“要不是他,丹吉就不会死了,哥,你准备怎么处置?” “先关着吧,他脑子里有用的情报不少,咱们先审审。”霍恩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宪兵将他送走,“以防逃跑,先用夹棍把他的腿折断吧。” “是,冕下。” 那名宪兵小队长锤了锤胸口,便拖着这位霍恩曾经最痛恨最恐惧的人离开了码头。 巴尼福斯毕竟是千河谷教会的名义最高主教,自然是有其特殊意义在,随便杀了,实在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安置了巴尼福斯,霍恩和那几个船夫交代一番后,便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上了碎米镇的街道。 两侧房屋中本地的居民虽然不敢出门,但还是偷偷从门缝后头与窗户里面窥视这位妖人霍恩。 与传言中长宽都是3米的绿皮怪物不同,眼前的圣孙甚至显得有些瘦小。 与两边动辄一米八多的近卫站在一起,观感上仿佛是一个奇特的凹字。 不过人虽然矮,但其气宇轩昂,并不是其他士兵能比的。 他穿着的虽然是束身军装齐膝茄肯,却将领子改成了立领,一方面防寒,另一方面显得有威严。 紫色的丝绸绶带从左肩穿到右腰,脚下是锃亮的黑牛皮束腿马靴,脸上则是淡然的微笑。 在一众宪兵和近卫修士的前呼后拥中,霍恩迈着清脆有力的步伐走到了立正的军团长们面前。 “呈告冕下,我们在黑莴苣村伏击敌军敕令连,击杀245人,俘虏159人,其余逃跑者无算。”作为主要的指挥官,洛朗右手在左胸锤了两下,“圣父保佑,我们已经夺下了飞流堡城郊的敕令连大营。” “你们啊,总是能给我整出点新惊喜。”霍恩大笑着,与这些军团长们一一握手拥抱。 要知道,霍恩和让娜本来是应该跟着第二批援军,在明天中午时分到达碎米镇。 但他害怕救世军修士们在缺乏骑兵的条件下,无法应付敕令连,才特意带着让娜和100名圣铳骑兵赶到。 本来是以为他们能防守住碎米镇就不错了,没承想他们不仅不防守,反而还要出击。 一次伏击,将孔岱亲王留守的力量去了十之七八,飞流堡见此威势更是望风而降。 “这并不都是我们的功劳。”洛朗咳嗽一声,“是圣孙义军领袖安德烈和瓦伦泰勒引来敕令连的。” 霍恩这才转过身,与神色复杂的瓦伦泰勒,以及咧着嘴笑的安德烈握手介绍。 不过双方并没有寒暄多久,霍恩便告罪一声,来到了那些战争修士们面前。 对于这些打了胜仗的士兵,圣孙冕下不厌其烦地一个个与他们握手,询问他们的姓名,称赞他们的功绩。 还有那些伤兵,霍恩更是主动上前问好,甚至捋起袖子,帮着勤务兵给伤兵们换药上绷带。 污血溅到干净整洁的衣服与漂亮的绶带上,他都仿佛没看到一般。 瓦伦泰勒和安德烈跟在霍恩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做着这些简单繁琐的小事。 瓦伦泰勒的眼神是越来越放松,而安德烈则是越来越凝重。 瓦伦泰勒看到的是霍恩对普通士兵的爱护,安德烈看到的则不同。 他看到但凡是被问候过的黑衣士兵大都是激动不已。 虽然他们大半夜的,在街道上站着吹冷风,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意思在里面。 这些黑衣士兵有多悍勇,意志与士气多坚定,安德烈是亲眼所见的。 一般来说,军队有多骄悍,就有多不服管,有本事的人总是骄傲的。如果没有直属军官,安德烈扪心自问,没個两三个月,都别想要指挥得动这群老兵。 而霍恩就是往那儿一站,这些士兵就跟看到圣主降临一般,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服从,是很少能在强兵身上看到的。 这种对军队的控制力,实在是太少见了。 原先教士都说霍恩会使用心灵法术控制士兵,安德烈还不相信,现在他有点怀疑了。 直到与最后一个伤兵握手致意,并宽慰了他一番后,霍恩才重新站在了安德烈的面前。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会儿,我们进屋子,边吃边聊。” 安德烈很少见地低情商了一番,直截了当地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您接下来是要入飞流堡吗?” 霍恩的眉毛抖了抖,他再一次上下打量了这位出身神秘的义军领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入,等。” 3月9日中午,第二批四支军团包括2支近卫军团与两支黑冠军团都已到位。 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圣铳骑兵400人,骠骑兵500人,诺斯骑兵300人与库什骑兵300人组成的第三代圣杯骑兵团。 之所以喊它第三代,则是因为圣杯骑兵团还有两个前身。 第一个就是古拉格时期的圣杯骑士团,由两个骑兵连组成,总计两人。 第二个就是大泽乡时期从圣杯骑士团演化的初代圣杯骑兵团,那时候有三个骑兵师共150人,兵力暴涨7500%,且都是胸甲圣铳骑兵。 第三代就是目前这支完整版的圣杯骑兵团,由让娜担任骑兵团团长,下辖四个骑兵大队,总计1500名骑兵。 分别由让娜自己兼任圣铳骑兵队长,格鲁什担任兽人骠骑兵队长,缪拉担任诺斯骑兵队长,佩里尼担任库什骑兵队长。 带上百人法师团和护教军,碎米镇附近就已经聚集了7200人上下的军队。 细细小小的碎米镇,自然是不可能容下这么多粗粗的军队的。 所以在3月10日上午,库什游骑兵与兽人骠骑兵们开始四出散去,在附近勘察地形和绘制道路。 飞流堡周边的公簿农与流民村在抬头之际,都能看到乡野道路上烟尘滚滚的黑红旗骑士。 他们立刻汇报给自家领主说,救世军在朝着飞流堡进发。 得到消息的飞流堡主教、市民与城市贵族们,自然是忙不迭地准备好了鲜与整整十箱珠宝与金镑。 至于马泰奥,早在昨天晚上就被主教们趁着他睡着捆好,押在了进城的大门口。 不是主教们没战心,奈何城墙不高大啊。 由于繁华已久,飞流堡早就丧失了碉堡的功能。 前几任大主教们,为了商业方便,特意拆除了港口那边的部分城墙。 这部分城墙在战争的这两年间不是修不好,但1444年洪水泛滥,1445年九个郡反了七个。 两年间,千河谷教区税收腰斩,孔岱亲王还鲸吞般划拉走了大部分税收,教会更是拿不出钱来修城墙。 如果贵族们还站在孔岱亲王这边的话,有了他们的支持,靠着周边堡垒和城内碉楼,说不定还能守个三四周。 可本地贵族们都反了,教会连填满碉楼城堡的兵力都凑不齐,城内还有大量流民内鬼等着‘开了大门迎教长’! 还有什么守城的必要吗? 反正飞流堡内高级主教与贵族在卖了巴尼福斯和马泰奥后,都躲去了乡下,准备等孔岱亲王收复飞流堡后再回来。 虽然大概城外的店铺和工坊要损失一大批,但只要他们手中的特权不丢,重新聚集财富不过是股掌之间的事。 于是在3月11日清晨,迎接至高无上的圣孙教皇霍恩抵达他忠诚的飞流堡的队伍,就已经等待在路边了。 (本章完) 第561章 抵达了吗?如达! 第561章 抵达了吗?如达! 寒风吹过酒馆流莺们的裙摆,他/她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至于被顶到台前的市民代表、修道士和小贵族们,更是衣着整齐,硬着头皮早早地就在路边等待。 他们又是怕救世军现在砍他们的脑袋,又是怕孔岱亲王以后砍他们的脑袋。 与那些高级贵族不同,这些人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在这忐忑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救世军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们从早上等到傍晚,忐忑的心都忐忑麻木了,太阳都落山了,可就是不见救世军的踪影。 太阳彻底落山前,他们倒是见到了一百来个侦查的库什骑士,不过这些骑士们搬走了那十箱金银珠宝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月上中天后,桑波利为首的贵族们趾高气扬地带着数百名骑士出现在市民们的视线中。 于是这场拖了一整天的欢迎仪式,才用在了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族们身上。 夜晚的寒风里,流着鼻涕的市民代表们僵直着双腿走在回家的夜色中。 一个问题萦绕在他们的脑海里: 从敕令连大营到飞流堡不过20里吧,一天的时间还走不到吗? ………… 3月10日下午,救世军便入驻了敕令连大营。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护教军和本地的民夫进行大扫除和部分重建。 壕沟、围墙、排水渠、茅舍都建立起来了,不得不说,大营内所有人的生活都比之前爽利了不少。 让瓦伦泰勒和一众工匠们失望的是,这位圣孙霍恩或许是个好人,但并不如他们宣传的那么仁慈。 他不仅没有放营地里的工匠们离开,对于类似的请求置若罔闻。 次日,他更是要求工匠们为士兵们无偿修复盔甲和兵器。 虽然圣孙许诺说“等战争结束了,就放你们回去”,但孔岱亲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们已经麻木了。 但无论如何,这位圣孙肯定是比孔岱亲王强的。 因为他不仅取消了监工的制度,取消了粗暴的肉刑赏罚,还开放了粮仓,顺带将所有生病的工匠与民夫送到飞流堡治病。 只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得到最想要的东西——自由。 不过也没所谓了,这位圣孙万票爷好歹还把他们当作人看待,能比之前好,还能随意见到亲人,就已经让大部分人满意了。 霍恩一边磨着血遮云,一边向瓦伦泰勒问道:“那些奴隶民夫和工匠们现在如何?” “吃饱了,有床睡,有怨言也不多。”瓦伦泰勒似乎憋着一股气。 霍恩则是无奈地放下了磨剑石:“我只是需要他们为我提供后勤服务,打完这一仗,我真的会放他们回家的。” 但瓦伦泰勒眼中的狐疑丝毫未减,霍恩也只能苦笑。 这个世界的贵族们和平民许诺当放屁,都整出创伤后遗症了,正常的要求都被他们想歪了。 拍了拍瓦伦泰勒的肩膀,霍恩走到木屋内的众人面前:“人都到齐了吧,安德烈,说说最新的情报吧。” “急流市传来消息,孔岱亲王放弃了进攻高堡市,留下白枫雇佣兵团看守高堡后,便于三日前急匆匆返回。” “孔岱亲王西进了?”杰什卡原本靠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霍恩听到消息也是一愣,随后才缓步走到敕令连亲王军帐的长桌前:“他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三日前才出发吗?”“有消息说是孔岱亲王早就想回来了,但墨莉雅提大公与之鏖战多日,直到三天前,孔岱亲王突然将墨莉雅提大公打落马下。 为了营救墨莉雅提大公,白马骑士被砍掉了左手身受重伤,山地骑士们跟着遭受重创,无法对留守的白枫雇佣兵团造成威胁,这才返回。” “大概需要多久?” “我们在两日前银蜢河附近发现了孔岱亲王的踪迹。” 安德烈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他们应该会在七天后到达飞流堡附近。” “7天?”陪同参谋的军团长朱尔丹回头看了眼地图,“他们从高堡到飞流堡,起码要走350多公里的路,他们能每天走35公里吗?” 孔岱亲王的主力以骑兵为主,并不意味着他只有骑兵。 他还有两個雇佣兵团,还有沿途征募的武装农。 就算他们想走水路,美格第商会和本地贵族们提前派人收拢了大部分的驳船。 财大气粗的凯瑟琳在可通航的瑙安河支流里,沉了好几艘大船拦路,保管孔岱亲王他们走不了瑙安河水道。 如果孔岱亲王强行清理河道沉船,那正中救世军下怀,沿河作战刚好能约束骑兵的机动空间。 “千河谷,千河谷,这里就是小河多啊。”安德烈一摊手,“他们可以通过小型河谷一段段乘船前行,骑兵就不会被约束了。” 近卫第一军的军团长达斯看着地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确有可能在3月18日到达,但水陆并进是个挺复杂的行军,他们能反复这么走还不翻船?” 救世军能水陆并进是因为兵员素质高,纪律严,有专门的文职人员,所以容错空间大。 孔岱亲王能走这么快吗? “你们把死亡之团和雄鹰之团当成什么了,人家当初在法兰时,三天105公里的强行军都走过,千河谷还有船呢。”安德烈翻了个白眼,“不是所有步兵都是卫兵和披甲军士啊,人家是职业精锐步兵,没点本事,能被孔岱亲王大价钱长期雇佣吗?” “他们一个步兵月薪多少?”原先不说话的凯瑟琳忽然开口问道。 安德烈显然对雇佣兵价格相当熟悉,张口就来:“一个月大概能拿90第纳尔,战利品能分六成。 他们打仗的话,日薪有6第纳尔,在别的雇佣军这都是开给弓骑兵的薪水。” 前弓骑兵雇佣军缪拉脸颊的肌肉抽了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一通后,贝纳尔多卷起了地图递给霍恩:“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和资源,最好让游骑兵和附近的圣孙义军去瞧瞧。 但如果安德烈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我想,昨天的这个时刻,孔岱亲王应该就已经和驻守肯克镇的珀吉克伯爵交手了。” ………… 临时会议结束后不久,在吃晚餐前,一伙身受重伤的骑士出现了敕令连大营外头。 一个布袋通过层层检查,由宪兵递给了霍恩:“冕下,是肯克镇那边送来的。” 还没解开布袋,但那股浓重的尸臭味与血腥味就已散发出来了。 果不其然,霍恩在布袋里看到了珀吉克伯爵的头颅,以及一张写着血字的羊皮纸条: “我会把你的头盖骨敲下来装蓝血酒喝。” (本章完) 第562章 我们不仅要自由 第562章 我们不仅要自由 “以军营中士兵的士气,我们是不可能继续进攻的了。” 来自长锋堡的骑士克洛温掷地有声地说道。 在这间骑士训练场旁小小的石屋内点着热气腾腾的壁炉,寒风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这位克洛温骑士的话伴奏。 围绕着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的床前,红马骑士莫若、黑马骑士赫恩以及戴着铁面的墨莉雅提等高级指挥官都在。 甚至还有一位神色萎靡的意外之客——从孔岱亲王军营中逃出的塞钦格。 他比之前瘦了一圈,甚至连脚掌都被战斧剁去半截,只能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 四骑士几乎全部到场,唯一缺席的,就只有那位“出城投降的叛徒”了。 说实话,如今军营中士气这么低,就是因为山地骑士们内部也在争吵维恩到底有没有投降。 作为墨莉雅提手下的二号人物,维恩在山地人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但这次投降实在是太过吊诡,尽管传言说引发了贵族的暴动,但孔岱亲王也没有洗黑维恩。 在确定贵族暴动的真实性之前,墨莉雅提还无法裁决。 霍恩和孔岱亲王能看得清,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局外人。 教会在上下瑞佛郡刻意封锁了消息,墨莉雅提又一直在打仗和守城,可靠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达到。 拉库尼奥又放出了满天飞的谣言和烟雾弹,一定程度掩盖了霍塔姆郡暴动的真相。 所以,对于目前墨莉雅提以及她的军队来说,维恩之死仍旧扑朔迷离。 墨莉雅提是不相信维恩会这么做的,但……它就是发生了。 这种崩塌感,以及后续与孔岱亲王作战时连续的失利,让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失败主义中。 如今这沉默的高堡市就是证明,放在以前军营中必然是喧闹翻天的,可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死伤近1500名山地骑士, 上瑞佛郡本地骑士们逃亡泰半,白马骑士重伤断臂,墨莉雅提更是在众目睽睽下落马。 尽管孔岱亲王前天就撤走了,可骑士们已经给这次出征与失败划了等号。 他们目前最大的想法就是回家。 在克洛温骑士长篇大论结束后,躺在病床上的白马骑士才勉强抬起头:“殿下,如果我说错了,您可以纠正我,但那个狗夏尔,是不是晋升大骑士了?” 沉默了小半分钟,墨莉雅提才开口承认:“估计是的,起码喝到第二瓶蓝龙药剂了。” 她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九巨龙药剂是从哪儿搞的,但孔岱亲王绝对是走上了晋升大骑士之路了。 而且是最极端的,拿寿命换实力的那种。 墨莉雅提的爷爷安托万就是大骑士,她对大骑士太过于熟悉了。 不过不同的是,安托万是祝圣大骑士以及法兰王室。 他不仅有延寿的珍贵药剂,还有大牧首级别的修士给安托万上了珍贵的长期赐福。 所以他不仅能保持清醒,又能压制毒性,吃到晋升大骑士带来的寿命红利。 甚至一百零五岁还能老来得女,和第三任妻子生下了墨莉雅提的母亲露乐丝。 只是随着独女露乐丝的魔女身份暴露后,他不得不退出了王位竞争,并将国土置换到千河谷。 这自然就导致他失去祝圣,变成了一个拐杖都拄不稳的老年痴呆。 等到墨莉雅提出生的时候,安托万就彻底丧失了认知能力,变成了一個天天陪着她玩耍的肥胖老头。 只有小墨莉雅提与安托万练习剑术,却被他闭着眼用肌肉记忆打得十连败时,她才知道这位祖父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克洛温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仗打不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我怕咱们的骑士里也要出现背叛者了,就像那个维恩一样……” 此话一出,几个高级指挥官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毛,那克洛温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讪笑起来想要打圆场。 “不,维恩不是叛徒。” 克洛温不认识塞钦格,只是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有讲话。 要他承认自己失言可以,要他承认维恩不是叛徒,那不是自己推翻自己的结论吗? “你给我听好了。”冲到克洛温面前,塞钦格几乎是在吼叫,“他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这一声突然的吼叫让房屋里的人们都愣住了,塞钦格并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很少有人见到他失态的样子。 红着眼睛瞪了一眼克洛温,塞钦格将一封皱巴巴的信从衣服里拿了出来,送到了墨莉雅提面前。 “这是维恩阁下的遗书。”塞钦格深吸一口气。 “遗书?”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白马骑士猛地抬起了头,“他不是被袭杀的吗?哪儿来的遗书?” 墨莉雅提拿起那封遗书的动作有些迟疑,她甚至不敢打开这轻飘飘的信。 打开信封,望着纸上一行行体字符,女大公强行控制住了微微颤抖的手。 “小墨莉。” “希望你没有太生我的气,因为我投降了。” “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死了,但我的计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毕竟谁也无法确定孔岱亲王的最终反应。” “或许,我得向你解释一下……以拉库尼奥的战略……败亡的边缘……有了这封信……孔岱亲王和霍塔姆郡的贵族互不信任……这是一场豪赌,圣主垂怜,希望我能赌赢。” “我的运气总是很好,维森特在诸多侍从中一眼就挑中了我,给我册封了骑士。” “你看,我娶了一个千河谷人的妻子,我的五个孩子都生在千河谷,我拥有一切。” “我自认为这样很美满,所以我劝说你,找个丈夫,找个同伴,不要孤单地一个人去承担。” “我总认为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因为那个小小的墨莉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拿着两个布偶举行婚礼。” “她会穿着红裙子,调皮捣蛋,能言善辩,能把人气得直抽抽,甚至到了惹人生厌的地步。” “但我依旧怀念她。” “我不知道维森特死前,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没有关系,我是你父亲的骑士,也是伱的骑士,你要做什么,我支持你就好了。” “就这样,我们到了今天,甚至两年前我仍旧不解,赫玛石公爵在千河谷地位超然,不可能遭受和库什人一样的对待。” “明明都是公爵了,享受到的东西足够多,只要和教会交好,福尔斯家族会拥有更远大的前程,甚至连法兰王位都可以窥伺一番。” “可我看到那些蓝血修道院的石磨时,我在千河谷的好友们,那些在战场上不掉一滴眼泪的好友们,哭得不能自已时——” “我发现自己无比恐惧,我想假如有一天,我的孩子也会遭受这些事吗?”“如果教会一日不离开千河谷,不仅仅是我的孩子,就算你结婚了,有了你的孩子或者收养了一个孩子,他也会遭受这样的命运吗?” “难道我们要沉默吗?” “更不用提我所见到的那些被强制赶出家园的库什骑士,他们甚至要向一个普通的乡村主教献上妻女才能得到相对公正的对待。” “甚至有库什骑士说,一名莱亚普通农夫都比他们过得好。” “千河谷是教会最大的自留地,在圣座城,为了教皇的选举,教士们还能惺惺作态,可远离文明的千河谷,他们就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那个霍恩说得一点没错,他们是魔鬼。” “我不明白千河谷人对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的感情,可是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些。” “我总是劝你,可我现在不会劝你了,你会有那么一天的,不用我劝,但这一天永远不会出现在被奴役的千河谷!”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让千河谷人活在阳光和鲜下,这就是我的遗嘱。” 读完了信,在其他人的注视中,女大公愣了足足一分钟,才猛地站起。 将信的最后一张抽走,墨莉雅提沉默地走到了门边:“以公爵之礼下葬,葬在赫玛石的家族墓地,与父亲和爷爷葬在一起。” 说完,她便迈步走出了石屋,但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屋檐下。 不多时,背后的石屋中传来了一阵阵低沉地藏在喉咙中的哭泣声。 三位骑士将用喉咙卡住了声音,哭声仿佛细呢蚊蝇般可笑。 赫玛石四骑士认识快三十年了,维恩是他们中最年轻的。 维恩曾经说过,他要一个个给其他三骑士举行葬礼,把他们全部送走。 可现在,却是三名骑士一起望着他生命仅存的碎片。 拉库尼奥烧掉了维恩的躯体,衣服甚至是盔甲。 塞钦格迎着焚烧时吹起的热风,才在黑蝴蝶般飞舞的灰烬中找到了这张残存的布片。 灰马骑士是个重视荣誉和仪表的人,他这辈子都没有怎么狼狈和不堪过,哪怕是在最凶险的战场上。 他没有冲锋,没有驰骋,在投降的路上被一名农夫射穿了脑门。 死得一点也不荣誉,不干净。 但他换来的,是一条用荣誉和生命作为垫脚石的通往胜利的大道。 假如现在叫他们返回北芒德郡,难道是要他们无视这条大道吗? 站在这条通往教堂的长街前,墨莉雅提的铁面上和铁面后看不出一丝表情。 她就这么站在寒风中,徒然地望着眼前空旷无人的长街。 这条长街不仅孔岱亲王走过,霍恩走过,连墨莉雅提都曾经和维恩一起从这走过。 “3月居然下雪了……” 声音不悲不喜,墨莉雅提不知道在对谁说出这句话。 她站了半晌,突然对一旁面有悲戚的兰内斯道:“把信送去军营,让教士宣读,傍晚,我要亲自主持哀悼。” “遵命,殿下。” 兰内斯深深一躬,便小跑着去了军营。 墨莉雅提看向那耸立的塔楼,寒风吹过她白金色的头发,这场三月的雪居然下大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在筒瓦上,像是长出了一层白的短绒毛。 面具下吐出了一口白汽,墨莉雅提迈步朝着长街上走去 仆从们赶紧拿起斗篷,却被女大公一把推开:“不要跟上来,我自己走。” 任由斗篷垂落在地上,她缓缓走入了漫天的飞雪中。 几乎每年春天,墨莉雅提和维恩都会来高堡市采买物资,这条从骑士训练场到教堂的长路,她走过了无数遍。 但这一次,她只能自己走了。 院墙与高塔的后面便传来了军士们不间断地痛哭声,原先沉寂的高堡市再次喧闹起来。 在哭声和怒吼声的伴奏中,墨莉雅提一个人静静地独走在风雪天地间。 女大公高大的背影居然那么纤细,暗红色的,在雪中若隐若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墨莉雅提看到了教堂黑色大理石的台阶。 她抬起头,却听到整座城都在风雪中哭泣起来。 为维恩,为了他们自己这些年遭受的不公与委屈,更为了那些被教会迫害的家人朋友。 踩着哭声,沿着台阶,墨莉雅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最高。 站在教堂大门前,她朝着身后走来的路看去,地上的脚印却只有孤零零的一行。 她还是没有哭。 手中握紧了信的最后一页,墨莉雅提低下头,默读着那上面维恩留下的最后一行赠语: “去吧,就像我和你的父亲期望的那样。” “我们不仅要自由,更要血债血偿!” ………… 帝国历1446年3月13日,赫玛石大公墨莉雅提·赫西涅恩·福尔斯雪夜突袭白枫雇佣兵团,奇迹般地阵斩白枫雇佣兵团团长。 在打散了雇佣兵团原有的编制后,女大公挑选了其中大约一半,组成了新白枫雇佣兵团,以山地骑士为军官,双薪将他们雇佣。 帝国历1446年3月14日,墨莉雅提率领山地骑士2500余人,白枫步兵1200余人,本地骑士500余人,向着滞水坞的方向进发。 他们抛弃了所有的辎重,仅带着三天的口粮。 如果期间行程没出岔子的话,这4300人将于3月18日或19日抵达滞水坞。 接着,她会顺流而下,向着飞流堡,去做完父亲维森特、老师胡安诺、守护骑士维恩未竟的事情—— 鲜,阳光与自由。 (本章完) 第563章 决战与解脱 第563章 决战与解脱 当孔岱亲王推进到霍塔姆郡外围时候,已经是帝国历1446年3月20日。 连续攻破了两个反叛的伯爵,洗劫了三座反叛的修道院后,孔岱亲王的大军在距离飞流堡110里外的查克修道院驻扎下来。 经过连续十天的奔波与急战,哪怕是耐力惊人的超凡骑士们都不得不暂时歇一歇。 一方面,他们需要等待后方步兵的到达,另一方面则是要就地征募粮食、武装农和雇佣流浪骑士。 由于此次是数百里奔援,孔岱亲王他们并没有携带多少粮食,尤其是后方步兵的口粮以及战马的草料豆粮都有着不小的缺口。 至于武装农和骑士更不必说,那就是捎带手的事情。 教会和修会是霍塔姆郡最大的两个地主,目前霍塔姆郡中贵族站在了孔岱亲王的对立面,修会则保持了中立。 所以在飞流堡的千河谷教会失能后,教会手下庄园武装农和骑士们就自然而然地走入了孔岱亲王的阵列。 人数虽然不多,但用来征粮和运粮是足够了。 正午时分的艳阳高照,炽热的阳光却没能烤热大理石圆桌,因为院子里仍然残存着冬季寒冷的风。 不算狭窄的石凳,在亲王的屁股底下就像是一个小马扎一般,披着毛茸茸兽皮斗篷的他就像是一只窝起来的大狗熊。 天气不算寒冷,裹在大衣中的亲王却冷得牙齿止不住颤抖,可口中呼出的白汽,却是无比炙热。 两名高阶修士一左一右,满头大汗地对孔岱亲王施展赐福,缓解和压抑巨龙药剂带来的毒性。 这三瓶巨龙药剂还是他找老教皇要来的。 当时他找教皇要龙血马,但教皇不给。 然后他就要了三瓶巨龙药剂再要了龙血马,教皇飞速就批准了,还告诉他祝圣修士准备好了,他想晋升随时可以。 但他一直拖着,就这么拖到了教皇强尼八世死去,却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亲王吐出的不再是滚烫的鼻息后,两名虚脱的修士便在搀扶下离开,等候已久的连队长艾德蒙则上前躬身行礼。 “粮车又被劫了?”孔岱亲王闭着眼睛,却没有动怒的迹象。 “是的,他们用火球术烧了我们的粮车,奥里斯托去追击,但是被他们的步兵伏击,伤亡了十几个骑士,又退回来了。” 孔岱亲王仍旧闭着眼睛,无言以对。 自他们到达以来,救世军就发现了他们粮草上的问题。 从他们3月17日到达开始,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缪拉率领的轻装弓骑兵与格鲁什率领的兽人骠骑兵就开始不断袭击运粮队。 为此,弓骑兵和骠骑兵不惜大量破坏桥梁和道路,并且不间断骚扰和夜袭,扰乱孔岱亲王的军队休息。 那些贵族和骑士们野战不是孔岱亲王的对手,就坚壁清野,躲在庄园城堡里不出来。 本来艾德蒙他们还想以牙还牙的,但却被拉库尼奥否决了。 霍塔姆郡已经不再是敕令连的主场,他们是客场作战,本身就不具备优势。 在飞流堡陷落后,整個霍塔姆郡基本就进入了无政府状态,因为蓝血事件敌视教会的千河谷人们,同样因为枪骑队事件敌视着孔岱亲王。 没有步兵掩护的贸然出击,很难不再次遭遇黑莴苣村伏击战的惨事。 这几天敕令连和骠骑兵们的交锋能证明这一点。 在步兵和平民的支援下,双方的伤亡比能达到1比2.5,也就是两个半骠骑兵或步兵换掉一个敕令连骑士。 虽然大多数都是侍从水平的骑士,对于敕令连来说仍旧是绝对的血亏。 “我听说墨莉雅提到滞水坞了?”静坐在石凳上,孔岱亲王半晌才喘着粗气问道。 “昨天到的,目前最新动向尚未侦查清楚。”“军士们都安顿得怎么样了?” “已经休整一天了,他们基本都会呼吸法,恢复速度很快,拉库尼奥阁下昨晚又把修道院里的财物作为赏金发放,军士们斗志高昂。” “他们在前线的营寨都探明了吗?” “探明了一个,但无法确定人数,可能只有2个中队。” “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出发吧,先吃他们2个中队。”孔岱亲王睁开了眼睛,淡淡地对着艾德蒙吩咐道,“让拉库尼奥阁下到我这来一趟,正好一起吃个午饭。” “遵命,殿下。” 从小院子里走出后,艾德蒙长舒了一口气,不仅仅是因为亲王大骑士的威势,更是因为得到了终于能够出战的消息。 这场决战对于艾德蒙这些敕令连的高阶骑士来说,是一种解脱。 孔岱亲王手下的这支敕令连,一半是金雀家族的前朝余孽,一半则是后加入的新骑士。 前者以拉库尼奥和艾德蒙为主,希望重整金雀家的声势,站稳脚跟。 后者则是以伯奥略和艾拉德等沿海破产骑士为主,希望在千河谷得到新的领地。 自成立以来,他们九个敕令连基本都保持着这个数量和编制,打了十几年的仗还是这批人。 虽然有过战败,但从没有过大规模减员,更没有如此大的压力。 但千河谷战争却让这些敕令连的老人们找到了当初第一次打风车地之战的感觉。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势如破竹,轻松拿下了小池城的叛党,将那个什么劳什子短毛追得到处跑。 可自从蓝血事件后,局势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贞德堡库什公爵达内被杀,随后伯奥略率领的一个敕令连和他本人尽数战没在郎桑德郡。 北上进攻墨莉雅提的战事更是不顺利,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半年间前前后后把四个敕令连打成了半编。 而后急流市之战久攻不破,在救世军援军赶到后更是又一次成建制地消灭了敕令连的部队。 敕令连补员的速度第一次跟不上作战的烈度,到了今天敕令连老兵的比例已经下降到不足三分之二。 敕令连已经有相当久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战争了, 相比于莱亚内战,公爵兄弟和国王双方到目前都没有损失超过一个连队的敕令骑士。 连队长们不止一次地聊过这个话题,放在以往,他们甚至不需要拉库尼奥的计划就能破敌制胜。 然而就算是用了这根本看不出破绽的计划,还是被千河谷人给撕开。 事到如今,哪怕是孔岱亲王都不得不承认,千河谷救世军与赫玛石公爵军是他们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们这一次并不是一场简单的镇压或者回援,而是一场绝境中的大决战。 恍神中走过了长廊,艾德蒙在拉库尼奥的房间门前停下,敲了敲房门:“拉库尼奥阁下,殿下请您过去共进午餐。” 次日一早,先是侍从骑士们奔出驱散附近监视的骑兵,随即孔岱亲王带着数百敕令骑士,领着近万的精锐步兵离开了设置在查克的大营。 国王大道和苍绿田野间,救世军的骠骑兵们在碧蓝的天空下缠斗。 侦查与反侦查,袭击与反袭击,一幕幕轮换着上演。 孔岱亲王和他的军队,则如同漩涡的风暴眼,安静地行进在国王大道上,而那处救世军营寨就在30里开外。 帝国历1446年3月21日,休整了三天的孔岱亲王正式进军飞流堡。 这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本章完) 第564章 小心啊团长! 第564章 小心啊团长! 温柔的阳光照在田野中,营寨附近的农田中,农夫们心惊胆战地拖家带口,钻入了自家茅舍和芦苇荡中。 当孔岱亲王的大军走过时,地面轰隆隆的响声甚至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 有胆大的,从门板的缝隙中眺望,却能见到排成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队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农夫们看不清他们穿的衣服,但大多是黑蓝灰色的罩袍与武装衣,外面还有一件亮晶晶的锁子甲。 再看那绿绿的旗帜,农夫们便知道是亲王殿下的雇佣军。 等这敕令连走过,几名农夫先是卸下门板,左右看看,随即从自家马厩里牵出耕马或驴子,甩开亲人的拉扯,朝着示警的废弃箭塔奔去。 很快,一道道或粗或细的黑烟就从骑士们行过的地方升起。 马蹄踏着国王大道夯实的土地,孔岱亲王雄壮的身躯压在一匹五马背上,将那战马压得连连喘息。 闻到了秸草燃烧的焦糊味,他左右张望,却见山林芦苇荡后尽是升起的烟柱。 亲王讥笑了一声:“怪不得一直被伏击,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这些本地乡民真是不知好歹。”一名随同的敕令骑士忍不住瞪眼。 拉库尼奥则是一言道破了真相:“估计是那些老鼠组织的,那些乡民总有些亲戚朋友在圣孙义军里面。” 老鼠,就是拉库尼奥对圣孙义军的称呼。 然而这次老鼠们撬动了霍塔姆郡的贵族,让拉库尼奥功亏一篑,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孔岱亲王看着那些不断向远方绵延的黑烟,朝着身边的侍从问道:“前军交战了吗?” “之前报告说,还有5里地交战,格里芬此时应该已经交上手了。” “我估计格里芬他们不是对手。”孔岱亲王丝毫不留情面地对着拉库尼奥说道,“得派骑士支援,敕令连先别上,让征召来的雇佣骑士去。” 拉库尼奥点点头:“叫蒙图斯,带十个枪骑队以及二百名雇佣骑士压上去。” ………… “顶不住了,团长。” “玛德,这才顶多久就顶不住了,别废话,后面的人马上就到。” 口中一边恼怒地喝骂着,格里芬一边躲在大盾下,踩着脚蹬给重弩上弦。 刚刚将弦上好,格里芬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嗖嗖声,旁边的门板大盾掀起尘土,一具同伴的尸体已经倒在了眼前。 从门板盾侧边的缝隙中露出半张脸窥视,眼前不远处七八十米的地方,沿着道路两侧是游走骑射的诺斯弓骑兵。 在灌木丛夹着的小溪和杂草间,1000名近卫军排成了一前一后两个战阵。 这片区域有农田、篱笆还有民居,救世军的横阵难以展开,只能前后站列。 这从格里芬这边的视角来看,已经足够骇人。 如林的长枪带着重影,枪尖在行进中如同波浪般晃动起伏,盔甲摩擦发出嚓嚓声,六百名长枪手排成了50x12的方阵缓缓向前。 长枪林的两侧,轮射完的圣铳手们,按照《士兵圣典》将圣铳靠在肩膀上,居然在乱飞的箭矢中背对敌军,从队伍的通道中走向最后一排。 在他们身后,又是一群圣铳手整齐地向前一步,圣铳齐刷刷举起,架在了枪架上。 见此情景,格里芬猛地缩回了脑袋,接着他就又听到一阵嗖嗖的破空声。 门板盾猛地震动了一下,几片炙热的木屑溅到了格里芬的脸上。 他立刻朝地上一趴,等齐射过去,看着那盾牌上漏光的孔洞,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怒骂起来:“找死啊,这么近,不怕射中自己人吗?” 骂完后,他便吹了声口哨,麻利地从盾牌后站起,眯起右眼,瞄准了一名前排的长枪手。 扣下扳机,弓弦颤抖,那名长枪手喉咙血一溅,直直地倒在了队伍中。 与此同时,雄鹰之团地重弩手们纷纷射出弩箭。 近百支弩箭飞出,在土路上溅起灰尘,篱笆和民居墙壁上的箭矢尾羽甚至还在颤动。 前排的士兵登时倒下了十几二十个,有的箭矢就落在士兵们脚边,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对方的步伐,居然还有身上挂着箭继续行进的。 师队长们挥舞翎枪,喝令着后排的长枪手加快了几步,填在了原先的空缺上。 那明晃晃的长枪距离雄鹰之团的军阵只剩下最后不到50米的距离。 “该死!”格里芬朝着身后大叫道,“穿好甲的,拿着盾牌和链锤到前面去,大剑士和战斧手在哪儿?准备突阵!” 扭过头,通过漏光的孔洞,格里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还真是不好办了。 这一次出战,格里芬从死亡之团的斯滕贝格手中,抢到了先锋出战的位置。 为了提前抢占救世军营地前的渡桥,他带着三分之一个团以及三百多卫兵走在最前面。 但格里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群救世军的进军速度居然比他们还要快。 没等他们靠近桥梁,敌方已经渡桥,跑到了他们前面。 要知道,雄鹰之团虽然人人都会呼吸法,可体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的确能够在行军时穿戴甲胄,但士兵们还是犯了懒,多数人卸甲而行,准备等到战前再穿上节省体力。 出于行军速度的考虑,格里芬默许了这一行为。 结果就是甫一交战,就被一波圣风和一波长枪冲锋打溃了前排。 好在这雄鹰之团士气和训练不算差,没有卸甲的士兵迅速持盾顶了回去。 卖掉了那三百名卫兵后,格里芬带人回到后边车队,换上了部分武器盔甲,双方拉开了架势,继续交战。 不过格里芬不得不承认,那魔鬼养的雷电棒棒确实厉害,硬生生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再这么下去,估计再撑個两刻钟,他们就真得溃败了。 格里芬走南闯北,第一次遇见这么恶心的打法和这么恶心的士兵。 “把我们的重剑拿过来……丢了,丢哪儿了?岔路口那里,我淦你马!”一脚踢翻了仆从,拿起了一把普通精铁焰形剑,格里芬缩着脖子,和那些重甲战斧手集结起来。 就在穿着重甲拿着大盾的士兵们准备填到前排的时候,相当突兀地,那些推进的救世军忽然停下了。 甚至他们不知为何,居然在缓缓后退? 众人疑惑之际,格里芬看着冲上来的诺斯弓骑兵,马上反应过来,欣喜地站直了身体,扭头朝着身后大叫道:“骑士,是骑士,咱们的骑士到了,这些弓骑兵在掩护步兵撤退。” “团长小心啊!”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于一群躲在大车与盾牌后的步兵中间,站着的格里芬格外惹眼,立刻就被骑着黑色高级战马的弓骑兵们攒射。 当然,格里芬这么多年战场经验,不可能被轻易射中,况且门板盾就在几步外,难不成要站在原地后背接箭吗? 穿着重甲,格里芬就地一滚,只中了寥寥数箭。 他甚至穿着丝绸内衣,所以只在后背上留下了几个血点子。 弓骑兵们开始了经典的回旋围射战术,绕着步兵们来回转,时不时就是一波箭雨落下。 但正如格里芬所料,没过几分钟,救世军还没有消失在视野里,三百名骑士劈开杂草与农田冲了过来。 缪拉率领的弓骑兵马上放弃了格里芬他们,转而跟那些弓骑兵纠缠起来。 骑枪追逐着马尾,缪拉的弓骑兵们时不时回身佯射,或者拖着雇佣骑士们朝另一边前进。一旦雇佣骑士们转身追逐救世军,缪拉马上就会带兵转过身,一波箭雨齐射砸在雇佣骑士们身上。 终于得到喘息之机的格里芬背上插着箭,开始指挥起来: “全员立刻穿甲,这群农夫可不简单,比吸血鬼海盗都难打,你,马上去把我的重剑捡回来!” “那群救世军还没走呢。” “你丢了,你给我捡回来。”格里芬用大剑架在了那仆从脖子上,“你去不去?” 仆从哭丧着脸,朝着闷着头朝着重剑落下的地方跑去。 而格里芬此时却不顾箭矢,爬上了一座民居木屋子的顶上,朝着撤退的救世军看去。 他们此刻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现在要想追估计难度不低,最好是等全军集合……嗯? 格里芬猛地伸长了脖子,抬头看了眼太阳,才又看了眼那些救世军的撤退方向。 过河的桥应该是走西侧的那条路才对啊,他们怎么朝着南边的那条路跑了。 等等,不对,他们的向导被骑士们一吓,走错路了。 “骑士大人,骑士大人,他们走错路了!”格里芬朝着带队的骑士蒙图斯喊道,“南边是瑙安河,死路,是死路!缠住他们,我们穿甲后就能击溃他们。” 从格里芬身边掠过,蒙图斯没回话,只是身旁的侍从朝他晃了晃旗帜。 格里芬知道,这是蒙图斯听到了。 就算没有听到,侍从骑士也会替他传话的。 毕竟戴着厚重的全覆面鸟喙盔,正常是听不清声音的,就算是对话都需要大喊才行。 见蒙图斯带着雇佣骑士们一边与弓骑兵缠斗,一边紧紧地追着救世军而去。 而格里芬则心满意足地拍着手上的灰,对着传令兵喊道: “传回去,我军大胜,击退敌方两个中队,准备追击!” 这边格里芬还在编战报,而另一边蒙图斯却分成了两支,一支继续和这支滑不留手的弓骑兵缠斗,另一支则追着步兵们而去。 弓骑兵们同样分成了两支,但显然另一支没有缪拉的指挥能力,很快就被甩开,让他们追向了救世军两个近卫军团的方向。 稀稀拉拉的树枝在头顶上遮住阳光,光斑快速地从头盔上掠过。 冲在第二排的阿里图格·金·哈姆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他是流浪的雇佣骑士,可却从来没有放弃成为封地骑士。 能成功剿灭过救世军两个中队的人,全都死了,无人领赏。 只要缠住他们,引大部队过来,那么分润到的功劳绝对小不了。 说不定可以获得一块封地,甚至说不定可以替补进入敕令连,成为敕令骑士,成为敕令连连队长,迎娶伯爵之女,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阿里图格明白,骑士的升迁册封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得到主官蒙图斯大人赏识才是第一步。 想到这,阿里图格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冲在最前排的蒙图斯…… 诶?蒙图斯大人呢? 下一秒,阿里图格感觉到战马颠簸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蒙图斯躺在地上,胸口淌血,脸上印着一个巨大的马蹄印子。 “砰砰砰!” 耳侧传来尖锐的呼啸和爆豆子般的响声,阿里图格愕然发现,冲在最前排的骑士们身前忽然爆出了一团团的血雾。 战马发出哀鸣,躯体互相碰撞挤压着。 面前甚至看不见敌人,马背上的骑士们就捂着胸口或者肩膀,在哀嚎声中从马背上滚倒。 “怎么回事?敌人到底在……”阿里图格扭头朝旁边的人大声喊道。 “小心!” 话没说完,他便感觉到一股巨力从肩膀传来,将他带地整个人向后一仰。 要不是下意识拽住了马鞍,他险些从马背上带下去。 抓着缰绳一用力,阿里图格翻身坐稳,才能心惊胆战地朝着身后瞧了一眼。 从水桶盔的眼缝中,阿里图格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他的左肩肩甲上出现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长条凹痕。 那是什么打的,箭吗?可自己明明没看到箭头啊。 前排骑士的倒下引发了连锁反应,骑士们连带着倒下了一群。 由于前后左右都是战马,阿里图格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前进。 控制着座下的战马,阿里图格跳过了侧躺在地面嚎叫的同伴,冲出了灌木丛。 离开了阴凉树荫的庇护,进入了河滩的范围,光线直直地照在了阿里图格的脸上。 他眼前的一切仿佛全部笼罩了圣光,怎么都看不清。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可当他双眼渐渐适应,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时,瞳孔却是止不住的放大,立刻他勒住了缰绳,大声地对着座下的战马下令:“饼干,停,饼干,停下!” 马蹄铁磕在石子上,溅出了一连串的火星,饼干在地上踩出了一条浅沟才终于停下。 战马饼干不满地打了个响鼻,这是他讨要饼干的标志,然而今日的阿里图格却没有理它,只是呆呆地坐在马背上。 其余的骑士们同样都在此处拉住了战马,呆呆地站在河岸边的高地上。 不远处,他能看到那些短毛的步兵正从下坡路朝着河滩进发。 可阿里图格一点追击的想法都没有。 河面上,不知何时起修筑了一个简易码头,一艘艘大型驳船排着队等待停靠。 登岸的木板震荡着,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救世军,踩着鹅卵石与沙子从甲板跳到岸上。 他们在口令、旗号与口哨声中迅速归位和集结,在河滩上整顿队列。 在步兵们的不远处,勤务兵们用肩膀抵着圣孙战车将它们推到指定的位置。 密集列阵的长枪兵前,圣孙战车隐隐约约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形。 将木板横着架在车斗上,七八十名身穿蓝衣的螺线铳散兵或是半跪,或是站在木板上,隔着近300米的距离朝着他们射击。 这哪里是追击残敌啊,这分明就是在诱敌! 狭窄的沙滩上,起码聚集了3000名救世军! 一名反应过来的骑士转过头就朝着灌木丛狂奔:“快,快回去给亲王殿下报信!趁他们还没有把所有军队运上岸!” “什么?”阿里图格一时愣神,下意识地问道。 “去给亲王殿下报信!阻止他们上岸!” 从阿里图格身边冲过,那同伴的骑士抬起头喊道,可他刚喊完,脑后就升起了一片血雾。 半截粘着紫色血丝的脊骨露在外面,那骑士的脑袋藕断丝连地挂在胸前。 他的瞳孔瞬间暗淡了下去,直直地趴在马背上,任由着战马载着尸体惊恐地朝着灌木丛钻去。 狼狈地趴在了马背上,阿里图格像个胆小鬼一样撅起了屁股,在身边嗖嗖的流弹里,险之又险地逃入了灌木丛中。 (本章完) 第565章 河畔的先锋战(4k二合一) 第565章 河畔的先锋战(4k二合一) “殿下,在这里看就行了。”作为第三敕令连的连队长,阿尔福斯·泰勒拦住了迈步向前的孔岱亲王,“他们的魔鬼之风能吹很远。” 身边是砍伐灌木丛拓宽道路的卫兵,两侧是挥舞旗帜的号手与旗手。 站在一座土丘上,孔岱亲王裹着兽皮斗篷,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半圆形的战阵。 近百辆大车在河滩上形成了一道长墙,大车间插着厚实的门板盾和沙包,门板盾后头则是七八名长戟手和长枪手。 每辆战车上,都能看见七八名站立的圣铳手,他们的腰间还别着连枷和军刀。 站在车厢内,圣铳手们将黑色的铳管架在侧板的三角形缺口上,时不时地就放出一铳,用来威慑在边缘游走的轻骑兵们。 在长墙的后头,驳船缓缓驶向下游对岸,即将把新一批的救世军运上河滩。 孔岱亲王来的不算慢,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就带着四个敕令连赶到了。 但此时,与阿里图格报告时的接近两千名步兵相比,数量已经翻了一倍多。 在长墙的后头起码有四千多步兵,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齐膝束腰短衣,用束腿带绑住宽大的裤腿,将土黄色的军裤弄出了泡泡裤的感觉。 此刻的长枪手们,以300人为一个单位,在半圆形的车堡后头,沿着半圆形的车堡,形成了一个不规则多边形的枪阵。 密密麻麻的长枪闪动着烈日的光泽,晃得孔岱亲王都眯起了眼睛。 他的视线在河滩上来回扫动,扭过头,对拉库尼奥摇了摇头。 “阿尔福斯,艾德蒙,加利安,你们三个各自领一队敕令连,依次发起冲锋,但是不要恋战,最好不要有任何伤亡。”转过头,孔岱亲王对着身边的三個敕令连队长命令道,“雄鹰之团交过手,这次就不用上了,让死亡之团的斯滕贝格,带着人冲一次。” 要说打什么和为什么打的问题,亲王殿下可能是满脑子浆糊,但要说到怎么打的问题,那他可就来劲了。 如果光靠蛮勇冲锋,那他肯定是没有现在这么显赫的地位和威望的。 而且这一次,他可是将救世军当作大敌来对待,不可能像以前图省事那样,我管你这那的,就是冲。 “呜呜呜——” 旗手挥舞着蓝黑方格的旗帜,在号角声中,作为轻骑兵的侍从骑士们先一步出行,朝着车阵冲来。 “来了,来了。”德拉万扯着身边近卫第三军团文书巴克恩的袖子,忍不住提醒道。 经过卡夏郡的战争,但凡是还留在战场上的圣械廷弗里克中学学生,都一定程度得到了提拔。 像德拉万和麦高恩由于能读写,都随同军团文书做起了抄写员。 仿佛没听到一般,巴克恩仍然在指挥勤务兵们组装小型发条投石机。 德拉万只能一边焦急地指挥物资摆放,一边朝着前线张望。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一泼雨般的飞矢斜斜地飞上天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向着车堡上的圣铳手飞去。 箭矢撞击在盔甲上连续不断的叮当声,哪怕是后方的德拉万都听的一清二楚。 箭矢落在车板和站立的黑衣士兵们身上,偶尔有人闷哼一声,但几乎没有人倒下。 侍从骑士们用的是骑弓,弓力相对较软,除非刚好射到盔甲的薄弱处,否则是很难击破圣铳手们的防御。 目前救世军的背心板甲披甲率是六成多,这个数量并不少,因为这是扩军6个军团后的六成多。 这些背心板甲基本都是老兵在穿,一般都是一顶檐帽盔一套胸甲,有些长枪兵还有臂甲和大腿甲。 普通骑弓的射击,他们基本可以无视。 车斗木板上的箭矢还在抖动,身边站立的战友们几乎没倒下几个。 战场的上空,在箭矢破空声中,又迎来了发条拧动和齿轮转动的声音。 黑洞洞的铳口从三角形的缺口探出,瞄准了不远处的射完这一箭准备回旋离开的侍从骑士们。 “赞美圣风!” 气压平衡孔中的尖啸声刺痛着开风士兵的耳膜,他们齐齐浑身一震,数百枚铅弹波浪状地飞出。 “俯卧!”扭头看到黑线袭来的侍从骑士们尖叫起来。 他们立刻趴在了马背上,身边则是一片破布袋被戳破的啪啪声和锁子甲散落一地的哗啦声。 战马哀啼,一名名骑士后背猛地向前一挺,纷纷从马背上落下。 当侍从骑士们再次抬头,起码有十来人落马,十来人受伤。 河滩上几匹战马因为恐惧而乱跑着,满地都是浑身是血的哀嚎骑士们,几个连队长神色都是一紧。 前任第五敕令连连队长艾拉德说得没错,魔鬼风的威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并不只是更强劲的弩那么简单。 “居然能够洞穿锁甲吗?”艾德蒙与阿尔福斯对视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这些救世军为什么战无不胜了。 魔鬼的力量实在诱人啊,要是能招降一批就好了。 这边侍从骑士们刚刚骗完一波铅弹,回旋之际,却见一道卷着沙土的黄龙烟尘袭来,飘扬的燕尾旗下,便是自家连队长加利安。 与回旋的侍从骑士们擦肩而过,带着一百名敕令骑士与方旗骑士,分成三支,加利安直直的朝着几处战车的缺口杀来。 “冲过去,撞开他们的战车!” 加利安卡的时间刚好,此时圣铳手们刚好在换位,后面的圣铳满头大汗地走到缺口处,将铳口伸出战车。 “砰砰砰!” 慌乱之下,周围几辆战车都接连开了铳。 翎羽在烟尘中飞舞,起码有五六个骑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但加利安本人怒吼一声,猛地提起缰绳。 在战马唏律律的嘶鸣中,他和几名敕令骑士仿佛飞起,越过了门板盾跳入了战车后头。 另外几名敕令骑士更是不要命般撞上了战车和门板盾,门板盾仿佛要炸开,木屑横飞。 战马哀鸣着,压在了门板盾后面的长枪手身上。 战车则是被撞歪,尽管车轮有锁链拉着,但开始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车斗内的圣铳手们更是左摇右晃,差点跌出去。 因撞开缺口而落马的七八名敕令骑士们原地跳起,狞笑着抽出骑士剑,向着那些被战马撞伤的长戟手和长枪手杀去。 这些呼吸法都不过三段的长枪手,在不列阵的情况下当然不是敕令骑士的对手。 三五回合间,人头和肢体飞起,鲜血和惨叫声让车上挥舞连枷和上发条的圣铳手脸色煞白了几分。 但他们怕归怕,却还是下意识地听着军官的命令,一边抵抗着方旗骑士们的冲击,一边拼命地上着发条。 德拉万咽了口唾沫,杵在原地,连原先指挥搬运货物都顾不上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边。 这还是德拉万第一次见到敕令骑士的威能。 “看什么?”军团文书巴克恩一巴掌扇在德拉万后脑勺上,“你不是一线战斗的修士,干好自己的事情。” “可前面都快要被打出大缺口了。”德拉万捂着脑袋叫屈道。 巴克恩冷笑一声:“缺口?难不成没有车阵,我们就怕了他们吗?等着瞧吧,他们要是敢进来,就等着吃大亏吧!” …………“受死吧,猪猡们!” 一脚踹飞一名斧枪手,全身铁甲的敕令骑士夺过了那士兵手中的战斧。 他连跑两步,高高跳起,狠狠几斧子砸在了战车间的锁链上。 火星四溅之间,锁链立即断裂,在敕令骑士们的推搡下,两辆战车居然缓缓被推开了。 见到车阵被打开了缺口,加利安则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继续,冲垮他们的枪阵,杀过去。” 数十名方旗骑士立刻从缺口鱼贯而入,远处孔岱亲王的脸色一黑,马上喊道:“吹号角,让他们回来,冲太前了。” 旗手两颊鼓起,牛角的号角传扬到了战场上,加利安则不解地抬起头,还在疑惑为什么。 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与号角声同时停止的,还有上发条时嘎吱嘎吱的声音。 “赞美圣风!” 正在从缺口涌入的骑士们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凹陷,鲜血不要钱地挥洒在半空中。 二十米的距离,几乎就是铅子的最大杀伤距离。 铅子入肉的噗噗声中,骑士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玛德,他们在枪阵两边还有圣铳手!”一名敕令骑士喊道。 不知何时起,四排圣铳手站在了枪阵之中,他们的肩膀两侧都是斜刺向前方的长枪,手中则不紧不慢地瞄准和发射。 在又一波铅弹飞射后,前排的圣铳手分成两队,集体左右转,横排变纵队,整齐地从两个方阵的间隔中走到了枪阵的后面。 此时,如果冲过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击溃那些圣铳手。 但此处距离枪阵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骑士们刚刚被圣铳手打了一波,不一定能提起来速度。 听着远处更加急促的号角声,加利安在继续冲垮圣铳手和撤退中做出了抉择。 “撤退,立刻撤退!” 经过战车和圣风的阻拦,外加还要转向,他们的速度早已不再和之前一样。 失去了速度和冲击力,这些骑士的战斗力下降不止一个量级。 “放平长枪!跑步冲锋!”咬着牙根,军团长咆哮着。 “杀——”战吼声里,三百名长枪手排着整齐的队形,如同一把巨锤朝着骑士们杀去。 落在后头的骑士们首先交战,战马尥着蹶子,但还是被长枪在屁股上戳出了一个个血洞。 降速后,骑士们先是被长戟勾住,又是七八把长枪连环递出,只能又惊又怒地挥动盾牌和骑士剑格挡刺击。 他们的盔甲绝对是足够防御长枪刺击的,但盔甲总有薄弱的地方,尤其是边缘和交界处。 骑士们眼前是堵住缺口的同伴,两侧则是眼缭乱的长枪,战车上还有射击的圣铳手。 很快,落后骑士们的肩窝、腿弯和腋下就被戳出了好几个血洞。 或者有干脆戳死战马,将骑士直接从马背上拖下来的。 在丢下了十来具尸体和伤员后,剩余的骑士们才终于堪堪冲出车阵。 但跟他们一起冲出来的,还有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 眼见加利安的敕令连先是被救世军枪阵戳下来好几个敕令骑士,又被圣铳骑兵追杀,孔岱亲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蠢货!可以放到博物馆里展览的蠢货!”孔岱亲王怒骂了一声,忍住气对着身后喊道,“贝托尔德,你去接应一下。” 作为封号骑士兼千河谷教区神殿骑士长的贝托尔德立即杀了出去。 见到贝托尔德带兵冲来,让娜倒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对着他放了一阵圣铳后,就再次返回了车阵之中。 战场上纪律为先,让娜和圣铳骑兵的目标是驱逐和追杀,不是与敌军继续作战。 车阵无法移动,属于是防御阵形。 在步兵全部到齐之前,一旦交战扩大化,说不定会破坏大局。 至于贝托尔德,他迫于圣铳的威势,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重新返回了孔岱亲王身边。 扭头看着离去的贝托尔德,让娜暗地里叫了一声可惜。 要是贝托尔德能把刚才的事情重演一遍就好了。 这一次“试探性”进攻,对方起码丢下了四五十具尸体与俘虏,己方则只有二三十具尸体。 要是火球弩组装好了,或者巫师们到场了,那骑士们的伤亡只会更多。 有了战车和圣铳后,他们双方的战损交换比达到了二比一,甚至这个交换比还是骑兵和步兵之间的。 就算是孔岱亲王把全部骑士押上,也不会造成什么改变,最多是把交换比变成一比一或者一比二。 但就算如此,霍恩仍旧换得起,反正他三个月一个圣铳手,半年一个老兵。 而孔岱亲王培养一个敕令骑士,起码要十年。 后面如果步兵来了,就用时钟弹和火球术应付,不行还有典中典的蛛丝粘球。 圣孙冕下的牌实在太多了。 就以打阵地战和防御战而言,救世军绝对可以排进全帝国前三。 这并不是霍恩故意造就的,而是一直以来,救世军都必须应对敕令骑士和超凡骑士的进攻,从而自然而然发展出了这种反骑兵的阵地战打法。 “亲王殿下。”河滩旁的土丘上,加利安羞愧地半跪在亲王的战马边,“他们的发条铳手行动太快,我们没有料到。” 孔岱亲王没有搭理他,反而问拉库尼奥:“如何?” 拉库尼奥心领神会地回复道:“战损人员中已知战死十八名,伤员和俘虏有二十三名,但其余三十多个轻重伤员都被接回。” 第一个敕令连一口气折损了接近七分之一,孔岱亲王心疼得脸上肉直抽抽。 他骑在马上,一脚将半跪的加利安踢了跟头:“你是听不懂我的命令吗?好在他们没法移动,否则伤亡更多!” 加利安灰头土脸地站起:“我知道错了,亲王殿下,我自领军棍……” “不用了,还有用着你的时候。”孔岱亲王打断了他,“等这仗打完,我们一起算。” “遵命,殿下。”加利安连忙感激地向孔岱亲王行了一个抚胸礼。 “那我……还要继续冲吗?”阿尔福斯看着车阵,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孔岱亲王的面孔微微泛红,“我告诉你们一百遍狮子长什么样有多恐怖,都不如你们自己亲自去摸一摸看一看。 第一次见到狮子当然惊恐,惊恐过后只要能活下来,才会有搏杀狮子的勇气,阿尔福斯,伱继续,但记住,不要再冲过头了。” “遵命,殿下!” (本章完) 第566章 两场会议 第566章 两场会议 在第一波敕令连的失利后,后续进攻的三个敕令连都收敛了很多。 他们虽然丢下了总计二十九具骑士的尸体,但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大多数骑士都是受的轻伤,神术吊命后,喝了药剂发动呼吸法,第二天还能继续上阵。 这也是超凡骑士们强大的基础之一。 只要不是致死重伤,都能抢救回来,甚至隔个几天还能上战场。 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孔岱亲王都要派出一支敕令连发动进攻,同时禁止他们喝药剂。 等死亡之团来了,更是让步兵也冲了一次。 不过霍恩看出了孔岱亲王是在拿他们练兵,忍住了没有用时钟弹和最后的十颗红龙息。 自从发现双方都没有决战的意思后,霍恩与孔岱亲王都藏了一些东西。 围绕着车阵,双方低烈度的战斗从中午拉扯到了傍晚。 直到救世军后续部队到齐,孔岱亲王才在库什骑兵的监视下缓缓退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交战地大约五六里外的一个农庄安营扎寨。 孔岱亲王将一片烤魔兽肉放入嘴中:“所有的桥和渡口都烧了?” “都烧了,我们连船都找不到。” “哼,我就知道。”亲王给烤肉排翻了個面,撒了点胡椒,“把这块肉给拉库尼奥阁下送去,就说鲜美无比……阿尔福斯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已经在门外等候。” “让他们都进来吧。” 大马金刀地端坐在软椅上,孔岱亲王目光从鱼贯而入的连队长们脸上扫过。 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亲王看着最后一个进来的艾拉德问道:“救世军知道墨莉雅提来救援了吗?” “那两个勤务兵和圣孙义军我审过了,起码今天之前都不知道。” 艾拉德虽然两次逃跑,但毕竟是亲王身边的老人,没有轻易责罚,只是夺了他的敕令连连队长之位。 亲王将脑袋靠在椅背上:“你是说,我的骑士也通敌?” “难说。”艾拉德挠着脑袋,“敕令骑士们的信誉,我是相信的,但他们抓了不少雇佣骑士,他们的嘴巴可不小。” “只要敕令骑士不乱说就行,下面的人消息都是封锁的,加利安,我说得对不对啊?” “绝对封锁了。”加利安被敲打了,赶紧站出来回应。 孔岱亲王虽然面庞仍然微微发红,可精神状态却比前几天要稍好一些:“看看明天他们什么态势,要是追击就说明不知道,要是追随骚扰就是知道。” “殿下高见。”几名连队长马上奉承道。 从座椅上站起,比先前又雄壮了一点的孔岱亲王走到几名连队长面前: “今天这一仗,我的主要目标,就是要你们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敌人。魔鬼风你们见过了,闪电魔女你们吃过亏了,虽说那个音波圆球没出现,但他们的手段你们应该熟悉了,后面就不会惊慌。” 背着手,走到了几名连队长的身后,孔岱亲王摇着头感慨:“飞流堡,千河谷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往往以贵族和教会的胜利而告终。 最大的一次起义,就是几十年前,前任库什公爵扶植的舒德绍与阿法兄弟起义。 我有幸率领数十神殿骑士,镇压该股叛军,大获全胜,所到之处信民竭诚欢迎,真是想不到短短几十年后,居然到了如今这种凶险的地步了。” “这群短毛农夫,不过是小丑……”死亡之团的团长斯滕贝格马上拍起了马屁。 孔岱亲王却不屑地一笑:“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你才是小丑,救世军绝对是值得一战的敌人。” 见斯滕贝格讷讷不敢说话,孔岱亲王转头向座椅走去:“我想,假如他们不知道墨莉雅提会来支援的话,明天必定会撤掉车堡,与我们正面对决。” “那假如他们一直躲在车堡后头呢?”阿尔福斯轻声问。 “不可能,若是我们浮桥过河,他们的粮食就白劫了。”孔岱亲王笃定地在一片区域画了个红圈,“明日如果开战,咱们就接着,不能让他们和墨莉雅提会和!明白没有?” “明白了,冕下。” 几名连队长领了命令,就准备离开。 “我说最后一句话。”站在门边,孔岱亲王的声音仿佛魔鬼般有诱惑力,“如果我成了千河谷的领主,难不成会吝啬一个公爵几个伯爵的位置吗?诸位,多努力啊!” ………… 在交战地约2里外的一处平整地面上,就是霍恩的营地。 吃完了晚饭后,霍恩便将众人召集起来,准备开战前会议。 和战略上军议大多数只开小会不同,战术上的军议,霍恩向来是开大会。 围绕着中间的篝火,霍恩以及近卫战团长达斯,黑冠战团长杰什卡,圣杯骑兵团团长让娜盘腿坐在兽皮地毯上。 外面一圈的长凳上,则坐着12位军团长和各个骑兵队的队长。 再外面一圈,就是12位军团文书领着的24个孩儿军与弗里克中学学生抄写员,只不过他们就没座了,只得站着。 更外面还有各个五十人队的队长,只不过霍恩并不强制要求他们来。 搞这么一大堆人来,就是为了让基层军官都知道自己上了战场该干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样,就算出现了什么变故,基层军官们都知道要不要变通和如何弥补,这一点很重要。 “车堡战术,能够起效最大的一点,就是要敌人主要来进攻。”杰什卡抚摸着一块车板碎片上的剑痕,“假如敌人绕过我们,那就难以起效。” 车堡战术最大的问题,与却月阵一样,两者都是一种防御性的战阵。假如敌军不来进攻,绕过去或者嗯耗对于守方都是大问题。 历史上胡斯车堡百战百胜,除了那位独眼战神的精妙指挥与火器发展红利外。 最重要的两个优势,就是“骑士们不愿在低贱的平民面前退让”和“得到当地人支持,没有后勤问题”。 后来随着骑士们观念的改变以及火炮的发展,这种战术就和却月阵一样,慢慢地消失在历史中。 而霍恩他们遭遇的问题,就是骄傲的孔岱亲王和敕令骑士们在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后,向着这些平民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双方第一次成为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说到底,我们还是得拉开阵势打一场。”霍恩用树枝拨旺了篝火,“咱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车堡后头,这车堡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咱们的人上岸而设立的。” 霍塔姆郡是个好地方,它好就好在遍地都是平原,土地肥沃。 霍塔姆郡也是个坏地方,它坏就坏在这里太适合骑兵驰骋了。 在飞流堡的这几天,霍恩拿着地图,跟着安德烈等人亲自将周边跑了个遍。 最终他选择的战场,就是在这条名为哈姆河的瑙安河支流旁。 这里有着广阔的河滩地带,而且在平原与河滩的过渡地区还有起伏的土丘,配合河流,能够有效限制敌人的骑兵。 为此,他调走了所有船只,烧掉了附近的所有渡口和桥梁,仅留下白天两个军团走过的那座。 两个军团走过桥梁后,也将桥梁彻底烧毁。 单单只有这些,并不能完全将孔岱亲王堵在这片区域,可如果配合上霍恩的救世军,则完全有可能。 哈库托捧着地图:“咱们已经利用车堡将孔岱亲王吸引到河滩附近,我们主动进攻的话,孔岱亲王必定要迎战。” “假如不迎战呢?”外圈后传出来一个声音,一个弗里克中学学生指间夹着羽毛笔,举手问道。 “那咱们就跟着他们,对他们的步兵发起进攻。”霍恩用树枝在地面画出河流走势图,“拖他们个三五天,以他们的粮草,耗不起的。” 霍恩前期派骑兵对孔岱亲王的运粮队不断骚扰,不惜破坏基础设施甚至是默许抢掠,为的就是现在。 “耍流氓啊,太赖皮了……”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吐槽。 几个军团长和队长们马上站起身,愤怒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被看到的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霍恩则大笑起来:“战争就是耍流氓,没有卑鄙高尚之分,它本身就是政治矛盾无法解决而形成的产物。” 杰什卡则跟着微笑:“战争课以后再上吧,咱们还是先想想明天在哪儿交战以及怎么打和分配任务吧。” 霍恩不可能预知未来,所以具体的作战计划,还是得战前制定。 这已经是相当先进的制度了,这个时代普遍是遇敌了,才决定怎么打。 很快军团长们以及战团长们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按照议事规则,得出结论的效率很高。 在综合考虑并否决好几条路线后,很快一份作战计划就在两名参谋的手中成型了。 “好了,计划定了,大家吃饱喝足去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就是咱们的决战了。” 霍恩站起身拍拍屁股就想走,但却没有人应和,所有人都看着他。 一名孩儿军轻轻开口:“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霍恩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按照惯例,他应该进行战前动员演讲。 虽然没有稿子,但霍恩这一年演讲了太多次,早已将当年妇幼活动中心演讲班的知识融会贯通。 轻咳一声,他跨步走到了篝火前,开始酝酿。 打完了腹稿,他抬起头环视着眼前的人群。 洁白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肩头,与跳跃的焰光交相辉映,照出了一张张或是年轻或是苍老的脸。 有些是霍恩熟悉的,有些则是第一次见,但他们的眼神都是那样清澈。 张了张嘴,可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霍恩第一次卡了壳,火焰炙烤着他的后背,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后,霍恩忽然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可以发表一番激动人心的战前演讲,但我说不出来,因为,这毕竟是一场相当艰难的战役。” “我不想说什么必胜的宣言,因为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战争就是会死人,我虽然很希望在战后还能多看见几张熟悉的脸,但我知道那不可能。” “明天必定是要死人的,或许是伱,或许是他,甚至是我。” “那我们要退缩吗?不,我们选择前进,因为这是一场不能后退的战争,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 “这场战争,不仅仅决定了现在无数千河谷人的命运,更决定了过去和未来无数千河谷人的命运。” “所以不论成败,我们的死亡绝不是没有意义,或许历史不会记住我们,但人们会记住历史。” “我在这里,只希望诸位,希望我们,能够在死前回顾此生,然后说——”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 (本章完) 第567章 优势在我! 第567章 优势在我! 几只黑燕从蓝天跳入泥土,低头在草地中左挑右选,才将粘着杂草的黄泥衔在喙里,朝着自家的窝巢飞去。 修长的双翼搅动空气,差点和围绕着鲜打转的红蓝蝴蝶撞了个满怀。 温煦炙热的阳光罩在头顶,正该是个躺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的好天气。 但此刻,顶盔掼甲的士兵们却感觉脑袋燥热无比。 太阳下,超过七千名精锐雇佣步兵迎着正午的阳光在行走。 他们偶尔抬头,就能看到远处田野和树林边,一伙伙轻骑兵在缠斗。 风车地风格的高顶船形盔闪着银光,吸收着太阳的热量,将步兵们的脑袋变成了焖罐。 仅仅是行军途中,船形盔就让这些来自风车地的精锐雇佣兵流下了小溪般的汗水,在枯黄的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印迹。 与霍恩他们常用的圆形檐帽盔不同,这些船型盔两头翘起,有点类似用纸折成小船纸帽。 为了区分敌我,手中还算有钱的雇佣兵们会购买不同颜色的羽毛,插在头盔上。 骑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土黄色与青绿色相间的大地上,一片五颜六色羽毛如海洋般随着士兵们的脚步不断起伏。 这种羽毛,帝国统称为翎羽。 只不过步兵们的翎羽最多不过两三根,一掌来长。 而骑士们头盔上插着的长翎羽与垂缨,有时候都能拖到后背上去。 孔岱亲王今日的翎羽就比较简洁,仅仅只有30厘米左右。 但他身上的盔甲则是极尽雕刻鎏金之工艺,颈甲、肩甲、臂甲、身甲、裙甲……甚至手上还戴着手套。 这套盔甲本来就厚,还要鎏金和黄铜装饰。 它的重量从座下战马那生无可恋、淌着口水的马脸就能感受一二。 天上白热的火球散发着磅礴的热量,但亲王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神色如常地对着身边的艾拉德问道:“短毛的位置侦查清楚了吗?” “五里外,殿下,您说的没错,这些农夫真的走出车阵,准备跟咱们正面对决。”艾拉德神色凝重,“我看了,他们大约有十二到十六个中队,一千多骑兵,其中还有黑蛇湾的野人军队和巫师,大概一万出头。” “黑蛇湾最近很活跃啊。”孔岱亲王脸上闪过了一瞬的凶戾。 艾拉德跟着点头:“教会最近抽不出手来,过两年大围剿一次,他们就老实了。” 几乎每隔几十年,帝国都要集结兵力,对黑蛇湾进行一次围剿,防止秘党势力坐大。 但他们又不至于彻底剿灭秘党,也无法彻底剿灭秘党,只能治标不治本。 急促的马蹄声裹着烟尘从远处而来,亲自去侦查后返回的拉库尼奥骑着马,一见到孔岱亲王就皱眉道:“夏尔,我看短毛列阵的地形不太妙啊。” “不妙就不妙吧,难道还能不打不成?渡口和桥都烧了,再等墨莉雅提到了,比先前更难打。”孔岱亲王的铁手套安抚着胯下战马的鬃毛。 拉库尼奥思考片刻,却只能无奈地发现,孔岱亲王是对的。 滞水坞这个重要河运据点被敌方占据后,不管怎么打,对方转移兵力都比自己快。 如果不尝试渡河而绕路的话,继续拖下去必定会导致霍恩与墨莉雅提合流。 哈姆河这片区域基本都是这個地形,那么早打总比晚打好。 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地形不利,也不能不打。 “你们几个,再去侦查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伏兵。”孔岱亲王朝着侍从们喊道,“传令下去,到前方村庄后,步兵休息,拉屎撒尿或者喝水吃饭快速解决,半小时后,咱们就出发。” 听到能休息和即将开战的消息,全军都整肃了许多。 他们加速行军到村庄后,便在各级指挥官的带领下开始处理杂务和整备武器,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坐在树荫下,孔岱亲王喝着啤酒吃着口粮,却细细盘算起了自己的本钱。 两个精英雇佣兵团六千余人,卫兵和军士约有一千出头,4个敕令连1300人,还有500多投靠的骑士和雇佣骑士。 与当初恩里科带的扈从骑士不同,孔岱亲王手下全是有等阶的精英超凡骑士。 就算是扈从骑士们该干的活,也交给更高级的侍从骑士来干。 单以兵力而言,孔岱亲王是弱于救世军的。 但如果以士兵个体战斗力而言,排除武器装备的影响,妖人那边是弗如远甚。虽然先前损失了5个敕令连,但以敕令骑士的能力,逃出来的或者重伤痊愈的比普通骑士多得多。 所以虽然只有4个敕令连,可孔岱亲王手中的敕令骑士却有437名。 有这么多的敕令骑士,就是在库什河前线,遇上什么食人魔军阀之流都能碰一碰,更别提还有他这个半步大骑士了。 论排兵布阵,他不怵霍恩,单打独斗,他更比那妖人强。 总之,优势在我! 恶狠狠地将几块半熟的烤魔兽肉塞入嘴巴,孔岱亲王用力的嚼着,一道道混着油脂的血水从嘴边落下,他却浑然不觉。 旁边几个侍从都下意识地挪远了身体,这亲王殿下最近的吃相越来越差了,那猩红的牙齿简直就像是野兽。 休息了半小时,全军再次上路。 空无一人的民居旁,是被迫在春季抛荒的农田。 一排排散乱的船盔攒动着,布鞋和草鞋将农田中的杂草踏成了碎片。 乡间的篱笆被推倒,遗留的猪羊被顺手牵走,树荫下的莓果灌木纷纷被踩得七歪八倒。 数百面燕尾旗如长龙般蜿蜒而行,从脑袋武装到脚底板的全甲骑士身体随着马背而颠簸,太阳光照不到他们一寸的肌肤。 香味与狼烟的臭味刺激着修士们的鼻子,他们坐在马拉板车上,小心翼翼地用身体护着安放在稻草中,摇摇晃晃的圣油罐子。 大约在下午一点,太阳最炽烈的时候,孔岱亲王带着近万人的大军终于赶到战场——名为奶酪湾的河滩。 孔岱亲王本来不明白为什么此处叫奶酪湾,难不成这里盛产奶酪吗? 但亲眼看到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取得的确形象。 在灌木和稀疏树林的后头,溪流与沟渠从河滩两边穿插而过。 整个河滩呈南北向,从西往东依次地势逐渐增高,最西边的河滩砂石遍地,最东边的高地则是平整而开阔。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河滩到平原的过渡地区,它并非缓坡,而是从低到高十几座10米来高的土丘。 土丘间既有相连的部分又有隔断起伏的部分,就像是奶酪中密密麻麻的交错的孔洞。 平整的土丘上长着毛茸茸的细青草与鸢尾,配合那些空洞状的洼地走廊,还真就像是一块发了霉的奶酪。 “我说过地形不太妙吧。”拉库尼奥骑着马立在孔岱亲王身侧,双眼紧皱,望着眼前一片与河水一同波光粼粼的头盔。 近百面黑红旗帜飘扬,身穿黑衣的士兵们站在土丘上排成一列无比整齐的横阵。 救世军十二个军团两两为一组,与哈姆河平行,分成两行交错重叠排开,提前占据了土丘的高地。 前后两排,相距不过三四十米,这算是相当近的距离,因为他们从后排土丘走到前排土丘的路程可不止三四十米。 其中一座最陡峭的土丘上,还能看到正在组装的投石机与火球弩,在洼地中也能看到黑蛇湾野人刀盾手活动的身影。 “咱们还进攻吗?”第三敕令连连队长阿尔福斯看着眼前土丘地形,低下头轻声问了一句。 孔岱亲王眼睑颤动了一下:“为什么不进攻?你怕了?” “不怕。”阿尔福斯立刻回答,“只是这地形麻烦,不知道……” 亲王侧过马匹,注视着战场看了一会儿,他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骑士剑: “阿尔福斯,你带骑士到左翼高地压阵,先别冲锋。” “遵命,殿下!”亲吻了一下剑尖,阿尔福斯立刻带着敕令连朝着左翼高地冲去,那里是圣铳骑兵列阵的地方。 “阿盖塔司祭,你带着修士们,跟着阿尔福斯走。” “是的,殿下。”腰间用绳网挂着圣水手雷和圣油罐子,数十名修士小跑着朝左翼高地走去。 孔岱亲王的目光转向格里芬和斯滕贝格:“你们两个,接下来的话,都给我听好了,这一仗谁打得好,我就把石墙镇和周边的庄园封给谁。” 格里芬和斯滕贝格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一仗,你们做先锋,带着死亡之团和雄鹰之团,绕到侧面,逼他们转向,消耗他们的体力和魔力。 记住,一定要缩短他们的战线,减小他们的发条铳的风力,骑士们才有可乘之机,明白了吗?” “明白,冕下!” 两名步兵首领立刻半跪抚胸听令。 (本章完) 第568章 就在今日!(4k二合一) 第568章 就在今日!(4k二合一) 放下了望远镜,霍恩顺手用手帕擦了擦被汗水弄的镜片,就递给了一旁的哈库托。 在一处最高最陡峭的土坡上,圣孙冕下站在组装好了的火球弩前,默然地看着踏过沟渠与河滩的两个雇佣兵团。 果不其然,这些步兵还是按照预想中的一样,选择从侧翼进攻,逼迫救世军转向。 他们仍然排成了50x50的长矛大方阵,只不过在大方阵的四个角增添了长弓手与鹰脚湾大盾弩手。 这些大盾弩手会使用踏张弩,也就是在弩臂前端安装了脚蹬。 上弦时踩住脚蹬,或是将弦挂在腰带上,或是干脆手臂拉着,利用腰力拉弓,这样就能发射磅数更高的弩箭。 它虽然一定程度上也能射穿板甲,但到底无法发挥铅弹那么大的威力,也没有发条铳装填那么快速。 这些步兵大多穿着板条甲或锁子甲,从瞭望镜中,他可以看到这些步兵前三排都穿着坚固的半身板甲。 与那些卫兵和军士们结成的散漫方阵不同,两个雇佣兵团的方阵要严密了很多,刀盾手、长戟手、斧枪手分工明确,职责分明。 他们毕竟是战场厮混十几年的老兵,单论个人武艺而言,的确是要胜过救世军的这些新兵蛋子。 不得不说,这些步兵的确是精锐,而孔岱亲王也是下了血本。 只可惜这次的战场在土丘上,这种狭窄的战场中,这种厚实的大方阵推进是最不合适的。 看着远处缓慢行进的大方阵,霍恩一时间居然有些恍惚。 自从来到这個世界后,敕令连和教会就一直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本来他并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只是为了活命被迫成为了圣孙。 其实当初他一点都不想当圣孙,是所有人逼着他当,如果不当就没命了。 直到长桥之战那一夜后,他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所有人的希冀背在背上。 可随军牧师们的圣道宣传真的到位了吗?高额的薪水真的能转换成战斗力吗?他们日夜不休地工作与付出,真的能换来士气与人心吗? 霍恩低下头抚摸着血遮云的剑柄,你们真的托付给了合适的人吗? 千河谷数百万人的命运就要在这一刻决定,他的所有努力,便要在此刻兑现和接受考验,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 握紧了血遮云,霍恩迅速将杂念排空。 抬头之际,霍恩已经被抛之脑后,留在这的只有那个成竹在胸的圣孙。 阳光直射在脸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喝道:“传令,让娜在高地牵制敌方骑兵,按照先前预演的那样,中军以右翼为中心旋转,左翼拖延敌军。” “是,冕下。” 传令兵举着小旗,在土丘上不断挥动着,刺耳的口哨声回荡在洼地走廊间。 地面震动着,碎石纷纷从土丘上滚下,布鞋和皮靴踩过湿润的地面。 沙沙的脚步声中,右翼的战争修士们手托长枪底端,将其靠在肩膀上,开始缓缓转向。 “嘿,他们怕了!” 站在大方阵的第一列,作为十年老兵的诺森伯克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尽管掌握了那种可怕的弩,但这些士兵到底是农夫,离开了车阵,他们的胆子就像是老鼠那么小。 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诺森伯克舔着因为笑容而干裂流血的嘴唇,活动了一下肩膀。 鲜血流到了他的发黄发黑的牙齿上,显得异常血腥。 与诺森伯克的狞笑相比,作为指挥官的格里芬却皱起了眉头。 这河滩与土丘足够宽阔,就算是将面向东方的战争转为面向北方,这些短毛仍然能够保持两排十二个中队的横阵。 那他们的目标——逼迫救世军混乱,缩短他们的横阵,减弱他们的风力就无法完成了。 而坡道和坡顶显然是无法容纳近3000人的大方阵进军的,在平地上保持队形和在坡地上保持队形可是两个概念。 此时的雄鹰之团的大方阵,已经走到了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铅子嗖嗖地从头盔顶上飞过,在地面打出一蓬蓬的尘灰。 一名雇佣军的头盔上忽然爆出了火,喉咙里咕隆一声就直直倒地。 “还击,还击!” 见到是昨日的魔鬼之风,格里芬马上跳到了专门做的包了牛皮和铁钉的大盾后头。 四边的弓弩手们放下巨大的门板盾,弓下身体,给重弩上弦。 长弓手们将弓弦拉到了嘴角,举到四十五度斜角,手臂肩膀一颤,密密麻麻的羽箭如黑雾般升起。 带着破空声,这团黑雾笼罩在了坡顶的救世军中,哚哚声不绝,插在门板盾和沙包上的箭矢还在颤抖着。 虽然有临时工事和掩体,但时不时地,还是有人的手臂或者大腿爆出一团血,惨叫一声或闷哼着倒下。 “医务兵,医务兵!” “来了!别乱动,小心箭头拔不出来。” 后排的勤务兵背着圆盾,弓着身体,拉住士兵腋下,吃力拖着他们朝后排走去。 箭雨和铅子隔空对射,在这个距离上,圣铳不准但威力大,弓箭虽然准但威力小。 双方各有损失,但都不大。 望着快步越过土丘顶的救世军军队,格里芬的额头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一咬牙:“玛德,干了,左侧15列上前三步走,后面的别动,等前面的上了坡道你们再冲锋。” 拿起一面沉重的包铁皮的鸢形盾,格里芬戴上铁手套,身后的仆从则捧着焰形重剑跟随。 这剑太长了,不管是背在背上还是插在腰间都拔不出来,只能叫专人带着。 诺森伯克竖着长矛向前走了三步,耳畔便传来格里芬的喊声。 “重甲的把盾竖起来,站在最前面,拿长戟长枪的站在后面,我一喊,你们就全速冲锋,冲破了敌阵,我每人赏你们……赏你们1枚金镑,分五十亩地!死了的,给双倍!”忍着滴血的心,格里芬咬破了嘴唇怒吼起来。 雇佣兵们则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团长今天这是豁出去了啊。 “老子日子不过了,这要是赢了,老子就是伯爵。”格里芬红着眼吼道,“干得好的,赏你们一个骑士当都没问题!” 赏金!骑士! 不少不屑皱眉的雇佣兵们马上立正了,人群中传来质疑:“保真吗?团长,可不能不守信用啊。” “顶真!当初咱们攻沙城,我说的分地有少一亩吗?”格里芬将鸢形盾的底端在地面撞了一下,“拿不出钱,我拿我婆娘和女儿抵账!” “你婆娘我笑纳了,但你女儿随伱,我可不要。” 战阵中立刻传来一阵嬉笑声。 格里芬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要贫了,一伙农夫,有了魔鬼之力,也是农夫!冲过去,咱们就是老爷了!” 听了这消息,原先准备摸鱼的雇佣军们都精神起来,诺森伯克更是忍不住笑意。 虽然格里芬只是鼓励他们的话,可昨日没和救世军交过手的诺森伯克却是当了真。 一伙获取了魔鬼之力的农夫……昨天听他们吹得那么响,今天一看,就这? 躲在土丘上,只知道靠盾牌和弩箭伤人,而且这射得也不准啊。 诺森波克就是靠着杀农夫起的家,他手下的农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难道还会害怕吗? 在号令声中,雇佣兵们虽然没有严格的纪律和规矩,但他们的战场经验太丰富了,迅速就从横队变成了纵队。 “冲锋!”望了眼土丘顶上的救世军,格里芬率先举着盾冲了上去。 “冲锋!胜利!” “杀他个魔女养的!” “乌拉——” “干他妈的掏粪佬!” 战吼声中,各地的粗口与俗语中,雇佣兵们把头藏在鸢形盾和风筝盾后头,排着整齐的队形朝着土坡上杀了过去。 脚步声将整个土丘都撼动起来,地面的碎石震动着,让不少战争修士的脸色都微微改变。“站稳,谁敢动一个我看看!”军团长勒菲拿着翎枪冲刺到了阵前,原先略有动摇的士兵们马上挺直了身躯。 被勒菲目光扫过之际,大腿和屁股就隐隐传来幻痛,让他们不敢乱动。 “看看隔壁黑冠军的崽子们,你们再看看你们,混蛋!”勒菲拿着翎枪走到队伍侧边,对着圣铳手们吼道,“给他们放两铳。” 随后,他便走到了后阵,对着临近土丘上的近卫军军团长喊道:“派俩五十人队的圣铳手过来,到隔壁土丘,侧翼射击。” “你欠我一瓶酒。”隔壁军团长喊话声在洼地和沟渠间晃荡,居然有了几分朦胧感。 “我给你一鼻屎,快点。” “我屮你吗!” 嘴中虽然骂着,但后排军团长是一点不耽搁,两个五十人队的师队长从两个土丘中间的土脊向着另一边土丘跑去。 这边勒菲还在和另一边的军团长亲切交流,前面就已经开始发射圣铳了。 这群雇佣兵都是精锐老兵,士气和训练度都是碾压卫兵们一个级别的,虽然是上坡路,但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赞美圣风!” 梳子般的铅子从冲锋的纵队中横扫过,噼啪声中前三排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伤兵们躺在路边,痛苦地捂着伤口蜷缩抽搐着。 但由于是纵队冲锋,后排的人反而没什么事,这就是为什么勒菲要摇人从侧翼射击。 队伍的后方,一排羽箭整齐地飞起,落在了前排长枪手的战阵中。 一连串的闷哼声中,前排的长枪手也倒下了十几个,除非倒霉被射中喉咙,否则以他们的盔甲防护,基本难以杀伤。 这些人要么自己走到侧边让出位置,要么就是被勤务兵拖走,后方的长枪手顺势补位。 五十步了,四十步了,三十步了! 诺森伯克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步伐,他的脸颊被铅子打了个对穿,半张烂脸不仅没有让他恐惧,反而让他愤怒无比。 “减速,准备推矛!” 老兵们迅速放缓了步伐,整队的同时也是改变状态,伸出枪阵。 “放平长枪!” 耳畔传来格里芬的口令,诺森伯克大笑一声,他已经能看清最前排那些农夫兵懦弱的脸了。 他们居然也敢使用这种长枪,而且居然不在前排放置盾牌,想和他们这些老兵肉搏? 太可笑了! “冲锋!” “农夫们,卫兵来了!”蒙着头冲锋的诺森伯克抬起了脑袋,喊出了这句他割下无数农夫脑袋时的战吼。 只要一次吼叫,就能让那些懦弱的农夫闻风丧胆,就像今天一样。 只不过今天的农夫懦弱到麻木,脸上居然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半截牙齿露在脸颊一侧的诺森伯克显得异常狰狞,相比于沉默的战争修士,他如狮子般咆哮起来:“去死吧,不洁者!” 诺森伯克右脚跺地,就朝着那黑衣修士猛地扫出手中长矛。 这一击理所当然地顺利,农夫手中的长枪松松垮垮,一扫就落在了地上。 而农夫则顺势跪在了地上,这是准备摇尾乞怜吗? 诺森伯克讥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不对劲,因为眼前跪地的农夫忽然猛地向前一扑,滚到了他的腿边。 瞬间,脚踝处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出。 诺森伯克立刻感觉左腿脚踝以下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居然站不稳了。 “该死的农夫,卑鄙的农夫!” 他又惊又怒地试图踢开那农夫,却被轻巧地躲避。 与此同时,四五把长枪推出,蛇蝎般瞄准了诺森伯克的喉咙、大腿、手臂等防护薄弱的地方。 要是以前,诺森伯克绝对能躲开。 但现在,他拼尽全力,还是让三杆长枪从自己的大腿和手臂洞穿。 拔出之时,鲜血如瀑布般倾流而下。 “该死的,该死的……”诺森伯克哑着喉咙踉踉跄跄地想要退到后面去,却因为失血和失衡仰面滑倒。 后背落地之际,他还没来得及喊疼,刚刚那名跪地的士兵就叼着短刀过来了。 轻巧地在诺森伯克喉咙间一抹,他便滚到了别的雇佣军脚下。 “农夫,农夫……”仰面倒在血泊中,诺森伯克抽搐了一下,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无数双腿脚从眼前迈过。 长着汗毛的,鞋底粘着屎的,无数农夫的腿脚。 长枪与长矛的木杆密集地碰撞着,为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诺森伯克遮挡阳光。 互相推搡的长枪下,救世军的腾跃兵咬着匕首,抓着军刀,蹲着或者跪着,在长枪下疯狂地劈砍着对面雄鹰团雇佣兵的小腿,甚至是小腹。 明明雇佣军们才是冲锋的一方,却像是撞在堤坝上的海浪,被硬生生拍了回去。 这些农夫的韧性和训练远超雇佣兵们的想象。 在前排盾兵都被圣铳清空的情况下,那些可恶的腾跃兵,就是抓着他们没有腿甲的弱点,在长枪下疯狂骚扰。 两方和斜侧面的铳手配合,居然把这些百战老兵打得连连后退。 此时,两侧的土丘上终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发条声音,昨日和救世军在小村子交过手的雇佣兵们马上蹲了下来。 还在疑惑同伴行为的雇佣兵们,很快就学习了一个。 连续不断的铳击从两侧发起,一道道圣风打击在队伍纵队两侧,密集的风力下,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从山坡上滚落。 “格里芬老大,顶不住了。”捧着焰形剑,侍从缩着脑袋,愁眉苦脸地喊道。 前排外侧的士兵不断溃散,从两侧向着后方逃跑。 750名老雇佣兵都快要倒下200名了,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再不跑,恐怕剩下的人就要全溃。 格里芬肩膀血流如注,他看着爬上来的后续军队,又咬牙看了眼两侧的不断回转的圣铳手,猛地一拍大腿:“撤!” 毕竟两侧安排了铳手,后续部队就算到达了,还是被轮射倒地的命。 坡道就这么窄,他们的部队展不开啊。 既然无法突破,那正面的强攻就失败了,只能试试从侧面偷偷爬上去奇袭。 不过在此之间,还得下去让第二队先下坡,不然两队就撞车了。 “撤兵,撤兵,两侧有圣风,冲不上去。”格里芬朝着后面的部队挥舞旗帜。 他们排着更窄的队列,只有5列,这不是给铳手送着打吗? 然而这些士兵仿佛没听到没看到一般,还在直直地往上冲。 “没听到吗?撤!”格里芬捂着肩膀,怒气冲冲朝着领队的连队长吼道。 “老大,不是我们不想撤啊。”一名连队长哭丧着脸喊道,“敕令连的骑士老爷们,在后面杀逃兵呢!” 话音刚落,格里芬就感觉到土丘仿佛地震般颤动起来,他一抬头,却见一团黑影幻影般掠过。 在卷起的劲风下,格里芬差点摔倒在地。 那是——上百名骑士狂奔着冲上了土丘! 等等,格里芬眨了眨眼睛,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怎么好像是孔岱亲王?! (本章完) 第569章 为了自由(6k章节) 第569章 为了自由(6k章节) “是孔岱亲王,正宗狗亲王。” 两侧的土丘上一名圣铳手忍不住大喊起来,圣铳手们的目光立刻汇聚到那名头戴紫红色翎羽垂缨的骑士身上。 他有着两米多近三米的身高,因为过于健壮居然显得有些肥胖。 沉重的盔甲随着颠簸碰撞,听着那沉闷而渺远的金属撞击声。 土丘上的战争修士们神色变了。 这得有多沉重,才能有这样的撞击声。 “别愣着了,七十米了。”两个五十人圣铳队的师队长喝令道,“前跪后立式射击,打完咱们就返回后面的土丘,准备后撤。” 发条匙嘎吱嘎吱地转动,发条敲击着齿轮,仿佛是倒计时。 马蹄如战鼓,敲击在每一个战争修士的心脏上,他们不断地舔着干涩的嘴唇,手心沁出了汗液都不敢去擦。 来了,来了,他来了! 仿佛一座巨大的铁山,孔岱亲王带着一卷狂尘,朝着土丘的顶上冲来。 “齐射!”那名师队长大声吼道。 “赞美圣风!” 望着急速冲锋的孔岱亲王,每个圣铳手都咬紧了牙关,肿胀的手指重重扣下了蛇形扳机。 刺耳的尖啸声在土丘与洼地间回荡着,在经典的前跪后立式射击下,上中下三排铅子怒号着,互相碰撞着朝着飞奔而来的骑士们冲去。 冲锋纵队的两侧,立刻就有七八名敕令骑士身上爆出血箭,应声从马背滚落。 摔落在地时,由于盔甲过于沉重,甚至溅起了一滩滩泥土。 “卑鄙!”孔岱亲王怒骂一声,继续加快了马速,“袭步,直接冲去!” 在无数希冀的眼神中,刚刚喊完话的孔岱亲王,忽然左右肩膀各是一震,至少四朵铅子摩擦的火从他的胸口和臂甲上绽放。 “噫,中了!” 马上就有后方的勤务兵拍手叫好,却被军团文书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哎哟,你干嘛?” 那军团文书面色铁青:“别乱说,看仔细了!” 那勤务兵从地上爬起,抻着脖子看向战场,两眼猛地睁大了:“他,他怎么还能坐在马上?!” 身上明明绽出了好几朵火和火星子,可硬是没有哪一朵能突破孔岱亲王的防御。 他身上的全套甲胄都是最珍贵的白晶钢,虽然是2mm的厚度,但却可以比肩4mm软钢的硬度和韧度。 除非不巧打中甲片薄弱的边缘区域,否则普通的铅子根本无法击破铁甲。 唯一一枚击穿了钢甲边缘的铅子,却卡在了孔岱亲王肌肉中,寸进不得。 如果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盔甲阴影中掩藏着的一片半透明的光辉。 【赐福·拦锋避矢】 随着板甲工艺的进化,这种防护赐福本来都因为占据了两个赐福位而被淘汰了。 但在发条铳的压制下,它又一次从历史的垃圾堆中被修士们翻了出来。 作为大骑士,虽然只是晋升之路上的大骑士,能承载的赐福就已经翻了一番,达到了四到五個。 成为正式大骑士后,理论上可以承载的赐福是无限的,孔岱亲王金雀家的祖宗里就出过一位十三赐福的大骑士。 不过受限于修士们的神术水平,大多都不会超过七个。 孔岱亲王现在身上就挂着四个赐福: 如履平地能够越过所有壕沟与地刺,举重若轻能够减轻盔甲重量,圣乔治之目能加强视力和动态视力,拦锋避矢则在肌肤上形成了一层阻拦箭矢和铅弹的保护膜。 盔甲上鎏金的纹饰在赐福光焰和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耀眼。 虽然隔着鸟喙盔的细眼缝,可所有人还是仿佛能看见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大地震颤着,一股仿佛被毒蛇环绕的阴冷滑腻感从脚底爬到后背,刚刚击退了雇佣兵们小腿居然微微颤抖起来。 要知道,原先站在第一排的腾跃兵已经顺利地退到了后面,而那些站在前三排的,则是穿戴全甲、有呼吸法、手持精铁长枪的老兵。 他们居然也在恐惧。 “稳住,稳住!”看着两侧和土丘上正在后撤的圣铳手,勒菲的脑门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当初帕维亚之战,就是咱们就拦住敕令连的冲锋,这次一定也可以。 我们是近卫战团,近卫战团是冕下最青睐的战团,当初帕维亚之战就是我们奠定了胜局,不想毁掉我们近卫战团的荣誉,不想辜负冕下的信任,就不要动!” 勒菲也不知道他的鼓励到底有没有用,孔岱亲王已经到了眼前,没有时间再去确认了。 “放平长枪!”五十人队的师队长高喊起来。 由于坡顶地形狭窄,救世军没法横队展开,而是从横队变为纵队。 所以他们少见地采用了20列30排的战阵,不过此刻最后方的两个五十人队已经跟着铳手从洼地走廊,向着第三个土丘进发。 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以防骑士驱逐溃兵冲击后阵,以及方便后阵掩护,所以都是隔一个土丘撤离。 第一排的20名长枪手向前迈出一大步,整个人几乎是半蹲的状态,长枪尾端抵在地面,用脚踩住,前手则拉住枪杆,使其呈前刺的状态。 二三排的长枪手们则一手按住长枪尾端,一手托起枪杆到胸前的位置,直直对着前方。 而两侧的长枪手则齐齐左右转,学着第一排的样子斜刺起了长枪。 长枪组成的瓣,向着四面八方张开,等待着近在咫尺的骑枪。 草叶震动着,浪潮般的敕令骑士们终于来了,最前面的孔岱亲王并没有使用骑枪,他居然单手抓着一把鸦啄长柄战锤,挥舞自如。 “为自由!” 前排的长枪手们齐齐发出了大吼。 自由?正在孔岱亲王先是一愣,随后怒极反笑,他伏下了身体怒吼起来:“自由这种高贵的东西,你们这些贱民也敢玷污!” 仿佛是长剑刺破布帛,长枪枪杆化作了一团团四溅的木屑和粉尘。 前排的长枪兵接二连三地飞起,惨叫着如同破布娃娃般落地,坡顶一片叫人胆寒的骨折声和血肉落地声。 “混蛋!下火狱去吧!” “你们这群低劣的叛匪!” 对着长枪冲锋的途中,七八名敕令骑士被反震落地。 和当初帕维亚之战一样,敕令骑士们丝毫不恐惧落地,他们狞笑着,反手抽出长剑,就奔着前排的战争修士杀去。 长剑横劈,人头高高飞起,斩断的手臂在血水中滚动。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单人杀入战阵的孔岱亲王。 他手中战锤挥舞,轻巧地躲避着长枪。 他甚至能抓住长枪,将长枪手拖拽出来,然后一锤砸下,脑浆和鲜血爆炸般四射。 “去死吧!” 在长戟手的怒吼声中,一名冲得过于靠前的骑士便被长枪戳中大腿,被长戟手拖下了马。 七八杆长枪狠毒地戳刺,插入了盔甲的薄弱处,骑士剑仅仅砍断了一名士兵的胳膊,就被刺穿了喉咙。 那敕令骑士趴在了血水中,瞪着双眼,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死的。 “呜呜呜——”骑士们集结的号角声响起,剩余的长枪手们追了几步便看到他们轻轻松松便离开了长枪能够到的范围。 望着远处集结和列阵的敕令骑士们,长枪手们感到一阵的无力。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杀人凶手们轻松地杀出了他们的包围吗? 满地的尸体中,劫后余生的长枪手们发现同伴们仅剩100来人,而地上的敕令骑士居然只有十来个。 只有十来个! 孔岱亲王真的只是封号骑士吗? 远处终于传来了撤退的号角声,铳手们及时到位,瞄准了这座山坡,这些残存的老兵才恨恨地咬着牙朝着后面的土丘撤离。 然而孔岱亲王却不准备放过他们,重新集结队形后,他再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不止100名敕令骑士,后续的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也挤开了雇佣兵们的队伍,朝着土丘上冲去。 嗖嗖的铅子和箭矢在土丘间飞跃,在这片铅子和箭矢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网下,洼地和土丘的走廊间都是快速行军的救世军步兵。 他们列阵而行,时不时就得停下抵御冲锋而来的骑士们。 偶有摔倒掉队的,甚至来不及去救,便只能看着那些骑士虐杀着昔日的战友。 孔岱亲王则是病态地大笑着,一个个追上那些掉队士兵,戏耍般屠杀着,然后将尸体或残肢朝着行军中的救世军投掷。 “为自由!”一名圣铳手终于忍不住了,他脱离了队伍,埋伏在左近,见到孔岱亲王冲过,站起便是一铳。 “砰——叮!” 头盔上爆出一连串的火星,一道指甲盖那么大的凹坑出现在孔岱亲王的鸟喙盔上。 “不,不可能,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那少年圣铳手忍不住慌乱地大叫。 然而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那恐怖的亲王嘴角挂起笑容,已然出现在这少年面前。 鸦啄战锤锤柄被抡成了半圆形,在空中带出一道残影,重重地撞击在那不过十五岁的圣铳手身上。 断裂的圣铳高高地飞起,鲜血喷泉般从只剩下巴的头颅中跃出,残落的零件、泼洒的鲜血以及半截头盖骨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自由?你们懂什么自由?”孔岱亲王抬起鸟喙盔的面罩,朝着那少年圣铳手吐了一口痰。“你——狗畜生啊,狗畜生啊!” “魔鬼,去死吧!” 旁边几个同队正在逃跑的圣铳手眼睛立刻红了,他们可都是同乡同村子同队的发小好友,比亲兄弟还亲。 连师队长的命令都不顾了,他们怒吼着抽出腰间的军刀就扑了上去。 孔岱亲王的头盔中传出了带着回音的大笑声,抡圆了战锤冲了上去。 马蹄踢碎喉咙,战锤震破胸腔,两名年轻的圣铳手倒在了血泊之中。 “哈哈哈哈哈——” 剩余的那名圣铳手则被孔岱亲王倒提在手中,头朝着硬生生拖着。 拖得白色的头骨都从头皮里露出来了,才随手扔飞,将其摔死。 ………… 收回了手中的瞭望镜,达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掐着手心,强忍住心中的怒气。 “不行。”作为近卫战团临时战团长的达斯再次睁开眼,但两片眉毛皱得都快要连在一起,“这个恐怕得螺线铳才能破甲。” 现在螺线铳手们离得太远,而孔岱亲王又在洼地,要调过来恐怕来不及。 要不然用螺线铳趁机狙击孔岱亲王,说不定这场战役立刻就结束了。 达斯回头看着已经转向成功的右翼军队,以及土坡间爬上爬下的中军。 他们背着圣铳,拖着长枪,满头大汗地朝着预定的中线土丘跑去,估计再爬一个山丘就到了。 要是这个时候让孔岱亲王冲过来,背击或侧击的话,那全军不溃也得残。 但左翼的4个军团同样也得撤退,本来通过交错掩护撤退是完全可行的,但孔岱亲王的战场表现有点出乎所有人预料了。 本来达斯预测孔岱亲王不会这么快投入战场,但很可惜这是个错误的预测。 这冠军封号骑士和普通封号骑士还是不一样啊,当初那个封号骑士莱恩纳伯爵,一次冲锋就被干倒了。 一边感叹着,达斯一边挥舞起了旗帜:“近卫第四第五军,在第三和第六军撤退后,从土坡顶下来,长枪手断后。 告诉莫尔蒙,先投一波时钟弹减速,然后让火球弩发射两枚红龙息和三枚火球术,骚扰他们,掩护军团撤离。 咱们把3磅鹰隼炮准备好,敕令连一上土丘,我们就发射。” 所谓3磅鹰隼炮,其实就是当初的发条皮革炮。 圣力锻炼到五发的圣铳手们,在加持了电金吊坠后,就已经能勉勉强强发射一次皮革炮了。 不过这种3磅皮革炮是在电金普及后才急匆匆制作的,一共只制作了十二门,每门40金镑。 每个战团才配备了四门,霍恩本人则被分配了两门,还有原先的四门和新的两门则放到了滞水坞用来防止孔岱亲王偷袭换家。 达斯一声令下,土坡上就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刺耳吱呀声。 主副炮手和勤务兵推着炮架,将四门鹰隼炮缓缓朝着山坡的边缘推去。 这种青铜发条炮自重160磅左右,配备了一个两轮炮架,用一匹马或者两三个人就能拖动。 本来应该只有120磅左右的,因为炮身只起到约束霰弹方向和保护击发杆的作用。 但那些圣械廷的矮人工匠,在炮身上增加了大量不明所以的装饰品,还给炮口加装了一个鹰头,在炮身上加了两个精巧的铜制飞翼。 导致本来应该更轻的发条炮,居然比历史上的皮革炮还要重了20磅。 要不是当时马上就开战了,霍恩恨不得让灰炉镇军械工坊拉回去重铸。 在沉重的齿轮转动声中,主副炮手微微调整着炮身,瞄准了面前正在撤离战争修士那个土丘。 两个土丘此刻隔着七八十米的距离,正是3磅鹰隼炮的最大杀伤距离范围内。 孔岱亲王他们一旦爬上土丘,3磅炮立刻就可以发射。 在发条匙的转动下,达斯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咔哒声,他明白这是发条炮准备好了的意思。 就只等孔岱亲王上土丘了…… “达斯战团长,你快看那边!” “怎么了?”达斯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瞭望镜。 在瞭望镜四周黑色的轮廓视野中,代表着金雀的战旗已经从第一个土丘冲下,向着第二个土丘冲来。 他们放弃了追击残余的救世军,反而选择进攻山坡上的军队。 “怎么会这么快?莫尔蒙干什么吃的,时钟弹呢?我们的步兵还没撤下来呢!”达斯急得都要原地跳起来。 此时在他的视野中,已经看不见孔岱亲王带着敕令连的身影,这意味着他们正在坡道上冲锋。 “莫尔蒙,莫尔蒙!”达斯望着迟迟不来的时钟弹和火球术,嘴上急得都要起燎泡了。 红龙息再不发射就来不及了!那可是整整一个军团呢! 放下瞭望镜,达斯声嘶力竭地朝着不远处土丘怒吼:“莫尔蒙,帕斯里克,我他妈龙息呢?!” 话音刚落,五团光焰就从一侧土丘上升起,落入了第二个土丘的坡道上。 熊熊的火焰爆开,周围的树木和草都被吞噬其中,烟雾弥散,在莫尔蒙精准的操作下,一道火墙拦在孔岱亲王身前。 时钟弹则跳到了第一座最外围的洼地上,无形地冲击波横扫,雄鹰之团等雇佣兵和侍从骑士立刻从坡地上滚落了下去。 有了火墙的阻隔,近卫修士们终于抓住机会撤下了土丘。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墙,孔岱亲王摘下了头盔,热风吹拂着他的黑发,他仿佛在走神,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阻击敌军吗?可是来不及啊,他冲到坡顶再冲下去,这道火墙相当于白放了。 看着宛如直线般的火墙,以及在火焰中痛苦哀嚎的七八名敕令骑士,孔岱亲王眯起了眼睛。 “贝托尔德,你带二十个骑枪队先越过土丘追击,我带着剩下的,去冲击第三个土丘。” “是,殿下。”贝托尔德不觉有异,等火墙燃尽后,便带着呼喝一声,带着60名骑士朝着土丘顶上冲去。 约有半分钟后,孔岱亲王听到了四声闷雷般的巨响,随后便是战马嘶鸣的声音。 刺鼻的血腥气爆开,残肢和血液从坡顶飞出,落雨般掉在骑士们的头盔上。 马蹄边的土地忽然被什么东西打出了一片片烟尘,惊得战马们反复后退躲闪。 随后,在孔岱亲王阴沉的目光中,一匹惊恐的战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它跛着腿,载着贝托尔德这位封号骑士密密麻麻满是血洞的尸体,朝着土丘下狂奔。 贝托尔德的脸上如同麻风病一般,全是黑色的斑点和空洞,他的嘴巴张着,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魔鬼啊,魔鬼啊!” “快跑,是魔鬼显灵了,魔鬼降世啊——” 剩余骑士们惊慌地拖着残躯从坡顶狂奔,时不时地扭头回看,仿佛在逃离什么怪兽的巨口。 “跑什么,丢人的东西,把他们都给我抓回来!” 60名骑士走上了坡顶,等孔岱亲王再次看到他们时,就只有33人了。 最令他痛心的是,死去的27个骑士里,居然有12个敕令骑士。 这可是先前都没有过的战损……嗯? 看着集结于此的敕令骑士们,孔岱亲王数了一遍,不放心又数了一遍,然后才茫然地问道:“怎么只剩六十五个敕令骑士了。” 事实上,孔岱亲王带着敕令骑士、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各一百发动的冲锋,现在只剩六十五名敕令,七十二名方旗,七十七名侍从。 总计折损了86名超凡骑士。 三十五个敕令骑士啊,每个人每年要他2、30金镑来培养,这眨眨眼的功夫就这么没了? 目前留在这片战场上的救世军伤兵和尸体,预估只有二百多! 而且绝对不超过二百五十人! 随便算算账就知道,相当于孔岱亲王用86名骑士兑掉了救世军200多名步兵,看似很赚,但其实亏麻了。 继续这么打下去,霍恩用3000多人就能兑掉孔岱亲王所有骑士。 甚至不用3000人,用2000人兑掉780多骑士后,剩下的敕令骑士再忠诚,也该要舍命逃跑了。 由于土丘的地形,他无法追击敌军扩大战果! 由于救世军一系列稀奇古怪的魔鬼玩意儿,他的骑士们承受了大量的杀伤。 那魔鬼之风更是不管贵贱,平民雇佣兵和贵族骑士是一样的杀。 “该死的魔鬼之风。”孔岱亲王猛地将手中的头盔砸在了地上,这次他的冲锋救场过于草率了。 周围的骑士们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望着逐步交错撤走的救世军步兵,孔岱亲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甚至有些迷茫,明明他是胜利的一方,怎么还打亏了呢? 而格里芬则嗫喏着走到孔岱亲王面前,硬着头皮行了一礼。 “格里芬,你带人继续进攻,我已经为伱们打开局面了。”清醒过来的亲王丢下这一句,冷冰冰地看着他,“别让我失望,我就不信,他们的魔力还能无穷无尽不成?” (本章完) 第570章 你争我夺 第570章 你争我夺 孔岱亲王撤出了土丘地区,救世军的变阵就在雇佣兵们的无作为目睹中完成。 虽然十二个军团还是能前后两排一字交错排开,但河滩南北向毕竟比横着的东西向窄。 所以各个军团不得不将军队按照五十人队拆成了分队,以占据更多的土丘高地。 每个土丘上大概有五十到二百人。 他们大致可以划分为左中右三线,每条线上总兵力都是4个军团。 此时的斯滕贝格和格里芬同样带着雇佣兵们占领了土丘,这两名雇佣兵首领此刻都是面色发黑,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刚刚一次前锋战下来,他们就各自损失了近三百名士兵,格里芬还好些,借着孔岱亲王的东风,还有一点斩获。 而斯滕贝格由于进攻的土丘比较陡峭,被长枪阵顶住,叫两侧的铳手射了個痛快,只有个位数的战果。 这伙农夫邪门得很,有那种吹魔鬼风的弩就算了,还能发射火球和一种影响人精神的尖啸榴弹。 要不是孔岱亲王亲自带着敕令连在后面压阵,他们都想一跑了之了。 “怎么打?亲王殿下又来催了。”斯滕贝格拉着一张长长的大马脸,“这样吧,我打比较陡峭的中线,你打比较缓的右线。” 格里芬上下打量他一眼:“为什么不是我打中线?” “我这不是照顾你嘛,老弟。”斯滕贝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不用照顾,我来中线,你去河滩那边。”格里芬白了他一眼,左右线可是有火球弩和那个老鹰一样的大发条铳,他可不去。 中线虽然陡峭了一点,但好过面对那可怕的大铳。 格里芬是亲眼见过那血肉乱溅,肢体横飞的场景的。 “行,但你可不能见我破敌了,就上来抢功劳啊。”斯滕贝格阴阳了他一句,就带着手下的雇佣兵朝着右线土丘行进。 经过重新部署,救世军前面的几个土丘上就站满了雇佣军。 由于地形原因,他们同样分成了几股小分队,每个队伍大概四五百人。 因为害怕高地上骑士们从侧翼发起袭击,所以救世军们也没有发起进攻。 半小时后,看到诺斯弓骑兵开始朝着高地上的敕令连挺进,孔岱亲王终于吹响了号角。 在前锋战后,这场战役正式进入了硬碰硬的步兵对决阶段。 炽烈的阳光挥洒着暖意,河面上荡漾着温柔的鳞光,将天上团块般的白云纳入胸怀之中。 树枝上的新芽随着吼声和初春的冷风而摇摆,麻雀与黑燕站在枝头,歪着脑袋朝着那声响巨大的区域遥望。 土丘洼地的树丛下,还堆着发黑的旧冬残雪,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可此刻,这些积雪几乎要被滚烫的鲜血染红融化。 “冲锋!” “呜噜!哇!(为了国王!西海岸风车地口音。)” “为自由!” “千河谷万岁!” 在洼地、坡道和土丘上,到处都是杀戮的景象。 狰狞的双薪剑士用长剑砍下战争修士的头颅,鲜血染红了他半边黑甲,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阵铅弹将他打得滚落坡道。 沉重的尸体从天而降,瞬间便将一名洼地中的野人刀盾兵绊倒,不远处的重弩手从大盾后探出脑袋,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喉咙。 那弩手兴奋地蹲下,吃力地给重弩上着弦,可他刚抬头,便见到七八个圆球落下。 下一秒,刺耳的嗡鸣声中,他呆呆抻着脖子,光溜溜的脑袋发射着太阳光,瞬间便成为圣铳手们集火的目标。 被铅子击中脑门的那一刻,弩手终于从恍惚中回神。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数百名披着红黄蓝色罩袍的锁甲士兵,正死命朝着土丘上攀爬,像是一条蜿蜒的大蛇。 而这样的场景则发生在周围的所有十几座土丘上,箭矢、飞斧与铅子在所有人头顶飞过。 杀疯了,已经彻底杀疯了。 两边士兵们不断地攀爬,咬着牙,顶着铅子和箭矢冲到坡顶,然后如蜗牛般推着枪阵将坡顶的敌军推下去。 双薪大剑士一次次跳劈,砍下一颗颗救世军的脑袋。 腾跃兵在士兵们脚边滚来滚去,将短刀和鲜血插入雇佣军们的大腿或小腹中。 在占领了一个土丘后,无论哪一方都要迅速集结援军,把试图夺回土丘的士兵推下去。 每次雇佣兵们好不容易将队伍推进到坡顶,便是从天而降时钟弹或火球术,接着就是反推上来的长枪手们。 每次救世军占领了雇佣军这方的坡顶,便能看到孔岱亲王或者阿尔福斯带着敕令连如闪电般赶到,击溃救世军步兵。 可当敕令连想要乘胜追击,便是火球弩或鹰隼炮推来,无数铁砂铅弹和石子射出,又一次次粉碎了骑士们的企图。 鲜血从坡顶流到坡底洼地,甚至形成了小型的血溪与血池塘。 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一条吸血藤就从这些血中升起鞭挞或束缚住附近的雇佣军和双薪大剑士。 修士们则在猎魔人的保护下,颤颤巍巍地爬到土丘顶上,切断凯瑟琳和吸血藤之间的法力通道。 战场上既有在休息的,又有在不断绞肉作战的。 局势看着虽然焦灼,但高地上的拉库尼奥看得却清楚,胜利的天平正在朝着救世军一方倾斜。 这些精锐雇佣兵和骑士们最常见在大平原上用大军团作战,并不适应这种小部队作战。 反倒是那些卫兵和军士表现不错。 和雇佣军与卫兵相比,救世军的调动十分有序,前军撤退,后军掩护,还有轮换制度。 在土丘上的旗帜不断调动着,久战后的战争修士们迅速被轮换到后方,进行包扎伤口和冥想恢复圣力。 这种反复调动,原本属于高端操作,对指挥官的要求相当高,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露出缺口。 可主导战场局面的两位战团长,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出过错。 就算偶尔出了几次错,居然被那些低级军官和士兵主动填补上了。 拉库尼奥看得都眼馋,这样的好步兵他不知道那妖人从哪儿找来的。 真是搞不懂了,那红磨坊村他们不是没有去过,是有什么魔力吗? 先是出了妖人霍恩和魔女让娜两个天才,然后随便抽两个人出来,都有当一军统帅的水平。 拉库尼奥不得不承认,这位救世军的总统帅也是一个妙人。 和那些擅长打小部队作战的卫兵与军士搞平原大军团作战,和擅长大军团作战的孔岱亲王等人搞小部队绞肉战。 每次都是敌军稀里糊涂地就开始用睾丸猛击救世军的铁拳了。 这么打下去,就算超凡水平碾压救世军,必定是他们这一方越打越累,最后崩溃。 不能这么硬耗下去了。 “艾德蒙,你带着军队先驱散这些弓骑兵,然后缠住对方发条铳骑士。”拉库尼奥镇定自若的指挥道,“加利安,你做好准备,到高地边缘游荡,一旦听到左线有大铳发射的声音,马上就冲锋。 剩余的雇佣骑士,到下面的土丘战场区域,支援我们的雇佣军。” (本章完) 第571章 圣铳骑兵 第571章 圣铳骑兵 敕令连到底是敕令连。 他们排成了三个90人三角阵形,以20多个外围游荡的骑士为连接,三个三角冲锋阵组成了一个大的冲锋阵形。 散乱的弓骑兵在他们眼里就跟露着光屁股的小娃娃一般。 缪拉带着弓骑兵不断回旋抛射,可刚到转到一半,便听见一声震地的怒吼:“敕令连!跟我冲锋!” 长枪和骑士剑眨眼的功夫就把缪拉带领的弓骑兵们切成了两截。 “快跑,撤退!”缪拉淹没在拥挤的弓骑兵们之中,声音则在侍从们和骑兵小队长间口耳相传。 “哼,想逃?正合我意。”冲锋的艾德蒙冷笑一声,便追在了这些弓骑兵屁股后头。 这种战法很常见,主要用溃散的轻骑兵去冲击敌军骑兵阵地,然后趁其混乱再杀入。 箭矢在头顶飞过,偶有一两支命中了盔甲薄弱处或者要害,那的确能射倒几個倒霉蛋骑士,剩余的骑士们就是后背插满箭都无所谓。 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弓骑兵们减速了,敌军骑兵阵地就在眼前。 “快步,冲锋!”艾德蒙将骑枪架在腋下,大声吼叫起来,而另一边的加利安也已待命,时刻准备朝着土丘上的救世军步兵冲锋。 马蹄急促,树叶摇晃,三百米的距离,对方面前还有弓骑兵,提速肯定不如他们快。 艾德蒙看着眼前耸动的圆顶盔,心中的快意难以言喻。 可就在他得意之际,眼前忽然一,弓骑兵们忽然乱中有序地朝两侧散开。 显然刚刚的佯装撤退就是装给艾德蒙看的,只不过在缪拉精巧的指挥和训练下,这些弓骑兵装得太像了。 这些诺斯弓骑兵也是雇佣军出身,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撤退”。 艾德蒙到底是资历浅而且求胜心切,这种诺恩常用的佯退战术他居然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让开道路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们。 作为圣铳骑兵的缔造者,让娜主要假想敌就是帝国骑士们,所以她的战术就是针对帝国骑士而进行的演化。 沿着霍恩所说的“不要把发条铳当弩箭,而是一把十米无形长枪”的思路,让娜对圣铳骑兵的战术进行了重整和细化。 她首先要求的,就是在冲锋时根据地形排成三到五排整齐的横阵队形,这样发条铳才能发挥出最大的风力。 其次,不允许使用弓骑兵类型的回旋射击,而是要像枪骑兵那样直冲敌阵进行近战。 前两排只有在看清敌人眼白或者翎羽时才能开铳,然后拔出钉头锤或刺剑进行冲锋。 第三排则不允许开铳,而是在近战搏杀中,时不时抽冷子掏出来抵近射击。 而艾德蒙则是第一个品尝全新战术的幸运儿。 “齐射!赞美圣风!” 从靴子中拔出发条铳,前排的圣铳骑兵们接二连三地扣动了扳机。 气压平衡孔发出尖啸声,将前方马蹄荡起的灰尘全部吸入。 击发杆推动着铅子在铳管里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 然后刺破空气,刺破盔甲,如毒虫般钻入骑士们的血肉。 鲜血被挤压着,从它圆滚滚的身体两侧朝外抛出,在骑士的身上飙出一道血箭。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个方旗骑士们应声而倒,敕令连的队形瞬间就有些混乱。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声带着回音的娇喝响起。 爆闪的雷霆如同翅膀一般在让娜两翼展开,迅速掠过了骑士们的马匹。 两侧四五匹战马同时肌肉抽搐着翻倒,将背上的骑士甩翻在地。 后侧的圣铳骑兵们立刻从缺口杀入,沉重的钉头锤敲在落马骑士们的脑袋上,爆裂的血浆甚至从眼缝与甲缝中喷出。 修长的马蹄在这片小小的区域混乱地践踏着,无数烟尘升起,夹杂着刺剑扎入骑士盔甲以及骑枪撞飞圣铳骑兵们的清脆响声。 惨叫声,马嘶声,和人体落地的咚咚声此起彼伏。 在升腾的烟尘中,经常能看到忽然出现了一个个空洞,那便是铅子穿透烟尘的轨迹。 随之而来的,就是某位骑士痛苦的大叫声。 在能够近战的距离上,哪怕让娜他们使用的是一米二的轻型发条铳,都足以击破敕令骑士的盔甲。 敕令骑士们可没钱换白晶钢盔甲,只在心脏前加装了白晶钢内板。 让娜等圣铳骑兵都是先绕过他们,然后回头在四五米的地方朝他们背后使用回马铳。 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由于千河谷马匹相对于敕令连的马匹较为矮小,所以这些圣铳骑兵都是把战马当作优先攻击目标。 因为战马被刺剑扎穿脖子而倒地的,起码有五六个。艾德蒙骑枪横扫,将一名圣铳骑兵扫飞落马,一扭头,就见远处两名圣铳骑兵用铳口对准了他。 他下意识的一缩脑袋,头盔上就爆出了一团火。 一枚铅弹被圆弧形的头盔弹开,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艾德蒙脑袋猛地一仰。 狼狈扯住缰绳,艾德蒙急忙用马刺刺中战马肋骨,远离了这些圣铳骑兵,他又气又怒用骑枪指着远处周身缠着闪电的让娜:“魔女!你们太卑鄙了!” 不过骑兵的交战总是很短暂的,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像步兵那样停下来坐在马上肉搏。 在一次冲锋后,跟着让娜的圣杯战旗,剩余的200多名圣铳骑兵们接连脱战,穿过了艾德蒙率领的敕令连,从他们背后冲出。 按照传统的骑兵战规则,此时应该就是进行不断的8字回旋冲锋,骑士双方要不断地按照“8”的轨迹冲锋,在交点处对撞冲击。 在双方距离最远的时候,一般就是速度最慢的时候,这是让娜最清楚的事情。 代表着孔岱亲王的金雀战旗舞动,艾德蒙来到了一个足够再次发起冲锋的位置。 他眼睛鹰隼般盯着远处转向的让娜,这些卑鄙的家伙可不好应付。 他们居然能够和敕令连打出几乎一换一的战果, 身体一边随着马背而起伏,他一边朝着两侧侍从吩咐道:“集结,三角阵,靠近的时候趴……” “啊——”惨叫声打断了艾德蒙的命令,他愕然抬头,却看到一片黑压压长线从远处飞来。 该死的,是发条铳手的齐射! 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趴卧!”艾德蒙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随后被侍从骑士一把按在了马背上,六七十米的距离上,铅子你追我赶地撞击在这些鲜活的肉体上。 爆裂的甲片与血肉中,起码有二十名骑士跌落马下。 让娜早就料到艾德蒙会像传统骑士一样准备和她进行8字冲锋,她怎么可能让其得逞? 早在开战前,她就已经抽调了两个五十人队的圣铳手,在盔甲外套上护教军的罩袍,专门等着敕令连上钩。 此刻,艾德蒙连愤怒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推开侍从的骑士,踩着马镫站起:“集结,集结,魔鬼风过去了,魔女要来了。” 可刚刚被铅子袭击过的骑士们哪儿能那么快恢复,敕令骑士们倒是能迅速集结,可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有些还在抱着马脖子跑呢。 “为自由!千河谷万岁!” 队形混乱的敕令连正面撞上了让娜的圣铳骑兵们,迎面而来的又是迎头一排齐射。 震地的呐喊声传来,炽烈的白光又一次照亮了前排,双方横穿而过,时不时就有骑士仰面从马背上摔倒。 “撤退,快撤退,让加利安来接应!” 狼狈地缩头躲避铅子,艾德蒙边退边向着一侧的加利安方向冲去。 两侧的诺斯弓骑兵和库什骑士们立刻粘了上去,而圣铳骑兵们刚想追击,却被让娜怒喝叫回。 他们的发条铳基本用尽了,需要重新上发条和装弹,追杀残敌的事情,就让库什骑士和诺斯弓骑兵去做就好了。 马蹄从满地哀嚎的骑士们身边踏过,圣铳骑兵们才如梦初醒,他们仍旧不敢相信。 他们居然在骑兵战中正面击溃了敕令连,以几乎一换一的交换比,给艾德蒙率领的敕令连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 虽然取巧借用了一旁步兵军团的发条铳手,可这也算胜利啊! 在加利安的接应下,库什骑士缓缓退走,顺带用近战兵器,将那些战场上落马的亲王方骑士清一清。 摘下瘪了一块的头盔,艾德蒙羞愧地低着脑袋站在拉库尼奥的面前。 此刻的拉库尼奥面沉似水,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好像在骑兵和步兵上都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换句话说,以目前的局势和地形,该防守作战的应该是亲王这一方。 “维恩,没把你挫骨扬灰,真是……真是……唉——”拉库尼奥怒到一半,却是心灰意冷地熄了火,“叫士兵去统治夏尔,咱们这一阵已经败了,先撤出十里,重整队伍后继续交战。” 又能如何呢?维恩给了机会,而妖人霍恩死死抓住了这个机会,怨不得别人啊。 “遵命,阁下。” 一名侍从骑士应声从队伍中奔出,朝着河滩地区狂奔,拉库尼奥一转头,还准备安慰一下艾德蒙。 却见那名刚刚跑下去侍从又满脸惊恐地跑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拉库尼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那骑士语无伦次地说道:“亲王传来消息,殿下需要五名高阶修士,并召艾拉德前来,艾拉德临时接手阿尔福斯的第三敕令连!” “阿尔福斯怎么了?”艾德蒙的声音微微颤抖。 “阿尔福斯连队长冲锋过前,被吸血藤和野人刀盾兵缠住,短毛用鹰隼大铳发射连杆弹,刚好击中了阿尔福斯连队长的脖子,虽被抢回,但连队长阁下已然重伤濒死!” (本章完) 第572章 黄昏黎明(9k8,四合一章节,一次性看完决战) 第572章 黄昏黎明(9k8,四合一章节,一次性看完决战) “怎么样?” “伤势太重。”那名高阶修士无奈地在额头画了个屮字,“阿尔福斯阁下已经蒙主召唤,我们无能为力。” 仰面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一座沙丘的阴影遮住了阿尔福斯无神的面目。 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冠军敕令骑士此刻眼歪嘴斜,颈甲凹陷,脖子折断,高耸的鼻子都快要碰到胸口了。 他死前仍然瞪着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 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悲伤,孔岱亲王伸手帮他合上了那双暗淡的蓝色眼睛。 转过头站起身,亲王望着远处土丘上连片飘扬的旗帜。 自从阿尔福斯倒下,雇佣兵们的进攻已经疲软了不少。 哪怕有敕令连在督战和追杀逃兵,可他们还是显现出了怠战和怯战的模样。 他们的训练和战场经验远胜那些救世军,但在士气上却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不断推进战线,可随着时间推移,伤亡变重,他们面对遥遥无期的胜利,早就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此时是下午4时左右,距离开战已经快3个小时了。 双方你来我往,虽然各自伤亡都已经上千,两个雇佣兵团都各自损失了接近五分之一的兵员,处在崩溃的边缘。 至于那些卫兵和军士,在出现一百多人的伤亡后,就已经撤下了土丘开始逃亡。 哪怕是孔岱亲王,都无法再下令让剩余的步兵们继续进攻了。 为了防止步兵溃退,拉库尼奥还派来了艾德蒙带领的骑士团帮孔岱亲王稳定局势。 同时艾德蒙也给孔岱亲王传来了拉库尼奥残酷的口信:“这一仗打不下去了,得撤军了。” 一骑烟尘卷来,孔岱亲王直视救火归来的艾德蒙,“我们的骑士伤亡如何?” “我们连的骑士先生们还有250余。” 孔岱亲王微微闭上了眼睛,通过收拢前几战的骑士残兵,他带来的4敕令连总共1300余人。 但此刻,根据艾德蒙的数字,他们只剩勉强1000出头还能在战场上冲杀。 剩余的不是受重伤下场,就是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殿下。”从不远处赶来,艾拉德跳下马匹,向孔岱亲王行了一个抚胸礼,“阿尔福斯的第三敕令连重整完毕,随时待命。” 孔岱亲王看着陷入短暂平静的战场,状似随意地问道:“艾拉德,你觉得还能再打下去吗?” “能打,但……难。”艾拉德握住屮字架吊坠,“圣主站在我们这一边,胜利不急于一时。” “你还真就跟鲶鱼一样滑不溜手啊。”随口调笑一句,孔岱亲王望着猎猎飘扬黑红太阳旗,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屈辱与愤懑。 孔岱亲王已经意识到,拉库尼奥是对的,这仗打不下去了。 霍恩那边折损不过十分之一,士气正旺,却已经将自己这边打没了八分之一还多的兵力。 随着阿尔福斯的阵亡,这個差距还在不断拉大。 而最重要的,就是意志力的比拼,具体的战役中士气和意志力是相当重要的,他们已经全面落入下风。 后槽牙不断地磨动着,一时间孔岱亲王居然有些恍惚,他在正面战场的对决中,输给了这位一年半以前还是农夫的妖人,输给了一群半年前还是农夫与小市民的短毛叛匪。 闭上眼睛,再睁开之际,孔岱亲王心中尽管是万分的别扭,还是只能艰难地下令:“撤退吧,骑士们到两侧,掩护雇佣兵退场。” “现在就撤吗?” 周围的几个骑士脸上都浮现出屈辱的神色。 他们可是敕令连,莱亚王国最精锐的骑士,与法兰王宪骑士那种山寨水货不同,每一个都是严格挑选严格训练的精英骑士。 不去进攻车阵就算了,双方拉开阵势直接对决居然也要撤退。 那敕令连还是那帝国无敌的敕令连吗? 已经先后有好几个敕令连折在霍恩手中,原本还能说是救世军取巧。 可现在,如果他们退了,那敕令连岂不是真的不是救世军的对手了? “殿下,其实我高地上看了好久,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换防规律了和漏洞了。”从高地下来支援孔岱亲王的艾德蒙忍不住说道,“敌军右线发条铳手被调到高地上,使用那种大铳的频率远比另外两线高。 他们不可能没有限制,所以右线必定薄弱。 让加利安在高地牵制,我们趁他们调动,快速从洼地冲到那个坡地,然后不下坡,从马鞍一样的过道到第三个坡,那么只要走过一条百米的走廊,就能……” “拉倒吧,亲王殿下和拉库尼奥阁下都已经作出决定了,且这种策略,要是一时不慎被大铳击中,你能保证殿下不会像阿尔福斯一样吗?”皱着眉,艾拉德抢断了艾德蒙的话,“我劝你务实一点!” 艾德蒙抚胸躬身在孔岱亲王冕下,在一阵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还是听到了一声纠结无比的叹息:“既然已经下令撤退了,那还是撤退吧。” 带着满腔的无奈与屈辱,艾德蒙便朝着土丘方向奔去。 站在阿尔福斯的尸体边上,亲王殿下满心惆怅地朝着战场上看去。 距离傍晚只剩一个多小时,太阳依然垂落西边,温和的阳光下,救世军如同一座黑色的铁山压在土丘上。 而土丘和洼地间,无主乱跑的战马,流血哀嚎的伤兵,忽然抽搐一下的骑士尸体,代表着金雀家的旗帜就这么随手丢在地上。 这样的仗简直就不像是他能打得出来的啊。 在高台群山山口,当时的霍恩的旗帜上还没有黑红二色只有太阳的标志,他距离那面旗帜如此之近,若非那名老骑士,他已经抓住了这只老鼠。 后来,他不惜派出伯爵带着敕令连追击,可还是让他们逃出黑骨沼泽,跑到了库什公爵的地盘上。 贞德堡一战,急流市一战,3个敕令连战没。 到如今,他手握4个敕令连2个精锐雇佣兵团,居然还是在这面太阳旗下逡巡难进,仿佛他永远都无法触碰那面简陋的战旗。 而今日,他已经付出了所有,尽了全力,居然又要退缩了。 还要继续退缩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又何必喝下那巨龙药剂呢? “呜呜呜——呜呜呜——” “催什么?”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高地上急促的号角声,孔岱亲王忍不住站起身骂道,“不是都说了撤退了吗?还吹什么?” 但甫一站起,他便感觉到不对劲,高地平原上侦骑四出,不像是在准备撤出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孔岱亲王忽然跳起,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沙丘,不顾飞来飞去的箭矢,他挺直了身体,朝着平原的方向看去。 灌木丛耸动着,受惊的鸟雀一团团地飞起。 篱笆与民居间的道路上,飘扬的蓝色旗帜如同倾泻的洪水冲来,划开了天地,直直的朝着河滩刺来。 这些骑士虽然穿着绿绿的罩袍,可每个人胳膊上都系了一块黑布,但凡是有条件的,则会把头盔的翎羽也换成黑色。 足足数千名骑士或者说骑马步兵正朝着这边赶来,那面绣着鸢尾与黑曜石的战旗,亲王无比熟悉——那是赫玛石大公墨莉雅提的战旗。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跟着爬上沙丘的艾拉德忍不住大叫起来。 随着侍从官和枪骑队的队长们爬上土丘,恐惧如阴云般在炽烈的阳光中笼罩了所有人的脸。 那洪水一般的骑兵来时的路,便是敕令连退出时的路。 沿着河滩撤退,那就是连绵不断的溪流和土丘,是绝对的绝地,他们只能从那几条路走。 他们的退路,已经断了。 “殿下,殿下。”一名轻装传信骑兵扶着歪斜的头盔,“拉库尼奥阁下说,让你带着战场上剩余的敕令连,立刻返回高地。” 一时间,原先还有些嘈杂的沙丘安静下来,所有骑士们都紧盯着孔岱亲王的脸。 他们都听得懂言下之意——得逃跑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孔岱亲王忽然大笑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狂笑,他咧开了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捂着肚子畅快地大笑起来。 明明进入了绝路,可他笑得如此开心而爽快。 “这是圣主给我的选择,这就是圣主给我的选择!圣主啊,您这不是已经替我做出抉择了吗?” 孔岱亲王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跟着拉库尼奥撤出去,变成一头战争野兽,或许能在莱亚收复后,获得一块领地。 他要选择的是第二条,冲过去,斩断那根太阳旗帜,或许他们会被墨莉雅提夹击,或许会赶着溃兵,击败同样是强弩之末的墨莉雅提。 诚然,按照拉库尼奥的想法,第一条绝对是最稳妥的选择,既然进攻救世军无望,那就退而求其次。 只是,这并不是孔岱亲王的选择。 高堡市学艺,库什河杀敌,巡游莱亚王国,镇压一切王室和教皇的敌人。 他挂着亲王的名字,却一直作为一名骑士而长大。 他终于想起来了,阴谋诡计,权衡利弊,那是贵族们该做的事情。 他只是一名骑士,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冲锋!一往无前的冲锋! 孔岱亲王的眼中泛着精光:“艾德蒙,你愿意做我的先锋吗?” “不胜利,毋宁死!”艾德蒙激动地重重敲击了一下胸甲。 “查诺阿修士,给我再上两个赐福。” 查诺阿本来还想劝一劝,可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开始准备仪式。 迈着轻松的步伐,孔岱亲王翻身上马,骑到所有骑士们面前:“传我命令,把所有敕令骑士们,都集中起来!准备好,像往常那样,随我冲锋!” ………… 放下了手中的瞭望镜,霍恩回过头对身边的阿尔芒道:“孔岱亲王逃跑的可能性很大,咱们给他准备的小礼物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扶着旗帜,阿尔芒笑道:“有备无患嘛,况且女大公来助阵,咱们就不用再继续打了,趁着今天的胜势,彻底击溃这群魔鬼。” 望着一座座山丘上林立的长枪与旗帜,霍恩心情忍不住地澎湃,但又有些失落。 这一仗他们是赢了,只不过孔岱亲王的表现根据描述来看,估计是已经走在了大骑士的晋升之路上。 他如果想逃跑的话,拦住他估计相当困难,就算有墨莉雅提的两面夹击,仍然是相当困难。 按照信使的说法,墨莉雅提其实在下午2时左右就已经上岸了。 只不过,她对救世军的实力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 在到达后,并没有选择贸然加入战场,而是绕了好大一圈,躲开了孔岱亲王的侦骑,绕到了他们的后面。 如此一来孔岱亲王后路断绝,要么舍弃一大波兵力逃跑,要么就只能留下来被两面夹击。 霍恩看着眼前这位相貌丑陋的情报主管:“你们的女大公有什么口信?” 不得不说,女大公对他还挺重视,把情报主管菲利亲自派出来送信。 “领主大人说,希望您能主动出击,纠缠住孔岱亲王,不要让他逃跑,剩下她来处理。” “口气还挺大,我们种的树,倒让伱们摘了果子?”杰什卡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菲利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对着霍恩解释:“谁来杀孔岱亲王,都磨灭不了您的功劳。” “不,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的功劳。”霍恩扶住腰间的血遮云,刚想发布命令,却整个人一愣,迅速举起了瞭望镜,朝着战场上看去。 “怎么了?”菲利走到了霍恩的身边,“那是孔岱亲王吗?怎么在……好快,等等,他冲上土丘了!” 在黑暗笼罩的小圆圈中,霍恩清晰的看见了孔岱亲王冲上了第一道坡的坡顶,数十名救世军士兵撞得凌空飞起三米多远。 而把守临近土丘的一个救世军长枪方阵甚至没等敕令骑士们冲上来,就如麻雀般自行溃散了。 “糟了!”菲利大叫一声,“这是冲着您来的!快上马躲避!” “哈哈哈哈哈。”霍恩笑了起来,“来了好啊,来的好啊。” 扶住了血遮云,霍恩大笑着转身后,脸上却全是狰狞与凶狠:“把我的大旗升起来,越高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就在这里,一步不退!” ………… 冲破了一触即溃的救世军方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一次集体喝了药剂,所以进攻起来简单得多。 伏在马背上,孔岱亲王气喘如牛,甚至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有时候连战马的喘息声都没他的大。 他心脏吃力的跳动着,感觉身体内的血液简直就像是水银。 七个赐福,整整七个赐福,如履平地、圣乔治之眼、拦锋避矢(占俩)、举重若轻、雄狮之心、圣拉阿的许诺。 他的眼前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与困倦感,这样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他必须在傍晚之前斩首霍恩。 “冲锋!” 四百名骑士包括一百名方旗骑士和三百名敕令骑士走着艾德蒙所说的路线,从右线绕道到中线,然后走狭窄的脊道,最后下到洼地。 两名战团长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冕下!” “拦住他们!” 土丘上的圣铳手排成一列,朝着冲锋的敕令骑士们射击。 狭窄的洼地走廊让骑士们无法发挥出平原冲锋的战斗力,只能排成纵队经过。 从高地奔来的圣铳骑兵们追击截断着敕令骑士们的队伍,两侧的敕令骑士和方旗骑士接连倒下。 但很快就有近百名方旗骑士和近百名敕令骑士主动留下来,牵制住这些救世军一方的骑兵。 此刻的孔岱亲王,身边只剩下二百名敕令骑士。 “拦住他们!”当先大吼一声,勒菲带着长枪手们冲了过去。 布吕讷、鲁迪洛、孟塞、科勒曼、威克多……一个个军团长手持长枪,带着士兵们朝着孔岱亲王的骑兵队冲去。 鲁迪洛的身躯高高飞起,先是落在树丛中,又是滚落泥潭里。 布吕讷闷哼一声,与七八名长枪手一起,用长戟硬生生将一名敕令骑士勾下马来。 “砰砰——” 军刀和铅子同时撞在马脖子上,横扫的战马不仅扫倒了科勒曼和威克多,还连带着绊倒了后方过于紧密的四名骑士。 火球炸开,七八名敕令骑士惨嚎着落马,圣铳手立刻发射圣风,却没注意到半边身子着火的孟塞跳入了黑色残雪中打滚。 “荣耀!!!” “为自由!!千河谷万岁!!” 所有的救世军步兵们都疯了,两侧山丘之上,黑压压的救世军云集如瀑布般泄落。 无数的铅子集中在骑士们身上,每跑十几步都有一名骑士被击中要害倒下。 眼前则是无穷无尽的长枪与长戟,救世军们发了疯地从两侧土丘冲下,用血肉之躯拦在亲王面前。 长枪手手中的长枪不受控制地爆开,木屑横飞撞在冲过的骑士胸甲上,发出咔咔的撞击声。 一层两层三层,孔岱亲王已经数不清在这最后一百米的通道上,他冲穿了多少层士兵。 难以计数的铅子箭矢从眼前飞过,刀剑碰撞着已经卷了刃。 每过一层都有几位曾经的亲密的骑士战死,从骑士团到圣座城,他们一直都在身边。 代表着金雀王朝的遗老遗少们,一点点湮灭在刀剑与铅弹的海洋中。 他和拉库尼奥费尽千辛万苦,保下的金雀王朝骑士,不得不借高利贷也要培养的忠心骑士,就这么倒在马蹄边。 加利安被螺线铳击倒落地,被无数长枪围在了中间,他狂吼着挥舞大剑,却被一铳射在了腰眼上。艾德蒙为了阻击冲来的让娜,带着几十名骑士迎了上去,迎着扑面而来的雷霆冲锋。 艾拉德被斧枪手砍中马腿,不慎落马,立刻被长枪手们包围。 每一次穿过救世军士兵,都意味着以为十几年的老友从此离世,孔岱亲王的心都在滴血。 可他还是高高举起了骑士剑:“冲锋!为了荣耀!” 可敕令骑士们不知道是在药剂,还是在荣耀的鼓舞下,仍然一头撞入了这些士兵组成的血肉之网中。 “冲锋!!冲锋!!!” 仅剩的一百多敕令骑士呼喊着,居然喊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气势。 上百米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泥潭,而孔岱亲王已经走到了泥潭的尽头。 太阳旗飘扬着,这座土丘,就是妖人霍恩所在土丘,只剩最后一个坡道了。 被亲卫骑士们护在中间,孔岱亲王甚至能看清那妖人霍恩的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霍恩——” 将长剑指向前方,孔岱亲王狂吼着这个名字。 “霍恩!!!” 近在咫尺了,近在咫尺了,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么近了。 他已经冲到了坡底,不足七十米的距离,哪怕是上坡,对于敕令骑士们来说基本就是三四秒的时间。 山坡之上的霍恩,同样紧盯着孔岱亲王,他手扶血遮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的确感觉到它在嗡鸣! “霍恩·加拉尔!!!”孔岱亲王的吼声从坡底传来。 “夏尔·高登芬奇!!!”抽出了血遮云,霍恩的眉毛竖起,红着眼咬着牙地大吼道,“近卫一军,出动!” 一排排的精铁长枪与斧枪从坡后升起,身穿全甲到脚踝的长枪手们身上发出金属的噪音,整齐地走到了坡顶上。 吼声戛然而止,孔岱亲王的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哪儿来的士兵?哪儿来的士兵?!” 那妖人霍恩,在战局最激烈和快要结束的时候,还在坡后面留了一支预备队! 该死的,刚刚第二个坡顶,一冲就溃的必定是穿着救世军军服的护教军! 足足三百名全甲长枪手从土丘后头冒出,他们的甲胄胸口的位置上用白漆印着屮字,迎面朝着孔岱亲王冲去。 虽然只有三百人,可在一路冲锋而来孔岱亲王面前却已是最后一根稻草。 从下而上的骑士们仿佛扑向悬崖的海啸,而从上而下的近卫军们则如同汹涌的山洪。 撞击的一瞬间,断裂的骑士剑和粉碎的枪杆同时飞上天空,每个近卫军修士满眼都是骑枪和长剑,而每个骑士眼前则都被斧枪和长戟填满。 修士们被马蹄踢碎脑袋,骑士们被长枪捅下,一层层的铁甲碎裂,前排的骑士们一个个倒下。 七十米,六十米…… “冲锋,冲过他们,就是胜利!”孔岱亲王怒吼着,亲自冲到了最前面。 六十米,五十米…… 数十条吸血藤升起,缠绕住了战马们的马蹄,勒出可怖的瘢痕。 “不胜利,毋宁死,继续冲锋!”无数铅子,甚至是螺线铳的铅子砸在孔岱亲王身上,却只是半截在肉里,半截在外面。 五十米,四十米…… “最后,最后一点路了!”喊完这句话的亲王忽然停止了发言,他呆愣地看着左右两侧的土丘。 在丘顶上,最后两门鹰隼炮终于赶到,妖人霍恩魔鬼般的声音响起: “赞美圣风!” 铅子呼啸,铁砂横扫,成片的断肢碎肉飞出,原先骑士们的队列瞬间空了一大截,甚至不少近卫修士都被误伤击倒。 战马“咴咴”地叫着,尥着蹶子将背后的骑士摔下,无头苍蝇般在战场上逃跑。 死死地盯着坡顶的霍恩,孔岱亲王却不能再前进半步。 最后三十米,最后三十米,他就能摘下妖人的霍恩的脑袋。 可这三十米就仿佛时间停止甚至在倒流,他们仍然在向上,可却离那战旗越来越远了。 此刻的孔岱亲王这辈子第一次绝望。 在长歌城竞技场,他初出茅庐就豪取二十二连胜,起步就是方旗骑士,一年后获得敕令骑士。 在库什河战场,他百骑杀入敌阵,左冲右突,连破五个军阵,成功阵斩来不及逃跑的吸血鬼大公,获得了金狮的封号。 但人们都忘了这个封号,几乎没有封号骑士是他的对手,他是极其少见的冠军封号骑士。 如今,他喝下了巨龙药剂,走上了晋升之路,放弃了一切荣耀和未来,却仍旧无法冲到那黑红太阳旗边上。 仍旧……仍旧! “叮——” 孔岱亲王整个人忽然蜷缩了一下,他茫然低头,却在胸部下沿看到了一朵炸开的铁。 鲜血正从铁中汩汩地流出。 摸了满手的鲜血,他猛地抬头,却看见霍恩拿着一把两米多长的发条铳架在半跪的士兵肩膀上。 “传奇,是时候落幕了。”霍恩放下了大抬铳,脸色有些发白。 ………… 孔岱亲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坡道中间回到洼地的。 他只看到身边无数的长枪和斧枪挥来,而自己则挥出战锤,将那些不自量力平民的胸骨锤碎。 他的人已经到了洼地,可灵魂仿佛还在坡道上。 三十米的距离仿佛天堑,他已经意识到,此生都将困在那面旗帜下了,或者说,还有余生吗? “殿下,殿下,醒醒!”一名侍从官摇晃着亲王的肩膀,“还没结束,咱们拉开距离,再冲一次,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对,咱们到开阔地,再冲一次。”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孔岱亲王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被步兵们困住的敕令骑士们大多还没有下马,自己身边还有七十多敕令骑士,再集结个上百敕令骑士并不困难。 “集结,打出旗号集结!” 重新拿回指挥权,孔岱亲王带着数十骑朝着一团被围攻的敕令骑士们冲去。 然而就在他逆流前进时,余光却瞟见了一抹寒芒。 扭头避过射来的弓箭,孔岱亲王回头却见一名银亮板甲,脸上覆着铁面,几乎与孔岱亲王同等高大的女骑士冲入了阵中。 那是——墨莉雅提?该死的,她居然也带着数百名骑士赶过来了。 迎着孔岱亲王难以置信的脸,墨莉雅提带着山地骑士们堵上了唯一的缺口,并朝着他冲锋而来。 “你怎么会?” 回答他的,是女大公隐怒的吼声:“我会不知道你想往哪儿走?” 然而双方相撞的那一个刹那,墨莉雅提的左手便凌空飞起,铁面更是削掉了半截。 她洁白的面孔上豁然一道伤口,甚至露出了牙龈,右眼则止不住地流着血水。 可孔岱亲王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得胜的快乐,只有震惊与怒火:“你疯了?” 血流满面的墨莉雅提的嘴唇被鲜血染红,笑得异常艳丽:“不疯,怎么能把你留在这呢?!不疯,怎么能为维恩叔叔报仇?!” 交错而过的瞬间,孔岱亲王一点伤都没有,但他混血战马的马头却高高飞起。 无马头骑士孔岱亲王呆滞地向前冲了几米,随后翻倒在地。 “殿下?!” “快,快去救殿下!” 周围的骑士们调转马头,拼命返身来救,却被一个个胳膊系着黑布的骑士们拦住。 长枪与骑枪碰撞着,这些骑士们甚至死死地缠着这些敕令骑士们,甚至会跳到对方的马上以命换命。 “你们这些贱民!” 狼狈地站起身,孔岱亲王浑身都沾染上了灰尘,他竖起长剑,四处找马,可墨莉雅提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虽然左手没了,可墨莉雅提的马术足够高超,并且能轻易通过读心法术,轻易猜到孔岱亲王下一步的动作。 手握着长剑,她不断地冲过孔岱亲王。 剑锋在盔甲上一次次溅出火,阻止亲王找到马匹逃跑。 此时,击杀了艾德蒙的让娜终于从山坡上冲下,默契地加入了绞杀孔岱亲王的行动中。 失去了战马的孔岱亲王狼狈地被让娜和墨莉雅提反复冲杀,像小丑跳滑稽戏一般左摇右摆。 墨莉雅提和让娜这段拖延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剩余的救世军和山地骑士们赶到。 “赞美圣风!” 密密麻麻的铅子一刻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周围的救世军步兵们则迅速围成了一个大圈,隔开了试图救援的其他骑士们。 也有骑士能冲到孔岱亲王身边,只可惜亲王的举重若轻赐福已经失效,战马根本驮不动他。 内圈的救世军不断的刺杀着孔岱亲王,外圈的救世军则不断地放平长枪抵御骑士们的冲击与援救。 无力地挥舞长剑格挡,孔岱亲王身上赐福的光焰越来越暗淡,哪怕是白晶钢上的刀痕也越来越多,鲜血顺着甲缝中流出。 他的双眼此刻被鲜血浸染,一切都变得模糊,只能靠着本能去格挡冲击而来的骑枪、长剑和长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声渺远的呼喊 “血遮云……磨刀兵……天谴圣孙杀不平……” “不平人……上前听……杀尽不平方太平……” 这模糊的喊声越来越清晰,直到某一刻,孔岱亲王猛地抬头,却见眼前漫山遍野的都是救世军。 土丘上站着救世军,洼地里站着救世军,在他身周五六米位置上,同样站着救世军。 除却身边仅剩的二十多名亲卫敕令骑士,他几乎找不见那些骑士的身影。 最后的骑士们逃亡在夕阳下,雇佣兵们成建制地投降。 无数黑红色的旗帜几乎要遮蔽天日,金红色的阳光落在土丘之上,一排排救世军士兵仿佛圣堂中的金雕圣像。 这些金雕圣像正在叫喊着,仿佛在哭泣又像是在怒吼: “圣教皇,金权杖……骑士王,银绣床……” “种麦之人吃麦糠!织布之人无衣裳!” 救世军中的农夫们和小市民们齐声呐喊起来,先是一顿,随后他们咬着牙怒吼道: “夏娃亚当耕作时,贵族绅士坐高堂?” 孔岱亲王的瞳孔猛地一缩。 “占我妻……夺我房……杀我一双……好爷娘!” 耳中的呐喊声居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人头滚滚数不尽,血债要用血来偿!” “血债要用血来偿!” “血债要用血来偿!!” “血债要用血来偿!!!” 安静了一瞬后,在齐声的呼喝中,前排的救世军突地朝着内圈仅剩的二十多名敕令骑士杀去。 铅子飞溅,长枪舞动,孔岱亲王眼前站立的骑士越来越少,而鹰隼炮和火球术甚至是铅子也越来越少。 先前的作战中,圣力都已经耗尽,只剩下最后的长枪兵和手持军刀赶来的圣铳手。 无数的长枪面前,孔岱亲王面色发紫,在药剂和赐福失效之际,虚弱渐渐攀爬上他的肉体和心脏。 他多希望自己,能在这个时候心脏病发而死去。 可惜的是,在长枪与军刀组成的圆圈不断缩小之际,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到霍恩到场时,他看到的就是一个跪在地上,被长戟压着后背,头盔被摘下,衣服被扒光,发出破风箱般咳嗽的肥胖巨人。 他跪下来跟霍恩居然差不多高,灰色的瞳孔失神地盯着走来的圣孙。 巨人的嘴角流着粉红色带泡沫的鲜血,身上既有瘢痕,又有电焦的水疱,更多的则是血洞。 既有长枪刺出来的,也有铅子打出来的。 他残破的身体就像是筛子,甚至会漏光。 亲王抬头之际,霍恩却能看见他脸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血洞与镶嵌在肌肤上的黑色铁砂。 “夏尔·高登芬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鲜血模糊了孔岱亲王的视线,他轻笑一声:“刚刚,我在山坡上就见过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普通。” “因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霍恩淡然地耸了耸肩。 “我是贵族,是冠军骑士,被你一个普通人捉住了,你一定很自豪吧?” “你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是奴隶。” “我是奴隶?”孔岱亲王气笑了,“你是不是说反了。” 霍恩盯着他灰色的瞳孔:“我敢面对国王教皇不鞠躬不下跪,你敢吗?” 孔岱亲王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他面色僵了数秒,声音低沉下来:“砍下我的脑袋吧,你赢了,你应得的。” 没有再多废话,霍恩缓缓走到了孔岱亲王身边,抽出了血遮云。 “喂,你们这群农夫,懂得怎么管理一个国家吗?” “不劳你烦心,我们会找到出路的。”霍恩随意地回答着他的话。 “你们有出路吗?内战,还是分裂?”口角流着鲜血,孔岱亲王侧头瞟了他一眼,“我最后给你提个醒,就算莱亚王国能容忍你们,帝国教会也不会容忍,看到那黄昏了吗?或许就是你们的丧钟了!” 霍恩没有回答他的话。 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血遮云后,他却没有挥下。 抬起头,看着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云块。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云朵,组成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眼前飘过。 丹吉、弗里克、柯塞、那群主动留下来的老人、战死在沙场上的老兵们……甚至还有胡安诺、那名无名神甫,那座野蛛林中的孤儿院,还有那素未谋面的维恩…… 他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现在想来,却仿佛在昨天。 “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没有发生会怎样呢?”喃喃自语了一句,霍恩昂起头,漫山遍野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们。 跪在地上的孔岱亲王,和站在他身边的霍恩教皇。 自嘲地笑了笑,霍恩认真地对着孔岱亲王轻声道: “这是你们的黄昏,也是新世界的黎明。” 孔岱亲王染着血的脑袋滚落在地,那张脸上满是错愕与释然。 他眼中最后倒影着只是倒立的哈姆河。 哈姆河上静静地流淌着淡金色的炫目的霞光。 (本章完) 请假一天,燃尽了 请假一天,燃尽了如题,最近几天咖啡摄入过量,脑子昏昏沉沉的,半天进不去状态,得补个觉,抱歉。 接下来应该是两到三章的尾声,然后就是第三卷的内容了。 最后是一幅帝国历1455年无名画家的油画作品《跪地的巨人》,由于作者并非在场的当事人之一,所以其中有很多疏漏和对不上号的情况。 (本章完) 第573章 战后结算与墨莉雅提 第573章 战后结算与墨莉雅提 月光,将天空照亮。 哨鸫尖锐的叫声在摇动的篝火中反复响起,然而这样尖锐的叫声却没有让整个营地有任何反应。 木质围墙上哨兵窃窃私语,看着路过的野鹿后悔没带弓箭。 穿着皮靴的宪兵和哨兵四人一组,扛着斧枪巡逻,却也刻意放轻了脚步。 酣睡的营地都是如此安静,伤兵们偶尔的呻吟声却不会让月光失去半分静谧。 士兵们太累了,经过了这几天连续不间断地作战以及今天这场让人精神紧绷到极致的大战,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强撑着吃过了晚饭,他们便再也扛不住,拿起毛毯就钻入了狭窄的帐篷中。 然而,虽然霍恩也是无比疲倦,但他却暂时还没有睡眠的余裕。 裹着草腥味与金属味的寒风舔舐着窗板,将这座漏风的民居吹得哐当直响。 民居内,霍恩坐在一张从附近捡来的临时烂木桌后,听着几位军团文书的报告和汇总。 火炉中的木材还带着水汽,时而就发出噼啪之声,冒出一股刺鼻的青烟。 霍恩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搓着羽毛笔:“那我总结一下,就是此战,敌军骑士总共俘虏323人,其中敕令骑士118人,骑士总共伤亡271人,其中敕令骑士98人。至于步兵由于数量太多,管理混乱,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 霍恩口中的伤亡,是指重伤和死亡,至少一年半载内是不能再上战场的那种。 在孔岱亲王进入千河谷后,他的九个敕令连和千河谷教会方本土敕令骑士加在一起,不过1000出头。 帕维亚之战,黑山之战,小池城之战,急流市之战,拉珀河之战,零零散散干掉和俘虏了近四百敕令骑士。 墨莉雅提在上瑞佛郡的战场上也干掉了二百多敕令骑士。 1445年下半年,孔岱亲王从上瑞佛郡撤兵时,手中的敕令骑士就仅剩380人,他不得不了一大笔钱,从莱亚王国调来了130多名敕令骑士。 等到1446年春季的时候,孔岱亲王手中约有550名敕令骑士。 然而经过黑莴苣村之战以及进攻高堡的战损后,孔岱亲王手里不过就450人的敕令骑士。 奶酪湾一战,霍恩一次性就清理了216个敕令骑士,干掉了仅剩近一半的敕令骑士。 目前墨莉雅提仍然在追击剩余的敕令连,但战局已定,他们估计是没有多少反抗能力了。 当然,敕令骑士想要逃跑的话其实非常难杀。 霍恩与墨莉雅提前前后后打没了1000余敕令骑士,真正再也无法出战的,恐怕只有一半左右。 剩下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也就是觉得在千河谷打仗没前途,自己跑回老家去了。 但无论如何,教会在千河谷的主要武力依赖全部清空,变成了一只被剃光了毛的小羊羔,就等着开宰了。 “是的,估计明后天就有数据。”坐在另一张狭窄抄写台边的佩蒂埃将誊抄好的表格递来,“冕下,您看一下,这是咱们的伤亡。” 原先嘴边的笑容一凝,快意的笑容就变成了苦笑。 低下头,霍恩便开始阅读起这张表格。 在霍恩的要求下,如今救世军政府内部已经渐渐将这种二维表格推广开。 没有去看那些细节,他一目十行地扫到最后:“我军总计伤亡1492人,轻伤员暂时尚未统计完成……黑冠第六第八军团长战死,近卫第三、第四、第五军团长战死……” 看到这个伤亡,虽然知道仍旧是不可避免,可他还是忍不住喟然一叹。 伤亡1492人,不说具体的重伤和死亡人数,只是因为他们无法判断一些重伤员能否活过今夜。 先前救援卡夏郡的战果之一,就是霍恩军中新增了大量的修士。 轻伤员喝下大蒜素,能大量减少感染的可能。 重伤员先用神术或药剂吊命,然后巫医进行仪式或手术,尽量抢救。如非霍恩有远超时代的医疗兵体系,这次战役的伤亡再加个五百都不算多。 相比帕维亚时期一仗打没四分之一,八分之一的伤亡已经减少了很多,可未免还是让霍恩感到心痛。 尤其是他在这份名单中还看到了不少古拉格时期就追随的老人,几乎可以算是霍恩亲人的存在。 正如霍恩战前所说,打仗就要死人,虽然再也看不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可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 “最后孔岱亲王的冲锋过于惊险。”事到如今,佩蒂埃甚至还是后怕,“伤亡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最后那一冲造成的,要不是咱们也有修士用赐福吊命,还有巫医疗伤,恐怕伤亡还会更多。” 孔岱亲王最后那一次冲锋,虽然霍恩是一副俨然不惧成竹在胸的模样,可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惊险至极。 在亲王冲锋时,几乎所有战争修士都拼尽了全力,组成了一道道枪阵阻拦,可还是不断被击溃。 孔岱亲王距离圣孙冕下最近时不过三十米,那狗夏尔可是半步大骑士,一旦扑过去,打伤了圣孙,那还了得? 本来被击穿三道防线,战争修士们的士气就处于一个临界点甚至是绝望的边缘,要么直冲上天,要么坠入深渊。 如果霍恩真被孔岱亲王斩首,不少战争修士的新兵们恐怕真要溃散逃跑了。 他们几个月前还是农夫,没有老兵那么坚定的意志,就算是老兵也不是机器人。 剩余的坚定战争修士们估计还能稳定局势,但恐怕难以抵抗孔岱亲王的进攻,只能和圣铳骑兵们一起缓缓撤退。 当时的霍恩热血上头,没感觉有多怕,还能镇定指挥铳手和鹰隼炮,可现在他自己想来都会暗惊自己当时的表现。 “重伤员尽量保命,伤残也无所谓,有荣军院,反正我养着。”霍恩放下了手中的名单,“把胸牌都收好,尸体也都收敛好,回头还得列入英灵圣堂。” “是,冕下。”坐在另一边抄写台后的阿尔芒巡视开始写起了备忘录。 霍恩放下了毛笔:“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有,刚刚卡萨尼先生和吉加农先生相约来访,他们还带了一名神秘的客人,希望能来拜访您。” 这法兰人速度够快啊,下午刚打赢,晚上他们就来拜访了。 就那个神秘的客人,霍恩用痔疮想都知道那是蒙特亚克。 “先找个房屋让他们住着,等到了飞流堡再说,我现在手上事情多得很,暂时没空。” 和法兰人贸易其实是霍恩未来规划里重要的一环,但目前千河谷起码有一半是墨莉雅提打下来的。 以民间的威望和当前的大局,他可无法自专。 虽然仗打赢了,可正如孔岱亲王所说,接下来还是一堆麻烦事。 卡夏郡有普茨里奥的军队,北芒德郡有碎石原贵族联军。 内部有首鼠两端的贵族、市民和修道院,外部则有虎视眈眈的诺恩与法兰两国。 近的墨莉雅提大公和他的权力分割问题,远的有莱亚王国可能的入侵战争。 目前最主要的,就是墨莉雅提的问题,起码在十年内,双方都最好不要内战或分裂。 否则以他们单独哪一方的势力,都无法与莱亚王国抗衡。 想到这,霍恩眼色略微失焦,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女大公那铁面下的半张脸,总是让他感觉很熟悉。 难不成先前自己见过她吗? 不可能啊,虽然大公偶尔会到高堡市来,但一直戴着兜帽和铁面,他还从未见过女大公的脸呢。 说墨莉雅提,墨莉雅提到。 霍恩这边还在想着她的事情,便听到门口站岗的哨兵禀报:“冕下,墨莉雅提殿下来访。” 屋子里的众人对视一眼,眼中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请她进来。”撑着木桌站起身,霍恩便向着门口迎去。 (本章完) 第574章 嘉莉?! 第574章 嘉莉?! “不错的装饰品。”站在柜子前,墨莉雅提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 霍恩从墨莉雅提肩膀侧边探出头去,才看到她所说的装饰品是什么:“哈哈,都是那些巫师乱来,我只叫他们保存好,没想到他们是这么保存的。” 墨莉雅提所指的装饰品,是一个水晶玻璃的罐子,罐子里是莹绿色半透明的液体,至于液体中则是孔岱亲王浮浮沉沉的脑袋。 霍恩本意是想让他们拿石灰腌制一下,不要发霉腐烂了,还得传首飞流堡以威慑当地势力呢。 结果这群巫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搞了这个玩意儿出来,这是啥造型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霍恩要收藏起来慢慢品鉴呢。 “既然你拿了他的脑袋,那孔岱亲王的尸体能给我吗?”墨莉雅提随处挑了一把椅子,左臂伸手去拖,却一把抓了空。 看到墨莉雅提在愣神,霍恩便立刻伸手自己将那椅子拖出:“请坐。” 墨莉雅提理所应当地坐下,周围的佩蒂埃和阿尔芒等人下意识地站起。 这样在这座小小的民居内,只有这对千河谷双璧还能坐着了。 坐在墨莉雅提对面,霍恩微微抬头,才能与这位女公爵对视。 玛德,这千河谷的水有什么问题是吗?怎么这里的女人一个二个都这么高? 他也没少喝瑙安河的水啊! 眼前的这位女公爵穿着丝质的黑色长袍,头发扎起,用天蓝色带着垂缨的女士小帽盖住,脸上则戴着一副新面具。 那面具如同雕刻石像,冷冰冰的,无一丝感情。 她全身上下都被长袍遮盖,但如水般的丝绸却能隐隐约约勾勒出她大致的身材,包扎着的左腕搭在丰腴的大腿上,还隐隐渗着血迹。 正坐在墨莉雅提对面的霍恩,正好能看清,从她凸起的胸口到平坦的小腹。 只是周围的人却没有这个心思,他们警戒地盯着这位女大公,生怕她暴起搞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不至于对冕下下杀手,但落冕下一点面子,羞辱一番说不定还是有可能的。 “您想要孔岱亲王的尸体的话,当然可以。”霍恩挠着头,尴尬地说道,“只不过,他的尸体被愤怒的士兵分尸了,破破烂烂的,也行吗?” “那更好,要的就是战损。”墨莉雅提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要拿他的尸体去祭奠我的叔叔,就像你准备拿孔岱亲王的脑袋去祭奠那位丹吉老骑士一样。” 霍恩笑容先是一僵,随后恢复了常态:“看来公爵阁下,对我们救世军研究颇深啊。” 墨莉雅提却是摇了摇头:“你们不必把我当敌人,实际上,我在高台群山边上,为这位老骑士修筑了坟墓,并派专人守墓,敕令连也没有破坏,那里现在长满了鲜。” 霍恩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墨莉雅提看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您的诚意我看见了,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听到霍恩的话语,墨莉雅提在面具下轻笑了两声:“为什么要这么生疏呢?人们把我们称作帝国双璧,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啊,在未来的千河谷,必定是我们共同分享权力,不妨将我称作你如何?” 虽然霍恩做事是很现实的,可救世军内部的理想主义色彩相当浓烈,否则士气也不会这么高。 几位军团文书听到墨莉雅提言必称“权”与“利”,这种过于现实的作风,还是让他们不由得难受与鄙夷。 “…………” 面对墨莉雅提的说法,霍恩没有说话,因为他感觉到桌子下面,女公爵好像在有意无意地用白嫩的光脚去蹭他的小腿。 她是什么时候脱的鞋子?而且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赫玛石女公爵啊,这位铁血女大公到底在干什么?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英俊的人,她到底在搞什么? 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咳嗯。”咳嗽一声,假装坐直,霍恩撤回了桌子下的腿,“当然可以,墨莉雅提阁下,你的提议很好,我相信这是一个良好的破冰点。” 墨莉雅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铁面后传来:“我此次拜访,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于救世军并无恶意,从目前的局势来说,我们双方最好都不要再争吵了。” “我同意,求同存异才是好法子嘛,大家都是为了千河谷,建立一个联合政府,或者其他模式,总能找到一个法子,让大多数人都满意的。” 霍恩见谈话进入正轨,总算是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女公爵总是抽冷子来一下,让他摸不清路数。“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你把我娶了得了,双方构成联合统治,而我们的下一代就能继承整个千河谷,多好啊。”墨莉雅提此话一出,屋子里迅速传来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原本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霍恩再一次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虽然这看上去是一个可行的方案,但,但……怎么好像还真挺可行的……但是让娜和嘉莉那边,估计都不会同意的。 见霍恩不回答只是微笑,墨莉雅提倒不追问。 她换了个姿势,侧坐在椅子上,在几个军团文书中扫视找寻:“那位魔女小姐呢?还有凯瑟琳呢?我怎么没见到她俩,我还想拜访一下她们呢。” 见墨莉雅提换了话题,霍恩赶紧解释道:“让娜和凯瑟琳太累了,都已经入睡了。” “好吧。”墨莉雅提点点头,“看来我今天来得不巧,要不然过几日再来拜访吧。” “随时欢迎您来。”眼看能送走这位瘟神,霍恩大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怕了这位女公爵。 说来古怪,他在这位女公爵面前总感觉不自在,尤其是这个气氛,不像是两个起义军最高领袖在谈话。 哪里怪怪的。 “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希望能和您交流。” “什么事?” “这些人都出去吗?” “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要说的,是关于若安党和某位白发魔女的事情,他们听到了没有好处。” 佩蒂埃还不明所以,阿尔芒已经站起,拉住了几个军团文书:“既然是机要事务,那我们不听也罢,走吧走吧。” 木门缓缓关闭,以防万一,霍恩并没有合上门闩。 转过头,霍恩并没有离开门边很远,而是微笑着转过身:“现在,你可以说……” 话还没说完,霍恩就看到一片阴影遮住了烛光,下一秒,他的腰被揽住,后脑则被手托住。 没等他说话,两片柔软的东西就摁在了嘴唇上。 淡淡的勿忘我香气就从墨莉雅提的发丝和嘴中流入了霍恩的鼻子和嘴巴,锁骨的位置上则贴上了两团温暖的██。 霍恩想过以墨莉雅提的性格,极有可能对他不利。 他想过武力胁迫和挟持人质的方式,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的手段居然是霸王█上弓或者色█。 她还伸舌头?!她还在摸自己的██?! 就是脖子上的这个触感怎么这么熟悉呢? “啵——” 在一段令人窒息时间后,一条细丝从两人的嘴唇间拉长。 捋了捋鬓边披散下来的白发,墨莉雅提退后一步,她的红眸闪动着:“好久不见啊,帕帕。” 霍恩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摘下了面具的墨莉雅提: “嘉莉?!” (本章完) 第575章 耐跑王艾拉德 第575章 耐跑王艾拉德 就在霍恩与墨莉雅提千河谷双话事人秘密谈话的时候,百十里外的飞流堡国王大道上,却是挤满了趁夜出逃的教士和军士们。 随着敕令连的溃兵们入城抢劫,孔岱亲王战败被斩首的消息迅速在飞流堡传开。 虽然大家都觉得荒谬,但随着溃兵的消息越来越详尽真实,他们还是不得不认清现实。 那群掏粪佬和骑猪的联起手来,将高贵的敕令骑士们打得一败涂地。 期间不是没有骑士重新集结,试图反击。 但敕令连的几个高级骑兵军官不是失踪就是战死,普通骑士士气极低,但凡集结的,很快就被北芒德山地骑士们优先进攻,随即被打得溃败。 以这些山民们暴烈的脾气,是断然做不出霍恩那种接受骑士投降和俘虏的。 什么俘虏?没有人投降,都是战死的。 剩余四五百名骑士,超过一半都被山地骑士们直接杀俘屠光,剩余的一半由于机动力太高,或者没有停留抢掠,基本都连夜走陆路逃离了飞流堡附近。 当然,其中一部分山地骑士则是提前拦在路边,挨个盘查这些路过逃亡者。 如果是什么小市民、小商人的,这些山地骑士盘查一番,勒索一点钱财就放他们走了。 但倘若发现是教士或者贵族骑士,那就不好意思,马掉头,车转向,老老实实跟他们回飞流堡吧。 “带着两个孕妇走夜路,你这也是心大。”将几枚第纳尔塞进腰带里,一名山地骑士拍了拍肚子,“你怕魔女,却不怕把你媳妇和弟媳妇弄流产了?” “那魔女可是有魔女病的,要是传染了,我家就绝后了。”戴着草帽的脸农夫一脸苦相,“何况还有那些士兵呢,我这是去乡下住着,要是没事了,我再回来。” “行了行了,你走吧。”山地骑士不耐烦地挥挥手,马车就顺利地通过了这座河上的矮桥。 等过了桥又驶出一段距离,那农夫将马车驶到路边,不多时,一个湿漉漉的老人就拨开灌木丛走了过来。 “他们没起疑心吧?”将头发捋到脑后,拉库尼奥一边脱着湿衣服,一边向着那农夫问道。 那农夫虽然用药剂喝黑了脸,又剃短了眉毛和头发,但依稀还能看出艾拉德的面部轮廓。 “没有,但咱们得快点走,要是让他们发现我没死,那估计就走不了了。”艾拉德打开了车门,给两位惴惴不安的情妇放风。 先前通缉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救世军和山地骑士以为艾拉德已经死了,这才有俩人偷偷逃离飞流堡的情况。 在奶酪湾一战中,艾拉德落马后先是力战然后装死。 等到救世军步兵去围攻孔岱亲王的时候,他跟旁边的骑士换了一身衣服,趁机抢了一匹无主战马,逃出了奶酪湾。 乔装打扮一番后,艾拉德就跑去飞流堡附近,准备偷偷接走孔岱亲王安置在城外农庄的两个怀孕情妇。 这可是最后两个金雀王朝的嫡系血脉了,价值绝对超过那几百金镑的钱财。 只不过,他刚刚跑到附近,就遇到了驾车带着两个情妇离开的拉库尼奥。 他能想到的事情,拉库尼奥同样能想到。 发现孔岱亲王落马后,拉库尼奥立刻判断这一仗绝对是打不赢了,于是他立刻提前逃离战场,跑到农庄里接出了两个金雀王朝的备份。 大号养废了没有办法,可金雀家的血脉还得延续。拉库尼奥之前反复催促孔岱亲王生育后代就是为了这一天。 以他的呼吸法,他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再养俩小号出来不成问题,就是这俩孩子可没有孔岱亲王那么好的资源了。 他们的爹已经将金雀家的家底全部交代在奶酪湾之战了,但凭借贵族家世,这俩孩子最次也能捞到一个男爵或骑士。 金雀王朝的灭亡是命运,就像那个农夫能一朝起势席卷千河谷一样,既然命里没有这个那就别强求,后果就是如今的孔岱亲王。 在悲痛之余,拉库尼奥彻底看开了,不求别的,只求能将金雀家延续下去就好。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为亲王复仇吗?” “咱们接下来去法兰王国,估计法兰人对金雀家的血脉会很感兴趣。”拉库尼奥摇头,“我老了,你又是败军之将,怎么复仇?但不要紧,有人会帮咱们复仇的。” 拉库尼奥合上车门,与艾拉德继续启程向前,月色下的马车走在银白色的大道上,两边偶尔还有溃兵骑士跑过。 “谁?”艾拉德抖着缰绳,好奇地问道。 “教会。” “教会?” 瞥了他一眼,拉库尼奥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千河谷这片土地,本来就是莱亚王国献给教会的隐形金库,如今教会南北分裂的大势无法避免,失去了南方教会的财源,为了争夺正统地位,北方教会必定会尝试夺回千河谷。” “可是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不都暗地支持千河谷吗?” “哼,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不是支持千河谷,而是试图削弱莱亚王国。 你要知道,但凡是千河谷不向教会低头,还敢如此对待贵族与骑士,那么帝国就没有接纳千河谷的理由,一切言巧语都是为了最后丑恶的面孔。 风车地之战后,莱亚王国虽然仍旧保有了风车地,但其内部已经暗弱,不管是诺恩还是法兰都在想着吞并他的领土。 如果莱亚王国进攻千河谷,他们当然会支持千河谷,但他们既不希望千河谷赢,也不希望莱亚王国赢。 最好就是千河谷变成绞肉机,活生生给莱亚王国流血流死,方便他们这些鬣狗扑上去撕咬。 等莱亚王国都被撕咬完了,那千河谷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换言之,当莱亚人进攻千河谷时,另外两大王国只会支援千河谷出兵以外的一切支持,从他们敢清扫千河谷教会的那一刻起,覆灭就已经是命中注定。” “但这一切应该要建立在莱亚真的能打赢的前提下吧?” “开什么玩笑呢?”拉库尼奥瞪了一眼艾拉德,“教皇发动十字军,配合上莱亚本土的骑士们,能凑出上万骑士,这骑兵都比救世军步兵多,他们拿什么打? 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打赢了,那才是灭顶之灾,千河谷一地异端能打赢莱亚整个王国,你猜另外两个王国会怎么想?” 眼中闪着明暗不定的光,拉库尼奥回头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城堡:“你看吧,最迟两年,十字军就要来了,最慢五年,千河谷的这朵小浪就会彻底湮灭在历史中!” (本章完) 第576章 我们自由了! 第576章 我们自由了! “还真让这群掏粪佬成事了。” “什么掏粪佬,记得叫救世军老爷。” “什么救世军老爷,这一仗我看八成是救世军拖住了敕令连,实则是被伟大的墨莉雅提大公击败的。” “救世军游而不击,公爵军才是抗亲王主力!” “咱们事实说话,救世军是第一个击败敕令连的,这总没错吧。” 在道路边,手持鲜和三角彩旗的市民们一边等待,还在一边讨论这场战事。 相对于那些肆意分田分地的救世军,对于城市贵族、大商人和小市民来说,还是那位墨莉雅提大公更合口味。 但对于工匠与底层劳工来说,虽然救世军风言风语很多,他们废除《劳工法》的行为,还是让他们不自觉地站到了霍恩那一边。 但无论这场战争的主力是谁,但大家都意识到,千河谷变天了。 “来了,来了,准备好。” 正在说着,便听到有人指着道路尽头大喊起来,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市民和仆从们马上一跃而起。 这一次城市贵族和市民代表们算是学乖了,他们一口气跑出来二十里,追到了原先的敕令连大营门口来迎接。 除此之外,附近得到消息的农夫和城镇居民都围聚了过来,想要看看这名声在外的千河谷双璧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而圣孙义军本来就在附近等待,加上本来敕令连大营就有的人口,居然在这附近聚集了上万人。 在道路的尽头,地面震动着,作为先头部队的近卫军踢着整齐的步伐走在最前面。 银亮的枪尖上带着暗红色的血迹,每十人都举着一面黑红双色的军旗,如同流动的旗帜长河般向着市民农夫们涌来。 原先还在宣扬救世军游而不击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挤出了讨好的笑容,卖力地抛洒起瓣。 在救世军先头部队的后头,用一辆辆马车装着敕令骑士腌制过码好的脑袋。 至于孔岱亲王更是单人单车,装在了一个可怖的绿色瓶子中,让人看了直呼魔鬼、巫师与异端。 与救世军站在一侧的,则是懒懒散散的山地骑士,他们虽然没有救世军整齐,但那股子煞气,还是让市民与城市贵族们肝颤。 浩浩荡荡地载着战俘与人头的车马驶入大营,而霍恩与墨莉雅提不仅没有下马,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只是派人来说让他们不要慌张,维持住飞流堡的治安,日后自会拜访。 就在救世军与山地骑士们全军入营后,围聚的人群就准备散去,可几名宪兵骑着马冲来。 “大家先别走。”他们驰骋过这些看热闹的乡民与市民,提着铁皮喇叭朝他们大喊道,“等会冕下还有一些话要说,除非有急事,否则还请留一下。” ………… 事先搭好的土台上,用帆布盖着一个小山一样的东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救世军维持着秩序,安排着市民和乡民们进入简陋的会场,等到安置完毕后,带上救世军起码围了有一万多人。 他们既有穿着黑蓝染色宽松长袍的贵族,也有头戴垂缨的商人与市民,铁匠捋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手臂,裁缝五根手指都包着毡布偷偷抚摸着救世军的衣服。 他们将脑袋垂下来,靠在一起,低沉地议论着。 偶尔他们也会抬头,看向站在土台边缘的霍恩与让娜,还有那些救世军步兵。 眼神中既有惶恐又有鄙夷更有讥讽,但最多的还是无所谓的麻木与等待后的不耐。 换成了救世军又怎么样?库什老爷换成了法兰老爷,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啊? 站在土台后,霍恩还在询问墨莉雅提的去向。 本来他还问墨莉雅提要不要上去演讲,向未来的子民们发表一下胜利感言。 可惜墨莉雅提善于舌战而不善于舌辩,且认为演讲无用,对此兴趣缺缺。 没有让乡民们等待多久,霍恩就走上了土台。 “之前有一名叫做山猫塔克的乡民问我,什么时候履行我的承诺,放他们回家。”在扩音修士的帮助下,霍恩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我不想多说,因为事实胜于雄辩,我告诉你们,那个时候就是现在。” 他身后的小山般东西的盖布被掀开,露出了一团团惨白的轻飘飘的东西,营地中的奴工与工匠们纷纷抬起了头。 不少人的眼睛缓缓睁大,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教会的欠条、卖身契与高利贷契约。 三五个修士正将木柴和焦油倒在这些罪恶的纸张上,他们想干什么,焚烧掉这些可怕的枷锁吗? 随着一声尖叫,升腾的火焰爬上了那些纸张,契约和欠条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奴工和奴隶们的嘴巴慢慢张大。 让无数人日以继夜恐惧的债条和契约竟然如此脆弱,就这么在火焰中缓缓消逝。 带着寒意的风摇曳着火光,火越烧越烈,可温暖却能辐射到每个人的身上。 站在火焰前,霍恩的头发随着热风与寒风一起晃动,他的话则随着扩音奇迹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五百年前,千河谷人因为战争从库什河迁移到了这个地方,在无数千河谷人的辛勤劳作下,我们将此处变成了混乱黑暗世界上的一块乐土果园。 五百年后,千河谷人再次于此齐聚,却发现昔日我们亲爱的家人变成了教士们的猪狗,我们衷爱的家乡,在教会与帝国的手中变成了一处焦土炼狱。 而我们已经成了自己家中的流浪汉。 一年半以前,我被圣主召到天上询问,他问我希望继续留在人间,还是希望回到极乐山天国之上。 我无法作出抉择,所以圣主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人人安居乐业,住着温暖的房屋,每个人都长了一张没被贵族教士欺负过的脸,连空气都是如此香甜。我问圣主阿妈,这里是天国极乐山吗? 阿妈说,不,这里是百年后的千河谷。” 百年后的千河谷,会是什么样子呢? 原先麻木的人们纷纷抬起了脑袋,看着那个笼罩在烟气与火焰中的青年。 “在那时的千河谷里,我看到,在汩汩流淌的瑙安河边,昔日贵族的儿子与昔日农奴的儿子携手歌唱。” 紧紧地抿着嘴巴,让娜的眼前闪过了丹吉和弗里克的脸。 “在那时的千河谷里,我看到,在肃穆简朴的大教堂中,法官审判不再是以贫富贵贱为标杆,而是以法律公义作尺量。” 马德兰的眼中渐渐闪起了泪。 “在那时的千河谷里,我看到,我们的孩子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血统,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与才能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格兰普文怀中抱着儿子,转头与身侧的狄亚相视一笑。 “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的孩子能够活到成年,能够自食其力,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能够用劳动换到足够一家人吃喝的粮食与钱财。” “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解开脖子上的绳索,斩断脚上的镣铐与锁链,我们能住在温暖的房屋里,我的下一代不用变成教士们取乐的酒水与玩具。” 原先低沉的交谈声消失了,所有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那蒙尘的眼睛跟着一点点亮起。 百年后的千河谷,会是这副样子吗? “我问圣主,那一天,远吗?” “圣主说,只要我们心怀希望,那一天只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于是我选择回到了人间。” “我怀着这希望回到人间,怀着希望走向战场,怀着希望向那可怖狰狞的骑士们发起冲锋。” 身后的火光摇动着,一张张欠条、卖身契与高利贷契约在烈火中化作黑烬,翩翩飞上了众人的脑袋。 遮天蔽日地,像是群鸦飞过海。 所有人都昂起头,戴着草帽的,穿着布鞋的,衣衫褴褛的,衣冠楚楚的,都朝着那灰烬看去。 那灰烬飞啊飞啊,融化在蓝天中,看着看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立于高台上,身后的越烧越旺的烈火,霍恩一步一步向着最前端走去,每走一步,他都在呼喊:“我一直怀着希望,因为我看过那一天,我知道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能在这座名为绝望的雄山上敲出一块缺口! 我相信,终有一日无数千河谷的子民能够获得公平与自由! 我相信,终有一日千河谷人能够自豪地说出:我,是一个千河谷人! 我们和我的教友们一起祈祷,一起劳作,一起前进,一起追寻,一起走上战场,因为终有一日,千河谷将打碎她的桎梏!而千河谷的子民能够再一次安居在他们的家园!”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停顿了下来,全场安静地只有风声,他背后地空气扭曲着,仿佛在随着他的声音狂舞。 无数双含着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立于高台上的霍恩。 霍恩不敢眨眼,他害怕自己一旦眨眼,那眼前的模糊就会化作泪水流下来,可喉咙中却已经哽住了。 “那一天,那一天,我多少次幻想过那一天,而它终于来了!” “我幻想它,是五年后,还是十年后,或者是明天?” “然而我错了,那一天,就是今天。” “今天不是终结的那一天,今天是开始的那一天。” “枷锁从今日起解开,牢笼从今日起粉碎!” “我的朋友们,我千河谷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们,我要向你们宣布,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你们,你们……” 说到一半,霍恩的话语在惊呼声中突然停住。 原来是由于视线模糊,霍恩向前迈了一步,却没看到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摔落了下去。 霍恩落下的脸上闪过苦笑,他跳了那么多次大神都没出事故,正正经经开始这么重要的演讲,居然要丢大脸了。 可他等了半晌,却也没等到坚硬地面撞击胸口的疼痛感,反而一团海绵般柔软但粗糙的东西托住他的胸口、腰部、肩膀。 霍恩睁眼抬头之时,却看到眼前无数张昂起的面孔,所有人都伸出了双手试图去接住他。 此刻,他正被手的海洋托起,有满是老茧的农夫的手,有抱着毛布的裁缝的手,有骨瘦如柴老人的手,有粉嘟嘟圆胖小孩的手。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那一句话。 就这么被托着,霍恩没有选择重新站起,而是勉力直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嘴角渐渐咧开和弯起,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仿佛要和所有人握手。 “再也没有教士和敕令连了!再也没有蓝血与枪骑队了!” “千河谷,自由了!” “我们——” “自由了!!!” (第二卷,完) (本章完) 第577章 无裤汉 第577章 无裤汉 “瞧一瞧,看一看!” “手抄本,《后福音书》插图手抄本,低价卖了啊。” “你再说一遍钉一副马蹄多少钱?你确定你没多说一个零?” 喧闹的声音仍旧升腾在丘城的模糊的金曦中,身披黑色长袍的教士夹着书本匆匆在街道上行走。 街道两边的店铺卸下了门板,开始将污水和便桶提出,倒入河水或后巷中。 宿醉的赌鬼和酒鬼们揉着脑袋从街道上爬起,摇摇晃晃地往家去。 距离千河谷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周多,然而遥远的战争并没有对繁荣的法兰王都造成什么影响,甚至没有激起几朵浪。 最大的影响,估计就是多了不少跳河的赌徒。 他们掏出了全部家当,甚至典当了妻子儿女来押孔岱亲王胜利,在他们看来千河谷战争其实就是当年那场燃冬大起义的翻版。 待教会圣骑一至,叛乱立刻成为齑粉!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全家老小重仓空进去,相信敕令连,相信孔岱亲王,把弩箭全部射光! 但大出所料的是,迎来的结局居然是孔岱亲王几乎全军覆没。 谁能想到,那群农夫,那群站都站不稳的农夫,居然撬翻了九个敕令连外加莱亚名将孔岱亲王。 几乎每天早上,皇后河下游的捞尸人们总要从汹涌的桥洞河水中拖出几具死尸,死尸坎肩的口袋里还装着赌票和遗书。 但捞尸人们却是爽了,他们捞尸体可是要收钱的。 晨曦照着捞尸人稀疏的毛发,他们喜滋滋地从河道附近居民嫌恶的眼神中收过第纳尔,便用小推车推着几具尸体朝城外的乱葬岗走去。 走过了前代国王查诺斯五世的新桥,便可以看到白底蓝瓦的二层三层小楼。 捞尸人们抬头仰望,只觉得随着丘城地价的不断上涨,楼房是越盖越高了。 尤其是从帝国四面八方来求学的大学生们,更是让丘新桥大学附近的房价水涨船高。 到了大学附近的小广场,将帽檐压低,捞尸人们不敢去看那些天之骄子的新桥大学生们。 若是起了冲突,法官只会把他们拷起来,关在笼子里示众,这是捞尸人这群低贱职业者们总结出来的真理。 所以每次他们从这经过,都会快步跑开,以防止和这些大学生们发生冲突。 “啊!” 一枚石子划破天空,砸在了一位捞尸人的小腿上,他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 领头的那位捞尸人愤怒抬头,却看到几个身穿长袍醉醺醺的宿醉大学生,每个人怀中都抱了一堆石子。 他们虽然在笑,可眼中的恶意却是掩盖不住。 下一秒,石子如雨般砸下,噼里啪啦地落在捞尸人身上。 “跑啊,跑起来!你们这些低贱的小人!” “看,看他们那样子,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哈哈哈,吃我一弩箭!” 颠簸着推着小车,几名捞尸人捂着脑袋一边左冲右突,一边惨叫着,好不容易才跑过了那个小广场,躲过了石子雨的袭击。 他们捋起袖子和裤腿,看着那青淤与紫色,嘴中骂骂咧咧,仍旧无可奈何地推着小车载着尸体继续向前。 外地大学生和本地居民的争端是丘城经久不衰的话题,甚至因此导致一批大学生出走,分裂出了上河屿国王大学。 特意选在肮脏的小巷里前进,走过堆满了垃圾屎尿和污泥的通道,旧桥终于出现在眼前。 走过了旧桥,就是南城的沼泽区,是寻常家境良好的市民们不会到来的地方。 这里曾经是一片荒芜的森林沼泽,在燃冬大暴动中,这里也是农夫起义军的营地。 当初骑士们虽然击溃了他们的军队,可总不能让高贵的骑士钻到瘟臭的林子里去围剿剩余的部分吧? 残余的数千农夫既没法回家,也没有生计,唯一有的就是在战争中抢来的链锤与锁子甲。他们立地转职为土匪,开始四处打劫进入丘城的旅人与商队。 其实法王是完全有能力清缴的,但他却借此机会,故意不去围剿,逼迫商人们出钱在西侧修建了新桥。 这样原先旧势力与老贵族盘根错节的旧桥地区,就开始一点点荒废,从零开始建设的新桥地区则成为了法王手掌中的宝球,一批归顺的新贵就此诞生。 至于旧桥附近,就变成了流氓、土匪、劳工、乞丐与秘党的聚居地。 与城市里不同,这里到处都是灰黄色低矮的茅舍与棚子。 教堂和宅院废墟边缘,总能看到游走的流莺。 歪嘴斜牙的居民戴着草帽,在后院用篱笆种植着违禁的草药,甚至偶尔有秘党巫师还会在池塘里养食人鱼。 旧桥区起码住着不下五百名炼金术士与巫师,举办一次黑市有时候甚至能搞来两三千人,可猎魔人总是视而不见。 不过相比于北城的繁华与安宁,走过了旧桥的桥头的捞尸人们却是松了一口气。 南城与北城是不同的,在南城恪守规矩,就不会遭遇什么刁难。 而在北城,刁难他们这些低贱小人就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莫洛卡老大。”车轮压过桥板,领头的捞尸人摘下帽子朝着桥边的几个壮汉低头行礼,“我交过这个月过桥费了。” “我知道你,过去吧。”那络腮胡大汉正在和朋友聊着什么,只是随意挥了挥手。 这些壮汉们大多是起义农夫们的后代,由于贫穷,他们大多数时候只是穿着一件到小腿肚子的罩袍,里面不穿裤子,所以也被蔑称为“无裤汉”。 无裤汉们忙时为劳工,闲时为土匪。 主要从事的就是勒索商旅、收保护费与走私,因为围剿他们的成本远大于收益,所以除非闹得太过分,否则治安官们是不会出手的。 得了回应,几名捞尸人推着小车继续前行,可没走两步,却又被那名为莫洛卡的壮汉叫住。 “站住,我听说你们中有一个是千河谷人?是谁?” 几名捞尸人对视一眼,将一个老实青年推了出来,那青年趔趄向前,站在比他大两号的壮汉面前,活像一只小兔子般乖巧。 “你叫什么名字?” “库瓦斯克,我叫库瓦斯克,莫洛卡老大。”那青年摘下帽子按在胸前,不知道这位黑老大叫住自己做什么。 “很好,库瓦斯克,我记住你了,你在千河谷还有亲戚吗?” 虽然奇怪,但库瓦斯克弓着背拘谨地回答道:“有,我还有一个大伯,只不过他家里有好几个子女,没得吃,我就逃出来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霍恩的名字?嗯?霍恩·加拉尔,你听过吗?” 库瓦斯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没有,我倒是认识几个山民姓加拉尔,这是山民常用的姓氏,我是卡夏郡人,不太认识。” “好吧。”莫洛卡用粗大的手重重拍了拍库瓦斯克的肩膀,“你回去吧,晚上会有人来找你的。” 那青年忐忑不安地快步走了,而莫洛卡则对着一旁的弟弟说道:“晚上的时候,把那几个千河谷的流民都召集到一起,你带队去一趟千河谷,看看那孙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你就买一处宅子或店铺。” “您是说,宰相大人会对咱们出手?”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倏然一惊。 “旧桥区是个好地方,而且老贵族们都搬走了,如今丘城人口越来越多,地价越来越贵,你以为洛伦佐会无视咱们的地盘吗?”莫洛卡摸着胸口的口袋,“早做打算吧。” 那长须男人皱着眉:“可是他们能抵挡莱亚王国的进攻吗?” “总好过留在旧桥吧?反正咱们多做一些后路,又不是一定去千河谷,在千河谷咱们起码不用隐藏身份,到别处要是被抓住把柄就完了。” 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莫洛卡回首望着这片低矮熏臭的聚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望着纸上《千河谷宣言》,莫洛卡忍不住低声念诵起来:“……昔日贵族和孩子和平民的孩子携手歌唱……呵呵……” 摇了摇头,莫洛卡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他将纸收回怀中,凝视着越过夏宫高大塔楼升起的金色太阳。 “农夫建立的国家……”似乎是想起了父祖晚年念念不忘地絮叨,这位黑老大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希冀与忐忑:“千河谷……” (本章完) 第578章 都五百七十八章 圣眷者与符文工匠 第578章 都五百七十八章 圣眷者与符文工匠 “见到洛伦佐阁下,我应该说些什么?”法兰国王居所夏宫内,吉加农不安地扯着自己这套租来的昂贵礼服,低声朝着一同等待的侍从问道。 那侍从是一个穿着红蓝配色的宽袖窄身衣服的贵族少年,唇红齿白,齐刘海到眉毛,两侧蓬松长发垂至肩膀,像一顶头盔般扣在脑袋上,这是法兰贵族年轻人中时兴的发型。 他上下打量了吉加农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夷:“做好礼仪,宁过勿缺,你只要记住一点,把洛伦佐阁下当作是副国王就行了。” 吉加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直起身体,眯着眼睛,不断在脑海中一遍遍过着临时学习的宫廷礼仪。 “吱呀——” 钉着排钉的橡木门被推开,一个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小僧侣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洛伦佐阁下现在有时间了,您可以进来了。” “好的。”吉加农深吸一口气,紧急梳理了一下衣服,便迈步走入了这间小书房。 如果别人不说,没有人能相信夏宫这间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居然是那位密谍头领宰相洛伦佐的办公场所。 站在书架前的洛伦佐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鬓边白,弯曲的垂发尾端用黑带系住,搭在肩膀上。 他穿着一件繁细纹的呢绒坎肩,鼻子上则戴了一副圆框的水晶玳瑁眼镜。 他低着头,还在借着窗边的晨光去阅读手中的情报。 “气势不错,但口气太大。”将那张霍恩演讲稿改编成的宣言放到书里夹好,洛伦佐坐到了书桌后头。 透过圆框眼镜,洛伦佐抬眼看向吉加农,见他僵立在那里,嘴巴嗫喏着说不出话,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请坐吧,我的朋友。” 僵在洛伦佐面前,吉加农将宫廷礼仪全部忘到了脑后,脸红而懊恼地坐下,用走音的声调道歉:“抱歉,我太失礼了,宰相大人。” 这位黑袍宰相可是两任宰辅,二十年大权独揽,新掌权的国王说话,甚至还没有这位宰相管用。 被这位宰相弄到牢狱里绞死或流放的大小贵族与富商,绝对比那个什么圣孙子霍恩在郎桑德郡杀得多多了。 “你见过那位霍恩了?” 和法兰人常见的快语速和模糊懒散的发音相比,这位身穿黑衣的王国宰相说话很慢但很有力,每个音节都咬得清清楚楚。 “见过了,宰相大人。”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请尽情说,不需要在乎其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吉加农舔了舔嘴唇,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很普通,农夫的样貌,农夫的身材,既没有伟岸的身躯,也没有优雅的举止,但是他很聪明很勤劳,他可以从早到晚一直工作,他还特地设置了一群卫兵和密谍来监督别人的工作。” 说到这,吉加农抬头看了一眼洛伦佐,这位宰相兼主教大人,同样有一群密谍监视贵族与官僚们。 他仿佛知道所有事,所以才会被称为“千丝蜘蛛”,他密密麻麻的消息网布满了所有角落,任何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很奇怪,他常常说是圣父之孙,而不是圣主之子,因为圣主是处女神,但另一方面,他甚至给我一种不敬神明的感觉,常常说出一些粗鄙之语。 但他一个农夫,确实有与生俱来的治军和执政的天才,用一群心思不明的投降僧侣,把郎桑德郡治理得井井有条,用一群懦弱的农夫,击败了孔岱亲王。” 洛伦佐听完了吉加农的叙述,手指却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起来,似乎在沉思。 吉加农不敢打断,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蒂埃里!”停止了敲击桌面,洛伦佐朝门口呼喊了一声。 先前那个铁盔头的贵族青年从门后伸出了脑袋:“您找我,阁下?” “蒂埃里先生,麻烦你把白送过来。” “好的,洛伦佐阁下。” 不多时,一个鎏金的银盘被送过来,银盘中央则是一堆验过毒的微黄色小晶体,洛伦佐拿起白瓷茶匙,舀了一勺子丢入红茶中。抿了一口红茶,他才问道:“这些你亲眼看到他们制作出来的?” “是的,他们大规模使用炼金术式来制作,根本不怕咱们模仿。”吉加农苦笑着说道,“黑蛇湾和救世军关系一定很好,给他们调来了大量的炼金术士。” “黑蛇湾的炼金术士并没有大规模调动。”抿了一口红茶,洛伦佐否决了吉加农的说法。 吉加农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 虽然炼金术士在黑蛇湾烂大街了,但并不代表在别的地方就很常见,千河谷四五百万的人口,能有两百炼金术士和巫医就不错了。 “我听说,他们有一群人叫做圣眷者?” “是的,阁下。”吉加农应声点头,“但其实就是炼金术士,套了一层皮罢了,人数不下千人。” “你知道这群圣眷者都是怎么冒出来的吗?” 吉加农尴尬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绝大多数圣眷者都有军队背景,我们的人渗透不进去,甚至被他们的契卡抓住了几个。” 洛伦佐没有说话,直视着吉加农的眼睛。 虽然他是实话实说,洛伦佐也没多说什么,但一股无形的压抑感还是在房间里蔓延。 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落下,吉加农的手帕都变得湿漉漉的。 不过,好在黑衣宰相并没有持续这种状态太久,他拿起骨瓷茶盘,端着涡叶鎏金红茶杯站到了窗边:“过段时间,会有人跟你联络,他有更高的权限,你既然是王室贸易公司在千河谷的临时代表,利用这个职位,把他们批量制造炼金术士的秘密给挖出来。” 虽然不知道洛伦佐为什么一口咬定救世军能批量制造炼金术士,但王室贸易公司代表这个惊喜,还是扎扎实实地砸在了吉加农的脑袋上。 王室贸易公司的地区代表,是个什么概念? 虽然千河谷是个新地区,他是临时代表,而且代表不止他一个,但仍旧意味着无量的前途。 有了这个代表,那么就意味着,他是王室自己人,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丘城的新贵圈子,不再是普通的商人了。 法兰的权贵圈子向来是,权力和钱财互相转化,死守权力和死守钱财的人,都会被权财两手抓的新贵族们围攻。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所托。”吉加农刷地站起,以极其刻意机械的动作行了一个抚胸致敬礼。 直到吉加农被蒂埃里送走,洛伦佐都没有询问粮贸易的收益与经济问题。 大法兰王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 区区一个千河谷,还是位于经济落后的莱亚王国的领地,能赚什么钱? 但哪怕亏点钱,洛伦佐都能接受。 他只想搞明白一个问题,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炼金术士。 什么圣道派,什么发条铳,什么粮贸易都无所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左手端着茶杯托盘,洛伦佐从积满尘灰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他熟练地用单手翻到一页,望着上面的目录。 从《贵族光荣法案》到《王宪骑士备忘录》,从《克莱门民法》到《航海法案》,最后他的目光瞄准了中下位置《符文工匠合法化法案》。 端着鎏金白瓷茶杯,洛伦佐站到了玻璃窗前。 望着升起黑烟的旧桥区,轻轻吹了吹手中茶杯上的烟气,仿佛能吹走旧桥区域的黑烟。 “霍恩……千河谷……” (本章完) 第579章 千河谷立宪会议 第579章 千河谷立宪会议 帝国历1446年4月29日,距离那场命运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飞流堡城外的港口如今已经挂满了齿轮太阳旗与黑曜石鸢尾旗,港口的旅馆几乎要被商旅和各郡的民意代表们填满。 诸多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更是自费坐船前来飞流堡。 他们指挥着仆从或家人将行李从驳船搬上港口,大大咧咧地朝着城中行进。 榆树与柳树包裹着鹅卵石与条石铺就的广场,身穿黑色齐膝夹袄的士兵扛着斧枪与圣铳,四人一组在街角巡逻。 泾渭分明的另半边街角,三五个身穿锁子甲的公爵军山民步兵坐在酒桶上,醉醺醺地玩着骰子和纸牌。 提着一个轻巧的手提木箱,戴着翻檐毡帽的青年跳上码头,两眼放光地扫视着眼前的建筑和行人。 他的身后立刻传来了提醒的咳嗽声,青年才后知后觉地转身,堆起笑容扶着咳嗽的那位老修士下船。 跟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修士,身后同船的民意代表们陆陆续续走下了甲板。 先是另一名长袍黑衣中年修士以及他的僧侣随从,然后是身穿夹袄和坎肩的工匠、市民、商人和他们的学徒与小伙计。 走在最后的,则是穿着长套衫,踩着长筒袜与木底鞋的农民。 “太美丽了,飞流堡。”那农民忍不住感叹起来。 一旁的商人则是嗤笑一声:“还是看看远处的教堂吧,在这里住上三天,你会恨这个地方的。” “比咱们急流市原先的港口还大,就是太空旷了,浪费,而且教堂太多。”叉着腰,穿着午夜蓝绸袍的公证人先生站在路沿指点江山。 那名老修士则朝着引导他们的美格第伙计发问:“接引我们的人呢?我这老腰可站不了太久。” “我已经通知了,最慢两刻钟就到。”商会伙计陪着笑脸说道。 这些人都是来自下瑞佛的民意代表,实际只有9个,剩下的20多人是他们的随从、护卫与候补代表。 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很了然,参与千河谷建国的立宪会议。 在击败了孔岱亲王并占领了飞流堡后,霍恩与墨莉雅提并没有立刻在飞流堡宣布立国。 而是先集体联合致信全千河谷,要求各个郡选出5-9名民意代表来飞流堡共同商讨国是。 并且墨莉雅提还在信中约法三章,第一,各级教会超出本金的高利贷利息不用还。第二,释放牢狱中所有因为传播胡安诺派思想的修士与教士。第三,宽恕所有参与过战争的武装农。 这约法三章有效地制止了战争后各地的骚乱。 在发出联名信后,救世军和公爵军就一前一后离开了飞流堡,仅留下驻守治安的军队。 毕竟孔岱亲王这边主力被清扫,在北芒德郡与芒德郡,还有卡夏郡都还有残余的反对势力呢。 救世军向南继续清剿盘踞卡夏郡的普茨里奥,而公爵军则需要返回老家,打退碎石原的贵族联军。 孔岱亲王和敕令连都败了,这些助战的荆棘园势力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普茨里奥迅速卖掉了前线的雇佣兵,带着自家骑士和国土佣仆们带着从卡夏郡抢来的财物,一溜烟逃了出去。 到4月中旬的时候,霍恩就成功光复布拉戈修道院了。 碎石原的贵族联军,因为没抢到什么好东西,拖拖拉拉不愿意退走,结果和墨莉雅提打了一仗,成功大败而归。 等普茨里奥与碎石原的贵族联军都退出后,最后一个教会控制的郡芒德郡在苦苦支撑这么久以后,也选择了投降。 根据三天前的消息,芒德郡主教连夜逃去了诺恩,当地的贵族与骑士则是顺滑地向墨莉雅提献上了水与土——意味着臣服。 于是在4月的末尾,整个千河谷,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全部落入霍恩与墨莉雅提的手中了。所有千河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以至于站在码头上的民意代表们还是有些恍惚。 原本他们还拿圣孙与女大公的联合致信不当回事,直到巴尼福斯和孔岱亲王的脑袋传过来,这才着急忙慌地选出了民意代表。 按照后来使者的补充,每个郡的代表团都必须包含贵族、市民、农民和修士。 当然,这自然没有教士们的份。 大家都是新朝雅政,念的都是《圣道救世训》,你教士读的《后福音书》,自然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会哦。 这些来自下瑞佛郡的正式代表有9人,其中2名骑士、4名市民、2名修士与1名农民。 这2名骑士都是站在美格第商会一方的新贵族,他们的庄园不以粮食产出为主要收入,而是以经济作物也就是染料植物作为产业。 他们甚至在城里有自己的印染工坊。 4名市民中,有1名公证人,1名银行家,1名石匠和1名印染匠。 说是工匠,其实是工坊主甚至行会会首,普通的小店主小工坊主哪儿会那么容易被选上啊。 2名修士则是修道院中德高望重的老修士,与其他修士相比,他们的重要特征就是都是胡安诺派。 最后那名农民代表,自然是一位武装农。 虽说公簿农与武装农有着同等的资格,但实际上能够参选代表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真正出身贫困的。 那些真正贫困的公簿农,生活的环境大多相当封闭,连千河谷发生了什么变化都蒙在鼓里,还在念着孔岱亲王与巴尼福斯的名字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接下来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啊,马车到了。”随着大惊小怪的农夫从路墩子上跳起,众人都随着他的视线站起身。 两辆典雅的马车缓缓驶来,一侧挂着太阳旗,一侧挂着鸢尾旗,道路上的行人都知道这是立宪会议的马车,纷纷让开了道路。 在确认书上签字画押后,代表们就纷纷带着随身行李坐上了马车,至于他们带来的随从,就得在附近找一间小旅馆住下了。 坐在高档带着鎏金挂衣钩的马车上,唯一的农民代表被印染匠挤到车门边,他只有半截屁股搭在坐垫上,生怕弄脏了那坐垫。 坐在车上,新奇劲一过,那农民代表便有些无聊,他左看右看,还是鼓起勇气向对面同样无聊到昏昏欲睡的石匠代表开口: “利波罗勒老哥,我这莫名其妙当了农夫代表,还不知道这立宪会议是做啥的呢,您见识广,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立宪嘛,就是设立宪法的意思。”名为利波罗勒的石匠虽然半懂不懂,但好为人师几乎是所有人本性,他立刻来了劲头,“让邦,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以前都是外乡贵族和教士老爷制定法律,现在换成圣孙和大公上台了,就轮到咱们制定法律了。” “哦——”农夫让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肚子顶着桌板的骑士奥维德则蔑笑一声:“我看你们是完全不懂哦,还真以为立宪会议能让你们说话投票了?” “不然呢?”利波罗勒侧过脑袋看着他。 “你懂法条吗?你懂教义吗?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奥维德骑士一句话就把利波罗勒憋了回去,“市民还好些,至少识字读写,你,让邦是吗?” 让邦耸着肩膀点了点头。 “邀请农夫,只是为了表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奥维德骑士艰难地转过身,“我告诉你,你来这,就是当吉祥物的,自由平等与你毫无关系,少说话,要投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投什么。 蹭到了参会津贴,你回去还能吹嘘一下,话说多说错了,票投错了,那可不好意思,回去有你好看的。” 让邦猛地缩了一下脖子,呆愣地点了点头,又不敢说话了。 (本章完) 第580章 民意代表们 第580章 民意代表们 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让邦感觉屁股猛震了一下,他把脑袋凑到门边,却是看见一道铁门越来越近。 随着马车夫一声“吁——”,马车停在了这座高约9米的三层凵型建筑前。 和满车的“大人物”比,作为小人物的让邦自然是先跳下马车,而那位印染匠利波罗勒则跟着跳下车。 让邦是个家里百十亩地的富裕武装农,利波罗勒是临时顶替其生病的父亲行会会首老利波罗勒来的,他还有五个弟弟。 就年龄、生活水平和家产来说,让邦和利波罗勒相差并不大,所以两人总是下意识地靠近。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随着引导的仆从前行,让邦低声询问。 利波罗勒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他指着旁边地牌子道:“这里原先是白门厅,给外地叙职教士们住的地方,现在转给咱们住了。” 民意代表们居住的场所,肯定不会放在某个小旅馆,而是被安置在立宪会议举行地旁边临街的白门厅。 这个修道院规模不大,用方石砌成,米浆与鸡蛋清黏合,外墙涂着黄赭涂料,大概有90个房间。 这次到达飞流堡共商国是的民意代表只有62人,根本填不满所有房间。 明面上的民意代表只有这62人,但实际上真正聚集到飞流堡的可不止他们。 各级庄园管家,庄头,大小地主,商人,公证人,工匠,还俗的教士……千河谷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几乎都来了。 他们穿着丝绸袍子,抖着亚麻衬衫袖口的蕾丝,一边鄙夷泥腿子们能商讨什么国是,一边懊悔没来得及参选民意代表。 这段时间千河谷谣言四起,一会儿贵族们要被扒地了,一会儿商人们要被抄家了,一会儿又说农夫和市民居然能立法了。 他们自然要来飞流堡打探一下消息,别到时候连跑路都来不及。 此时他们中就有不少人聚集在圣雪莱修道院门口,见有新马车来了,立刻从树荫下跑出来,开始呼朋唤友,打听消息。 “立宪会议什么时候举行?” “是下瑞佛郡来的吗?我也是下瑞佛郡人。” 奥维德骑士和那两个修士肯定是有消息的,他们自己内部就有消息网络,但那些消息,自然是不可能与这些不知道底细的人说。 进到修道院的院子,十几个上流打扮的人坐在石几上,一边玩纸牌,一边侧过头去看这些新人。 “你们就是下瑞佛郡的民意代表?” 一个敞着衬衫领口,满身酒气的高大骑士从石凳上站起,把牌盖在了桌面上。 几名代表们迅速闻到了超凡,而且是高阶超凡的气味,原先倨傲的表情迅速变成了顺从。 作为空头衔骑士(有头衔无呼吸法),奥维德更是顶着臃肿的躯体,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宫廷礼。 这个宫廷礼显然没有得到这名骑士的认可,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平原郡的人真是娘娘腔,我叫史蒂夫,是这座修道院的管理人,知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吗?” “来开会。” “诶,对,立宪会议,知道这会开什么吗?” 利波罗勒下意识就接了一句:“开什么?” “我们赶跑了孔岱亲王,接下来就是建立一个属于我们库什人的国家了……嗝……”史蒂夫骑士打了个酒嗝,“叫你们过来,就是听听你们的意见,然后认一下未来的君主,宣誓效忠就完了。” “不是说还有立法的事情吗?”那石匠会首忍不住追问起来。 先是一愣,史蒂夫骑士歪嘴笑了起来:“两位殿下立的法,你反对,你是谁?” 他鄙夷地打量着这些毕恭毕敬的代表:“这场仗又不是你们打的,一点功劳都没有,你有什么脸立法?这仗我们山地人把血都流干了,哦,你们平原人摘桃子? 别说救世军熬,人家也是山地人,只是跑到平原郡去了而已。本来墨莉雅提殿下,是不准备让你们这些泥腿子来捣乱的,要不是圣孙殿下坚持,你们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史蒂夫骑士最后嘟囔了一句,便从口袋里取出九把钥匙丢了过去:“钥匙在这,你们自己分,我还有牌局。” 一上来就被下马威喷了个土头灰脸的几名代表,狼狈地走入小楼,寻找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对于那些奥维德来说是有点简陋,而对于利波罗勒来说还算凑合,对于让邦来说那简直就是法兰王宫。 站在那张雪白柔软的床前,让邦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 绕着床走了好几圈,犹豫了快两刻钟的时间,他才下定决心一般,将屁股轻轻挪到了上面。 屁股下面柔软的触感,让睡了一辈子木板床的让邦居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别看他有百十亩地,可一场洪水、旱灾或者米果瘟他就得破产借贷。 不是他买不起这种床,而是要有足够的储蓄来应对灾害。 这是从他父亲传下来的习惯,在成为乡绅级别的地主前,钱不要大手大脚。 “咚咚咚——” 让邦猛地从床上蹦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还是很紧张。 “开门啊,让邦,我是利波罗勒。” 松了一口莫名的气,让邦打开了房门,利波罗勒丝毫不客气,将半块礼品奶酪往桌子上一放,就一屁股坐在让邦舍不得蹬的柔软大床上。 “你想好提出什么议案了吗?”盘腿坐在床上,利波罗勒抬头问让邦。 “不是说咱们的意见没有用吗?” 利波罗勒却是摆手:“不是咱们的意见没有用,是咱们的意见对墨莉雅提殿下没有用,霍恩冕下是愿意听咱们说话的。 刚刚我从我朋友那听说了,每天早上,拜圣父会的修士都会来这待一上午,咱们有什么提议和意见,就写成请愿书交给他。 如果到时候合理的话,冕下就会帮咱们在会议上提出来的。” 让邦听着就头晕:“好麻烦啊,必须写吗?你准备写什么请愿?” “禁止偷学技艺,最好能处死偷学者。”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利波罗勒抱怨起来,“我叔叔作坊的学徒就偷学了染料配方和工艺跑到别的城市去了。 行会又不能到别的城市去治他,只能自己出钱雇佣人去杀他,那些雇佣兵还经常转包和收钱不干事。 要是立了法,只要他别跑出千河谷,都有守夜人去追捕他,这才像话。” 让邦可听不懂利波罗勒的话,只是苦着脸:“那奥维德骑士……” “你怕他做什么?凯瑟琳执政都说了,以后人人平等,骑士也不能随便杀人了。”利波罗勒捏着让邦的肩膀,“你就不想未来大公能出台法律,规定最低粮价,保证每年都不会亏损?” “这能通过?”让邦怦然心动。 利波罗勒耸耸肩:“你不递交,永远都不会通过,还不如试试看呢。” 让邦先是激动地搓起了手,随后才想起了什么,沮丧道:“可是我只是勉强能读,我不会写啊。” “没事,平原郡的几个工匠还有农民,还有外面的老乡们搞了一个小社团,咱们加进去,他们免费帮你写。”利波罗勒竖起了一根手指,“不过他们说了,都是一起的,请愿书可不能写危害协会成员的东西。” “那肯定不会!”让邦连忙摇头。 (本章完) 第581章 立宪会议(上上) 第581章 立宪会议(上上) 随着最后一批民意代表的到达,整个飞流堡都热闹起来。 大批因为恐慌而到来的大小贵族和地主都齐聚飞流堡,外地的本地的商人,外地的本地的市民,还有那些刚播种完的富农与看热闹的劳工都齐聚此地。 期间,先是救世军印刷并张贴了大量宣传圣道派思想的传单与布告,随后北芒德郡的骑士们也印刷了大量胡安诺派的告示。 拜圣父会的修士们更是走上街头,直接对着来往的行人传教。 墨莉雅提手下的教士僧侣们不甘示弱,同样会在街头宣传墨莉雅提的政策。 马车夫与船主载着庞杂而混乱的消息沿着水路四处传播。 虽然教会被赶走,换成了一个或者两个新领主,但对于贵族们来说没多大区别。 他们只是需要头上有个领主,姓什么叫什么都无所谓,能保障他们的利益就行。 然而墨莉雅提和霍恩都不约而同地希望削减贵族权力的消息,让不少乡下的小骑士和贵族难以接受。 他们要么就匆匆赶来飞流堡试图制止这一行为,要么就偷偷转移财产准备逃离千河谷。 他们几乎动用了一切方法,贿赂救世军和北芒德骑士们,甚至收买那些民意代表。 但统一的是,他们都不敢以武力手段来对抗这两位。 从4月29日到5月3日,墨莉雅提不断地接见着各地大小贵族领主、行会会首与富商,甚至会接纳一部分人参与立宪会议。 霍恩居所的门前同样人流不断,但除了一些僧侣和修士外,大多是零散劳工与圣孙义军的流民们。 相对于掌握了丰厚资源的女大公势力,虽然霍恩在郎桑德郡一手遮天,且有击败孔岱亲王的战绩,却无法在千河谷整体形成优势。 如果没有墨莉雅提这个选项,那些贵族领主和富商们肯定只能捏着鼻子来找霍恩。 在历史惯性下,墨莉雅提的身份有着天然的统战力——三王血脉,骑士出身。 但如果没有墨莉雅提,那霍恩的起义军估计很早就被孔岱亲王九个敕令连突脸剿杀了。 双方都是既看不惯对方,又没有翻脸的实力。 有莱亚王国这个大敌当前,他们除了联合与妥协,没什么好办法了。 飞流堡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终于迎来了立宪会议召开的时刻。 5月3日一早,让邦穿着租来的礼服,与利波罗勒这群工匠市民们混在一起,在宪兵的引导下缓缓走入会场。 召开立宪会议的会场,其实就是飞流堡的教皇行宫。 当然,自从强尼八世上台按照惯例巡游过千河谷教区后,这里就一直是飞流堡大主教们的宫殿。 此次召开的主会场,就是主教们的讲道厅。 只不过和礼拜堂以及圣餐堂的整洁相比,讲道厅先前积满了灰尘,显然是许久未曾启用。 等到让邦等人走入时,会场已然打扫过。 两侧的墙上挂着落地竖旗,左侧旗帜是黑底红色镶边,中间还绣着一个红屮字架,右侧旗帜则是蓝底绣着白鸢尾和黑曜石。 清晨的阳光从两侧高耸但狭窄的彩马赛克玻璃窗射入,照亮了空中纷飞的灰尘。 让邦躲在利波罗勒的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会场。 眼前的椭圆形会场大概能坐两三百人,坐北朝南的那一面是主讲台或者裁议席。 圣孙霍恩与墨莉雅提公爵一左一右地坐在裁议席上,他们今天都穿着古艾尔性质的红白托加袍子,耳后别着青绿色的橄榄枝冠。 圣孙照常微笑着,伸手朝走入的民意代表们致意。 墨莉雅提少见地只戴了覆半面的镀金铁面具,却将左手的黑漆铁拳放在桌面上。 那铁拳是真正铁做的拳头,在左手被孔岱亲王砍掉后,她特意制作了一只铁拳安在了原先的手腕上。 这两人显然是古艾尔保民官的打扮,甚至数量都很符合古艾尔保民官的制度传统。 在左侧黑红旗帜下的,都是穿着黑色呢绒夹袄和茄肯的救世军军官和穿着亚麻袍子的拜圣父修士。 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裁议席那一侧的就是让娜,依次是杰什卡、格兰普文、布萨克、薇薇安老祖母、帕斯里克以及一众军团长。 右侧蓝白旗帜下的,则是穿着羊毛紧身裤、裂口蓬袖丝绸宽袍的贵族,要不然就是穿着修身窄袖骑士装的骑士,当然还有一众还俗的教士。 右席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裁议席那一侧的则是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红马骑士莫若、诺斯寒谷伯爵塞钦格、石墙镇伯爵桑波利、打谷屯伯爵纳塔涅尔等等。 在宪兵的引导下,正面对着裁议席的座位就是民意代表们的座位。 第一排已经有人坐了,分别有急流市执政凯瑟琳、布拉戈修道院新任院长马丁、瓦伦泰勒、安德烈以及急流市的一众银行家与富商。 后来的代表们自动划分成了三层,修士和小贵族坐在前面,市民和商人坐在中间,工匠和农夫坐在最后。 看到乱糟糟入座,散发着汗臭味互相推搡的民意代表们,右席的人们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小问题。”来自作为长锋堡骑士代表的克洛温忽然站起身,指向了那些正在入座民意代表们,“立宪会议是确定千河谷国家的会议,何必让这些低等人玷污我们神圣的殿堂?”“你的意思是?”霍恩侧头看向这位留着厚重八字胡的骑士。 克洛温行了一个抚胸礼:“让他们出去,需要他们陈情的时候,再宣他们进来。” 右席代表着贵族势力的代表们纷纷吹起口哨,或者鼓掌为克洛温叫好。 在中间席位刚刚坐好,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无势力代表们都尴尬地低着脑袋。 “如果低等人都要出去的话,那我也出去好了。”霍恩靠在椅背上,“我本来就是蜂蜜河南的粗布农夫,千河谷对我有什么册封吗?” “冕下要是走了,那我们也走。” “对,老子就是流民,也是低等人,我们也走了。” 左席的救世军和拜圣父修士们纷纷鼓噪起来。 见左席的救世军给他们撑腰,中席的代表们都壮着胆子跟着鼓掌与喝起倒彩来。 站在一片倒彩声中,坐着的贵族们偶尔还争辩两句,克洛温则僵立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显然是克洛温没有想到的,要知道霍恩的位置,都是大公爵甚至国王级别的尊荣了,他还能自认“低等人”。 就是农夫土匪被册封为骑士,也还要给自己攀扯一个贵族祖宗呢。 大家都穿衣服了,怎么你还裸奔呢? 而且还不止他一个,那些军团长居然跟着裸奔,这就让克洛温尬住了。 在喝倒彩和身边人的偷笑声中,克洛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背后就跟有蚂蚁爬一般。 好在裁议席上的墨莉雅提给他解了围:“咱们都是千河谷人,没有低等高等一说,克洛温,你坐吧。” 克洛温这才如释重负地坐下,恨恨地瞟了一眼微笑着的霍恩。 墨莉雅提转过头:“霍恩阁下,既然全部都到齐了,就由你来宣布会议开始吧。” 霍恩倒是当仁不让地站起身,双手虚压,示意全场安静,随后才开口道:“尊贵的赫玛石大公、尊敬的贵族与修士代表,以及所有出席这场历史性会议的朋友们。 今日,我们怀着敬畏与责任聚集在此,为的是铸造一个新国家的根基。 这不仅是一场普通的会议,而是一次伟大的使命,因为我们所肩负的,是为千河谷的后世奠定秩序与正义的永恒基石——宪法。 宪法,不仅仅是一部法律的汇编,是一切法律的指导,更是一份神圣的契约。 它的意义超越了文字,它承载了信仰与希望,连接了天国的旨意与凡间的秩序,在这片饱经纷争的土地上,宪法是我们共同的语言。 它是指导国家行动的准则,是暴政中保护所有千河谷人的城堡。 过去的争斗使我们明白,仅凭武力与热情无法维持国家的长久安宁,宪法将是我们的和平协议,教导我们如何在分歧中找到共识,在冲突中寻求和解。 各位代表,站在这里,我并不是以一个权力拥有者的身份发言,而是作为一个谦卑的仆人,服务于圣父与信民的意志。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也怀有同样的责任感,因为我们所决定的不仅影响我们自己,而是关系到千河谷的现在与未来。 正因如此,我们在制定宪法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扪心自问:这是否符合圣父的旨意?这是否有益于国家的安定与发展?这是否能够保护信民的尊严与自由? 历史会铭记今日,让我们以敬畏之心开始这场伟大的事业,愿圣父的光辉永远照耀这片土地,愿祂的智慧引导我们作出正确的选择。” 话音刚落,全场都响起了喝彩与鼓掌声,哪怕是右席的人都跟着鼓起掌来。 掌声整整持续了一分钟才停止,而墨莉雅提适时地走到台前:“诸位椅子的下面,有一份《千河谷神圣宪章草案》,阅读之后,我们就可以进入第一个讨论环节了。” 会场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霍恩同样坐下,拿起了那份他起草的《宪章草案》。 其实这次立宪的本质,就是要千河谷各个阶级一起商讨,要建立一个怎样的临时国家。 是的,临时国家。 霍恩心里其实清楚,千河谷这个国家到目前仍然只是各方势力的粘合剂,是个草台班子、空架子。 如果没有莱亚王国这个强大的外敌,恐怕她自己内部就要分裂。 但正是因为有莱亚王国这个强大的外敌,千河谷内部的分裂才有弥合的可能。 就算这是一个临时国家,但这一次立宪能很大程度影响后期真正的立宪,所以霍恩也不得不慎重。 经常建立国家的朋友都知道,确定一个国家的第一步,不是国名也不是疆域,永远是确定主权的来源与合法性。 深吸一口气,霍恩翻开宪章的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千河谷的主权源自圣父的绝对权威,且通过信民的信仰与意志得以体现,圣父授予全体信民对国家事务的参与权,但信民通过与最高统治者的契约让渡这项权利,以换取保护与秩序。” 单单是第一页的第一段话,立刻就在立宪会议上激起了轩然大波。 (本章完) 第582章 立宪会议(上中) 第582章 立宪会议(上中) 先是一个贵族惊叫,随后右席和中席上开始交头接耳。 仿佛是多米诺骨牌般,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所有人都在交谈,甚至指着《宪章草案》上的内容惊叫。 “不同意,我们绝对不同意!”右席代表们纷纷摇头,甚至发出了“吁”的倒彩声。 “就该是这样!”见反对者多了,左侧的人站起来开始翼赞,“贵族早该管管了!” 中间席位上,有的人鼓掌,有的人喝倒彩,最多的还是不言语。 主权来源得是一个足够强大的想象共同体,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从这个角度来说“圣父的绝对权威”是个绝好的招牌,这个是没问题的。 但从第二句话起,就开始不对了。 因为虽然霍恩做了让步,可仔细看来,还是能看出背后的含义——神授权给人,人授权给君主。 看似君权神授,但实际上多了人授的环节。 别小看墨莉雅提等一众贵族的敏感性,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霍恩一泡尿把王冠的圣光给浇没了。 圣光没了,王冠上的污垢大家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这些贵族领主来说,领导者地位由信民赋予是在挖他们的根啊,这要是通过了,那就没根了。 虽然在千河谷战争中,曾经和霍恩并肩作战过,可是纳塔涅尔伯爵等不及就站起:“霍恩阁下,您的意思是说,我们领主世代相传的爵位,居然要靠领民的承认吗?” “当然。”霍恩坦然承认道,这个时候装傻没什么意义。 “这太荒谬了,凭什么?”虽然是和霍恩说话,可纳塔涅尔伯爵却是不断和身边右席的同伴对视,“我们这些领主的爵位是由圣父的意志确立,并由我们的先祖以鲜血和汗水赢得。 霍恩阁下,您怎么能将这些荣耀与领民的承认等同起来?” 周围的贵族们不断点头,连中间席位的修士和小贵族们都跟着点起头来。 贵族内部也分三六九等,超凡为先爵位为后,靠税金生活为先,靠庄园地产为后。 以此划分,就是像墨莉雅提这类的大贵族,像桑波利这类的乡下贵族,以及奥维德这样的空头衔甚至是无头衔贵族。 三者其实有时候并不在同一战线,但在这件事上的利益是一致的,自然要在会议中互相声援。 霍恩还没有说话,托马斯修士就先站起来了:“你的衣服难道是自己编织的吗?你的午餐难道是你自己做的吗? 你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圣父的代理人,但圣父将万物赐予信民,领地的存续与繁荣,不是依赖于领民的辛勤劳动吗? 如果没有领民,领主所拥有的,只是一片荒地而已。” “好——”黑红旗帜下的救世军以及拜圣父修士们一片叫好之声。 纳塔涅尔却是涨红了脸,但他仍旧在强辩:“圣父将土地交付于我们,我们就是祂的管家,让领民‘授权’给我们,这难道不是在挑战圣父的权威吗?” “圣父赋予你们权力,并非让你们高高在上,而是要你们以正义与仁慈管理领地。 若领民失去了对你们的信任,这是否意味着你们未能履行好圣父的旨意呢?” 这次连马丁作为中间席代表都忍不住站出来驳斥了。 作为正统修士出身,而且每周都参加拜圣父会答辩战的修士,马丁三言两语就把纳塔涅尔怼得讲不出话来。 “领主的事……怎么能算好坏呢……”他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口齿不清地争辩。 桑波利伯爵忍不住站起声援:“如果领民们能管好自己,那倒好了,我见过西兰群岛上的土著,他们就没有领主,是多么野蛮!” 说着,他转头看向霍恩,彬彬有礼地说道:“霍恩阁下,您曾经带领过军队,您肯定知道,没有明确的指挥官,一支军队会如何溃败。 同样地,领地需要领主,领主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为领民提供秩序与保障,领民没有能力管理自己,我们管理他们是我们对他们的施舍!”“吁——” “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听到这话,左席的救世军军官们纷纷敲打起桌子,用海量的砰砰声和辱骂声,把桑波利伯爵后半截话给堵了回去。 而贵族们同样站起,开始口水横飞地与对面的左席军官们对骂,将中间席的代表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本以为立宪会议会多么庄重肃穆,这不是跟他们行会吵架或者庄园村头法庭判案一样吗? 很多原先拘谨的民意代表都颇有点梦想破灭的感觉。 “肃静!肃静!”墨莉雅提用铁拳敲击着桌面,怒吼起来。 随着典礼官和宪兵入场,这两侧的代表们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霍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桑波利伯爵,你继续说。” 感谢了霍恩之后,桑波利伯爵藐视地扫了左席军官们一眼:“如我刚刚所言,我们都知道那些土著民族的状态:他们没有领主,没有秩序,甚至不知道文明的意义。难道我们要让千河谷沦为如此荒野?” 咳嗽一声,阿尔芒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站起:“桑波利伯爵果然博闻广记,您提到的西兰群岛的土著,是缺乏教育与文明的例子。 但我们的信民不同,他们有信仰,有技艺,有家庭与修会的联系。 难道没有领主,他们就会变得像野蛮人一样吗?这未免太过轻视他们了吧。 诸位代表,我们并非反对有领主存在,而是矫正领主没有底线的行为,显然地狱吓不住孔岱亲王和某些贵族,他们还是要倒行逆施。 不要抱怨圣父没有降下天罚,这不是降下了圣孙吗? 领主的职责是协助、引导,而非掌控,他们的行为应该让圣父来约束,圣父降下圣孙,就是为了建立这个制度来约束贵族的行为。” “哗啦啦——”场上左席一片鼓掌之声,甚至连让邦都忍不住鼓起掌来,先前桑波利说的管理他们是对他们的施舍,叫让邦好一阵不痛快。 而右席的众人显然脸色铁青,再一次开始交头接耳。 不得不说,这一上午对于让邦是绝对新奇的体验,左右两席你来我往,甚至跑到中间席来鼓舞拉票。 期间还有两个贵族代表试图贿赂和胁迫中间席代表被请出了会场,一位中间席的民意代表涉嫌接受贿赂被取消资格。 只可惜这场架从早上吵到中午,居然还是没能吵出结果,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随着烈日升到天空中央,代表们也精疲力尽,两位裁议席上的“保民官”才宣布休会用餐。 “诸位不用出去自行用餐,立宪会议在圣餐堂准备了饭菜,二楼客室还有床位可以休息,但请在下午2点前准时抵达会场。” 端着七八年没吃过的奶油点心,让邦找到了坐在角落吃饭的利波罗勒。 虽然出了会场,但圣餐堂内还是分成了一堆堆的。 贵族和骑士们占据了露台,军官们齐聚在走廊的一侧,中间的位置,自然就是被民意代表们占据。 “怎么没看到两位保民官大人?”舔着沾了奶油的手指,让邦发问道。 “两位保民官会一起用餐。”利波罗勒插起一块蜂蜜鸡塞进嘴里,“估计是有要事要谈,说到底,咱们能不能合法反对贵族不还是要看两位保民官的意思吗?” 另一边的一名工匠低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名为代表,实际上就是咨政顾问,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两位保民官。” “至少,要是我们能说服他们,那千河谷就能一定程度上按照咱们设想的走。”利波罗勒摸着胸口的代表徽章,“代表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 千河谷几百万的命运啊,就这么掌握在两个人的手里。 利波罗勒忍不住遐想连翩,他们现在在谈什么呢? 是信民的福祉?还是国家的未来?是因为分歧激烈争吵,还是在为接下来的法案做着利益交换呢? (本章完) 第583章 立宪会议(上下) 第583章 立宪会议(上下) “你晚上陪我睡一觉,我就让你的法案通过,怎么样?”坐在霍恩的大腿上,墨莉雅提纤手抚摸着霍恩的耳朵。 放下手中的请愿书,霍恩侧过脑袋:“别闹,上次凯瑟琳都看到我肩膀上的头发了。” “看到就看到呗,她猜不出来的。”墨莉雅提笑嘻嘻地环抱住了霍恩的脖子,不让他去看那请愿书,吐息如兰地在他耳边道,“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咱们都商量好了的。” “不行,得让那些代表有点参与感,这很重要。” 对于这些民意代表,霍恩并不准备一步到位搞出什么两院之类的代议机构,而是如同带英枢密院一般的咨政院。 给平民一个发声渠道,激发他们的参政意识,否则他们永远只是某某村人而不是千河谷人。 民意代表返回时,将他们的见闻带回地方时,哪怕立宪会议只是装装样子,对地方都有不小的改变。 “你觉得那些民意代表返回后,可以鼓动地方支持你?农民数量多,但太弱了。”墨莉雅提直起身,原先娇笑的脸此刻却是冷笑,“你有圣眷者,未来肯定是你的,但那个未来估计得是五十年后。” 看着一瞬间成熟十几岁的墨莉雅提,霍恩却是无奈,他身上看似坐了一个墨莉雅提,但坐了两个人。 一会儿是娇气小魔女,一会儿又是冷漠女大公,但不变的是,这俩人都是老腹黑了。 “今天上午的烈度如何?”霍恩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掰扯,而是转回了立宪会议。 女大公面庞虽然冰冷,但不知道是惯性还是什么,仍旧抱着霍恩不放:“从心声来看,上午的烈度足够了,得降降温,下午得先搁置,说一下别的了。” “这就得降温了?”霍恩抚摸着墨莉雅提猫儿一般的后背,“看来立宪会议会结束的比我们想象中快得多。” 正所谓大事开小会,这部宪法草案的很多内容,霍恩和墨莉雅提很早前就商议好了。 霍恩其实知道,他的宪章第一条百分百是不会通过的,因为围绕着王冠吃饭的人太多了。 贵族、大小地主、武装农都期盼有个国王,贸然撤掉君主,很容易造成“领主都没了,我还交什么税啊”“领主都没了,那法律也没了,我要去抢劫”的情况。 能够支持霍恩的,是占据千河谷九成人口的农民与劳工群体。 但他们力量太过薄弱,而且最致命的是,他们对政治冷漠,颇有逆来顺受的意思。 还有一部分潜在支持者是小市民、店主、工匠与小商人,但问题是他们都依附于行会和大商人而活。 那些大商人和工匠大师都是靠着贵族们做生意的,因为贵族有钱,资源集中,生意做起来方便。 如此一来,霍恩手中的牌,只有他郎桑德郡的民心、强悍的军力与击溃孔岱亲王的功劳。 凭着这三张牌,未来的千河谷话事人必有他一席之地,只是想要推行他的契约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只不过他又不能不提,因为救世军的军官和修士们对此有着迫切的理想主义的恳求。 这是战争中狂热宣传的后遗症,必须得慢慢降温,让他们认清现实,不要试图三五年建成地上天国。 而墨莉雅提呢,内部的贵族与骑士们则试图复古,将千河谷恢复到库什家族执政的千河谷王国时期。 复古可不是墨莉雅提想要的,但她又需要贵族们支持他。 所以这俩人必须站到一起唱双簧,利用他们不为人知的地下关系,利用对手的压力来完成内部的变革。 甚至主权来源的争端结果,也就是霍恩与墨莉雅提各退一步的剧本都写好了。 升温降温三次,双方都精疲力尽了,让凯瑟琳出来当和事佬。 然后最终的结果就是: “千河谷的主权源自圣父的绝对权威,贵族与领民皆为圣父在世的仆人。贵族的权威以其服务领地与保护领民为基础,而领民通过承认贵族的领导表达对圣父旨意的遵从。” 这其实就是模糊了人授君权的部分,但保留了君民契约的部分。这一妥协能暂时平息争论,但却能够种下影响未来的种子。 “你准备好下午说什么了吗?” “谈一谈神圣选举君主制的问题吧。”霍恩翻开《宪章草案》,“否则,以现有的《贵族法》,还真没有你能合理成为专制公的途径。” 霍恩准备把千河谷世俗领主的位置给墨莉雅提。 这个行为的本质,就是改善千河谷险恶的外部环境。 在一个统治者普遍是贵族的社会,墨莉雅提三王血统显然比某位蜂蜜河布衣要强。 起码未来教皇发动屮字军时,自愿圣战的骑士们会少很多。 当前的千河谷还很弱小,贵族传统也很强大,想要一段和平发展的时光,就只能先推举墨莉雅提当君主暂且顶一下。 不过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头衔继承。 千河谷战争是在没有合理宣称的前提下,驱逐了国王在此地的统治。 墨莉雅提如果想要通过贵族法合法获得千河谷领主的位置的话,一般有三种选择: 第一,皇室或王室已经决定了,就由她来当这个千河谷领主。 第二,教会钦定她当这个领主了。 第三,按照基本法,由贵族们选举产生。 本来假如千河谷国王的头衔还在库什家族手里,那都没必要搞这些,直接继承就完事了。 但问题是这个头衔已经被献给了莱亚国王,而莱亚国王则把实际管控权交给了教会。 墨莉雅提驱逐了前两者后,霍恩来代替教会授权显然是得不到外部社会广泛认可的。 那就只有靠第三条基本法选出了。 君主选举制在如今的帝国并不算是一个特殊的制度。 实际上神圣艾尔帝国皇帝就是靠选举,只不过是教士、修士与大贵族们的选举罢了。 甚至诺恩王国都是选王制,上任选王死后,三百大君一起投票再选一个国王出来。 诺恩人有时候甚至会选举外国人来当诺恩国王,不过这显然会造成内部松散倾轧,无法行政的问题。 所以一位诺恩雄主推进了继承法,将“不允许外国人、异族或动物参与君主选举”写入了律法。 得到本地贵族的支持与认可,是贵族社会认同褫夺头衔的方式之一。 只不过,墨莉雅提的君主选举中要掺杂入救世军修士的投票与督政而已,不能仅局限于贵族的投票了。 这也是“神圣选举君主制”中“神圣”的来源。 “叮叮叮——” 霍恩抬头看了一眼座钟,托着墨莉雅提的屁股,把她放了下来:“到时间了,咱们得走了,专制公阁下。” 戴起铁面,披上鲜红的托加,眼前便又是那个冷峻残酷的赫玛石公爵:“您先请,牧首阁下。” (本章完) 第584章 啤酒馆暴乱 第584章 啤酒馆暴乱 小酒馆的门板晃动着,嘈杂聊天与酒杯碰撞声撞入让邦的耳朵,让他忍不住掏了掏发痒的耳洞。 昏暗的灯光下,坐在一张油腻杉木桌子的后面,利波罗勒朝着让邦招动他烂指甲的印染工手:“这,坐这!” 脱去了羊毛坎肩,让邦挨着利波罗勒坐下,那利波罗勒在他肩膀头子上锤了一下:“你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扯着亚麻衬衫的袖子遮住手臂,让邦的眼神有些躲闪:“我睡过头了。” 利波罗勒上下打量了让邦一眼,却没有点破,而是主动站起身:“来,为我们至高无上的两位保民官与民意代表让邦干一杯,他关于减轻死手税的法案提议不仅得到了通过,甚至是大通过。 在让邦代表的基础上,霍恩冕下将死手税减免到了没有,从今以后,我们的农夫们再也不用缴纳死手税了!” “干得好,让邦!” “农民太苦了,就该是这样。” 他们的声音太大,连酒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后,便有富农激动地跑过来,与让邦拥抱致谢,甚至是亲吻他。 让邦显然是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被整得满脸通红。 虽然说左中右席代表们的投票,只能起到参考作用,两名保民官都有任命和开除代表的权力,并且有万票否决权和万票赞成权。 但谁敢说投票的结果,没有影响两位保民官的判断?专制公殿下不也通过了这项法案吗? 众人喝下酒后,再次入座,就着桌子上的血肠与糯米布丁开始喝酒闲聊。 “今天我们在立宪会议上打了一个大胜仗,你们没看见那几个贵族的脸,就跟驴一样黑,晚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哈哈哈哈——” “要我说,最可惜的就是没有通过允许民意代表参与选举君主的权力。” “霍恩冕下已经尽力为咱们争取了,但被专制公殿下万票否决了,好在司铎长们得到了选举君主的权力。” “有司铎长,至少咱们的意见可以得到重视。” “我要为霍恩冕下喝一杯,来!” 众位农民与市民代表们再次举杯畅饮。 放下酒杯,利波罗勒擦了擦嘴巴:“就是不知道,宪法第一条什么时候能通过。” “是啊,每天都吵,两名保民官不断否决,都吵累了。”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的兴致都下去了一点。 这三天来,每天上午都要吵一遍宪章第一条,修改了十好几次,投票了十好几次,不是被霍恩冕下否决,就是被墨莉雅提冕下否决。 随着会议的进行,哪怕是这些没文化的代表都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决定了他们能不能合法推翻或驱逐他们的领主。 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在诺恩王国那种野蛮人王国中,这种事情还常有。 但在龙眠山脉以西的文明世界中,这样的事情自从神艾帝国建立起来都是绝无仅有! 但他们隐隐都有些期待,假如真的通过了呢? 虽然他们自己没有力量去推翻贵族领主,但不是有两位保民官吗? 这些贵族连孔岱亲王都抵抗不了,要是敢阳奉阴违,难道还能抵挡正面击败孔岱亲王的两位保民官吗? 两位保民官可不是政变上台,而是暴力上台啊。 “别急,虽然再吵个七八天都不一定有结果,肯定要妥协的。”一名公证人代表嚼着烘肉卷,“两位保民官都是天才与尊贵并存,他们总能想到办法,不可能让这件事分裂了千河谷。” 众人都纷纷赞同,连让邦都跟着点起了头。 虽然很多代表都是赶鸭子上架,不太上心,但随着这三天的会议,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 原先颁布法律,都是领主和几个大臣商量一下,然后直接颁布就行了。 可现在,他们居然站在了制定法律的现场,还能提出建议。 三天里,立宪会议通过了《神圣专制公选举法》《教会财产国有化法》《废除死手税法》,也否决了《废除公簿农法》《贵族军事权法》《剥夺修道院特许经营权法》《土地统一登记法案》。 这不免让这些代表们飘飘然,他们也是大人物了,是“老爷”了! 只可惜这心思刚起了一秒,一只鹿皮靴子已经踏在了他们的桌板上,一个醉醺醺的公爵军骑士瞪着他们:“让开,老子要坐这个位置。” “我先来的,我们还没吃完呢!”一个代表立刻叫屈起来。 那骑士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他的脸上:“我管你什么代表,我是骑士,你是平民,平民就该给骑士让座,滚开!” 先前的幻梦瞬间破灭,几名代表对视一眼,只能乖乖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让邦刚刚站起身,便感觉到一只粗大的手掌,按着他的肩膀:“不用让,你们是民意代表,代表着民意,为什么要给这个魔鬼走狗让座。” 让邦抬起头,却看到一名脸上带着伤疤的黑衣士兵,正冷冷地看着那名骑士。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骑士虽然看不起救世军,但应该是得到了墨莉雅提的命令,没有贸然与救世军士兵们发生冲突。 那伤疤士兵身后又站出了几名巡逻完毕的黑衣士兵:“你威胁代表,破坏立宪,请你出去。” “狗儿的,你个贱民,还敢请我出去,披上一身黑皮真以为自己是修士了?”那骑士一下子火了,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把酒泼在了伤疤士兵脸上。 抹了一把脸上的酒,伤疤士兵怒极反笑:“好好好,教友们,把他丢出去。” “你碰我一下试试!”“抓住他的手!还敢咬人?” “哎哟,你放开你爷爷,有本事单挑啊!” 骑士喝了酒,哪里是这几名刚来的救世军士兵的对手,三五下就被打倒,提着脖子丢出了酒馆。 天旋地转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那骑士擦着鼻血站起,还没叫狠,便感觉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转过头,却见正好有一伙换班的公爵军士兵路过,为首的骑士阴沉着脸:“怎么回事?” “我在酒馆喝酒呢,他们说我是贵族,就把我丢出来了。”那骑士见了自己人,马上就开始歪曲事实。 不得不说,这句话击中了公爵军骑士们的软肋。 他们就害怕立宪会议后,明明是贵族的他们要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这种论调与谣言在公爵军中传播好久了。 数十名换班的公爵军士兵马上就朝着酒馆这边围过来,那几名黑衣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立刻跑出一人,朝着街角巡逻的黑衣救世军大喊摇人。 很快,两名军官和两名骑士队长站在中间,与原先那伤疤士兵和醉酒骑士谈判。 原先的路人见此情景,更是直接跑开,酒馆里的客人们更是纷纷结账走人。 “走吧,走吧!” 出了这档子事,代表们都没什么心情继续喝酒了,结了账,便准备离开。 才走出酒馆没两步,他们就看到数十名黑衣士兵朝着这边赶来,而街角巡逻的公爵军士兵们同样快步朝这边冲来。 “圣父啊,回去!回去!” 刚刚走出酒馆的代表们马上缩了回去。 他们蹲在角落,从窗口朝外观瞧。 短短几分钟时间,双方总共集结了近百名士兵,他们各占据一边,正在用肩膀胸膛互相顶着,或者肘击挑衅。 不过很快这挑衅就变成了斗殴,拳脚相加,叫骂声不断,反倒是军官和骑士还站在门口。 他们可没有跟着下场斗殴,士兵打架是常有的事,救世军和公爵军自己内部都会打架。 没事打一打,释放一下自我,更健康。 况且,救世军和公爵军打架不是第一次了,双方军律都很严格,就没闹出过什么乱子来。 如今他们都因为宪法第一条积攒了满肚子的怨气,适当发泄一下也好,等宪兵和上级贵族到了就好了。 甚至那名救世军军官还在探头对里面的代表们喊道:“想走的可以走了,从屋檐下面过去,我叫他们给你们让路,别耽误了明天的立宪会议。” “多谢多谢。” 代表们满口奉承着,赶紧集体走到门口,推开门刚要走,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砰!”。 “啊!” 一名公爵军士兵捂着胳膊上的血洞倒在了地上。 “回去,回去!”刚刚走出门口的代表们再次一窝蜂返回了酒馆。 见到有人使用圣铳,那巡逻的救世军军官立刻意识到不好,他连忙站出来解释与责问。 “谁,谁发的铳?!”他跳上了酒馆外的酒桶,尽力朝着人群呼喊,“等等,这是误会,我们没有……” 那名公爵军骑士更是朝着“交战区”跑去:“不准动刀子啊,我看谁敢……” “嗖——” 话音未落,那名站在酒桶上大喊误会的军官捂着大腿上的弩箭哀嚎着摔下了酒桶。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秒,下一秒,汹涌的声浪铺天盖地传来。 “该死的掏粪佬,跟他们拼了!” “放下铳,谁把圣铳带出来了?” “不要动手,你们想分裂千河谷吗?” “诛杀贵族,拥护立宪!” 几名清醒的军官与骑士还在尽力约束这些士兵的行为,然而黑冠军修士本就是流民出身,纪律哪儿有近卫军那么好。 山地骑士们更是山民,性情本来就暴烈,见到自己人倒下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近百名士兵开始在酒馆门口斗殴或者说交战起来,双方更是抽出了军刀和长剑,偶尔还能听到圣铳与弓箭发射的声音。 军官与骑士们则是尽力阻拦着,喝骂着收缴圣铳与弓弩,扑鼻的血腥味顺着门窗飘入酒馆。 酒馆里的客人就是再醉都醒酒了,他们趴在满是木屑的地上,捂着脑袋瑟瑟发抖。 几名民意代表缩在角落,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利波罗勒看了看横飞的箭矢,忽然咬着牙,拿起一个门板就准备朝外面冲去。 让邦连忙扯住了他的脚踝,惊恐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必须把宪兵和守夜人叫来,否则这要是蔓延开,一切都完了,咱们的法律就全部废了。” (本章完) 第585章 立宪会议(上完) 第585章 立宪会议(上完) 等到霍恩与墨莉雅提到场的时候,这场斗殴已经在时钟弹和宪兵们的镇压下停止了。 看到摆在屋檐下整整齐齐的六具尸体,再看看满地的血迹与哀嚎的伤兵,霍恩与墨莉雅提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场“啤酒馆暴乱”,救世军与公爵军双方总计335名士兵参与,六死二十二伤,参与者居然多是负责城内治安巡逻的士兵。 参与人数并非刚开始的不到百人,因为他们各自还在呼朋引伴。 哪怕在此刻,都还有士兵们陆陆续续地从各个街区赶来。 “怎么回事?”霍恩眯着眼看向神色尴尬的杰什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冕下发怒的前兆。 而另一边,墨莉雅提也在对打着摆子的史蒂夫责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尊敬的史蒂夫巡逻治安官!” 经过双方的讲述,事情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废除死手税法》的通过,让救世军欢呼,让公爵军沮丧,外加宪法第一条的悬而未决,双方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怨气。 这啤酒馆里小小的坐席争端,很快就让这股怨气爆发,双方士兵情绪失控,开始用弓箭和圣铳还击。 外加几名军官的不重视,这场斗殴逐渐上了头,失去了底线,变成了互动刀兵的内乱。 此期间,甚至迅速演变出了两条谣言。 救世军这边说“公爵军试图解散立宪会议,否决所有法律。” 公爵军那边则说“救世军自行通过了宪法第一条,要来清算所有贵族。” 谣言爆发后,双方又各自跑来了上百名士兵助战。 还好他们没有长武器,且军官和骑士们保持了冷静,一边劝架,一边到处收缴弓弩与圣铳,伤亡才没有继续扩大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可以算是营啸。 双方都在外作战太久了,精神又极度紧绷,经由这个巧合的导火索,才酿成了这桩惨剧。 在他们的剧本上,可没有这一段啊! 本来明天就要在凯瑟琳的主持下,推动修改过的《宪章》第一条通过了,夜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出。 霍恩扭头看向墨莉雅提,而墨莉雅提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看向了霍恩。 不能再继续拉扯了,必须得快速通过这个宪章第一条,并且要彻底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果然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啊……” 低头呢喃了一句,霍恩抬起头,冷声对着身旁的杰什卡说道: “勒令所有战争修士归营,实行宵禁!通知让娜,召集军法官与军团文书,开启军事法庭。” 而墨莉雅提则在一旁补充:“可以让宪兵与契卡接管城内治安,但凡有人在午夜后仍在城内游荡,不论理由全部抓入地牢。” “听到没有,按照专制公阁下的话去办。” “是,冕下。”杰什卡不敢耽搁,连忙跑去安排。 朝着墨莉雅提点头致意,霍恩则走到披着毯子受惊了的一众民意代表那去安抚去了。 史蒂夫则小心翼翼走到墨莉雅提身边:“那咱们?” “把肇事士兵全部叫来,还有所有咱们这边立宪会议的代表,都叫来!”墨莉雅提的声音仿佛寒霜,让史蒂夫忍不住颤抖起来。 ………… “看看这些士兵吧,哪个不是我的亲戚近友,哪个不是战场上的栋梁?” 当红马骑士莫若走入宅邸大厅时,墨莉雅提正用左手的铁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他们立了功,我却要杀他们,我的心都要碎了。” 摇曳的橙黄烛光中,木屑横飞,甚至飞溅刺入了前排贵族们的脸上。 在他们的面前,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脑袋,炽烈的血腥味满屋子都是。 “我明白了,我丢了一只手,露了半张脸,你们就认为我是弱女子了,谁都能拿捏了,我的命令就不重要了,是不是?!”公爵一方的贵族与骑士们低着脑袋,两腿内八地夹着,紧紧地抿着嘴巴。 “好啊好啊,你们拉出一支兵马,我也拉出一支,现在出城外练练,看看谁输谁赢!”墨莉雅提怒视着这群贵族,“我再问一遍,是谁指使的?!” “我们真没有啊……”纳塔涅尔伯爵本来就是软性格,哪里见过如此凶暴的领主,都要被骂哭了。 “哈哈哈哈,诸位都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一把弩想要上弦得要多久。 咱们的人先挑的事,先射的箭,还特么是在民意代表所在的酒馆,你说这是巧合,我说能相信,牧首就能信了?” 墨莉雅提背着双手,在贵族们面前来回走着:“我说过无数遍了,无论谁,都不能破坏千河谷的团结!你们听到心里去了吗?” “可这的确是个巧合啊。”方脑袋的史蒂夫骑士偷偷瞟了一眼墨莉雅提,小声道。 “巧,巧你吗的头!”墨莉雅提抓起桌子上的墨水瓶就砸了过去,几名贵族下意识侧身躲避。 “就这么巧,咱们的人先动手的,民意代表还在那,要是牧首说咱们是故意的,就是要威胁民意代表,分裂千河谷,怎么办?” “难道我们还要求着他联合吗?”克洛温话音刚落,墨莉雅提就走到了他身边。 虽然铁面下半张脸的弧线如此明媚诱人,可对上那双血色的瞳孔,克洛温还是忍不住心跳如雷。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莱亚王国的内战,你以为能持续多久?咱们和救世军的内战能赶在莱亚内战前结束,你敢保证?! 我们和救世军斗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都是莱亚王国的胜利!莱亚王国给了你什么,叫你这么替人家说话?!” 雌狮般的怒吼声中,墨莉雅提披散的白发无风自动,被一连串诘问后,克洛温的额头都冒出了点点汗珠。 尤其是最后一句诛心之语下来,他忍不住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殿下,我是支持立宪,支持团结的!” 铁面后的红光闪烁着,大厅内的众人话都不敢说,就在克洛温快要窒息的时候,墨莉雅提才转过身:“这两天的立宪会议,你不用参加了,在家里反思两天。” 克洛温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两边其他贵族的搀扶下站起。 “你们可以在会场上打,会场上斗,下了会场,咱们和救世军必须是朋友!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要搞这个立宪会议?”在墨莉雅提背对贵族们走上宝座的途中,红马骑士莫若才扮着红脸缓和气氛。 “咱们都得克制,千河谷才有未来。”墨莉雅提端坐在王座上,缓慢而沉重地说道。 实际上,这是霍恩和墨莉雅提达成的政治共识。 会议上斗,民间自己斗都没有问题,但是双方的军队绝对不能斗起来,这是底线。 不管是墨莉雅提还是霍恩都会在这件事情上施以超出标准的责罚,以求这条政治共识能深入人心。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桑波利惴惴不安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这么多天的努力与谈判,算是让你们给白费了。”抓起桌子上的宪章,墨莉雅提狠狠将那宪章砸在阴冷的地板上,“他们不是要通过宪法第一条吗?作为交换,只能让它通过了。” “这不是主动把套索套在咱们头上吗?”兰内斯忍不住嘀咕起来,其余的贵族们跟着纷纷小声支援。 胸口剧烈起伏着,墨莉雅提坐在王座上,用铁拳撑着脑袋,沉吟半晌才无奈叹息道: “我尽力转圜吧,霍恩会卖我一个面子的,但你们也别想着彻底取消了,能转圜多少,就看圣父的意思了。” ………… 帝国历1446年5月6日早上,在立宪会议上,专制公与牧首手牵着手共同出场,并直接强硬地宣布通过了《宪章》第一条。 出乎大多人预料的是,这次并没有迎来大规模的反对。 随着法条被雕刻在铜柱上,不管是左席还是右席都长出了一口气。 甚至出场的时候,他们还假模假样地互相拥抱了一下,以庆祝《宪法》第一条的通过。 “千河谷的主权源自圣父的绝对权威,贵族与领民皆为圣父的仆人,共同肩负维持秩序与追求正义的神圣责任。 贵族的权威以其服务领地与保护领民为基础,而领民通过承认贵族的领导表达对圣父旨意的遵从。” (本章完) 第586章 艾尔学者跑的快 第586章 艾尔学者跑的快 露菲尔的皮靴刚刚踏在飞流堡的石地板砖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风便卷起了尘土。 露菲尔赶紧按住了头上的金穗流苏贝雷帽以防被吹走。 在她的身后,两名同样戴着贝雷帽的男青年各自背着一个肩袋,在风中跳下马车,站在了露菲尔的两侧。 周围的路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三名外地来的旅人,尤其是中间那个齐肩黑发的少女。 在这个时代,女人敢于穿男装且披散头发是相当冲击世俗与礼节的事情。 不过当看到她贝雷帽上的黛紫羽毛后,便纷纷收回了视线。 那是艾尔人与撒林学者会的标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哪怕并非艾尔人,在加入撒林学者会后都会被授予“荣誉艾尔人”的头衔。 尤其是少女身上的学士袍,更是证明了她是一位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艾尔人与大学生是最喜欢标新立异的两个群体,那么这位女学者这么穿就情有可原了。 在路人们看着露菲尔的同时,露菲尔也在看着他们。 随着天气逐渐炎热,飞流堡大街上的人们脱掉了呢绒夹袄与兽皮坎肩,换上了长衫罩袍与亚麻衬衫。 碧蓝的瑙安河上漂着来往的黑木驳船与白帆船,搬运货物的劳工弯着腰扛着麻包在码头上来回,挥汗如雨的草帽农夫拖着一大车瓜果蔬菜向集市前进。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露菲尔的眼中却多出了很多期待,在沿途的路上,她听到了太多《神圣宪章》的事迹。 不得不说,相比神圣艾尔帝国那稀烂的由判例构成的无成文法与地方习惯法,这篇《神圣宪章》才更加符合古艾尔“法的精神”。 表姐凯瑟琳在信中一通夸赞,几乎要把这里夸成艾尔人理想社会的实验场了,这才把本该进入学者高塔深造的露菲尔吸引了过来。 随着立宪会议的召开,《神圣宪章》的内容开始一条条在千河谷扩散开。 各地都爆发了不同程度的骚乱,以至于驻扎在飞流堡和急流市附近的救世军与公爵军不得不四散镇压。 不管地方上的教士与贵族们如何哀嚎,他们都已经无力去抵抗两位保民官大人的威势。 墨莉雅提的铁血手腕和霍恩的激进政策,是当初他们支持孔岱亲王的最大原因。 可既然孔岱亲王和他们已经输了,就只能愿赌服输。 学着农民一样逆来顺受就成了他们最终的命运。 随着对外的民间贸易逐渐恢复,《神圣宪章》的内容不仅仅在千河谷境内传播,甚至开始传到了相邻的地区。 大多数贵族们对此都是嗤之以鼻,或者哂然一笑: “幼稚,我看呐,这千河谷是迟早要完。” 不过,向来有议会传统的艾尔人却是欢欣鼓舞。 虽然撒林学者会为了帝国贵族的赞助斥责了千河谷驱逐领主的行为,但还是有不少青年艾尔学者们,对这个帝国边陲的新生国度充满好奇。 露菲尔就是其中之一,至于身后的两人既是她在大学中的同窗,也是她父亲派来“监护”她的“艾卫兵”。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望着那低矮的房屋与零散的人群,一名红发青年眉毛撇下,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另一名青年则老实木讷许多,只是劝说:“露菲尔小姐,咱们没带多少护卫,您身份高贵,还是把脸蒙上吧。” 可露菲尔哪里听得他们说话,只是目光不断在人群中逡巡,最终停留在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上。 一名小侍女站在马车的边缘,正朝着露菲尔挥手。 车门打开,脸上蒙着蕾丝轻纱的凯瑟琳穿着一袭黑色的丝绸连衣裙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凯瑟琳表姐!”露菲尔提着裙子,朝着那辆豪华的马车跑去,一头扑进了凯瑟琳的怀里。 凯瑟琳则笑着抚摸着她的顺滑的长发:“你可比之前长高多了。”“你什么时候关注起我的身高来了。”露菲尔笑着抬起头,“我还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夸赞我的头发漂亮呢。” 此时,跟在露菲尔身后的两名艾尔青年跟着走来,他们显然是顾及凯瑟琳的魔女身份,不敢靠得太近。 露菲尔立刻甩了他们一记白眼:“韦尼塞,阿巴兹,你们两个真是胆小鬼。” 两名青年讪讪地笑着,露菲尔有一次费近千金镑的祝圣级别大赐福加护,根本不畏惧什么魔女病。 他们两个屁都没有,哪怕凯瑟琳包得严严实实的,仍旧恐惧不敢上前。 三人坐上马车,由于马车内部空间狭小,两人相当有骑士精神地坐到了马车夫两侧。 马车内,露菲尔自然没有提魔女和凯瑟琳被艾尔家族们除名的事情,而是主动提起了千河谷的话题:“立宪会议结束了吗?” “还没呢。”凯瑟琳笑着为露菲尔摆正了帽子,“把你们送去旅馆,我就得参加立宪会议了。” “我能去吗?”露菲尔眼睛立刻亮了,“求求你了,你和那位专制公和牧首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立宪会议毕竟是一个严肃的场所,我把你带进去,好像不太好啊。” “我保证不说话。”露菲尔想了一下,“或者我可以买席位,1000金镑够吗?我只带了这么多,你们这有圣座银行吗?” 作为法兰王国艾尔大贵族尤勒里·拉金的独女,露菲尔当然有挥手近千金镑的底气。 拉金家族在洛伦佐上台前,连续当了四代法兰王国的御前大臣,历任航海大臣、财政大臣、宫廷大臣。 虽然后来露菲尔的爷爷在争夺外交大臣(即宰相)的政斗中,被洛伦佐赶下了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露菲尔自己的存款都有小一万金镑,更别提她高达两万五千金镑的嫁妆了。 两名贵族青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可别。”凯瑟琳赶紧制止了她,“咨政院代表都是专制公与大牧首任命的,你想怎么买?你要是真想参加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旁听席,不过你得写信替我们拉一些你的同学来。” “我的同学?你们需要学者?”露菲尔疑惑道,“你们有那么多岗位给他们吗?” “昨天下午,我们刚刚通过了《神圣宪章》第三条,建立了千河谷政府,奉行‘郡长行政,司铎督政’的政策。 除了霍塔姆郡与郎桑德郡特区外,其余地区都要任命郡长。 每个郡长起码要带两三名法官,还有文书官与会计,还要小学老师与水利工程师。 我们不需要什么学士或硕士,哪怕是艺学出来的学生都可以。” 这同样是救世军与公爵一方妥协的结果。 在墨莉雅提提出郡长的设想时,霍恩就曾经表达过反对,因为郡长们的军政合一,容易滋生反叛。 但墨莉雅提认为,这种方式能够快速凝聚力量,有效减少损耗。 以她的威望足以压制住这些郡长,等打败莱亚王国后再想压制反叛与削权的问题。 经过五天的谈判与辩论,最后双方达成的结果就是郡长掌握军事、司法、人事权,但基层行政权则要掌握在霍恩任命的司铎修会手中,并且司铎长可以监督和弹劾郡长。 当然,郎桑德郡作为教皇特区除外。 “用世俗学者代替教士,这可是当年法兰王国都没做到的事情啊。”露菲尔忍不住感叹,“果然是空白纸上好作画啊……大学生的事,我会写信的,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有一大堆,他们肯定愿意来。” “那就太好了。”凯瑟琳敲了敲马车车壁,“不用去旅馆了,我们直接去中枢宫。” (本章完) 第587章 立宪会议(中上) 第587章 立宪会议(中上) 中枢宫,是对教皇行宫的改名,因为从此以后,它将成为千河谷的中枢行政机构所在地。 它位于瑙安河的支流边上,是南北向的长条形宫殿,西侧正对着一座教皇的私人城市园林。 而东侧是进入行宫的大门,站在中枢宫的台基上,就能看到榆树后天空色的河水以及河水中跳跃的灰绿河鲈。 榆树与中枢宫夹着的街道上,几名小贩推着小车,脸上挤着笑容,将米果酿成的酒和干面包递给这些平民代表。 身穿灰黄色亚麻衬衫与丝绸短袍的咨政院代表们陆陆续续从拱门两边进入,也有一部分站在门边闲聊的。 还有数十上百名闲汉站在左近,时不时地就向几位平民代表打探消息。 坐在树荫下,露菲尔百无聊赖地吃着霜饼干:“凯瑟琳表姐都进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消息啊。” 老实木讷的阿巴兹没有回复她的话,而是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霜饼干。 露菲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诶,问你话呢,这霜饼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这价格比咱们那便宜好多,为什么会这样?”阿巴兹咬了一口在嘴里,“而且甜度也比咱们那高。” “南边就是黑蛇湾,哪个妖人教皇不是跟黑蛇湾交好吗?估计从他们手里弄来的吧。”韦尼塞嚼着饼干随口回道。 听到“妖人教皇”这个词,露菲尔皱起了柳眉:“你在说什么呢?韦尼塞,你礼仪里最基本的尊重学到哪里去了。” 韦尼塞面色一僵,显然是没有想到露菲尔反应会这么大,可青年人的面子却又让他不肯认输:“那农夫霍恩,顶着教皇的帽子,却老是与巫师和秘党混在一起,更别提他那个炼金武器了,怎么不是妖人了?” “人家还能想出《千河谷自由宣言》和《神圣宪章》呢?人家不到二十就是一个领的保民官了,你呢?” “给我跟他一样的运气。”韦尼塞梗着脖子回道,“我上我也行。” 露菲尔白了他一眼:“你上,你在古拉格就被人砍脑袋了,咱们是来学习的,谦虚一点。” “学习,学个屁。”见众人目光看过来,韦尼塞更是下不来台,他愤怒目光中居然带着哀求,“他们有什么好学的,你看吧,今天立宪会议肯定没什么好看的,估计都是些粗鄙之语,没有修辞逻辑的东西。” “诶,你什么意思?”一个路过的代表本来眼看要迟到,急匆匆朝中枢宫跑去,听到这话,马上转了过来。 “我们咨政院是高贵神圣的高雅殿堂,服务于至高无上的两位保民官,谁说粗鄙之语了?我粗你全家活暗暗啊死猪崽。” “我有说错吗?一个偏远地区的议会,有什么研究的需要吗?”甚至是松了一口气般,韦尼塞将争吵从自己和露菲尔之间转移给了路人,“况且你这不是粗鄙之语吗?” “我又不在咨政院里!” 另一边三人还在争辩,阿巴兹却仍在研究那霜饼干。 阿巴兹来自丁香走廊,家里就是靠着类贸易发家的新贵族,对于,他比另外两个人敏感性高多了。 在他看来,以这个霜的质量,卖这个价格已经是利润很低了,甚至是恶意竞争的嫌疑了。 但问题是千河谷就没多少商,绝对是卖方市场,你跟谁竞争呢? 心中默默将“圣械廷马德兰面包房”这个名字记下,阿巴兹决定这几天好好调查一下。 可还没等他思考清楚,一只温暖的小手却牵起了他的手,红温的露菲尔拽着他:“走,咱们去旁听,不要理会韦尼塞了,他就是傻瓜。” 阿巴兹瞬间把什么霜抛之脑后,傻笑着跟着露菲尔朝中枢宫大门走去。 见此情形,韦尼塞原先通红的脸刷地就白了,他连那剩下的争辩都不管了,快步跟到了露菲尔身边解释告饶起来。可他越告饶,露菲尔越不理他,只是大步往里闯。 正好凯瑟琳及时到了,引着他们踏着会议开始的钟声进入了会场。 发现这三人在闹情绪,凯瑟琳却也管不了许多:“你们就在这个旁听席坐着,不要吵闹。” “不要意思,让你见笑了,凯瑟琳姐姐。” 凯瑟琳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便走回了代表席。 “别说了,韦尼塞,你再说,我以后真的不理你了。”听到韦尼塞还像蚊子叫一般解释,露菲尔低声朝着他呵斥道。 韦尼塞赶紧闭上了嘴,不过片刻后,他忽然低声来了一句:“肯定是粗陋不堪。” “啧!” 迎着露菲尔即将爆发的眼神,韦尼塞赶紧低下了脑袋。 “向专制公,致敬!” “向大牧首,致敬!” 随着典礼官两声大喝,坐在角落里的三名艾尔青年抬起头,却看到一男一女从讲道厅一左一右两侧的门走入。 他们的身后各有两个手持斧枪的护卫行刑官,诸多代表们纷纷站起,对着缓缓走入了一高一矮两名千河谷最高统治者行注目礼。 露菲尔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两个人的装扮和历史上的保民官一模一样。 虽然如今神圣艾尔帝国挂着“艾尔”的旗帜,可他们的皇帝与国王总是穿着一身艳俗的五颜六色的夹襟裂口短袍,还要在袖子上加上白色蕾丝。 更别提那手上、脖子上的各类红绿翡翠金银饰品,王冠上的粉钻,胸口的琥珀胸针,以及脸上厚厚的白色甚至橘黄色妆粉了。 眼前的这两位保民官不施粉黛,穿着纯色的红白托加袍子,脚下踩着艾尔凉鞋,头戴青绿橄榄枝冠,腰系金穗绶带,身上一点装饰物都没有。 哪怕是另外两个艾尔青年都不由得一愣,仿佛看到了古典时代人物的走出。 甚至他们的数量都是两位,符合古艾尔双保民官的制度。 走到并排的王座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坐下。 在他们坐下之后,剩余会场内的代表们才在脚步与衣服摩擦声中坐回原位。 环顾会场一周后,墨莉雅提冷漠磁性的声音响起:“都尽数到场了吗?” “180名代表,一人迟到,两人因病缺席,三人因殿前斗殴被驱逐出场,其余已经全部到场,专制公阁下。”坐在两人对面的凯瑟琳回应道。 霍恩微微点头,拿出了一个小木锤:“既然全员到齐了,那么《神圣宪章》第四条《千河谷领民的定义、义务与权利》以及捆绑法案《授予公簿农永租权法案》……” “叮——” 用小木锤在旁边的铜钟上敲了一下,霍恩朗声道: “正式开始讨论。” (本章完) 第588章 立宪会议(中中) 第588章 立宪会议(中中) 领民的定义,义务与权利?永租权? 韦尼塞和一旁的阿巴兹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在帝国的范围内,对于“什么是国民”以及“其权利义务”向来只有模糊的概念。 这就是艾尔学者们所诟病的不成文法突出体现,别的不说,就是方便了公证人、法官和律师们的小操作。 甚至这还是在龙眠山脉以西的文明世界! 东边的诺恩大君们,更是直接把领民当牲畜,动辄派骑士强行抓一批领民卖给兵贩子与奴隶贩子。 这就导致了帝国的雇佣兵市场和猎魔人群体中,诺恩人占据了近半数。 而这个小小的千河谷,居然试图将国民的身份用法律确定下来? 露菲尔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不少惊喜。 刚刚被韦尼塞一说,她还真有点害怕这立宪会议会讨论的是什么下三滥话题或者为了一个蜂窝吵来吵去,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高端的法条。 她马上掏出了纸笔,准备开始记录。 “依据《神圣宪章》第一条,领主的权力来自于领民和圣父的双重承认,所以我们必须确定什么才是领民,因此而引申出了领民的拥有什么和承担什么。 昨日,我们已经通过了领民的定义,即出生或长期居住于千河谷的居民,并忠诚于国家、遵守宪法与国家法律者,即为千河谷的领民。 而领民最基本的权利,就是作为信民,圣父赐予他们的权力——生命与自由,不允许受到非法侵犯。 公簿农的形式显然违反了这一标准,但直接废除公簿农侵犯了同为信民的领主们的权益,于是两位殿下提出了《授予公簿农永租权法案》。 领民人权与公簿农永租权就此绑定,进入今日的议题环节。” 典礼官大声地诵读着今天的议程与开场发言。 “两位殿下对此都有所疑惑,所以希望各位代表能够为之解答,给两位尊贵的殿下提供合理的建议。” 对于三名艾尔青年来说,永租权这个词汇虽然小众,但并不是没有听过。 在法兰南部地区,这种模式就已经在某些大贵族的庄园里实行了。 所谓永租权,就是把田地划分为所有权和使用权。 双方一旦签订永租条约,除非公簿农自己放弃,否则领主不允许剥夺,也不允许随意提升地租。 但地方大领主包括在战争中立功迫切希望获得平原郡庄园的山地骑士们,都不可能接受废除公簿农制度。 因为公簿农是一定程度上的人身依附和固定资产。 有些公簿农在城市当劳工,领主就把他的份地强迫给别的公簿农种。 在老家种地的公簿农因为种了更多地要交更多地租,当劳工的公簿农虽然在城市,居然还是需要给领主交那份田的地租。 一块地皮刮两次。 否则领主就可以动用《逃奴法》强制剥夺公簿农的一切财产,甚至是生命。 将这部分利益给剥夺,对于贵族和领主来说等于收入锐减,右席代表们纷纷低头商议起了对策。 在这个新成立的咨政院中,他们的目标并非说服其余两席的人,而是说服坐在王座上的人。 谁能说服王座上的两位殿下,谁就能获得胜利,这是他们这些天得出的一致看法。 三席代表们在辩战中获得的胜负,并不一定能转化成法案上的胜负,两位万票爷才是立法的人。 所以他们必须同时考虑两位万票爷的利益和目标,并为此而妥协。 咳嗽一声,一名右席的贵族代表站起身:“两位殿下,您看,领民的生命不能随便剥夺,我是同意的,但自由,他们不是已经用掉了吗? 专制公阁下,大牧首阁下,领地是我的,没有这块田地他们就饿死了,他们没有多余的自由,那是因为他们拿自由去换生命了!” “正是如此。” “说的好。” 周围一圈贵族马上捧臭脚式地开始鼓吹。承认公簿农的生命不能随便剥夺,在贵族们看来已经是大让步了。 只可惜左席的代表们并不这么想,很快,阿尔芒就被推举出来。 旁听席上的露菲尔眨了眨眼睛,这哪儿来的小孩?不过很快她疑惑好笑的神色就收敛起来,因为阿尔芒开口说话了。 “生命是圣父赐予信民的,他们为你劳动,那么你们就要保护信民的生命,这不是额外恩赐,而是信民应得的,何来自由换生命?” 那贵族脸色一僵,思考了半天却没能回复上来,只是在左席的嘘声中低头坐下。 开场的两段辩论与回击,就让露菲尔惊喜连连,她得意地看着神色讪讪的韦尼塞,好像在说“怎么样?还是粗鄙之语吗?” 单从逻辑上说,这辩论是相当严密合理的。 并没有出现这个时代乡村法庭常见的“皮特是人杀的,皮特是人,所以皮特是皮特杀的,判皮特绞刑,结案。” 羽毛笔运笔如飞,露菲尔快速在纸上简写并总结了双方的对话与逻辑。 此时,第二轮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眼见在基本权利上辩不过,右席代表们开始试图就永租权发难。 “给了他们永租权又如何?他们懂得怎么去耕种吗?公簿农只要埋头干活就好了,我们贵族需要思考的东西就多了!” 阿尔芒跟着站出来反驳:“你种地种的多,还是他们种地种的多?自由的武装农都能好好耕种,凭什么公簿农就做不到了?” “武装农是贵族的支系,是少数人,就算乱了也无法影响大局。”克洛温跳起来反驳,“原来我们可以根据田产收益调整,灾年少收点,丰年多收点,变成了每年固定的分成,太僵硬了。” “放屁!”军团长鲁迪洛跳到了桌子上,指着克洛温的鼻子骂道,“我就是从你领地出来的公簿农,还‘灾年少收点,丰年多收点’,丰年你是多收了,灾年没见你少收啊。” 桑波利伯爵坐在原地叫苦连天:“公簿农把田种坏了,后果我来承担,那我缺的田产收益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那你可以收定额地租啊。” 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代表们捋起袖子,敲着桌子,吵得满头大汗,甚至解开了衣领拿宪法文件给自己扇风。 就在这混乱的场景中,露菲尔居然看到左右两席的矮人都在昏昏欲睡,中间席的代表们甚至在偷偷低头吃早饭。 听着嘈杂的叫喊声,她难堪地停下了笔,这么乱的场景,是没法记录什么了。 她甚至不愿去看韦尼塞那张憋笑的脸,一开始还挺唬人的,到中间怎么突然就变了。 “秩序!秩序!”墨莉雅提的铁拳敲着桌子,霍恩则朝一旁打了个响指。 手持斧枪的护卫行刑官们立刻握住斧枪,不断用枪杆顿在地面,在整齐的震动声中,诸多代表的争吵才渐渐平息。 “叮——”清脆的钟声传来,霍恩放下小木锤,“左席代表阿尔芒申请与右席代表们进行质询答辩,是否接受?” 右席的贵族与地主们都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纷纷举起了手:“接受,干嘛不接受?” 所谓的质询答辩,就是派一个人作为全体代表去说服对面,相当于一个人单挑所有反对的代表。 当然,好处就是别人都不许说话,一次只允许两个人说话,这样就不会有先前吵吵嚷嚷的情况了。 要是那位马丁院长申请,他们说不定还要仔细考虑一番,就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为什么不接受? 代表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流入露菲尔耳中,她逐渐明白了含义。 目光转移到面带微笑走到会场中央的阿尔芒,露菲尔忍不住担忧起来,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少年,能够说服这些贵族吗? “诸位右席代表,在我看来,永租权对你们大多数人来说,是好消息啊。” 阿尔芒的第一句话,就让贵族们忍不住嗤笑起来。 (本章完) 第589章 立宪会议(中下)(中完)(4k章节) 第589章 立宪会议(中下)(中完)(4k章节) “公簿农有了永租权,才有改良土地和改进农业技术的意愿,他们的产出变多,你们分成到的地租才更多,不是吗?” “别扯了。”纳塔涅尔伯爵从鼻子里闷哼一声,“田地就那么多,几百年来都是这个亩产,还产出变多,不要乱说好不好,农业很难的。” 阿尔芒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取出了一叠装订好的小册子,依次给左中右席都发了一遍。 拿着小册子,走过旁听的三人组时,阿尔芒因为陌生面孔先是一愣,但随后还是微笑着将小册子递给了露菲尔。 翻开小册子,露菲尔第一眼就看到“千河谷农业调查报告”一行粗体字。 “诸位请看手中的小册子第二页,同为瑙安河流域,在黄金平原地区小麦亩产能达到120磅甚至是140磅,为什么咱们这只有80-90磅? 从库什迁入到千河谷王国时期的两百年里,千河谷小麦亩产从40磅涨到了80磅,到现在,要轮作高产的米果才能把亩产堆到90磅。 换句话说,三百年时间,不仅没进步甚至还在倒退。 那个关键节点上发生什么事了,不就是因为封建化,大规模地将部落民转化为农奴吗? 凭什么百年前我们祖先做得到的事情,我们现在做不到呢?” 阿尔芒缓步走到了那几个在平原郡拥有广阔地产的贵族面前:“几位伯爵,您们有足够的土地,只需一部分土地产量提高,就能带来巨大的长期收益,并且有足够的容错空间。 永租权让公簿农有意愿进行投资和改良农业技术,对您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果土地亩产从90磅提升到120磅,您的收益增长不止三成,而是翻倍,因为无需额外管理。 要知道,接下来就是选任郡长和乡治安官了,如果您每年要大量时间在农业上,恐怕专制公殿下和未来的郡长很难考虑你们了吧?” 几名伯爵先是不屑,随后脸色开始慢慢变化,在听到郡长和乡治安官后,更是整个人都直了。 克洛温立刻感觉不对,马上拽着他们的胳膊,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改良农业?你能保证从90磅提升到120磅吗?改良改良,越改越凉!” “很简单。”阿尔芒举起手中小册子的一页,“改麦为米,从小麦改为小麦-绿肥/豆类-米果-薯根的轮作。 米果不需要石磨只需要筛壳就能吃,豆类、绿肥用来肥地,薯根喂牲畜,还能自己吃。 但这就需要农民自己小心操劳,如果不是自家的土地,公簿农会付出那么大的精力与时间吗? 看看我们郎桑德郡的成绩吧,单单去年一年就增产20%,市场上还多出了往年一成多的肉蛋奶等农副产品,你们以为急流市兵灾后的粮食供应都是从哪儿来的?” 这下,连中间席上的小贵族都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赫曼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们山地那么冷,地那么贫瘠,小麦都要隔年种植,哪里种得了米果呢?” 面对赫曼的诘问,阿尔芒翻着小册子向第一排末尾的塞钦格走去:“我们圣镰修道院农业主管恩里科伯爵发明了一种新的恩里科轮作法,专门用于山地,每块田地以如下顺序轮作四种作物:豆类、小麦、绿肥、大麦。 30亩土地就足以养活多达三个大人和三个小孩的群体,小麦制作面包,大麦酿酒,还能饲养牛、猪、羊和鸡,提供肉、奶、蛋以及其他农副产品。 我说得对吗,塞钦格伯爵?” 塞钦格一边在心中暗骂恩里科找他就没好事,一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把家里的一个庄园承包给了圣镰修道院,签了对赌协议,到秋天就能看到成果。” “赫曼阁下,您也知道山地贫瘠,那依靠传统租税模式很难改善生活水平,你们又不可能把所有山地人都迁到平原。 如果平原郡粮食增产,那么价格必定下跌,你们就能依靠山地的牲畜、毛皮、木材与矿物换取更多的粮食。 如果考虑到交通问题的话,如今已经不准私设关卡,除了诺斯郡外其他山地郡都有水路可以抵达平原郡。 诺斯郡也即将修建砂浆道路,我不懂您为什么要反对呢?” 赫曼先是愕然,他眼珠子转了转,嘴中念念有词了一阵,忽然放下二郎腿,忽然靠在椅背闭眼养神起来。 其他贵族都知道,这就是不打算发言反对了。 原先都快被说服的桑波利忽然眼神一转,才反应过来般惊叫起来:“不对啊,米果和薯根需要蒸煮啊,差点让你小子绕进去了。” 听到这个关键词,原先还在犹豫的贵族们恍然大悟,立刻大叫起来。 “我就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差点让这小子给骗了。” 米果需要蒸煮,就需要木柴,但城市和平原地区没有足够的树林,必须从更远的地方运来木柴。 这个费用平民承担不起,贵族们能承担。 但产量提升带来的收益,相对撤销山林特权带来的损失,只多了一点点。 “你们郎桑德郡森林众多,又靠近山地郡可以用水路运木材,自然可以这么做了,我们霍塔姆郡、下瑞佛郡、卡夏郡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了,请翻到第五页有关泥煤的介绍。”阿尔芒笑着说,“每吨蜂窝煤的价格是18到20第纳尔,而每吨木柴的价格在18到26第纳尔左右,如果市场规模扩大,价格还能再低一点。 一吨蜂窝煤用来蒸煮米果、烧热水和取暖大概能用一年,只用于蒸煮米果能用两年。 而一吨木柴都用不到6个月,此外我们也不是要全部用蜂窝煤。 我们将会再费2万金镑继续疏通大泽乡的水道,南北三个芒德郡的木材和矿石都可以从伊贝河水路与运河进入平原郡。” 贵族们开始嘈杂起来,他们把脑袋垫到椅背后头,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赞成的和反对的居然五五开了。 时间推移,甚至有两个贵族因此当场撕袍断交,赞成的舆论声居然渐渐大过了反对的舆论声。 贵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山地贵族和平原贵族之间本来就不对付。 粮食增产粮价下跌,作为进口方那绝对利好啊。 看着阿尔芒含笑的侧脸和诸多贵族的窃窃私语,露菲尔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个小弟弟还挺行的,居然还真让他一点点说服了这群顽固的贵族。 “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打断一下。” 露菲尔猛地侧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站起身的韦尼塞。 不顾露菲尔焦急拽着他的衣摆,韦尼塞作为法兰名门之后,实在忍不住要给这些人指出一个错误: “恕我直言,帝国的粮食市场是有限的,且已经被沿海血肉王庭的粮食冲垮了,你们增产了粮食,无法向外售卖,的时间多了,得到的却是有限的啊。” “你是?”坐在王座上的霍恩笑着看向他,这可不是他安排地托啊。“我是韦尼塞·加根多斯。”韦尼塞在加根多斯这个名字上咬得特别重。 凯瑟琳站起身苦笑:“这三位是艾尔学者,慕名来参观的,我就给他们安排了旁听席。”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旁听的,不该说话的,我们马上就走。”恶狠狠地瞪着韦尼塞,满脸通红的露菲尔拽着他的衣角。 “没事没事。”阿尔芒却丝毫不恼怒,他哈哈笑着,走过去邀请三人重新坐下,“理不辩不明,你有疑问,我自然可以给你解答,请看小册子的第十二页。” 感激地坐下,露菲尔对一旁的阿巴兹道:“第十二页。” 捧着名为农业报告的小册子,翻到第十二页,阿巴兹随意扫了两眼,视线便移不开了。 原先还心不在焉的他,渐渐地,眼皮睁得都快顶到眉毛上面去了。 阿尔芒嘴巴刚张开,那阿巴兹就原地起跳近半米多高:“你们掌握了黑提纯技术?!” “阿巴兹!怎么你也这样啊?!”露菲尔都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是的,我们掌握了黑提纯的技术。”阿尔芒还是没有生气,继续肯定了阿巴兹的说法,“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和黑蛇湾进行关税谈判,达成关税同盟或者免税特区。 诸位也知道,黑蛇湾有多缺粮食,用粮食从黑蛇湾换来黑,由我们加工提纯成白,再贩卖到法兰王国。 和被冲垮的粮食市场不同,白是绝对的卖方市场,供不应求,粮食换,换钱,就有足够的外汇支持咱们内部的改革与建设。 此外,我们还可以建立食品加工作坊,对易坏食品进行加工,比如腌水果罐头,比如风干盐渍火腿等等。 你们都知道,碎石原的牧羊人有多缺水果,更不要提北方熊堡领了。 此外,实行永租权后,农夫需要启动资金,我们将和美格第商会、法兰王家贸易公司组成圣械廷农业银行,以修会为单位,给农民提供贷款。 那么修会必定要大规模订购铁器农具,包括犁耙,对于北芒德郡的冶铁工坊难道不是一大笔订单吗?” “咳咳咳……嗯?” 右席的矮人代表原先还在打着哈欠,迷蒙中听到最后一段话,猛地从座位上弹射起步。 原先要合到一起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多大的订单?” “三百万公簿农的订单。” “我支持永租权!”矿主领主与矮人立刻叛变。 在听清了阿尔芒的话语后,原先中立的矿主们与矮人工坊主立刻齐刷刷站到了阿尔芒这边。 看到侃侃而谈的阿尔芒,霍恩与墨莉雅提嘴角都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当初那个拿着大蒜素装神弄鬼的小萝卜头,如今也长大了。 事实上,永租权看似简单,背后则装着霍恩最重要的意图,就是解放农业。 如果农业剩余产出无法供给足够的工业与城市人口,那么工业化就无从谈起。 从政治角度来看,加强农民的经济力量就是加强霍恩的力量。 因为霍恩真正的支持者是千河谷三百万公簿农和劳工,但目前他们没有意愿和能力给出自己的支持。 霍恩目前做的虽然不是解开枷锁,但至少给他们松了绑,更是给炼金和齿轮工业化的发动机添了一把火。 改种米果和洗刷薯根需要廉价燃料吧?那就有泥煤的市场。 冶铁药缸和取暖炉子需要燃料吧?还是有泥煤的市场。 那么粮食要商品化市场化,是不是就要频繁转运和交换?那么是不是就得修路与修水道?那是不是还得要砂浆? 既然要修路了,是不是还要招募建筑工?运输是不是还要招募马车夫?贩卖环节是不是还要小店主与商人? 制业就更不用说了,主要外汇产品,就是拿来挣外汇的。 那么砂浆、制和泥煤三项基础轻炼金的规模,必然要随着市场的扩大而扩大,那么劳工的力量又加强了。 劳工规模增加不是加法,而是乘法,因为这些产品是工业链条。 一个制工坊需要三个种植园和一个史莱姆炼金工坊,一个砂浆工坊需要五座采石场来供应砂岩,而且产品运输需要搬运工吧?要商人吧?要会计吧? 随着这些群体的经济实力越来越强,通过正确的引导和政治手段,就能丝滑地转变成政治军事上的话语权。 最简单的,等改麦为米推行后,当霍恩作为国家级托拉斯,能一句话断掉一个郡的泥煤供应的时候,猜猜郡长听谁的? “诸位代表的建议,我们已经了解了。”墨莉雅提的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贵族代表的议论之声,“请静待下午的结果吧。” ………… 一整天的立宪会议结束,代表们三三两两地从宫殿内走出。 几个外地来的商贩还在讨论门口的新宪章铜柱,铭刻着新出炉的《宪法》第四条。 夹杂在走出中枢宫的人群中,阿尔芒提着那个高级僧侣专用的红木手提箱,刚走出拱门,便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小修士,你等等。”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阿尔芒转过身,便看到先前在会议上打断他的那个艾尔人的女同伴,按着脑袋上的帽子,急匆匆地跑来。 “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很抱歉我的同伴多次打断了您的发言。”露菲尔撩起鬓角的头发,略有羞涩地低头道,“我想请您吃顿饭,以表歉意。” “呃,其实我和我的朋友约好了……” “你们可以一起来啊。”露菲尔眼珠一转,“其实我想写一点有关救世军的事迹,因为帝国有很多相关的谣言,或许您能帮我辟一辟谣?” 思考片刻,阿尔芒立刻挂上了礼貌的外交假笑,握住露菲尔的手摇了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尔芒,阿尔芒-让·黎塞留·柯塞。” “我是露菲尔,露菲尔·拉金。” (本章完) 第590章 兔子和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笼子里 第590章 兔子和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笼子里 “哎哎,振作点。” 坐在酒馆的三楼靠窗的包厢内,韦尼塞摇着阿巴兹的肩膀,而阿巴兹则是失魂落魄。 扒拉掉韦尼塞的手,他将脑袋靠在墙上的羊毛挂毯上,一个劲地叹着气。 黑提炼技术,王家贸易公司,这俩词放在一起就不可能有好事发生。 红叶丘的诸侯赶走了领主,丁香走廊的新贵毒死了四位王室代理人,就为了。 甚至红叶丘与丁香走廊这两个郡的贵族们达成了同盟,基本垄断了整个帝国的类交易。 可现在,法兰王室不声不响地在千河谷打开了一个缺口,甚至还奇迹般地冒出了一个黑提炼的技术。 好日子这下可是一去不复返了。 先不说自家能不能靠着攀附拉金家族向上攀登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还两说呢。 “你有没有发现,露菲尔最近对那个阿尔芒的态度不太对劲?” “一个胡子没长齐的小孩……你疑神疑鬼什么?”阿巴兹正心烦着,推开了韦尼塞,继续翻阅起那本小册子来。 韦尼塞见阿巴兹劝说不动,只好生着闷气坐下。 此时的露菲尔才从门外走入:“凯瑟琳姐姐得晚点才能来,她要去处理教产拍卖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所在的这个加伦招待所原先是教会的圣加伦修道院。 这里曾经被当地教会用来服务外来贵族与主教,修道士们以高超的酿酒和烹饪技艺闻名。 修道院内部设施更是豪华,甚至可以媲美贵族家庭的宴会厅。 在霍恩与墨莉雅提进入飞流堡时,依照“教产归公”的原则,双方就对教会遗留的教产进行了瓜分。 墨莉雅提获得了教会在城外大量的作坊、地产与庄园,而霍恩则主要瓜分了教会的房地产与商铺。 这个没有头衔进不去的高端场所,此刻已经是对所有人开放,大厅里都是千河谷各地来尝鲜的工坊主与小市民。 “这里和原先不一样了。”露菲尔皱着鼻子,“失去了圣歌的吟唱和悠扬的唱诗班,只剩下了民俗小调和刺耳的风笛。” 只不过目前城市里勉强符合露菲尔要求的餐厅,就只剩这一家了。 如果不是凯瑟琳,露菲尔他们甚至都没法在清净的三楼订一个房间。 韦尼塞轻轻笑了一声:“这可怨不得别人,那位圣孙的目光落在金子上,诗篇自然就躺在箱底了。” 韦尼塞话刚说完,露菲尔就两眼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今天已经够丢人了,你们如果继续失礼,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不会和你们说哪怕一句话。” “我保证。”韦尼塞赶紧赌咒发誓。 三人小声说话间,便听到侍者轻轻敲了敲门:“三位贵宾,两位阁下到了。” 露菲尔眼神威胁一番后,便让侍者打开了门,首先进来的是一身米白色衬衫外套酒红色亚麻茄肯的阿尔芒,身后则是春末夏初穿着大长袖藏青色薄呢夹袄的勒内。 随着他们一起走入的,还有两人的谈话声。 “让娜姐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居然会认为专制公和教皇冕下的关系过于亲密。” “可能是让娜姐法力增长过快,对神经的压迫感越来越严重了。” “她还不到二十岁啊,应该不会存在法力溢出压迫神经的问题吧?” 看到站起身迎接露菲尔等人,阿尔芒和勒内立刻换上了培训过的礼貌笑容,向三人点头致意。 “差点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勒内,勒内·加拉尔,我的朋友。”五人坐下后,阿尔芒率先给他们介绍起了勒内。 “加拉尔……啊,您一定是《圣孙远征记》里的孤儿禁卫军成员吧?” 勒内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 露菲尔三人都看向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他剃光了两鬓,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但就是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总感觉浑身不舒服。 “您对《圣孙远征记》很感兴趣吗?”阿尔芒适时地插了话。 “是啊。”露菲尔从旁边拿起了一本小书,“刚刚我才看完这本书,很有趣。” 韦尼塞插嘴道:“像是乡间吟游诗人说的故事。” 露菲尔在桌子下肘了一下韦尼塞的肋骨:“我好像在《圣孙远征记》里没看到您啊?”阿尔芒哈哈笑了起来:“我当时太小,这本书一共就五个角色,当然不会写我这个小人物了。” “咳嗯。”此时的阿巴兹按捺不住,忽然开口问道,“阿尔芒修士,您说的黑提炼技术,是真的吗?” “当然。”阿尔芒上下打量着这位艾尔青年,“我上个月才回了一趟贞德堡和圣械廷,贞德堡周围已经建设了5座制工坊,正在招工。 等夏天过去,黑蛇湾的黑原料到达,就可以开始产出了。” 阿巴兹仍旧难以相信:“黑提纯我们研究了上百年,你们就用这么短的时间研究出来了?” “圣孙自有神授。”口中故意说着,阿尔芒的目光在阿巴兹脸上转过,“告诉你也无妨,是炼金手段,在炼金的世界中,万物有上下两个属性,你们单单通过下属性是很难提纯黑的。” 果然,果然是炼金手段! 阿巴兹甚至有些虚脱,要是别的方法,他们还可以派商业间谍来偷配方,但炼金,该死的,他们用的是炼金! 看着汗流浃背的阿巴兹,阿尔芒忽然笑了起来,“阿巴兹先生家中是操持类贸易的吗?” “额。”阿巴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隐瞒,苦笑起来,“我的父亲就是操持这个行业的。” “是吗?”后仰靠在椅背上,阿尔芒假借擦鼻子的汗看向旁边的勒内,勒内则早就眯起眼睛,把视线钉在了阿巴兹侧脸上。 如今郎桑德郡那边好几个大型工程在建,资金本就捉襟见肘,而且教皇冕下并不想把鸡蛋全放到法兰王室贸易公司身上。 而这个阿巴兹,显然就是靠着类贸易崛起的新贵族之后啊,怪不得凯瑟琳阁下要邀请他们来呢。 勒内默默记住了阿巴兹的脸和名字。 露菲尔的视线在阿尔芒和阿巴兹的脸上转了一圈,眉毛微微皱起。 一般来说,作为拉金家族的独女,她永远都是宴席和酒会的主角,怎么这俩人的注意力全在阿巴兹身上。 “我听说家族最近在操持烟草生意,据说与白的利润不相上下呢。”露菲尔试图把话题引导回自己身上。 “阿巴兹先生有没有想法去贞德堡看一看呢?也许可以指导一下我们的制工坊。” 露菲尔不信邪:“贞德堡在哪里啊?我以为救世军的驻地在圣械廷。” “贞德堡是救世军驻地,圣械廷是牧首驻地,两者距离并不远,我敢说圣械廷是千河谷唯一一座古典复兴主义的城市,商业氛围非常浓厚。阿巴兹先生若是有意,我可以亲自作陪。” “……我的嫁妆有两万五千金镑哦。”忽然冒出一句后,露菲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哦?”诧异地瞥了一眼耳根绯红的露菲尔,阿尔芒点点头,“的确是笔巨款,快超过郎桑德郡一年税收了。不过,按照我们目前的发展计划,两年翻一番也不是难事,阿巴兹先生,您觉得如何?” 在韦尼塞窃喜的神色中,露菲尔莫名其妙地开始红温,但红温刚开始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来晚了。”凯瑟琳笑着摘下了头上宽大的帽子,“天有些热,把窗户打开吧——瞧,露菲尔的脸都热红了。” “我们听阿尔芒先生说了很多圣械廷的事情呢。”为了转移凯瑟琳的注意力,露菲尔赶紧扯开话题。 “你对圣械廷感兴趣吗?反正莱亚在内战,你们又上不了学,不如去看看?” 去圣械廷看看?露菲尔回想起了阿尔芒和阿巴兹对话时提到的内容与凯瑟琳教她的黑话。 一座巫师和炼金术士可以公开行动的城市吗? 露菲尔犹豫之际,凯瑟琳已经走向了餐桌,她也赶忙跟上坐下。 “实在不好意思,阿尔芒阁下,今天在会场多有失礼。”凯瑟琳扯出椅子坐下,“勒内阁下也在啊。” “哈哈,我就是来蹭饭的。”勒内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阿尔芒则摆手:“没什么,就算他们不问,我也会主动说的。” “阁下真是大度,果然外交大臣的肚子能装下一支舰队啊。” “哈哈哈,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谈笑几句后,凯瑟琳落座。 身侧的露菲尔忍不住竖起菜单,凑过脑袋,低声问道:“凯瑟琳姐姐,你为什么要喊他们阁下啊?他们不是那支孤儿禁卫军的成员吗?” “哦,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吧。”微笑着抬起头,凯瑟琳右手指了一下勒内,“这位是千河谷牧首区契卡总负责人,勒内·加拉尔阁下。” “这位,是千河谷牧首区首席枢密长,阿尔芒-让·黎塞留·柯塞阁下。” (本章完) 第591章 立宪会议(下上) 第591章 立宪会议(下上) 今天已经是5月25日,这场立宪会议已经持续了三周的时间,随着夏初第一场雨的到来,它终于迎来了尾声。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中枢宫的屋檐,时不时就有一丝雨丝从窗户的缝隙中飞入室内。 黄铜吊灯摇动着昏暗的烛光,白色的蜡泪从灯台落到桌子上,留下了一片片灼烧发烫的痕迹。 三席代表们肃然坐好,目光集中在主讲台上,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眼神中都是激动与肃穆。 站在雨水的鱼腥味中,霍恩手扶主讲台,正在宣读着刚刚通过的《神圣宪章》第五条。 “……那么我们确定国名为千河谷神圣君主国,国旗为黑红双色鸢尾,首都有两个——专制公治所夏绿城(飞流堡改名)与大牧首治所圣械廷。” “哗哗——” “好!” “圣父保佑!” 三席的代表们纷纷站起身,大力地鼓起了掌,并且还伴有不断的叫好声。 整个会场笼罩在既庄重又轻松的氛围中,各派代表神色各异,有满足、有遗憾,也有隐隐的不安。 当这第五条宪章通过之际,就意味着这场立宪会议即将结束。 几名中间席的民意代表们都不免露出了一丝惴惴与意犹未尽,虽然他们耽搁了不少本职工作,但仍然无法割舍。 这权力的滋味,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抗拒。 双手微微抬起,霍恩示意全场安静,而此时墨莉雅提也从王座上站起。 “今日,我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因为在宣读完第五条《宪章》后,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我们已然共同完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 千河谷的第一部宪法——《千河谷神圣宪章》,在今天得以完成! 它连接着圣父的旨意与凡间的秩序,统合了贵族的责任与领民的权利,标志着我们千河谷第一次以书面的形式确定了国家的基石。 从今往后,每一位领民,无论贫富高低,都将在这片土地上享有基本的生命权与自由权。 每一位领主,无论贵族还是教士,都将明白自己的权力来自圣父与信民的共同承认,只有履行责任,才能享有权威。 完成这部宪章,并不意味着我们的责任结束,而是新责任的开始。 我们需要以宪章为准绳,团结一致,面对未来的挑战,无论是外敌的威胁,还是内部分歧。 所以,今天不仅仅是第一次立宪会议的结束,也是第一次咨政院会议的召开。” 所有代表们,除了霍恩这边的,都不约而同地精神起来,有的人甚至不由得站起。 他们都在等待那句话,那句关键到极致的话。 “宪章的实施需要合适的人去推动。”说话的人,从霍恩变成了墨莉雅提,她带着丝丝磁性的话语响起,“今天,我们将讨论并确定千河谷神圣君主国的首批郡长,以及中枢行政机关的职务分配。” 等的就是这个!代表们的神色都激动起来。 按照《宪章》第三条对政府机构的确认,专制公阁下任命官员不是以血统而是以才能与品德。 也就是说,如果墨莉雅提想要提拔官员,要么就是咨政院举荐,要么就是从咨政院里提拔。 原先他们只是一个乡或者一个小镇甚至是村子里的领头人,属于是关起门来的权贵。 可现在,他们居然有了机会,能够染指整个千河谷,那可是上百万人啊。不过墨莉雅提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急迫的眼神,仍在不紧不慢地宣读:“不要咬下超过自己能嚼的东西,我必须确保每一份权力都用之得当,每一份责任都落实于可靠的人手。” 从主讲台下面抽出了厚实的账册,墨莉雅提缓缓翻开:“然而,在分配职务之前,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千河谷的财政。” 顿时,会场内窃窃私语声四起,各派代表的脸色都微微变化。 只有独立于专制公体系的牧首特区修士们抖着二郎腿在看笑话,甚至有人掏出了酒瓶、面包、火腿与奶酪。 在霍恩不善的眼神横扫过后,修士们还是立刻坐直了身体,换上沉重肃穆的表情。 “所以,我提议,先从千河谷全国的财政入手。”墨莉雅提合上账册,声音中带上一丝冷峻,“毕竟,如果对这些不清楚,所谓的千河谷,不过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 通过这一个月来对教会账册的归纳与统计,一份仅根据账面来算的千河谷总人口与总耕地就被列举出来。 千河谷神圣君主国一共86万户纳税人口,纳税总人口应该在400多万。 纳税的耕地总计49322平方公里,也就是7395万亩左右的耕地,理论上足够养活600多万人。 而千河谷在教士与贵族们可持续敲骨食髓地统治下,每年分别向莱亚王室和圣座城输送了6万金镑和9万金镑。 由于各地领主骑士的瞒报与期间中间商与包税人的腐败,各地的账面实则只少不多。 根据库什公爵夫人巴曼达遗留的往来信件、调查报告以及这一个月来上百名会计与银行家粗略统筹计算。 单以霍塔姆郡为例,大前年上缴莱亚王室19920金镑,上缴圣座城22500金镑,但其真正的理论可征税大概在20万金镑。 所以真正的有效税收只有20%,还有八成要么没收上来,要么就被一小撮人给私吞或者浪费了。 至于是浪费到哪儿去了,看看霍塔姆郡遍地的修道院和庄园园林,看看贵族们华贵的服饰就看出来了。 此外,还有贵族们所谓的朝圣,其实就是两三年一次跑到沿海地区去交游和旅行了。 经历了两年半的天灾和兵祸后,虽然莱亚王国大敌当前,千河谷内部仍旧要先减税,然后再正常收税。 虽说如此,可两年半的天灾和兵祸还有一个重要的成果。 就是直接或间接干死驱逐了一大批的税收中间商与腐败,以清扫比较彻底的郎桑德郡为例。 郎桑德郡的理论可征税只有6万金镑左右,而霍恩靠着百户区改革能收上来2万金镑的预算。 这可不是只有2万金镑,总税收估计接近3万金镑,只不过还有近万金镑放在了地方修会而已。 这就是霍恩干掉了郎桑德郡所有中间商(骑士、小领主、二次承包人、免税修道院、包税人),直接收税的成果。 靠着高效的政府效率,圣械廷教皇能在所属的特区达成接近50%的有效税收。 在减税减租的前提条件下,能够有效使用的税收说不定比之前还要多。 “专制公殿下,您的意思是?”以代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问道。 “《土地登记法案》可以不通过,但人口和税务调查,总该要做了吧?” (本章完) 第592章 立宪会议(下中) 第592章 立宪会议(下中) “人口调查,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一名山地郡的老伯爵操着浓重的口音,迅速瞟了一眼墨莉雅提,又赶紧低下头。 “是啊,是啊。”其余的贵族们跟着附和起来,“人口调查不就是土地登记的换皮吗?就算要重提,也得等明年了。” 这由不得他们不反对,因为人口调查和土地调查几乎就是一回事。 他们好不容易说服了霍恩牧首否决了《土地登记法案》,并为此付出了废除死手税的代价,眼下才过两周便旧事重提。 你们俩联起手来耍我们玩呢? “没有必要,那好。”翻开账册,墨莉雅提清了清嗓子,“按照我的财政主管兰弗朗克的统计,本年预计支出有以下类目。 给诺恩大君们的还款与利息27000金镑,因为我们从莱亚王国的独立,需要在边境地区重修6座棱堡与11座哨站总计35000金镑,修复先前因洪水与战争造成的水利设施损害18000金镑……” 其实这个数字都是缩减过的成果,如果是修城堡外加没有砂浆和炼金神甫的前提下,那么别说费翻番,就连能不能两年建成都是问题。 圣械廷圣锤修道院对每座棱堡的一口价都是5000金镑,考虑到运输和人力成本,利润相当微薄,几乎不赚钱。 但墨莉雅提要在北方霍塔姆郡、上瑞佛郡、北芒德郡抵抗来自莱亚王国的战争压力,就当是转移支付了。 “……所以,4500名超凡骑士,按照战前许诺每人一座至少1500亩的庄园和10金镑的年金,就得支出45000金镑。 为了抵御莱亚王国的进攻,今年下半年,我已经任命安德烈为指挥官,仿照救世军,在霍塔姆郡以雇佣军俘虏为人选,扩军4500人,就得支出30000金镑,外加行政开支预计有7000金镑。 再加上一些杂用费用,总计开支在172000金镑左右,这就是今年的必要赋税。” “17万金镑,为什么会这么多?”一名山地郡伯爵都忍不住失态惊叫起来。 那可是17万金镑啊! 千河谷一年向王室和教皇总计才给出15万金镑的贡金,而今年居然有17万金镑的开支。 他们本来还以为赶走了王室和教皇,身上的税赋就能少一点呢,怎么反而变多了。 “我们要面临莱亚王国的进攻,要扩军,而且还是常备军,自然要钱。”霍恩站起身,帮着墨莉雅提解释道。 桑波利伯爵站起身:“可是牧首殿下,我们完全不需要那么多常备军啊,我们千河谷还没那么富裕。” “不靠常备军,靠谁呢?”墨莉雅提面无表情地盯着桑波利伯爵。 “我们这些贵族站在您这边呢,我们都站在您这边呢,千河谷的骑士们同样能为你效力啊。” “哈哈哈哈。”墨莉雅提大笑起来,“你们以为我们的敌人是什么人?9个敕令连都把咱们压得抬不起头来,32个敕令连你们怎么防?” 原先还在吵吵嚷嚷的讲道厅立刻安静下来,原先战争胜利与立宪会议的喜悦立刻被战争乌云给冲淡了。 他们现在搁这叭叭立法吵架呢,可战争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千河谷骑士与贵族。 而且他们还驱逐了教会的教士,到那时左右无援,不得被任由教会与王室拿捏吗? 虽然眼下莱亚王国在内战,可总不能期望内战一直不停止啊。 两位王室公爵都打到新王的家门口了,莱亚王国的内战已经在结束的前夕。 最早两年,最晚三年人家就要对千河谷出手了。 现在他们坐在整洁的座位上,三年后,说不定就是脑袋整齐地码在马车上。 孔岱亲王和巴尼福斯的脑袋,还摆在中枢宫的后头,天天地盯着他们呐! “轰隆——” 一声雷鸣后,闪电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煞白,雨水哗啦啦地拍打着窗户,提醒着他们的自不量力。“莱亚王国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敕令连,还要防守南方的法兰王国,不可能一次性出动仅存的32个敕令连吧。”一个山地伯爵不确定地开口道。 “哪怕人家只派出一半来,16个敕令连,就是1600个敕令骑士,还有3200个超凡骑士,这还没算随同出击的贵族封臣军队与雇佣军步兵呢。”墨莉雅提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们这些庄园骑士,不是城堡骑士的对手,卫兵们也不是国土佣仆的对手。” 所谓庄园骑士,就是封地骑士或者乡下骑士,有固定的封地,每年受召唤参战,除了军事还要负责领地管理。 而城堡骑士,就是类似于尼哥萨克、敕令连与山地骑士这种,封地有专人管辖,每年有财政拨款的年金,并且费大量时间在城堡中进行军事训练和打磨武艺的骑士。 城堡骑士显然是比庄园骑士强的,但问题在于,费也是更多。 如果没有高效的税收和稳定的财政来源,想要养一支能够对抗莱亚王国的步骑大军,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 “可是什么?以前要你们贵族和骑士抵御敌人,才给你们这些优待,现在不用你们了,我来保卫!”墨莉雅提将账本狠狠砸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我的钱,你们分2万,我才分1万,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吗?!” 贵族代表们都不说话了。 在右席的贵族与地主代表中,按照政治立场显然分为两类,一类是山地贵族或者说库什贵族,另一类则是千河谷贵族或者说外乡贵族。 库什贵族们是墨莉雅提的主要支持者,也是千河谷纳入教会统治后的主要受害者。 而外乡贵族是教会的合作者,他们并没有受到多大的迫害,只是无法忍受孔岱亲王的乱来,并在局势下不得不转向的墙头草。 为了生命出卖了孔岱亲王后,他们都上了教会的黑名单,这才进入了咨政院这个千河谷神圣君主国的中枢系统。 咨政院中库什贵族数量多力量小,但有最高决策者的支持,而平原贵族们数量小但力量大,只是背后没有人,必须依附于墨莉雅提。 所以本质上,贵族们内部有矛盾,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根本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生存。 随着墨莉雅提的一番强硬表态,这些贵族们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墨莉雅提拿中央行政权去换取贵族们手中的地方行政权,拿免除军事义务去换取财政收入。 看似公平,但实际是要求贵族们放弃税收自主权、司法权与军事自主权,同时放弃所有领主间内战和宣称,只能通过继承和贵族法庭来获取新的领地。 中枢的权位虽然好而且权力比地方权力更大,但不是每个贵族都能得到,而地方权力却是每个贵族都被剥夺了一部分。 右席的代表们窃窃私语着,但墨莉雅提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嘈乱的心声逐渐趋于统一——妥协。 放在和平期间,就算贵族们同意了墨莉雅提的政策,也不一定会支持她实行。 无非就是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要么过激扩大化要么搞形式主义。 可现在不同啊,莱亚王国大敌当前,如果不付出这些代价,那现有的权力都不一定能保住。 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殿下……”先前那个提异议的老伯爵站起身,苦着脸道,“我们愿意缴纳更多的税赋,但17万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本章完) 第593章 立宪会议(下下) 第593章 立宪会议(下下) “首先,这17万金镑里,诺恩大君的27000金镑,我可以只还利息的7000金镑,再延期半年左右。 而今年由于连续的战争,外加孔岱亲王枪骑队和普茨里奥的破坏,粮食必定减产,会一定程度出现钱荒。 在千河谷九个郡中,恐怕只有郎桑德郡没有耽误春耕,能够收到足额的税。 按照先前的协议,郎桑德郡的税收完全归牧首所有,而为了恢复明年的农业,今年必须得减税和减租。 所以剩下八个郡的税,可能要腰斩,也就是6万金镑左右,还有9万金镑的缺口,牧首殿下与凯瑟琳阁下愿意各拿1万金镑填补。 剩下7万金镑,我也不要你们的捐税,我会将教产进行一部分拍卖,并且用教廷储存的金镑来填补。 但作为交换,你们必须要配合地方郡长和司铎长的工作。” 听说不用自己掏钱,右席代表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但克洛温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站起提问道:“配合郡长的工作,不会是进行土地登记吧?” “不,是人口调查,确定了人口后再编为百户区,进行税收改革,以求获得足够且稳定的财政收入。” “想要有足够的税收,第一是扩大税基,第二是减少浪费。”霍恩竖起了两根手指,“扩大税基需要不短的时间去发展,百户区税制改革所做的,就是减少税收链条数目,缩短长度。” 按照如今千河谷的局势,税收主要有三个链条。 第一是王国体系税收,农民和佃农缴纳地租与劳役给管家、庄头或小领主,下级地主上缴贡赋、免役税、战争税、分成税给大领主,大领主缴纳给国王。 第二是教会体系税收,无非就是把管家换成各级主教,顺带再卖一卖赎罪券。 第三是城市体系税收,王室或教会每年给城市摊派税赋,然后城市内部再给各个行会摊派,行会内部再继续摊派到工匠与市民头上。 由于三条税收链环节过多,且内部不统一,每个环节充满了腐败与截留,大量税收浪费在无意义地内耗中。 对于中枢税收而言,尤其是大领主的税收而言,基本都是以人头税为主,而小领主自家的庄园,往往以土地税为主。 对于小领主而言,他就住在庄园里,哪儿也不去,有多少田他一清二楚,按田收税十分方便。 对于大领主而言,田地数量是不透明的,他们不可能一个个庄园跑去现场测量,田地产量的界定更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田地难量,但人头好数。 所以他们就以领地里成年男子的数量,向小领主索要贡赋,同时向更高级的领主隐瞒人口与直属庄园的土地数量。 霍恩是真的当过农民,他当时给巴奈特与杜尔达弗的地租是50第纳尔,还要额外交人头税5第纳尔。 这个人头税理论上来说,就是上级领主向下级领主索要的,所以每年都会变。 但问题在于,霍恩不能跑到上级领主那里去问:今年你到底收了多少人头税? 虽然教会手里有土地税账册,但上级领主是无法跨体系追查教会税册的,而地方的主教与下级领主是利益一致的。 所以下级领主和小主教们就能精准收割农民,然后被外乡商人们精准收割。 因为他们庄园产出都是零散的,你不卖有的是人卖,有背景的外乡商人可以极限压价。 贵族拿这些庄园产出换来贵金属货币,然后大量购买奢侈品和维护自身地位的“体面”。 当然,这些钱到大领主手里,也是拿去买丝绸、珠宝和女奴,天酒地、建造宫室去了。 法兰王国,就是靠着与商人和城市的合作,精准收割贵族领主们而富有起来的。 相对贵族们全是黑幕而言,教会只是腐败贪污。 虽然教会没法越级查账,但仅向下一级查账还是可行的,所以教会能在千河谷征到远超王室的税赋。 “所以人口调查和百户区的意义,就是我来接管和梳理教会的税收体系,然后用圣械廷修会的税收体系替代这三条税收链条。具体来说,比如一个庄园编为一个百户区,骑士或管家担任百户长,灾前显示三成地租收入30金镑。 要求租税相加不得超过三成五,所以是两成半的地租25金镑,同时教会账册显示,去年收了5金镑给上级领主的人头税。 同时,骑士要么通过考核加入专制公的军队,要么就得每年缴纳5金镑的免役税。 那么这名骑士就要向司铎修会缴纳20金镑,自己能留存15金镑。 如果没有骑士,就是教会归公的产业或武装农,那就百户区自行推举百户长,但地租不收,在什一税的基础上,加收等比例的人头税与免役税。 一个司铎修会假设70个百户区,就是1400金镑,留两成作为基层行政开支,剩下的八成约1100金镑送到郡长。 以卡夏郡为例,理想化的情况下,不算市政税都能获得25000金镑的收入。” 大领主们低下头盘算起来,不久他们便纷纷露出了笑脸,甚至朝着霍恩鼓掌鞠躬起来。 因为如果按照这个手段来办,骑士们就无法层层瞒报人口土地,他们能获取比以往更多的收入! 而且有了这法子,就不用每年巡视还有派使者到处去监视了,消除与教会职能重叠的开支,节省了一大笔支出。 右席的骑士代表们,尤其是平原郡的小贵族们,则仿佛天塌了一般。 山地骑士们是默认加入墨莉雅提的军队的,他们可不是,这就意味着收入锐减了近半。 “专制公殿下,这可不能行啊,我们的开支太大了,虽然不用再上战场,但15金镑要我们怎么活啊?” “是啊,冕下,15金镑活不起了!” “别放屁了。”墨莉雅提瞪着他们,“牧首阁下前天才给我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你们只有四到五成的收入用于家庭支出,只有一成用于战马和购买装备,我还给免了,剩下的四成全是不正常支出。 一个年收入20金镑的骑士,每年要8金镑购买香料、华服、高档家具、瓷器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那是艺术品……”一个小骑士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山猪吃不来细糠?”墨莉雅提的铁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告诉你们了,我还就是山猪!金镑要用在刀刃上! 接下来三年内,这些东西关税全部加百分之十,我带头拒绝奢华与浪费,所有与我会面的人都不准穿丝绸衣服!” “那我们这些伯爵们的收入呢?殿下您没说人头税的去向啊。”在哀号声中,右席代表中有个骑士高喊道。 墨莉雅提的目光扫过去:“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到夏绿城来,我按照人头税给你们发年金,第二待在地方,获得与人头税等额的工商业免税额度。” “啊?”原先笑眯眯的大领主们瞬间大惊失色,“不是发到我们手里吗?” “税金经过的环节要越少越好,到郡长手里再给你们发,会造成大量的损耗与浪费。” “但是……” “但是什么?你们原先就收不到这么多的税,白给你们还不乐意了?”墨莉雅提从纸上抽出了一份名单,“我只要教会税收账目上的田,我不要你们隐藏在教会税收体系外的庄园与人口,够仁慈了。” 大小贵族们抱怨的言论,一下子咽回了肚子,反倒是中间席的代表们开始弹冠相庆,拥抱欢呼起来。 只不过在欢呼之中,代表中再次传来了杂音,这次反而不是别人,是墨莉雅提的封号骑士赫曼。 “牧首阁下的设想固然很好。”赫曼的声音慢悠悠的,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或欢呼声,“但问题在于地方上还有好多不听咱们的贵族和骑士,你们准备怎么执行呢?” (本章完) 第594章 立宪会议(下完) 第594章 立宪会议(下完) 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清晰地吹散了会场内的短暂热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 霍恩皱着眉侧头看向墨莉雅提,而墨莉雅提则神色凝重地朝他摇了摇头。 一片寂静中,左席的一名军团长率先发声喊道:“是我们的军刀不够锋利,还是我们的圣铳不够精准?” 没等那军团长说完,阿尔芒就和身侧的露菲尔告罪一声,站起了身:“我想赫曼先生的意思并非明面上的对抗,而是一些鼠辈的暗流,对吗?” 赫曼微笑起来,但声音却是低沉而又冷冽:“诸位要清楚,今日坐在这里的我们,虽然不一定有着相同的利益,但一定有着相同的敌人。 可地方上的骑士与贵族们,却是不一定,迫于军队的威势,他们或许会服从,可他们却并不能跟咱们一条心。” 缓缓站起身,赫曼歉意地朝着墨莉雅提一笑:“殿下,我原先可以精明,但眼下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挚友亲朋用血换来的,我必须问清楚。” “您当然可以问。”没等墨莉雅提回答,霍恩率先上前两步,站在了他的面前,“如果我是您,我也会这么做。” 赫曼锐利的视线紧盯着霍恩淡然的面孔:“你们让骑士和管家担任百户长,可是他们跟咱们并非一条心,尤其是他们长久以来掌握了领民的话语权。 例如,你们让他们交20金镑,留15金镑,他们表面答应了,然后也交了20金镑。 结果转身就瞒着你们向百户区的信民要了30金镑,并把罪过推到了你们头上,那该怎么办呢?” 这下就是左席的代表们都陷入了沉思,就算要镇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啊。 假如这些骑士们选择了投降,然后先奉后违、阳奉阴违或者腐蚀下层修士,就像他们曾经腐蚀了教会一样。 那原先的好政策,不还是转移到农民们的头上了吗? “《宪章》第一条和《宪章》第四条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吗?”霍恩两手一摊,反问道,“我们改造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永租权改革!” “哦该死。” “原来在这等着咱们呢。” 台下立刻传来了一片恍然大悟的嘀咕声。 永租权的推行不仅仅代表着农民经济实力的增强,更代表着人身依附的削弱。 领主无法随意剥夺领民的耕地与身份,更无法随意审判或剥夺领民的生命与财产。 除了暴力与统治惯性,领民在经济上一定程度与领主脱钩了,既然如此,那领民就能承担起一部分监督骑士的职责。 骑士们空有暴力,却无法聚合,效率很低。 与霍恩与墨莉雅提的聚合而高效的超凡暴力体系比起来,他们只能低头。 虽然不满于这个世界的超凡霸权,可当超凡霸权掌握自己手里的时候,霍恩才感觉到那是真的爽。 在掌握了绝对暴力后,只需要一小撮人,就能形成对一大群人的压制,保证了改革过程中或许会小乱不断,但很难爆发大乱。 “可是谁来引导呢?就算每百户分配一个人,全千河谷也需要近9000位修士,您手中的修士与布拉戈修道院手中可靠的修士加起来有2000吗?” 这次甚至都不是赫曼,而是中间席的一位代表在提问。 “很简单,三步走。”霍恩竖起三根手指,“培养一批自己的,改造一批教会的,引进一批外来的。” “咱们不是反对千河谷教会的吗?现在又要接收教会了?”霍恩话一出口,反倒是左席代表中有人按捺不住站起问道。 “我们反对的是教会,而不是教士。”霍恩转过身,看着眼前代表们朗声说道,“并非所有教士都是坏人,你们仔细想想,底层的教士同样是教会的反对者。 实际上,我认识一个不错的老教士,他虽然有时候会懦弱惜命,但的确是个好人和勇敢的人。” 在教会的体系中,基层的神甫同样是被教会压迫的一部分,包括修道院里的底层修士。 世俗的身份在教会中依旧管用,自从若安教皇后,谁见过有真正平民出身的教皇? 霍恩可是见过不少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底层教士,后者除了会读写,与高阶神甫的奴隶差不多。 如今的契卡里,有一大批这样的底层修士,他们反教会的手段,霍恩看了都觉得太激进。 而且就现实角度而言,彻底放弃教会的体系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现在的郎桑德郡,起码还有20%的前教士与前修士在参与司铎修会的行政工作。整个千河谷有26000名教士来维持基层统治,就霍恩看来是严重超编了,但就算要缩编,起码要保留40%到50%。 因为一是没有人手填补,二是彻底汰换可能导致基层的不稳定,给了那些假意改信的骑士们捣乱的机会。 借着这个机会,霍恩干脆将接下来的改造计划和盘托出: “首先,我们会从郎桑德郡与布拉戈修道院挑选400名可靠的僧侣、100名会计与审计员、20名契卡专员。 他们会组成效率驱魔修会与农业驱魔修会,随同4个军团2000余救世军一起前往地方。 到达地方后,要先彻底打散教会体系,所有教士先一律下岗,一切事务暂时由农业驱魔修会接手。 此期间,他们要对该地区所有税册与教产进行统计汇总。 得到汇总税册后,开始在救世军与郡长军队的帮助下,诚恳地劝说当地骑士与公簿农签订《永租权契约》。 于此同时,效率驱魔修会将按照乡的划分,集中所有教士与僧侣,进行考试与审查。 考试审查都通过的人留任,并且参与圣道派学习班,进行两到三周的集训。 考试没通过的送到布拉戈修道院重修,审查没通过的送到卢比扬卡修道院重修。 这样有了人手、税册、教产,就可以进行百户区化的改革。 根据税册和人口定下百户区,然后登记他们的姓名年龄户籍,并举行集体宣誓,加入千河谷神圣君主国。 接着,按照每十个百户区一个巡游修士配上两三个留任修士,一个司铎修会就建立出来了。” 能拉出这么多人手来做这件事,第一感谢胡安诺的遗留的人才储备库,第二就是霍恩这么长时间来耕耘的结果。 当初霍恩将修道院僧侣与教士们全部送到圣锄修道院,强迫他们以相同的薪水与劳工们一起工作。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与培训,刨去正在圣械廷政府正在用的,霍恩手头起码有200-300名可用的虔诚僧侣,还有至少200人正在培训中。 很明显就可以感觉到,左中右三个席位上都有的修士团体代表,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有些修士的眼中甚至闪过了期待,离谱的点在于,哪怕在修会体系内,大修道院欺负小修道院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而且这显然解除了一部分修士参政的禁锢,并且会在帝国教廷引起轩然大波。 此时的赫曼已经返回座位坐下,可是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阖目休息,反而眯着眼再次开口: “我见过太多好法令传到下面就变样,教会与骑士的传统有上千年,农民早已适应了。 你真的能保证在你们和骑士之间,农民会选择站在你们这边,而不是依着传统站到骑士那边吗?” 在沉思后,霍恩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低沉:“人心最难测,就算我保证不会,你们也不能信。就短期而言,我们无法阻止骑士们的阳奉阴违和农民们的愚昧短视。 可现实是,我们必须得冒着这个风险,去争取,去监督,去斗智斗勇,甚至付出鲜血的代价。” 高高竖起了一根手指,霍恩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中逐渐激昂: “你们以为千河谷的战争结束了吗?不,现在才刚开始!而且流的血未必比之前少。 我们不可能事事都完美,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获得一切。 我还想直接铲除全千河谷贵族呢,我还想全千河谷统一改信圣道派呢,我还想全千河谷直接政教合一呢。 但那就意味着可怕的内战,意味着被莱亚王国摘桃子,如果我们不想昙一现,就得忍受一时的不甘与妥协。 假如你现在问我,我们忍受了不甘与妥协,未来就能击败莱亚王国了吗? 我仍旧不敢保证,但是我仍旧要去争取,哪怕我知道这可能没有意义,难道就不去争取了吗?” 愣愣地看着霍恩,赫曼眼神中闪着意味难明的光芒。 “胡安诺明明知道他要被烧死,他逃跑了吗?他没有,他选择留下! 我们对地方的改革可能并不会成功,那就不要改革了吗?不,我们仍旧要改,哪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学着墨莉雅提的动作,霍恩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撞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庞有些扭曲,但还是忍着痛用高昂的嗓音吼道: “教会可以烧死胡安诺,却烧不死真理,骑士可以抗拒真理,但他抗拒不了未来!” (本章完) 第595章 露菲尔致奎瓦林导师的信 第595章 露菲尔致奎瓦林导师的信 “教会可以烧死胡安诺,却烧不死真理。” “多么掷地有声的句子啊,难以想象说出这样句子的人,在一年半前只是一个会计学徒或者农夫。” “或许有些人就是天才,生来就有圣父的垂青与怜爱。” “尊敬的阿尔德玛·奎瓦林老师,近日来您的身体如何?我的哲学论文与见闻录是否得到了您的采用与肯定?上一次我寄给您有关永租权的辩论您收到了吗? 出于您的要求,我会继续向您叙述我在千河谷的见闻。” “在立宪会议结束后,也就是6月1日,千河谷的两位保民官为他们的新国度定下了两个节日。 第一个节日是胜利日3月22日,千河谷的军队在这一天驱逐了他们头顶的王室与教会,战胜了可怕的孔岱亲王。 所以从3月21日到3月23日的这三天,各地的郡长、市镇长与乡治安官都应该举办典礼与宴席,用来欢庆千河谷的胜利。 那位女公爵女王墨莉雅提殿下颁布了法令,非节假日,宴会人数都不得超过50人,所以我料想这三天必定会无比热闹。 第二个节日是立宪日6月1日,这一天他们正式设立宪法,从莱亚王国独立并成立新的国家,并且将帝国内的各个地方送去文书,宣告他们的存在。 从6月1日起的三天,在城市和乡村会举行大规模的庆典与节日游行,尤其是在各个郡的郡治城市以及两个首都。 整个千河谷的所有群体,各个城市都可以向夏绿城,也就是飞流堡派去车,参与欢乐的游行活动。 6月1日到6月3日的这三天里,我快活极了。 第一天我参加了立宪庆典,所有人都戴着环,穿着好看的衣服,城里的彩旗都卖脱销了。 戴着檐帽盔的士兵们站在街道两边,组成了一道人墙维持秩序。 他们的前面是长号手、鼓手,吹排箫的,弹鲁特琴与雷贝克琴的,后面是成群结队地挥舞旗帜的民众。 千河谷各个群体的车就从中间驶过。 第一辆就是两位保民官的车,他们穿着古艾尔式的红白托加袍,马车则是古艾尔的青铜战车,两位保民官手牵着手,向无数领民挥手致意。 第二辆是左右席代表的车,六匹马拉的大车两侧挂着残损的盾牌,插着黑红色的旗帜,大车的末尾还放着巴尼福斯和孔岱亲王的头颅。 第三辆就是我乘坐的车了,它是民间代表们的车,代表们手艺非凡,不仅给车安上了战船般的镶板还画出了海洋与卉。 他们举着千河谷国父胡安诺的木像,好多人都哭了。 后面还有更多的车,有急流市金丝线绣的车,有圣械廷的挂着齿轮连杆与铰链的车,还有山民们披着兽皮的车。 市民们找不到那么多的瓣,于是他们就把纸张染色,剪成拇指大小的彩色碎片向着车抛洒。 到达庆典广场后,首先是千河谷山地骑士们向我们表演了骑术与射术,他们如同一堵长墙袭来。 射完箭后,一堵长墙从中裂开,三角形的锥形阵就会持矛冲锋,气势都快赶得上我们的王宪骑士了。 接着,救世军英勇的士兵们向我们表演了那种可怕的炼金武器。 他们居然能隔着120步射穿骑士的板甲,怪不得骑士们要称呼它们为魔鬼之风。 我得告诉您,韦尼塞被吓得脸都白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笑死。 在士兵们表演完毕后,市民们也开始表演,有魔术也有杂技,都是些看惯了的玩意儿。 庆典之后,他们又在下午举办了集市,在晚间举办了篝火晚会,数千人围着篝火烤肉跳舞,谷仓里总是有男男女女成双入对地进进出出。 当时我还好奇他们在做什么,那个惹人厌的小阿尔芒还让我自己进去看看,天啊,我就不该听他的。” “您先前问我千河谷的未来会怎么样?在见识过这么多后,我现在要告诉您,它的前途不可限量。” “在法兰王国之外,我就没见到这么文明的国家,甚至在有些地方上,他们比法兰王国更文明。 《永租权法案》和《废除死手税法》就不说了,他们还废除了《逃奴法》与《劳工法》。 女大公身为贵族,却能说服众人放弃利益,通过了《关税统一法》与《司法统一法》。 从此贵族们不再能够肆意设立税卡,所有司法权都集中到了中枢设定的乡郡法庭了。 至于领主间的战争更是不再可能发生,所有争端都必须统一到贵族法庭上解决,领主们领着武装农与隔壁领主私斗的场景,不会再出现了。 年轻的大牧首虽然是圣道派,他不仅没有强行推动千河谷改信,甚至还暂停了异端审判与一切宗教酷刑,实行了《宗教宽容法令》。 您知道吗?相比将军,这位大牧首更像是学者。 他对知识有着极大的推崇,对于作出贡献的顶尖学者,他甚至能提供几乎没有代价的研究资金。 凯瑟琳告诉我说,在圣械廷的秋暮岛上,居然有一座千年前遗留下来的珍贵的艾尔图书馆。 我说那位牧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文明而公平的法律,原来他依旧是从古老的艾尔典籍中获得的灵感。 我听说,这些大牧首还准备在圣械廷建立一所新大学,不仅免费提供教学场地,甚至还为学生提供免费宿舍与高额奖学金。 您还记得黑蛇湾的那群粗俗无礼的龙语学者吗?阿尔芒告诉我,他们居然正在争取这所新大学! 只不过龙语学者们只能提供炼金学院与医学院,像重要的法学院、文学院、哲学院、工程学院他们都无法提供。 千河谷本土的学术水平,我不想说得太失礼,这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那里的律师与工程师都是垃圾。 您就算让您最差的学生过来,在这里都是大师,比如您那位迟迟无法毕业的老学生,沉溺于永动机的莱昂纳多先生。 如果您那里有才华横溢但被腐朽世道掩盖的学生,不妨让他到圣械廷来。 实际上,我可能要先去一趟圣械廷,做好您的侦查骑兵。 我本来只是想着去一趟急流市就返回的,可这里的一切都太新奇了,所以我决定多盘桓几日。 我可能要先去贞德堡,陪着韦尼塞与阿巴兹看看那里的制工坊,然后再去一趟圣械廷,参观一下那里的图书馆。 如果那里真有阿尔芒说得那么好的话,我会继续给您寄来信件的。 祝您安好,您的学生露菲尔·拉金。” (本章完) 第596章 莱昂纳多利波 第596章 莱昂纳多·利波 “这幅画我本来是想自己珍藏的。”莱昂纳多·利波珍惜地摸着纹着铜丝的白橡木画框,咬牙道,“12金镑,这幅《圣主复活像》您就拿走吧。” 而他对面的那个贵族将脑袋凑在画前,细细地观摩着,半天才开口道:“莱昂纳多大师的画作,我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我才从黎明岛出逃,身上没有那么多金镑,恐怕我只能拿出来10金镑。” “圣父啊,10金镑?您在说笑吗?先前雅莎尔女爵24金镑我都没卖,给您的已经是五折价了。”莱昂纳多抓着相框的手一下子捏紧了。 “可我最多只能挤出10金镑了,这是我能拿出的最高价格。” 他身边的两名学弟跟着劝说起来:“莱昂纳多阁下,这黎明岛附近兵荒马乱的,咱们还要攒路费呢,卖多少是多啊。” “那我不卖了。”气急败坏的莱昂纳多拿起这幅精美的画作,就开始重新用纸进行包装,“我宁可去借高利贷,反正这幅画我拿到法兰王国去,卖个20金镑都不算多。” 见莱昂纳多真的打算重新包装带走,这位从黎明岛交战区逃出的贵族连忙阻拦:“好吧,好吧,您说多少?” “12金镑,一个铜子都不准少。”莱昂纳多执拗地撇头。 两刻钟后,与几名学弟从这间乡村宅邸中走出,莱昂纳多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忍不住哀叹起来。 “我知道,您觉得卖得贱了,叫咱们以后无钱享用。”那名卷发的学弟卢尼劝说道,“可今日不同往日,先填饱肚子再说。” 莱昂纳多却是摇头:“我不是觉得画卖贱了,只是那是一位不懂艺术的庸俗贵族,他只是附庸风雅,和那些肆意播撒瘟疫、死亡与痛苦的国王与公爵没什么两样。” “贵族总是粗鄙的,可咱们缺不了他们啊,否则谁来赞助咱们的艺术与学术呢。”卢尼提起长袍跳过地上的泥潭。 “要是有个地方,能够不受贵族,嗯,也不受教会的干扰,能够自由研究的地方就好了。”一说到这个,莱昂纳多便感觉胸口一阵阵的心绞痛,“我的永动机,我的永动机。” 要知道,他省吃俭用、疯狂卖画,费巨资建造出了螺旋冲水永动机的原型。 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滚球轴承永动机不同,他隐隐有预感,这种利用水和物体下落为原理的永动机,说不定已经摸到了真正永动机的门槛。 如果这种永动机能实现,农民就不再需要领主的磨坊,商人也不再需要马车,甚至将这个永动机缩小并安上蜻蜓一样的翅膀,便能够飞行! 莱昂纳多设计图都画好了,就等着永动机完工,并以此发表论文了,那么他就终于能够毕业了。 然而,就差最后收尾的建造部分时,战争来了。 从2月到5月,“吉吉国王”吉尼吉斯和他的两个叔叔在黎明岛和河上屿的交界地爆发了可怕的拉锯战。 莱昂纳多本以为两公爵都快推进到长歌城了,战争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但出人意料的是,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愈发激烈,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波及了社会上的大多数团体,学者们也不例外。 先是工匠们被抓走建造攻城器械,接着是士兵们闯入大学勒索财物和抢劫仓库,然后是霍乱席卷,再然后就是医学院的学生被强制入伍。 要不是莱昂纳多跑得快,他就要变成军事工程师随着国王陛下一起上战场了。 但代价就是在延毕了十五年后,他在今年又要延毕了。 伟大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却因为这些低劣贵族的一己私欲而破灭,莱昂纳多怎么能不愤懑呢? 与学弟卢尼一起,莱昂纳多领着三个听差,五人沿着篱笆与乡间小道,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城镇外的一处农庄。 农庄位于大道附近,周边还能看到在田间地头劳作或者放牧的农民,附近的树林中偶尔还会传来“嗷呜”的狼嚎声,那是城镇雇佣来的猎魔人在猎狼。 和前几日整个大道上全是去乡下逃难的人不同,文森兰港位于黎明岛边缘,远离了战场中心,相对祥和得多。“老萨尼,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提着钱袋,卢尼与农庄外的守门人打着招呼。 老守门人揉着眼屎:“年纪大了,睡不好。” 莱昂纳多倒是没有心情与老守门人闲聊,打了声招呼就推开门走入了河上屿国王大学。 这所农庄,就是如今的河上屿国王大学,或者说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分支。 帝国大学与现代大学有着很大的不同,现代大学是有学校有资金有老师才有大学,而帝国大学是有大师才有大学。 他们甚至在早期没有大学的概念,而是类似龙语学者会那样的学者行会,其不仅是学术机构和教育机构,甚至是商业机构,拥有自己的工匠与商铺。 对于学者行会来说,教育只是附带的,并非主要目的。 等到1268年金角湾的撒林学者会南迁,十几个帝国闻名的大师大学者联合在一起,共用资源来教育学生,这才有了大学的雏形。 1357年,在当时帝国皇帝兼法兰国王的承认下,丘帝国大学才正式成立。 其后他们内部又多次分裂重组,最后在帝国内部形成了十一所大学。 其中法兰有七座,莱亚有三座,而诺恩王国只有可怜的一座,还经常被教皇摘牌子。 莱昂纳多作为贵族私生子就读的这一座,便是长歌城的河上屿国王大学。 战争爆发后,除了与国王关系密切的那几支,大多数的师生都暂时逃离了交战区,要么暂时躲起来避风头,要么就是干脆前往别的大学。 目前莱昂纳多这一支,对于避风头还是前往其他大学都心存疑虑。 农庄里停着十几辆马车,装着各式各样的文稿与工具,身穿学士袍子的学者们来来往往,工匠与伙计们则将口粮搬到马车上。 见到莱昂纳多回来了,工匠伙计们纷纷脱帽致意,而大学生与学者们则是点头问好。 在农庄最大的骑士大厅内,莱昂纳多敲了敲门,然后便推门而入。 大厅内正在吃午饭的几个学者纷纷抬头,见到是莱昂纳多回来了,都是纷纷擦嘴起身迎接。 “午安,利波先生。” “午安,塞尼厄斯学院长。” “午安,利波先生。” “午安……” 和四位老师一一打过招呼后,莱昂纳多径直走到汤桶边。 “今日卖了两幅画,一共是22金镑,这路费还能再撑个两周左右。”打了一碗豌豆汤,莱昂纳多端着鹰嘴豆泥和面包坐下,“这几天必须得确定怎么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本章完) 第597章 圣械廷有永动机?! 第597章 圣械廷有永动机?! 虽然莱昂纳多的身份是延毕老学长,可除了学院长之外,其余四名老师并不会真把他当个普通学生看待。 只要延毕的时间足够长,整个大学里都是熟人,说不定哪个博士就是学弟。 尤其莱昂纳多还是奎瓦林大师的学生,甚至可以说河上屿国王大学能够没国王,但不能没有奎瓦林大师。 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学生老师们“分兵突围”之际,并不是按照学院分散,而是按照跟随的老师分散。 像塞尼厄斯学院长名声不如那些大师,所以招收来的学生起码有三分之二都是平民出身,一大帮子人都是穷鬼。 和他们一起逃出的人中,就莱昂纳多和几个富商贵族子弟有钱。 他们能一路带着这些珍贵的文稿书籍逃出黎明岛的范围,全仰仗这几个人。 “是啊,后续掉队的学生与工匠,还有文稿都送过来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塞尼厄斯学院长用汤勺敲击了一下陶碗,“在太阳落山前,我必须给出一个方向了。” 而其余四位老师互相看看,有默然不语的,也有不耐烦与隐怒的。 这段时间,他们因为往哪个方向走吵过不止一次了。 几位富豪与贵族学生都希望转移到丘新桥大学,那里有着最好的师资并且已经向他们发送了邀请函。 但可惜的是,平民学生们并不同意,因为丘新桥大学的物价与房租都太高了,他们根本承担不起。 风车地的长弓市查理大学也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但问题是风车地在河上屿西边,他们还得穿过交战区。 而其余重复了法兰其余的几个南部的大学都是相当排外,别说邀请了,就是他们主动申请都得不到通过。 诺恩王国唯一一所冬宫大学倒是积极热情地邀请所有分裂的大学师生过去,但那里太遥远了。 “要么就是穿越交战区去长弓市查理大学,要么就是南下去丘城新桥大学。”一名贵族出身的学者开口道,“咱们去长弓市查理大学不仅路费凑不齐,甚至还有遭遇兵灾的危险,除了新桥大学,难道还有别的选项吗?” “西尔瓦尼克,咱们不是没有去过丘城,你知道那里的物价和房租有多贵。” “是啊,我们是莱亚人,你忘了上次当地居民和大学生朝咱们的门上丢菜叶和臭鸡蛋的事情了吗?” “学术无国界!”名为西尔瓦尼克的学者痛心疾首,“你们太狭隘了。” “学术无国界,可是学者有国界啊,法兰人都是疯子,以前还好,自从风车地之战后,他们就疯了。” 在前后两代宰相和国王的鼓吹与煽动下,法兰人内部对于莱亚的仇恨以及风车地的渴望都超过了事实应有的水平。 西尔瓦尼克贪图丘城的文明繁华与晋升之劫,可其他平民学生和学者就得承受带来的负面影响啊。 “那总不能一直在这耗着,等着战争打完吧?”西尔瓦尼克两手一摊,“哪个领主要是愿意养着咱们,咱们就去就是了,可问题是没有人啊。” “咳咳。”塞尼厄斯清了清嗓子,“今天早上的时候,留守长歌城的奎瓦林大师给咱们送来了一封信,一位领主愿意庇护我们一段时间。” “不愧是奎瓦林大师,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其余几名平民教师大喜,“奎瓦林大师给我们找的是哪位仁慈的领主?” 塞尼厄斯盯着信纸看了好一阵,就好像不认识字一般,在其余教师们的催促下,他沉声念出了名字:“墨莉雅提·福尔斯。” “福尔斯家族,那可是法兰名门啊,具体是爵位……嗯?”话说到一半,西尔瓦尼克忽然停住了,“不会是那位女公爵吧。” 迎着塞尼厄斯复杂的眼神,西尔瓦尼克立刻摆手:“不行,不行,奎瓦林大师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吗?” 经过西尔瓦尼克的解释,其他几位教师们都想起了是谁。 那位千河谷的残暴女公爵,与农民叛军合作杀死了尊贵的孔岱亲王的墨莉雅提女大公。这几位教师们没有了一开始的快乐和期盼,而是用狐疑而犹豫的眼神互相对视。 这不是让他们接受叛军的庇护吗?这怎么能行呢? 塞尼厄斯抖着信纸:“奎瓦林大师给我们做出了保证,只要咱们的学生们不在战场上被国王的军队俘虏,否则就算接受了叛军的庇护,他们也当没有看到。” “这太冒险了。”一位平民教师苦笑着摆头,“圣父啊,我们为什么会走至如此绝境?” 吃完了午饭的莱昂纳多丢掉勺子抬起头:“是那个驱逐了大量贵族与教士的千河谷吗?我好像听那些贵族提起过,他们是立了一个国家法是吗?” “对,他们前几天才向帝国社会发出公告,露菲尔现在就在那边游学。”塞尼厄斯将转抄露菲尔的信件和《神圣宪章》丢给了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将信件摊在刚刚吃完饭油腻腻的桌子上,嚼着面包渣,用被颜料染成灰黑色的手指翻阅着。 只不过他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睛和纸张的距离也是越来越小。 看着西尔瓦尼克紧抿的嘴唇以及其余人的窃窃私语,塞尼厄斯苦笑着说道:“你们先别急着拒绝,先听听他们的条件吧,首先第一点,承担我们进入千河谷以后的旅行费用,包食宿。” “全包吗?不是仅仅只有大学生?”一名平民教师第一句就忍不住发言问道。 “包括工匠与伙计,事实上,真正邀请我们的是墨莉雅提大公新任命的千河谷大主教。”塞尼厄斯看着信纸上的文字,“第二,他们愿意为咱们提供免费的校舍与住房,并提供廉价的出版印刷服务。 第三,对于穷苦的学生,千河谷教会愿意提供20金镑的无息贷款,只要毕业后能为他们工作三到五年还债即可。 第四,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愿意提供每年5金镑的奖学金,如果愿意留在圣械廷工作,当地市政府免费分发市民身份、住房与工作。” 门口传来了几声清晰地咽口水的声音,那是在偷听的平民学生们。 要知道,单单艺学总计就要费8-18金镑,虽然是平民,但这些人不是市民就是武装农出身。 要不然就是接受了本地教会或商会的资助,否则绝不可能承担每年起步2金镑的支出。 这千河谷这么富有的吗?不对,这位大主教这么慷慨的吗? 原先摇摆的教师们瞬间倒向了塞尼厄斯那边,没办法,给的太多了。 不仅近,而且惠的力度还大,就目前而言,这是相对最优解了。 西尔瓦尼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在读信和看《神圣宪章》的莱昂纳多。 此时的莱昂纳多却没有理他,读着信件与《宪章》,他的两眼越来越亮,原先还在默读后面都读出声音了:“所有领民都享有自由与生命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非法剥夺这两项权力…… 你们看,他们废除了异端审判,将贵族间的内斗定为违法行为了,他们甚至废除了《逃奴法》与《劳工法》! 弥赛拉保佑,这是古典艾尔帝国又复苏了吗?” 听着莱昂纳多的言论,几名平民教师赶紧扯过了《神圣宪章》的内容,随即便是惊呼声四起。 “他们废除了死手税?” “贵族的司法权被撤销了,那位法兰宰相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啊。” “自由,一朵自由之奇葩开在了帝国的文明边陲。” “这比法兰都更接近奎瓦林大师的理想国!” 西尔瓦尼克看看完全倒向的其余教师们,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塞尼厄斯阁下,我无法容忍前往千河谷,如果你们一定要去的话,请允许我带着我的学生前往新桥大学。” 没等塞尼厄斯回答,一声尖锐爆鸣从西尔瓦尼克身侧响起: “齿轮——永动机?!!” (本章完) 第598章 制糖工坊与工业券 第598章 制工坊与工业券 在莱昂纳多因为露菲尔的信中的描述而震惊时,露菲尔其实还没有到圣械廷,对于转轮圣机的描述都是从阿尔芒这听来的。 在立宪会议结束后,露菲尔与阿巴兹一行人就跟着凯瑟琳前往了急流市。 圣孙冕下却没有返回,反而是与让娜、墨莉雅提几人一起前往了老家上瑞佛郡,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急流市短暂停留后,凯瑟琳便留下来处理工业债券的问题,叫阿尔芒领着三人去贞德堡参观。 阿尔芒等人的第一站,便是贞德堡城郊的工业区。 位于伊贝河东岸的工业区四处都能看到木质的滑轮起重机,一排排四通八达的壕沟地基中,挥舞鹤嘴锄的劳工大口地喘着气。 蓬顶马车在泥地中向前,很快就停留在了一处旧日修道院庄园旁。 四方的修道院建筑周围,是五座在建的制工房。 由于新的制工坊人数比较多,且性质与形制都不同,为了区别于先前的小作坊,霍恩特地将其命名为“工房”。 这些工房建筑都是圣械廷副市长维特提出古典复兴派概念,他的爷爷法恩特细化设计,并由那位差点跟着霍恩去大泽乡的罗克尔主持修建。 原先是轮不到他的,但为了补偿他和掩盖自己假公济私托举孙子的行为,法恩特还是把工程交给了他。 不得不说,罗克尔或许设计不行,但他的确有踏实做事的性格。 眼前的制工房采用红砖堆砌,砂浆黏合,屋顶则是木头房梁与斜面瓦,总面积在500平方米左右,用了8万块砖。 “这间工房,带上煮的铜锅与搅拌结晶的石锅,外加建筑费用,大概费480-550金镑。”站在阿尔芒身边,哈尔金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眼前的建筑,“请看,这里就是冷却结晶区,经过处理的水就会在此处结晶并变成白,看这几个通风窗,多宽敞。” 跟在露菲尔身后,阿巴兹惆怅地扫视着眼前的制工坊。 这制工坊与他们家那种木屋棚子不同,使用了修道院式的长廊式设计。 从入口到出口分别是原料堆积室、煮炼提纯室、冷却结晶室以及出口处的成品仓库。 每当劳工们完成工序,就直接送到下一个加工室,而不是小作坊常见的师傅带徒弟自己完成所有。 五座制工坊如同堡垒群一般护卫着中间的大修道院,按照哈尔金的介绍,这些白就会在修道院里打包分装,然后通过马车运输到不远处的转运码头。 这座转运码头每天可以吞吐50-100吨的货物。 对于目前的粮运输来说,这个吞吐量是相当宽裕的,但阿巴兹却从后面看到了浓浓的野心。 用陶盘盛来成品白,哈尔金甩动着手中的债券介绍书: “我也不骗人,第一年效率比较低,可能只有200多金镑的收益,但两年绝对足够回本,三年就能盈利,四年就能翻一番! 所以我们的美格第工业券给出了10%的超高利率五年期工业券,足以抵扣风险。 我也是商人,我知道生意难做,1第纳尔的生意想盈利2第纳尔都简单,可100金镑想要盈利10金镑很难,尤其是连续五年盈利。” “工业券?”阿巴兹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显然这是一个新名词,似乎是用了工匠的前缀与债条的后缀。 “对,就是欠条,你们借我钱,我盈利了还你们。” “参股?”阿巴兹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在帝国股份合伙制的商队并不新鲜,就是几个商人一起出钱雇船做生意,然后根据比例分配盈利。 白砂地的自治城市提出股份的概念,并增加了每年的分红。 此后,而美格第商会的改革则是允许了股份在急流市交易所内的流通,这就形成了股票。 股票的风潮近些年来慢慢在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推行开,所以阿巴兹是知道股份的概念的。 由于霍恩采用的是炼金技术,相当于公开搞高科技与帝国定义里的“黑产业”。 新贵族们一没允许炼金的政策,二没黑提纯的技术,霍恩还找到了王室做桥梁,他们只能看着干着急。 但如果能够参股这些产业的话,损失的收益说不定能搞回来。 哈尔金摇头:“不不不,工业券无论盈亏,我们都是给付本息的,要是亏到无法运营了,一般有三种情况,债转股、拍卖、债务重组。 如果债转股了,那就等同于把你们买工业券变的钱转成股份。” 霍恩为了捞钱供给庞大的军事开支,把债券这个金融工具玩出了来,进化速度过快,导致阿巴兹还不熟悉这个概念。 但通过哈尔金的讲述,阿巴兹渐渐理解过来。 和股份不同的是,债券无论盈亏都分红,也就是说它优先清偿,虽然失去了资本增值带来的收益,但它风险低啊。 而且黑提纯技术是政策科技双独有,还有法兰王室贸易公司这个大腿在,甚至他们是在莱亚王国境内的独立势力,法兰新贵们干涉不到。 这个粮贸易是百分百盈利的啊,不仅有盈利,还很大。虽然没有直接参股收益高,但好过什么都赚不到啊,而且还稳定。 “事实上,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做我们在法兰王国的券商,我们可以给你们0.5%的佣金。”阿尔芒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与狡黠,“我觉得,那些老贵族们一定会喜欢债券的。” 阿巴兹家主做类贸易的蓝海市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韦尼塞臭着的脸却是猛地一抽抽。 他家族主要就是靠海外粮食贸易与期货赚钱,对这个太懂了。 土地贵族们都是老钱家族,如今随着血肉王庭的贵金属与廉价粮大量流入,物价腾飞,他们手中的钱正在慢慢贬值。 一部分贵族圈地养羊、改种经济作物或投入商业,迅速转化成了现在的法兰新贵族,也就是长袍贵族。 剩下的要么没条件,要么拉不下脸,要么转型失败,对自己地产与资产的贬值无比焦虑,这些人就是持剑贵族。 尽管债券收益低,但它风险小而且还稳定,最符合持剑贵族保守的心态,假如还可以交易的话,简直就是王炸。 这个生意要是做好了,收益不比类贸易小啊,唯一的问题就是国家信用与长期存续。 要是未来莱亚王国把他们一波推了,那这钱不是血本无归? “你们有三年期的工业券吗?” “三年期的啊,那利率估计连7%都没有了。” “利率低一点无所谓,问题是能不能按时给付本息?”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我们会和法兰王室贸易公司签署多边净额清算协议。” “不通过法兰王室贸易公司可以吗?” 看着和哈尔金交流起来的两人,阿尔芒却是淡淡笑道:“二位不妨给家里写一封信件,能否自行组建商会,我们按地区给你们承包,不管是白还是债券都可以。” “二位,是什么意思?”露菲尔冷不丁地撅着嘴问道。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阿尔芒顿时感到一阵头疼,当初就不该随口开玩笑,让露菲尔去谷仓里看看,现在搞得这小丫头处处都对他有意见。 只不过为了圣孙的工业化大计,暂时只能继续笑脸相迎。 他们需要这些法兰新贵族,或者说,需要新贵族手中的钱。 如果要完成工业化,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凯瑟琳曾经在御前会议上估算过,全千河谷金属货币折价都不过十来吨黄金。 就这人均不到1金镑的收入水平,养自己都困难,哪有那么多闲钱投资工业。 以千河谷本身的资本是绝对完不成工业化的,要么就得压榨农民疯狂吸血,要么就得接受外来资本的投资。 霍恩不喜欢挣穷人的钱,谁有钱他挣谁的。 法兰人有钱,他就要挣法兰名门的钱,尤其是那些持剑贵族。 要是还不上了,还可以秉承圣父旨意发动驱魔圣战,通过债主重组将外债归零。 这一招债券不仅可以用在法兰人身上,还可以用在千河谷本身的贵族们身上。 帝国强制固定中世纪生产关系,强制压制生产力,从而强行摁住了资本的趋利与流动性。 那么就别怪霍恩利用千河谷政策优势,在这道金钱大坝的水闸上开一个小口。 现在还是只是涓涓细流,等到未来他能够击败莱亚王国,做到千河谷真正立国时,树立的国家信用就足够保证自身稳定的给付能力。 到那时,憋疯了的帝国资本就会滚滚而来,彻底冲垮帝国竖立的经济大坝。 用“下午陪你玩几把发条铳”安抚了露菲尔后,阿尔芒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制工坊大致就是这个样子,这附近都是工房区,你们要参观一下吗?” “我们可能得……” “这还没到中午呢,现在回去太早了,你再陪我们四处看看吧。” 在韦尼塞和阿巴兹掺杂着嫉妒、悲伤与绝望的复杂面目中,露菲尔抢过了话头,笑嘻嘻地对着阿尔芒说道。 (本章完) 第599章 造纸工房与直属铸造修士 第599章 造纸工房与直属铸造修士 临近七月的阳光落在众人的肩头,阿尔芒与法兰三人组漫步在工坊区,刺眼的阳光让露菲尔忍不住打起了伞。 周围的树木基本都被砍伐干净,只剩下平整的地块,一根根竖立的木棍与石灰粉画出了大大小小的区域。 脖子上戴着沉重枷锁的骑士老爷们,满身泥污地提着砂浆混凝土均匀地倒在下陷的路基上。 这个所谓的工业区位于贞德堡南侧的城郊,伊贝河的下游,站在正在修建的码头上朝南眺望,就可以看到4座在建的新工房。 手搭凉棚,露菲尔看着那一溜新工房:“那些都是什么工坊?” “那是造纸工坊,需要利用水力机械打浆,所以建设在河流边上。” “4座造纸工坊?你们能弄来那么多兽胶与药剂吗?”对于造纸工坊还算了解的露菲尔皱起眉问道。 “估计是麻纸吧?”韦尼塞挤眉弄眼地阴阳道。 所谓的兽胶就是纸张粘合剂,用牲畜的皮、筋和蹄子熬煮出来的纸胶水,而药剂则是保证纸张光滑不晕墨。 将碎布与树皮打成纸浆后,倒入兽胶搅拌,将碎布与树皮的短纤维黏合成长纤维,然后用铜丝网捞纸。 纸张价格昂贵,贵就贵在树皮和药剂上面,不同类型的树皮所需的兽胶与药剂配方都不同。 一刀(500张)上好的金角湾纸能卖到昂贵的2-3金镑,普通的纸也要1.5金镑左右,平民用的最垃圾的麻纸则是100第纳尔每刀。 麻纸就是用普通麻布纤维,不用药剂单用兽胶制作的纸张。 “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材料代替兽胶与药剂,属于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阿巴兹不死心地低声问了一句:“炼金手段?” 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怜悯,阿尔芒点了点头。 “异教徒……”韦尼塞用蚊子般的声音闷哼道。 “你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用纸需求啊?”借着提问的动作,露菲尔踏前一步,在另外两人扭曲的表情中,将遮阳伞罩在了阿尔芒头上。 阿尔芒抬头看了一眼遮阳伞:“因为教皇宫推行有纸化办公,平均每个负责行政的僧侣都要年均都要消耗10磅纸,我们要编写年鉴,每个月还要给附近的村社贴告示,对纸的需求相当大。” 给村社贴告示是真理庭的主要任务,算在每年年末的传教与宣传真理的指标内。 基本都是郎桑德郡的各种新闻、小故事以及霍恩本人的事迹,以及各种政策。 契卡时不时就会到附近村社暗访,看看巡游修士与百户长们有没有按时按量地张贴和宣读真理告示。 近卫军能快速扩军并且保持高士气,这些琐碎的告示功不可没。 说着,阿尔芒就带着几人走入了一间已然建设完成的造纸工房内,与制工房差不多,这里也是流水线设计。 不过它是l型的,因为拐角处得贴近河水,才能利用水力来打纸浆。 哈尔金和工房负责人说了一声,便从仓库里提了一叠贞德纸走出,分发给了这三人。 露菲尔摸到纸张的一瞬间便是眼前一亮,在帝国洁白的纸张是非常少见的,必须只有特定的树皮与药剂。 她手上的纸不说是洁白如雪吧,但也只是在边缘带着淡淡的米黄色。 用指尖摸过纸张的表面,微微有一点粗糙和偏厚,整体来说有着一股仿佛包浆的质感。 露菲尔是富贵人家,又是学者出身,从小到大各种都见过,这种质地她基本可以判定为中上,属于1.5金镑(180第纳尔)每刀的那种。“这纸大概是多少钱?”捏起纸张边缘竖立,韦尼塞观察了一下硬度与韧性发问道。 哈尔金则搓着手回答:“每刀90第纳尔,按吨批发还能再减5第纳尔。” “每刀90第纳尔?你们能赚得到钱吗?”韦尼塞瞪着眼,“别是故意骗我们买工业券的吧?” “啧,您这是什么话?”哈尔金抖搂着手中的纸,“就是85第纳尔,谁来都是85第纳尔。 嘿嘿,告诉您,就这85第纳尔的价格,我们还能赚个25第纳尔呢,这一个工坊是10名捞纸工,每名捞纸工每天能产出400-600张纸。 每个工坊每个月都能产出1吨纸,也就是400刀,相当于83金镑的利润,一年小1000金镑的收益呢。 不然,你们认为为什么我们敢发10%利率的债券啊,这都是有原因的!” 韦尼塞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干嘛只建4座啊,多建一点,就是卖到外面去,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嗨,我们圣孙冕下高风亮节,不与民争利。”哈尔金打着哈哈说道。 而露菲尔则是一眼就揭穿了他:“造纸是技术活,他们能招来的造纸工匠只有40个左右,不像制,不需要多少技术,可以大肆扩张。 不过,千河谷有三四百万人,就算是市民应该都有15到25万左右,找百十来个造纸工匠应该并不算难吧?” “事实上,工业区的建筑都是民用,是教皇宫与美格第商会合资的工坊,在几个重要的郡治则会有皇家造纸工房或救世军军属的造纸工房。”阿尔芒解释了起来。 “这些直属的造纸工房的纸基本不外售,而是提供内部成本价采购,多了就存起来,少了就向外采购。 他们工资相对较低,但旱涝保收,还会免费分配住房,如果该地区修会的财政收入比较多,年末还会给效益和产出最多的工坊发奖金。” “你说教士们给工匠发奖金?”韦尼塞掏了掏耳朵,“你确定你没有说错吗?” “当然。”眉毛抖了抖,阿尔芒意味深长地看着韦尼塞,“在郎桑德郡,战争修士、行政修士和铸造修士都是修士,无高下之分。” “而且来年的中枢修会拨付预算,是根据地方修会前一年的财政收入来拨付的。 要是不完,来年的中枢预算就会变少,那地方修会肯定趋向于光啊。”跟着阿尔芒的话头,哈尔金苦着脸解释,“教皇宫工房对待铸造修士那么好,造纸工匠们都跑到教皇宫那边去了。” 目前造纸工匠人数比较少,而且各地需要推行账册税务统计,对纸张的需求又比较大,所以霍恩才能这么玩。 等以后人数上去了,他是没有办法像这样几乎垄断整个郎桑德郡的所有产业的。 哈尔金只招募到了40个,并不代表全千河谷就没有其他造纸工匠了,而是愿意接受圣孙与圣女的造纸工匠就这么多。 别看整个千河谷都落入了所谓霍恩这个大牧首手中,可在一些封闭地区,甚至是城市地区,教会宣传的威力都未消。 有些市民工匠都当教皇宫骗人,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根本不愿意来,甚至有“教皇宫骗工匠到郎桑德郡当奴工”的谣言。 在永租权和百户区全面推广改革之前,恐怕大多数农民和工匠都不愿接受霍恩的领导。 毕竟,不管怎么看,他的身边可是有魔女的啊! 可露菲尔却觉得未来前景很大,假如他们能打败莱亚军队,滚滚金钱涌来之际,谁还会在乎魔女呢?或者说总有不在乎的人! 要不然,她也写一封信,让家族派人来投资一下? 就投个几千金镑,亏了也不心疼。 当然,这完全是出于理性考虑,与阿尔芒完全无关。 “如何,还要再继续看吗?”阿尔芒朝着露菲尔问道。 心思一转,露菲尔摇摇头:“快到中午了吧,太阳太晒了,咱们先去吃午饭,然后你把发条铳和靶子拿来,就在这陪我玩几把。” (本章完) 第600章 立宪会议(完) 第600章 立宪会议(完) 长满青苔的树干跪伏在地面,树干上深陷着刀剑的劈痕。 霍恩弯腰从毛茸茸的青草地中拾起了一枚断裂的箭头,它带着淡淡的棕红锈色,却隐隐有股血的气息。 抬起头,十几座连绵的矮山出现在眼前,在两座苍葱矮山之间,一座断桥的桥面垂在悬崖边,还在迎风飘荡。 温暖而炽烈的光芒照在草帽上,行走间草叶尖拂过脚踝痒痒的,恍惚间霍恩居然有了几分他还是那个田间农夫的感觉。 只是抬头之际,身周围着一圈铁甲近卫修士,大道上还有来回奔驰的胸甲骑兵。 这片小小的区域鸟语香,蝴蝶翩飞,根本看不出先前秋冬里凋零的景象。 如果不说的话,谁能知道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少有人知的大战呢? “要休息一下吗?”没有骑马,墨莉雅提站在霍恩的身侧,轻声问道。 霍恩没有回答,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愣愣地看着山顶,似乎不敢迈步,直到旁边的让娜轻轻搂住了他的胳膊,他才从恍惚中恢复。 迎着让娜担心的眼神,他抚摸了一下让娜的手示意没事,才转过头对墨莉雅提笑道:“不用了,我们就直接上去吧。” 让娜就这么挽着霍恩的手,跟着墨莉雅提一起,一行人便朝着矮山上爬去。 “《千河谷编年史》的资料搜集得怎么样了?”霍恩一边走一边朝着墨莉雅提问道。 墨莉雅提铁面下的嘴唇紧抿,但还是开口道:“还在搜集史料,咱们的史料很多都记载不全,得从其他史料里摘录。” “需要向外购买吗?” “当然,不过和那些堡垒与河道相比,并不算贵,就是需要时间,说不定莱亚王国打来了,我们还没修好。” “打完再修近代三百年也好。”霍恩环视着曾经的枯叶和黄土的矮山,“到那时,有些东西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千河谷编年史》将会是千河谷神圣君主国建立以来的第一本史书,分为古代三百年和近代三百年。 当然,一起修的还有一本《千河谷人物志》。 前者是编年体,而后者是纪传体,所以前者必定是要为政治服务的,不仅仅是历史书,更是政治书。 这本书修得如何,就基本决定了千河谷这个想象共同体的模样。 “几位郡长都到任了吗?”霍恩继续问道。 墨莉雅提点点头:“八名郡长都到位了,下瑞佛郡的郡长是凯瑟琳,除了孨河乡是乡治安官是卡尔外,另外三个乡的治安官都是你们的司铎长兼任。 卡夏郡的郡长,我任命了马丁,小池城所在的多克乡治安官是教皇宫的神甫,其余的三个乡治安官都是山地骑士。” 在立宪会议结束后,墨莉雅提与霍恩很快就确定了郡长的人选。 霍塔姆郡与其余五个山地郡郡长都是山地人,而下瑞佛郡与卡夏郡则是大多数人眼里的“中立派”。 至于郎桑德郡是作为教皇直属特区存在,毕竟墨莉雅提虽然是代表们选出的终身君主,但冠冕还是按照传统由最高神职人员来加冕的。 而财政方面,除了土地税之外,关税和消费税是作为君主中枢收入来收取,市民们城市租金与赎城税合二为一,改为城市税。 至于郎桑德郡作为经济特区,关税与城市税自理,在这个特区内实行最高等级的宗教宽容,所以可以随意买卖炼金产品。 本来宗教宽容法令是准备推行全千河谷的,但霍恩认为操之过急,容易引发反效果,所以否决了这项法案,仅在郎桑德郡实行。 “既然郡长已经到位了,你的永租权和百户区改革是不是要开始了?”话刚说完,墨莉雅提忽然指了指旁边。 霍恩朝那边看了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里是一地的陶罐碎片和各种小器具,很多都已经长了青苔发了霉。 它们就静静地躺在阴凉的树荫下,满射的阳光照在一块棕白相间的陶罐上,居然有水波一般的反光。让娜则疑惑地看着墨莉雅提,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百户区改革是该开始了,我准备在卡夏郡和南芒德郡开始推进。”霍恩算了一下时日,“七月,八月,九月,到九月底应该就能够完成了,十月等下瑞佛郡与霍塔姆郡秋税收上来,咱们再下手。” 在卡夏郡推行改革,是因为接下来的粮贸易重要出口通道,就是南瑙安河,必须加强控制力。 现在对南芒德郡进行改革,则是因为粮食收割季节后,要立刻开始疏浚大泽乡入河口,早日打通从冷泉堡到圣械廷的河道。 而九月后对平原郡下手,则是因为下瑞佛郡与霍塔姆郡是千河谷土地税重地。 永租权和百户区改革大概率会造成混乱,可能会导致粮食减产,所以必须放到农闲季节去推行。 至于为什么不一次性全改,则是因为霍恩的确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想到这,霍恩忽然扭头对墨莉雅提问道:“碎石原的军队怎么样了?” “都退走了啊,把边境都给封锁了。” “那你们能走私一点羊毛吗?” “当然可以。”墨莉雅提耸耸肩,“边境线那么长,山地沟谷那么多,以他们的封锁力度根本防不过来,不过价钱会贵一点,你要多少?” “4000担原毛,需要多少钱?” “4000担原毛?”墨莉雅提还没说什么,让娜就先开口道,“那可是200多吨啊,咱们的圣械廷顶多处理150吨,太多了。” “放心吧,我有办法。”霍恩拍拍让娜的手,接着对墨莉雅提说道,“我会让凯瑟琳把金镑用船运过去,3月内全部到货就行,每个月不要少于1200担。” “好。”墨莉雅提掏出小笔记本,头也不抬,“等局势稳定了,我就让南芒德郡的郡长希尔维斯去圣械廷和你会面。” 这边正说着,一群人踏着青草,便已经走上了山顶。 柔嫩的树木整齐地摇摆,红的蓝的紫色的三叶草在这山顶上连成一片,将山头都染成了淡粉色。 霍恩扭头看向墨莉雅提,却见到她在微笑:“孔岱亲王给他立了个孤坟,我重新把墓修了一遍。” “谢谢。”对着墨莉雅提点头致谢,提起装在提灯状玻璃罐子里的孔岱亲王,霍恩敲了敲:“你还挺有眼力见儿。” 阳光下蝉鸣叫着,嘶哑而悠长,在海的中央,一座大理石的墓碑紧紧伫立。 深吸一口气,霍恩缓缓迈步,毛茸茸的海从中掀起了一道波浪,他走到近前,那墓碑上却是“这里,埋葬着大陆上的最后一个骑士”。 而墓碑旁,居然摆着一个发霉的兔腿,看样子放了有十几天了,他扭头对让娜笑道:“看来我们来的有点晚啊。” “好久不见啊,老师。”让娜眼睛在笑,嘴角却下撇,眼泪已经挂在了眼角。 “你看,总有人记得你的。” 将孔岱亲王的头颅放到一边,霍恩盘腿在墓前,而让娜则抱着他的胳膊一同坐下。 霍恩则从怀中抽出了一个装订好的册子,放到了墓碑前,那是《千河谷神圣宪章》:“老丹吉,我带着一个正义者能正义的国家来看你了,它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 话音未落,周围的海忽然掀起了波浪,在突如其来的烈风中,各色的瓣飞到空中,而那《宪章》却也被吹得哗啦啦翻动着书页。 仿佛有人在迫不及待地翻阅一般。 (本章完) 第601章 安塞尔与布莱森与南芒德郡 第601章 安塞尔与布莱森与南芒德郡 进入七月,随着霍恩与让娜返回圣械廷,卡夏郡与南芒德郡的永租权改革运动就开始了进程。 卡夏郡由于先前被战火破坏过,随着孔岱亲王的战死和普茨里奥的出逃,大多数贵族与骑士都跟着跑了。 外加本土的自由农民比其他郡多得多,所以永租权改革推行起来相当顺利,起码有上千名骑士进驻了卡夏郡。 成千上万骑士家属们沿着水陆交通,开始不断向平原地区迁徙。 但南芒德郡的永租权改革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先是骑士贵族们叫嚣“明明胜利了,为什么要剥夺我们的权利”,各地爆发了十几起骑士与贵族的暴乱。 不过他们都被提前部署过来的黑冠军给镇压了下去,郡长希尔维斯趁机强压,骑士们才不情不愿地接受改革。 随后又是乡治安官勾结旧教会势力被揭露,希尔维斯挥泪斩下属。 没两天,便有乘坐着十几名修士的马车被所谓“芒德流窜过来的强盗骑士”袭击。 接着便是希尔维斯与杰什卡联合起来共同查案,牵连了近三十名骑士,犯事骑士更是被专制公当众宣布斩首,两位伯爵被勒令前往夏绿城软禁。 整个七月过完,到八月初,郡长希尔维斯才终于宣布开始永租权改革。 这一个月,修士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马德兰亲自主持的效率驱魔修会,开始大量精简机构,优化财政,裁撤了大量不必要的教堂岗位。 7月中旬,他们就开始对剩余的教士们进行教义考核与审查,到8月初的时候,马德兰已经将2953名教士裁撤得只剩1601人。 当卡夏郡已经开始统计税册与教产的时候,南芒德郡才开始挨个村庄和庄园推进永租权改革。 帝国历1446年8月2日,南芒德郡,泥潭乡。 在被篱笆和寒木围起泥泞道路上,耷拉着耳朵的老驴喘着粗气,两侧的挂袋里装着文书与口粮。 还算温暖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木,在道路与挂着莓果的灌木丛中落下波动的光条。 老驴的两侧则是一老一少两名修士。 十七八岁的小修士身穿与救世军款式类似的棕红色薄呢夹袄,老修士不算太老,四十来岁,一身旧日教士的宽松长袍。 这伙前往阿德里安骑士庄园签订永租权的组合,叫陌生人看了,必定会以为是那名中年修士为主导。 但实际上,这位名为安塞尔的小修士才是真正的巡游修士,身边名为布莱森的中年修士是从旧教会系统中转职来的助理。 当然,他们不可能就只是自己前往阿德里安骑士庄园,身后还跟着五个一路保护的黑帽军修士。 如今的南芒德郡可不太平,说不定不知道要从哪儿冒出来几个“强盗骑士”呢。 闻着空气中阴冷潮湿的气息,安塞尔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布莱森老叔,咱们还有多久到阿德里安骑士庄园。” 虽然布莱森是助理,可安塞尔却没有高人一等,反而是热情地用着亲戚间的称呼。 布莱森左右张望一番,在林间看到了一座破烂的小木屋:“那是猎人小屋,咱们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走到了。” 布莱森先前就是附近教区,负责教会学校的神甫,是难得的能把《福音书》从头到尾读一遍的人才。 这可不简单,因为《福音书》是用艾尔文写的,就算是霍恩都是最近才能完整读一遍。 听了布莱森的话,安塞尔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林子里好安静了,走了一路,好像也没见到什么人。” “比之前更安静了。”布莱森感慨道,“不少山地人都跟着自家亲戚去平原郡了,都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安塞尔啧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呢?千河谷是我们的家乡,南芒德郡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怎么会是鬼地方呢?” “是是,我糊涂了。”布莱森低头陪着笑,嘴巴忍不住暗自一撇。 虽说都是山地郡,可南芒德郡的格局却是与上瑞佛郡截然不同。 由于临近平原郡,上瑞佛郡好歹还能吃到一点暖流季风的福利,所以境内河谷中还有不少密集的庄园,比如高堡乡。但南芒德郡西北有高台群山挡着,西边有黑骨沼泽群山挡着,西南有诺斯郡的高地挡着。 同在伊贝河道上,北芒德郡有海量矿石能够销往外界,芒德郡能吃到龙眠山脉隘口的商贸福利。 南芒德郡是什么都吃不到啊。 此处山比上瑞佛郡矮,但是数量多,到处都是河谷山坳。 所以大多都是以平地教堂为中心,沿河流与山脉向四面八方建立起一座座小庄园和小村庄。 两个教区之间经常会出现以里为计数单位的无人区,每年冬天领主们都集体带着武装农去森林猎狼,否则商人都走不进来。 它唯一的资源就是铜锡矿产,但却位于西侧的密林沼泽地区,也就是布莱森所在的泥潭乡。 似乎是瞥见了布莱森的撇嘴,安塞尔正色道:“别不信,你看着吧,我保证这里的人能爱他们的家乡的,况且这里没什么不好,我还以为会多冷多高的,看着也还好啊。” “唉,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能看到啊。” 布莱森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在心里猜想这位说的应该就是伊贝河疏浚计划。 据说最近郡长在和那位大牧首阁下商讨疏浚沼泽区的伊贝河,让船只能够通航。 看着安塞尔斗志昂扬的后背,他却是偷偷苦笑。 只能希望在莱亚王国反攻前完成吧,起码这样救世军还给山民们多少留了点福利。 安塞尔又走了几步后,再次扭头发问:“布莱森老叔,这位阿德里安骑士是个怎么样的人?” 布莱森思索了一下:“他算是附近最大的庄园骑士了,自家庄园足足有450人,足足3100亩田地。” 出身郎桑德郡的安塞尔忍不住发问:“这个算大吗?” “怎么不算呢?我们这一个村庄有时候才十几户不足百人。”布莱森一边回忆一边叙说,“这位阿德里安骑士今年应该才30吧,他父亲酗酒死的,他也爱喝酒,大概三段呼吸法的实力。” “我是说他为人如何?” “为人啊,挺豪爽的。”布莱森挠着脑袋,“他经常出去猎狼,然后雇佣村民鞣制毛皮,遇到歉收的时候,他也是常常赊租与提供种子,风评还……还不错。” “这骑士挺开明的,咱们这趟还算是轻松。”安塞尔将清鼻涕擤到一旁的树叶上,乐呵呵地说道。 可布莱森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却是神色莫名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只不过布莱森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粗野笑声。 夹杂着酒气的汗臭味袭来,木篱笆后头一个满脸红晕的高胖骑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布莱森:“布莱森神甫,真是好久不见啊。” 布莱斯身上传来了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他艰难地说道:“阿德里安骑士,这,这位是安塞尔、巡游、修士。” 安塞尔向阿德里安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你好。”阿德里安骑士忽略了安塞尔伸出的手,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拥抱,热情地牵住了驴子,“来来来,先到屋子吃口热饭,听说你们要来,我从太阳刚升起来就在这等了。” “阿德里安先生,您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被阿德里安腋下的臭味和酒气一冲,安塞尔却是差点晕过去,但还是强忍着问道。 “知道,不就是永租权嘛,我赞成啊,正好不用管了,多好。”阿德里安拍着安塞尔的后背,“先吃饭,我都吩咐好了,让庄园里的人都集合,吃完你们去训话就好了。” 说着,他眯起眼睛笑着对那五名修士道:“几位阁下要一起来吃嘛?” “不用,我们护送至此就够了。”领头的那位对安塞尔点头道,“我们每三天来这巡逻一次,如果有急事就用红鬃木点狼烟召我们过来。” “辛苦诸位了!” (本章完) 第602章 这个叫做庄头汉德森的庄头叫做汉德森 第602章 这个叫做庄头汉德森的庄头叫做汉德森 “再来再来。”狂野地将酒水灌入嘴巴,阿德里安拽着布莱森的袖子,“你才喝几杯就醉了?” 布莱森坐在长桌旁,无奈而又小心翼翼地应付骑士:“骑士大人,是您醉了。” “胡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醉没醉啊?”阿德里安半个身体都压在布莱森的肩膀上,把他弄得喘不过气来。 而安塞尔早已不耐烦地频繁朝着窗外看去,他本以为就是吃一顿简餐,没想到居然吃了两个小时还没吃完。 此刻见阿德里安终于醉倒在布莱森怀里,安塞尔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一边叫来男仆驮走好久没见生人而过于热情的骑士先生,一边走到了餐厅的窗户边透气。 阳光灼烧着土地,炙热的空气蒸腾起窗棂下的金盏香。 安塞尔朝着远方望去,看到的却是成群的寒木,像是一道铁做的灰色城围。 林子里是阴冷的冬天,庄园里却是炽热的夏天。 这片庄园坐落在林地和矮山组成的城围之间,占地广阔。 它外围用粗糙的木栅栏圈起,偶尔能看到因年久失修而倾斜的藤蔓篱笆。 栅栏内的土地被结着深红色小莓果的灌木分为几块,大概四分之三都是农田,剩余的是牧场。 农田旁一条细窄的灌溉沟渠蜿蜒流过,终点连接着一个不大的水池,漂浮着厚厚的绿色浮萍。 通过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在几颗老榆树的树荫掩映中,便是安塞尔所在的骑士主宅,这里用灰褐色的石料建成,盖着厚实斜木板作为屋顶。 在屋檐下,安塞尔看到了好几条干燥的狼皮和散发浓郁腥味的干肉。 通过狼皮与干肉的缝隙,耸起的山壁下是低矮的木屋茅舍群,它们挨得很近,局促而凌乱。 从安塞尔的视角看去,屋顶上茅草大多泛黄,部分甚至已经裸露出木梁。 在大中午的时刻,这个山坳子静悄悄的,满地都是乱走的鸡鸭。 不得不说,山民穷是山民的事情,骑士住得哪怕再简陋,都比仓库后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木板房和茅舍要好啊。 看着静悄悄的村落,安塞尔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这都已经是下午了,村民们难道不用出来劳作吗? “布莱森,你先照料着骑士睡下,然后立刻到外面来找我会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安塞尔忽然急不可耐地丢下这一句,便朝着门外跑去。 推开木门,刺眼的阳光就逼得安塞尔不得不用手遮挡。 可他却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小跑起来,绕过主宅,来到仓库的后面跑去。 他转过拐角,便猛地停住了脚步,脸色铁青地站在马厩旁。 就在主宅马厩的后头,一片炽热的骑士校场上,数百名男女村民顶着烈日站成八排。 阳光从头顶直直砸下,许多人满脸通红,衣衫已经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抱怨声不断。 几个体弱的山民摇摇晃晃,要不是旁边的人扶住,好几次差点就摔了。 婴孩的哭声在队伍后方此起彼伏,妇人慌乱地用布片扇风,却无济于事。 “哟,来得这么早啊。”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您要迟到了呢。” 安塞尔转头看去,却见是阿德里安手下的庄头,武装农汉德森在说话。 他叼着一根干草,与其余几个武装农躲在空地旁唯一的树荫下,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安塞尔。 “这是怎么回事?”强忍着怒气,安塞尔转头瞪向庄头。 “修士大人,这是听您训话的呀,他们可都等着呢。” “什么时候开始等的?”安塞尔问道,声音比他意识到的更高了一些。 “从您一进屋吃饭起。”庄头懒洋洋地回答,干草随着嘴巴上下晃动。 “谁让他们站的?” 庄头故意放大了声调:“不是您吩咐的吗?我只是照做罢了,他们这不是挺开心的吗?” 听着耳畔一阵婴孩的哭泣声,安塞尔的眼睑抖动着。 “安塞尔!”身后传来布莱森的声音。 安塞尔回头,看到他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焦虑。 “冷静,冷静。”布莱森低声劝道,“别和庄头闹,他是阿德里安骑士的叔叔,留点面子给骑士大人。” 安塞尔的眼神掠过这些站立的村民,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们看自己的眼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怨恨。 出师不利啊,将两侧的头发向后捋了捋,他侧身低声道:“等骑士酒醒了,把这件事告诉他。”布莱森忙不迭地点头。 安塞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空地边缘的小台子走去,脚底板却是传来了地面的灼热。 他甚至还没走到台前,就能听到下面的山民们在窃窃私语,投来厌恶恶意的眼神。 “不愧是修士老爷,架子真大啊。” “别说话,小心他用魔鬼风把你头给吹掉喽。” “哎哟哎哟,好害怕哦。” 在他们的视角下,就是这位修士预先让他们来听传教,结果自己喝多了迟到不来,逼着他们白白在太阳下暴晒。 如果是平原郡的人说不定就忍气吞声了,可以山民的暴脾气不嘴上两句都是属于是喝多了讲不出来话了。 “诸位信民们。”朗声开口后,安塞尔压下了台下的窃窃私语,“天气太热,我没有想到诸位会这么早就在这里等待,这是我的失误,我向各位道歉。” 说罢,他弯下腰,向着站立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村民们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复,但不少人却是面露意外之色。 一名戴着破草帽的农夫嘟囔着:“修士给咱们道歉,这可是头一回。” “假惺惺的,虚伪!”然而还是有人低声说道。 安塞尔直起身,扫视了一圈后继续说道:“本来是要向各位信民宣讲我们千河谷修会的,但天气太热了,撑不住了就先回家吧,我随后会挨家挨户拜访,如果还有感兴趣的,可以留下来听。” 话音未落,便听那几个树荫下的闲汉武装农高喊道:“走咯!” 说完便利落地站起身,就朝着村子里跑去。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妇人扶着老人,年轻人则甩着臂膀,没过三五分钟便走了干净。 仅剩的两人,一个是腿脚残疾,另一个则是眼睛不好,根本来不及走,只能慢悠悠地朝着村子走去。 安塞尔倒是也不恼,只是阔步追到了那俩汉子面前。 见安塞尔赶过来,虽然急着走,但修士老爷都过来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站住,并祈祷安塞尔快些结束谈话。 “只有两位,那就不用劳烦你们站着听了。”安塞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我们到那边的树荫下聊聊?” ………… 日头西沉,斜阳的红光落在炊烟之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中午闹过一场的安塞尔并没有继续去和村民交流,反而老老实实地借住在了乡村小教堂里,一下午都没出去。 村头一座尘灰飞扬的旧木屋中,庄头汉德森坐在椅子上,懒懒地喝着啤酒。 见一名细软胡子的闲汉走入屋中,他才开口问道:“瘸子和瞎子怎么说?他们聊了什么?” 那闲汉挠了挠头:“也没说啥,就是些家常,问了住哪儿、多大年纪、每年地租如何,还问咱村里谁穷谁富。” “永租权呢?”汉德森冷声问。 “说了,不过不多。”另一人说道,“咱们提前交代了,村民都怕以后莱亚人和教会反攻被牵连,都不会听他们的。” 汉德森闻言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想让咱们签永租权契约?做梦吧!” “就是怕乡治安官问起来,该怎么办呢?”有人担心地问。 “乡治安官?他凭什么?”汉德森冷笑得更响了,“不是我不愿意,是村民们不愿意嘛,你看看,谁愿意理他啊,是不是?” 汉德森在得知消息后,早就提前和村民们吹过风了。 什么“隔壁教区的人签了,结果所有田地都变成教会的了。”“签了协议,莱亚打回来就要屠杀咱们了。” 村民们这段时间都是忧心忡忡,外加暴晒的事,更加剧了这一情感。 山民们圈子狭小,本就排外,相对于陌生的安塞尔,他们根本就不信任。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假如他叫来军队,监视咱们推行呢?”又有一个武装农举手问道。 汉德森冷笑起来:“军队哪有这时间?再说了,他那么年轻,前途光明,我有的是时间和手段陪他耗,他们百户区任务可重了,耗这么久,到时就烦了。” 说到这,庄头得意地一笑:“假如军队真来了,我正好就假装认输,把永租权一签,等他们一走,再把契约集中到我这来。 巡游修士来了把契约给他们看看,走了咱再收起来,就算发现了,又没有证据,他还能次次叫军队不成? 山民们站在咱们这边,南芒德郡庄园又那么多,专制公难道边边角角都能管到?先前都管不到,现在就能管到?差不多得了!” 喝了一口凉啤酒,汉德森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记得提醒我,去和布莱森接触接触,这神甫我看着是个耳根软的,熬走了小的,换上这老的,这事不就成了?” (本章完) 第603章 恩里科四圃轮作制 第603章 恩里科四圃轮作制 在庄头大口吃肉大杯喝酒的时候,破旧的乡村小教堂内,安塞尔还在一笔一画地书写着今日的见闻。 由于时间紧迫,南芒德郡永租权和税册统计是同步进行的,所以直到现在安塞尔还没拿到具体的税册,只能凭布莱森印象去估计。 整个阿德里安庄园大概70多户,平均每户大概40亩耕地,相对于平原地区来说户均耕地居然还要多了5-10亩。 但根据今天两位村民口中得知,他们小麦的净亩产只有60磅左右,也就是种20磅麦种得80磅小麦,燕麦和大麦净亩产则在80磅左右。 看似种小麦时,平原20亩与山地30亩得到的是一样的。 但问题在于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它是可以在季节间连作的。 也就是种了春夏种了小麦/米果,秋季还能再种豆科/牧草施肥,甚至冬季还能再种一季燕麦或萝卜。 山地郡和平原郡虽然都采用了三圃轮作制,可内容又有不同,那就是平原郡是没有休耕地的。 就算是休耕地,同样会种植豆类和大麦,一方面可以肥地,另一方面可以用于喂养牲畜和酿酒。 而山地郡每年只能种一季,必须在小麦、燕麦和大麦间作选择,而且三圃中必有一圃需要种植牧草来供给骑士的战马和耕马。 然后他们还得付钱给骑士,租借耕马来耕地。 所以他们家家户户都会养猪,但很少拿来吃肉,而是去芒德郡贩卖以换取更多粮食。 这就算了,安塞尔还从布莱森口中听到了更令人发指的玩意儿。 要知道由于山地小麦产量低但木柴丰富,所以这些农夫的主食是燕麦粥。 假如35亩里拿出25亩种燕麦,每年也有2000磅粮食的收入,山地庄园地租较低,带上什一税都只有一两成。 每年1600磅的燕麦主食,配合上饲养的鸡鸭山猪,外加依靠森林的木材贸易和狩猎产出,不说温饱,起码不会饿死。 但问题就在于,山地地区的骑士和教士们一般都是收实物地租,而这个“实物”居然是小麦和大麦! 因为小麦可以制成面包,而大麦可以酿成啤酒,但燕麦口感很差而且需要燃料去烹饪,当作粮食会卖不上价格。 于是领主就会勒令公簿农们缩减主粮的耕种,而改为种植小麦和大麦,最终造成了丰收之年饿死人的奇景。 那个瘸子阿兰就在白天告诉安塞尔,他的弟弟、妻子和刚出生的小儿子就是在丰收之年被饿死的。 事实上,安塞尔今日在广场上随便一瞥就发现了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整个庄园都偏年轻化,几乎看不到四十岁以上的人。 因为一旦上了年纪,遭遇了饥荒或口粮不够都是优先供给年轻人,老人要么跑到林子里饿死,要么就是下山流浪当雇佣兵去了。 阿德里安庄园算是富庶的了,周边其他庄园有些甚至户均耕地不足30亩。 这下安塞尔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山地郡户均耕地高于平原郡,居然会时常闹饥荒和饿死人了。 如果能推行永租权的话,将实物地租转变为分成的货币地租,山民们身上的担子会小不少。 虽说还是不至于温饱,但起码不会饿死。 原因也很简单。 永租权是和百户区绑定的,一旦永租权和百户区建立完成,骑士不再享有操纵农业的权利,农民也有了改良土地的意愿。 百户区内部的农夫就能靠着农业上的互助,节省出一部分人力和资源去修建沟渠道路和改良土地。 期间有了永租权契约下的土地这个抵押,圣镰修道院就能够提供贷款并代购种子和农具,并开始转变为恩里科四圃轮作制。 恩里科四圃轮作制是非常适合山地郡的,一块40亩的田地划分为四块,单以其中10亩来论。 第一年种植三叶草或苜宿并犁到地里做绿肥,第二年就可以种植燕麦,在有绿肥的前提下,燕麦的亩产可以提升到100至110磅,小麦则可以提升至80磅。 第三年则种植萝卜或甘蓝,这是最重要的环节,因为它们有一个最重要的特点,就是都是两年生的植物! 换而言之,它们遇到冬天下雪都不会被冻死,就这么留在地里,需要时就拔出来给牲畜食用。 以山地郡的地形,本来是可以大规模饲养奶牛和驽马的,但就是因为冬季无法提供足够热量的饲料,导致牛马们在春季到来前就会被饿死。 就算没有牲畜,也能给人提供可贵的冬季热量储备。 第四年就是种植大麦,用来酿造啤酒,一方面可以作为热量储备(有酒精保存时间长),一方面还能对外售卖来换取其他产品。 这不是分四年种植,而是每年的四块土地上都同时种着苜宿、燕麦、萝卜、大麦。 那么每年都有1000磅燕麦,800磅大麦,10000磅萝卜或甘蓝,12000磅的干草和饲料。 第一次循环四年后,每户人家都应该至少有一匹驽马和一头耕牛来耕田,有两头奶牛来产奶,饲养五到六头猪,甚至可以尝试饲养绵羊来产羊毛。 以山地的地形,就应该是以畜牧为主,以耕种为辅才对。 如今塞钦格的庄园里就在实行这种改革,从今年五月起到明年应该就能见到成效,正好能接上百户区成立后的四圃轮作改革。霍恩故乡的欧陆国家在实行这种农业策略后,仅仅30亩土地的产出就能养活多达十人的群体。 不仅能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向外出口买卖。 以山民普遍执拗的个性,如果真能做到这样的提升,别说是教会大军打回来了,就是圣父亲自来,他们都只会支持圣孙。 只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群山民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安塞尔等人异常抗拒。 就在安塞尔头疼间,丝丝的凉意吹过后脖颈。 夜风从打开的门中挤入,摇动着油灯微弱的火焰,墙壁上忽然多出了一个模糊的长影子。 安塞尔扭头,却见是布莱森小心翼翼地端着油灯进来。 “阿德里安骑士怎么说?” “阿德里安骑士明日会当众责罚庄头,澄清事实。”布莱森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但他不能做得太过,因为汉德森是他的叔叔,他顶多让这个汉德森不要太过分,其余的就得看咱们自己了。” “这骑士还能让庄头骑到脖子上去了?”安塞尔更加诧异了。 但布莱森却是摇头:“您不懂,山地不比平原,没什么等阶意识,反而是亲族意识更重,这里的武装农的权力比平原大多了,不然哪儿来那么多优质步兵的兵源? 一个庄园里,但凡是武装农,都是骑士家族的血脉支系,这些庄园职位,包括管家、庄头、马夫、木匠、铁匠等全是骑士家的武装农亲戚世袭的。 缺了他们,骑士一个人也管不了整个庄园,而且会因为虐待亲族而在山地贵族社会中声名狼藉,所以事事都是家族里商量着来。 这位阿德里安骑士一年中有半年都不在庄园,大小事宜基本都是这位汉德森在干。 如果没有其他武装农的支持,他甚至没法撤销汉德森的庄头职位。 他名义上是汉德森的领主,但却指望着汉德森给他发工资,当然不会跟汉德森闹翻脸了。” 安塞尔迅速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原来如此,所以相对于骑士,我们真正要对付的目标是这群武装农?” “……可以这么说。”布莱森点了点头。 安塞尔此时却是转过身,在笔记上沙沙地书写起来,将这些重要的信息一一记录到纸上。 布莱森的目光盯着安塞尔的侧脸,嘴唇张开又紧闭,像是一条离水的鱼反复挣扎。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转身走到了门边,再回头,却是看到安塞尔还是伏在桌面上书写。 咬了咬牙,布莱森先是探头出去左右观瞧,见没人后才合上了大门,重新走到了安塞尔身边。 “还有什么事吗?布莱森老叔。”安塞尔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拖了一把椅子坐到自己对面的布莱森。 这几日的布莱森都是唯唯诺诺,基本都是安塞尔找他谈话,很少有见他主动谈话的。 布莱森舔了舔嘴唇:“安塞尔教友,我们的任务是推进永租权对不对?” “当然,怎么了?” “我有一个想法,要不然咱们把这件事委托给那几个武装农去办吧,您今天也看到了,这些居民有多不待见咱们。” 安塞尔眨了眨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布莱森一般,他刚想反驳,却又被苦着脸的布莱森打断。 “安塞尔教友,我真是为你着想啊,这阿德里安骑士是个不靠谱不管事的,咱们指望不到他。 武装农们在这庄园待了多少年了?我们才能在这待几个月啊?信民们根本不相信我们啊,就算是强行签了永租权,建立了百户区,这百户长不还是那个汉德森吗? 这里地处偏僻,难道还能时时来监督吗?” 咽了一口口水,布莱森见安塞尔沉思,自认为有戏,赶紧跟进劝说道:“您这么年轻就当上巡游修士了,前途一片光明,在这里耗什么呢?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推进永租权,那是他们自己没有眼光,活该自找的啊。 您把永租权委托给他,再建立一个百户区,你不说,我不说,任务完成了,大家都开心,多好啊。” 安塞尔盯着布莱森的脸看了足足一分钟,看得布莱森都浑身不自在了,他才开口:“这一次我当作没听到,下次我可就要记录了。” 说完,他站起身便想离开屋子,可布莱森却拽住了他的袖子:“安塞尔教友,您是个好人,可有人天生得不着好,这些山民就是!难道您还真能短短几天,就让这些山民投到你的身边吗?” “几天不成,一个月可以。” “您想怎么做?” 安塞尔却是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604章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604章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将一把清水扬到脸上,待水波平静,布莱森对着陶盆水面中模糊的自己挤出了一个笑脸。 不过很快这笑脸的眉毛就耷拉下来,嘴角同样苦涩地垂下。 在40岁这个年纪迎来事业第二春,布莱森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相比于之前那份在教会学校里教导武装农家和骑士家熊孩子的工作,这份工作可忙碌艰难多了。 山地的骑士庄园变成这个样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山民生活在封闭的小圈子里生来就排外。 要知道,虽然武装农们就任庄园职位后权力很大,但并非连骑士都动不了他们。 只要骑士和底层的公簿农联手,再抓住一两个武装农们的小把柄,就能轻松扫除这些吃里扒外的“亲戚”。 有了罪证,就算骑士驱逐了自家亲戚,那也是合理的,不会被戴上弑亲禽兽的帽子。 而阿德里安拿汉德森没办法,就说明要么他没把柄,要么他对公簿农的控制力极高。 连骑士本人这个法理最高人都斗不过汉德森,更别提作为外来人的安塞尔了。 他并非不钦佩有梦想的人,只是这份梦想不要影响他的生活为好。 他需要这份神甫的工作,但不想得罪这些地头蛇。 在裁撤了大量教会机构后并减税后,虽然总体收入下降了,分配到每个人身上就变多了。 无论是霍恩的圣道派还是胡安诺派,都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允许牧师娶妻。 虽然他对那个肥胖的女人并不是那么喜欢,可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况且两人的私生子都五岁了。 在听说了他被允许娶妻后,胖寡妇在他通过考核回家休假那几天是蜜里调油,不仅与通尖的情夫彻底划清界限,还玩了好多没试过的样。 不用居住在阴冷的修道院里,薪资足够温饱,儿子老婆都有了,年底还能买几件新衣服,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呢? 安塞尔总是要走的,他终究斗不过汉德森,自己多管什么闲事呢? 走出自己的房间,他挤出一个笑容,朝着小院中的安塞尔走去:“早上好,安塞尔修士。” “走,咱们去一个地方。” “哦哦,好。”心中猜测着安塞尔那个神神秘秘的方法,可当他们沿着灌木向田垄越走越近后,布莱森莫名其妙感到了一阵不对劲。 十分钟后,庄园条田边,清晨炽烈又带着一丝凉意的阳光下。 握着镰刀,戴着草帽,布莱森一脸麻木地站在田垄上:“您说您有办法,我以为必有高招,为何行使如此粗鄙之法?” “为什么粗鄙呢?” “就算是帮最穷的农夫收割麦田,也不会让他们为你反抗汉德森的啊。” “山民们虽然排外,但却也朴实。”将拢草的叉子扛在肩上,安塞尔扶了扶草帽,“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恩仇都必报。” 恩仇必报是山民们普遍的共识,或者说正是因为生存环境的艰苦才造就了这样的共识甚至是潜规则。 因为山地郡都是资源缺乏的苦地,争斗很激烈,向来都是看你好欺负就拼命欺负,所以亲戚朋友间如果不守望相助,就很难活下去。 尤其是在狩猎和抗灾中,别人主动帮了你,而你不帮别人,那别人很有可能因此活不下去,那还会有谁愿意帮忙呢? 报仇也是同理,不报仇就会被一直欺负直到家破人亡。 一旦被认为不报恩不报仇,就会在山民社会中的社会性死亡。 在现代社会社死就社死了,但在帝国基层这种封闭小圈子,社会死亡距离现实死亡就是时间的问题。 山地郡的武装农权力大,有一部分就来自于对领主不懈地复仇与抗争。 这种行为在普通帝国农民眼里是大逆不道,在山民眼中这是绝对正义且合理的。 布莱森别扭地握着好久没摸过的长柄镰刀:“恕我直言,但我看不出来帮别人耕地能施什么恩?那还不如直接发点第纳尔呢。” “发第纳尔那就错了,助你劳动是帮忙,白给你钱是施舍。”安塞尔看着眼前随风摇摆的燕麦田,“前者他把你当自己人,后者他把你当外人。” “说真的,就算帮了这点小忙,也没法打消他们的偏见啊,咱们的话语权哪儿能和汉德森比?”布莱森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点人情不够他们支持永租权的。” “急什么啊?我有三步走。”安塞尔笑着竖起三根手指,“这才第一步呢,走,我们去收麦子。” 当看到安塞尔和布莱森在收割燕麦,名为拉洛尔的农夫先是在田垄愣了好久。 但随后他既没有询问,也没有驱赶,而是默默拿起镰刀在麦田另一边继续收割起燕麦田。 拉洛尔已经看出了安塞尔的目的,可是他无法拒绝,作为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他要收割的田地也有近20亩。 从7月到8月末的这段时间,是一年中山民们最繁忙的一段时间,因为赶上了收割季。 山地比平原降温更快,9月一到就开始降温了,或早或晚地,就要开始陆陆续续下冷雨了。这就意味着从7月中旬时小麦燕麦大麦陆续成熟,到8月中下旬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户两三个劳动力要收割30亩左右的田地。 一个月的时间看似长,实则并不长,因为他们还有别的农活要干——7月中下旬刚好就是给休耕地第二次松土的日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日子前挪或后挪,但只要挪了,休耕地来年收成就不好。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这个时候松土,而真正开始收割得从7月末尾开始,实则只有15-20天的时间。 问题是,除了要收割自己家的,他们每周都要多匀出一两天,到领主的自留耕地上去收割庄稼。 更有甚者,需要全家出动,除了操持家务的主妇外,大小劳动力得全上,帮着领主干农活和做家务。 不仅仅是收割,不仅仅是领主,武装农们冬日用来保暖的莎草、蕨丛与柴火得他们来,修补住宅也得他们来,喂食牲畜,帮着打谷和捆缚秸草,都得他们来。 但他们又不能不做,因为这些活轻重不一,是由庄头来安排,要是惹恼了他,他连续几天安排重活,再壮实的人都得累倒。 那么后续的收割就全完了。 拉洛尔不想得罪汉德森,可家里的劳力只有他一个,还欠着外债,甚至明天还要去领主的自留地收割。 如果驱逐安塞尔的话,说不定今年又收不完,要被田垄相邻的农夫们借口“不要浪费”而强行割走麦子了。 庄园里的最穷的那几个农夫穷是有原因的,一次天灾人祸后,用光了人情没有起来,最终就会不断恶性循环。 所以安塞尔帮自己干活,他只能当没看到了。 安塞尔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是露出了笑容,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询问庄园里最穷的几户是谁。 拉洛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收割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时分,安塞尔却主动找上了拉洛尔。 他倒没说永租权和百户区的问题,反而是提议道:“咱们三个各自收割,各自捆扎效率太低而且太累了。 不如两人收割,一人捆扎,捆扎的人正好算作休息,轮换着来,我们平原郡的农夫都这么弄,贼讲究,如何?” 反正都已经接受安塞尔的帮忙,拉洛尔虱子多了不愁,左右权衡下还是答应下来。 从上午收割到晚上,直到夕阳落山,他们的农活才渐渐停止。 安塞尔还是没有说永租权的事情,他只是和拉洛尔约定两天后继续就走了,站在地头,拉洛尔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离去。 旧日里,他拼了命一天才能收割一亩左右,回家后累得饭都吃不下去。 可今天他并不算太累,却也割了足足4亩,照这样下去,三四天就足以收割完他的田地。 只是,这位安塞尔修士到底想要什么呢? 次日,安塞尔和布莱森继续扛着镰刀出门,找到了村子里倒数第二穷的。 这一次那农夫并不在家,而是去领主自留地收割去了,田间只有他的婆娘和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在干活。 相对于男人,这娘俩更加不会拒绝安塞尔的帮忙了,还是一样,安塞尔和布莱森收割,而娘俩负责捆扎。 不得不说,这有没有壮劳力还是不一样,他们从早到晚也只帮着割了不到4亩的地。 后面几天,安塞尔要么是帮着庄园里的穷农夫收割,要么是帮着家里壮劳力去服劳役的农夫家收割。 这位奇怪修士的奇怪行为,也迅速传遍了整个庄园。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汉德森是笑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后跟着手下闲汉到地头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堂堂一个座堂修士,居然在满身草屑,撅着屁股帮农夫们割麦子?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相信光靠帮人割麦子就能拉拢到人心! 小毛孩啊,果然是小毛孩,一出手都是汉德森万般模拟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招数。 “汉德森老大,咱们要不要给那些接受帮助的人施压?” “不用!”大气地一挥手,汉德森笑意盈盈地摇头,“让他帮去吧,他能帮几个去?咱们现在惩罚,反倒给了他们借口。” 站在树荫下,看着满头大汗,狰狞着脸,直起腰来揉腰的安塞尔,汉德森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继续耗吧,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本章完) 第605章 秋收互助小队 第605章 秋收互助小队 收割季节的时间过去的总是如此之快,一周的时间就像是汉德森的前列腺一样,跑起来就不停。 对于拉洛尔来说,时间却是在这一周内加速到了极致。 在夕阳和群星各半的天空下,隔壁的麦田仍然是金灿灿的一片。 曾经抢过他麦子的农夫们甚至还在挥汗如雨地弯着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 而他此刻却是站在一个个麦茬前,提着镰刀,呆愣愣地看着,而身后的安塞尔和布莱森正在给最后一捆燕麦捆扎。 拍拍手上的灰和草屑,布莱森和安塞尔一起站在拉洛尔身边。 此时的布莱森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麦田,虽然累,可是心里却是说不上的满足。 18亩的田地此刻全部收割完毕,而期间他还去了好几次领主的自留地。 此时,距离9月甚至还有三周,放在往日,他还在领主的田地和自家田地间死命奔波呢。 第一次,拉洛尔主动找到安塞尔,甚至握住了他的手:“您想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拉洛尔已经做好接受这位修士所谓圣道派与永租权的传教了。 可安塞尔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我们给你节省了两周半的时间,刨除掉接下来你给领主那工作的一周,再给你半周休息。 总计七天的时间,如果你有空闲的话,就跟着我一起劳作吧。”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田间地头与安塞尔与布莱森一起帮忙收割的人就多了一个。 两天后,在他们帮着第二穷的农户家收割完后,跟在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他们每到一个田地,就以五人为一组,四个人收割,一个人捆扎,每天居然可以收割10到12亩地。 加上农夫们原先自己就收割完的田地,基本两天就能帮一户缺乏劳动力的人家收割完所有麦田,然后用人情拉着他继续。 等到八月中旬的时候,跟着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已经变成了8个人,可以组成两个五人小队帮人收割,一天基本就能收割完20亩。 此后的一周内,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的人几乎以每天一到两个的速度增加。 而安塞尔则顺势就以五人为一组,让他们组成了收割小队,还让他们自行推举小队长。 按照道理,这些收割小队的成员有的答应工作一周有的答应工作三天,可到后来,却几乎没有人离开。 因为他们发现,以家庭为单位去进行收割效率远没有这种小队高。 单以收割为例,假设两个家庭各10亩地,每个家庭两三个劳动力吭哧吭哧收割一天,也才收割2-3亩,要四五天才能收完。 假如按照安塞尔那种四人收割一人捆扎,先到你家一天收完,再到我家一天收完,两天就搞定了。 多出来的两三天,正好拿来多收集一点干草或者修补一下房屋。 不仅仅是收割,包括打谷扬壳,甚至捡柴劈柴,或者是修补篱笆,都比自己每家单独两三个劳动力强。 不少人甚至一拍脑门懊悔起来:“猎狼猎狐都知道一起合作,怎么干农活就不知道了呢?” 虽然承诺的劳动时间过了,可他们依旧会留在这小队里享受带来的福利。 当然,人一多必定出乱子。 人数扩张的期间,安塞尔和布莱森就处理过好几起这样的纠纷,有人拖延或偷懒,被其他人发现了。 然而山民是个什么社会啊? 但凡被发现了,社死先不说,以山民的暴脾气真的会把偷懒的人摁在地上圈踢,就算踢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 至于安塞尔要做的,就是安抚暴怒的山民们,然后作出合理判罚,如果一致通过就执行。 可惜的是,安塞尔和布莱森来的有点晚,他们8月才来,没赶上7月中旬的松土环节,而且不是所有农户家都需要帮忙。 最终在这个“互助小组”里的成员只有22户,占据庄园农民数量的30%左右,同时也是最贫穷的那几户。 到这个时候,布莱森不得不由衷地承认:“你这招从哪儿学来的?先前的乡村神甫可是连教堂门都出不去。” 安塞尔刚刚和其他农民趁着农闲去疏通灌溉沟,此时的他满身污泥,脸上都是泥渍,看着就跟尼哥萨克们复生了一般。 听到布莱森的话,安塞尔转过身,面向布莱森倒着走,他咧嘴在黑泥中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是郎桑德郡的司铎修会在推行百户区中总结的经验,我只不过是化用了一下。” “今晚咱们把大伙叫上,把这个收割小队定下来,你的第一步就走完了吧?” 安塞尔却是摇头:“还在第一步呢……” 话刚说完,布莱森就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安塞尔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一个跟着汉德森的闲汉正迎面走来。布莱森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睁着明亮的眼睛,背对着大道的安塞尔刚要解释,脚下却是横插了另一只脚来。 猝不及防之下,安塞尔一个趔趄,甚至都来不及叫喊出声,整个人猛地朝着一旁倒去。 那边正好是一片裹着栅栏的荆棘丛。 “哎!”布莱森大惊失色,立刻伸手去拉,但却还是没来得及,安塞尔仰面倒在了带着刺的荆棘丛里。 荆棘瞬间刺破了他的肌肤和衣服,虽然安塞尔调整了一下姿势,一道手掌长的伤口还是瞬间出现在安塞尔的脸颊和手臂上。 殷红的血滴滴落地,那闲汉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跟着响起:“哎呀呀,不好意思,这不是安塞尔修士吗?我都没认出来。” “放屁。”扶着安塞尔坐起,布莱森眼中第一次升起怒意,他指着闲汉的手指都在颤抖,“没看到安塞尔修士还没看到我吗?” “怎么能这么说呢?”那闲汉的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委屈,“我没看清呢,不小心撞上来了,这打扮,我还以为是哪个乞丐——” “阿米诺阿斯!(*山地郡粗口,源自兽化人)” “唔哎——” 那闲汉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腰部却猛地往前一顶,布莱森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尘土飞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闲汉猛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正趴跪在安塞尔身前。 “啊——”侧过身捂着后腰,他整张脸上的肉都全部揪到了一块,像个大蛆一般在地上蛄蛹着,“谁,谁敢袭击我?” 别人或许没看清楚,可布莱森却看清了。 在安塞尔跌倒后,不远处的拉洛尔直接零帧起手从五六米外开始助跑,一个飞踢直接踹在了闲汉的屁股上。 一记飞脚把那闲汉身上的坎肩都踹开线了。 从地上挣扎着,那闲汉试图起身,可双手撑住地面刚一抬头,几条粗壮的汗毛小腿便挤满的视线。 他眼前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就被农夫们接二连三踩过了手指。 惨叫甚至都还没结束,他又被膝顶了脸颊鼻梁,鲜红的鼻血哗啦啦流了下来,耳边传来了农夫们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谁在哪儿啊?差点给我绊倒了。” “不知道啊,我看个黑东西趴在那,我还以为是条狗呢。” “有些路边的野狗,跑来跑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被踢的七晕八倒后,那闲汉好不容易捂着后腰爬起,脸上的肉都疼得直抽抽。 可他犹在嘴硬:“谁踢的我?谁?谁踢的我?站出来,我们单挑!” 农妇们停止了驱赶鸡鸭,农夫们停止了背负秸草,这片区域一下子安静下来。 连问了好几句,农夫们却没有一个回答的,拉洛尔更是早就被众人藏到身后了。 闲汉本来还在用恶狠狠的目光逡巡,可入目所及,都是一双双或是冰冷或是戏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奇异的恐惧感笼罩了心间,他左顾右看一阵,继续嘴硬道:“别让我抓到你,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一边说着,他吃痛地咬着牙,一瘸一拐沿着小路离开了这片区域。 在他走后,其余的乡民们则立刻纷纷向布莱森和安塞尔投来关切的目光,几个附近的农夫都是赶紧走上来搀扶。 扭头看了眼包围着安塞尔询问的其他村民,侧头看了眼狼狈离开的闲汉,布莱森不得不承认,这局面还真让安塞尔打开了。 或许真的有希望?虽然只有20多户,可总算有了自己人了。 凑到安塞尔身畔,布莱森低垂着脑袋压低声音:“这下算是第二步了?” “还早呢。”安塞尔摇摇头,竖起了一根手指。 “还是第一步?”布莱森挠着脑袋,“你的第二步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得等到一个重要的东西送过来。”虽然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可安塞尔看着庄园外的目光却是异常明亮。 (本章完) 第606章 猎狼与羊毛 第606章 猎狼与羊毛 “他妈的刁民,敢打我的人?!” 一巴掌拍在木桌上,汉德森神色狰狞地骂道。 汉德森是真的没有想到,就因为准备猎狼的事情,他一个没看住,就三周的时间,居然有20多户乡民倒戈。 就因为别人帮你们割了两亩地?这忠诚太廉价了吧? 捂着胸口,汉德森强行压下了愤怒。 他转过头,却见晨光照在那闲汉的屁股上,一团青紫色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出脚印的轮廓。 “汉德森庄头,这踢的哪里是我的屁股,这分明是踢您的脸!”那个趴在条凳上的闲汉叫屈,似乎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处,他又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嚎叫起来。 其余三五个闲汉跟着附和起来,仿佛那一脚是踢在他们身上一样。 看着闲汉埋汰的叫声和坑坑洼洼的屁股,他嫌弃地撇开头,朝着一旁的乡民问道:“大概有多少户,加入他那个收割小队里去了?” 弓着腰,那中年乡民将草帽摁在胸前:“带上我们家,有20多户人呢。”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就是互相帮着收割麦子,如果不主动问永租权和百户区,他是不会主动提的。”那乡民犹豫了半秒,还是咬牙继续说道,“他们今晚好像要在乡村教堂宣布什么事,可能就是要说永租权了。” 听完乡民的叙述,汉德森紧皱眉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间,心中还是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行动。 这安塞尔到底有两把刷子,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真让他拉拢了20多户人家。 这些乡民到底是没长心眼的,就不怕被这两个不知底细出身的人给骗了吗? 但无论他怎么想,不管他想干什么,既然自己知道了,就没有让他干成的道理。 汉德森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第纳尔,塞到了那人的手里:“给你的,你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诶诶,好嘞。” 那乡民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捧着第纳尔离开了院门。 看着那报信乡民走出小院,一个闲汉建议:“为什么不让他把参与的人名字写出来呢?” “有了新教会撑腰,骑士老爷不会帮忙,可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汉德森捏起一枚鹰嘴豆丢入口中,“再说了,需要他说吗?” 庄园就这么大,谁家参与了那个互助小队邻居都知道,根本不用从这农夫口中问。 “他今晚要举行祷告会是吧?”弹起一枚鹰嘴豆到口中,汉德森冷笑一声,“告诉那些乡民,9月中旬开始就要猎狐猎狼了,想要参加今年猎狼队的,今晚都到我家来商议。” 汉德森的大儿子答应一声,便准备出门,却被汉德森一把拉住:“还有一件事,这封信你帮我送到科斯兰庄园的庄头手里,你亲自送,不要进庄园,到猎人小屋里去等着。” “好的,父亲。” ………… 作为平原郡出身的人,安塞尔伫立在这条庄园村口的道路时,总有一种深陷谷壑的下坠感。 山地郡特有的寒木以坚硬而著称,常常被用作粗制家具和盾牌。 它们长得又高又大,没有多少枝干,就这么密集地排列在一起。 虽然两侧是不到二三十米的陡坡,可在坡上高耸的阶梯状深黑色寒木挤压下,连天空都只是一条窄道,难免有一种幽静的深谷感。 布莱森早就熟悉了这种感觉,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橡子酒囊,时不时就拿出来喝两口。 拉洛尔扶着两辆独轮小车,有时候嘴馋了就会找布莱森讨要一口。 偶尔,布莱森会把酒囊递到安塞尔嘴边:“喝一口吧,里面放了姜汁,别看现在庄园里是8月末,可林子里已经是10月了。” 只不过安塞尔总是拒绝的,作为圣道派信徒,他虽然不禁止饮酒但也不提倡。 从上午8点等到了10点,眼看着太阳就要到脑门了,连安塞尔都不免急躁起来。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继续等多久,车队终于来了。 随着马铃铛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原先缩在独轮车后的安塞尔精神一振,迅速站起身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两辆大马车被二十来个士兵押着,车轮碾过地面上的石块,整辆马车都会颠簸或者跳起,马车上满载的羊毛就会腾空飞起。在村口缓缓停下,驽马打了一个响鼻,而驾车的士兵则是一跃而下。 他右手锤了锤左胸,随后平行于地面挥出,直到与身体形成直角,这是救世军复原艾尔时期的军礼,与帝国现在常用的抬帽礼相当不同。 “你们现在才到,后面几个庄园运得完吗?”安塞尔倒是没有为难或责问为首的士兵。 那士兵反倒叫苦起来:“这片地方的土路上不是石头就是坑洼,沿途小溪上的桥梁太脆弱,我们泅渡了好几次,下次得多派几辆车,分头走。” “也是辛苦你们了。”从马车上翻出一本账本,安塞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两担羊毛,两加仑盐巴和一袋木工工具。” 士兵确认后,便指挥车上的劳工将两担羊毛卸下,拉洛尔和布莱森立刻推车装卸。 趁这个空当,安塞尔则是和士兵交接起了上级修会的简报和信件,将本周报告递交签字后,安塞尔就地翻阅起简报来。 将四大袋羊毛吃力地提起丢入独轮小车内,布莱森把脑袋凑了上去:“有什么新消息吗?” “卡夏郡那边进展很顺利,估计很快就能送来一批新人手帮忙。”拿着这张正反两面的宽幅纸,安塞尔眼珠来回扫视,“圣孙给咱们延长了期限到大雪封山前,并作出重要指示,南芒德郡的事情宁愿缓不要乱。” 说到这,安塞尔神色忽然一变,连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随后他第一次破口大骂道:“怎么搞的?上级修会是怎么允许的?” “啊?”布莱森赶紧把脑袋凑了过去,却见简报上写着“……科斯兰庄园永租权已经推行成功,然而武装农恶意对抗改革,面对调查拒绝执行,逃入山林,诸位修士近日注意安全。” “这有什么问题吗?”布莱森甚至眼睛一亮,“这不是推行成功了吗?咱们干脆也把军队叫来得了。” “没有那么简单。”安塞尔将简报叠起塞入褡裢,随后憋足劲吃力地推起装满羊毛的小车,朝着庄园走去,“圣孙在我们开始前就警告过了,军队是最后手段,能不用就不用。 差诺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试图派军队拘捕逼问证据,现在没出事是运气好,这一不小心整个南芒德郡就爆了。 估计卡夏郡进展那么迅速,咱们进展那么慢,司铎长们有点急了。” 事实上,安塞尔面临的问题就是当初赫曼在咨政院提出的问题。 咨政院右席并不能代表所有骑士和贵族,霍恩与墨莉雅提嘴皮子一碰设立了法律,可这法律下面的骑士不一定执行。 这些法律可是把骑士们的压力拉爆了,税收、农业、军事、政治上的各项权力全部被缩减。 墨莉雅提对于贵族们的平均接受底限认识很清楚,所以几乎是踩着骑士们的底线跳舞。 如果是芒德地区或者霍塔姆地区还好一些,可南芒德郡这些山区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骑士都是在千河谷战争中立过功流过血的,他们做出的杰出贡献霍恩都没法无视。 没有封赏就罢了,结果反倒要骑士们割肉放血。 山地骑士们虽然认可墨莉雅提的威望,但在这个层层分封的时代,根本不能指望威望能带来多高的控制力。 他们接受百户区改革,最重要的原因是打不过墨莉雅提和打不过莱亚王国。 在胜利了却不得不接受百户区改革的贵族眼里,墨莉雅提这是一箭三雕啊。 把自己人叼去平原郡了,把姘头霍恩叼来了,把他们这些倒霉的骑士叼进去了。 一些偏激的骑士甚至喊出了“墨莉雅提就是霍恩的一条狗”的偏激言论,很多山地地区都在传“永租权和百户区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本质就是为了取消骑士的地位。” 一旦引爆了压力,骑士们发动叛乱,虽然没法成事,但会坏霍恩的事。 他们一闹,起码一年内山地地区的改革都得停滞,因为要费大量兵力在深山老林里和当地人打游击。 局势给霍恩留下的窗口期才多久啊,别说白耗一年了,半年都不成。 对于起义的山民们,其余的山地郡说不定还是同情的态度。 以后再想在其他山地郡继续推行百户区改革,阻力便会成倍增加。 这还是往好处想,如果扩大化了,说不定就是几个山地郡联合起来起义,到那时才叫真的坏事了。 吃力地推着小车,拉洛尔可管不了安塞尔与布莱森的对话,也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喘着气问道:“安塞尔修士,您弄这么多羊毛来是做什么?” 安塞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从瓶子里拿出了一块盐巴丢给了拉洛尔:“晚上的时候我要主持一次小型的集体祷告,传出去,每个来的家庭都能免费分到半磅羊毛。” (本章完) 第607章 羊毛产业链 第607章 羊毛产业链 夜风穿过嶙峋的山石,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薄雾从山林间弥漫而上,笼罩住村子边缘这座过于朴素的乡村小教堂。 从外观看,除了屋顶上安了一个屮字架外,几乎看不出与普通武装农小院有任何区别。 而教堂内同样没有多豪华,墙角长着绿苔,地上铺着一层发霉的木地板,低矮的天板散发出潮湿的木臭味。 简易的石制祭坛前,摆着一个主讲台和两列四排座椅,勉强能坐下50来人,这便是这座老旧教堂的规模。 此刻,尖顶的屋檐掩映在黑暗中,窗棂和门缝间透出微弱的烛光,那是安塞尔特意点起的。 为了这次祷告会,他抛弃了油灯,点起了不剩多少支的蜂蜡蜡烛, 只可惜,相对于安塞尔的期待,真正来到这个祷告会的人数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只有这十五个人吗?”布莱森望着长凳上稀稀拉拉的人群,忍不住朝着安塞尔发问,“是不是迟到了?” 安塞尔却是不太在意:“汉德森在选猎狼队的成员呢,但凡家里有壮劳力的,基本都去了。” 由于山地郡森林众多,所以同样会诞生大量野兽,包括野猪、野狼、狐狸甚至是魔物。 野猪会拱倒麦子,野狼会袭击人类,狐狸和貂会偷吃鸡鸭,魔物更不用提了。 所以骑士每年都会带着猎狼队到森林里狩猎野兽,而随同的人则可以得到猎狼20%-30%的收入。 所以山民中凶狠且擅长搏斗射箭的人有一大把,他们去当雇佣兵和充作墨莉雅提步兵兵源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每年猎狼队的成员大概有20-40人,每年都会由庄头来选拔,乡民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尽管有盐巴的诱惑,但22户互助小队的成员中,只有15户派了人来,其中还有不少是父兄前往汉德森家,派了自家小弟来的。 至于剩下的,要么就是身体过于孱弱无法参与猎狼,要么就是得罪过汉德森,就算去了也捞不到位置。 从安塞尔口中得知了缘由,布莱森先是一拍脑门,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果然,真想打破惯例与传统,哪里有这么容易呢? “好了,咱们准备一下,要开始了。” 十五个信徒三三两两地围坐着,目前已经是9月初,可他们早早就穿上了兽皮坎肩和羊毛裤。 看到安塞尔走上祭坛,他们则立刻噤声,不再讨论猎狼的事情。 清了清嗓子,安塞尔朗声对着十五名信民宣布道: “诸位圣主的信民我们的教友们,此刻,我们聚集在这简朴却圣洁的教堂之中,不是因为外面的寒冷,而是因着圣主的召唤,我们心中的热忱。 或许今日只有少数人到场,然而正如经文所言: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 圣主并不以人数的多寡论我们的虔诚,而是看重我们内心的信仰与行动。 然而,今日我不仅仅要与你们分享主的话语,也有一则消息需要通知大家。 诸位看到我身后的羊毛了吗?我这段时间在村子里游荡,发现几乎人人家中都有手纺车。 只可惜每年只能靠从武装农家里借和购买羊毛来织布做衣,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闲置,未免过于可惜。” 说到这,安塞尔话锋一转:“你们明明有纺织的技术和工具,却只能窝在这里换不出财富,我们圣道派一向认为劳动创造价值,交换创造财富。 你们有劳动与技术,却没有本钱,而我正好有本钱,我想咱们是否可以采用来料加工的模式换取财富呢? 冬天就要到了,正好上级修会买了很多羊毛,我就从中抽取了一部分,想要交给你们来纺织成线,然后运出去售卖。 你们纺出的每磅纱线,我按18支以下的半第纳尔收购,18支以上的四分之三第纳尔的价格收购。” 所谓的纱支就是羊毛纱线的粗细程度,按照帝国的定义来计算一磅羊毛纺成840码长度的线叫做1支,纺成10个840码长度的线叫10支。 也就是支数越高,纺出来的纱就越细。 一般都是以18支为界限,往上可以做成厚实的克拉司布,用于夹袄或茄肯,往下就只能做毛毯以及最粗的冬季羊毛裤子。 当然还有更高级的28支甚至58支往上的,58支纺线织成的高档面料大多都被用作贵族的内衣和贴身衬衫了。 那就不是手纺车能纺出来的了。 乡村用的家庭手纺车能纺出30支的线就是极限,连霍恩的星铸齿轮都因为效率不稳定以及机械结构问题而纺不出58支以上的布。 看下面的山民们仍然是呆呆愣愣不明所以,布莱森忍不住解释道:“安塞尔修士白给你们羊毛,你们家婆娘拿手纺车一天纺出来的纱线,孬的他拿半第纳尔来换,好的就再加五成,你们的,明白?” “哦哦哦。” “您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 “安塞尔修士也是,老整那么多文化造纸做什么?” 山民们这才恍然大悟,可悟了归悟了,安塞尔预想中的踊跃发言并没有出现,他们反而是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等他们私下聊了半天,才有其中一人被推举出来。他扭扭捏捏地站起来:“您钱买来羊毛,白给我们纺线,纺完了还白给我们收购,这怎么好意思呢。” 对于这些山民来说,从外地买来羊毛的运输费都是一大笔钱,纺成线后怎么卖出去又是一个大麻烦。 每次不管是买卖都要被商人狠狠抽血,像安塞尔这样明码标价甚至没有成本风险的,显然是有点吃亏了。 只不过眼下到了秋天,冬季难熬,他们的确需要更多的一笔收入,又难以违心降价或拒绝。 安塞尔赶紧摆手:“你们不用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这算是我的政绩嘛。” 说到这个,安塞尔同样不好意思,因为按照福音庭商业司的计算,羊毛的成本应该占据制造呢绒布匹总成本的35%左右。 安塞尔得到的羊毛收购价是1.1第纳尔每磅羊毛,换句话说,每磅羊毛转化成布的成本应该是3.1第纳尔左右。 而安塞尔只从成本里抽出了0.5-0.75第纳尔作为加工费,起码还有1.2-1.3第纳尔的运输费用与损耗,最终落到圣械廷神圣织布机的工人身上,只有0.05第纳尔。 但问题是,圣械廷的齿轮织布机由于效率很高,一个乡村纺工10天能纺9磅线,这9磅线卷轴纺织机一个小时就织完了。 转轮圣机驱动的卷轴纺织机效率是人力织布机的40倍。 一个乡村纺工织布一天收入0.5第纳尔,而圣械廷织布工坊的工人一小时就收入0.5第纳尔(实际日薪3第纳尔)。 一条12码长1码宽的克拉司布售价是27第纳尔,用料7.2磅羊毛,总成本22.3第纳尔。 霍恩直接把它投放到市场,刨去杂七杂八的费用,每匹布起码都有4第纳尔的净收入。 但霍恩并不会这么做,因为一件克拉司布夹袄用料2-3码,成本6.75第纳尔,售价却有12-14第纳尔。 根据杰什卡妻子女商人伊索德给军队供给成衣军服的经验,霍恩已经在贞德堡工坊区陆续设立了几座流水线工作台的成衣工坊。 他有信心将每件成衣夹袄的制作费降到1第纳尔,顺带还能把每件衣服的售价降低至10第纳尔以内,那样一匹布他能前后赚取10第纳尔净收入。 至于贞德堡的行会,不好意思,城内工匠归你们管,但工业区在城外,那是救世军的领地。 他4000金镑购买了4000担羊毛,从碎石原到南芒德郡散给百户区内的纺工纺织成线,运到诺斯郡再送到圣械廷织成布,最后沿河而下到贞德堡变成成衣。 最后这些成衣就会沿着瑙安河的河道向四面八方运输。 4000担羊毛等同于56000匹布,加工成衣帽再售出的话,大致能获得4660金镑左右的收入。 实际上,如果南芒德郡的运河能打通,运输与损耗费用还能再减,如果霍恩将纺线这项工序转移给圣械廷的机械,那么利润还能再涨。 只不过霍恩并不准备这么办,盈利不是目的是手段,目的是振兴千河谷经济。 通过纺线,南芒德郡的山民们每个月能多获得约15第纳尔的收入,起码在四圃轮作的改革阵痛期就不会那么艰难。 安塞尔和他们说一百遍圣道派自由平等,赢得的信任都不如实打实多增加一点收入。 这效果比霍恩的传教还要好。 而且这还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就是霍恩未来宣布疏浚河道修建运河的时候,就一句:“运河通了,再涨20%加工费,谁赞成谁反对。” 别说汉德森了,就是郡长反对都没戏。 到时候再征募劳动力时,不管是工作热情还是民间的反对意见都会小很多,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为霍恩工作,更是为自己工作。 就像郎桑德郡去年能丰收,就是因为各个百户区以极低的人力成本修建和修复了一大批水利灌溉设施,还有集体劳作的效率提升。 只可惜安塞尔的解释山民们还是没有听懂,只能靠布莱森翻译:“羊毛是圣孙冕下买来的,城里工匠人数不够,让你们搭把手,你们干得好了,安塞尔修士就能得到赏识当大主教,明白了没有?” 这么一说,山民们就明白了,少赚点钱换政绩呗,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您就放心吧,您是大好人,你当主教比那个乌里森好多哩。” 蹲在地上或是坐在马扎上,这些山民们搓着手,眼神中的火热都快要把堆积在墙角的羊毛点燃。 这群农户是庄园里最穷的那一批,他们一年到头都没有几第纳尔的盈余。 家里的手纺车放着囤灰,平日就是采点大麻亚麻,自己给自己做点衣服。 可现在他们自己的农业收入不受影响,家里干不了重活的妻女正好就去纺线。 一个人一天能纺0.9磅线,一个月30天能多出小15第纳尔的收入,一年就是1金镑还多,这谁不眼红啊? “但是安塞尔修士。”一名村民站起了身,“我们平日里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呢,比如打谷、收割、修补房屋和猎狼,还有家务活,好像没有时间啊。” 这村民一说,原本还在点头微笑的布莱森就愣住了。 对啊,这些村民一年到头要干的活可不少,春要播种酿酒,夏要翻耕收割,秋要打谷砍柴和猎狼,唯有冬天才有闲暇。 这就不怪山民们人均酗酒赌博了,在漫长而阴沉的冬季,他们最廉价最能麻痹神经的娱乐方式只有酒了。 这些农业活动常常是要全家齐上阵,农妇和小孩都不得闲,哪儿来的时间纺线呢? 在众人忧愁而凝重的目光中,安塞尔却是笑了起来:“怎么没有时间呢?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们哪儿来的时间在这里集会呢?” 环顾一圈,安塞尔张开双臂摊手道:“这不是有咱们的互助小队吗?你们说,咱们的农夫互助小队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叫吧,该起个什么名字呢?” (本章完) 第608章 梭哈是一种智慧,再借我一辆手纺车! 第608章 梭哈是一种智慧,再借我一辆手纺车! “咄咄!” 寒夜中,连续而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原本在屋子内摆弄手纺车的少女抬起了头。 原先旋转的手纺车却是瞬间停下,一根细长而坚韧的羊毛纺线挂在了纺车上。 放下了木头做的镰刀兄弟会章,拉洛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狐疑地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谁在敲门?难道是镰刀兄弟会的成员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镰刀兄弟会,就是今天夜里安塞尔建立的互助组织。 由于他们是因为收割而建立的组织,所以经过投票,镰刀兄弟会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帕帕?” 拉洛尔却是安抚地在女儿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你待在屋子里,继续纺线,别出来。” 那瘦弱的女孩点点头:“嗯。” 披上披风,打开屋门,拉洛尔走到小院里,一打开柴木门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酒气。 拉洛尔眼神迷离了一瞬间,但还是回到了现实:“拉弗堂哥?” 进门的人不是镰刀兄弟会成员,而是拉洛尔的邻居兼堂哥老拉弗,他还有个儿子小拉弗。 帝国人取名都一个样,一个名字重复传,连国王都是这样,动辄就是九世甚至十几世。 老拉弗红着鼻头,嘿嘿笑着:“今天去汉德森庄头家选猎狼队,你咋没来呢? 汉德森庄头今天可大方了,请我们每个人都喝了两杯啤酒还有松子酒。” “我去教堂了,毕竟我箭术太差,没什么机会。”拉洛尔苦笑着拉着堂哥在院子里坐下,“你选上了吗?” “当然,不仅是我,我儿子小拉弗,今年刚成年,也选上了。”老拉弗自豪地拍拍胸脯。 “你放心,你们父子俩不在的时候,嫂子有事就来找我。”跟过去一样,拉洛尔笑着祝贺道。 毕竟这山民多少粗野性格,要是谁喝多了,趁着老拉弗不在,骚扰他媳妇该怎么办? 或者秋后饿狠了的狼趁夜色跑到村子里,说不定就把老拉弗刚出生的孩子叼走了。 老拉弗自然是笑着给了拉洛尔一个拥抱:“等我回来,到我家来喝酒。”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拉洛尔试探性地问道:“安塞尔修士说的那个羊毛加工的事,你听说了吗?” “胡搞!”一屁股坐在马扎上,老拉弗打了个酒嗝,正是谈兴最浓的时候,“哦,人家给你羊毛,你纺成线,他再钱来收,有这好事?” “可是我已经领了羊毛,拉莎已经在纺线了。” 老拉弗愣了足足两三秒,才睁大了眼睛,他一步走上去,抓着拉洛尔的后脖颈:“你来真的?我还以为你领了免费羊毛就回来了呢?” 拉洛尔先是有些慌乱,随后还是坚定道:“我相信安塞尔修士。” “那个镰刀兄弟会,你入会了?” “是啊。” “签字摁手印了?” “是啊。” “发的羊毛领回家了?” “三磅羊毛。” “你被魔鬼附身了?你认识那个安塞尔才几天啊?”老拉弗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拉洛尔仍旧摇头:“安塞尔修士是个好人。” 虽然老拉弗可能不信,但拉洛尔却还是认为,这位修士和之前的教士们不一样。 虽然他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可他说话从来没有把眼睛抬到头顶上去。 相对于高高在上的“信民”们的称呼,他更喜欢使用“教友”。 而且这次原材料是安塞尔提供,收购贩卖也是安塞尔帮忙,顶多付出几天劳动力罢了。 况且,拉洛尔心中隐隐有一种笃定,那就是说不定这次真能成。再说了,他已经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这把他赌了,直接梭哈。 大不了,他把女儿嫁给小拉弗,自己扛着弓下山当雇佣兵去。 作为拉洛尔的堂哥,老拉弗仍然在劝导,他可不能任由堂弟坠入深渊。 他看得是清清楚楚,那个镰刀兄弟会就是百户区,所谓的登记入会就是调查人口。 骑士本来就管不了事,庄园里的事就是武装农和公簿农自己商量着来。 等永租权推行完了,那不是自己给自己脑袋上找了个主人吗? 别是永租权还没推行,人家先把人口调查完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这汉德森庄头都说了,名字一登记上去,好了,那以后教会就只找你收人头税了,得不偿失啊。 就是不知道这堂弟被那修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维护他。 “好什么好啊?”老拉弗急得酒都醒了,“那个安塞尔一看就知道是读过书的人,书读得越多,心越毒啊。” 被老拉弗劈头盖脸一顿劝的拉洛尔却是无奈:“堂哥,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老拉弗抓着他的袖子,“你以为交了羊毛就能领到钱了?那些聪明人吸咱们血的手段还少吗? 到时候你把线交了,他这里挑个不好,那里挑个不是,最后还不够成本的。” “没有成本……” “总有吃饭费吧?你这时间到荒地上多捡点柴,或者把你这屋子修一修不好吗?”老拉弗嫌弃地上下打量一通。 “我们镰刀兄弟会的人会互相帮忙修的。”拉洛尔赶紧解释。 “这不是重点,我都被你说乱了。”老拉弗使劲拍着因为酒精而混乱的脑袋,“聪明人不干赔本买卖,你为了这点小钱,都不是小钱,挣小钱的机会加入这个兄弟会。 那以后肯定要用人头税加倍从你们身上收回来的……” 这一次,拉洛尔直接打断了老拉弗的话:“堂哥,你别说了,我都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唉,你这……”看着拉洛尔决绝的目光,老拉弗忍不住大摇起了脑袋,“好话劝不了想死的幽灵啊。” 要不是明天就要出发去猎狼,他说不得要和这位堂弟彻夜长谈,趁还没尘埃落定,把名字从镰刀兄弟会上撤下来。 “唉,你等着,明天你嫂子来跟你说。”老拉弗叹息一声就转身想走。 可拉洛尔却叫住了他。 “怎么了?”红着鼻头,老拉弗打着酒嗝,转身问道。 拉洛尔却是从橱柜里掏出了一个罐子,从里面抠了半块盐巴出来。 拿巴掌大的小麻袋装好,他递给了老拉弗:“你家既然不干这个活的话,那手纺车就空出来了,要不然就借给我几天吧。” 老拉弗眨了眨眼:“你就你一个女儿能纺线,再要一个手纺车做什么?” 拉洛尔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他们阿妈去世太早,我以前为了给他们织衣服,学了一点。” 老拉弗神色古怪地将拉洛尔上下打量一通,在山民的世界里,男人织布那是只有娘娘腔和胆小鬼才会做的事情。 没想到他这个堂弟居然也学了纺织? 不过现在他顾不得这些,只是继续劝说。 “这盐巴你收回去吧,不值半个第纳尔也有四分之一个第纳尔了。” “堂哥,这盐巴是我帮他推车,他给我的报酬,还回去不心疼。”拉洛尔执拗地说道,“就借我十天。” 拉洛尔强行把盐袋塞到了老拉弗手中。 老拉弗长叹一声,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他掂量着手中的盐巴:“行行行,我待会就让我儿子把手纺车送过来。 你等着吧,三天后等我猎狼回来咱们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话有多明智了。” (本章完) 第609章 还真给啊! 第609章 还真给啊! 将两张狼皮挂在肩膀上,那狼毛被油脂和鲜血染成了红尖尖。 阴冷的雨丝飘落在肩头,带着点点阴森冰冷的气息。 雨水顺着衣服的破口流入被荆棘与狼爪刮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在林子里奔波了三天,拉弗父子俩脸色都有些枯黄狼狈,可他们却丝毫没有赶紧回家去的打算。 两人反而是乐呵呵地绕了个远路,去了庄园中的大路,逮着人就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猎到了两头狼?” 放在以往的这个时候,他们是必定要迎来一片羡慕与嫉妒的眼神,而今日却有些不同。 当他们扛着狼皮走到狭窄的泥路上时,面对他们背着的两张狼皮,几乎没有人露出多少惊异的神色。 而当他们问出那句“你怎知,我两狼”的说辞时,被问的人只是急匆匆一句“谁问你了”就走了。 “老爹,这怎么感觉不对劲呢?”拉弗顶着满脑袋的灰、草叶与疑惑,“他们这是赶着去干什么啊?难道是赶集吗?” “赶集日离得远着呢,况且正是猎狼的时日,这时候举办什么集市啊?”老拉弗从脑袋上抓下了落雨般的头皮屑。 他左思右想没想明白,干脆扛着狼皮,拽着儿子的胳膊就朝着众人聚集的方向走去。 很快,随着聚集的乡民们,他们才发现他们都是朝乡村教堂走去的。 老拉弗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叫儿子收好狼皮,挤入了围观的人群,冲到了第一排。 待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整个人的脸色瞬间从白色转为红色再次转成青色最后又变成了惨白色。 四五名镰刀兄弟会成员手持连枷维持秩序,教堂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队。 排队的人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满了绕在木棍上的羊毛纺线,每一捆就是一磅。 坐在教堂里面,安塞尔和布莱森一人一张桌子,一个负责质检,一个负责发钱。 而安塞尔身后还有三名大家公推的诚信人,用来测量纺线的支数。 安塞尔提前用木工工具制作了一批标准纺线框,缠上了正好18支粗细的纺线。 因为18支以上和以下的线同样重量下,密度和手感相差十分明显。 这样只需要先对比然后称重量,并时不时抽样检查就可以了。 相对于真正的质量检查,这种方式显然是相当粗糙的,但没有条件只能如此了。 质检过关之后,安塞尔就会在他们的名字后头打钩,并记录数量。 而布莱森就会从袋子里取出第纳尔、铜子和下一期的羊毛交到他们手中。 几乎每个拿到钱的人都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而那些没有加入的人眼中则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白黑糊糊的第纳尔交到乡民们手中时,老拉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他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拉洛尔,他从麻袋里取出了整整六捆纱线。 当3枚叮当作响的银币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时,老拉弗面如死灰。 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没他家那辆手纺车的话,也不够3第纳尔啊! 那半块盐巴,都没有四分之一磅重,估计价格都不足半第纳尔。 相当于他白送了拉洛尔1第纳尔! 这要是让自家那个有野人血脉的悍妇看到了,那还得了。 这可千万不能让她得了消息,要不然他今晚就得去睡田间那个小茅草房了。 “拉弗·铁水!” 正要掩面而走,老拉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如同母狮子一般的吼声。在这个时刻,老拉弗意识到,他完啦。 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身,眼前一只满是老茧的粗手狂速急飚。 “嘭!” 巴掌扇到老拉弗脸上的时候,围观的众人都能看到一圈粉尘腾飞。 那是老拉弗几天下来在脸上聚积的尘灰在惯性下被巨力振飞。 “我叫你借手纺车!我叫你不去领羊毛!” 虽然只是一通王八拳,可理亏的老拉弗只能连连躲闪:“他们那镰刀兄弟会发钱,以后要用人头税收回来的。” “人家三天3第纳尔,人头税一年才收5第纳尔,你听哪个大傻逼说的?” 在众人的哄笑中,老拉弗狼狈地被妻子在脸上脖子上打出了好几道血痕:“一张狼皮可比他们那个加工费贵多了!” “我贵,我贵你妈!”老拉弗妻子仍旧是劈头盖脸地抓着老拉弗的脸和脖子,“你得了狼皮,几天才挣3第纳尔啊?” 狼皮确实是比羊毛昂贵,一磅羊毛也才1.1第纳尔左右,就算是一磅纱线的加工费才0.5第纳尔。 一张狼皮能卖4-6第纳尔,是羊毛的4到6倍。 可问题在于,这张狼皮不是完全归拉弗父子所有,他们只能获得三成的收入。 山林狩猎权是领主的,多少人想要这三成还没这个门路呢。 他们清洗处理好狼皮后,交给庄头贩卖,2张狼皮的分成只有3第纳尔。 猎狼要三天,清洗处理和晾干又要三天,六天的收入才只有3第纳尔。 纺织纱线,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没有受伤的风险,不需要雨淋日晒,六天同样是3第纳尔。 甚至如果有两辆手纺车,有两个人来纺线的话,收入还能再翻一倍。 对比下来,拉弗父子俩“两人六天3第纳尔带一身伤”的行为就显得有点小丑了。 一旁的拉弗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得到阿妈的尊重,给父亲帮腔道:“阿妈,猎狼是男子汉的收入呢,虽然累,但钱也不少啊。” 话刚说完,打老拉弗打累了的拉弗家婆娘原地蹿起,一把揪住了拉弗的耳朵: “小初生!这羊毛!是一直都有!你还能在冬天!也去猎狼吗?” 拉弗家将巴掌当作了逗号,狂风暴雨般落在了小拉弗身上。 “啪!啪!啪!啪!” 被阿妈连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小拉弗不敢说话了。 拉弗的妻子在山民中都算是泼辣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起来:“我不管,你去把手纺车要回来,再去找安塞尔修士把羊毛要来。” “啧。”老拉弗拽着妻子的胳膊,在众人接连不断地嘲笑声中蹲下来,“说好了借十天,这才三天呢,盐巴你都用了。” “你手纺车要不回来,我睡觉都不关门,我找拉洛尔睡去。” “诶诶诶。”老拉弗实在没办法,只得强行拽起妻子,“我等会就去总行了吧,你先起来。” 好不容易扶起了自家婆娘,老拉弗却是知道,经过妻子这么一通闹,他要回手纺车的事情就不会被人嚼舌根了。 摸着脸上的巴掌印,侧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痕,他扭头看着教堂,神色无比复杂。 (本章完) 第610章 贞德堡的动态 第610章 贞德堡的动态 冷冷的秋雨在屋顶上胡乱地拍,沿着小教堂的屋檐滴滴落下,在台基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而在这茫茫风雨的山林中,安塞尔仍然能听到一阵阵模糊的“吱吱”声。 那是手摇式手纺车转动的声音,或者说是整个笼罩在秋雨雾气中数十架纺车摇动时发出的声音。 在这整齐的吱吱声中,安塞尔脸上挂着闲适满意的笑容,一边阅读新来的简报,一边削着羽毛笔。 对于这个时代的文字工作者来说,削羽毛笔是谁也绕不过去的一环。 根据霍恩与凯瑟琳主编的《修士手册》规定,新加入的助理僧侣,第一年要做的事情,就是削羽毛笔和装订年鉴。 所谓的年鉴,就是霍恩要求的有纸化办公,在每年结束后,部门或修会要将这一年的报告抄写装订起来,这就是年鉴。 通过阅读、装订和抄写年鉴,就能渐渐理解部门的风格、权限和任务。 接下来要学的,才是如何执行的事。 哪怕是安塞尔作为孩儿军三期,都是先在郎桑德郡的百户区削了半年羽毛笔才开始正式参与工作。 在他的桌子上,除了新一期的简报,还摆着最新的贞德纸。 纸上用二维表格,记载着镰刀兄弟会的名录。 按简报所说,8月中旬第一批贞德纸已然投入市场,每刀90第纳尔。 这个价格和质量迅速风靡了郎桑德郡,外加教会和修道院“自愿”贡献了大量凸版,使得书籍价格跳水般下降。 安塞尔目前正在考虑,要不要向上级申请一本扫盲识字读本,让布莱森在冬天带点学生。 这种识字读本同样是最近才出版的,由真理庭编撰、蟹黄堡出版社印刷的通识读本。 据说是每个百户区各一个,圣孙冕下强行逼迫各大修道院拿出僧侣来,带着这些识字课本去乡村扫盲。 不要求会写,只要能阅读并掌握二十以下加减法即可。 这样哪怕是公簿农都能读懂公告、不怕被商人或税吏用数字上的诡计所欺骗。 至于城市中,更是陆陆续续建立起各种中学和小学,这些教师由修道院的低级僧侣和下岗教士们来做。 被效率驱魔修会裁撤的教士们好歹有了一份工作,不至于成为“有知识的社会闲散人士”。 救世军内部更是搞出了逆天级别的十二年制圣丹吉学院附属中学“忠嗣中学”,从4岁幼儿园一路上到16岁中学毕业。 16岁,正好达到了救世军征募战争修士的最低年龄,然后直接加入军队。 不过照安塞尔看来,他虽然是孩儿军出身,和救世军基本是一个系统,但他还是觉得不妥。 因为这些军校对战争修士子女有学费减免,而且是采取的申请制。 贞德堡、圣械廷、急流市几地搞出了七八座中小学,却不是实行了义务教育。 真正来上学的人,大多都是小市民子女、战争修士子女与在战争中发了财的乡民。 如此一来,这座12年制军事中学大概率全是战争修士子女。 要是这么下去,军人或者说军官可不得成为一个半世袭的职业。 不过这就是圣孙冕下应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安塞尔应该考虑的了。 他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镰刀兄弟会的成员与数量。 一个月前,他和布莱森来到阿德里安庄园,别说兄弟会了,连愿意和他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七天前,他的镰刀兄弟会还有22户成员。 再到六天前宣布羊毛加工的时候,到达乡村教堂的乡民只有15户。 四天前,真正来缴纳纺线的就只有13户。 就是说,有9户被汉德森的人策反,还有2户只是贪了半磅羊毛的便宜。 然而就是这13户人家费了50磅羊毛,纺出了45捆纱线,总计盈利27第纳尔,平均到每户大概是2第纳尔。别看霍恩那边动辄几万十几万金镑,一个山民一整年的收入都不过1-2金镑。 换句话说,平均到每个月每个人,他们才有10-12第纳尔的收入。 2第纳尔相当于一个月六分之一的收入,而且是在3天内创造的。 如果是一个月的话,那可是20第纳尔,这是一笔能让所有乡民窒息的巨款。 这不是普通的钱,这是活命的钱啊,哪怕是最富庶的公簿农,都不敢说年年都能不饿死人。 于是安塞尔修士的金羊毛就成了阿德里安庄园最火热的话题。 其火热程度从某位庄头摔碎的盘子和桌椅板凳数目上就可见一斑。 甚至阿德里安骑士都直接找上门来,询问能不能参个股,还私下问安塞尔低价羊毛是从哪儿弄来的。 到昨天第二次发放羊毛薪金,镰刀兄弟会的名录上已然有21户,发放了42第纳尔的薪金。 当白的银币落入兄弟会成员的口袋里,剩余的乡民终于坐不住了。 这几天来咨询和申请加入兄弟会的成员成倍暴涨。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晚上,总共一天半的时间,在镰刀兄弟会上登记的乡民超过了30户。 目前还有5户来咨询,但是暂时没有下定决心加入。 布莱森还特地搞出了邀请制,就是你不能说加入就加入,而是要会内成员邀请加入。 他说是可以防止汉德森安插奸细,安塞尔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但为了避免打击这位疲懒教士的工作热情,还是同意了他的计策。 接下来,只要这套羊毛运转体系能继续滚动下去,整个阿德里安庄园的公簿农们都会加入进来。 随着人数超过全庄园的三分之二,镰刀兄弟会就形成了实质上的百户区。 山地骑士本身没有什么管理权限的情况下,最大的阻力就只剩庄头等一干武装农们。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研,安塞尔已经能确定这个庄园的运行内核。 在一整个山地庄园中分为三方,骑士、武装农、公簿农。 只要任何两方联合,就能压制孤立第三方,阿德里安庄园就是武装农拉着公簿农孤立了骑士本人。 也就是他虽然享有最多的收益,但没有实际管理庄园的权力,这已然是一定意义上的自治。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要能切断武装农与公簿农的联合,安塞尔就能彻底控制住整个庄园。 除非庄头汉德森能拿出更大的收益来收买乡民们,否则其内部的决裂只是时间问题。 可当安塞尔准备在报告上写下“预计十月初完成永租权与百户区改革”的时候,整个人却又走神了。 直到笔管中的墨水落在纸张上,他才忙不迭地用手帕擦去纸张的墨点。 布莱森刚刚接待了一户来询问羊毛的人家,就看到安塞尔在发呆,不由地好奇问道:“您在想什么?” 放下了羽毛笔,安塞尔叹息了一声:“我接到了上级修会的命令,给我增加了1担的羊毛额度。” “这还不好吗?正好阿德里安庄园里人太多,原本的羊毛都有点不够用了。” 安塞尔皱着眉摇头:“以碎石原走私商的能力,一个月能运1500担羊毛就不错了。 给每个区域的羊毛额度都是有限的,我这边无缘无故加了一担,说明有一个区域这个月暂时不需要羊毛了。” “您的意思是?”布莱森倏然一惊。 “虽然简报没说,但我怀疑,隔壁科斯兰庄园,或者说,梅森小教区的乱子蔓延开了。” (本章完) 第611章 打到圣座城,圣孙当教皇 第611章 打到圣座城,圣孙当教皇 安塞尔做出如此论断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羊毛上面的问题外,最显著的,就是每六天巡逻一次的救世军们,身上居然出现了不少瘀青。 看那样子应该是石子砸的,而当安塞尔询问缘由时,他们总是讳莫如深。 安塞尔大致猜测,双方的对抗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应该是不断的。 至于原因,除了隔壁小教区几个修士本身的冒进外,应该就是上级修会的人急了。 毕竟山地是11月中旬就会大雪封山,如果封山前还没有完成的话,整个冬季的百户区化都无法再有丝毫推进。 尽管霍恩有“宁愿缓不要乱”的指导,但那些心切的修士们还是无法容忍南芒德郡如此缓慢的进程。 而梅森教区,应该就是他们顺势而为进行激进策略的试点。 不管安塞尔是如何忧虑隔壁教区的情况,但双方毕竟隔着一个教区。 在南芒德郡这种山地郡,两个教区之间相隔非常远,尤其是还隔着高山,真想要波及这边,那还得多等一些时日。 相对于梅森教区,随着镰刀兄弟会突破30户,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安塞尔面前。 那就是人上去了,但是羊毛不够了。 事实上,安塞尔的权限只允许他申请4担羊毛,也就是448磅左右,将其分配给这30户人家,每天每家都是少则2磅多则3磅的消耗。 那么这些羊毛顶多够他们用18天左右,就算是再加1担也不过是变成21天。 虽说一周21天赚到的第纳尔很够了,但这只是在30户的条件下,如果想要囊括整个阿德里安庄园,镰刀兄弟会起码要60户人家。 这羊毛不是霍恩不想买,或者没有钱,或者没有山地郡没有运力——有北部伊贝河通航,都用不到三条驳船,就把1500担羊毛运过来了。 反倒是怎么把纺线运到贞德堡是个大问题。 有运力问题的其实是碎石原那边,由于当地贵族封锁关隘与道路,导致牧羊人运力成本上升。 每个月1500担左右,就已经是目前走私商人们的极限了。 这项走私贸易利润丰厚,大批鬣狗般的诺恩走私贩子闻着味就来了,但打通关节需要时间。 在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情况下,安塞尔发现自己就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且容易消融先前信任的决策——拉长发薪时间。 也就是原先每户3天3磅,改为每户6天3磅,虽说月薪酬少了,可起码还有10第纳尔。 为此,安塞尔再次在小教堂召开了会议,向在座的人们宣布了这一决议。 “没这个道理啊。”一名山民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们又没惹这些碎石原的日羊佬,他们倒几次三番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和先前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人不同,如今的教堂内大人小孩满满当当坐了五十多个人。 这些山民们穿着兽皮坎肩,套着粗麻短衣,毛剌剌的胡子像是针刺一般粘在下巴上。 “安塞尔修士,那个凿了大坝把咱们淹了的,就是碎石原人吧?” 安塞尔修士赶紧纠正:“是前任教皇和碎石原贵族,碎石原的牧羊人是修大坝的。” “那教皇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名山民瞪着眼睛,捂着胸口,只感觉心脏直抽抽。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好不容易过上了好生活,眼下又得腰斩了去,这落差谁受得了啊。 山民们并没有将羊毛收入减少的锅丢到新加入的乡民头上,反而是反手盖在了碎石原人脑袋上。 毕竟这庄园里都是沾亲带故,你赚钱了拦着乡亲们赚钱,这显然是容易被耻笑的。 听了山民的话,安塞尔仍旧不得不继续纠正:“凿大坝的是圣座城里的教皇,咱们千河谷有自己的教皇,这些羊毛就是教皇冕下买来的。”“所以说,还得是自己人啊。”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山民喝了一口自家酿的松子酒,红着脸道,“你看看,别的地方的教皇凿了大坝,拿水淹咱们,咱们自己人的教皇给咱们买来羊毛挣钱。” “是啊。” “嘛时候把圣座城的教皇赶下来,让霍恩冕下当大教皇,让墨莉雅提殿下当二教皇。” “安塞尔修士,你能不能给,给圣孙冕下写一封信,让他去教训一下碎石原人,叫他们把道路封锁给开开。” “是啊,是啊。”几个山民跟着应和起来,“只要冕下一声令下,我们自带武器和弓箭,不要报酬,包食宿就行。” 对于这些山民来说,和他们说什么碎石原的重要地理位置,说什么先前碎石原贵族的武力入侵,他们都不在意。 毕竟那么遥远,那是大人物身上的事。 可随着安塞尔带来羊毛,情况就变了,以山民们直观的感受,就是碎石原人拦着他们赚钱。 大洪水死多少人无所谓,反正又淹不到他们,可就因为这些该死的碎石原贵族,他们是真的少赚了10第纳尔啊。 以山民们为了抢一条小溪、一个野蜂窝都能打出狗脑子的暴烈性格,拿起武器来暴力争取自己的利益太常见了。 何况这是一个每月10第纳尔的财源,这已经够到山民们动手杀人 的数目了。 “各位先放心,我多申请了1担羊毛,虽说没法解决所有问题,但起码保证接下来一周内现有的人还有3天1.5第纳尔的收入。”安塞尔双手虚压,示意他们安静。 知道了一担羊毛能换多少第纳尔后,这些山民都知道这是多珍贵的玩意儿。 在资源紧缺的他们看来,想要增加足足一担的羊毛,其后必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斗。 毕竟羊毛大家都想要,凭什么就给你呢? “这不会太为难您吧?”一名山民关心道。 “要不然我们把隔壁庄园打下来,把他们的羊毛抢……” “不行。”下意识大喝一声,安塞尔赶紧制止。 不过喊完,他就有些后悔,毕竟这些山民性情暴烈,要是拂了他们的面子,一下子闹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可出乎安塞尔意料的是,这些粗暴的山民被喝止后并没有发怒,反而是有些委屈地嘀咕道:“不行就不行,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包括镰刀兄弟会以及羊毛事件后,山民们已经逐渐开始接纳这位外乡来的修士。 虽说从权威上来讲,还不如庄头汉德森,可与先前相比,他们已经把安塞尔,甚至是安塞尔身后的郎桑德郡教廷看作是半个“自己人”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安塞尔为他们忙上忙下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他们都看在眼里。 “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安塞尔扶着主讲台,“既然咱们已经有30户了,那就正式把咱们的这个小型兄弟会给成立下来吧,你们说叫什么名字? 拉洛尔,从你哪儿……诶,拉洛尔呢?” “没见他来啊。”一个山民回道。 安塞尔皱起了眉头,作为第一个加入镰刀兄弟会的,这位拉洛尔向来积极,今天这个重要的场合,他居然不见了? 暂时将疑惑抛之脑后,安塞尔朝着剩余的人问道:“那你们说叫什么好?” “帝国无敌圣呢绒兄弟会!” “安塞尔兄弟会!” “打到圣座城干翻狗教皇兄弟会!” “兄弟兄弟会!” (本章完) 第612章 拖,就嗯拖 第612章 拖,就嗯拖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30户加入那个镰刀了……” “啪——”汉德森还没讲完,脸上就被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 秋雨中的猎人小屋生着暗红的火盆,简陋的胡桃木桌旁,阿德里安大马金刀地坐着。 “你说你能拦着这些修士,拦了一次一次一次多少次了,有用吗?拦住了吗?” 阿德里安早就没有了安塞尔面前的豪爽与憨厚,眼中甚至反射着火盆的红光,显得如老鹰般阴沉与逼人。 “就这么两个人,布莱森什么的都能耍得你团团转,你还以为他站在你这边的?你能拦住吗?” 脸庞肿起,汉德森口齿不清地叫苦:“阁下,真的很蓝的了!他们……” “就这么两个人,还很难?脸都不要了?” 汉德森苦着脸:“不是啊阁下,他给那些蠢农民发钱啊,我要是有钱,我就发了,可我也没那么多钱啊,我真不知道怎么拦了。” 仰起头闭上眼睛,阿德里安从鼻子里吸入喷出好几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睛:“汉德森老叔,咱们是一家人对吧?你儿子我还抱过他呢,你和你妻子结婚我都去祝酒的。” 汉德森神色一寒,颤颤巍巍地回道:“是,是……” “那好,你叫你儿子,把这封信送到梅森教区去,然后就留在那里,不要回来了。” 浑身打颤了一会儿,汉德森才压制着恐惧点头:“现,现在发动是不是有点早啊?” 说到这个,阿德里安心中刚刚下去的火又起来了。 “要是你能多撑一会儿,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发动?” 他抓起桌子上的磨刀石就朝着汉德森掷去,飞驰的磨刀石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命中了汉德森的脑袋。 “哎哟。”汉德森疼得捂着脑袋,瞬间倒地蜷缩起来。 看着挣扎呻吟的汉德森,阿德里安的怒气仍然未消。 他和附近三个教区20个庄园的骑士和武装农都联络好了,得到了明里暗里的承诺。 本来就是想要把永租权改革往后拖,拖到10月初或者中旬,然后靠着碰瓷救世军引发大规模抗议与暴动。 这场暴动就算是不能成,都能狠狠在那个狗屁农夫霍恩脸上狠狠扇上一巴掌。 那救世军是农民起义成军,这下自己激起农民起义了,镇压丢面子,不镇压丢里子。 而且不管成不成,在大雪封山前,这次所谓的永租权改革都别想推进,甚至会倒退。 一整个冬天,足以让整个千河谷的贵族联合起来发难了。 到时候,要么就是双方内战然后双败,要么就是暂缓山地郡改革,双方互留面子,改改称呼得了。 阿德里安已经得到了一位伯爵的口头承诺与誓言,一旦山地郡的永租权改革撤销,附近8个庄园都会归他,甚至能封他一个男爵。 为了掩盖这一点,他还故意伪装成不理世事的醉汉模样,就是想要麻痹安塞尔和事后脱罪。 只可惜,还没等局势继续激化,他自己的家都要被偷了。 而且不只是他自己的家,除了梅森教区外,附近的各个骑士都来信哭诉,表示自家庄园和农夫被恶毒的羊毛纺线腐蚀纯洁心灵了。 大家都在害怕,觉得如果此时不发动以后就没机会了,阿德里安就正好顺水推舟决定提前。 按照计划,梅森教区先起义,然后集结到一起,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流窜到他所在的教区来。 接着他们要杀死圣孙派来的修士,而庄园骑士们为了“保护平民”,不得不裹挟山民们与他们合作。 只不过阿德里安此刻心中隐有惴惴,原先是一个月甚至是半个月的作战时间。这样贸然拉长到一个半月,他们能抵挡住救世军的攻势吗? 不过不要紧,只要救世军对山民们出手,他们所谓“慈爱信民”的金身就破了。 对,就是这样。 阿德里安沉思间,原先还在叫唤的汉德森悄悄站起,犹豫良久才开口道:“阿德里安阁下,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啊,去了平原后,每年15金镑挺多了,您何必如此呢?要不……算了吧?” 原先低头的阿德里安猛地一抬头,他看了汉德森半晌,忽然失声笑了起来。 “算了,你叫我怎么算了?”阿德里安捏瘪了手中的鎏金铜杯,“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庄园,那墨莉雅提一句话就要夺走?” 说到此处,阿德里安咬住了牙齿,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我在芒德郡的战争中多少次看见了死神,好几次都是从尸体堆里爬回来的! 你看看,我身上有多少伤疤和暗伤,每到梅雨天骨头眼子里都会痛,我要的是什么?我做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最后划分领地的时候,就因为所谓的‘武艺不精’和‘严重酗酒’把我给刷下来了。” 嘴上说着,阿德里安一步步朝着汉德森逼近,甚至面孔都变得如同魔鬼般通红狰狞。 看到骑士走来,汉德森甚至被他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这位终日酗酒的骑士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我知道不可能所有山地人都去平原郡,好,为了骑士的荣耀,我回家,我不争也不抢! 我就想在自家庄园待着,冬天去芒德郡或诺恩王国过冬,买几件瓷器放在宅子里,每年就安安稳稳的。 可他们连这点权利也要剥夺!什么狗屁百户区,什么狗屁永租权,他们就是要剥夺骑士的荣耀! 他们自作聪明,以为用百户区和永租权就能骗到我?用15金镑就能收买我? 我告诉你,芒特斯家族从一百年前就是这个庄园的领主,一百年后也得是!” 阿德里安的声音夜枭般在昏暗的小屋内回荡,而原先蛮横凶狠的汉德森则是缩在角落,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喊出这句话后,整个猎人小屋都陷入了寂静,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几秒或许是十几分钟,窒息的沉默才被阿德里安拉动椅子的刺耳摩擦声打破。 幽暗的烛光照在圆木墙壁上,将墙壁上的挂毯和毛皮照得清清楚楚,当阿德里安说话时,连烛光都跟着摇动起来:“这段时间,你要做两件事。” 原先缩在墙角的汉德森立刻跳起,做出一副躬身听令的姿态。 “第一件就是借着他们延迟交付时间的这段时间,尽量减少新加入那个镰刀兄弟会的人,第二件事就是查清楚,到底有哪些人是那个安塞尔的绝对拥护者。” “阁下,第二件事倒好说,但这第一件……”汉德森几次交锋下来,吃尽了苦头,早就不像一开始那么普通且自信了。 “用谣言、煽动、雇几个长舌妇,别看他们这么积极,打心眼里,他们还没把那俩修士当自己人。” 阿德里安对这些山民太过了解了,别看现在热热乎乎的就跟亲兄弟似的,真到玩命的时候,不会有人站在他那边的,或者说极少。 山民是既自私又无私的,他们平时能跟人亲如兄弟,一旦真要牺牲,他们可比平原郡的农夫们精明多了。 要不然山地郡的主教们总是给都主教抱怨“穷山恶水出刁民”呢? 汉德森把脑袋埋得更低:“可是我就算是传谣言说薪金没法支付,等真的支付了,那不是起反效果吗?” “今天是9月11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阿德里安忽然提起了日期,“还有7天就是第二个发薪日,记得那天,把庄园里的人尽量邀请到主宅来。” 先是茫然点头,汉德森仿佛是想到什么,汗毛直立:“您的意思是,主宅外的人全部杀光?” “只要地在手里,在山地缺地少地的农夫有的是,就算是杀他200人,还怕招揽不到新的吗?”摇动着酒杯中的葡萄酒,阿德里安阴沉着脸说道。 “可是这样的话,剩下的公簿农不会暴动吗?” “只要你们8户武装农和我站一起,难道剩下的凡人还能翻天吗?我可是超凡!”将一整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阿德里安打了酒嗝,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醉酒后的红晕。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些人已经中毒,必须得杀,不杀——嗝——不行!” (本章完) 第613章 病 第613章 病 进入9月中旬,正如山民们所说,冰冷的秋雨就哗啦啦地落下来。 这样的忽大忽小的风雨将会持续整整一到两周,在这样的天气里,山民们所能做的,就只剩喝酒睡觉打老婆。 雨水落针般扎在屋顶的茅草上,发出噗噗的脆响。 在这脆响声中,被七八个山民簇拥着,身穿厚重兜帽斗篷的安塞尔半边身子早已湿透,使劲地敲着这间小屋子的门。 “拉洛尔,是我!”安塞尔的声音压过了雨声,“我是安塞尔,开开门。” 雨声中传来脚步声,随后柴门便被拉开,拉洛尔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满是倦意与疲惫。 他看了安塞尔一眼,反倒惊奇地问道:“安塞尔修士,您怎么来了?这天可不好跑啊。” “这几天你都干什么去了?这都9月14号了,昨天纺线的发薪日你都没来,到底怎么了?” 拉洛尔低垂着头,似乎不愿回答,但看到安塞尔满脸的严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门:“您还是进来吧,修士。” 一股混杂着湿土和酸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安塞尔不由得皱了皱眉。 其余几名山民则是鱼贯而入,就待在了院子里。 他快步走到屋子内,只有一盏油灯微弱地摇曳着光芒。 安塞尔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屋角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他走近几步,却见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毫无生气。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拉洛尔粗声呵斥,将哭喊着的小儿子踢到了屋外:“别进来,出去!” 安塞尔皱眉看向拉洛尔:“这是你的……” 拉洛尔用力关上院子的门,走到霍恩面前,眼神麻木地低声说道:“我的大女儿,今年十五岁。” 直到此时,安塞尔才知道为什么拉洛尔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教堂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在床边,仔细查看女孩的情况。 她的双臂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额头滚烫,嘴唇却干裂得渗出血来,再询问拉洛尔两句,安塞尔就已明白这是痢疾。 站起身,他皱着眉头看向拉洛尔,语气中已经隐隐带上了怒气:“多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拉洛尔靠在墙边,眼中满是血丝,嗓音沙哑:“快三天了,她彻夜纺纱受了凉,拉出来的全是血水,就算跟您说又能怎么办呢?” “买药啊,能怎么办?”安塞尔抬头看着他,甚至是难以置信,“有病就买药治啊。” 拉洛尔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我们连吃饭都勉强维持,哪有钱买药? 再说了,普通的病买药就算了,可这是痢疾,有药都不一定治得好,除非修道院的修士们用神术,可我哪儿付得起钱呢? 我们山民一辈子,病了就是命,认了。” “不是,这是你女儿啊!”安塞尔都被拉洛尔的话说懵了,平原郡的人自然会有家人得病,也没说不治啊。 尤其是圣械廷的教廷建立后,各个僧侣和巫医都被要求去乡下巡回就诊,哪有这么硬顶的。 跟来的几个山民没敢进屋子,只是站在屋檐下跟着点头。 甚至有人低声道:“不是我们不想救,几百年来,山里人不都这么过的?生老病死,哪能强求。” “我们早就习惯了,挣扎又有什么用?”另一个山民叹了口气,目光暗淡,“小孩子生病,这事儿年年有,有些事情,咱们改变不了的。” 安塞尔环视了一圈,看着这些人麻木的表情,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些人:“你们不是最看重亲情吗?” 没有人回答他,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苦笑。 甚至还有人在嘀咕:“总不能为一个人饿死全家人吧?” 对于山民来说,死亡总是伴随着人的一生,小时候父亲冻死母亲饿死,长大了妻子难产死儿女得病死,出去猎狼说不定就被魔物咬死。 平原郡的人们还有黑市和药剂,可山中的人们有什么呢?就算是有钱了,他们还是买不起药,至于教士们更是没有指望,他们只会推销神术,一次3金镑的神术。 哪怕是武装农,给家中小孩或成人看一次病都能看破产。 在拉洛尔眼中,就算是安塞尔能安排3金镑一次的神术,那些僧侣也不会在如此暴雨的天气跑到山里来的。 一旦山洪暴发或者泥石流拦路,就算是僧侣都不会得到圣主的眷顾。 “哼哼哼!”安塞尔都被众多山民气得冷笑起来。 “您不懂……治病的钱都够买新老婆了……”院子外的山民还有人在犟嘴。 不管这些异议,安塞尔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布莱森:“去取些、盐,再找点干净的水来。” 布莱森一愣,下意识问:“要、盐和水干什么?” “至少能缓解脱水,稳住她的情况。”将火盆拉近,安塞尔可不管你这那的,继续指挥道,“否则她熬不过今夜。” 虽然无奈,但布莱森只能点点头,跑出屋去,淋着雨去了外间,很快,他就从驽马挂袋中取来一小包粗、一撮盐和一囊清水。 安塞尔迅速将和盐掺入水中,用木勺搅匀,然后小心地舀起一勺递到女孩嘴边。 “喝下去,别怕。”他温声说道,“哥哥很快就会给你带药回来。” 张开半只眼睛,女孩瞟了一眼父亲,拉洛尔被这一眼瞟中,整个人如同打摆子一般颤抖起来。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盐水,女孩微微挣扎着,但最终还是在安塞尔的安抚下喝了一小口。 她想活!她还想活! 拉洛尔和周围的山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布莱森,你和拉洛尔看着她,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喂盐水。”安塞尔的命令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无谓地挣扎,可他仍旧我行我素地下着命令。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院子里不要有人进进出出,除了看护的人,不要和她有肢体接触,我去找上级修会弄药。” “安塞尔修士……”布莱森迟疑着开口,“雨越下越大了,山间的小溪与泉水说不定会爆发山洪,这时候出门太危险了。” “我最危险的时候,是从屋顶跳到了骑士的马背上。”安塞尔一边重新穿戴斗篷,一边朝着身周的人吩咐,“这点危险算什么?” “就算您从乡堂教堂那取来了药,以她目前的状态,估计撑不到你回来啊。”几名老山民劝说道。 可安塞尔仿佛没听到一般:“布莱森,叫人把我毛驴牵来。” 要是认命的话,安塞尔早该饿死在贞德堡城外了。 当时要不是圣孙冕下收他做孩儿军,此时的他已是路边一具枯骨。 “当初我也是痢疾,当初我是濒临死亡,怎么我就没死呢?圣孙不还是把我救活过来了吗?”安塞尔执拗地穿着雨披斗篷,“圣孙怎么救的我,我就要怎么救她!” “可这路不好走啊,您……”布莱森还想再劝,却被安塞尔打断。 “记得每隔一会儿喂一次水,别给她乱吃东西,要是用掉了,我屋子里还有。” 骑上门外被人牵来的小毛驴,安塞尔转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屋内,众人久久无言,只是一个老山民低声道:“至于吗?” 拉洛尔没有回答,他缓步走到女儿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干枯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布莱森端着木碗,不敢回答,只是望着门外,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风声。 (本章完) 第614章 泥潭乡紧急戒严令 第614章 泥潭乡紧急戒严令 从昨夜安塞尔一个人骑着个小毛驴离开后,频率虽然是稀一阵稠一阵的,可雨势却是在慢慢增大。 布莱森不得不承认,安塞尔这个盐水的法子居然真的管用,连珍贵草药都吊不住命的痢疾,居然用这简简单单的盐水给吊住了。 看着躺在床上规律呼吸着的小女孩,布莱森居然有一丝钦佩。 拉洛尔这小女儿的意志是真的坚强,居然硬生生地挺下来了,虽然并没有好转,可起码也没有恶化。 不过就布莱森看来,以目前的状况,她撑不了多久。 顶着黑眼圈,布莱森和拉洛尔打了个招呼,就穿上斗篷,离开了他的小院。 这倒不是他贪图享受希望跑到乡村教堂去偷懒,而是刚刚老拉弗传来一个消息,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乡民们。 拉洛尔显然是脱不开身的,而布莱森又怕汉德森搞什么阴谋诡计,只好前往看看。 至于会不会引诱他过去,设个圈套对他下手则不在布莱森的考虑范围内。 笑话,真当镰刀兄弟会白成立了。 不久,布莱森就从拉洛尔家赶到了阿德里安庄园的谷仓。 准确来说,是山民们都聚集在了田地旁的谷仓内。 由于南芒德郡9月就下雨,收好的麦子没法打谷,所以山民们的庄园都会修好几个大的空谷仓,专门用来在雨天打谷。 而此刻整个庄园接近500人居然来了大半,不管是成年壮劳力还是青年男女,基本都来了,现场居然有300余人。 等到布莱森冒着雨水赶到时,汉德森已经结束了他的开场白,而是一个头发黏糊糊的棕发青年哭丧着脸在说话。 布莱森没走近,就被老拉弗拽到了一边:“小塔莉情况怎么样?” “拿盐水吊着命呢,一时半会没什么事。”和老拉弗说完后,布莱森才能把注意力转回到谷仓中央那个青年身上。 可他乍一听,原先涣散的眼神就猛地绷直了。 “……哈立德庄头根本没有犯事,凭什么抓他,就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那个什么巡游修士就恼羞成怒,叫来了军队……”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该死的黑衣士兵沿着道路一个个踹开大门,不顾我们的妻子或儿女还没有穿衣服,强行就把所有人拉到了大街上……” “……这天气这么冷,甚至还下着雨,好多人都生病了……” “……我们光着屁股坐在冷板凳上,粗壮的士兵把我们的脸按在粗糙的桌面上,捏着我们的手在一份份契约上按下手印……” “许多人当天晚上就把契约给烧了,还有那些给军队说话的狗腿子,也被受了气的农民们狠狠教训了一通,可没有用,狗腿子们反倒被任命成了庄头……” 布莱森不止一次听过安塞尔絮絮叨叨地说要弹劾隔壁科斯兰庄园的那个孩儿军四期速成班出来的,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预想过梅森庄园那边会发生混乱,也知道以黑冠军流民出身的习气,必定不会给乡民好脸色。 但他没想到会做得这么过分,这完全打破规矩了。 定下心神,布莱森继续倾听起来。 “……签了永租权,几个庄园的庄头和巡林官都被撤了,或者逃跑了,我们被狼群、魔物和强盗袭击了三四次。” “我们去找骑士帮忙,想要请他雇一个猎魔人或者带队去清扫那些魔物、狼群或强盗,可骑士老爷说:签了永租权,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听到这里,布莱森实在是忍不住反驳道:“你们没有巡游修士吗?去找巡游修士或者上级修会啊?” “我们走投无路,是去找了啊。”那个青年人哭喊着叫道,“可是那些军队又雇不到猎魔人,他们又不能常驻村庄,等他们来了,强盗或者狼群都跑了。” “别打岔。”汉德森不满地朝着人群中喊道,他没听出来是谁在说话,“你继续说。” 而老拉弗则是拼命拽起了布莱森的衣服,让他不要出风头。那个青年人继续蔫巴巴地说起了发生的事情:“……那些修士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们好,可就因为我们在路边给关押哈立德庄头喊冤,他们就强行推开了我们的人……” “……甚至有小孩和女人被推倒摔伤,我们不服就去理论,希望他们给我们赔偿和公道,可是他们不由分说就朝着我们发射魔鬼之风……” “天啊——” “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炼金弩吗?” “什么炼金弩,那是魔鬼之风!”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庄园里打谷的大平地广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几乎要将旁边谷仓上的灰尘与茅草麦秸都震飞下来。 布莱森耳畔好似炸响了一记惊雷,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救世军居然对山民们开铳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如果山民们已经起义倒还好,如果是……如果是…… 摇了摇脑袋,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布莱森的小腿肚子居然开始抽筋,笼在袖子里的手跟着微微颤抖。 “后来呢?”山民们追问起来。 “当场,就有七八个人倒下,所有人都气疯了,一个劲地涌了上去……” “你们把那些黑衣士兵都杀死了?”一个山民见青年又停了,赶紧忍不住催促起来。 那青年喝了一口水,才继续开口:“哪儿敢啊,那不是打墨莉雅提殿下的脸吗? 我们抢了他们的炼金弩,把他们抓成了俘虏,除了试图逃跑和开铳的被吊死,其余关到了骑士城堡的地牢里。 我们还想严惩科斯兰庄园的巡游修士,可他居然提前跑了,没办法,我们只好抓住了他那个助理僧侣,也是个山民,把他给吊死了……” 没等青年说完,知道事情全貌的其他村民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甚至会忽地爆发一阵关于拜圣父会的争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庄头汉德森轻咳一声,站了出来,“这梅森的教区的骑士们都响应了起义,教区内所有的巡游修士和助理僧侣都抓了起来或者被吊死。 几位伯爵都表示了同情,并提出面见郡长痛陈利害,三位乡治安官则保持了中立与沉默,赫玛石地方骑士团则宣称不会参与。 诸位,包括阿德里安骑士在内,各个庄园的骑士们已经联合发布紧急戒严令,在各个大道设立路卡,封锁河流与道路,且不允许任何山民随意离开庄园。 在泥潭乡修会必须调查,在给出调查结果前,紧急戒严将一直持续。” 和先前的喧闹相比,听完汉德森的话,此刻的谷仓广场上却是一片寂静,就连布莱森吞口水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晰可闻。 不知何时起,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转向,从那位报信的青年身上转移到了满头冷汗布莱森的身上。 和纺线发薪时的亲热完全不同,反而变得犹疑、恐惧而愤怒。 他们脑海中安塞尔修士的面庞一会儿是拿着羊毛、银币和天平的天使,一会儿又是挂着尖酸笑容的举着炼金铳的红面黑角恶魔。 “布莱森修士。”汉德森慢慢从人群中走到了布莱森的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我想问问,这么大的事安塞尔修士知道吗?他现在人又在哪儿呢?” 布莱森强按下砰砰跳动的心脏,用发飘的声音回复道:“安塞尔修士去教堂帮拉洛尔家的取药了。” “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得了痢疾的女孩?劳烦安塞尔这位巡游修士连夜出逃到教区教堂取药?”汉德森的声音从平稳逐渐转为凶戾,“别是通知军队来镇压我们了吧?” “不,不是!”布莱森一下被摄夺了心神,不由得张口结舌起来,可在其他山民眼中看来,这就是心虚啊。 布莱森越解释,山民们的汹汹议论声就越大,虽然也有羊毛党从中斡旋解释,可连羊毛党内部都开始有不同的声音了。 “好了。”汉德森感觉到自己又一次掌握了庄园的话语权,脸上挂起了微笑,“既然你说安塞尔修士去取药了,那必定十分劳累,您就去村口迎接如何?” (本章完) 第615章 屮字架上的月光 第615章 屮字架上的月光 汉德森说是叫布莱森迎接,实则就是叫几个乡民对布莱森进行软禁。 他被武装农夹着肩膀,连衣服都不准换,强行带到村口用来放哨防强盗的茅舍里,敞开着大门坐着。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能从门中看到局促不安的布莱森修士,看到路口风云飘摇但空无一人的道路。 每当这时,就会有人询问,在一番交头接耳后,有的会露出犹疑,有的则是不信,更多的则是恐惧与愤怒。 梅森教区的暴动和戒严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庄园。 惶恐、质疑、怒火、惊慌……无数的情绪在庄园的上空盘旋着,与紫色的雨云搅合在一起,将黑暗一点点蔓延了整个天空。 直到傍晚,炊烟从烟囱中升起,连上了黑云的底端,人们的所有情绪就像是炸碎的云层,雨水从云团撕裂处沿着闪电砸落下来。 被闪电照亮的雨水在天地间如银色般扭曲着,仿佛古诺恩神话中的雷神安东万挥舞着长鞭将屋顶的茅草抽得胡乱摇摆。 村口的茅舍内,一名武装农同时也是木匠,吃力地给茅舍安上了木板窗。 他转过头,看着缩在火盆前的布莱森以及三五名执着到不信安塞尔会召唤军队的乡民。 “别等了,布莱森修士。”木匠武装农阴阳怪气地笑着,“您的那位‘圣人修士’是不会回来的了,您和他不一样,您是自己人,都是山民。 阿德里安骑士为您在主宅中准备了姜汤和热毛巾,只要您想,随便支一声,我们就带您过去。” 布莱森裹紧了衣服:“不用了。” “布莱森修士,咱们都是老朋友,我儿子学写字的时候,还给您送过挂历呢。”那木匠真心实意地拨旺了火盆,颇为诚恳地说道,“这风雨越来越大了,再这么下去,连这座茅舍都有可能被吹倒的。 那位安塞尔修士明显是得到了消息,假借取药去搬救兵的,哪个修士会在乎一个山民家的血脉低微的丑女儿啊,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走吧。” “不用了。” 说出“不用了”的瞬间,布莱森有些后悔,他心中本来想的是“那好吧”,可说出口的瞬间,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另一句话。 风雨中,布莱森已然听不清那家家户户的纺纱声,或许是被雨声遮盖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怪可惜的。 看着暗红的火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布莱森一开始其实很讨厌安塞尔,毕竟他那点假良心就得这么招摇?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安塞尔反倒成了布莱森的支柱,他明明是年长的那个,却要事事依靠安塞尔了。 难道是自己依靠惯了,连自己都学会了招摇那个假良心?早知道应该答应的。 “布莱森修士。”那木匠的耳朵动了动,指着外面轰隆隆的声音道,“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那是山中的某个地方在爆发泥石流或者山洪。 那位安塞尔修士大概是回不来了,您要不然还是跟我去骑士宅子那喝口姜汤吧。” 布莱森裹着毛毯,身体前后摇晃着,只是低头呢喃着什么,木匠并没有听清,只好再问了一遍:“您说什么?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在心中尖叫着“那好吧”,布莱森仍旧低头看着火盆,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用了!” “嘁。”木匠铁青着啐了一口,转身就带着其余几个失望的乡民走出了茅舍。 看着他们雨中的背影,以及茅舍木框架吱呀的声音,布莱森苦笑起来,真是学了个坏习惯啊。 怀着仅存的希望,他再次站到门框边,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面目,可他还是尽力朝风雨中眺望。 等等…… 布莱森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在宛如末日般的风雨中,在那遮蔽视野的黑雾中,居然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不断蠕动。 “安塞尔,安塞尔!”布莱森几乎是在尖叫,他语无伦次地指着那个身穿雨披缓慢前行的人大喊,“是安塞尔,你们看,安塞尔回来了!” 原本都从村头茅舍离开的众人纷纷赶了回来,哪怕是那冷嘲热讽的木匠都一样。 他们站立在雨中,呆愣地,直直地,看着那个人在飘摇的暴雨中来回摇摆,可仍旧坚定地在前行。 布莱森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忽然哽住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道热乎乎的东西从眼里漫了出来。安塞尔的毛驴已经被风吹跑了,他浑身满脸都是泥浆,整个人都被雨水淋得透湿,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脚底板上还扎着好几个木屑。 雨夜中只有安塞尔一个人,并没有任何军队的影子。 布莱森连帽子都不顾了,大步跑了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安塞尔:“您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办?什么时候都得回来,咳咳咳。”安塞尔被雨水呛到,咳嗽了一声。 扶着安塞尔,布莱森就往生了火的村头茅舍走:“您不知道梅森教区发生的事情吗?” “知道,周围七八个骑士包括几位伯爵都来信,要求梅森教区的修士长给个回应。”安塞尔踩着湿滑的泥巴,踉踉跄跄地走着,“马德兰主教已经将那位修士长撤职,接管了咱们这边,我把情况都汇报过了。” “那你还回来干嘛啊?”由于扶着安塞尔,布莱森同样被暴雨淋湿了,他艰难地说道,“连阿德里安骑士都联合宣布戒严了。” “这是我的教区啊,我不回来到哪儿去?况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想到这,原先昏昏沉沉的安塞尔忽然抬起头,他勉强指着村子中,“先去拉洛尔家。” “去拉洛尔家吗?你休息一下吧。” “先去拉洛尔家,我就节省了这一点时间,一秒都不能等了。” 布莱森只好扶着安塞尔朝着拉洛尔的家行去。 这回乡民与武装农再没束缚布莱森的行动,他们并没有说话,只是如同众星捧月般,拥着安塞尔与布莱森。 当拉洛尔打开大门时,他几乎都认不出这个泥打滚一样的人是谁了。 直到借着屋内灯光勉强看清他的容貌,拉洛尔才大惊起来:“安塞尔修士,您怎么成了,您……现在这个样子……” 没等拉洛尔口齿不清地说完,安塞尔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一个干干净净的布包。 安塞尔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放在桌子上摊开,露出了三个木塞塞住的小瓷瓶。 和满身的脏污不同,这个小瓷瓶干干净净,还带着些许安塞尔的体温。 一屁股坐在拉洛尔家的地板上,安塞尔这才喘着粗气:“大蒜素,我拿教堂里的蒸馏器弄的,给你女儿喂下去,一天一瓶,她的病就能好转。” “您……我……”拉洛尔望着手中的瓷瓶,一时间不知道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塞尔忍不住骂道:“愣着干什么啊?快喂啊!” 他呆愣地看了安塞尔好几眼,却没有哭,只是闭着嘴巴朝安塞尔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将金黄色的液体倒入女儿口中。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病菌或许还没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抗生素凌虐过。 哪怕是效果相对一般远不如青霉素的大蒜素,药效都出奇地好,尤其是在应对肠胃病菌上。 仅仅小半瓶吃下去,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拉洛尔女儿脸上的蜡黄色便渐渐退去,呼吸也平稳起来。 直到小女孩的脸色渐渐红润过来,安塞尔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 不过他刚站起,腿脚就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这一趟,可是马不停蹄赶到教堂收集了大蒜开始蒸馏,顺带写了篇汇报和弹劾函,再拿上大蒜素冒着暴雨与山洪返回,期间几乎没合过眼。 好在布莱森提前扶住了他,这才没让安塞尔摔倒。 和拉洛尔打了一声招呼,安塞尔就在布莱森的搀扶下朝着门外走去。 可不知怎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整整一圈的人,甚至包括隔壁的老拉弗和两个武装农。 安塞尔本来还问你们在看什么,可是他太累了,只是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乡修会宣布戒严,本月羊毛可能得延期,大家稍安勿躁,我尽量调节。”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其他力气,只是被布莱森扶着朝乡村教堂走去。 大雨中的乡民们围成了里外三层,可他们仍旧不散,只是仍旧盯着安塞尔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那雨水砸在脸上依旧生疼,可狂风暴雨却好像安静了下来,连雨夜中乡村教堂的屮字架都如同反射着云上的月光。 (本章完) 第616章 黑信封 第616章 黑信封 在服用了大蒜素,尤其对痢疾特攻的大蒜素后,拉洛尔女儿小塔莉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甚至都已经可以喝一些流食了。 反倒是安塞尔,在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雨中奔波后,反倒是受凉感了冒。 不过还好,安塞尔只是普通的感冒,喝了姜汤泡草药后已经退烧。 以几位老山民的判断来看,再躺一两天休息,不要受凉,很快就能恢复了。 “安塞尔修士,弗诃莉大婶送来了鸡蛋汤,还加了甘蓝呢。”布莱森小心翼翼地端来一个木碗,送到了睡在火炉旁的安塞尔床头。 安塞尔撑着床板坐起,将毛毯披在肩膀上,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就喝起了鸡蛋汤。 所谓的鸡蛋汤,其实就是几枚生鸡蛋打散了冲开水和热牛奶,山民们能吃什么好的?这都算是生病了或者过生日才能吃的。 在安塞尔生病卧床的这两天,都连着白吃了好几餐生日餐了。 不过布莱森心烦的是,这人也救了,安塞尔都倒了,结果这镰刀兄弟会成员怎么还是那30户呢? 这山民未免过于固执了。 这边布莱森还在想事情,安塞尔就放下了木碗,沙哑着喉咙问道:“拉洛尔家的小塔莉情况怎么样了?” “好多了,都能下床走两步了,不过还是不敢出屋子。” “那梅森叛乱的形势怎么样?” “不到啊。”布莱森拿着抹布一边擦着床头,一边收拾着汤碗,“不紧急戒严吗?都两天了,谁都不让出去,连巡逻的救世军都没来,我哪儿能得到什么消息?” 不过和先前相比,虽然还是偶尔有武装农在教堂附近转来转去监视他们的行动,却不再有人像前天那样直接挟持软禁他了。 毕竟武装农不可能彻底与公簿农翻脸,他们又不是汉德森,根本不知道骑士到底站哪边的。 就算是汉德森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啊,毕竟空口白话的。 将抹布和木碗放到一边,布莱森拿起热毛巾递给安塞尔:“您有什么手段吗?反正这边也戒严了,要不直接让救世军入驻得了。” “没那么简单,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的。”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安塞尔连连摇头,“咱们是立了宪的国家,不是军阀,我们保障国民自由与生命,难道这些骑士和贵族就不算国民吗? 如果咱们不把骑士当国民看待,做不到一视同仁,那不就是逼迫骑士们分裂国家吗?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莱亚王国了。 咱们不讲证据随便抓捕骑士,那骑士是不是可以不讲证据随便抓捕修士? 我们带头违宪了,谁还把宪法当回事呢?谁还把千河谷这个国家当回事呢? 所以除非是恶意的过激行为,否则救世军都不能随意杀死骑士,因为他们是千河谷国民! 就算是咱们军队抓住了他们,也得先移交法庭,再进行公开审判。 打打杀杀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如果我一开始学着隔壁梅森教区打打杀杀,那现在起义地区应该也包括他们所在的教区。” “不是说骑士是魔鬼的走狗吗?”布莱森嘟囔起来。 安塞尔缩进被窝,将脑袋靠在栏杆上:“对啊,但这些骑士是小走狗,甚至还能挽救一部分,咱们先把莱亚王国这个大走狗打败了,再来收拾他们不迟。 要是现在收拾了他们,浪费那么多时间,等莱亚王国打过来的时候,咱们还没做好准备,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安塞尔跟着有点焦虑起来,修士们不是土匪,他们做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永租权背后的逻辑是“既然领主的权力一部分来自于民,那么国民就要有一定自主的能力,所以自由与生命要能够不被轻易剥夺。” 百户区的建立基础,都是要保障国民的“自由”与“生命”,是为了国民能做自己的主人。但如果国民反对而圣械廷同意所以能实行,那国民不还是不能自主? 不得不说,虽然只有十几个庄园的骑士参与,但他们拿捏得非常准,至今没说反叛而是称呼戒严和保护民众。 如果救世军真的就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开进,那不就是坐实了“领主的权力来自于圣父与领民”只是空话而已? 甚至诛心一点说,是不是圣械廷可以随意定义国民的好坏,而不是根据宪法或法律? 所以,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半改半不改,不强行改革,但保留进行改革的权力。 不过由于莱亚大军在前,而南芒德郡的修会又没有足够权限和时间进行试验调查,就只能一刀切形式地强行推行。 安塞尔叹息一声,目前马德兰枢机僧侣已经接管了这边的事务,就是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措施了。 但无论如何,情况最好不要坏到需要救世军出动,尤其是黑冠军。 “汉德森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向?你知道吗?”安塞尔问。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啊。”布莱森立刻回答,“最近几天,他安分了不少,不过今天骑士那边好像有事,把不少村民都叫过去集会了。 咱们的人跟着去了七八户,但都被拒之门外,不知道搞什么动作,不过既然是骑士……” 布莱森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安塞尔却能听懂,这位骑士立场暧昧,看样子是个墙头草类型的人物。 他目前跟着宣布戒严,假如梅森教区的人流窜过来,他保不定就直接投降了。 “阿德里安不可信。”安塞尔咳嗽了一声,“但你也不要怕,御前枢机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布莱森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而安塞尔则是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主持发薪和集体祈祷,可不要迟到了。” 今天是9月18日,是羊毛的发薪日,按照先前的惯例,他们会在发完薪水后,讲一讲经文或带着所有人进行祈祷。 这部分原先是安塞尔在干的,所以这一次只能交给布莱森了。 走出安塞尔的卧室,布莱森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先是洗了把冷水脸,对着清水整理了一下衣冠,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才拿起了用牛皮革做封面《福音书》,朝着乡村教堂的主厅走去。 “…………” 只不过他还没走到主厅,便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议论甚至是哭泣声,在那座低矮的主厅内,不断地回响着。 在主厅的门外,一名机灵的山民早就提前等在了那里,焦急地来回走动。 布莱森立刻意识到不对,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山民面前:“为什么会这么吵?发生什么了?” 那机灵的山民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了一个黑色的信封。 这是强盗或山民斗殴时常用的手段,先写信威胁,对方不从,然后再发动进攻。 心脏砰砰地跳着,布莱森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信封中是一张低劣的黄麻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错误语法写着几行简单的小字。 “我们是山民反抗军,我们有两个骑士,二十个剑士和五十个弓箭手,把你们的巡游修士和助理僧侣交出来,否则,我们就会进攻村庄,并强行搜查和带走巡游修士。” (本章完) 第617章 杀个干净也好(4k章节) 第617章 杀个干净……也好(4k章节) 阴沉的天空低垂着,雨丝细密地飘洒在骑士主宅的院子里,泥泞的地面被踩得更加湿滑。 一群乡民聚集在这里,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神情中透着深深的不安和惶恐。 阿德里安骑士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冷冷地俯视着院子里的人群。他的手中捏着那封黑色信封,紧锁的眉间却掠过一丝懊恼。 “威胁信?”他转身对站在身旁的汉德森怒声质问,“谁允许你们这么干的?你们随便篡改我的计划就是画蛇添足!” 汉德森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低声辩解:“大概是为了让山民更加害怕,好让他们明白,只有依附于您才是唯一的出路。” “愚蠢!我要的是突袭!”阿德里安冷哼一声,将信封重重地拍在栏杆上,“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明白,明白。”汉德森连连点头,额头渗出的汗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滴落。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都能拉扯出几个亲戚,这以后要是被发现是他儿子领人过来的,那不完了。 汉德森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留了一线生机。 敲打完汉德森,阿德里安走下楼梯,披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来到院子里。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乡民们的注意,嘈杂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乡民们。”阿德里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刚才的信你们都看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反抗军确实正在向这里逼近,他们实力强大,我们难以抵抗。” 听到这些,乡民们顿时变得更加惶恐,有几个女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但是,你们不用害怕。”阿德里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继续说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加固围墙,并且调集了武装农进行防守。只要大家留在主宅,就一定安全!”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些人点头表示同意,也有一些人满脸怀疑,但大多数人只是茫然地站着,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此时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总不能一直这么守着吧?” 阿德里安骑士立刻义正词严地说道:“如果援军一直没来,那恐怕只有我去和他们交涉了,他们只是被拜圣父会激怒了,本意是好的。 只要咱们能保住命和过冬的粮食,其余的都是次要的,他要多少我给多少,就算他们要我加入,我也义不容辞!” 武装农们纷纷鼓起掌来,并不断地发出了喝彩,一些公簿农则跟着鼓起了掌。 然而在这鼓掌声中,一个异议的声音是如此刺耳:“院子外还有一些人呢,安塞尔修士生病了还在教堂,怎么办?” “是啊,教堂里还藏着咱们的纺线和羊毛呢?” “要是反抗军把羊毛和货款抢走了,那咱们不是白纺了吗?” “什么时候了,害想着纺线呢?差不多得了。”一个削瘦的武装农瞪着眼,“大家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汉德森看到局势有些动摇,立刻站出来,用嘶哑的嗓音提高音量:“各位!骑士大人已然为我们安排好了防守计划,只要留在这里,我们就绝对安全。” 他指着几名担忧的乡民,语气严厉:“教堂那边的事根本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要是现在跑出去送死,可别怪我没提醒。” 原先还在聒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雨声在院子里清晰可闻。 乡民们彼此对视,眼中充满了犹豫与挣扎,有人低下头,看着泥泞的地面;有人攥紧了衣角,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可是……”终于,一个年长的农夫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安塞尔修士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现在他生病了,还孤零零地在教堂,我们真的不管他了吗?”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所有人的软肋。 原本低垂着头的乡民们纷纷抬起眼来,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说得轻巧!”那瘦削的武装农不屑地冷笑着,他指着那老农,“反抗军要的就是修士的命!咱们跑去救他,结果就是连自己也搭进去!” 这番话让乡民们再次低下了头,原本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似乎又被冷雨扑灭了。 “还有那些羊毛、纺线!”另一个中年农夫忍不住说道,“那是咱们过冬的保命钱,要是全被抢了,日子怎么过啊?” 汉德森冷冷地说道:“那点羊毛值几个钱?命都没了,钱还有什么用?大家还是想清楚吧,骑士大人已经保证会保护我们的命,这就够了!” “可……可安塞尔修士……”年轻的农夫嘟囔了一句,却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乡民的沉默中。 雨丝打在斗篷和屋檐上,嘀嗒作响,这种声音让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乡民们的情绪趋于平静,或者说是一种无奈的平静。 他们不再争论,不再反驳,只是机械地站在那里,任由冷风与雨水拍打在脸上。 汉德森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听明白了就好,好好待在这里,才是对自己和家人最好的保护。” 不知谁先开始动了,紧接着,乡民们陆续向屋檐下和墙根处退去。 他们低着头,步伐沉重而僵硬,像是一群在寒冬中寻找避风港的鸟儿。 没有人再提教堂,也没有人再提安塞尔修士,似乎那位为他们冒过生命危险的修士,已经被迫抛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 雨是越下越大了。 站在院子中央的阿德里安看着这一切,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瞥了一眼汉德森,低声说道:“事情到这一步,别让这些人再起什么波澜了。” “明白,明白。”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汉德森连连点头。 只可惜他话音刚落,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看,你们看。”一个山民少年忽然指着院子外的树枝大喊起来。 在木质的围墙外,在飘飞的雨丝中,身穿皮坎肩的拉洛尔夹着树干,艰难地攀爬着。 他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湿,泥污在他的脸上凝成一道道痕迹,只有一双眼睛在雨幕中明亮得像是两簇燃烧的火焰。 这是在准备跳到院子里来躲避吗?可是他的女儿该怎么办呢?听到动静的乡民们纷纷抬起了头。 然而,拉洛尔一开口,山民们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脑袋。 “布莱森修士已经派人绕过大路,向上级修会请求援军,最迟傍晚就能到达!”扒着树枝,拉洛尔朝着院子内大喊起来。 “那些叛军兵力不足100人,天下着雨,他们的骑士没法发挥,咱们在教堂周边设立壕沟街垒,一定能撑到援军赶到的。 我想请大家走出来,到乡村教堂一起保卫家园与宪法!” 院子里的乡民静默不语,没人回应他,雨打在地面上,砰砰作响,像是沉闷的鼓点。 没等乡民们回复,汉德森首先冲了出去:“你疯了,待在外面会被那两个修士连累的。” “没有人吗?我们不需要太多人,只要凑足一百个成年男子就行了。”拉洛尔根本不理他,仍旧在朝着人群大喊起来。“你被魔鬼附身了,可大家并没有。”汉德森朝着树上的拉洛尔喊道,“我告诉你,今天不会有一个人跟着你走的。” “没有人吗?真的没有人吗?”拉洛尔声音中甚至掺杂了一丝绝望。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低垂着头的乡民中,终于传来了声音。 “可是为什么呢?我们留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这是拜圣父会自己惹的祸,和我们无关啊。” 乡民们的声音犹疑而又沙哑,但就在这看似软弱的询问声中,拉洛尔却像是听到了别的东西。 “安塞尔修士已经说了,梅森教区的事是有人在背后煽动,并且拜圣父会保证一定给诸位合理的解释。”他勉力朗声道。 乡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居然有几分动摇,汉德森则立刻制止:“他和拜圣父会一伙的,当然这么说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他呢?” “我有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如果不是安塞尔修士冒着暴风雨去取药,她已经死了。”狼狈地抱着树,拉洛尔几乎破音的吼叫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她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希望她活在一个修士们愿意去为山民冒着风雨取药的国度,而不是一个教士只会借着圣事敛财的国度!” “你们相信一个为咱们干活干得直不起腰的人,还是相信一个拿着鞭子强行要求我们交粮的人?” “你们相信一个愿意为劳动提供薪酬的人,还是相信一个逼迫我们无偿劳动的人?” “如果山民们抛弃这样的一个好人,那我问你们,还会有谁来帮穷苦而绝望的山民们呢?” 原先低垂着脑袋的山民们一个接一个地抬起头,雾一般的雨丝打湿了拉洛尔的头发,可是他的脸庞如火一般通红。 院子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仿佛那天夜里屮字架上反射的白光。 “如果你们觉得一个替咱们收割粮食,为咱们找到生财的路子,打心眼里在乎我们生命的人,是一个坏人的话,那你们就留在这吧。” “看着那个为你们劳苦奔波,为你们病倒床榻,为你们谋取福利的人落入强盗土匪的手中,那你们就留在这吧。” 在汉德森与其他武装农的叫骂声中,拉洛尔脚下踩着枝丫,右手拽着树枝,居然在摇晃的树上站起。 他瞪圆了双眼,发出了野兽的低吼声:“留在这,留在这,像个胆小鬼一样等风波过去。” “打开门,以后的世界,还是之前的样子!” “你们的麦子收不完只会被别人抢收,你们的谷子打不完只会被别人偷走,没人会主持公道帮助你们!” “你们缺钱了饥荒了,眼看着就要饿死人了,再也没人一手拿着羊毛一手拿着银币资助你们!” “你们的孩子得了疫病后,所有人只会袖手旁观,再没人替你们去取药了!” “你们的孩子被做成葡萄酒后,其他人只会感叹自己的坏运气,再也没有人替你们去伸冤了!” 不知不觉间,铅灰色的乌云与苍黄的庄园间只剩雨声和拉洛尔的吼叫声。 “如果你们不想打开门后,是这样的世界,那就跟我来吧。” 他大口喘息着,甚至悲哀而怜悯的目光扫过院子中一个个仰着头的公簿农们,一言不发地跳下了树枝,就这么消失在围墙背后。 带着雨丝的冷风哗哗地吹在农夫们的衣服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动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晃荡的树枝,好像拉洛尔还在那。 可越过那树枝,仿佛远处的乡村教堂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那个文绉绉但从不傲慢的年轻修士和那个懦弱但和蔼的中年僧侣在火焰中哀嚎着,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枯骨。 那些可贵的羊毛,那些好不容易纺出来的纱线,就这么被火舌舔舐着变成了飞絮与黑灰。 不仅仅是汉德森,连阿德里安骑士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了。 在阿德里安眼神的逼迫下,汉德森不得不站出来,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真信他说的话啊,他们才来几个月啊,不仅仅是咱们,隔壁梅森教区的人都几十年了,你们还不信他们吗?”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只有雨水砸在屋顶上发出的噼啪噪声。 只是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农夫叹息一声:“愿意给农夫道歉的修士,可是头一回见啊。” 原先密集站立的队伍骚动起来,老拉弗甩开了妻子拉扯的手,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身后则是默默流泪的妻子和护住母亲的小拉弗。 “老拉弗!”汉德森气急败坏地冲上去,伸手拦在他面前,脸上布满怒火,“你的兄弟得了失心疯,你也得了?” “我欠他一个人情,他把手纺车还给我了。” 推开了汉德森的手,老拉弗迈步离开了这座主宅前的院子。 紧跟着老拉弗又是几个农夫走出,汉德森同样质问,而得到的回答五八门。 “镰刀兄弟会白给我家打谷子,我也得去还个人情。” “人家免费帮我买卖纺线,怎么着都得去一下。” 汉德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涨红了脸,回头看向站在主宅边缘的闲汉和武装农:“拦住他们!你们愣着干什么?” 可这些闲汉和武装农只是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没人想冒这个险,这些人是最精明,是最会看眼色的。 就这种气氛,就这种情况,谁敢去拦啊? 无奈之下,汉德森只能无助地看着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眼神中从惊愕与震怒中变幻莫名,过了半晌才吐出了一口气:“让他们走,自寻死路!” 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带动三个,最后公簿农们更是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这间院子。 他们的步伐缓慢,却毫不犹豫,像是一条汹涌而安静的溪流,向着未知的方向流去。 风雨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回头。 不管汉德森如何劝阻,如何阻拦,可还是拦不住他们默默移动的步伐。 秋风吹过阿德里安紧皱的眉头和铁青的脸,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此时的骑士主宅中,除了那些武装农,便只剩一百来个老弱病残和留下来照顾他们的成年农夫。 雨水打湿了阿德里安的披风,他的喃喃低语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冰冷:“杀个干净……也好。” (本章完) 第618章 雷声大 第618章 雷声大 教堂的灯火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昏黄的烛光将立柱上的悬挂圣主像映得忽明忽暗,它没有瞳孔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床榻上的安塞尔。 安塞尔面色微微发白,喝过了药汤后此刻正安静地睡眠着。 要不是偶尔会赤脚踢飞下半截毯子,布莱森都无法确定眼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在三个月里教会他的,居然比他在教会学校学习二十年学会的还要多。 布莱森扭头看向房间的一侧,冷风敲击着窗户,带来窗外山民的喊声与木头撞击声。 拉洛尔的嘶喊夹杂在雨声中:“快,把这些栅栏堆好,你们两个,把壕沟再挖深些!” 跟着他的声音,则是老拉弗的呐喊:“铁匠铺子撬开没?怕什么,就当是赊的,把匕首绑在长木棍上,就跟咱们平常猎杀野猪差不多!” “射箭好的,到后面来,你们把那些骑兵就当作是狐狸和狼就行了。” 不知何时起,拉洛尔与老拉弗居然变成了指挥官,两人的喊声交替响起,一刻都没有停息。 灰暗暗的天空下,近二百名男女山民正高效地在教堂周围扎下了一根根尖刺木桩与栅栏。 在教堂前的小广场,一道半圆形的尖刺木桩竖起,而提着匕首制作的临时长矛和连枷的山民们在广场上来回走动着。 不得不说,山民们的武德是比平原农民要充沛,不是夸山民呢。 他们平日里就要应付魔物、强盗、熊狼猪和流窜的深山兽化人,做起这些事情来轻而易举,要不说山民们能当雇佣军呢,都不用怎么训练。 只不过,这二百多人真的能抵挡住两名骑士带领的步兵吗? 听着窗外的叫喊声,布莱森缓缓坐了下来,将手覆在膝头。 虽然这些山民凶悍异常,可有骑士呼吸法伴身的恐怕不到十个,而且缺甲缺兵器。 就这么放任他们对抗骑士们,真的管用吗? 而且根据安塞尔所说,圣械廷方面有可能并不允许救世军直接参与战争,而乡治安官们态度与阿德里安骑士类似,属于是墙头草类型的暧昧。 如果圣械廷那边选择妥协,那么他们这些修士与僧侣恐怕只能是白死了。 就算那些骑士只是要带走安塞尔,以目前安塞尔的状态,一旦淋雨,恐怕一场小感冒就要变成大风寒了。 到那时,就得考验骑士们的良心了,然而骑士们的良心是布莱森最不相信的东西。 低头看向安塞尔,布莱森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至于吗?何必呢?” 以前布莱森迷茫或遭遇危机的时候,安塞尔总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或提出好办法,可现在的安塞尔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我该,怎么做?” 布莱森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和过去只握着羽毛笔的手相比,它多出了不少老茧和伤口。 有些伤口他记得是在哪儿划伤的,而有些老茧则是忘了。 “有人来了!”小教堂的木头塔楼上,负责瞭望的山民冒着雨朝下面大喊起来。 心中咯噔一下,布莱森快步走到了窗户边。 教堂周围的山民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向雨幕深处望去。 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着泥水四溅的声音。 渐渐地,一骑兵带着两个骑骡子的随从穿透雨幕奔来。 他们的身影幽灵一样模糊,反射着晦暗天光的盔甲上,雨水如小溪般乱流。 领头的是一个高个男子,披着陈旧的皮甲,肩上盖着一件沾着泥点的油布斗篷。 山民们站在壕沟后,他们穿着单薄的坎肩,脑袋上戴着风帽,手中紧握着镰刀、连枷和匕首长矛,不少人都在发抖。 “信你们收到了吧?”战马吐出白色的蒸汽,而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了一个闪亮的大光头,“我们的戒严军队已经到达大道,把两位修士交出来,不反抗,我们就不会滥杀无辜,如何?” 拉洛尔朝着那骑士喊道:“我们的修士生病了,不能淋雨,你们天晴了再来吧。” “你说生病了,就是生病了,你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生病了?”光头骑士烦躁拉扯着缰绳在尖刺木桩前来回走动。 “不行,假如你们进来了,要强行带走他们怎么办?”拉洛尔继续说道,“让一个人丢掉武器进来,我带他去看。” “你们在讨价还价什么?嗯?讨价还价什么?”光头骑士彻底失去了耐心,“我管他生不生病的,我现在就要带走他。” “那我们除了抵抗别无他法。” 骑士气笑了,他扭头对两个随从道:“听听,要抵抗说是。” “哈哈哈哈。”身后两名骑着骡子的随从发出了戏剧般的夸张大笑声。 与骑士及其随从的哄笑相比,木桩与壕沟后的山民们则是死死咬着牙,手中的草叉和连枷甚至在微微颤抖。 “最后一次,交出修士还有羊毛,我们不杀人!否则,我后面的戒严军来了,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笑声过后,光头骑士淡淡地威胁道。 教堂前的空地寂静无声,山民们站在壕沟与木桩旁,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目光。 毕竟从拉洛尔口中,和真的看到骑士们到来,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当超凡骑士真正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这种压迫感与几句热血上头的宣言可有着不小的区别。 只有雨水从屋檐上滴落,打在积水里,溅起一阵细小的涟漪。 而一部分山民则不露痕迹地缓缓后退。 雨水打在布莱森的窗上,外面的喊声、笑声和雨声像鼓槌一样敲打着窗户。他站在窗边,雨中的山民们像一片被风雨吹弯的麦田,而那名骑兵,则像随时准备碾压的铁犁。 而拉洛尔和老拉弗则是不时就抬头看向教堂,似乎在期待安塞尔走出来说两句,来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 从窗边退后几步,布莱森低头看了眼安塞尔,那是一张比自己年轻得多的脸。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简陋的教堂,却比他居住了二十年的教会学校还要熟悉和亲近。 他在教区教堂住了二十年,但他只是在那待过。 但这里不同,这是他的教堂,这是他的地方,他不是为了翻了倍的薪资才留在这里。 走到门旁,拿起一把靠在墙边的连枷,抬起头时,布莱森脸上的迟疑被一种莫名的平静所取代。 走到教堂门口,推开门,雨水迎面扑在他的脸上,冷得刺骨。 山民们看着他,一个个都愣住了,拉洛尔大步走过来,皱眉问道:“布莱森修士,您怎么出来了?” 布莱森将连枷扛在肩上,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教堂,圣主的领地,没有我的允许,哪怕是骑士都不准踏入一步。”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流进了眼角,擦了一下脸,布莱森抬头看向远处的骑兵队伍。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队伍前方,周围的山民纷纷让开了道路。 深吸一口气,布莱森挺起胸膛,直视着骑士的轻蔑而饶有兴趣的眼睛,用力挥舞了一下连枷:“这是圣主的土地,也是祂子民的家园,你们的铠甲或许能挡住长矛,但挡不住信念。 要进这教堂,可以,在你们脏污的马蹄踏上台阶之前,请先踏过我的尸体!” 布莱森的语气冷静却坚定,像是牧羊人面对狼群,手中虽只握着木杖,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山民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为首的骑士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冷意,他骑着马又在木桩前走了几个来回,见原先逐渐溃散的士气居然稳固,便阴森地笑道: “既然你们执意送死,那我成全你们,但愿等会儿,你们还能保持这份勇气。” 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转身对身后的骑兵们挥了挥手。 马蹄重新踏上了泥泞的道路,渐渐远去,雨声再度吞没了他们远去的蹄声。 雨还在下,越来越急,教堂外的山民们站在壕沟旁,再也没有了不安的目光。 他们的目光在教堂和布莱森身上来回扫动,部分人悄悄地离开,更多人则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拉洛尔巡视了一圈,用力拍了拍布莱森的肩膀:“布莱森修士,谢谢你。” 布莱森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靠在教堂的墙边,默默注视着山民们忙碌的身影。 三个月前,明明这些人还将他们看作陌生人甚至是敌人,而现在他们却拿起了武器,拼命为了拜圣父会而战。 这些平日里种田的双手,今天竟然能握紧武器。 随着骑士离去,仿佛战火跟着消逝,而布莱森等人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只是不断地巡逻和派出斥候侦查。 这一次他们没等多久,教堂木塔楼上的瞭望者忽然大喊起来:“有动静,那些骑士回来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可他们看不到骑士们到底领回了多少人,只听到远方不断逼近的密集脚步声。 “做好准备!” “吹哨子,叫斥候都回来!” “所有人回各自的位置!” 在拉洛尔和老拉弗的叫喊下,山民们按照防备强盗们的举措,回到了尖刺木桩的边上。 只不过,以前他们保卫的是骑士主宅,而今天他们保卫的是教堂。 一杆杆长矛淋着雨水,粘湿了山民们的手掌,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被冷雨冻得发抖,可仍然伫立在木桩后头。 茅屋上的麦秸震动着,人们纷纷紧抿起嘴巴,雨水顺着衣领流入后背,可他们却仿佛感受不到。 脚步声与马蹄声近了,越来越近了。 只不过这脚步声和马蹄声虽然有,却一直停留在门外,迟迟不见踪影。 这让他们原先就紧绷的心神更加紧绷起来,这怎么还不来呢? “看清没有,他们到哪儿了?” 塔楼上的瞭望人把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尽力在雨水中睁开双眼,半天没有回复。 老拉弗急得原地团团转:“讲话啊,别逼我上去抽你!” “他们……不是……怎么是黑红色……诶?骑士主宅,怎么?”在模糊的雨水中,瞭望人的声音都跟着模糊起来。 “你他吗倒是给个准话啊,你个日猪的畜生!”老拉弗都红温了,都这个时候了,偏偏这位瞭望人居然不靠谱。 “不是,我,我描述不来,一伙山民在前面,一伙山民在后面,有十几个骑兵跟着……他们往骑士主宅去了!” “啊?” (本章完) 第619章 雨点也大 第619章 雨点也大 “我,我不能呼吸了……”光头骑士半个脑袋埋在泥坑里,脖子上则跪着一名白甲的圣铳骑兵。 “老实点,谁叫你袭击军队的。”一边用铁链缠住他的双手,那名圣铳骑士将铳口抵着他的脑袋骂道。 半张脸贴着泥地,光头骑士的眼前的天空已经倾倒在世界的另一边,而眼前的世界则是被械斗的山民们所填满。 在冷雨中的土路上,甚至距离骑士主宅不远,灌木溪流和森林之间,箭矢来回飞跃,扎在盾牌或者树干上。 戴着毡帽的黑冠军打着哈欠,将圣铳靠在肩膀上,木然地看着眼前这小儿科的械斗。 两伙山民挥动着连枷和长矛,呐喊着互相推动,生锈的柴刀和草叉甚至能在雨中飞溅起几朵火。 雨水中还时不时传来“喜欢封锁道路,不让羊毛通过是吧?”“就因为你们我少拿4第纳尔,我缺的过冬钱这一块谁给我补啊?”的喝骂声。 相对于黑冠军士兵们的懈怠,作为军团长的朱尔丹倒是目光熠熠地看着这些南芒德郡的山民。 不得不说,这些南芒德郡山民的械斗水平很高,居然有第一排上前,后两排左右包抄的战术队形。 而被进攻的那些山民居然还会配合弓箭手射箭来反制,这种脱胎于猎杀狐狸、狼群、野猪甚至是魔物锻炼出来的能力,让朱尔丹看着颇为眼馋。 听说墨莉雅提试图请冕下帮忙在山地郡训练一支救世军式的新型步兵,说不定这些山民就是好兵源。 这边朱尔丹还在想着,山民们的械斗却是接近了尾声,毕竟拜圣父会这边领着的乡民是有备而来。 一来他们的数量是所谓戒严抗议军的两倍,二来他们个个都穿了一件简单皮甲或者带了一把页锤或钩矛,相对于所谓“戒严军”七拼八凑的武器要精锐得多。 不到半个小时,巡游修士们带领的山民们就把骑士带领的山民们打了个七零八落。 朱尔丹抬头和那位圣铳骑兵的队长说道:“咱们去和那位阿德里安骑士见见面吧。” 十几名身穿白色胸甲的骑兵出现在视野中后,阿德里安的神色先是无比难看,随后就变得淡然甚至是欣喜。 果然,那位圣孙冕下忍不住了,他甚至出动了嫡系的圣铳骑兵来镇压。 虽然没能起到预想的效果,可到底却完成了一半的目标,“救世军将山民抗议的行为定义为了叛乱”,这就意味着制定宪法的圣孙冕下主动违宪了。 如此一来,永租权的合法性就没有了。 毕竟永租权是建立在保障国民自主能力的基础上,而此刻救世军镇压的行为就是剥夺了国民自主。 毕竟是国民自主选择不要永租权和百户区的,而救世军却禁止他们不要,这不是无视国民自由是什么? 咨政院里有的吵。 说真的,阿德里安一直认为救世军调子起高了,迟早在这件事上遭到反噬。 “阿德里安大人……”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阿德里安转头看去,却见是连站都站不稳的汉德森。 心中了然,阿德里安淡然道:“你的小儿子还有你的妻女,我替你养。” 汉德森一下子软倒在地上,他还想继续说话,可看到阿德里安冰冷的眼神,却是整个人都仿佛冻住了。 要知道,阿德里安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仅通过汉德森的单线联系,就连安塞尔和布莱森都被蒙在鼓中。 就算是汉德森和盘托出,都因为没有充足证据,而无法影响到阿德里安分毫。 直到此刻,汉德森才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圣孙冕下执意要推行永租权和百户区。 起码有了百户区的机制,他就不再惧怕阿德里安利用作为庄园领主的权力,去残害他的家人,以至于今日的境地。 阿德里安整理了一下表情,光明正大地打开了主宅院子的大门,迎着骑马飞奔而来的七八个骑士走去。 “诸位来的及时啊,要不是你们,我们的庄园差点就要被这群强盗攻破了。”阿德里安假惺惺地牵着朱尔丹的马,几欲垂泪地说道。 “赶走军队不是我们的功劳。”朱尔丹嘴角挂着笑意,“这些都是附近教区赶来的义民,他们与戒严军的械斗属于是私斗。这种乡间治安问题,是乡治安官的事情,我们救世军是管不着也不会管的,只是恰好碰到了而已。” 先是谄媚地微微点头,但随后,阿德里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下来。 因为这意味着,阻止山民们暴动的并非救世军而是其他山民。 救世军丝毫没有参与到其中来! 换句话说,“南芒德郡山民拒绝永租权而被军队镇压”的叙事,变成了“一部分反对的山民被更多赞同的山民镇压”的叙事。 这性质可就变了。 从拜圣父会和山民的矛盾变成了山民内部的矛盾,那先前阿德里安畅想的一切就成了泡影。 毕竟所谓拜圣父会强逼山民签署永租权中的“山民”指代的是所有南芒德郡的山民。 可就从山民内部械斗而言,此时的“山民”只变成了部分甚至很少的乡民。 该死的,他们这些贵族和骑士冥思苦想这么久的计谋,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化解了。 这些被代表惯了的山民们,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愿意被小部分骑士与山民代表了! “那,那你们的骑兵逮捕这两名骑士是为什么?”阿德里安勉强挂着笑反问。 “他们袭击军队啊,我们本来只是邀请他们到泥潭乡司铎教堂见面议事的,谁知道刚靠近,他们就朝着我们发动了进攻。”那圣铳骑兵队长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不反击吧?放心,干几年苦力,交点罚金就出来了,他们没伤到人。” “原来是这样啊。”阿德里安的笑容越发勉强,“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执行公务了,我走了哈。” “等等。”朱尔丹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阿德里安,“阿德里安先生,您也在此次的邀请之列,择日不如撞日,以防您被戒严抗议的山民威胁,我们护送您去吧。” 阿德里安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了,在凶悍和愤怒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才青筋暴起地转过身:“瞧我这脑袋,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那个谁,你带几个人,帮骑士先生收拾行李。” “是。”一队救世军行了捶胸挥手礼,迅速鱼贯而入控制了骑士主宅的出入口,并紧紧跟在了阿德里安的身后。 就在阿德里安装模作样地收拾行李时,朱尔丹却离开了主宅前向着乡村教堂跑去。 此时的乡村教堂前已经解除戒备,人们欢欣鼓舞地裹着毯子,在教堂主厅里喝着姜汤。 有好事的甚至提着连枷去村头助战了。 剩余的人待在教堂前,看到身披黑色军服的朱尔丹和白甲骑士赶来,纷纷鼓掌叫好致意。 安塞尔生了病,布莱森便自己迎了上去,向着朱尔丹行了一记抚胸鞠躬礼。 但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腰弯下去,就被朱尔丹硬拎着后脖领子提了起来。 “我们来晚了。”手上动作粗暴,可朱尔丹的话语却是和蔼而友好。 “我们还以为,要像《圣孙远征记》那样,付出鲜血的代价……”不知道为什么,布莱森忽然有些委屈和茫然,他自嘲一笑,“总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为此事而死的修士够多了,我们付出的鲜血也够多了,当初要用牺牲换新生,现在还要,那拜圣父会不白组建了吗?” 退后两步,朱尔丹郑重站在布莱森面前,右手重重捶了一下胸口,随后平行于地面挥出:“你们受的委屈够多了,感谢你们的付出。” 布莱森先是一愣,随后半哭半笑间同样锤了锤胸口,以同样的礼节挥出了手。 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主教或主教级的神职人员嘴里听到过这句话。 (本章完) 第620章 南芒德郡和卡夏郡的改革 第620章 南芒德郡和卡夏郡的改革 铅灰色的云层板结在一起,阴沉沉地低空飞行。 琥珀般的阳光懒洋洋地落在帕拉河的河面上,甚至没有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乌鹊低低地掠过麦田,时不时落下秋暮岛暗黄色的麦田中寻找着遗落的麦粒,随后被手持弹弓的兽化人们脑洞大开。 从新生桥到圣械廷的砂浆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载着四面八方向圣械廷汇集的各地流民。 当他们站在帕拉河旧桥张望时,总能看见官邸广场上那座高大的建筑,被当地人称之为“教皇宫”的圣座大厦。 正所谓教皇在哪里,教皇宫就在哪里。 虽然外面的人称呼霍恩为牧首,将他与墨莉雅提并列,可在圣械廷人眼中,天无二日,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圣孙子教皇冕下! 一片红枫叶不知从何处吹起,在萧索的秋风中滑翔着,轻巧地通过了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飞入了这寻常人进入不得的雄鹿室,精准地落在霍恩的膝盖上。 伸出手,霍恩拿起了这片燃火般通红的枫叶,忽然间有些恍惚。 眨眼间就是10月中旬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就好像还在去年一样。 自从7月份返回圣械廷以来,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像流水一般过去。 他本来还想着趁这几个月将自己的呼吸法提升到三段的,结果还被洪水一般的政务所淹没。 “冕下,冕下?”来报告的僧侣小声提醒着,“真理报这次的刊登您有什么指示吗?” 霍恩这才如梦初醒,将枫叶夹在了书本中:“没有,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继续说。” 马德兰跑去主持南芒德郡的永租权改革了,那么真理庭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霍恩的手上。 得到霍恩肯定后,那名僧侣才接着报告:“安塞尔和布莱森算是例子之一,卡夏郡那边有位叫富歇的助理僧侣居然被咱们的巡游修士打压,也完成了百户区化……” 虽然安塞尔和布莱森在阿德里安庄园斗智斗勇,什么雨夜取药,什么真心换真心,最后甚至以必死的决心,逼得领着山民们保卫教堂了。 可到了霍恩这边,只是数十个值得嘉奖的修士之一。 有比安塞尔更惊险的,比如调动山民抢救山洪的修士们,有比安塞尔手段更高明的,比如那位引动庄头斗骑士的富歇修士。 在布莱森眼里,安塞尔修士做得非常好了,可在成百上千埋头在乡间干活,做着一样事情的修士之中—— 安塞尔的经历和手段只能算是中上一档。 “真理报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多留一点版面给南芒德郡的新闻。”霍恩敲了敲桌子,“富歇修士的经历很有传奇感,可以单独写一篇,至于其余的就融在一起吧。” “是,冕下。” “你就写一个‘宪法有力度,永租有温度,虔诚有态度,爱一户小家更爱百户大家’的稿子出来,速度快点。” “是,冕下。” 真理庭的次席神甫与霍恩握手行礼后,就提着红漆手提箱离开了房间。 他刚走,早已等候多时的波讷德就在佩蒂埃的引导下,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这间办公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间的小型书房坐着四位枢密僧侣,以佩蒂埃为主,主要决定谁能来见霍恩和接见的顺序。 本来这个活是由阿尔芒来干的,但霍恩特地把阿尔芒放到卡夏郡去主持百户区改革了,所以这活就落到了佩蒂埃手上。 相比于逼仄拥挤的外间,虽然霍恩的办公室只有他和负责安保的拉费尔两人,但却比外间宽敞得多。 “好久不见了,波讷德修士,你终于是荒野回归了。”霍恩笑着说道,“感觉怎么样?” 先前他派波讷德带人去各地测量单摆,了半年时间,目前在四个平原郡都测量完毕。正好有更精通的工程师与工匠加入,霍恩就把波讷德叫了回来。 “不瞒您说,乡村虽好,我还是更喜欢城市,有人味儿。”波讷德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回道。 “没有幽默感。”霍恩耸了耸肩,“怎么样?梅森教区的暴动如何了?” “都已经平定了,不过还是有三名巡游修士和五名助理僧侣伤亡,至于梅森教区按照您的要求,停止了该地区百户区改革。”说到这,波讷德问道,“明明咱们压制了他们,何必又停止呢?” “强扭的瓜不甜,等他们见过隔壁教区的日子后,自己就会想要改了。”霍恩从波讷德手中接过卡夏郡的报告。 淡黄色的阳光斜射在地毯上,霍恩单手捏着报告,仔细地阅读起来。 随着霍恩地方修会制度的推广开,与之一起推广的,就是这种少见的表格和饼状图构成的统计册。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教会的税册都是相当杂乱,纯文字版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都看不清。 地方修会在霍恩逐渐托管后,还能保持这么高的行政效率,与这种信息管理技术的进步密不可分。 按照霍恩制定的报告格式,第一页应该是摘要与概括内容,方便总览,需要细节的时候,再根据目录翻阅。 而第一页便是卡夏郡的百户区与永租权推进情况。 卡夏郡约有14万户,大约82万人,其中约有11万户从事农业并居住在乡村,占据总人口80%。 在这句话最后的注释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预估总人口为16万户,换句话说,起码还有2万的隐户落在伯爵和大修道院手中。 甚至修士们都已经调查出来,就是没法真正地收回,起码在内忧外患结束前,没法真正地收回。 这11万户绝大多数都已经签署了永租权协议,并加入了百户区,组成1180个百户区,17个司铎修会,预计税收3-4万金镑。 由于今年的战乱和百户区带来的改革,估计只有2万金镑,甚至还要补贴一部分粮食。 虽然其中也爆发了不少冲突,伤亡了15名修士,但和南芒德郡25个伤亡修士相比还是相形见绌。 要知道卡夏郡人口是南芒德郡人口的五倍,结果南芒德郡改革中修士伤亡居然是卡夏郡的接近两倍。 “南芒德郡的情况汇总出来了吗?” 波讷德将一份薄薄的简报递了过来:“正式报告可能得等到冬天,这是现如今情况的简报。” 和卡夏郡的报告相比,这份简报只有两三页纸,放在卡夏郡的报告里只有第一页的摘要和概括内容。 可霍恩仍旧打起精神,仔细阅读起来。 南芒德郡则有3.2万户,大约16万人,其中2.8万户从事农业,比例比卡夏郡还要高,已经接近90%。 除去梅森教区的2000余人400多户外,绝大多数都已经签署了永租权加入了百户区,预估能有324个百户区,5个司铎修会。 至于今年的赋税,能有2000金镑就不错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卡夏郡与南芒德郡今年的税收腰斩,就是整个千河谷都因为兵灾、洪灾、水利设施被破坏等一系列问题而税收腰斩。 唯一能逆着大势做到增长的,恐怕就只有郎桑德郡及其周边几个乡了。 而千河谷的第一届财政会议,就要在圣械廷举行了。 “专制公阁下到了吗?” “已经到贞德堡了,预计明后天就能到达。” (本章完) 第621章 圣械廷的一条街道,足以震撼整个千河谷 第621章 圣械廷的一条街道,足以震撼整个千河谷 在圣械廷召开第一届财政会议可不是乱开的啊,是有备而来。 首先,就是郎桑德郡具有的特殊地位。 虽说南芒德郡的本身的税收只有不到2000金镑,但仅仅三个月,在羊毛不饱和的前提下,他们就为霍恩提供了3000金镑的收益。 由于这些人的主业是农夫,所以并不是一直有时间在纺线上。 所以一年下来,靠着这套羊毛织物生产链,霍恩在郎桑德郡的成衣工坊每年预计能获得9000-10000金镑左右的收入。 这个收入几乎就和粮贸易差不多了。 算上郎桑德郡本来的税收2-3万金镑,带上羊毛生产链和粮贸易线,预计一个郡的年收入都能达到5万金镑左右。 其次,霍恩作为所有基层修士的顶头上司,不仅仅是宗教上的领袖,更是地方乡村行政上的中枢。 虽然墨莉雅提能调动的资金,包括郎桑德郡以外的所有地区的收入。 可并不是所有钱都要运到霍塔姆郡,需要的时候再运回去,那样损耗就太大了。 所以在司铎修会收到税后,会统一收缴到郡治所的国库中,并且靠着复式记账法与东西两位保民官对接。 郡长能使用的只有城市地区的,由乡治安官直接收取的关税和消费税。 如果墨莉雅提想要郡长做什么事,就是批一个条子给郡长,让郡长拿着条子去找司铎长要。 但问题就是司铎长是霍恩任命的,虽然司铎长不能拒绝墨莉雅提的命令,但假如霍恩递个话,在手续上卡你一下,你就说难受不难受吧。 所以为了杜绝内耗,霍恩还希望能形成一个可靠的预算制度,对未来财政有足够的规划。 想要保证可靠高效的财政,就得把钱到刀刃上。 双方聚集起来,根据未来发展方向,决定优先支出领域,具体多少能给多少,双方心里都得有底。 正好墨莉雅提本来就该拜访一次圣械廷,撞上了圣械廷内部的财政会议,那就干脆一起办吧。 将几份简报收好,霍恩一边穿着夹袄,一边拿着日程表走出了房间。 “佩蒂埃,叫马夫过来,咱们去机械宫,看看希洛芙的新式泥煤提炼术到底怎么样了。” “好的。”佩蒂埃迅速走到了房间的一角,在十个黄铜管道中,他找到马厩的那个,打开盖子,将写着准备好马车的条子签字丢了进去。 等到霍恩与佩蒂埃走到楼下时,负责安保的圣铳骑兵和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就停靠在圣座大厦后巷中。 车轮在砖石和砂浆混合的道路上骨碌碌地滚动,很快就从阴暗的小巷来到了中央大街上。 霍恩将车帘掀起一角,朝着窗外看去。 随着神圣轴心的建立,大批的炼金术士、巫医和巫师沿着伊贝河来到了圣械廷。 在他们的帮助下,整个圣械廷建设速度快的像是一个奇迹。 从官邸广场出来,从中央大街一眼看到头的,就是伫立着足有45米高的,哥特式风格,被细柱尖拱包围的时钟塔。 它的表盘直径约4米,外围镀了一层铜圈,里面则使用了马赛克式的彩色玻璃,而在玻璃后则是一圈黄色荧石。 这样哪怕是在夜间,人们都可以通过指针和刻度上不同颜色的荧石来判断时间。 这种东西看似高科技,内里实则是用一组上百公斤的重锤来驱动,每周都要十几名工人一起转动绞盘将重锤提上去。 而通过中央大街朝两侧观瞧,原先不多的店面此刻已经被填满。随着千河谷神圣君主国的建立,圣械廷和郎桑德郡迅速成为了流民与劳工的应许之地。 正巧圣械廷-贞德堡的砂浆路建设完毕,几乎每周都会有七八百的流民移民从黑蛇湾或者外地迁徙过来。 不管是从瑙安河还是从伊贝河,他们统一的走线路线就是在贞德堡下船,然后沿砂浆路前往圣械廷。 有的在贞德堡工坊区或者乡间的土砖窑找到了工作就留了下来,有的则干脆在码头当起了建筑工和搬运工。 每个月真正到达大泽乡秋暮岛的,估计就2000人出头。 尤其是鹿角乡的毒巫沼泽,大量的当地的农夫被迁徙到了大泽乡。 因为接下来随着两条河流的疏浚完成,毒巫沼泽极有可能变成一片湖泊区,并形成一条新支流。 于是霍恩提出了拆迁还房还发田,将足足6000名居住在毒巫沼泽的农夫移民到了秋暮岛乡间。 这就导致秋暮岛上足足聚集了3万多的人口,而圣械廷的人口则在半年内从11000人暴涨到19000人。 有赖于秋暮岛是砂浆产地,砂浆价格低廉。 维特为了补充市政收入和提供工作岗位,疯狂在外围建设四层楼高的因苏拉公寓。 其实这种因苏拉公寓就霍恩看来,基本就是农村那种自建房的技术水平,甚至更差。 起码农村自建房还会捆扎钢筋和浇筑混凝土立柱,维特小出生设计的房子,地基是只有一米的,墙面是裸露不粉刷的,楼板是木板拼接的。 上次霍恩去视察过,三楼的人走路一楼听得一清二楚。 可相应地,这样一座因苏拉公寓,20个建筑工两个月就能建一栋。 维特在四个月里一共建了110栋因苏拉公寓,大概能容纳6000人。 虽然房子质量差,但每个房间的价格大概在8金镑,如果是普通劳工要买需要五六年,如果是工匠只需要两三年就能买到。 就算买不起也没关系,每月15第纳尔就能租住,每个房间都能住两到三人,平均下来就是每月5第纳尔。 如今圣械廷最低日薪都有1第纳尔,每个月5第纳尔差不多是六分之一的收入。 而且如果连续租住7年后,只要缴纳一笔低廉的购房税就能直接买下这套房。 所以这些因苏拉居然是爆满,每个月都能给圣械廷市政厅提供150金镑左右的稳定收入。 砂浆工坊、山铜工坊、水力和齿轮纺纱机等一系列工坊提供了丰富的第二产业岗位,又移入了大量人口。 外加此处作为行政中心的特殊地位,第三产业自然就丰富起来。 圣械廷到处都是工作机会,负责送信的邮递员,负责卖报的报童,负责扫大街的清洁工,负责维护排水和公共水源的水务工。 厨师、理发师、抄写员、马车夫……再再不济,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会,这不是还有建筑工吗? 中央大街两侧的商铺数量和种类变多,就是非常自然的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底层的流民,最近逐渐有一批金河乡伊贝乡的库什骑士开始在城市附近物色土地和农场。 毕竟阿尔科家老祖母都看出来了,一旦南芒德郡河道疏浚工程完成,羊毛纺线能直入秋暮岛后,这里的地价将会得到如何恐怖的提升。 随着马车驶过狭窄的木桥,霍恩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土丘上机械宫的围墙和四个角上的皮革炮炮台就映入了眼帘。 (本章完) 第622章 圣械廷科研区划 第622章 圣械廷科研区划 马车从河流到机械宫这段荒地废墟走过,眼前便是两排被围墙和杂草包围的小院子。 每个小院子都占地半亩到一亩多,门口还挂着旗帜,插着标牌,一溜看过去,有【龙语炼金学会】【晶体炼金所】【水力工程院】【飞梭研究所】【神圣轴心炼金开发局】等等。 这一片就是霍恩划拨给学者们的“科研区划”,专门负责科研产出。 在桥头甚至还有给这些炼金学者与工程师们免费使用的公共马车。 按照维特的说法,城内将会在因苏拉区两侧再修建一批七层的砖石住宅,专门供给这些学者和炼金神甫们居住。 像【龙语炼金学会】【晶体炼金所】就是主攻炼金方向的科研,而【水力工程院】则是除了要研究设计水利设施外,还要研究如何制作水力工业装置。 例如霍恩的卷轴纺纱机水力版,就是他们在发明和研究。 毕竟在未来,大泽乡两条向外的河流疏浚打通后,肯定能提供充沛的水力。 到时候正好能利用它作为转轮圣机的补充,毕竟星铸齿轮数量有限。 而【飞梭研究所】则是主要负责研究织布机上的飞梭,这种通过弹簧自动回弹的小装置,能够大幅度提升手动和转轮圣机织布的效率。 霍恩以为搞个弹簧嘛,能用多难,但事实证明非常难,这个小小的弹簧,科技含金量是真的不低。 像发条就是用低碳钢锤好,然后鎏一层山铜就能用了。 而弹簧根据矮人们的测算,就需要高碳钢外加特殊合金,普通钢鎏山铜都没有什么好效果。 倒不是说以矮人的锻造技巧造不出来一个弹簧,而是成本太高。 放下车帘,霍恩低着头回忆起了家乡弹簧钢的制作方式。 在霍恩的家乡,能够大规模批量制作这种弹簧钢需要等贝塞麦转炉法普及后,才能生产出这种合格的弹簧钢。 就算是让娜利用闪电熔炼,都没法次次都成功地制作出弹簧钢。 霍恩揉着额角,炼金工业哪儿都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到目前他的钢铁工业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闪电熔炼在效率上是绝对超过药缸炼铁法的,但问题是这种闪电几乎只有让娜一个人有。 他难道还能搞出来什么闪电熔炉吗? 不知道希洛芙的《翠玉录》翻译得怎么样了,如果能有一个能够控制和放出闪电的炼金物质就好了。 最后,在其中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就是【神圣轴心炼金开发局】了。 这个部门负责两个部分,一个是与黑蛇湾秘党进行炼金和魔法技术的合作,二个则是负责产业化与商业化。 在霍恩眼里,这算是比较重要的部门了,只不过此时的人们对此并不看重,甚至到目前一单都没能开张。 穿过这片科研区划,再往前走就是成片的圃与树木,这是希洛芙安排人种植整理的。 春夏时节从机械宫的露台张望,一眼就能看到成片的海。 只可惜霍恩此时正好处于金秋时节,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一部分新来的人对于每天早上准时在机械宫露台上出现的人影十分好奇,不过机械宫被卫兵死守,他们轻易靠近不了。 于是圣械廷近日里就传出来“双轮怪人”的谣言,与“电击幽灵”“长毛僵尸”合称为圣械廷三大恐怖故事。那些在新元节见过希洛芙的老市民们人数太少,却是辟谣不过,只能由他们去了。 随着坡度逐渐升高,霍恩能感觉到后背开始贴近车厢壁,他就明白这是距离机械宫越来越近。 走上不到10米高的小斜坡,机械宫便到了。 下了马车,霍恩左顾右盼。 原先希洛芙的那只齿轮大公鸡已经被重新修好,而山墙上的小丑人偶同样被刷了新漆。 霍恩推门而入时,正好能看见院子中央的希洛芙等人。 宽敞的院子一角,七八个白中带红的竖罐子伫立在屋檐下,明明是陶器,却带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霍恩用指节敲了敲反应皿,朝着一旁剃光了胡子头发的中年人问道。 “冕下,这是泥煤的炼金反应皿,通过这种反应皿,我们能大幅度节省泥煤耗费的人手,组建更多的泥煤工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霍恩就认出来了:“这不罗伯特吗?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你这嘴巴上怎么光溜溜的。” 罗伯特抿着嘴笑道:“我先前回了一趟黑蛇湾,在酒馆被巫师把头发胡子烧了,就干脆剃了,凉快。” 罗伯特本来是白山隐修会的成员,因为对炼金术颇有研究就留在了秋暮岛。 “这种反应皿,看着好像不是陶器啊?你加了什么?” “是赤盐,我加了赤盐。”罗伯特不无自豪地拢着袖子。 和过去那种就地挖个坑来提炼泥煤不同,这种提炼方式还增加了一种白色却带着暗红色光泽的巨大坩埚。 霍恩绕着这个一人高的竖炉状坩埚走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罗伯特。 罗伯特赶紧为圣孙冕下解释:“赤盐被认为是能够聚集灵性的物质,而炼金术士们在炼金时存在大量法力浪费。 所以我就想能否将赤盐和坩埚结合起来,从而减缓法力的逸散。 幸运的是,我尝试了五十多种材料后就成功了,这种山地白黏土与赤盐泥混合,就能制作出这种赤陶坩埚。 将泥煤放置在赤陶坩埚内,通过法杖与陶盆直接连接,能够足足节省4个人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详细的数据报告递给了霍恩。 拿起报告,霍恩才看两眼,眼睛就不由得直了,按照这份报告预估,赤陶坩埚可以将原先的10人一组的泥煤小队降低为6人一组。 几乎是腰斩! 要知道,炼金神甫一次施法需要休息两个小时,每次泥煤提炼仪式都是10个人一起。 所以一个泥煤工坊每天工作10小时,事实上只提炼了5次泥煤,总计能产出6400磅左右。 而虽然赤盐陶罐和法杖增加了些许成本,但却把每次泥煤提炼仪式的人手降低40%。 原本霍恩还在担心以目前圣眷者的出现速度与频率,如果贸然提升泥煤产量的话,炼金神甫会不会跟不上。 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问题了,甚至泥煤还能再降一波价,彻底把木柴等燃料的价格打下来。 (本章完) 第623章 炼金术的本质 第623章 炼金术的本质 “做得很好,罗伯特,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霍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是您和希洛芙殿下的英明领导。”罗伯特抚胸鞠躬,“如果不是您的《实验法》和《控制变量法》,如果没有希洛芙的《自然神学》理论,我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这种方法。” 霍恩莞尔一笑,摇摇头对着希洛芙道:“既然技术差不多成熟,就可以投入生产了。” “先别急,后续还有别的技术进步,这只是金属盐炼金所的成果。”希洛芙向霍恩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去二楼实验室,“晶体炼金所的龙语学者们,正在尝试研制电金镶嵌板。” “电金镶嵌板?那是什么?” “我等会把报告书给你看的,其实就是如何把电金镶嵌到赤陶坩埚里而不互相冲突,制成一个通用炼金反应皿。”希洛芙停在楼梯边,面无表情地向着霍恩大鹏展翅般张开双臂。 霍恩一把将她抱起,而阿福则扛起了小车。 虽然楼梯上有专门的坡道,但显然狼女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并不愿意吃力地摇着轮子从坡道上去。 “如果这种泥煤反应皿能制成,预计能把炼金神甫的恢复时间缩短到1小时左右,产能还能再翻一倍。”被霍恩抱在怀里,希洛芙的脸微微发红,尾巴不断地扫动着霍恩的膝盖。 霍恩虽然是公主抱,但由于希洛芙没有小腿,只能用力地抓住她的大腿边缘,以助于有弹性的大腿肉都从指缝间挤出来了。 “通用炼金反应皿,这又是什么?” “因为这种反应皿几乎可以用在大多数炼金反应上,如果研制成功的话,不仅仅是泥煤,包括山铜和史莱姆汁的效率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一路抱着希洛芙到了二楼的嗜魔菌实验室,霍恩才把她放下:“我不在的这半年,你们研发速度也太快了吧。” “这不算快。”希洛芙推开了实验室大门,“很多配方都是前人就有的,他们只不过是把这些配方拿出来翻新罢了。” 准确来说,这些老炼金配方的确都是前人都有的。 但翻新却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否则不会要等到霍恩建立了圣械廷才有这些新产出。 最主要的就是霍恩提供了方便干净的环境以及充足的资金,更有《实验法》《演绎推理法》《控制变量法》等一系列自然科学方法论。 而圣械廷这个固定的治安良好的研究环境,能够让他们心无旁骛地进行实验和研究。 希洛芙在翻译了《翠玉录注》后,更是提供了大量关于炼金术本质的研究。 想到这霍恩立刻想起了闪电熔炉的事情,立刻就朝着希洛芙询问。 而希洛芙则是垂着三角耳摇头:“没那么容易,你说了以后,我们试了好多种,能具有闪电炼金性的物质少之又少,相当昂贵。 我甚至弄来了一个被判死刑的闪电塑能巫师,他的骨头和一部分身体器官倒是具有闪电炼金性,但是效率太低而且成本太高……” 看到霍恩和房间中的克尔本等人打了招呼,可希洛芙的尾巴不满地竖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但你这太专业了,我听不懂啊。”霍恩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希洛芙的狼尾,顷刻软化。 希洛芙的狼耳扑闪着:“根据阿妈翠玉录注中的解释,所谓炼金术本质就是激发物质精神属性的法术。” 见霍恩还是一头雾水,希洛芙叹息了一声,拿起小黑板开始给霍恩上起了课:“古典炼金术士认为炼金术的那个源头,它是什么?是灵魂……” 跟着希洛芙的讲解,霍恩一点点明白过来。 换句话说,炼金术认为所有物质都有“有形可见”的物质性和“无形不可见”的精神性或者叫炼金性。 两者是既分离又紧密相连的,精神和物质属性都会互相影响。 以魔女为例,魔女是一个人,她有人的外观长相能跑能跳能吃能拉,这就是物质性。魔女能够思考,能够感知和具有法力,这就是精神性。 而魔女使用法术的过程,比如让娜动用法力,就是物质性在操纵精神性,而无形法力引动有形闪电的过程就是精神性影响物质性。 《翠玉录》的吸血鬼注释版虽然是数百年前的作品,但认为法力是媒介而非实体的看法,与近代的法力学派是一致的。 他们都认为法力是没有实体的,本源都是无。 所有的炼金术,其本质都是通过法力这个媒介,由炼金术士去嫁接、合成与升华物质的精神性。 这样炼制出来的物品被称之为炼金物质。 “我们以泥煤为例,按照书中的说法,它的炼金反应属于升华仪式。”希洛芙拿起一个小镊子夹起一块泥煤,“它本身就具有燃烧的精神性,只不过没被激活。 虽然不知道它作为泥土为什么会有燃烧的精神性,但升华仪式就是通过激活其精神性而让它能够燃烧。 从这个角度来说,泥煤的燃烧看似和烧木头一样,但本质却不同,它更像是泥煤在施法,这反倒和魔女使用法术的本质是一致的。 所以它只有这么小的体积和重量,却能烧得比木柴更久更旺。” 霍恩思索片刻,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升华铁矿石来炼铁呢?” “没那么简单。”希洛芙转着轮椅,从工作台前拿起一块铁片,“不同的物质都具有炼金活性,像那些天然炼金产物就是炼金活性很高的物质,自然条件下都能自我升华。 大多数金属都是惰性物质,本身的炼金性几乎不变,你看制作山铜都是嫁接仪式,把太阳的升华炼金性嫁接过去。” 听到这,霍恩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说到底,别的东西进展快是之前发展过了,只不过被帝国压制而已。 像闪电精炼这都是新学说,目前霍恩了解到的秘党暂时没有哪个能在这方面拿出技术,进度缓慢实属正常。 想到这,霍恩忽然一愣,他快步走到翻找电金镶嵌板报告的希洛芙身边,低声问道: “按照你的说法,那神术不是可以压制法术吗?既然炼金物质的生效过程就是在施法,那为什么战场上的神术没有压制炼金物质呢?” 希洛芙翻动书页的手忽然一停,她抬起头,狼耳向两边垂下,仿佛是飞机耳。 霍恩立刻轻咳一声。 原本站在房间中的佩蒂埃迅速反应过来,他咳嗽一声,拽着罗伯特和克尔本,将其余的人全部叫出了这间实验室。 等到房间中仅剩下自己和霍恩,希洛芙左右看看才盯着霍恩的眼睛开口:“对于神术的本质,这本翠玉录注的原作者没说,但是阿妈在空白页留下了自己的看法。” “什么?”霍恩赶紧追问。 压低了声音,希洛芙夹紧了尾巴:“她认为教会的神术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诵经神术压制施法和进攻魔女灵魂的手段就是心灵法术的变种,只能对智慧生物的精神起效果。 而第二种,就是骑士们身上,类似于赐福和祝圣等手段,其本质……” 希洛芙犹豫了半秒:“是死灵法术。” (本章完) 第624章 千河谷钢铁行会与冷泉堡冶炼厂 第624章 千河谷钢铁行会与冷泉堡冶炼厂 关于神术和死灵法术的讨论,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因为这些结论只是希洛芙母亲没头没脑的推论,具体的推理过程在书中根本就没写。 对于这种空口无凭的猜测,虽然霍恩心存疑虑,但对眼下无益,便还是将其抛之脑后,将主要的精力放到了接下来的财政会议中。 当10月中旬的秋风与南芒德郡百户区化完成的消息传到圣械廷,在霍恩圣庭领饷无需着甲的邀请下,墨莉雅提抵达了圣械廷。 在简单的欢迎仪式后,墨莉雅提便乘坐着黑橡木的马车来到了圣座大厦进行第一次会谈。 “请进。”霍恩亲自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而在墨莉雅提重重的踏地声中,她将铁拳提在胸前,扬着下巴走入了这间办公室。 而霍恩则站在门口对佩蒂埃吩咐道:“接下来一个小时内,都不要有任何人打扰。” “好的,冕下。” 合上了雕着齿轮与太阳印的房门,霍恩一转身,便看到墨莉雅提正在打量着整间房屋。 这间书房大约50平米,外面还有20平米的接待室,靠墙摆放着三五把胡桃木软垫椅子,两个橱柜,一个书架。 面朝着六扇落地窗,摆放着一张红木的宽大书桌和一把精美的扶手靠背椅。 整张书桌由两张桌子拼接成,总长约5米,平时开御前枢机例会时,枢机们就会在长桌前坐成一排。 墨莉雅提毫不客气地在霍恩的位置上坐下,抬头就能看到秋高气爽的冰蓝色天空。 维特进口了昂贵的白砂地淡蓝绿色平板玻璃,一块块镶嵌在了圣座大厦的圆形齿轮窗和硕大的落地窗上。 胡桃木芯的桌子,天鹅绒垫的椅子,丝绸锻的窗帘,蓝叶涡纹的瓷器,很多都是圣械廷市政厅从老兵们手中收购的低价战利品。 不过霍恩办公室的这些家具都是新的,一部分是向外订购,一部分是内部定制。 相对于大贵族们奢侈的家具和装修来说,圣座大厦装修只能算是富商水平。 当然,这座圣座大厦豪华归豪华,可它仍旧是属于全体信民的财产。 霍恩只是恰好在这里办公而已。 霍恩倒是没有计较她乱坐,反而是拿起橱柜上的红茶:“要加吗?” “三分之一盏牛奶,半勺。” 将红茶调配好,霍恩把茶杯递过去:“你的钢铁行会整理完毕了?” 抿了一口红茶,墨莉雅提笑着摘下了铁面:“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了,你的那个复式记账法还挺好用的。” 霍恩这边整顿了三四个月的百户区改革时,北方的墨莉雅提没闲着,她叫上了凯瑟琳,对于北芒德地区的矿山和冶铁所进行大规模重构。 简单来说,就是按照先前的协议,为拜龙教矮人们提供居所并分配矿山。 在此期间,墨莉雅提正好借力打力合并了本属于贵族的大量矿山。 这些矿山主和贵族们,要么请客送去了平原郡享福,要么斩首被直接剥夺爵位,要么就是收下当狗被墨莉雅提并购。 从6月到10月经历了四个月后,一个名为“千河谷钢铁行会”的钢铁产业联合体出现在了北方。 “我已经按照你的说法,在冷泉堡建立了冷泉堡钢铁冶炼厂,聘请了拜龙教的矮人担任大师,年产大概70吨。”墨莉雅提接过霍恩递给她的财政预算计划书。 墨莉雅提说实话并不明白霍恩让她新开新冶炼厂的意图,莱亚王国都把他们给封锁了,就算带上军事开支都应该减产才对啊。 “今年,我们估计会多出800吨铁,这些多出来的铁,你准备往哪儿销售?”“不用销售,光农具、桥梁、有轨马车的钢铁需求就足以吃下多余的产能。”霍恩摆手道,“到时候我们会向你们订购10万套农具。” “你们有钱付吗?那可是6000多金镑呢?” “放心吧,肯定有钱的。”霍恩喝了一口清醒红茶,“我们可以从法兰人那集资,农具提高粮食产量,运到黑蛇湾就能换更多的,然后用偿还债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实话,就这不到1000吨的多余钢铁年产量,霍恩听着都想笑,因为这可是生铁或者说铸铁的产量! 如果是钢的话,以这个世界的炼钢效率,能有90吨就不错了。 有轨马车载重不高,不需要太好的铁,光用铸铁就够了。 而一百米的铁轨霍恩计算过需要5000磅铸铁,差不多就是2吨多的铸铁,一公里铁轨就是20多吨铸铁。 这甚至还没有计算霍恩接下来要建设的水力卷轴纺纱机和车床与零件工坊,这可是要用精铁,也就是钢的。 更不用提民用的家庭用具,包括锅碗瓢盆,以及建筑上的门、钉子、管子、锁、螺栓等一系列小零件。 等以后基础设施慢慢铺开,包括大量的工程机械与发条引擎都是需要钢铁的。 换句话说,随着生产力越来越高,大量新兴产业都需要钢铁,未来对铁的需求只多不少。 但到目前为止,霍恩并没从墨莉雅提口中,听到矮人对于湿法炼铁有什么新突破,而另辟蹊径的闪电熔炉同样还只是幻想。 “你不是说,让娜可以通过雷劈以太,从而在以太高塔的月池中储存闪电吗?”墨莉雅提一边翻阅财政计划书,一边询问。 霍恩则是摇头:“那个太不稳定了,我们总不能把闪电熔炉建在以太高塔里吧?到目前为止,我们甚至都没能分析出月池里的水到底是什么?” 以太这种特殊的星界物质,一方面能够赐予齿轮独特的动力,另一方面居然还能引导法术。 比如那次霍恩差点被星界吸走脑袋的意外,就意外验证了以太还能引导闪电法术。 因为那一次以太爆发的威力和闪电显然是多于让娜能够使用的闪电法术的力量上限的。 甚至后来希洛芙还试过火、光、冰等一系列能量,但唯独闪电能够被以太引导,储存入月池之中。 霍恩曾经一度想过用月池存储闪电来制作闪电熔炉,但问题是月池的水居然无法复制。 后来龙语炼金学会的克尔本学士在见到月池后,一眼鉴定为光之水,因为它能储存少量法术能量。 但发现其能引导闪电的特性后,克尔本学士迅速陷入了迷茫中,因为这明显是灵汞的特性。 分析了三天,克尔本学士脑袋都要爆了。 他怀疑是有人通过什么逆天级别的炼金术,把灵汞的炼金性与光之水合成到一起去了。 这件事情的离谱程度,按照霍恩的分析,大概就相当于有人把草莓和土豆融合到一起,每个草莓都有土豆那么大而且亩产3000斤。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码到目前为止,这种高科技霍恩还复制不出来。 真不知道希洛芙的母亲是怎么弄出来的? 想到这,霍恩赶紧向墨莉雅提问道:“司秤隐修会愿意派人到我们这来见面吗?” “他们神出鬼没的,我阿妈光是找他们就废了老大劲。”墨莉雅提放下了财政预算书,“他们不太愿意透露高层的行踪,自愿在黑蛇湾境内与您见面。” “哎,算了,反正等开春了,我也是要南巡黑蛇湾的。”这的确是霍恩日程表上的事情,“毕竟得把粮贸易的事情敲定啊。” (本章完) 第625章 关税 印花税与税票 第625章 关税 印税与税票 抛掉黑蛇湾与闪电熔炉的话题,霍恩迅速将谈话拉回正轨。 霍恩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制定预算不是因为我个人喜欢计划一切,而是要保证每一分钱都在刀刃上。 没有预算,我们就会陷入无序的开销——各地领主、修会,甚至咱们自己,都可能把资金浪费在重复、无效、腐败的项目上。 这样下去,不管有多少收入,都会被蚕食殆尽。” 他停顿片刻,扫了一眼墨莉雅提,接着说道:“预算的核心,是把钱在真正重要的地方。” 霍恩从桌上拿起一张草拟的预算优先表:“我不会强制规定怎么,而是设立一个优先级,从最重要的开始:军事支出、组建政府和行政支出、基础设施建设。” “翻译翻译。”墨莉雅提指尖转着羽毛笔。 “军事支出是首要任务。”霍恩的语气变得严肃,“最迟三年后,莱亚王国将带着少则五万、多则七万的军队进攻,而我们满打满算只有两万人的军队。 我们需要扩军、训练、装备,甚至修筑边境堡垒。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钱,急需的资金,你同意吗?” “同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组建政府和行政支出。你知道,在帝国境内,我们的军队相对于人口有多庞大,如果没有高效的政府,这些军队内部甚至可能崩塌。” “但他们的收入不该太高,否则会挤占军队的利益。”墨莉雅提提醒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霍恩拍了拍胸脯,示意墨莉雅提放心,“第三,基础设施,方便我们传达政令和贸易,也更便于军队调动。” “修路和修大坝可是昂贵的,你确定这些收入够吗?”墨莉雅提摸着下巴。 霍恩轻咳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但单靠地方税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一种全新的税收形式。” 墨莉雅提挑了挑眉:“你指的是什么?” “关税。我们要统一收取关税,不能再让地方领主在沿途设卡收税了。”霍恩继续道,“每一条主要道路和水路的入口,都得设置检查站和边境征税所。” “这和地方领主设卡收税有什么区别吗?”墨莉雅提翘起了二郎腿,“反正领主也得交税给咱们。” “你还记得咱们从水路进攻夏绿城(飞流堡)时,三天就从滞水坞到夏绿城了,但从贞德堡到急流市,几乎差不多的水路,为什么要走七八天呢?” 墨莉雅提幼态的面庞微微皱起,像是一只长了小猫脑袋的大老虎在思考:“因为要换乘……啊,我明白了。” 不得不说,与当初霍恩在布拉格事事都要解释不同,这有能力的人理解事情就是快啊。 领主沿途设卡的最大问题,不是重复征税,而是阻碍流通! 以塞钦格卖猪为例,每个关卡都要检查一遍,如果遇到人多,说不得还得排队,甚至要留宿。 等一路经过检查到贞德堡,就算是正宗的大肥猪,也得被饿瘦了。 从贞德堡前往急流市的沿途,修建了大量低矮桥梁,导致船只无法通行,商人必须下船换乘,只有交了过关税后,才允许带货离开。 这也是霍恩乘船前往急流市这么慢的原因,反倒是霍塔姆郡地区,教会势力庞大,能够压制贵族,让商人统一在飞流堡交一次过桥税。 “关税,我的建议是成立一个专门的独立部门来管理。” “专门的独立部门?有必要吗?” “关税很重要。”霍恩认真地对墨莉雅提道,“这是统一国家的基石。” “为什么?这不就是普通的税款吗?”墨莉雅提靠在椅背上,不屑地抿了一口红茶。 “关税是将地方上的过桥过路税变成统一在边境收取,这就涉及一个问题:这是公有的收入,谁来管理和分配税收呢?” 墨莉雅提嗅到权力的味道,马上坐直了身体:“我来。” “你来得了吗?”霍恩苦笑不得,“你手下有足够的人才吗?有那么多税务官和会计师吗?”“该死的,分我点。”墨莉雅提单手撑着桌面,翻到霍恩面前,抱住了他的脑袋,“你都有那么多人手了,分我点好不好?” “你有你的贵族人才库。”霍恩被压得脑袋发胀,挣扎着说道,“那些还俗的贵族次子、小贵族家的孩子,都是你的人才库啊。” “他们打打土匪、修修路、管理一下农业还行,真要让他们主持税务……”墨莉雅提嫌弃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提议共管。”霍恩从墨莉雅提屁股底下站起来,“不过我要求郎桑德郡的关税完全归我管辖,这是政治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在意识到关税同盟的核心后,墨莉雅提迅速反应过来。 霍恩这是准备悄无声息地让黑蛇湾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可问题是,咱们该怎么监管走私呢?”墨莉雅提在意识到关税的重要性后,认真起来,“难不成咱们在边境修建一道围墙?” “不不不,在重要道路修建边境征税所就够了,我的意见是由民众自发监管,将成本转嫁给交易者本身。” 霍恩抽出了一份标题为《税票与印税试行法案》的文件,递给了墨莉雅提。 这份方案很简单。 假设有一个卖家汤姆带50桶酒,价值50金镑,入境,先在边境征税所登记货物数量、价值和船只,纳税5金镑关税后,得到三张税票和凭证。 每当他停靠时,码头上的税务官就会检查他的税票和凭证,如果没有,就要补交税款。 交易时,卖家要将三张原始税票之一和溢价税票钉在一起交给买家,自己保留一份,交给税务官一份。 假设汤姆把50桶酒以60金镑(溢价5金镑)卖给当地卖家杰瑞,杰瑞必定要求上家汤姆出示税票和凭证。 如果交易达成后,发现没有税票,则需补缴的税款不是溢价的10%(即0.5金镑),而是5.5金镑。 如果杰瑞没有尽到对上家的监管责任,他就得替上家补税! 同样地,杰瑞的下家也会做出类似要求,否则他就得承担高达6金镑的补税。 到了零售环节时,假设杰瑞是一个城市的酒水批发商,那么他就得拿税票去兑换印。 只有贴有印的酒才是合法的酒。如果酒馆在杰瑞这里购买酒水时发现它没有印,就可以举报。 举报者将获得逃税税款的20%-35%,同时通过账本倒查,所有购买了无印酒水的酒馆也必须补缴税款。 当然,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过程,而是带有动态博弈的过程。 如果金额较小,自然不会有人因为这点小钱去得罪分销商;但如果金额较大,最多也就是拿了钱换个城市生活罢了。 不可避免地,会有人夹带少量走私品,但相比于大额税务,夹带的那部分,霍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毕竟,这部分的税收成本大于税收收入,赔本买卖他可不干。 “这份预算,我大体同意。”墨莉雅提不知不觉间与霍恩交换了位置,坐到了霍恩对面的报告席上,“但还有很多地区没有实现百户区化,你准备怎么办?” “老地区老办法,新地区新办法。”霍恩一摊手,“反正到明年夏季,整个千河谷应该都已经通过永租权了。” “那明天的财政会议呢?” “还是老剧本,我先压价,你不服,然后我们吵起来,你愤然离场,我也离场,凯瑟琳来请我,让娜再过去请你,如何?” “估计那几个老头子都要吓坏了。”墨莉雅提忍不住笑了起来,“钢铁行会的那些矮人矿主和工坊主,都指望着你的农具订单呢。” (本章完) 第626章 千河谷的财政 第626章 千河谷的财政 这场发生于10月金秋的财政会议,一共持续了4天,可谓精彩纷呈。 先是两位郡长争抢预算未果,其中一人怒而在夜间勾引了竞争对手的妻子,被发现后双方当庭斗殴。 接着又因为路桥债券的发债权被分配给布萨克的福音庭,一位美格第豪商被剥夺了代理权后,试图夜袭布萨克的宅邸,结果走错路去了杰什卡宅邸,被当场击毙。 随后就是两名保民官因为路桥局和关税的问题来回拉扯,拍着桌子对骂,甚至闹到了各自愤然离席的程度。 不过有了先前啤酒馆暴乱的例子,政斗不扩散的政治共识下,双方都还是斗而不破的状态。 他们两方阵营中都有明白人,各自推举了二号人物从中说和,这才压制了这场争端。 最终结果就是成立“路桥局”管理关税,由枢密院议长凯瑟琳兼任路桥局局长,一方面负责整体道路和桥梁的修建,另一方面则负责关税的分配。 要不是第二天送来了统计好的财政报告,参会的郡长和枢机主教们都差点忘了这场会议是干什么的了。 与送来报告和真理报的僧侣礼貌地道别,希尔维斯刚转过身,屋内的一名男仆就迅速上前,继续为他整理衣冠。 一边喝着热牛奶,希尔维斯一边快速地翻阅着财政报告,偶尔停留就会发出啧啧之声。 待整理完毕,他并没有急着看真理报,反而端起了茶杯,穿过长廊,去找居住在客房的赫曼。 这次跟着墨莉雅提一起到圣械廷的,除了赫曼外,就是山地郡的几个郡长。 这些郡长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全都是北芒德郡贵族出身,属于扛着鸢尾旗进飞流堡把这辈子活全干完的飞升鸡犬。 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圣座大厦的客房内,圣座大厦有近100个房间,其中有30间客房专门用来安置外来的贵客。 就连霍恩自己都是住圣座大厦的,唯有周末才会去机械宫度假。 作为老牌贵族,北芒德郡的百年老伯爵,希尔维斯得说这座宫殿新则新矣,但到底过于朴素。 走廊脚线没有砖,头顶没有穹顶与绘画,两侧更没有陶瓷瓶和壁画,更不要提这个没有铺地毯的大理石地板了。 相对于一个千河谷牧首,或者是平民眼中的教皇,这里更像是一个新兴贵族家抠抠搜搜的新家。 毕竟如果既想要美观坚固,又不想太多钱,那不就只好怠慢一下内部装修了。 “早上好,愿圣主保佑您,赫曼阁下。”敲开黑马骑士赫曼的门,希尔维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硬木椅子上。 坐在窗户旁,赫曼双手捏着一叠真理报在阅读,仅仅三五天,他都快养成习惯了。 自千河谷独立后,真理报就开始从救世军内部向外扩张,并迅速得到了市民阶层的欢迎。 通过活字印刷术,真理报以每周一刊的频率发行。 主要刊登的内容包括时事新闻、官方通告、神学科普、评论文章、诗歌笑话等五个版面,其中还夹杂着例如航运时间表、交易广告等等。 起码在郎桑德郡的多个市镇,看真理报已经成为市民阶级最时髦的行为。 腋下夹着的真理报更是成为了市民们的时尚单品,因为这意味着你既识字而且非重体力劳动,可以有闲看报的。 有些工匠大师不识字,甚至都会买一份报纸,叫小学徒读着给自己听。 可见这种报纸的受欢迎与普及程度。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通过一份小小的报纸就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和掌权者的态度,对于市民阶层来说是相当吸引人的。 “您看了最新的财政报告没有?”将真理报摊在膝盖上,希尔维斯率先问道。 一起看报纸是他们几个随行人员的固定活动,与其说是聚众看报不如说是聚众聊天,报纸只是提供话题用的。但今天希尔维斯显然有不少其他话题。 “看了。”借着从窗口射入的晨曦,赫曼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翻阅着真理报,“今年差不多亏空了10万金镑,还好只是暂时的。” “太可怕了。”希尔维斯忍不住啧啧,要不是有从飞流堡教会抄家抄出来的金镑,恐怕千河谷独立的第一年就要财政破产了。 根据报告结果来看,1446年本年度支出居然149000金镑! 好在其中包含有欠债利息以及大量一次性支出,所以会议预计能在明年将支出缩减为90000金镑。 而1446年的年度收入就比较惨了,霍塔姆郡差不多2万金镑,下瑞佛郡和卡夏郡加起来只有1万金镑,而山地五郡加起来才1万金镑。 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庄园地产和贸易收入,千河谷在1446年的财政收入大概是55000金镑。 千河谷每年给莱亚王室缴纳的贡金约在60000金镑上下,55000金镑看似只减了一点,但实则是腰斩。 因为千河谷如今不必向教会纳税了,也就是说给圣座城教皇输送的那至少60000金镑的税金不必再缴! 按照当前税册来分析,假如千河谷能够足额收税的话,应该能有超过12万金镑的税收。 但没办法,千河谷战争把经济都破坏完了,更别提贵族们还在边界封锁道路,试图阻止千河谷对外贸易了。 “战争啊战争。”希尔维斯不无嫉妒地说道,“要说战争之中,唯一没被影响的,大概就是这个郎桑德郡了。” 因为在财政报告中,减少了大量中间商和税收链条,救世军今年的税收达到了足足25000金镑。 像地产与资产收入、商税收入等等,霍恩提交财政报告中没说,但希尔维斯估计都有20000金镑上下,那么总计就有45000金镑。 这一个郡加起来都快赶得上其余八个郡了,以前的郎桑德郡只是中不溜。 这短短两年时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庶了。 不过这钱希尔维斯他们就别想了,因为这属于教皇冕下的教会收入,基本就可以算是救世军的独立收入。 “这百户区真能对税收起到那么大的效果吗?”翻阅着真理报,赫曼漫不经心地问着。 赫曼只是随口一问,而希尔维斯则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赫曼阁下,我觉得百户区就是修会的幌子,把一百户编为一组又如何? 说是能收更多税,可今年的税反而少了,倒是那些修会靠着倒卖羊毛和纺线大赚了一笔,只是这钱我们又拿不到。 现在又要成立什么路桥局,我本来还想着靠设卡收税从羊毛里捞一杯羹呢,如今是彻底没指望了。 唉,赫曼阁下,我都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那么配合,我的名声都在贵族里臭大街了,谁都不愿意靠近我。” 听着希尔维斯的话语,赫曼只是淡然一笑,光知道卖可怜,怎么不提提他趁机整死了好几个世仇家族呢? 希尔维斯话虽这么说,可就算早知道了,他还是得老实配合。 在这种任命制度的官僚体制下,他的权力比先前更大更集中。 但如果他干得不好,墨莉雅提就有无数理由将他拉下台,而等待他位置的人可就多了。 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不说别的,那位连郡长之位都没捞到的桑波利伯爵就是牢骚满腹。 “都是为了千河谷嘛。”赫曼仍旧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 希尔维斯还是没有继续读报,而是眼珠子一转,向着赫曼发问道:“赫曼阁下,您对路桥债券怎么看?” (本章完) 第627章 路桥债券与自愿修路 第627章 路桥债券与自愿修路 所谓的路桥债券,就是这次财政会议上,由凯瑟琳阁下设置的债券。 在这个土地使用权被霍恩剥夺的千河谷,贵族们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稳定的收入来源,来维持他们的体面。 于是便瞄上了现在的债券,由国家发行的债券,的钱不还是从他们领地上收来的? 那他们买债券就相当于买地嘛,他们还是贵族,就是和那些泥腿子不一样。 不少贵族就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希尔维斯则同样把目光转向了债券。 他比较属意的,是这次新出的路桥债券,有足足6%的利率。 虽然这个利率不如工业债券,但问题在于工商业不稳定啊,希尔维斯要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收入。 工商业不好混,这些年的百年老店有多少?大浪淘沙后还剩多少? 一场火灾就能亏麻,买工业债券都是那些要钱不要命的赌徒才做的。 而路桥债券则是以关税为担保,管你工坊搞得好不好,买卖总是要的。 只不过希尔维斯害怕的是,路桥局还要管理基础设施建设,甚至还包括乡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 懂的人都知道这里面门道有多深! 希尔维斯家曾经试图修过一条引水渠,他自认为对领民够好了,不仅包食宿,甚至每周还有3第纳尔补贴。 可就这还是拦不住领民们偷懒和逃亡,就那么一条引水渠硬生生修了十年。 而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路桥局似乎是要和各级百户区合作,让农夫们自己去修建。 有监工修,都修了十年,这没有监工了那还得了? 修路修桥啥的倒算了,毕竟这样货物流转速度更快,真理报上都解释过了。 可要是把他们的钱都白白地散给农夫,而且还是没有监工,这就是个无底洞啊。 可希尔维斯又舍不得这个路桥债券,这才没法找到赫曼打听消息。 他虽身为郡长,但毕竟还是不如赫曼常在中枢,消息灵通得多。 这一次赫曼终于抬起了头:“我当你这几天,天天找我来闲聊干什么,原来就为这啊?” 希尔维斯讪讪地摸着脑袋笑。 “你就放心买吧,一买一个不吱声。”赫曼翻到第二页,抖了抖报纸,“这些钱都用作修筑大型农业设施,包括小型运河、乡间道路等等,方便农产品运输售卖。 那些村子百户区里头的水利设施啊,顶多给买点工具建材啥的,让他们自己修。” “自己修?”希尔维斯重复了一遍,“您是说,他们自带粮食,不要工资,就能自己去把道路和灌溉渠修了?” 赫曼弹了弹了手中的真理报:“第二版面,有篇文章说的就是永租权带来的影响,第二段。” 希尔维斯赶紧放下了茶杯,拿起了真理报开始阅读起来。 在《隔着千里,圣孙冕下用石子射死孔岱亲王战马》的文章下面,希尔维斯迅速找到了这篇评论,可是他看了一遍,却还是没懂,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赫曼。 赫曼只得再次停下读报,无奈地说道:“有了永租权,种的越多收的越多,有了百户区,就有了更多空闲做副业的时间。 如果能有引水渠,那么田地收获就更多,如果修好的道路,那么就有更多商人来实行来料加工。 或许他们虽然没钱雇人来做,可他们在减租减税下,他们自己就有一些存粮。 出钱的愿意没有,但出点时间和力气来修点水利与道路的意愿不仅有,而且大得惊人。”希尔维斯这才恍然大悟,趁着赫曼谈兴起来,他再跟着趁热打铁:“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这修路了,又不准设卡收钱,那路不白修了吗?” “当然不是。”赫曼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修路钱从关税里扣,路越好商人越多,关税就越多,肯定能回本。” “……这我就放心了。”希尔维斯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准备好了200金镑,要将子弹全部打光梭哈路桥债券。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能放下心来抖开报纸,阅读起来。 霍恩这个活字印刷的技术到底是不够成熟,虽然比初期要好得多,但相对于那些精美的凸版还是印刷质量还是太差。 兴致勃勃地看完了诗歌笑话区的圣座城教会笑话,在乐得合不拢嘴之后,希尔维斯便放下了报纸。 “怎么样?”此时的赫曼已经看完了,他亲自拿起锡壶给希尔维斯倒了一杯红茶,“你觉得人可以自愿为奴吗?” “啊?” “你不要只看公告和诗歌啊,好歹神学科普和评论版面也看一看吧。”望着希尔维斯浑浊的眼神,赫曼无奈道,“你现在身负重任,不可以不多学习啊。” “郡中的事务繁忙,我没有时间读书。”希尔维斯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晕。 赫曼不屑地轻哼一声:“我难道是想要你考一个神学博士吗?你再忙,能有我忙?” 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喝了口红茶醒神,希尔维斯便开始细细阅读起了赫曼提醒他看的文章。 标题叫做《论梅森教区叛乱——圣父允许人自愿为奴吗?》,作者上赫然写着“双轮怪人”。 “谁会叫这名字?” “这是笔名,应该是一个年老后不得不坐轮椅的老神学家,才会起这个笔名自嘲。” 一听说是老神学家写的,希尔维斯就想起了他在教会学校跟着大主教学习经书的经历,还没看眼皮子就要打架了。 “别睡了,怎么喝了红茶反倒要睡觉了,这文章写得很浅显,就算是你,也能看懂的。” 希尔维斯只得睁大了眼睛,仔细地阅读起了文章。 不得不说,赫曼说的没错,这篇文章虽然归属于神学版面,但全都是用口语化文字写的,多是短句,没有主从结构和用典,朗朗上口。 文章开篇先是以第一视角描述了梅森地区的叛乱,一群农夫误解了圣孙冕下的含义,不愿签署赋予他们自由的永租权。 接着,文章以此为引,向着“亲爱的读者们”解释,圣父为什么赐予人自由,这是因为圣父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的人。 神在创造人类时赋予了人理性和自由意志,这种自由意志使人能选择善恶,并在理性中认识神。 所以人是万物之灵长,应当与普通动物区分开来,自由就是神的恩赐和形象的体现。 论述完人为什么要拥有自由的神学含义和现实意义后,这位“双轮怪人”向所有读者提了一个小问题: 既然如此,圣父能否允许人自愿为奴?或者说,人能否自由地放弃自由呢? 文章的最后,这位作者邀请看到这份报纸的所有人,但凡对此有任何见解的,可以写一封信寄来。 如果是有益或令人深省的见解,则可以刊登在这份真理报上。 一旦在报纸上刊登,就可以获得整整1金镑的奖励! (本章完) 第628章 你还是你妹妹 第628章 你还是你妹妹 “人能否自愿为奴?”墨莉雅提坐在暖和的火炉边,将真理报抖得哗啦啦直响,“他居然想让那些平民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吗?” 在希尔维斯与赫曼闲聊的同时,凯瑟琳同样来到了墨莉雅提的房间里。 这是财政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在参加完明晚的简单宴席后,最迟后天,墨莉雅提等人就要离开圣械廷了。 这几天的行程都很满,凯瑟琳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和墨莉雅提面谈。 她必须知道,墨莉雅提到底在想什么。 驱逐走了房间内的所有女仆,凯瑟琳拿着火钳拨旺了火炉,先闲扯起了这个话题:“这应该是真理报第一次允许外人刊登文章吧?” 真理报虽然面向大众,可仍旧含有浓重的官方色彩,一般都是由内部人员,甚至是霍恩自己写文章刊登。 为了不暴露身份和避嫌,所以这些僧侣们都会采用笔名。 换句话说,在大多数人包括墨莉雅提眼里,这个报纸只有“大人物”或“官方”才能在上面刊登文章。 而现在,霍恩居然向大众征稿,这可新鲜了。 “真理报,真理报,应该是握有真理的人写的报纸,要是什么人都能刊登文章,岂不是就能随便搅乱国政了?” 将报纸丢到一边,墨莉雅提拖着椅子走到松木圆桌旁,将煮得冒泡的姜水倒入了白瓷杯子里。 不顾滚烫的水,她喝了小半杯才吐出一口白色的水蒸汽:“应付那些贵族就够受的了,现在还要应付平民吗?” 换作是别人,此刻在墨莉雅提面前,恐怕就要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了。 可凯瑟琳不同,她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你们自己制定的宪法,当然要允许平民说话了,市民也是你的领民啊。” 作为市民和商人们的代表,墨莉雅提的话在她的耳中实在过于刺耳了些。 “宪法精神当然要尊重,但执行细节上,可以稍作商榷。”墨莉雅提抚摸着自己的铁拳,“看看梅森教区的事吧,群氓不可信。” “你这不又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墨莉雅提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自己打自己脸了?” 凯瑟琳想学着墨莉雅提那样喝姜水,可一口就被烫得忍不住吐舌头:“哈!哈!好烫,你不是说国家只允许有一个声音吗?现在不还是有两个声音了?” 嘴中嘎吱嘎吱嚼着奶酪曲奇饼干,墨莉雅提满不在乎地道:“击败孔岱亲王后,所有人都在为胜利而欢呼。 每个人都渴望千河谷团结,每个人都渴望和平的时候,难道我要内战吗?” “你没意识到其中的危险吗?”凯瑟琳看着她的脸,“以目前的形势来说,打完与莱亚的战争,无论胜负,咱们内部恐怕就要开战了。” “很简单,我和霍恩成婚就是了,到时候,救世军会作为一个派别加入我的神圣君主国,虽然是两个人,但发出一个声音。” “你疯了?”凯瑟琳拼尽全力仍无法绷住,“你凭什么觉得你会让霍恩屈服?别忘了还有让娜呢。” “我不介意,她可以加入啊。”墨莉雅提向来是无所谓的,“你也可以来啊。” 甚至可以说,她是欢迎魔女们加入这个大家庭的。 毕竟,她一个人未必能生下足够多的子嗣,而她的王族们最好能垄断至高的超凡力量。 做过养殖行业的都知道,种公有一只就够了。 “我?我加入……你,圣主在上,他可是圣道派,你觉得他会顺从你吗?”闹了个大红脸的凯瑟琳,再一次觉得墨莉雅提不可理喻,“靠着你身体里的妹妹,就能让他沉溺在温柔乡?” 别人认不出墨莉雅提就是嘉莉,主要原因是没有人见过墨莉雅提的脸。 可凯瑟琳是见过的,所以她从茜茜口中一问,马上就锁定了那个神秘的魔女嘉莉锁定为了墨莉雅提。 墨莉雅提知道瞒不住她,根本就没瞒着。“圣道派,不过是他的小爱好罢了。”墨莉雅提神色不变地淡然回答,“至于靠着这个拉拢他,难,但是可以降低他的反抗程度。” “你就这么自信能压制住这位几乎一力击败孔岱亲王的圣孙子?”放下白瓷杯子,凯瑟琳不满地盯着墨莉雅提。 墨莉雅提垂下眼眉,看着自己的铁拳:“能。” 墨莉雅提有此自信,是因为她既有强悍的呼吸法天赋和军事才能,在政治上更是能直接在精神层面看透人心,而法理上更是她的威望更高。 哪怕是出于理性考虑,她都觉得自己应该作为君主,霍恩虽然不差,但作为君主来说过于心慈手软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没控制住,就算我兵败了,那就说明我不够强,被杀是应该且活该的。”墨莉雅提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你对霍恩冕下……是演的?” “你是让娜那种小孩子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真假有区别吗?”墨莉雅提点了点太阳穴,“用脑子想一想,我们可不是一个人。” 在墨莉雅提看来,唯有精英能够治国,而千河谷能够得到她认可的精英就只有霍恩了。 因为他们都具有不可替代性。 这与她和妹妹当初落难时跟霍恩积累的小小感情完全无关,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没有。 “我只关心利益。”墨莉雅提淡然道。 作为唯一一个能批量制造炼金术士的人,霍恩作为整个世界唯一一个男魔女的价值,绝对超过一个郎桑德郡。 如果出卖色相和感情,就能牢牢拉住这位重量级人物,墨莉雅提不介意付出一些。 再说了,这种事情又不用她自己做,只要放出她的妹妹来不就好了? 坐在墨莉雅提对面,凯瑟琳看着墨莉雅提冰冷而残酷的面庞,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在姜水咕嘟冒泡的白雾中,凯瑟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在想,那个霍恩愿意亲昵的人,到底是你还是你妹妹呢?” 墨莉雅提的神色明显僵硬了一下。 仿佛受到了什么挑衅,她的神色第一次严肃起来,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在挑拨我和霍恩冕下的关系?” “你的读心,读不了自己的心。”凯瑟琳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墨莉雅提两眼猛地睁大:“我心我行问心无愧,所作所为皆为国家!” 凯瑟琳不置可否地笑道:“直到现在,你才有点我认识的那个墨莉雅提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墨莉雅提的脸上莫名带上了几分怒容。 没有任何回答,凯瑟琳便径直地朝着门外走去。 墨莉雅提倒没阻止,只是紧抿嘴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快要消失在门后时,才开口道:“等等……” “什么?”背对着墨莉雅提,凯瑟琳停住了脚步。 “记得带上门。”墨莉雅提转过身,优雅地喝了一口炽热的姜水,而身后则传来房门撞击的轰然作响。 砰的一声甩上了墨莉雅提房间的门,凯瑟琳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口。 看着外间明媚但却带着秋寒的晨光,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霍恩的书房走去。 (本章完) 第629章 深埋在土里的树根 第629章 深埋在土里的树根 虽然窗外秋风瑟瑟,但霍恩书房里却是明亮且温暖如春,只是书架上陈列的厚重大部头书籍让人感到颇有压迫感。 在这书架前,凯瑟琳仿佛是漫不经心地在侃侃而谈:“……假如有这么一个人握着巨大的权力,却似乎对承诺不甚在意…… 实际上,我看到古往今来很多史书,像古艾尔帝国两位皇帝内战的事迹……我想您应该要明白美色向来是蚀骨刀…… ……霍恩冕下,您认为,如果这样的一个人继续壮大,是否会对我们共同的目标造成影响?” 霍恩双手放在桌子上:“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见霍恩还是没有反应,凯瑟琳左右看看,一咬牙整个人都压在了书桌上:“……墨莉雅提。” “哦,你在说墨莉雅提殿下,别担心,只要目标一致,我想,一切都可以妥善解决的。” “不是……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进去了吗?”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霍恩笑嘻嘻地摆着手,“等击败了莱亚王国再说吧,不要提前开香槟嘛,这仗还没打就想着分战果了。” 看着霍恩人畜无害的面目,凯瑟琳欲言又止,只得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今天晚上晚宴后,记得叫上墨莉雅提,我带你们去见那位希洛芙。” “知道了。”凯瑟琳赌气般砸上了门。 霍恩低下头,继续在胡安诺对教会的批判集子上翻阅着,明年开春,他预计能把真理报推行至千河谷的所有郡治。 到那时,温情脉脉的神学科普就会从真理报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胡安诺对教会无情地批驳与揭露。 基本的内容就可以总结为“唉卧槽莱亚人和教会太坏了”。 这不是霍恩的本意,但为了接下来的战争,煽动复仇主义是无法避免的。 否则要是莱亚王国一来,到处都是忠心耿耿的带路党就麻烦了。 此举虽然不能杜绝带路党,但可以大幅提高带路党带路的成本。 看到凯瑟琳离开,霍恩仍旧无动于衷,勒内才忧心忡忡地走上前:“冕下,我得提醒您,凯瑟琳阁下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 霍恩抬起头,看了勒内半晌,才轻声笑道:“你觉得我会没有防备吗?” “您真的有吗?” 没有正面回答勒内的话,霍恩摊开一张白纸,一边在纸上草拟着接下来几天的日程,一边淡淡地说道:“你觉得墨莉雅提的权力从何而来?” “来源于贵族、乡绅和豪商的支持啊。”勒内迅速地回答道。 这种政治分析,以前霍恩带他们做过无数次了。 特别是困守大泽乡期间,几乎每天晚上霍恩就会捧着书给他们上小课,带着他们读史并对史书中的情况进行分析。 “这些人的权力来源于何处呢?” “因为他们有崇高的地位?”勒内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思考片刻,霍恩还是决定给勒内交个底,他毕竟是契卡的核心,以后有什么事,还得交给他来办。 要是无法领会霍恩的意图,恐怕以后不好办事。 “这只是表象。”霍恩抽出一张白纸画了三个同心圆,“我们把支持墨莉雅提的力量划分为三种,核心臣民、实际臣民与名义臣民。核心臣民就是赫曼、希尔维斯这些帮助墨莉雅提执政的人,实际臣民则是你所说的贵族乡绅,而名义臣民就是下面的普通平民。 实际臣民和名义臣民最大的区别,就是实际臣民是有能力和意愿去影响国家的,而名义臣民要么有意愿没能力,要么有能力没意愿,或者都没有。 但这些实际臣民能够影响国家的权力从何而来呢?” 看着勒内陷入思考,霍恩微笑起来:“他们同样有三个同心圆,墨莉雅提的名义臣民,是实际臣民的实际臣民甚至是核心臣民。 墨莉雅提统治的方式,是扩大实际臣民的数量,这样她就可以轻易替换核心臣民,从而让核心臣民与实际臣民都听她的话。 换句话说,看似是核心臣民主持国政,但实际上他们都得靠不能发声的名义臣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勒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的名义臣民,变成咱们的实际臣民,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们就会倒戈?” “不至于倒戈,但起码会停摆,如果我们再推波助澜,就不一定了。” 勒内还是皱起了眉头:“但是您一年也无法散播那么多圣眷吧?” “为什么我要散播那么多圣眷?”霍恩反问道。 “恕我直言,冕下,咱们击败超凡,用的就是超凡者的力量。”勒内皱着眉道,“可这些普通人,我不是鄙视他们的力量,而是他们的力量太分散了。”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建立百户区呢?” 听到霍恩的话,勒内慢慢睁大了眼睛:“啊,您,您不是在立宪期间……您那时候就想到了?” 霍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个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将双臂环抱在胸前。 建立百户区和永租权就是霍恩的阳谋,或者说向现代化迈进的过程中,只要操作得当,更先进的体制会自然而然对旧体制造成碾压。 而身处旧体制中的人甚至感觉不到为什么,只觉得巧合。 然而建立百户区只是三步走中的第一步,并不是改革完就结束了,工业化与现代化是绑定的。 不仅仅是经济形势和战争形势要变,甚至是生活方式与思想文化层面要进行同步改变。 法国大革命后的军队在共和热情的激励下,对着旧式旧制度的奥军英军打出了可怖的战绩。 在双方物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思想革命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化上的百齐放,更是对物质层面造成了大量变化。 政治和经济上,他已经打下了物质的基础,眼下就等着思想上的变革了。 至于思想上的改革,实际上目前已经开始了,否则怎么会有真理报上关于人是否能自愿为奴的辩论呢? “但冕下,我问一个不太正确的问题。”勒内轻轻走上前,压低了嗓门问道,“虽然我们聚集了那么多凡人,可他们是超凡者的对手吗?” “凡人击败超凡的事迹和手段,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霍恩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不仅仅是这个世界见过,更是在他的家乡见过。 “这真的有用吗?他们也没法抵挡骑士的冲锋啊。” “但是咱们可以啊,你要知道,一棵大树决定树冠是否繁茂的不是支撑起绿叶的树枝。”霍恩露出神秘的笑容指了指地面,“而是深埋在土里的树根。” (本章完) 第630章 健康常胜! 第630章 健康常胜! 在希尔维斯和凯瑟琳等人各怀鬼胎地串联后,10月17日飞快地过去,而商量好了预算费问题的众多郡长则开始纷纷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在10月17日当晚的宴会上,包括真理庭到审判庭的枢机,以及美格第商会各级合伙人与银行家,还有贵族与骑士们都聚集一堂,庆祝第一次财政会议的圆满结束。 虽然发生了不少小插曲,但总的来说,还可以。 至于这场晚宴自然是没得说,虽然没有旧日那种争奇斗艳的奢侈菜品,可是像各种甜食和香料则相当舍得放。 虽然觉得把香料放到猪肉上煎有些暴殄天物,但不得不说,圣械廷的厨师煎炒的烹饪技巧似乎相当好。 食材或许不比公爵家的更好,但这新奇浓烈的味道却相差仿佛。 毕竟在打通了红铜要塞后,黑蛇湾的交通已经与郎桑德郡相连,在这半年间,双方开始了试探性的贸易往来。 由于神圣轴心的优惠政策,教皇宫通过统销统购可以换取一大批胡椒、辣椒、肉桂、芝麻和丁香。 毕竟面粉和米果在黑蛇湾可以硬通货,原先边境被封锁只能靠走私,现在放开走私了,运力与周转速度提升极快。 事实上,墨莉雅提来到圣教廷的另一大任务,就是和母亲接上头。 同时,她给霍恩带来了有关司秤隐修会的消息,但代价就是霍恩必须带她去见见那位新魔女。 月上中天,冰冷的玻璃后灯火模糊,一连串的光晕与光圈粘在不够纯净的窗户上,隔着水雾,叫人看不清里面。 身穿军装与礼服的千河谷君主国高层们不管先前多么对立,此刻还是各自心怀鬼胎地举杯畅饮,互相引荐。 毕竟立宪期间很多人都在外驻守和征战,而且各级郡长之位未定,没法互相认识。 温暖的大厅内火炉熊熊燃烧着,乳白色的蜡泪沿着银色的烛台,落在盖着绸缎桌布的红木长桌上。 长桌旁则是来来往往端着餐盘和酒杯的中高层们。 一身黑色羽织夹袄的兰内斯此刻举着装了苹果酒的酒杯,躬着腰向面前的墨莉雅提行礼:“您今天这周身的气派,竟不像是您的祖父(赫玛石大公),反倒像是您的曾外祖父了(诺恩国王)。” “你这小子,别的没学好,拍马屁倒是越来越会了啊,哈哈哈哈。”爽朗中甚至带着粗野地大笑着,墨莉雅提一身修身的华丽男装束腿猎服,用力地拍了一下兰内斯的后背。 “咳咳咳,我只是,咳咳,说实话嘛。”兰内斯脸色发紫地说道。 墨莉雅提酒杯倾斜指了一下面前的兰内斯,介绍道:“圣孙冕下,这位是我的骑兵大队长兰内斯。” “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啊。”霍恩伸手与他握了握。 兰内斯刚要客气一番,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叮叮声。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一身精梳呢绒袍子的梅特涅站在椅子上,用勺子敲着手中的酒杯:“诸位,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 但在一年以前,我们却仍旧如同一伙丧家之犬,被千河谷教会与孔岱亲王撵得东奔西跑,哪有今天这样惬意的日子? 多亏了专制公与大牧首殿下,我们如今才能在这里欢聚啊,所以我提议全体起立,祝两位保民官,健康常胜!” 率先举着一杯苹果酒,梅特涅朝着主座上的霍恩与墨莉雅提敬道。 众人同样高兴,纷纷站起身,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 “忠!诚!” “虔!诚!” “嗯,今天最高兴了。”霍恩向着大厅内的众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大厅内的其他人还在觥筹交错,然而霍恩、凯瑟琳与墨莉雅提等人先后借口酒醉或者不适离开了大厅。 当最后凯瑟琳登上黑色高级马车时,他们才缓缓向着机械宫的方向行去。 暗色的街景不断从车窗流过,霍恩与墨莉雅提膝盖抵着膝盖交谈,而凯瑟琳则借着月光和灯光拿着小镜子补妆。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仪式?咱们该不会赶不上吧?”墨莉雅提将铁拳放在膝盖上,大马金刀地坐着。 “让娜提前过去了。”霍恩侧头看了一眼时钟塔,“现在才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肯定来得及。” “那就好。”墨莉雅提将脑袋靠在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 霍恩则瞄着她的铁拳看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那位希洛芙阁下,非常擅长制造精细的机械齿轮造物,或许可以让她帮你做一个铁手?” “不用了。”墨莉雅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在一起的拳头才有力量。” “既然能制造铁手,为什么非要铁拳呢?那个手会根据你的手肘与手腕动作进行抓握,我觉得以超凡武艺对肌肉的控制能力,控制每根手指不成问题。” “你做着吧,我可以带回去收藏。”墨莉雅提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争执,只是随口答道。 在圣铳骑兵的开道下,马车迅速驶过中央大街和帕拉河上的小桥,一路行驶到了机械宫前。 下马车时,霍恩转头对墨莉雅提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不是她无礼,跟你一样,她也被魔女的精神病症所困扰,无法离开这座宫殿,也做不出表情。” “我知道。”墨莉雅提的眼神中流露出几丝复杂的怜悯。 但凡是时间比较长的魔女,大多会有各式各样的精神疾病,只不过有的轻微有的严重罢了。 像她这种年少登位时拼命使用法术来辨别心声与效忠派,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伤害。 她的妹妹是在她成为公爵前就有的,但以前只是偶尔在脑子里说说话,后来就开始慢慢夺取身体控制权。 等她到高堡的时候,甚至直接在睡梦中被妹妹夺取了身体控制权。 到现在,她偶尔都会有一个瞬间,无法分清掌握身体的到底是谁了。 在这一点上,墨莉雅提是相当羡慕让娜的,她最年轻,而且初期的法术使用就很有节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精神疾病的迹象。 通过了宫殿口的围墙和检查站,在一排士兵的捶胸礼中,希洛芙坐在轮椅上,提前打开了大门,优雅而温和地将双手叠放在膝盖前。 推着轮椅的,则是她的身后嘴巴不自觉下撇的让娜。 “您好,两位尊贵的女士。”希洛芙率先行了一个古艾尔式的礼节,“两位看起来真是光彩照人。” “您说笑了,我是凯瑟琳。”凯瑟琳率先伸手和希洛芙握了握,“您简直像是从古艾尔的壁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希洛芙立刻回应以相当书面化的哈哈声,她真的说了连说了三遍哈这个词语。 此时的墨莉雅提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她瞄了一眼希洛芙的耳朵和尾巴,同样伸手和她握了握,神色莫名地严肃:“很高兴今天能在这见到你,希洛芙阁下。” (本章完) 第631章 手摇式计算器与以太公式 第631章 手摇式计算器与以太公式 月光下的喷泉小天使正在如同洒般喷着水,原先残破的机械宫经过一年多的修整,如今看着繁茂了不少。 秋风吹着月光滚过了众人的肩膀,几只哨鸫隐藏在树枝中,发出尖锐而悠长的鸣叫。 被宪兵和女仆前后包围着,互相认识后的几人缓缓在石砌道路上行走。 说实话,墨莉雅提还是第一次进入这座机械宫。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看着引水渠和水力驱动的小装置啧啧称奇,尤其是一座水力驱动的小钟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精密的齿轮互相啮合,在水力冲击下的铁线不断扯动,与杉木卷轴上的钢钉不断碰撞,让那座时钟如同弹钢琴一般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不过在见识过新奇后,墨莉雅提还是将注意力放回了前方带路的霍恩、让娜以及希洛芙。 此时的凯瑟琳故意落后了几步,开始和墨莉雅提蛐蛐起了希洛芙。 “我还以为是个老艾尔,没想到居然是个兽化人,这兽化人当学者,真是第一次见啊。” “哼。” “看样子,让娜和这位希洛芙关系很好啊。” “啊。” “你有没有感觉这位希洛芙阁下,与霍恩的关系过于亲密了。” “是吗?”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墨莉雅提抬头瞄了她一眼,忽然放慢了步速,低下头压低了嗓门:“不太对劲,她没有心声。” “你听不到魔女的心声不是很正常吗?那些老魔女的心声你不是很难听到吗?”凯瑟琳不解地反问道。 墨莉雅提则是眯着眼摇头:“你没明白,不是我听不到心声,而是她没有心声。” 凯瑟琳一愣,甚至脚步都停了,在原地呆站了四五秒才赶紧追了上去:“没有心声?你确定?是不是她佩戴了什么炼金物品?” 凯瑟琳与墨莉雅提同在胡安诺门下求学,双方还都是魔女,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 她对于墨莉雅提的魔女法术同样熟悉,心声是每个智慧生物都会有的。 心声并不是人的内心想法,而是一种类似于闭着嘴巴在脑子里说话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一个人的心声可能空空如也,但却不可能没有。 “除非是祝圣级别的神术,我想不到有什么炼金物品可以隔绝我的读心。”墨莉雅提皱着眉毛,“不过就以太尖塔的炼金术来看,我不敢确定。” “要告诉霍恩吗?” “不用,有挑拨关系的嫌疑,先缓一缓。” 带着疑惑,几人从修建齐整的灌木绿墙中走出,通过新修的林荫道就可以看见机械宫广场中央高大的尖塔。 “啊,你们来的正好,马上就要开始了。”看着放在门口的时钟,希洛芙率先停住了轮椅。 显然希洛芙对于墨莉雅提不够放心,并不准备让她进入自己的以太高塔。 在有了足够的人手中,很多的流程都不必由希洛芙来操作,况且霍恩还在这里,她不想暴露他的脑袋会被星界吸走这一事实。 墨莉雅提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假如换成她,她也不会允许别人进入这么关键的场所。 踩着叶尖发黄的草地,墨莉雅提缓缓走到了以太高塔前,轻轻地抚摸着这黑色的奇特材质。见多识广的凯瑟琳同样上下打量着这座高耸的尖塔。 以她的学识和混血艾尔人的身份来看,这座尖塔大概率是古艾尔帝国时期的早期建筑,而且是重要的建筑。 反倒是这外间的宫殿,与其说是用来住人的,不如说是用来掩护这座尖塔的。 “其实,我一直挺想知道,既然星铸齿轮那么有用,为什么不多修几个以太高塔或者多举行几次以太仪式呢?”凯瑟琳走到希洛芙身侧问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拿着骨头小梳子,希洛芙挠着尾巴尖:“当然可以,这个问题要分为两部分,因为计算以太仪式和计算星界薄弱点是两套方法,但都需要繁杂的占星学计算。 修建一个新以太尖塔并不难,难的是发现星界与现实界的薄弱点和薄弱点上以太环流经过的时间与位置。 这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占星学计算,按照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找到这处尖塔外加找到仪式的规律就费了数十年。” “可是,这座以太尖塔和宫殿,最晚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建筑,难道那个时候的艾尔人就知道以太了吗?” “这座尖塔是从我母亲手中继承来的,我出生的时候,它就在了,或许是从古艾尔建筑改造的吧。”希洛芙伸手摸了摸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尖塔。 “那以太呢?这不是最近几十年的新炼金术吗?”凯瑟琳继续追问起来。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关于星界薄弱点在占星学中有着明确的数学特征。 靠着古艾尔时期的‘黑箱’仪器,他们偶尔能算出这种极具鲜明特征的地方,被视为最接近星空之处,所以才会在这里建一座高塔吧。 在很多古艾尔的典籍中,都会将这种地方称之为‘群星归位之处’。” 让娜皱了皱眉,看向了旁边满脸无聊的霍恩,她怎么好像从哪儿听到过这句话。 “既然古艾尔人能轻易地算出地点,那为什么现在不能呢?” “因为古艾尔人只算了二维平面,而没有算三维。”希洛芙抬头看向头顶的乌云与明月,“有些群星归位之处,都有数百米之高,根本接引不到啊。” 听着希洛芙与凯瑟琳的对话,霍恩同样感叹。 他了解的可比凯瑟琳他们多多了,根据翠玉录注中的记载,由于没有通用公式,只有总结出来的黑箱仪器,只能一个个计算来穷举撞运气。 就连这座以太高塔都是撞了几十年运气才找到的。 且影响因素不只有位置,以太环流同样是具有不同性质的,像秋暮岛这边的以太环流还算温和。 虽然《翠玉录注》中没记载其他地方的以太环流,但既然都能评判秋暮岛这边的以太环流了,那就说明肯定不止一处。 对于这些繁琐的计算,霍恩倒是有个新想法,那就是手摇式计算器。 说白了就是滚筒上装齿轮,一个位上的数字进位时就触发下一个齿轮,然后通过手柄的上下转动来进行加减乘除等计算。 这种手摇式计算器曾经一度风靡19世纪的科学界,拉普拉斯《天体力学》的验证,就是靠着无数天文学家摇着手摇式计算器算出来的。 照理来说,以目前星铸齿轮车床的精度,没有太大的铸造难题,问题就在于霍恩光知道外形和原理了,就是不知道构造和设计啊。 心里想着,霍恩抬起头,看着塔顶散出的白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希洛芙的事情太多了,她甚至已经大致搞出了思路,但就是没有时间去完成。 秋暮岛上的钟表匠们根本跟不上希洛芙的思路,难以独立完成手摇式计算器过于超前的设计。 唉,他到哪儿能找到这么一位机械天才呢? (本章完) 第632章 莱昂纳多:嗨嗨嗨,来了嗷。 第632章 莱昂纳多:嗨嗨嗨,来了嗷。 “阿嚏!” 莱昂纳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从另一名大学生身上扯下一条毛毯,披在了肩上。 “到底是谁在咒我?”用手帕擦去鼻涕,莱昂纳多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和孤悬的暖阳,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毕竟算是山中,而且湖上风大,是这样的。”站在渡船船头,由圣械廷市政厅派出的向导笑呵呵地对着莱昂纳多说道。 另一边的西尔瓦尼克则是不屑地裹紧了毛毯:“要不然怎么说是山中蛮荒之地呢。” “小点声。”塞尼厄斯学院长右脚不着声色地踢了一下西尔瓦尼克的脚踝,这才让这位怨天尤人的学者住嘴。 这位向导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假装的,只是扶着船舷朝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港口张望。 自从先前得到拉金家族大小姐的信件,他们就一路从黎明岛,穿过了仙石甸,耗时两个月才赶到圣械廷。 倒不是他们磨蹭,而是行李人员众多,不得不走走停停,用时一个月才在9月抵达了飞流堡,也就是现在千河谷君主国首都夏绿城。 随后又因为舟车劳顿和水土不服导致好几个人得了疫病,不得不隔离,最后磨蹭到10月才堪堪上路。 圣械廷方面倒是相当欢迎,派出了向导提前到贞德堡迎接,由于他们行李众多,干脆让他们坐上了渡船,而没有从拥挤的新生桥进入。 随着入冬,更多的流民和商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新生桥上满是老老少少的人群,他们驾驶着马车,骑着驴骡,辱骂声和推搡惊叫声不断回荡。 桥头还有一个专门的检查站,由圆木拒马、铁链和三五座水泥屋子组成的半圆形小广场。 驾驶着车辆的就从左侧进入码头小镇,而衣衫不整的流民们则被集体引导去了右侧。 “那边在做什么?”莱昂纳多指着新生桥前大片木屋帐篷和明显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 “哦,那个是洗礼仪式的净化营。”看着莱昂纳多疑惑的眼神,向导解释道,“入岛的流民们都必须先用热水和药剂重新洗礼,剃短胡须和头发,并在大营中居住七天,以示重获新生。” “该不会是要强行改信圣道派吧?”西尔瓦尼克所在船舱里问道。 向导马上摇头:“并非改信,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消除虱子,圣械廷是一座洁净的城市,我们不希望看到有床虱蔓延。” 西尔瓦尼克闷哼一声,显然是没有完全相信向导的话。 那向导则笑着对莱昂纳多解释道:“除此以外,他们还要进行人口登记,如果有特殊技能的话,会有专人介绍工作。” 莱昂纳多看看那些扶老携幼走入净化营的流民和兽化人们,再看看远处越来越近的码头,心中居然升起了几分期待。 在投票前往圣械廷的第二天,莱昂纳多就有些后悔。 要知道,在听说圣械廷弄出了类似永动机的机械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飞到圣械廷去。 可热情过去,理智就回归了大脑。 要知道,使用永动机这个借口,诱骗他去画画的事不止一次两次。 尤其这还是个地处偏远的小城镇,除了临近黑蛇湾而具有丰沛的炼金资源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优势,能够研究出永动机。 不过在一番心理斗争后,他还是跟着大队伍来到了圣械廷。 万一呢?那位拉金家的大小姐可不是随口胡诌的主。 很快,在与向导的闲聊中,远处的降临码头便越来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不间断的帆布拍打声、牲畜嘶叫声、商人们的尖锐谈判声、工头们指挥劳工的粗野吼声…… 原先还闲坐在船舱内的众多学者与大学生都走上了甲板,扶着船舷朝着岸边眺望。 一开始只是由桅杆与旗帜组成的剪影,空气中传来了木材、湿绳索混杂着货物(如香料、干鱼、酒)的气味。 水鸟和乌鹊在天空盘旋着,哨鸫开始落在船舷之上,到了这个距离,便可以看到码头推挤如山的货物。兽化人和人类劳工们穿着耐脏耐磨的粗呢短衣,将木箱、麻袋和水桶不断地从船上搬运到仓库或商品交易所。 在一条栈道旁停靠,莱昂纳多踏上码头的砖石地面的第一刻,便感觉眼前和他想象中的荒凉相去甚远。 脚下要么是黑石地面要么砂浆地面,眼前能容纳四辆马车并肩行进的大道两旁,是一溜整齐的因苏拉建筑。 垂直于这条大道的,则是左右两排四五米高的木质仓库。 虽然莱昂纳多不是建筑学出身,可是他对于古艾尔式的道路还算了解。 每间房屋前都是盖着杉木板的排水道,每隔四五米就有一棵移植过来的行道树。 虽然相比于急流市与贞德堡那繁忙到混乱的港口相比,这座码头还是有些冷清,但如此整齐的规划,莱昂纳多还是第一次见。 建筑的繁华程度可能不如贞德堡和急流市,但这种独特的带有对称和统一质感的设计,还是让几位学艺术的学生陷入了沉默。 这种独特的秩序感和上下统一的协调感是他们第一次在城镇中见到的。 最令莱昂纳多感叹的,就是码头区的干净,不仅仅是指地面没有屎尿,更是指那些常见的流氓无赖和乞丐。 莱昂纳多转过身,朝着向导微微致敬:“我能否冒昧地问个小问题。” “当然可以,您请说。” “为什么我在街头看不到那些老鼠?” “老鼠?可能是因为我们养了很多猫吧。” “不不不。”莱昂纳多赶紧解释,“我是指那些无所事事,靠着敲诈勒索谋生的人。” “哦,您说这个啊。”向导立刻解释道,“我正要提醒诸位,圣械廷的法律相当严苛,平均每百人就有一两个治安者,也就是契卡、守夜人与宪兵。 在圣械廷,敲诈勒索惩罚不轻,会被强行送到圣三一教育队。 一些无赖混混,在打架闹事后如果被查出三个月内没有缴税和工作,那么就会被强行分配工作,除非有疾病或残疾。 拒绝的话,同样会强制进入圣三一教育队,被送去野外开垦田地。 如此一来,这些老鼠虽然有,但数量不多,而且不敢太嚣张了。” “太严苛了吧。”西尔瓦尼克嘟囔起来。 莱昂纳多则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此刻的他放眼望去,整个港口都看不到哪怕一个流氓无赖或乞丐,甚至连醒着的酒鬼水手都没有。 要知道,这个群体可是最喜欢闹事的人群之一。 “难不成是有禁酒令?”想到圣道派那副复古的做派,莱昂纳多忍不住问道。 作为一个法兰人,他不喝酒会死的。 “并不是,法令规定不准在公共场合饮酒,你在酒馆餐馆或家里喝,没人管你。”向导赶紧和他解释。 “公共场合,这倒是个新词,应该是从古艾尔的‘公共地区’变来的吧。”塞尼厄斯学院长笑着问道。 “是的。”向导咧着嘴笑道,“我们会赠与您一本新词大全,上面都是这种新词,毕竟圣械廷是一座全新的城市,新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不得不发明一些词来描述。” “哈哈哈哈,那再好不过了。”塞尼厄斯说着,便跟着向导朝着车马行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633章 圣三一教育队与有轨马车 第633章 圣三一教育队与有轨马车 由于人数与行李都不少,而且马车数量不够,所以上河屿大学一行人兵分两路。 一路留在码头接收和看管行李,另一路则是坐上了马车,向着圣械廷行进。 他们要先在北岸区安置好住房,然后再把后续的学生们接过来。 掀起了车帘,莱昂纳多靠在车窗旁,看着路边不远处成堆的亚麻田。 秋季的亚麻早就过了开的季节,它成群的植株呈现出金黄色或浅棕色。 阳光柔和,远处是绵延的苍绿色树林和若隐若现的残破建筑物。 零星的树影可能投射在田间,亚麻田随着微风摇曳,仿佛流动的金色波浪。 莱昂纳多分不清那亚麻的金黄色,到底是来自太阳的金辉,还是它本身就有的颜色了。 过了这片区域,莱昂纳多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在透明蓝色的天空下,成群的高大劳工被铁链锁着脖子和脚踝,在田间开垦新地。 他们胡子都被剃光,头发只剩短短一寸,穿着统一的黑白色单薄制服,握着锄头和铲子不断挥动。 与那些亚麻田不同的是,在田间地头不仅有契卡与宪兵的土堡营地,甚至还有在路边来回巡逻的持铳守卫。 “这是……奴隶?”莱昂纳多皱着眉问道。 “不,这是圣三一教育队在开垦新田。”向导瞄了一眼,便指着田地解释起来,“那些矮个子的都是流氓与无赖等罪犯,他们负责搬运石块和播撒肥料。 那些开垦的是骑士和僧侣,这些骑士身强力壮还有呼吸法,几乎每天都可以开垦1.5亩到2亩地呢。” 这些圣三一教育队的成员,有一大部分都是经过公审的骑士,他们每天除了要开垦田地,还要集体忏悔。 契卡每年都会选出四五个忏悔楷模释放,不过还是只能在秋暮岛范围内活动,并且三代内不准就任公职。 像这些骑士或僧侣等人的妻子儿女,救世军一般都会发一笔安家费,到城镇中当一个小市民,或者干脆任由他们离开千河谷。 这些骑士家属们中有不少都变成了成人识字班或算术班的老师。 毕竟骑士家属再怎么“荣耀”,也是要恰饭的嘛。 “他们大概要在这里干多久?” “各有千秋吧,有的犯魔鬼帮助罪,有的犯战争罪,罪行轻的大概要开垦四五年,罪行重的可能要干个二三十年呢。” 虽然向导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莱昂纳多清楚,罪行最重的那批肯定已经被绞死了。 车内的几名学者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免看到了几分惧怕。 说实话,他们看到的大多是邪教徒或者平民被送去挖矿或做苦力,如此大规模地剥夺贵族身份,哪怕是在法兰都是相当罕见的。 当初法兰宰相洛伦佐剥夺十七个老牌伯爵的爵位,都被指控为残忍和虐待贵族,甚至要提刀入丘,与宰相痛陈利害。 不过他们还没出发,就被快速出动的第一王宪骑兵团给镇压了,但事后洛伦佐还是不得不恢复了八个伯爵的爵位。 反倒是身后另一辆马车里的平民大学生们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塞尼厄斯赶紧扯开了话题:“你们这的路修得不错啊,我先前每次坐马车都快把浑身骨头颠散了,你们这就好像在安静的水面上航行一般。”“您过誉了。”向导微笑着回应道,“我不想说得太傲慢,但千河谷其他道路和秋暮岛比起来,就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哈哈哈哈。” 这句话虽然带着玩笑的意味,但向导却带着几分真心。 虽然是由古艾尔道路改建拓宽,但正因为用的是古艾尔时期的路基,这条道路异样坚固,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四匹马相向而行。 “我想除了道路上,应该还有车轮的问题吧。”莱昂纳多敲了敲了车厢壁,“我看到你们的轮子上裹了一些东西?” “您有一双无比敏锐的眼睛。”向导将手从车窗伸出去,指了指下面道,“我们的车轮裹了史莱姆凝胶和胞衣,通过炼金手段硬化,但硬了又不完全硬,半硬半软,所以才能如此平稳。”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推广呢?”莱昂纳多眼睛一亮,“唉,我有一个好主意,如果把它装在战车车轮上,然后在前端安上锯轮和铁甲……” 和其他学者不同,或者说工程方面的学者与大众思想中对于炼金术的看法多有不同。 尤其是军事工程师。 如莱昂纳多等永动机同好会成员,就不吝雇佣炼金术士来帮忙制作永动机原型,更不会避讳使用炼金手段。 毕竟是战争中,就算用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而西尔瓦尼克这个神学与法律方面的专家,此刻倒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当作没听到。 “恐怕不行。”向导苦笑摇头。 “为什么?” “第一是损耗严重,第二是价格昂贵,尤其是硬化的炼金术相当昂贵。”向导竖起了两根手指,“在这里用还行,但别说野外了,就是放到土路上,都用不了几天。” “那真是太可惜了。”塞尼厄斯 “不用可以。”向导摆手道,“圣孙冕下已经指导圣械廷向千河谷钢铁行会订购了80吨铸铁,用于建造通往码头的有轨马车。” “有轨马车?”莱昂纳多竖起了耳朵,虽然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脑中居然隐隐有了一些想法和思路,“你说,给马车安上轨道?” “是的。”向导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有轨马车运行在专门铺设的轨道上,由金属铁轨和枕木制成,形成两条平行的轨道线。 车轮就沿着这两条轨道滚动前进,马拉车就更加省力和平稳,两匹驽马足以拉三个车厢,而且不会因为负重而陷入泥坑。 我们预计会架设城内和城外两条线路,利用这些有轨马车来实行公共交通和城市码头间的货运……” 听着向导源源不断地说着宏伟的计划,连塞尼厄斯都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这还真是一座崭新的城市啊。”望着眼前眼缭乱的新事物,塞尼厄斯既是欣喜又是感叹。 “是的。”向导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这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新家,多亏了圣孙冕下,我们才能有这么一个安乐乡。” “这座城市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了?”西尔瓦尼克忍不住多嘴道。 “当然有关系。”向导严肃且认真地说道,“圣孙是圣父的孙子,是万民伟大的太阳,这条有轨马车乃至于整个圣械廷都是在圣孙指导下设计的,圣孙冕下是无所不能的!” (本章完) 第634章 大泽乡水利工程和香料泡沫 第634章 大泽乡水利工程和香料泡沫 熊熊燃烧的火炉旁,霍恩在一份公文上写完最后的批示,将其丢到了待办的公文盒中。 看着未办公文盒中寥寥两三份文件,霍恩长出了一口气,他刚想站起身伸个懒腰,便又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 房门打开,看到佩蒂埃端着一叠文件,霍恩的脸又一次垮了下来。 “最近的事情这么多吗?”看着佩蒂埃将文件分门别类地丢到文件盒中,霍恩苦着脸随手翻了一下。 佩蒂埃更是无奈:“最近进度堆在一起了,等到了新元节之后就好了。” 霍恩只得重新坐下,他的基本日常生活,从早到晚就是批阅公文、面见顾问、撰写评论文章、召开例会……少有的空闲时间还要被呼吸法练习占掉大半。 但真要让霍恩放手,他还不敢,毕竟千河谷政权新生,很多东西都没有形成惯例,一旦放手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将公文放好,佩蒂埃从已办文件盒中抱起公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冕下,来自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学者们于昨日抵达,需要接见吗?” “本该是去见见他们的。”霍恩翻动公文的手停滞下来,他看着桌子上杂乱的纸张,“唉,还是叫那位拉金家大小姐随同迎接一下吧,正好是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同学。” 倒不是霍恩故意怠慢莱昂纳多等人,而是他真的有事要忙。 单从这摘要来看,他就要控制真理报大辩论进度,管理千河谷两郡的百户区改制,批准司铎长的任命与提拔,审阅新军队实行的军制改革,给嗜魔菌和闪电熔炉的研究计划拨付预算…… 这些都是最要紧的事情了,像一般的琐碎小事,比如低级僧侣的任命一类的,霍恩都直接放权下去了。 相比于同时代的其他政府,霍恩的圣械廷政府算是效率比较高的了。 因为御前枢机们与大明内阁大学士们可不同,除了担任顾问提供处理意见外,枢机们还是各中央部门的首脑。 所以他们在提交文件时,还能够给出处理意见,能够节省很多时间。 按照规定,各部门将需要审阅文件递交到教皇办公室,由佩蒂埃为首的枢密僧侣团按照轻重缓急排序,并根据摘要列出目录递交给霍恩。 如果是不必要霍恩审阅的,就是下发回去让各部门自决。 在霍恩的桌子前放了三个公文盒,分别写着“未办”“待办”和“已办”。 僧侣们要在未办的公文盒中放入初次收到的文件,代表未处理,待办文件盒中则是已经初步审阅但尚未完成的事务。 已办公文盒则是处理审阅完毕的事务,每天都会有枢密僧侣收走,并分门别类归档或继续下发给其他部门。 当然,为了防止枢密僧侣们隔绝内外,霍恩每周都要和各部门长官举行例会,且来往文件都要签字和归档,不允许随便丢弃。 重大决策都必须在御前枢机会议上举行,枢密僧侣们只有执行权而无决策权。 重新坐在桌子前,霍恩看着眼前的这一坨,预估了一下时间,对佩蒂埃道:“让人送饭来吧,中午恐怕是休息不了了。” 佩蒂埃的脸色一下子跟着苦了起来,点头应承一声,不久外间的僧侣团们就爆发了一连串唉声叹气的声音。 拿起公文盒上的第一份文件,霍恩第一眼便看到“大泽乡河流计划书(第五版)”。 所谓的大泽乡疏浚计划分为河流出入口三处河道,第一处就是南芒德郡到大泽乡的河道,第二三处就是南泽湖向鹿角乡和红叶乡排水的河道。 这三处河道分别被命名为泰玻河、尼奥河与珥诺河,这三条都是古艾尔帝国首都的河流,只可惜现在都被吸血鬼们改成了其他名字。 而元老们,又改了回来。 按照御前枢机会议的讨论与霍恩的指导,他们要分别疏通这三处淤积的河道,并选择性修建疏浚的大坝。 比如在从南芒德郡汇入大泽乡的泰玻河上,就要划分出三条河道,一条从山势较高的地区通过,修建大坝来调节水位。 另外两条支流运河则从较为平缓的地势通过,用于商船通航。 而汇入鹿角乡毒巫沼泽地区的河道尼奥河,要仿照先前束水冲泥的阿尔诺河建立一条200多米长的永固型大坝,专门用于排水泄洪。 倒不是霍恩不想从大泽乡直达鹿角乡,而是大泽乡周边的群山是北高南低,所以南向的珥诺河可以通航去贞德堡。 尼奥河是西向,正好从群山中最险要的地区通过,甚至要经过好几处瀑布,想要实现通航并不现实。 不过这处地方倒是可以借着水力趁机修建水力驱动的面粉厂和纺织厂。 通过这三条主要河流的控制,根据这份计划书上水利工程师们的测算,基本就能打通碎石原-贞德堡-急流市航线,期间几乎不需要换乘。并且在排空了泥潭乡的沼泽后,还能使泥潭乡多出来高达6000公顷的田地与2000公顷的平地。 在南芒德郡的百户区改革完成后,泰玻河作为唯一的汇入河道,就进入了启动的日程表。 根据希尔维斯和当地司铎长的判断,整个南芒德郡预计能调集3000-4000人的青壮来对沼泽地区进行疏浚工程。 不过他们也有要求: 第一需要霍恩提供至少每人每周至少3第纳尔的补贴,每个月大概要支出400到500金镑。 第二就是需要派出军队和大泽乡兽化人去清扫和拉拢居住在沼泽中的土匪强盗和兽化人部落。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珥诺河在明年六月就可以完成疏浚正式通航,而泰玻河则在九月就可以初步通航。 此外,计划书还提出了新的计划,就是北泽地区的堤坝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北泽的沼泽形成,是因为泰玻河汇入山中洼地后,河道过窄过浅,导致河水蔓延与河沙淤积。 可幸运的是,在沼泽之下经过长年累月地冲刷,形成了一套复杂的暗河水系。 如果趁机将这些暗河水系用水渠、水闸和堤坝拦截导引,配合上原有的疏浚工程,能够使北泽尤其是下北泽露出411平方公里上下的土地。 这个工程一开始就提出过,不过由于水系过于复杂而且缺少数据与经验,重新设计时间太长,导致被废弃。 不过随着夏绿城被攻陷与布拉戈修道院被收复,霍恩获得了大量先前库什人改造沼泽的资料书籍。 要知道,当初库什人刚来到千河谷的时候,全千河谷就是一个巨大的大泽乡沼泽。 有了这些资料,几乎所有的问题都能从中得到解答,自然就能够实行了。 不过这就又需要每个月多增加近千金镑的投入了,霍恩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同意这个计划,但先别急着开始招工。 等军队把泰玻河上游沼泽的兽化人和强盗土匪清理干净,就能获得一批免费的劳工,能节省一大笔。 就是这个建材的支出……霍恩搓着羽毛笔,陷入了沉思,现在教皇宫处处都缺钱,处处都要钱。 倒不是霍恩真的缺预算,教皇宫和圣库的预算控制得都很好,他缺的金镑,是金灿灿圆滚滚的现金。 这不由得让霍恩思考起了凯瑟琳先前给他提过的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成立皮包商会,在莱亚风车地炒香料泡沫,搞一笔快钱补充现金流。 本质就是利用法兰人对香料的垄断、海路运输的风险、伊贝河航道运来的香料与凯瑟琳在艾尔人中的人脉,在风车地造成香料价格的信息差来牟利。 甚至还可以和法兰人与诺恩人约定好,让他们先释放关于香料船海难的消息,等莱亚香料价格跳水后,再进去狠狠收割。 凯瑟琳就是看准了莱亚王室在内战,抽不出手来管这些事。 以霍恩和法兰人的关系,墨莉雅提和诺恩人的关系,凯瑟琳和艾尔人的关系,南北教会分裂以及莱亚王国内战僵持的形势。 不仅仅是千河谷一家,大家估计都很乐意来分一杯羹。 等到瞒不下去时,再把皮包商会一撤,直接卷款跑路。 就算被揭穿了,反正本来就要开战,多得罪你一下又如何? 不得不说,凯瑟琳作为大银行家,没有人比她更懂帝国的金融体系,她想要搞金融诈骗,手段出奇残忍。 心中思绪万千,霍恩在文件上签了几个字,随后就摁铃叫来了佩蒂埃:“凯瑟琳还没走吧,周末给我安排一次会面,还有疏浚工程的事,记得给我安排一次与茜茜的对谈……” “轰隆——” 霍恩话没说完,余光便看到眼前窗外的房屋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爆炸的巨响。 在远方传来的尖叫声中,霍恩嘴角的微笑迅速收敛:“去,通知契卡,看看怎么回事!” “是,冕下!” (本章完) 第635章 闪电史莱姆? 第635章 闪电史莱姆? 当霍恩换上了干练的夹袄,出现在这处官邸广场附近的小巷中时,所看到的便是披着毛毯瑟瑟发抖的拉娜。 拉娜小姑娘神色萎靡,甚至连两条元气满满的麻辫都炸毛般垂在了肩膀上,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后怕。 几个心灵巫师和神甫满头大汗地包围着她,神术与法术交替安抚她的心灵。 别看她只是一个小女仆,可她先后做过驱魔长圣女让娜的贴身女仆,自然神学院院长圣女希洛芙的贴身女仆,甚至还负责霍恩的日常膳食。 她在官邸广场附近被袭击,甚至是被闪电袭击,这难道不是夸夸打教皇宫的脸吗? 霍恩的脸色少见地阴沉下来。 那次的闪电事故后,这个神秘的巫师或者魔物都没有再出现过。 为了抓到这个神秘人,他甚至增加了大量的守夜人与宪兵,并且每天都要巡逻。 只可惜风声紧了三个月,居然什么都没抓到,正好开春,奶酪湾大捷传来,为了不影响商贸,市政厅只好取消了搜查状态。 霍恩本以为这个巫师或魔物都已经离开秋暮岛了,结果潜伏半年多,居然在此刻再次发难。 而且一出手就是个大的,居然对着霍恩身边人出手了,万幸拉娜没什么事。 走到墙边,霍恩伸手摸了摸还带着温热的墙壁,那是残留的闪电痕迹。 砂浆与石灰墙皮大片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墙,空气中则满是鸡毛烧焦的臭味。 地上是一个碎裂的木制食盒,里面的豌豆杂碎汤洒了一地,奶酪饼和白面包上甚至还有电焦的痕迹。 “谁负责的现场?”霍恩冷声问道。 而这个街区的守夜人队长戴着黑色钉帽,右手安着齿轮铁手臂,快步走到了霍恩面前:“禀告冕下,是我。” “说说吧。”霍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显然是一位救世军老兵,准确来说,秋暮岛能够做到每百人就有一个执法者,靠的都是这些退休再就业的老兵。 根据老兵的说辞,霍恩渐渐明白过来,先前他下令让拉娜带饭菜过来,小姑娘在霍恩的宅邸做好了饭。 本来她应该叫守卫保护的,但今天她偏偏没有叫来守卫,而是自己独自前来。 经过这处小巷的时候,刚好进入巡逻的守夜人视线死角,刚一转弯,就被袭击了。 等守夜人们赶到时,看到的就只有跌倒的拉娜和满地的食物。 “所以她是唯一的目击者?”霍恩低声问道。 “恐怕是的,而且是唯一的幸存者。”老兵怜惜地瞥了一眼拉娜。 此刻的拉娜经过了几轮心灵法术与神术的安抚,精神稳定了很多,在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后,直接朝着霍恩走了过来。 “别怕,小拉娜。”霍恩换上柔和的笑容,抚摸着拉娜的脑袋,“回头让契卡派专人保护你,以后记得要走大路。” 拉娜则是鼓起了勇气道:“我,我看到,看到它是什么样了。” 匆匆赶到刚听完守夜人报告的勒内,直接迈步向前,冷声问道:“什么样子的?是人还是魔物。” “是魔物,是一只魔物史莱姆!”拉娜说到这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毕竟普通人面对魔物是九死一生,“而且是一只蓝色的荧光史莱姆。” 霍恩与勒内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猜想到是魔物,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史莱姆。 要是酸液史莱姆,草药史莱姆倒还可以接受,闪电史莱姆是什么组合? “它,它明明是一只史莱姆,身体是透明的,里面是淡蓝色的黏液,还带有胞衣。”拉娜咽了一口口水,“可是它有四肢,还有尖利的牙齿,你们看!” 拉娜捋起了袖子,在那干瘦的手臂上印着一排细密带着血点的齿痕。 一旁的勒内直接将拉娜的手臂,粗暴地扯到眼前,甚至伸手摸了摸,拉娜立刻瞪着眼睛将手拽了回来。勒内不以为意,转头对霍恩低声道:“猫牙大小,但有里外两层牙齿,而且大概是圆形的口器。” 霍恩点点头,继续温柔地抚摸着拉娜的脑袋:“还有什么线索吗?你不要急,什么时候想出来都可以说。” 拉娜回想了一会儿:“它好像嘴巴很长,我不知道那是它的嘴巴还是鼻子。” “有史莱姆核吗?” “有。”拉娜一口咬定,“我把它往墙上砸的时候,它还会叫呢,它逃跑的时候,甚至在吼我!” 一只能用身体拟态出四肢,有嘴巴,甚至能对着拉娜发出咆哮威胁的史莱姆? “魔物史莱姆?” 一名光头社的心灵巫师却是摇头:“魔物史莱姆不具有这种攻击力和进攻性,黑蛇湾的魔物史莱姆我们见得多了。 它们最大的特征不是会用法术,而是体型大并且能够吞噬和命令其他史莱姆,所以也被称为史莱姆王。 像这种能够模拟出四肢,甚至有发声器官的史莱姆,我敢保证,要么就是圣灵作祟咳咳咳嗯嗯……要么那根本就不是史莱姆。” 霍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史莱姆还是其他魔物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他们到达之前,这岛上可没有这个玩意儿啊,它是怎么冒出来的呢?难不成是疏浚工程把它挖出来了? 或者……是教会在捣鬼? 在攻陷了飞流堡后,根据教会档案以及主教和猎魔人城堡的信件往来可以看出,对方预算只够投放也仅仅只投放了一队猎魔人啊。 这个玩意儿难道是他们带进来的? 不可能啊,当初的猎魔人全部落网了,现在都监狱直聘当上契卡教官了,该交代的事应该都交代了啊。 勒内的下眼睑抽动了两下,立刻侧身吩咐:“把那几个猎魔人教官监视起来,如果有逃跑迹象,允许死亡以下手段。” “明白。” 几个干练的契卡迅速离开了现场。 霍恩则是对着几个守夜人队长吩咐道:“最近不是弄来了几条猎犬吗?牵出来,那魔物身体里一定有拉娜的血液,对了,把拉娜运到卫生所,别中毒了。” “是,冕下。” 被三五名高大的守卫抱在怀里,拉娜被簇拥着离开了小巷。 霍恩则是默默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并准备尽快在例会上提出,一边清理原废墟小镇的下水道一边找寻这个该死的闪电史莱姆。 望着拉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霍恩忍不住感叹起来:“也是运气好啊,这都没被电死。” “难说。” 霍恩转头疑惑地看向勒内,勒内却扯了扯他的衣角,指向了墙面。 看到勒内所指方向的第一眼,霍恩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焦痕的一侧,在红砖墙上有一小块独立于其他焦痕的黑色闪电焦痕,虽然轮廓模糊,可只要靠近了就能清晰地看出—— 那是一块手掌印!甚至连掌纹都清晰可见! 可这明显是被闪电电焦的痕迹啊,而且拉娜的手上既没灰,也没受伤的! 勒内意味深长地低声道:“您还记得,当初拉娜第一次感染魔女病还没好,就感染了第二次吗?” 霍恩一愣,迅速吩咐道:“给拉娜做检查的时候,送一份血液到机械宫。” (本章完) 第636章 学生公寓 第636章 学生公寓 在接到塞尼厄斯一行人后,露菲尔带他们来参观的第一站,就是学生公寓楼。 按照原先的承诺,这所新大学第一期将包含四座建筑,分别是教学楼、图书馆、广场与学生公寓。 然而到目前为止图书馆只建了一半,广场只修了三分之一,教学楼好不容易修好了,但内部还在装修。 到头来,能带他们参观的就只有这几座学生公寓了。 穿过河道边的林荫道,露菲尔带着他们一行从时钟广场边的旅舍坐马车来到了这处校区。 新校区并没有建设在帕拉河南岸,而是建设在与科研区相隔一座废墟的平整的荒地上。 这个位置不算太好,因为从这里到过河的木桥要走一段不短的路,而未来两座连接南北的新桥之一,将正好对着校区的大门口。 这所谓的学生公寓楼说到底还是因苏拉公寓的形制,只不过将木质楼板换成了木板夹砂浆的楼板。 一层是厕所、浴室和公共活动空间,二层三层则是学生宿舍,四层层高太低,一般用作放置杂物。 塞尼厄斯、莱昂纳多和西尔瓦尼克三人领着十来个学生,迈步走入了因苏拉公寓中间的庭院。 庭院中央是一口窄井,井上安装了一个手压式水泵,莱昂纳多走上前兴趣盎然地压了几下,两眼放光地看着从黄铜水管中断断续续的水流。 “这个我能拆开看看吗?”他迫不及待地朝着露菲尔问道。 露菲尔一脸的莫名其妙:“拆这个干什么?” 反倒是向导笑了起来:“您不用拆,这个东西的工程设计图市政厅就有,如果各位在此处加入了新大学,就能以学者的身份调用。” “唉,别乱说话,这事情还没定呢。”西尔瓦尼克赶紧打断道。 他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上课,太偏远了,而且要是让莱亚人杀过来了,指不定要牵连到他们呢。 几名大学生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脚下踏着坚固整齐的石板砂浆地面,环顾四周居然还有厕所、浴室与晾衣架。 这可比借住在农户家的阁楼里好多了,就是不知道租金要多少钱啊。 跟随向导上了二楼,塞尼厄斯随便打开了一个房间就走了进去。 “这里可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四下打量着这个房间,他半天才转头对露菲尔感叹道,“这样的房间是每个学生都有吗?” “当然。”露菲尔和向导确认了一下才点头,“如果你们想,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过来。” 跟在塞尼厄斯身后,莱昂纳多第二个走入这个房间,他站在门口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这个公寓房间并不大,约有40平米左右,两扇木质的百叶窗,还配备有窗板用来挡风。 面对窗户摆着4张木质四柱单人床,而靠窗的地方则是四张紧挨在一起的制式书桌。 房间侧面镶嵌着一个梳妆台大小壁炉灶台,灶台中间是一个碗大的孔洞,安有一个可以开合的小铁闸门,一个锡制水壶就放在孔洞上。 迎着莱昂纳多疑惑的眼神,露菲尔笑着解释:“这是嵌入式的煤炉灶台,烧的是泥煤,冬季每天都会免费给每间屋子提供三块蜂窝煤。 节省着用,大概能烧一晚上,不过我还是建议晚上的时候,烧了热水灌到皮革水袋里取暖。 这些泥煤如果通风不及时,烟气太重可能会中毒,前段时间才发生过一起惨案。” “你们免费提供取暖?!” 跟在塞尼厄斯身后的学生们如潮水般钻进房间,一进来便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我们这100块蜂窝煤都要不到1第纳尔,冬天取个暖还不是简简单单。”露菲尔不无自豪地说道。 跟来的几名大学生在崭新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尤其是那几张松软的单人床,睡起来肯定不会有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这些房屋的房租呢?”怀着沉痛的心境,一名学生颤颤巍巍地问出其他学生想问但又不敢问的问题。 虽说对方承诺提供廉价住宿,但廉价是相对的,显然这个住宿并不廉价啊。 “不需要交房租,但要交一笔维护损耗费,每年最多三十第纳尔吧。”向导拍拍那些新打出来的单人床,“不过家具损坏了是要赔偿的哦。”每年三十第纳尔?那几个平民大学生眼睛里闪起了诡异的绿光。 要知道,他们原先在房价相对较低的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学院街最廉价的小屋租住,一间房屋年租金都要5金镑,只有两层四个隔间却要住十几人。 几个算术好的大学生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遍,然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几乎可以不欠债地读完大学! “塞尼厄斯老师,我觉得吧,这个地方挺好的。” “是啊,塞尼厄斯老师,要不然我们就在这定下吧,您正好还能当个校长呢。” “同学们,不要被金钱所击倒啊。”看着愈发兴奋的大学生们,西尔瓦尼克痛心疾首地说道,“别忘了,还有莱亚……” 说到这,西尔瓦尼克自知失言,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里虽然包吃包住,但好像物价挺昂贵啊。”莱昂纳多赶紧扯开了话题。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昨天他们出去吃饭逛街的时候,就暗暗记录过物价。 据几名学者事后统计,圣械廷的物价比外面要贵上四五成,甚至有贵一倍的。 这个问题一下子打消了学生们原先的兴头,只不过他们却像是求救般看向了露菲尔。 “除了住宿,我们还和街对面的餐馆老板签了协议。”向导趁热打铁道,“在广场旁的学生餐厅修建完毕前,你们每天都能免费得到一餐中饭,但不能选菜。” “而且物价昂贵归昂贵,但是这里工作机会多啊也挣得多啊,尤其你们还是识字的人。”露菲尔不满地瞪着西尔瓦尼克,“当临时抄写员每天都有2第纳尔呢,以学生们的学识干不了小学老师? 这里开设有成人识字班,每周两节课,每节课6第纳尔,一周就是12第纳尔了,教得好了,通过成人识字考试的学生多,还有额外奖金呢。 或者,你还可以像我一样,给剧院投稿戏剧,我一本烂俗喜剧能卖2金镑! 你们不是喜欢打架斗殴吗?每周的半圆剧场都会举办剑斗比赛,一场比赛下来赏金等杂七杂八的甚至都有四五金镑,有自信的可以去试试啊。 就算你一心学术,每个季度学校都会举行考试,成绩好的还能获得2金镑的全额奖学金呢。” 听完了露菲尔的话,几名大学生再一次于心中快速计算起来。 “圣主啊!”一名平民大学生忍不住失态惊呼起来,“不仅不用欠债,居然还能小赚一笔!” 还没去参观教学楼和图书馆,但这些平民大学生已然认定了,这里就是他们的比亲妈还亲的母校。 丘新桥大学不要写信了,怕新母校误会。 亲爹亲妈也没有给他们付完每年至少4英镑的各类学杂费啊,有时候都需要他们打短工甚至是抢劫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塞尼厄斯学院长……”几名学者同样欲言又止。 在大学生们眼巴巴的目光中,塞尼厄斯无奈招手,将几个随同的学者聚集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就这么聊了四五分钟,西尔瓦尼克才皮笑肉不笑地直起腰:“不好意思,我们暂时无法决定,能否多给我们几天呢。” “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塞尼厄斯迅速捕捉到了露菲尔话里的意犹未尽与尴尬。 没等塞尼厄斯话语的回音从房间内消失,一阵神经质的笑声从屋子外传来。 “哎呀,真不错,住在城里真不错!……你们是什么人?在我们校舍里做什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塞尼厄斯缓缓转头,四目相对之际塞尼厄斯与克尔本学士同时指着对方惊呼起来。 “节肢虫!” “老秃头!” (本章完) 第637章 建设中的圣械廷 第637章 建设中的圣械廷 龙语炼金学会和塞尼厄斯这一派的学者恩怨由来已久。 本来还只是一些学术上的争端,真正激化成仇怨还要等到那一次帝国议会举办的学者集会。 在这个研讨会上,龙语学者会与河上屿国王大学塞尼厄斯学院提交了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植株学论文。 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抄袭,最后闹得齐齐被驱逐出场。 本来塞尼厄斯是知道克尔本学士在圣械廷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撞到。 “你们来这做什么?”克尔本学士左右打量了一圈,视线就塞尼厄斯转到莱昂纳多转到几名喜笑颜开的大学生,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自己好不容易说动了希洛芙阁下与霍恩阁下,拿钱给龙语炼金学会建一所自己的大学。 这刚刚建到一半,这群莱亚狗东西闻着味就来摘桃子了。 “不要脸的东西。”想到此,克尔本学士勃然大怒,“我费尽口舌上下跑动,好不容易捞来一个大学的投资和名额,你们这群剽窃别人文章的老鼠立刻就来白剽了是不?” “你不要在这倒因为果惑乱人心!”塞尼厄斯立刻指着克尔本学士的鼻头大骂道,“你特么学士出身,革了博士学位的学者,凭什么在我面前说我剽窃啊?” “有本事你自己建一所大学去,老抢别人的算什么本事?!” “这是圣械廷市政厅邀请我来的,人家邀请你了吗?你就往这跑?” “塞尼厄斯,我屮你妈!” 看着两个斗鸡般跳脚的中老年学者,西尔瓦尼克忍不住单手捂住了脸。 原本克尔本不在,他们还有的谈,这正面一撞上,这圣械廷的大学他们还就要定了。 莱昂纳多则是狐疑地望着优雅地捂嘴轻笑的露菲尔,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卡准时间,让他们和龙语炼金学会的人遇上的。 他缓步走到露菲尔身侧,点了点她的肩膀:“露菲尔小姐,恕我冒昧,但您的父亲叫我给您带个话。” 原先还如同得逞狐狸偷笑的露菲尔一下子慌乱起来,不过她迅速恢复了镇定,朝着学生们喊道:“我和莱昂纳多给你们买暖水袋和牙刷牙粉去了,我付。” “好嘢!” “学姐万岁!” 平民大学生们纷纷欢呼起来,这些必要的小东西可是少不了的开销,有这么一位金主承担,他们自然是欢呼不已。 只可惜他们在欢呼之余都忘了这所大学要不要建立还没定呢。 被露菲尔扯着衣袖,莱昂纳多踉踉跄跄地被拽出了校区,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走到了钟楼广场。 似乎是感觉气氛太尴尬,露菲尔率先开口道:“往左拐,我们去每日集市。” “露菲尔小姐准备在圣械廷待多久?”莱昂纳多扭头看着她的紫色贝雷帽,“奎瓦林导师也特地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问问您的意见。” 露菲尔一下子沉默下来,她自从跟着阿尔芒到达圣械廷后,本来只是说住个一两周就走的。 可不知道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诅咒,阿尔芒、韦尼塞和阿巴兹相继离开,她都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她还莫名其妙找到了一份剧院的工作,认识了弗采娃等一众剧院明星,甚至还买下了一幢帕拉河边上的联排别墅。 本来说只排一出戏就走,没想到灵感一出接着一出,硬生生让她拖到了10月份。 父亲与导师如此急催,她早该回去的,或许就是现在? “露菲尔小姐?” 摇摇头,露菲尔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缓缓向前,鹿皮靴子拖曳着地上的石子和草叶,滚做乱糟糟的一团。 不过这粗糙坑洼的路面很快就变成了灰白的砂浆路,她的心情跟着变好了一些。 走在圣械廷平整而宽敞的石板街道上,露菲尔总是在东张西望。 她每周都要走一次环城路,每次都有新感觉,因为这座城市每周都不一样。她从没见过建设速度这么快,效率这么高的城市。 在那些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齿轮转动下,沉重的横梁与石块被吊起,街道上全是戴着皮革头盔的劳工。 迎着炽烈的太阳与阴寒的秋风,他们推着独轮车,将砂浆和砖块运到圣械廷中一座座工地。 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片新街区建成,大批的家具订单甚至排到了明年,不得不从贞德堡和芒德郡进口。 不仅仅是地上,甚至还有地下,据说明年开春市政厅就会封锁主街,并在主街道下方建立两层排污用水系统。 她从不怀疑,给这座城市五年,它就会变成一个人口十万的大城市,一个就算是绕路都要经过的地方。 走着走着,原本只是陪露菲尔散心的莱昂纳多反倒是被这座城市吸引了注意力。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座城市太规整了。 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城市,其他野蛮生长的城市就像是一座座巨大的迷宫,道路一会儿宽一会儿窄,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断头路和假断头路。 就算是在丘城,没有向导指路,外地人用半年都未必能从旅舍走到酒馆。 可这里不同,单用肉眼测量莱昂纳多都能发现这里的道路分为四种。 能容纳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主街,半圆形横穿主街的六辆马车组成的环路,街区间四辆马车并行的大路以及房屋间的巷道。 它们并不是胡乱拼凑在一起的,而是所有主街都是八马宽,所有环路都是六马宽,围绕着钟楼广场蛛网般向四周辐射。 似乎是察觉到了莱昂纳多的疑惑,或者就是碰巧,露菲尔指着眼前沿河的道路:“圣械廷是由弧形的环路和平直的主路组成,看着就像蜘蛛网一样,但很好辨认。 平行于河且沿河的这条道路被称为第一大道,然后从北向南道路逐渐垂直,以此类推到第八大道。 这样从钟楼广场出发,不管去哪里都几乎只需要走一条直线。” “这个城市的设计师一定是个天才。” “是啊,为什么丘城的设计总是那么糟糕?”露菲尔叹息一声,“圣械廷总是能人尽其才,很少有尸位素餐的老人占据高位不下来。” 莱昂纳多忍不住咳嗽起来,当初她爷爷被洛伦佐宰相赶走就是一大罪名就是“老朽渎职”。 沿着河流是两排一长串的木质油布棚子,在棚子底下是10厘米深浅的货架,依次摆放着锄头、钉锤、凿子,还有猪肉、皮革、菜刀。 琳琅满目的还有盐巴、彩陶、琉璃盏、驱虫药粉与写字板,甚至还有孩童用的软弓短箭。 “这老圣械廷人都是山民出身,还有许多退役军人,喜爱射箭。”露菲尔向莱昂纳多介绍道,“如果你想融入这里的生活,就算不会射箭,也要多出去走走,因为圣械廷人喜欢野餐。 此外,你最好知道,圣械廷是仆人是雇工,你不能真的把他们当作奴仆看待,否则会被守夜人上门询问的。 哦对了,千万不要随便嘲笑腿脚残疾的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一个契卡。” 说着,露菲尔丢下几枚第纳尔,从摊位上拿起一柄铸铁煎锅递给莱昂纳多:“圣械廷的香料和猪肉价格很低,你会喜欢上煎炒菜肴的。” “我不会用煎锅。”拿着那柄煎锅,莱昂纳多无奈道,“我也不必喜欢这个地方吧?” “相信我,你在这住上几天,你一定会想要融入进去的。”露菲尔神秘地一笑。 适应了文明的生活,是很难再回归旷野的。 莱昂纳多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丘城和长歌城都去了,就这么一座偏远小城镇,难道还能让他舍不得离开? “在圣械廷生活啊,最讲究洁净。”露菲尔拿起牙刷和牙粉丢入小篮子中,“牙刷和牙粉就是专门给普通人刷牙用的,他们可没有昂贵的清口药剂。 牙刷是马鬃毛制成的,而牙粉则是秘方,记得一定要选教皇宫工坊出产的塞西尔牌牙粉,刷完后火辣辣的,但十分干净,价格也很便宜。” “露菲尔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见露菲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莱昂纳多只好强行将话题拉回原位。 叹了一口气,露菲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三天后,我最新的一出戏就要上演,等我看完演出,就回去。” (本章完) 第638章 圣械廷教皇大学与龙语炼金大学 第638章 圣械廷教皇大学与龙语炼金大学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从圣械廷回到码头区的旅舍,莱昂纳多刚走入塞尼厄斯学院长的房间,便听到他在向众人公布接下来的结果。 莱昂纳多挤入房间,打了声招呼就在窗户边坐下。 “好消息吧。”一名学者提议道。 “好消息是,我们赢得了圣械廷教皇大学的办学权,之前的那些特权一项都没少。” 其余几个学者们立刻发出了小声的欢呼。 “坏消息呢?”莱昂纳多问道。 “坏消息是龙语学者会也拿到了办学权,所以我们在接下来的半年间,需要和他们共享校舍、” “这两个不都是坏消息吗?”西尔瓦尼克的埋怨声在欢呼声中显得如此刺耳。 “西尔瓦尼克,你刚刚说什么?”塞尼厄斯忍不住伸长脖子,望向坐在众人身后的西尔瓦尼克。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这些救世军迟早会被莱亚人打败的,龙语学者会这不是找死吗?”见大家看向自己,西尔瓦尼克噔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和他们争什么呢?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西尔瓦尼克,你听我说。”塞尼厄斯拉了拉西尔瓦尼克的衣角,示意他坐下,“一开始我只是将圣械廷当作备选,但现在它已经成为了我的首选。” “首选?”西尔瓦尼克痛苦地揪着头发,“我不明白,丘城多好啊,这里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毕竟是个边陲小城。” “西尔瓦尼克。”塞尼厄斯回头看看其他几名学者,苦笑着说道,“你知道,如果去丘城的话,我们的平民学生们大概是难以支付日常生活费用的,所以大概率要辍学。 他们都是非常努力的好孩子,你难道忍心看到这一点吗? 丘新桥大学人才济济,几乎全帝国的精英学者都聚集于此,我们的学术水平扪心自问,不过是中上游。 如果我们不能获得全职导师的地位,就无法从学校的赞助人和学生那里获得足够的收入,无法维持学术研究甚至是日常生活。 那时我们的生活与成果,未必有在这里好。 但圣械廷不同,他们是以招聘和授予官职的方式来招募我们。 他们会先成立圣械廷教皇大学,按照院长、教授和讲师三个级别来发放年金,学生的多寡并不会影响年金的多寡。 我们很多的学生都是医学和工程学的学生,你在真理报上看到了,接下来大泽乡有一系列水利工程的计划,而工程学最重要的就是经验。 就算以后救世军会被清算,可那至少还要两三年,在此期间,我们获得了一笔不菲的积蓄,学生们能完成他们的学业,不好吗? 到那时,等这几个学生毕业了,那时我们再回河上屿国王大学,奎瓦林大师难道会不允许我们回来吗?” 西尔瓦尼克渐渐冷静下来,他听完了塞尼厄斯的话,半天才开口道:“塞尼厄斯阁下,我并非心存偏见,您看看这千河谷,僭主掌权,妖人乱政,实在是混乱之地。 未来一旦莱亚人入侵了,你们顶着圣械廷教皇大学的名头,就没想过他们会怎么对你们吗?” “塞尼厄斯毕竟是奎瓦林大师的学生,他们不敢把塞尼厄斯老师怎么样吧?”塞尼厄斯身后的一名学者问道。 奎瓦林大师作为河上屿国王大学的校长,并且还是教皇的神学顾问,地位崇高。 只要不是什么大罪并且及时亮明身份,不管是谁带兵都会给奎瓦林大师一个面子的。 “是啊,可你们呢?难道你们是奎瓦林大师的学生吗?就算还能庇护你们,你们的学生呢?”西尔瓦尼克冷哼一声。 几名学者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了。他们要么是撒林学者会的成员,要么和撒林学者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艾尔权贵保着,他们顶多就是被拷打一顿受点罪,可那些学生就不一样了,保不齐真要被砍脑袋的。 “到时候我会说都是我要求的,是我接受了贿赂,与他们无关,但抓了我就到此为止,不允许再追究了。”看着桌子上油腻腻的木纹,塞尼厄斯淡然道。 原本待在窗边观赏月光的莱昂纳多倏然一惊:“塞尼厄斯老师,您……”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连西尔瓦尼克都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塞尼厄斯。 塞尼厄斯光秃秃的脑袋反射着烛光,他不悲不喜地对着莱昂纳多道:“贵族们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谁知道继续追究下去会追究出什么呢?” 作为一名学院长,塞尼厄斯对贵族教会间的游戏规则相当清楚。 莱昂纳多心头不免一紧:“那您该怎么办呢?” “我一把年纪了,不打紧,还能把我砍头不成?”塞尼厄斯微笑着说道,“顶多关我几年,大不了革了我的博士学位,那我正好隐居退休了。” 房间内一下子沉默下来,直到西尔瓦尼克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闭着眼咬着牙重新开口:“抱歉,我的学生和你们不一样,他们时间宝贵,沾不得污点,请恕我不得不离开。” 塞尼厄斯点点头:“谁要和你走,我不会阻拦。”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好,祝您有个好梦。”西尔瓦尼克站起身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了莱昂纳多绘画名家的身份。 在踌躇了半晌后,他还是转过身,对着窗边的莱昂纳多问道:“莱昂纳多,你后天要和我一起走吗?我相信丘城的大人物们不会吝啬于资助你的学业、艺术和永动机的。” 塞尼厄斯的脸色暗淡了一瞬,而莱昂纳多强忍着不满,礼貌地说道:“不劳您烦心了,我明天还要去看看他们的永动机真假,到时候我自己会做决定。” “好,我明天在旅馆等你。”西尔瓦尼克目光灼灼地盯着莱昂纳多的脸。 “我可能会多休息几天,这一路太累了。” 就算莱昂纳多不讲明,西尔瓦尼克都读懂了莱昂纳多话语背后的拒绝之意。 他脸色一僵,点点头:“好……我后天早上离开,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待西尔瓦尼克走后,甚至门还没关上,就有一个年轻学者忍不住低声道:“哼,卑鄙小人。” 塞尼厄斯却是严肃地制止了那说话的学者:“注意你的嘴巴,西尔瓦尼克有自己的学生,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学生着想,没什么好批判的。” 训斥完自己的学生,塞尼厄斯转头望向莱昂纳多:“你该和他一起走,你需要有人引荐你去上流社会。” 莱昂纳多却是摇头:“西尔瓦尼克老是说不要被金钱打倒,可我看他才是被金钱打倒的那个,这样的人在上流社会难道就会被尊重了吗? 不用担心,我和拉金家族的大小姐相谈甚欢,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前往丘城的那一天,她会帮我引荐的。” “那我就放心了。”看了莱昂纳多半晌,塞尼厄斯才欣慰地点点头。 他打了个哈欠,捋着胡子:“老了,这才吃过晚饭就困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那明天见,祝您好梦,塞尼厄斯阁下。” 几名学者纷纷站起身,在烛火的摇曳中,纷纷离开了塞尼厄斯的房间。 走在布满月光的走廊中,莱昂纳多扭过头最后看了一眼。 房门摇动着,就像是他们心中摇摆着的,对未来的担忧与期待。 (本章完) 第639章 圣械廷一号纺织厂 第639章 圣械廷一号纺织厂 在厂长黑兹的带领下,莱昂纳多踏入了位于帕拉河下游的圣械廷一号纺织厂。 通过更衣室和办公室,走到教堂那么大的木制厂房中。 首先映入莱昂纳多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它外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箱子,被无数铆钉连接在一起,却有三四个大衣柜粘在一起那么大。 中间是一块圆形的铆钉铁板盖在了转轮圣机上,外层则被乱七八糟的连杆与复杂齿轮填满。 一根主轴从它的侧面伸出,上面安装了一个风车般的转轮,转轮上钉着一根连杆,连杆穿过一组组齿轮,顺着粗大的皮带连接在两排织布机上。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睛,在没有任何水力、风力或牲畜拉动的情况下,这个风车般的转轮居然在自己转动! 他绕着大铁箱子走了整整两圈,都快要掘地三尺了,还是没能发现动力源。 换句话说,这动力源还就真在这铁箱子里。 这个黑大怪物,如同君王般端坐在工房的一端,不知疲倦地抽动着传动轴。 粗大的主传动轴通过厚实的皮带,源源不断地为每台织布机传递动力。 莱昂纳多没有细数,但眼前起码有不下三十台织布机,居然全部由这么一座转轮圣机来驱动。 这得是多大的力量,或者说这得是多大的耐力啊。 难不成他们把一名不知疲倦的大骑士关在了那铁箱子里,逼迫他不断摇动手柄? “能否把那个转轮圣机的盖子打开,让我看看呢?”莱昂纳多几乎是哀求般对着接洽的织布厂厂长黑兹问道。 黑兹先是犹豫,但想起了临行前机械宫发来的嘱咐,还是点点头道:“我派人去问问,如果冕下那边同意,那就可以让你看。” “应该的。”莱昂纳多迫不及待地搓着手,指着眼前的两排织布机问道,“我能近距离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便。”黑兹的齿轮铁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莱昂纳多立刻如同看到了鲜肉的狼,看到了热屎的狗一般扑了上去。 不管是什么织布机,其织布的原理都很简单。 假设有十根纺线,从左到右编号一到十,垂直于织工排列,这个就叫做经纱,而另一根塞在梭子里的纱线平行于织工排列,这个就叫做纬纱。 一三五七九号系在第一根木棍上,二四六八十号系在第二根木棍上。 纺织时,将第一根木棍抬起,一三五七九在上,二四六八十在下,这就形成一个夹角了。 然后把纬纱从两者之间的夹角穿过,再用推子一推压实,这就算是布了。 接着,改成二四六八十在上,一三五七九在下,继续将纬纱从两者之间穿过,如此交替反复进行。 本质就和用绳子编渔网差不多,只不过是网眼小了一些而已。 莱昂纳多眼前的织布机同样是根据此改造而来,原先是人力将两组经纱交替抬起放下,而现在则变成了皮带和连杆。 传动的皮带从天而降,连在每个织布机侧面的转轮上,皮带与转轮间发出了嘶嘶的摩擦声,甚至还带着升腾而起的粉尘。 通过皮带传导过来的动力源,连杆控制着木框的上下交替运动,将经纱分开,形成梭口。 在咔哒咔哒声中,缠绕着经线的综框整齐划一地不断开合,空气中弥漫着水蒸气与润滑油的味道。 “这,这简直……”莱昂纳多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钟表在转动。” 难怪他们的码头上堆积了那么多的羊毛纺线,他当时还奇怪这座小岛有那么多织工吗?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织工,同样可以纺织出足够的呢绒布。 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莱昂纳多继续观察。 当梭口形成时,操作工就得立刻踩下踏板,通过钢片将装着纱线的梭子弹射而出,通过导轨穿过梭口。 由于钢片力道不足,滑行不了太远,所以目前霍恩的织布机只能纺织相对廉价的窄幅布。 在每台圣械织布机旁边,都有一名操作工满头大汗地踩着踏板,偶尔还要停下来调整梭子。 他们左右脚每一次踩下踏板,导轨两侧的钢片都会弹动,将装着纬纱的梭子给弹到另一边。 “聪明!”莱昂纳多迅速就反应了过来。 以前都是使用手动抛梭的,也就是把梭子带着纬纱从经纱间丢过去。 通过这个简单的小装置和导轨,一次踩踏,梭子就能飞驰而过,比手动抛梭的频率提升了五六倍。想到这,莱昂纳多忽然一愣,这岂不是说目前的织布速度是远低于最大速度的,完全被梭子来回的频率限制了。 那假如放个什么有弹性的东西在导轨两侧,再将皮带的推力分一部分,让梭子可以来回飞驰,那不就能够更快地织布了吗? 那个时候,就连这些踩踏板的操作工都不需要了。 应该用什么东西能让梭子自动来回呢? 正思考间,黑兹正好返回,他笑着对莱昂纳多道:“宪兵队那边回话了,您只能看,不能碰,可以做到吗?” “当然。”莱昂纳多立刻将梭子的事情抛之脑后,屁颠屁颠地跟在黑兹身后,来到了转轮圣机旁。 随着操作工转开阀门,轰隆隆的嗡鸣声带着齿轮转动咔咔声传入耳蜗,莱昂纳多满怀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转轮圣机内部的结构其实相当简单,不过是一组齿轮配合上一卷山铜发条为星铸齿轮提供原始速度。 然后星铸齿轮就会通过消耗以太不断放大山铜发条提供的动能,然后将其传递到外面的齿轮上。 但看了没一会儿,莱昂纳多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上下打量着这巨大的齿轮,口中的喃喃声越来越大:“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个被证伪了,不可能的!” 他甚至连退了好几步,甚至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失魂落魄。 因为眼前的转轮圣机是不可能发生的机械结构!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这种左脚踩右脚上天的永动机,先前就曾经有人尝试过,当时莱昂纳多还特地写了文章将其批判了一番。 可现在,就算是山铜发条,都不至于能够驱动这么大的齿轮。 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可眼前的一切做不得假,明明就发生了! “莱昂纳多先生,您没事吧?”黑兹赶紧扶起了莱昂纳多。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莱昂纳多麻溜地站起,近乎哀求般向着黑兹问道,“我加入你们的教皇大学,你们告诉我。” “这个机械是机械宫那边设计的,我只是个厂长,不知道原理啊。”黑兹无奈摇头。 可莱昂纳多不死心,刚站起,就再一次扑了上去,几乎要把脑袋伸到星铸齿轮和连杆间:“该死的,这下面是不是有个人?” “哎哎哎,小心,小心啊!”这可把黑兹吓得够呛,他急忙拉住了莱昂纳多的肩膀,“莱昂纳多先生,这地很滑的,别掉进去了。” “没人,空的,你吗的,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嗯?”莱昂纳多疑惑的声音从转轮圣机内部传来,他抬起头,侧过身指着转轮圣机内部问道,“你们的机器里面怎么有一只蓝色的老鼠在舔齿轮?” “老鼠?”黑兹先是一愣,随后黑着脸喊道,“昨天负责转轮圣机清洁的人是谁,老鼠都跑进去了,没看到吗?” 只不过他话音未落,一道白光便从身后亮起。 爆射的熔融态铁水带着热风从转轮圣机内吹出,吹起了莱昂纳多与黑兹的衣角。 黑兹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他立刻反应过来,铁手抓住莱昂纳多的后脖颈就扑到了地上,同时还吹响了示警哨。 “嘟嘟嘟嘟——” “敌袭!哪里有敌袭!” 顾不上还在运转的织布机,操作工们纷纷跳出工位,朝转轮圣机这边赶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铁箱子上巨大的半融化空洞。 此刻,一团蓝色荧光的玩意儿敏捷地从空洞中跳到地面,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 “是那个魔物!叫契卡的猎魔人来!” “吹哨子,吹哨子!快把大门关上,别让它跑了。” “赞美圣风!” “砰——” 原先井然有序的工厂瞬间被闪电与圣铳手的吼叫声填满。 ………… 晚间时分,圣座大厦。 “什么?”签署公文的手凝滞在了半空,墨水顺着羽毛笔滴在了文件上,霍恩惊愕地问道,“那个闪电史莱姆抓住了?” (本章完) 第640章 吃以太的史莱姆? 第640章 吃以太的史莱姆? “你确定你们没有抓错吗?”霍恩站在镶嵌了玻璃的铁笼子前,指着眼前的家猫大小的生物,对着勒内问道,“这是史莱姆?” 勒内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霍恩胡乱猜忌,而是铁笼子中的生物过于奇特。 在机械宫以太尖塔外的空地上,竖着一个半人高的玻璃铁笼。 铁笼子中躺着一只半透明的生物,身躯不断起伏,耳朵中时不时喷出一股淡蓝色亮晶晶的烟雾。 这个小东西被工厂卫兵拿圣铳打了好几下,现在正处于重伤状态,横躺在地面奄奄一息。 霍恩先前怀疑是否抓错,就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像是一只史莱姆,反倒像是一只半透明的荧光无毛兔子。 兔子的脑袋,老鼠的身躯,蜥蜴的爪子,大象的“鼻子”。 其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和脑袋一般长的细长嘴巴,霍恩蹲下来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圆形的口器和两排细密的牙齿。 非常有意思的是,它的皮肤还是由半透明的史莱姆胞衣组成,能够清晰地看见内部泛着淡蓝色荧光的流动液体和晶体化的史莱姆核。 根据霍恩的粗略估算,这个小巧的生物如果带上细长的尾巴大概有40厘米,但真正的躯干不过20厘米上下,只比他的靴子小一截。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史莱姆。”光头社的施林曼敲了敲玻璃罩子,满眼渴望地说道,“一般来说,史莱姆是没有生长牙齿的能力的,但它居然有牙齿……你要是不要,这玩意儿能送给我吗?” “不行。”霍恩一口拒绝,对着一旁白山隐修会的罗伯特问道,“你们对它进行过占卜了吗?” “我们对它的来历进行了占卜。”罗伯特摇了摇头,“但显然它的来历相当复杂,拼尽全力亦无法给出准确结果,三张只抽出了一张塔罗牌——正位高塔。” 霍恩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以太高塔:“……是指代这座高塔吗?” “不一定,这不是根据星空占卜位置,而是复杂的无清晰边界占卜,高塔既可能是指代以太尖塔,也可能是剧烈的变化或者是颠覆。” “还能继续占卜吗?” “难,继续下去,估计还没占卜完,就要疯了或变成植物人。”罗伯特摇头,“我们白山隐修会不像是司秤隐修会,不会无节制地使用占星术。” 在占星法术中,向来是越清晰越微小的条件得出的结果就越清晰越准确,而越复杂、能级越高、时间越远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结果就越模糊。 有时候不只是抽空法力,甚至是生命。 所以大部分时候,占星术士们都会采用相对低法耗低风险的模糊占卜术,根据结果再判断是否要进行下一步逼近占卜。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可以使用占星术无限模糊占卜来逼近清晰结果的。 根据希洛芙母亲的笔记来看,他们找到这座高塔就是通过不断模糊占卜辅助占星仪器计算来得出的。 这边霍恩刚想到希洛芙,那边以太高塔的大门就缓缓打开,让娜推着希洛芙便走出了高塔。 “嘶嘶嘶——” 似乎是感觉到了让娜的到来,那只奇特的生物突然颤颤巍巍地站起,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让娜,发出了威胁般的低哑嘶吼声。 霍恩对着让娜扬了扬下巴:“走两圈,看看它什么反应。” 让娜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照做了。绕着玻璃罩子走了一圈,那奇特的生物就面朝让娜转了一圈,甚至会用脑袋撞击玻璃罩子。 让娜脸色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玩意儿好恶心啊。” 希洛芙转着轮椅来到霍恩身边:“它的体液我检验过了,同样具有能放电的嗜魔菌,说不定它可能和拉娜一样,都是让娜的第一代眷属。” “可是拉娜给我一种亲近感,就好像亲妹妹一样。”让娜瞪着玻璃罩子中的小玩意儿,“这个玩意儿我第一次见就好讨厌啊。” 施林曼作为魔物专精的光头社大师,他比魔物还要了解魔物:“这倒奇怪了,一般魔物眷属对于魔女都有一定的臣服性,很少出现有主动进攻魔女或者其他一代眷属的情况。 这样,不如你把它交给我,我有炼金药剂窝心面包和红龙果,连吃带训,保管给它训得妥妥帖帖的。” “不能给你。”在机械宫的诸多秘党中,希洛芙最讨厌的就是光头社成员,“它的研究价值很高。” 说着,希洛芙望向霍恩:“它的体内有稀薄的以太,除了星铸齿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以太的生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霍恩对着希洛芙提醒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他正在躲在转轮圣机里,似乎对于星铸齿轮上的以太有依赖?” “不确定。”希洛芙却是摇头,“但根据我的入微观察与猜测,以太不是维持它生命的条件,而是它使用法术的动力,所以它并非严格定义的魔物,这或许是一种崭新的生物种类?” “哦?”施林曼瞬间向前迈了一步。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希洛芙猛地扭头,耳朵尾巴全部炸毛,原先水波不惊的脸上甚至都快形成恶狠狠的表情,喉咙中更是少有地传出“呜呜”低吼声。 施林曼只得老老实实退出希洛芙五步之内。 望着被困在铁笼子和玻璃罩子中的“闪电史莱姆”,霍恩陷入了沉思,这种特殊史莱姆不可能是从椰子树上掉下来的,它出现必有来历和缘由。 尤其是它这个可以吸收和储存以太的能力,实在是难以将其和以太尖塔摆脱干系。 仔细想想,这个所谓的“闪电巫师”一共出手了三次,第一次是针对伪装猎魔人,霍恩怀疑是那位猎魔人在清理下水道时发现了它。 第二次是针对拉娜,唯有这一次是主动进攻,目标则是它的“同类”。 第三次就是两天后的纺织厂闪电爆炸事件,同样是被动地触发,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在补充以太。 虽然不确定其在野外是否有类似的袭击,但从这三次来看,它的行为模式都是被动对普通人,而主动对“同类”。 它应该霍恩等人上岛后才出现的,否则以希洛芙阿妈和猎魔人的手段,不可能发现不了它。 它最早露面是在1445年的夏季,换句话说,它是在1444年冬季到1445年夏季这半年间出现的……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喝了带有闪电的月池中的泉水,这才变成了闪电史莱姆吧? 这无法解释它体内的闪电法术嗜魔菌从何而来啊,一只喝了含有闪电月泉的史莱姆刚好接触了让娜的脚皮? “先保持住它的生命,给它食物,但不要让它接触以太,先研究着,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时摸不着头脑,霍恩只得暂且搁置,“先研究着,看看到底是个啥。” 在几名圣铳手齐力抬起了沉重的玻璃罩铁笼,向着一间独立的研究室走去。 本来希洛芙转着轮椅要跟过去,但却被霍恩叫住:“希洛芙,你先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希洛芙一愣,随后点点头:“正好,我同样有个想法得和你说。” (本章完) 第641章 炼金的血液史莱姆! 第641章 炼金的血液——史莱姆! “拉娜如今是什么情况。”推着希洛芙的轮椅,霍恩与狼女在机械宫的园林里散着步。 “她很特殊也很幸运,一万个圣眷者里面都不知道有一个。”希洛芙歪着脑袋,眼神却不自觉地追着一旁的松鼠跑了,“她应该是先感染了让娜的嗜魔菌,还没来得及完全转化,又被你的圣眷嗜魔菌感染。 我本以为,这样的拉娜既能够拥有让娜的闪电法术,又能够拥有你的庞大法力。 但可惜的是,她既没有让娜的闪电法术,也没有你的庞大法力。 因为你的圣眷嗜魔菌打断了她体内的魔女嗜魔菌改造神经的进程,导致她无法使用闪电法术。 因为让娜魔女嗜魔菌先期改造了神经,导致圣眷嗜魔菌对她的改造不彻底,所以她的法力虽然比普通眷属高,但低于圣眷者。 唯一的优势,就是她不惧怕闪电,你知道魔女是能一定程度免疫自身法术的。” 不是,哥们,怎么取其糟粕去其菁华了? 霍恩在这一瞬间都有些气急败坏,他本以为都能有大规模复刻闪电巫师的能力了,结果搞出来这么一手。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希洛芙低着脑袋,“我还有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恩居然在希洛芙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窃笑:“什么好消息?” “先前我不是尝试培育圣眷嗜魔菌吗?我的第一选择就是史莱姆,我试过了上千只史莱姆,都没什么用,要么不起作用,要么就是被毒死。 但拉娜给了我灵感,既然普通史莱姆没用,那我用魔物史莱姆不就行了? 原本魔女嗜魔菌注射,由于毒性过大,会把史莱姆毒死,但增加了圣眷嗜魔菌和大蒜素,就能控制史莱姆变成魔物的过程。 这样的史莱姆体内是富魔环境,圣眷嗜魔菌不会退化,但史莱姆本身无法使用法术,非常安全。 所以我就给一只史莱姆注射了我的嗜魔菌,每当它要被毒死的时候,我就注射圣眷嗜魔菌去吞噬魔女嗜魔菌……” 霍恩的呼吸声瞬间一窒:“成功了?” “它在一个小时内疯狂生长,体型暴增了两倍,但还是死了。” 霍恩推着轮椅的手一紧。 “但是,它死前抖擞精神,分裂出了三个子体。”希洛芙淡淡地说道,“其中两个没能存活,而剩下的一个活了下来,它作为魔物子嗣,体内存有极少量的圣眷嗜魔菌……” 虽然极力压制,可希洛芙扫动的尾巴还是将霍恩的膝盖抽得生疼:“双方,能够共存。” “你是说……”霍恩努力地压制着激动的心情,“我们可以大批量生产圣眷嗜魔菌了?” “还没有,以它体内的数量,根本无法完成圣眷者转化,但只要继续培育下去,总能培育出能够和大量圣眷嗜魔菌共存的史莱姆。”希洛芙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好啊,你做的好啊!”霍恩心中的激动之情丝毫不比希洛芙弱。 这可是嗜魔菌培养技术,批量转化圣眷者的技术啊。 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个雏形,可只要走上正轨,总有一天能够制作出来的。 从眼下来说,随着救世军的补员与扩军,以及工业化的展开,处处都需要圣眷者,霍恩手动提拔一个月都转化不了一千。 而且千河谷四百万人,帝国有上亿人,霍恩口水吐干了都转化不了那么多人。 从长远来看,如果不及时普及圣眷嗜魔菌,等着现在的军官群体内部通婚和垄断军事教育,下一代超凡骑士就要来了。 只要这个技术能在霍恩死前普及,就算成功! 霍恩忍不住托起希洛芙的腋下,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狼女被惊得绷直了尾巴,慌乱地寻找着平衡。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看着狼女紧闭的双眼,霍恩赶紧把她放回轮椅。 重新坐回轮椅,狼女的面色微微发红:“你找我是什么事来着?” “额,其实是真理报的问题。”想到希洛芙刚刚解决了一个技术大难题,立刻就被自己推着去写论战文章,霍恩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挑选好来信并写好了答复,不过内容比较多,神学科普版面可能不够。” “没事,把最大的时政版面让给你,再不行还可以专门加刊。”掌握了造纸工坊后,唯一限制霍恩的就只有运输了。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希洛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这些市民真的会关心这个话题吗?” “放心,他们会的。”霍恩自信地一笑,“这个问题能够解开他们一直以来的煎熬与疑惑。”通过对各地农民的永租权改革,霍恩从汇总出来的十几万字繁杂的报告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在山民中还算好一点,在平原地区就非常明显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奴性。 或者说,霍恩清除了千河谷地面上的教会,却暂时还未摧毁人们心中的教会。 哪怕是霍恩的拜圣父会,都被他们认为是新教会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连一部分拜圣父会的修士乃至百户长都是这么认为的。 最经典的就是梅森教区的叛乱,奴隶不想着推翻主人,反而要维护主人的利益,而不去索求自己的利益。 其根本逻辑,霍恩已经捋明白了。 简而言之,帝国人认为他们是圣父创造的,一切命运、价值和存在意义都取决于圣父的意志,而非个体自身的理性或自由选择。 帝国人将自己物化为圣父的玩具,追求来世的救赎而非现实的成就。 这个思想上的矛盾在商人和市民群体中是最明显的。 他们一方面聚集了大量财富,希望能够享受现世的快乐,另一方面又害怕违背圣父旨意死后下火狱,而大笔大笔捐钱购买赎罪券。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这最终就造成了一个结果——人们将富有看作罪,穷人因为穷而痛苦,富人因为富而痛苦。 然后贵族和教士就能联起手来,大把大把地割韭菜。 与之相对地,艾尔人作为“圣父的选民”是没有这方面的纠结。 他们祖宗跟着弥赛拉渡海的时候,就把后世的苦全部吃完了。 所以帝国内的大商人或者从商的新贵族,基本都是艾尔人。 霍恩特地把领民的权利写在了宪法里,可他们自己不去使用,反而要遵守旧秩序。 当修士询问人们为什么要遵守旧秩序,他们有一万个理由,但他们反问修士为什么要遵守新秩序,拜圣父会修士们却无法说服他们。 这场由霍恩引发的神学辩论,就是要给出说服他们的理由,从而引出他的自然神学。 在解决了经济与政治上的枷锁后,霍恩就要开始给思想解开枷锁了。 而“人能否自愿为奴”,看似讨论的是自由权利问题,实则是在给出人的定义,从而重塑人生观。 解决人的定义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第二步就是解决世界观的定义。 关于这个话题,霍恩心中早就定好了主题。 在这个世界,由于超凡霸权的存在,对于很多神学漏洞,教士们都没有打上补丁。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经典的神义论问题,教士们居然忘记给圣父的全善全能以及善恶二元论打一个合适的补丁了! 毕竟谁提出异议,直接派骑士把人物理消灭就是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教士们相当“唯物主义”。 这同样是黑蛇湾秘党总是攻讦圣父是邪神的理由——如果圣父不是邪神,并且全知全能全善,为什么世间还满是罪恶? 教会的回应则过于拙劣,无非就是罪恶是圣父的考验,所以恶是善的一部分,根本不存在恶那一套。 反驳这个,霍恩张口就来:那为什么蓝血修道院的儿童遭受极端苦难,却根本没有成长或变善的机会? 这岂不是说魔女和秘党作恶是在帮助圣父呢?那教会应该把魔女和秘党供起来啊。 所以,这本质就是自相矛盾的说法。 既然他们没来得及打补丁,那就别怪霍恩用自己的自然神学打补丁了。 蹲在希洛芙面前,霍恩平视着她的眼睛:“四期内,咱们得结束关于人能否自愿为奴的辩论,这几期我亲自来,你去准备新的辩题。” “新的辩题?是什么?”希洛芙问。 “关于蓝血的思考——如何解释圣父的全能与全善?” (本章完) 第642章 晚点还有一章 第642章 晚点还有一章 自然神学的内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发酵,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冬天的千河谷,并不会如同想象中那么平静。 起码在圣械廷内,露菲尔就能看到酒馆和街头关于自由权的争论越发变多起来。 关于“人是否能自愿为奴”的问题,她同样是投稿了文章,并得到了采用的。 只可惜,还没能看到它登上报纸,露菲尔就得离开了。 “昨天的那场《一仆二主》实在是太优秀了。”站在秋暮岛的码头上,在登船的间隙,莱昂纳多微笑着对露菲尔赞美道,“烙印城郁金香剧院的经理看到您的戏,一定会羞愧致死的。” 毕竟是大金主,莱昂纳多还欠了她导师奎瓦林的人情,虽然露菲尔没邀请他,他还是主动来码头送她离开。 “其实我也是拾人牙慧而已。” 说起来露菲尔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多戏剧都是改编的。 这些戏剧基本都来自于古典时期的艾尔帝国,在机械宫大图书馆中亦有记载。 只可惜大图书馆被焚烧过一次,本来存有的大量戏剧剧本都付之一炬,只剩下简介和目录。 露菲尔的这些戏剧基本上都是根据一段简介发展出了整个故事,比如这次的《一仆二主》就是根据古代艾尔帝国两名公民和他们共同的奴隶的故事而改编。 只不过,她将故事的背景换到了大众更熟悉的帝国城市场景,并且增加了很多生活中的桥段与笑料。 莱昂纳多是一个笑点很高的人,在第一次观赏这部剧的时候都笑得前仰后合,更是会因为剧中的俏皮话会心一笑。 这算是郎桑德郡或者说整个千河谷逐渐兴起的,与众不同的戏剧文化——摆脱经典的古代和神学叙事,而转向了现代与日常生活的叙事。 其中更是将繁杂的歌咏和唱腔换成了更加简单易懂的口语、顺口溜和民歌。 像霍恩亲自创作的《圣孙远征记》四部曲《圣孙斗主教》《苍山血途》《蓝血孤儿》《长桥之战》就在千河谷的农村地区风行。 其中《圣孙斗主教》是纯喜剧,《苍山血途》和《蓝血孤儿》都是喜头悲尾,而《长桥之战》则是悲头喜尾。 除了娱乐大众,增加自身统治合法性外,还暗地里岁月史书,把不利于圣孙的黑历史通通改写。 按照霍恩的安排,在进行了百户区化的几个郡,每个乡都会有两三个戏剧队到各个庄园和村落上演这四部剧。 每次大集,都会在两天内于集市中演完这四出戏,一口气看下来,对大众的效果比拜圣父会的教育都要好。 露菲尔不是没有看过这四部戏,但她总觉得过于刻意和粗糙了。 可她不得不承认,这四部简单的戏剧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抛开千河谷戏剧过于简单粗犷的表现形式,其内容和主题必将在沿海地区掀起一阵狂潮。 “莱昂纳多先生,准备留在圣械廷吗?” “当然。”莱昂纳多脑袋转向了机械宫的方向,“虽然还不是真正的永动机,但它比我的任何机械都接近,这就足够我留下。” “你现在就能接触这种核心机密了?”露菲尔忍不住好奇。 莱昂纳多却是耸肩:“不行,首先我得老老实实任教一年,其次,我必须得是机械宫皇家工程院的工程师。” 露菲尔俏皮一笑:“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小意思?” “不能说是小意思,这么说好像有点狂了,中等意思吧。”莱昂纳多反问道,“你想好回去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如今河上屿国王大学中奎瓦林一系的学生都搬迁到了风车地开课,露菲尔同样会前往风车地。虽然露菲尔迟早要嫁人的,可艾尔贵族们对于艺术和学术的追求向来不惜成本。 要不是千河谷比较特殊,露菲尔在这圣械廷教皇大学当个老师都是没有问题的。 “我觉得报纸不错。”露菲尔提着小皮箱,压在厚实的法兰绒冬装长裙上,“等我去风车地以后,可能会办一个报社吧。” “就像真理报一样?”脑子中一边想着发条引擎的结构,莱昂纳多还能一心二用和这位巨富的赞助人对话。 露菲尔却是否认:“不,洛伦佐宰相不可能让我发行《真理报》这样的报纸,所以我想发行一些与市民生活、艺术文学、商业相关的民间报纸。” 露菲尔是贵族家大小姐,可她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女性大学生甚至是哲学硕士,智商并不低。 在接触到圣械廷的报纸体系后,她便飞快地发现了这种模式相对于原本的书籍印刷与手抄册模式,更加快捷方便。 出身艾尔家族的露菲尔对商业可谓是相当熟悉,在商业中几乎可以排前三的资源,就是消息。 由于帝国的各种局限性,导致信息传播速度极慢,不说预测未来了,就是现在发生的事传播开都需要好久。 这也就导致,谁能提前得知现在发生了什么,他就等同于预测到了未来,因为别人从得到消息到反应过来还需要好久。 如果再采取《真理报》上偶尔才有的广告,露菲尔认为这绝对是有利可图的,不管是在学术艺术上,还是商业上。 风车地距离圣座城不远,通过拉金家的渠道,露菲尔能弄来许多廉价的优良纸张。 等以后千河谷贸易商会成立后,以露菲尔家的关系,完全可以安插一些自己人进去。 到那时候,就能靠着低关税大量进口物美价廉的贞德纸,来支撑自家的报社行业。 而且沿海地区商业发达城镇众多,而且可以通过海运来快速运输报纸,时效性绝对比那些手抄小册子更快规模更大。 “市民生活的内容?” “对,就像是我在半圆剧场导演的那些戏剧一样,不再聚焦于贵族、教士、猎魔人与福音故事,而把目光放到市民们身上。” 露菲尔在半圆剧场排了两个月的戏剧,对于如何书写这些内容了如指掌。 而且她更是认为,相比于烂熟的贵族和福音书,这样的内容才是更贴近大众和引起共鸣的。 “不过,我也会转载一部分《真理报》上的文章和评论。”露菲尔笑着说道,“凯瑟琳姐姐告诉我,她最近才得到了许可,会创办一份商业报纸,我们可以互相转载。” “可是我记得,活字印刷机是不允许购买出境的吧?”莱昂纳多疑惑道,光靠手抄的话,根本做不到《真理报》这个效率和效果吧。 “我签订了协议不会随便暴露这些印刷机,况且某些人因为没能来送我,给我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露菲尔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但这后门可不是白开,我购买了2000金镑的债券呢。” 莱昂纳多一时语塞,不愧是法兰王国最富庶的几个贵族家庭,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至于谁给露菲尔开的后门,莱昂纳多用后门想都知道是那位最年轻的枢机主教阿尔芒。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读一番。”莱昂纳多看着逐渐被人群挤满的渡口,“你给这份报纸起过名字吗?” “古代艾尔帝国将艺术典籍汇聚之地称之为艺术之林,而我的报纸就要向此看齐。”在渡船启航前的连续敲铃声中,露菲尔将被晨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我已经想好了,就叫《艺林》吧。” 与莱昂纳多挥手告别,露菲尔转身向渡船走去,三五个美格第商会派来的保镖与仆从立刻跟了上去。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山中的小城,露菲尔的鹿皮靴子踏上了渡船,在长桨的摇动中,背影缓缓消失在了弥散的晨雾中。 (本章完) 第643章 人不能自愿为奴! 第643章 人不能自愿为奴! 随着露菲尔的渡船一起离去的不仅仅只有露菲尔,还有西尔瓦尼克等贵族学生,以及新一期的《真理报》。 这渡船在野蛛林边上停靠,用麻绳捆住牛皮纸包裹的一刀刀报纸被塞入蓬顶马车之中。 两匹驽马嘶鸣着,顺着砂浆路在圣械廷-贞德堡公路上狂奔。 不仅仅是装载报纸的马车,还有装载着呢绒布、砂浆、泥煤等等货物的马车,同样在道路上狂奔。 马车夫们穿着厚实的呢绒袍子,脖子上挂着装满啤酒的水囊,在宽阔的大路上排成一列,粗野地说着新听来的粗俗笑话。 从南泽湖的野蛛林到贞德堡大概是120里的距离,当初霍恩他们走了足足10天,而修建了这条砂浆路后,马车夫们只需要一天就能轻松完成这段艰难的旅程。 等到珥诺河修建完成后,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缩短为半天乃至一上午。 这些马车夫从晨间出发,到傍晚时分正好抵达贞德堡,他们会在贞德堡城外分流。 装着砂浆与呢绒布的向着南边的工业区码头行进,而装着报纸与泥煤的则向着城内的码头行进。 码头的搬运工们一手提起一捆报纸,接力式地丢入了船舱之中,而泥煤还要先经过加工变成蜂窝煤才能装船。 平底的邮件驳船会趁夜色出发,穿越水面倒映的星空与灯火,在秋风的鼓动下航行在暗黑的河道上。 只不过现在与以往不同,除了几个无法拆除的桥梁外,大多数用作收税的税卡桥梁被一一拆除。 所以只需要3天,甚至不到3天最新一期的真理报就会出现在急流市的码头区。 甚至真理报要比露菲尔先抵达急流市,发到了早早焦急等在码头边的报童们手中。 拜圣父会特地在急流市设立了一笔款项,专门用于调出养济院里的孤儿充当报童,甚至会安排他们识字。 这些身穿破旧麻衣的孤儿,每人一个布袋,摇动着手中的报纸便开始沿街吆喝起来。 “新报,新报!” “最新的真理报了!” “今天的报纸有4张,加量不加价了!” 旅馆二楼的窗户猛地打开,一个青年僧侣的脑袋探了出来:“那个报童,给我来一份报纸。” 丢了一个半第纳尔的急流市铸造大铜币,穆迪埃就获得了这份最新的《真理报》。 拿着这份真理报,穆迪埃并没有返回二楼,而是直接坐在了一楼的餐馆里,叫了一份燕麦粥和大麦茶,边吃边看起来。 在过去,千河谷人的早餐桌上必然有一杯啤酒,不过在墨莉雅提上台后,发布了《节俭法令》。 这道法令中,有一项是禁止餐馆在中午之前提供任何酒水,并鼓励市民举报,举报者可以获得罚款的三分之一。 所以这些旅舍餐馆才不得不把啤酒换成了大麦茶,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向熟客提供发酵大麦茶。 作为卡夏郡的助理僧侣,在冬季来临之际,表现良好的都会被送到急流市进行集训与考试。 穆迪埃作为集训的僧侣之一,自然是不会将《真理报》视作是普通的读物,而是教皇宫传递风向的重要工具。 不得不说,这一期的《真理报》足足有四张十六页,却仍然只需要半个第纳尔。 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诗歌穆迪埃是一个单词都没看,直接跳到了神学版面,却发现仍然是时政评论的内容。 随后他才意识到那多加的两张,密密麻麻的小字居然都是神学版面的加刊! 在穆迪埃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餐馆内的其他教士和修士都接二连三地爆发出了惊呼与汤匙落地的声音。 因为这几页与其说是神学内容的介绍,不如说是各方教士、神学家和拜圣父会修士们的辩论现场,而且内容相当地激烈。 先前在《论梅森教区》的那篇文章中,关于人是否自愿为奴的话题,就已经是相当敏感了。 第二期,立刻就有匿名神学家向真理报投稿了《驳斥双轮怪人》的文章并见报。 主要内容就是教会的老一套补丁,简单来讲就是人能够自由地放弃自由,因为自由本质上是一种选择权,而选择权的存在意味着人有权选择不行使自由,甚至选择放弃自由。 因此,人自愿为奴是自由的充分体现。 本来穆迪埃以为这只是圣道派一次偏激的试探,从《驳斥双轮怪人》后,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但他没想到,《真理报》不仅不缓解,反而加大了力度! 回应这篇《驳斥双轮怪人》文章的,是一位笔名为“号角先生”的新作者。 相对于双轮怪人,号角先生的言辞更加尖锐和辛辣,在这篇驳论里开篇连客套话都不讲了。 “对于这位匿名的神学家先生,我只有一句话:你混淆了自由的内在本质与自由的外在行使!我不知道你是笨还是蠢。 你说的选择放弃自由(自愿为奴)的行为,本身就是在行使自由,因此所谓的放弃自由在逻辑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你不可能举起你自己! ……这一点,我们可以来看《福音书》中关于圣乔治皈依的内容,它清晰地写明了…… ……这个例子更体现了自由的本质——他是出于对神的信仰自主选择顺服,而不是在无自由的状态下被迫服从。 ……如果人真的完全放弃了自由,那么他连做出信仰的选择都无法完成,因为自由是所有选择的基础。” “说的好。” “对,就是这样!” 仿佛这辩论就在酒馆中一样,不少圣道派和胡安诺派的修士教士们都忍不住叫好起来。 而其余一些仍然信仰旧教派的修士则阴阳怪气地说道:“好急啊,你们好急啊,后面不是还有吗?看看,这位黄衣苦行僧才是真知灼见!” 穆迪埃原先还在喝粥的手都停了,哪怕燕麦粥放凉,他都要专心致志地继续阅读下去。 “这位号角先生显然是没能明白,什么叫做自由的目的。 自由难道是为了让你在人世享福的吗?自由的最高目的不是保持自主性,而是让人类能够选择善、选择神…… ……正如《福音书》中圣皮埃尔所言,我是弥赛拉的仆人,这正是人类的最终归宿! 因此,人在选择放弃自由的同时,反而进入了更高层次的自由,即真自由。 ……这种自由在于彻底摆脱自我意志的束缚,顺服于神的绝对意志之下。” 看到这,穆迪埃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作为胡安诺派不得不说,这几手几乎是盖棺定论的手法,他都得好好想想怎么反驳。 简单来讲,就是《福音书》里明文写了,圣人说自己是圣主的仆人,这难道不是自愿为奴吗? 酒馆里瞬间传来一片“正本清源”的带着怜悯与高傲的啧啧叹息声。 只不过他们的叹息声很快就停止了,因为阅读速度快的人已经翻到第二张加刊去了。 第二张加刊出现了第三位作者,看样子同样是投稿者,因为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笔名——红磨坊主人。 “如果放弃自由被视为通往真自由的方式,那么其本质上仍然需要通过自由来完成,因此根本无法达到真正的放弃状态。 神赋予人自由,不是为了让人通过放弃自由来否定人的存在,而是为了让人通过自由选择,主动理解神的存在。 圣皮埃尔的仆人之喻,是基于自由意志而产生的道德自觉,而非真实的奴役。 放弃自由则完全剥夺了这种自觉,进而否定了人的意义,难道不是自己在反驳自己吗?” 这位红磨坊主人先生在文章中插入了大段的逻辑论证和例子,但基本上前四句就能概括。 但很快原先餐馆里的啧啧声都渐渐停滞,因为这群助理僧侣和市民们都看到了文章的最后。 “……如果自由仅仅是用来被放弃的,那它作为神的恩赐就失去了意义,因为它仅作为被放弃的东西,那神何必再恩赐? 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放弃自由,都是否定了神赋予人的形象——即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 圣父按照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人与其他智慧生物,不管是艾尔人还是矮人都是人的一部分,人是万物的灵长,这是圣父定好的。 如果人能够像猪羊一样随便放弃自由,任由宰割,那么人的智慧还有什么用?圣父何必赐予人类智慧与自由?” “所以,一个真正的虔信者,不仅不应该自愿为奴,更要强制恢复奴隶与自愿为奴者的自由,因为这是对圣父恩典的亵渎!” 穆迪埃的呼吸停滞了数秒,就在这期报纸的最后一句话上。 “为了圣父,我们应该为此不惜付出动刀兵的代价,哪怕不自由的人不在我们的土地上!” (本章完) 第644章 新的宗教改革中心 第644章 新的宗教改革中心 桌子上的燕麦粥在寒冷的秋末逐渐变得冰凉,可穆迪埃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仍然反复阅读着这份报纸。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穆迪埃便开始认真揣摩起了这背后的神学观点。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讨论人是否能自愿为奴的问题,而是对现有传统神本主义的挑战。 在他看来,对这个议题追本溯源,真理庭要做的是,重新清晰地定义神学中的“人”。 在真理庭的新定义中,“人”是圣父钦定的万物灵长,其中就包括了自由的权利,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自由权都没有,那它与动物无异,这显然是违背了圣父本意的,是对圣三一的亵渎。 教会既要维护圣父对人类的全知掌控,又无法解释祂为何赋予人类自由,而且这种自由还常常偏离圣父的旨意。 这个矛盾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被教会利用超凡霸权捂盖子一直捂到现在的。 但凡有教士提出疑问,马上就是“你质疑这些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你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被无数圣职者埋在心里好久,却一直得不到合适的解答。 然而,《真理报》上圣道派的解释,几乎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按照报纸上圣道派的说法,人生来就有圣父赐予的自由权,并且祂还赐予人类智慧与理性去自由地选择。 所以你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无须感到惶恐和不安,这就是圣父的旨意。 人类去追求物质生活与现世享受就有了充分的理由。 但思考到这里,穆迪埃立刻打了个冷战,因为他隐隐发现了这背后不得了的含义。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进一步进行延伸,那教会作为“信仰中介”是否有点多余? 既然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圣父的意志,那何必需要教会去传达圣父的意志呢? 不得了,不得了,穆迪埃赶紧晃悠着脑袋,将这个碰都不能碰的话题从脑袋里摇走。 反反复复将这些内容读了个遍,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内心的天平逐渐向着圣道派的修士倾斜。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的主张在神学上更合理,还因为穆迪埃在这件事上有着现实中的亲身体验。 靠着对圣父意志的独家释经权,主教们以圣父之名疯狂作恶。 作为低级僧侣,他多少次看到普通修士们被当作农奴在田间劳作,而主教和修道院长们却能坐在华美的宫室内吃着牛排喝着葡萄酒。 那些贵族与小人可以靠贿赂与贪腐上位,而真正有才能有品德的人只能在一个小圣职上蹉跎一生。 胡安诺所写的那些乱象,看似荒谬,却是低级僧侣亲眼目睹的日常。 可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教们亵渎。 所以像穆迪埃这种低级僧侣和教士,有着迫切的变革渴望,希望通过新的思想运动摆脱教会内部的腐败,恢复信仰的纯洁性。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胡安诺、路德维克这批人,然后才诞生了胡安诺派的神学思想。 尽管在霍恩在“三位一体”的问题上有诟病,但这次的报纸对教会的批判,却是写到了穆迪埃的心里。 推开那冷粥,穆迪埃将报纸夹在腋下,陷入了沉思:“接下来的这几天恐怕不会太平了。” 毕竟这不是在挖教会的墙角,而是在挖教会的地基啊,这要是随便就让霍恩挖了,那教会就没根了。 正如穆迪埃所料,当他早晨饿着肚子出门的时候,街头巷尾还是在聊报纸上的诗歌与笑话。 等到他完成一天的课程,晚间回到旅舍的时候,半个旅馆都在讨论《真理报》上的辩论。 等到周末休息的时候,就连市民们都开始对这部分神学内容谈论起来。 因为在不少修士进行解释后,市民们就开始意识到,如果《真理报》上关于自由权的结论成立,那么他们受困于信仰的困境,可以心安理得地使用他们的财富。 当穆迪埃走在街头巷尾,随处都可以听到“人生来自由”“人是万物之灵长”的叫嚷声。支持圣道派的人数越来越多,大量的无派别修士或者过去的胡安诺派修士都渐渐倾向于圣道派的说法。 这要是换在别的地区,圣道派的主张恐怕早已被教会压制,甚至可能引发大规模的清洗与异端审判,彻底扼杀这种思想的萌芽。 可在千河谷地区,霍恩可是通过武力手段,将教会上层一扫而空。 但凡是留存下来的,不是低级僧侣,就是胡安诺派的教士,再要不然就是虽然没有派别但鄙视贪腐的变革派修士。 他们天然倾向于对教会进行批判,在《真理报》打开了这个口子后,他们的倾诉欲几乎就如同洪水般难以抑制了。 各种手抄的小册子到处疯传,尤其是目前急流市还是拜圣父会修士们聚集的集训地。 修士们在凯瑟琳的默许下,走上了街头挥舞着《真理报》开始向市民们传教。 而气急败坏的传统派教士和贵族同样会站出来,不断进行辩论和反驳。 在短短两周之内,急流市的治安案件比原先多出了好几倍,作为治安官的卡尔连续几天连轴转,地牢里关满了犯人。 不仅仅是急流市,这股子风潮开始从急流市慢慢朝着雪莱城、小池城和夏绿城蔓延。 原先安静平和的冬天,几乎被这股热火朝天的声浪与风潮掀翻。 一部分敏锐察觉到背后推手和含义的市民与工匠们,更是主动出资雇佣抄写员,甚至购买活字印刷机来翻印《真理报》的神学版面,并制成小册子。 某些激进的地区,甚至是将这种小册子白送。 那种一页纸的小传单,话题更是每天一变。 修士们在讨论,市民们在讨论,就连贵族都同样在讨论。 当贵族和传统派教士,发现无法攻破自由权这个理论后,便不得不捏起鼻子,在自由权上继续推演。 辩题逐渐从原先的“人可不可为奴隶”变成了“如果人的所作所为是圣父的意思,那随便杀人也是圣父的意思吗?” 在这个问题上,11月的《真理报》刊登了一篇新的文章来解释。 这篇文章由许久未曾出场的双轮怪人撰写,题目是“关于蓝血的思考——如何解释圣父的全能与全善?”。 这一次穆迪埃甚至没能买到最新一期的《真理报》就被其他人抢光了。 他不得不前往集训的百大教堂,从同僚那里借来了最新的《真理报》阅读。 尽管百大教堂内点了壁炉,温暖如春,可看着看着,穆迪埃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根据“自由权”引发出的“罪恶是自由的代价”的攻讦,他本以为双轮怪人会采用“罪恶是神的考验”或来解释苦难与罪行。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双轮怪人居然主动批驳了这一说法,而提出了崭新的概念。 罪恶本身是对神意的背叛,而非神意的体现。 这似乎违背了圣父的全知性,但通过蓝血孤儿这个神义论的问题,双轮怪人提出——全知性不等于全控制,允许罪恶并不等于支持罪恶。 通过自由意志,人类有能力在罪恶和善之间进行真正的选择,从而展现出人类被神赋予的神性。 虽然罪恶暂时存在,但圣父的最终计划是通过自由意志让人类回归善,这才是大善。 瞬间,对于“全知全能全善三者的矛盾”“自由损害道德”和“自由造成罪恶”的攻讦全部迎刃而解。 但这不是穆迪埃手抖的理由,他真正手抖的理由是“人生来自由”只是对教会神本主义的驳论,而新一期《真理报》上的关于对神义论的讨论,是扎扎实实的立论—— 它在重构弥赛拉教的世界观! (本章完) 第645章 帝国议会与三位教皇 第645章 帝国议会与三位教皇 “你们应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而羞耻!” “帝国议会不再具有哪怕一盎司的合法性!” “我敢说,今天在场的帝国议员们之中就有血肉王庭的间谍!” 在宽阔的帝国议会宫,当投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作为奈德巴赫公爵使者的哈恩丹暴跳如雷。 他甚至爬到了演讲席上,高高举起了一幅硕大的油画,画像上正是汗金山之战的图景,由帝国知名画家基韦罗在五天内赶制。 在油画上,天空半边是晴空半边却是血色的乌云与血雨,面容姣好的两公爵军士兵英勇地站在血雨中。 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举着莱亚王室蓝蜂旗帜的国王军士兵,不过与两公爵军相比,这些士兵面容狰狞,嘴中还伸着尖利的吸血鬼獠牙。 在国王军后方的山丘上,则站着一个灰袍人影举着苍白的双手,还冒出红色的血雾。 在湿润的棕黄色泥土中,一只只灰绿色的僵尸之手从国王骑士的马蹄边伸出,天空上则是盘旋的巨大蝙蝠。 “看,看到没,如此恐怖的场景难道不能引出你们心中的正义?”哈恩丹的声音几乎是字字泣血,“这难道还无法作为那个卑鄙的篡位者吉尼吉斯勾结血肉王庭的证据?” “抱歉,哈恩丹先生。”作为帝国议会今日临时议长的德诺瓦公爵无奈地敲了敲击锤,“这幅画的艺术成分很高,我愿意斥巨资购买,但仅仅通过口述与一幅油画,我们无法断定吉尼吉斯国王与血肉王庭勾结。” “口述?难道我没把士兵们被魔法攻击后的腐烂尸体向你们展示吗?”被几个卫兵抱住双腿,哈恩丹仍然在狂呼。 “恕我直言,哈恩丹先生。”一袭公证人丝绸长袍的国王使者在红木长案后站起身,“我本来不想直说,但您的伪证制造得太假了,雇佣几个秘党制造一具这样的尸体很难吗?” “放屁,你这个血肉王庭的间谍,吉尼吉斯就是血肉王庭的间谍!”被两名长戟卫兵夹在中间,哈恩丹两脚悬空不断踢踹着,“你们都是血肉王庭的间谍,普利亚诺教皇也是血肉王庭的间谍!” 看着被拖出去的哈恩丹,德诺瓦公爵扫了扫膝盖上的灰尘,一边站起身一边对着身旁的大法官奎瓦林失笑道:“这真是太不体面了。” 摇头叹息,奎瓦林同样被这段时间的“奈德巴赫公爵诉吉尼吉斯国王勾结血肉王庭”的闹剧折腾得疲惫不堪。 但在疲惫之余,他又忍不住感到几分荒谬和滑稽。 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中,代表着学者的河上屿国王大学是保持中立态度的。 由于不会更换王朝,起码有一半的贵族都选择了中立,甚至连敕令连都隐隐呈现出中立的态势。 相比于身先士卒的法兰名将封号骑士孔岱亲王,这三位争夺王位的大贵族都是十指不沾冬河水的货。 想要敕令骑士们像跟着孔岱亲王那样心服口服下死力,除非是许诺了极高的赏金。 就这点来说,一上位就大肆行赏,并通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换了敕令连连队长的吉尼吉斯反倒对军队掌控力更高。 从去年冬天开始,双方在黎明岛反复来回拉扯,各有胜负,而两公爵一方甚至是占据优势。 因为他们接受了大批从千河谷逃难来的敕令骑士和高阶修士。 然而攻守之势转换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 随着吉尼吉斯雇佣的大批雇佣军到场,形势渐渐发生了逆转。 上个月,双方还在犬牙交错打烂仗。 这个月,吉尼吉斯国王忽然亲自上阵,带着大批弓箭手、骑士和雇佣军在汗金山硬吞了1500名骑士和5000名步兵。 其中全歼了两个敕令连,大批敕令骑士投降,两公爵方最重要的军事指挥官阿拉瓦公爵战死,形势瞬间逆转。 显然两位公爵是输不起了,马上就派人来帝国议会状告吉尼吉斯勾结血肉王庭。 诚然,吉尼吉斯的军队中存在有血肉王庭那边的沙漠牧民雇佣军,可这并不代表吉尼吉斯就和血肉王庭勾结啊。 至于巫师的事情就更荒谬了,虽然教会明面上禁止秘党和魔法,但战争中双方偷偷雇佣一些巫师是经常的事。 哈恩丹刚刚给出国王军雇佣巫师的证据,国王使者马上就能给出一份差不多的两公爵军雇佣巫师的证据。 搞得帝国议会的教士议员们相当尴尬,只能无视。 “咳咳,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民间传出去不少风言风语。”奎瓦林咳嗽一声,“北方的新教皇希望我们能尽快压下这些谣言。” “我知道,我会宣布发起一项针对吉尼吉斯的调查。”“嗯,那就好。”奎瓦林撑着拐杖站起,对扶着他的德诺瓦公爵仰头道,“这段时间,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出滑稽剧。” 绷了半天,德诺瓦公爵还是绷不住笑道:“您知道真正滑稽的是什么吗?” “什么?” “在收到格兰迪瓦教皇的绝罚后,我们的普利亚诺教皇已经在昨日宣布了对格兰迪瓦教皇的绝罚。” 奎瓦林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再这么下去,在帝国议会失去合法性之前,教皇这个头衔真的要连一盎司神圣性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说得太好了,奎瓦林大法官。”德诺瓦公爵忍不住大笑起来。 作为艾尔权贵,他们一定程度上是乐意看到教会吃瘪的,艾尔人与教会是既互相依存又互相厌恶。 所以他们既对前任教皇的烂摊子感到棘手,又因此感到窃喜。 前任教皇强尼八世的布置和心思,奎瓦林是再了解不过了。 由于教廷内法兰派势力仍旧强大,一旦他下台大概率就要选出一个法兰主教,且极有可能是格兰迪瓦。 一旦选出格兰迪瓦,那么教廷极有可能迁回法兰王国,那么强尼八世这辈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到那时,集齐了艾尔人与教皇这关键性的两票,神圣艾尔帝国的皇冠将再一次落到法兰人的头上。 上一次靠着这顶皇冠,法兰人通过大量成立自治市,清扫了国内最大的几个诸侯,成功从国力倒数变成了国力最强。 要不是莱亚王国打出风车地之战,一仗打掉了法兰王国上升的势头,说不定莱亚现在都变成法兰王国的属国了。 这要是再次让法兰人戴上这顶皇冠,这神圣艾尔帝国真的要变成法兰人的帝国了。 老教皇强尼八世宁愿造成教廷分裂,都要把权力死保在金角湾,起码三重冠冕不会落到法兰人手中。 最终才造成了帝国境内双日凌空的奇景。 “说起来,在帝国境内不是还有一个教皇吗?”德诺瓦公爵促狭道。 “不过是一个挂着异端名头的秘党异教。”奎瓦林不住地摇头,“他们的《宪章》我看了,好虽好,但终究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的老师了一辈子,重新颁发了《艾尔民法》,可你看有哪个贵族或教士遵守了吗?不到两年,这《民法》就被取消了。”奎瓦林的口气中既有不甘又有惆怅。 有些东西消逝了就是消逝了,没法再回来。 他低沉地微微喘息,看着这条长廊两侧精美的艾尔先贤的大理石雕像,眼中却是难掩无奈与悲伤。 “像露菲尔这种年轻人还能相信,甚至动用人情叫我帮忙,可到底,他们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他们不是打败了孔岱亲王吗?” “你看到千河谷人打败了孔岱亲王,我看到法兰人和诺恩人联起手来打败了孔岱亲王。”奎瓦林步履蹒跚地走着,“墨莉雅提女公爵背后站在诺恩人,那位伪教皇背后站着法兰人。 几千农夫靠着几杆炼金弩,能打败一个公爵甚至是一个敕令连?莱亚王国内战打到目前,死亡的敕令骑士人数不过300人! 别忘了,当时贞德堡里可驻扎了500王宪骑士,你仔细看看战报,那天破城我猜测是王宪骑士给他们开的城门。 不然,那位圣父外孙所谓的‘圣父大家庭’,如此高的神圣性,何必如此妥协给法兰人大开贸易之门?” 德诺瓦公爵为奎瓦林打开了议会宫的大门:“那如今的局势,就是诺恩人和法兰人对莱亚人的围剿了?” 走到议会宫外,秋风高阳照在奎瓦林的面庞,他只是睁着浑浊的双眼看向东边:“诺恩王国就像是九头蛇,每个脑袋都有自己的想法,猜不透他们啊。” 德诺瓦公爵微微点头:“那您觉得那位法兰人的年轻国王,有成为皇帝的面相吗?” “法兰王国一样是掣肘重重,那位国王又太急躁,洛伦佐倒是个小狐狸,只是阴私诡计终究上不了台面,嗯,还是急了。”几名仆从上前,给奎瓦林披上了厚实的狐皮大袄,“以法兰目前的情况,要是对风车地的攻略顺利还好说,要是不顺利,不顺利的话……” 说到这,奎瓦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化成了几句“有可能……但不太可能……或者有可能……唉……” (本章完) 第646章 芳露宫的查理八世 第646章 芳露宫的查理八世 进入1446年的11月,以瑙安河为界的北方地区,有些地方都开始落下了第一场雪,而位于广阔的黄金大平原上的丘城却是仍然凉爽。 甚至在丘城区外的皇家园林芳露宫,仍然有娇艳的玫瑰在暖棚中盛开,葡萄架子上甚至还有悬挂的新鲜葡萄。 仆从端着铜制的水壶,将带着热气的温泉水浇入圃之中,清晨时分,朵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形成如珍珠般的光芒。 窗棂镶嵌着玫瑰图案的彩色玻璃,秋末的冷阳照在窗户上,地面即刻映射出一片彩色的水波荡漾。 坐在这五彩的水波中,洛伦佐优雅地拿起一个金叶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红茶,便再次翻阅起手中的情报与信件。 在圃与树篱前广阔的草地广场上,几个举着装饰性纸伞的贵女们嬉笑着,向草地上与逗弄大狗的英俊青年撒娇。 青年则是恍然未闻,只是与那头巨大的雪山酒犬追逐与打闹,直惹得贵女一阵跺脚娇嗔。 最后还是一位贵女实在忍受不住,为了把他们送进宫来面见国王殿下,家里可是费了好大一笔呢。 “国王殿下。”她假意向前跑了几步,脚下一崴就黄鹂鸟般夹着嗓子叫一声,可怜楚楚地跌坐在了地上,“殿下,我摔倒了~” “好狗狗,好狗狗!”搓着大狗的狗头,青年从狗嘴中扯出布球,丢向了远方,“捡回来,捡回来!” “殿下,殿下……我跌倒了,我的腿好疼啊。”那贵女愕然跌坐在地上,只得继续呼唤。 而其余几名贵女一边暗骂,一边同样言笑晏晏地呼唤起来:“殿下,殿下……” “哎呀,我中暑了,殿下。” “我的手臂发麻,可能是心悸了。” “殿下,殿下……” “给我闭嘴,吵死人了,你们这群臭婆娘!”青年的怒吼声震落了玫瑰瓣上的露珠,几名贵女一下子噤了声。 整个青草地上都诡异地安静,只有那头雪山酒犬扫着尾巴,欢快地叼着球跑到青年膝盖边,蹭着他的大腿。 目光在贵女们惊愕含泪的脸上扫过,再看草地边缘洛伦佐晦暗莫名的神色,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抱歉,是我失礼了,外面太阳过于耀眼,不如几位先回宫殿更衣洗浴,能让我有幸留各位吃一顿早午餐呢?” “多谢殿下体谅。”几名贵女勉强挤出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委屈与不安。 “殿下真是风度翩翩,体贴入微。”有人小声附和,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虽然被国王殿下如此无礼地谩骂,几位贵女还是不肯走,只是互相搀扶着,借着离开的机会低声咕哝,却不敢让青年听见。 “您应当适当地与贵女们保持亲近,不然又要有人传风言风语了。”虽然在抱怨,可洛伦佐看着这位青年,眼中却满是欣赏与满意。 眼前的这个青年便是法兰王国的新国王查理八世,他今年二十五岁,身高约有一米八上下。 波浪型的金色长发用一条丝带系在脑后,浓重的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却还在随主人的表情而飞扬。 走到近前,查理八世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留下的坑坑洼洼,甚至被有心人诽谤为麻风病患者。 洛伦佐曾经试图说服年轻的国王用神术修复,不过当时新登基的查理八世却用一个让洛伦佐至今印象深刻的理由拒绝了洛伦佐的提议。 “我之所以为王,不是因为我头戴王冠。” 正如他所说的,在随后关于王冠的政治斗争中,查理八世顶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击败了几乎所有异议者。 这位开明聪明又野心勃勃的青年,虽然在行为和话语上还略显轻佻,但在洛伦佐看来却隐隐有了雄主的影子。 圣主保佑法兰,祂一连赐予了法兰王国三位英明神武的君主。 唯一让洛伦佐不满意的是,这三位君主祖孙四代(包括查理八世早死的父亲)对于异性都兴趣缺缺,反而是对美少年有着独特的青睐。 在婚姻和女人上往往按部就班,显得异常“专一”,身边却是前呼后拥一堆唇红齿白的英武少年。 这实在是让洛伦佐百思不得其解,这玩意儿还能遗传的吗?搞得法兰王室都快三代单传了。 “她们居然真的会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查理八世打趣道,“我还以为至少会有人离开或者给我一耳光呢。”“留在这里时间越长,越是一种荣耀,殿下。”洛伦佐将信件分门别类插入书册中,他笑着说道,“接见贵女这种惠而不费地拉拢权贵的方式,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不明白。” “殿下没有听过一句丘城中流传甚广的俗语吗?”黑衣宰相促狭地笑着,“能与您见过面等于2000金镑嫁妆,和您共进过晚餐等于5000金镑嫁妆,与您有过露水情缘等于10000金镑嫁妆。” 这可不是乱说,靠着妻子与国王亲密关系而上位的权贵可不少,在集权化的法兰,贵族的权力不再来源于领地而来源于国王的宠信。 一屁股坐在软垫椅子上,查理八世喝了一口红茶:“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怀念过去的时代,那个时候的国王还可以有平等的爱人与朋友。” “哦,看您说的,您有王后作为您的爱人啊。”洛伦佐张开双臂,“王国政府3000名官吏都是最支持您的朋友。” “您这话就有点太幽默了。”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年轻的国王随意地翻动起洛伦佐刚刚整理好的情报,“新一期《真理报》来了没?” “殿下,我的情报不是你的娱乐的工具。” 嘴上这么说着,可洛伦佐还是老老实实将新一期的《真理报》递了上去。 毕竟自从“自由权争论”开始,查理八世就注意到这个地处龙眠山脉地区的弹丸小国。 对教会不满的派别和僧侣多了去了,千河谷还是第一个亮明旗帜反对的。 不仅能反对,甚至还能用一套逻辑自洽的新体系来支撑他们的观点。 千河谷的神学大论战此时都进化到了神义论的版本,洛伦佐这边还停留在自由权的版本。 可光这自由权的版本,就足以让查理八世将脑袋凑近报纸,逐字逐句地阅读。 直到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查理八世才呼出一口浊气:“好一个人生而自由,他们倒是敢说啊。” 对于查理八世来说,这份报纸中神学辩论的内容既新鲜也不新鲜。 说它不新鲜是他的神学老师们即艾尔学者们早就在明里暗里给他解释过这些议题,说它新鲜,则因为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解决了它。 “这个人生而自由的说法,那些市民阶层必将成为其拥趸。”洛伦佐弹了一下手中的报纸,“这为圣孙子不愧是妖人骗子出身,在蛊惑世人的手段上,确实登峰造极。” 尽管在意识到《真理报》上的内容之后,洛伦佐就立刻对相关内容进行管制,但这场神学风暴的余波,早就开始沿着河流与道路蔓延开。 但凡接触过的市民,允许追求现实幸福的教义一出,天然就会慢慢向着圣道派转化。 好在目前规模毕竟不大,就算这个思想运动想要发酵起来,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只是一两年后该如何呢?两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如今南北教皇分裂,抽不出手来,否则要是把大学者们都组织起来集中发动攻讦,他们有的受的。”站起身,查理八世拿着报纸在阳光下来回走了两圈,“我们能控制这些东西不要进入王国吗?” “拦不住的。”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洛伦佐却是摇头,“低级僧侣和教士们的嘴巴被捂得太久了,如今冒出这么一个可以发泄的平台,信件会像雨一样飞向千河谷。 堵不如疏,没理由他们能做的事情,咱们却找不到。 我们从里面挑选一些合适的,找几个大学者背书,然后变成咱们自己的就好了。” “这样吧,你发信去贞德堡,勒令那位农夫控制住这股宗教热情,不要蔓延开。” “并不用我发信,他们很快就没精力去鼓吹那些新奇的神学观点了。”洛伦佐露出神秘的微笑,“我的小鸟告诉我,丁香走廊的贵族们准备提前开始对黑蛇湾的大扫荡了。” 所谓的大扫荡,其实就是周边的贵族联合猎魔人一起对黑蛇湾的巫师们进行一波入侵与围剿。 “提前对黑蛇湾的绞杀,为什么?” 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洛伦佐拿起一块方:“您觉得呢?” (本章完) 第647章 小麦育种 第647章 小麦育种 正如洛伦佐所预料的那样,虽然在报纸上和部分商人口中,圣道派教义如何颠覆如何合理。 可在外人,尤其是更远的黄金平原的地区,由于消息传播的失真和千河谷本身的“叛逆”立场,他们听到的就是千河谷人疯了,他们要搞新教廷。 在市民与贵族看来,一个丁点大的文化洼地还让你整上宗教改革运动了,真是闹麻了。 但回到千河谷范围内,因为有着官方的推波助澜,在越发寒冷的北风中与凋零腐烂的草树木下,思想的火苗正在不断蔓延。 如果说10月的主题是“何以为人”,那么11月的主题就是“何为世界”。 前者解决了人生观的问题,要求人们勇敢地去追求现世幸福,而不是安守现状。 后者解决了世界观的问题,告诉人们世界是人类实现幸福和发展的舞台,而不是一个为苦难或来世救赎设计的考验场。 在短短两个月里,雪莱城与急流市两个思想中心开始不断向四周扩散。 等到进入12月,不仅仅是雪莱城和急流市周边的城镇,甚至是霍塔姆郡的城镇街头都开始出现挥舞真理报和发传单的僧侣。 甚至由于永租权改革需要自由权的背书,这部分思想开始沿着司铎修会流淌到一个个冬季的村落中。 受到思想运动感化的僧侣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皈依狂热。 大量的僧侣开始在修道院中鼓吹圣道派,甚至不惜与同伴联手批评修道院院长乃至面对面辩论。 在教改热情之下,更多的僧侣走出了修道院。 他们有的前往城市,开始与其他僧侣结社传教,更多的则是接受了霍恩扫盲班老师的雇佣,在百户长的帮助下教大人小孩识字。 从日常生活来看,好似没有任何改变。 但这些修士僧侣的行为,却是潜藏起来的暗流,在水面下看不到的地方不断地改造着千河谷国民的根本。 接受了思想改造的千河谷人,与普遍意义上的帝国“人”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差别。 在大多数修士看来,这个时候应该乘胜追击,继续对着传统神本主义穷追猛打。 可在提出这两项议题后,霍恩并没有继续扩展新的概念,而是反过头来开始为这两条教义打补丁。 最主要的,就是介绍各种全新的词语与概念。 所以这段时间的《真理报》上的内容都是“什么是理性?思故在!”“如何理解自由意志?” 除了对自然的观点外,圣道派执政核心的理论,例如“驱魔”“审判圣战”“劳动与交换”“劳动与剩余劳动成果”等理论与定义纷纷见报。 塞奥多拉印书社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收集了这些文章,并雇佣僧侣加入大量示例和比喻后,发行了一本《圣道救世训简明百科》的图书,迅速受到了大批市民的欢迎。 12月不继续扩展新概念,不是霍恩山驴技穷,而是他更希望僧侣们能够自己悟出最后一层。 圣道派理论下的世界观与人生观都已然搭建好,那么价值观就已然呼之欲出。 除了思想上的考虑,还有一层因素就是部分流氓混混和有心人,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开始借着这股热情牟利。 这让新元节之前,霍恩在圣械廷的圣三一教育队迎来了一批新的学员。 不管外界是如何的风起云涌,在圣械廷却是一片祥和。 在12月1日的圣临节之后,霍恩就接到了好消息,那就是在凯瑟琳的帮忙下,圣锄修道院在秋暮岛上的实验田终于有了成果。在这座玻璃顶的暖房内,泥煤通过烟道将热量散发到整个房间中,虽然已经是冬季,可房间里依旧温暖如春。 为了能够一年四季都进行农业实验,圣锄修道院是斥巨资购买了这些大块的半透明玻璃。 甚至霍恩的圣座大厦窗户,有不少用的都是这暖房的边角料。 暖房内分为六块田地,分别种植了小麦、米果、大豆、薯根,还有两块空白实验组。 这四种作物基本就是千河谷的主要粮食作物,而此次突破的作物便是小麦。 看看左边地块的小麦,再看看右边地块的小麦,霍恩立刻发觉到不同之处。 作为老农民的他,立刻笑着向凯瑟琳问道:“你选育出了麦穗更多的小麦种子?” “准确来说,我选育出了对粪肥更敏感的小麦种子。”凯瑟琳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拂过麦穗,“这只是它自己的潜力被激发了而已。” 对于凯瑟琳来说,育种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以她对于植物生长的操控能力,别人可能需要十几年田间观察和杂交回交才能选育出合适的品种。 最离谱的点在于凯瑟琳催熟的植物效果几乎与普通植物自然生长出来是一样的,多费点魔力维生一下就好了。 以选育抗潮湿的种子为例。 正常来说,是要在寻找潮湿地的野小麦或者直接在沼泽种小麦,通过应激选择出适应性更好的植株,再反过头来和产量高的植株杂交。 在现如今的技术条件而言,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数十乃至上百年。 但对于凯瑟琳来说,她只需要在潮湿环境中强行催熟几次植株,一般两三代后,这植株的子代就会自带抗潮湿的性状了。 当然,如果凯瑟琳不加干预,子代的子代就会马上退化,不过不妨碍子代和别的品种杂交啊。 不过这就要求爱干净的凯瑟琳在田地间爬来爬去,虽然不至于不能接受,但心里总归有点小怨气。 “通过这种方法,我们选育出了对肥料更敏感,且抗锈病的小麦品种,预估能达到亩产110磅到120磅左右。 在充足肥料配合炼金药剂杀虫的情况下,预估能把亩产堆到130磅到150磅之间。” 这可比原先八九十磅的亩产要增长了接近一倍啊。 就算没有充足肥料和炼金杀虫药剂,也在原先的基础上增加了20%左右的产量。 “在选育了对灌溉和施肥更敏感的小麦品种后,我们就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麦麦秸普遍有一米多高,过于饱满的麦粒和丰收的麦穗都会因为过于沉重而将秸秆扯倒。”凯瑟琳继续介绍道,“然后,我们就从你身上得到了灵感。” “从我身上得到了灵感?” “对啊,我们选育了不足70-80厘米高的麦秸,由于重心更低,就算是头再大都不会拉倒秸秆了。” 霍恩的脸猛地一黑,不咸不淡地说道:“不愧老教友,你办事我放心,接下来,就朝着抗疫病的方向发展吧。” 话说完,霍恩立刻选择一击脱离,转身就离开了暖房,不给凯瑟琳一丝反击的机会。 (本章完) 第648章 三日凌空 第648章 三日凌空 机械宫玻璃暖房离开,坐在坚固的马车上,霍恩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朝外张望。 早晨的圣械廷还带着淡淡的晨雾,圣械廷的上空响起了钟楼沉闷而辽远的钟声,街道上则是三三两两提着木篮子上工的劳工与工人。 他们将毛巾塞在脖领子里充当围巾,身上则是一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专用”呢绒亚麻混纺工作服。 在这个圣临节的假期后,双薪加班的单身劳工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走出,逆着上工的人流朝家中走去。 如果是有钱的工匠或工程师,基本都是选择坐上公共马车去上工。 普通劳工们则来到码头区,依次登上小船向着下游工业区航行。 由于帕拉河河水比较浅,大型的船只进不来,往往都是这种放大版的威尼斯式撑桨船。 从城市住宅到工业区,如果光靠两条腿走的话,那估计要一个小时。 炼金工坊与发条工厂的工人们,可不愿意在工作了10个小时后还要再走路1小时回家,所以他们宁愿几个铜子买一张船票。 一般来说,纺织工与雇员的工作时间是上午8点到晚上7点,中午有1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天大概要干10个小时的活。 甚至于有时候货物积压比较多,厂长和主管们甚至会挤压掉中午的那一个小时休息时间。 从理论上来说,霍恩是要求给加班费的,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很多时候都是不给的。 他最多就是多巡视,然后督促劳工自己组建委员会选出代表去监督。 契卡再怎么无孔不入,都不能所有事都管。 作为一个老打工人,他并不是不想实行8小时工作制,但工业资本的残酷积累就只能靠卷和勤劳。 所以霍恩除了给他们在工厂边上分一套住房来安慰他们外,别无他法。 虽说一天要工作10小时,可纺织厂和泥煤工房等一众炼金工坊却仍旧是劳工们的第一选择,别人想工作10小时都找不到地方呢。 这可是日薪3到6第纳尔的好工作,是建筑工和搬运工的2-3倍,仅次于市政厅雇员和士兵。 这些炼金工坊甚至往往会优先招募军队家属,这其实并不是霍恩的法令,而是这些炼金工坊的管事人大多都是救世军出身。 相对于外人,他们肯定更倾向于招收自己人。 除了优待军属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和“陌生人”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 换句话说,他们对于千河谷人这个身份没有想象,还在用最原始的亲疏关系在构建实体。 所以攻破教会的思想壁垒,只能算是初步的解构,现在他要做的则是一点点建构出千河谷政府实体。 软件硬件合二为一,这才能最大发挥出先进制度的威力。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果然在未办的文件盒里又是一堆公文,霍恩忍不住抱怨起来:“你看看这些公文,都快要顶到天板上去了。” 拉费尔则是笑着扶正了快要歪倒的公文,实际并没有那么夸张,大概只到霍恩的鼻子那么高。 “您再忍耐一下吧。”拿起已办盒子里的公文,佩蒂埃准备离开,“这应该是最后一批公文了,只需要您签字就行了。 这些签霍恩·加拉尔,这些签霍恩和让娜,这些签霍恩与凯瑟琳,这些签……” 在佩蒂埃的絮叨中,霍恩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公文,反而是从待办的文件盒中拿起了昨天没看完的公文。 准确来说,这份公文的内容是有关于组建真理庭卫生司的。 在新的种植模式推广和粮食的丰收后,根据各地司铎修会的报告,今年的郎桑德郡出现了大量的新孕妇。 两年的和平时光让此地的生育率开始高速上涨,以后要是矮杆小麦推广,亩产增多,新生人口估计会更多。然而这就导致了一个经典的医疗卫生问题。 教皇宫治下不是没有卫生医疗系统,比如贞德堡和圣械廷的医院,但这只解决了城市地区的医疗卫生,因为一个郡的所有医疗资源都基本集中在郡治城市。 巫医们和修士们本来人数就不多,根本分不出人手去农村地区。 根据各地僧侣递交的公文,大量的新生儿和孕妇因为低劣的卫生条件或接生手段而难产。 同时还有更多的普通人因为头疼脑热而去世,更别提战后各地大大小小的疫病流感了。 目前有了薯根蒸馏酒精,有了足够的钢铁制作产钳,有了足够的农田种植草药和制作炼金药剂,那是不是就能逐步推广司铎修会一级的卫生所了呢? 所谓的卫生所,按照霍恩看来,就是要负责接生、售卖廉价药剂、提供基础外伤医治等基本服务即可。 不仅仅是卫生所,像推广良种肯定需要种子站,这样再次新设好几个机构。 因为他们的职能本质是提供医疗服务,而不是盈利,所以必然无法如店铺般运营,只能由司铎修会自己雇佣发固定薪资。 那这样的话,明年的支出就要再多一截,必定要对财政预算造成不小的压力啊。 6=9+ 而且这种投入不像修桥铺路,几年下来就能提升工商业经济,医疗投入的收益可能需要十几年才能看到。 算了,还是放到例会上讨论吧,不行还是先试点,然后慢慢推广,这样对财政的压力也小一些。 将卫生系统的公文丢入明天例会的文件袋中,霍恩刚翻开第一份公文准备签字,佩蒂埃就再一次开口:“冕下,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您需要知道。” “什么事?” “美格第商会最近送来了消息,他们说由于您妄称教皇并且驱逐了当地教会,所以宣布对您实行绝罚……” “他对我下达了绝罚?千河谷教会做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吗?他不先切割千河谷教会罪行,居然要顶着被证实的罪行来绝罚我? 再说了,他都知道千河谷教会都被我驱逐了,他准备怎么绝罚?”霍恩都有些好笑,“脸皮怎么能这么厚,比城墙拐弯还要厚。” 所谓的绝罚其实就是“除你教籍”,不允许任何教堂、修会、修道院与其接触和提供服务,并且王冠不再享有神圣圣父的支持。 在大多数同时代领主手中,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基层统治结构停摆罢工,并且所有下级领主天然获得了对他王冠的宣称权。 但这两点对于霍恩是无效的,第一是因为霍恩的基层政府是直辖而不是外包的,第二是因为大牧首的权力来源于圣主和信民的双重保障。 不说信民的意思,单说圣主的意思那肯定都是偏向于霍恩啊。 这个所谓的绝罚攻势,与其说是为了攘外,还不如说是为了安内。 “冕下,您……” “他是个教皇,我也是个教皇。”快速签发了一条手令,霍恩将其递给了佩蒂埃,“他绝罚我,那我也绝罚他。” “冕下。”佩蒂埃拿着手令,无奈的开口道,“我是想说,除了北方的普利亚诺伪教皇,南方的格兰迪瓦伪教皇也干了。” “他也绝罚!” 随着霍恩一声令下,在帝国记录官的史书上,1446年的年末就出现了一个神奇的景象。 在圣临节的第二天,帝国境内不仅存在着三位教皇,而这三位教皇还在互相绝罚! (本章完) 第649章 第一次四年计划听政会(上) 第649章 第一次四年计划听政会(上) 1446年12月3日,圣械廷,圣座大厦。 今天的例会与往日不同,不是在霍恩的雄鹿室召开,而是在更大的集体会议室克莱门厅召开。 包括真理庭真理长马德兰,圣库庭圣库长茜茜,福音庭福音长布萨克,驱魔庭驱魔长让娜,审判庭审判长马夏尔,当然还有圣女和中央银行行长凯瑟琳。 外加枢密院的首席枢密阿尔芒与次席枢密佩蒂埃,以及内务厅三杰——契卡负责人勒内,宪兵队队长拉费尔和守夜人长官杜瓦隆。 五个中央庭加上枢密院和内务厅就构成了当前教皇国(对外宣称牧首修会)体系中的最高层官僚机构。 到场的不仅仅有御前枢机,还有中央庭下各个司的司长包括各乡郡的司铎长以及各地市政厅的使者官员。 如果有魔法师在这间会议室内释放一个火球术,不仅仅是神圣轴心教皇国就连整个千河谷都要停摆混乱甚至崩溃。 所以今天圣械廷的防范与治安是最严格的,甚至从圣临节之前就禁止了外来人员进入。 因为今天的例会不仅仅是每周例会,更是1445年和1446年两年的总结会。 毕竟1445年的总结会被战争打乱了节奏,没能召开,只能两次一起办,霍恩之前那么忙碌,一大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到了上午九时左右,人员基本到齐,虽然外面都开始飘起了雪,可没有壁炉的屋子内仍旧温暖。 这是因为克莱门厅采用了暖气设施,一楼的泥煤锅炉源源不断地将冷水加热,通过弯弯曲曲黄铜管道散发着不输壁炉的热量。 开场简单发言后,便由首席御前枢机马德兰开始发言。 “1445年度到1446年度的一年半时间内,我们基本完成了郎桑德郡的中等基层控制,南芒德郡、下瑞佛郡、卡夏郡的基本基层控制……”马德兰翻着手中的公文,“在政治改革方面,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 克莱门厅的两侧的座席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整齐的鼓掌声。 根据霍恩先前提出的从1445年到1449年四年备战计划,说是四年,其实还包含1445的下半年。 从1445年下半年到1446年结束,这一年半的时间内,霍恩定下的目标是三个——政治上集权化,经济上工业化,军事上近代化。 马德兰报告的第一件事,本质就是在说政治的集权化。 政治集权化的目标就是,完成中央集权和初步政府架构,加强中央对经济和社会的全面控制。 具体来说,就是削弱贵族和领主的权力,建立中央官僚机构,实施国家对税收、资源和劳动力的直接控制。 这一年半来霍恩通过战争,制定宪法,取消死手税,推广永租权,进行从百户区到司铎修会的政府架设,成功完成了从教皇宫到百户区的直达。 像王权不下乡的情况在霍恩这里是不存在的,如果把国家比作人,那么过去的千河谷顶多算个偏瘫。 它可以抬起手臂,却无法控制手指,甚至有时候都不能确定往哪儿打。 虽然目前的千河谷在控制手指合拢成拳头上还是具有随机性,但起码他是可以控制拳头往哪儿打的。 哪怕是每个百户区征5个兵,仅以现在的各地司铎修会,都能够在一个月内快速征募出万八千的人力。 等各级司铎修会都建立好了,甚至都不用榨干他们(适役人口的25%),使用按需服兵役(10%)都能整出十万大军来,就是质量不尽如人意罢了。 当然,以目前帝国的水平来看,10%对他们来说都算是榨干他们了。 不说军事上,单从郎桑德郡财政收入上,就从1444年的不足2万金镑,飙升到现如今的中枢财政3万金镑,地方财政2万金镑。 这3万金镑中有一半都只是在手里过一下,明年开年就得还债券,实际财政盈余约为1万金镑左右。 虽然不多,但终于能充实一下仅剩2万金镑的圣库了。 “很好。”面带微笑,霍恩跟着一起鼓掌,“好啊,你们做得好啊,马德兰,现在的你很强大。”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和希洛芙补习班的补习后,如今的马德兰一身简朴的黑色袍子,虽然仍旧和蔼,但眼神中的威严却是与之前那个逃犯截然不同了。 在马德兰坐下后,第二个上台的则是圣库长茜茜。 他今天穿着一件干练的宽袖白衬衫,裤子则是绷紧了大腿的黑色蛛丝马裤,长发在后脑系成一个微卷高马尾,露出了洁白细长的脖子。 就是脖子上的喉结有些惹眼。 茜茜中性难以辨认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从1445年到1446年间,我们的财政收入翻了一番,修建了总计125公里的砂浆道路、32座国有工厂和9座私营工坊,参股了52家工坊和7家商会…… 郎桑德郡的粮食市场从8万吨增长至10.2万吨,涨幅达到27.5%,布匹市场从2.8万匹增长到5万匹,近乎翻倍…… 过去,郎桑德郡的商业以自给农经济为主,商会与交易小规模分散化,物流低效,依附于贵族的奢侈品贸易,针对此,我们提出了商业资本化…… 在农业上,同样是自给农,单一作物为主,土地分散经营,低产且低效,所以我们提出了农业商品化……” 霍恩提出的经济工业化,被茜茜、布萨克等人拆解为了商业资本化和农业商品化。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内,郎桑德郡政府靠着运河与砂浆路,初步解决了郎桑德郡一郡的低效物流。 6=9+ 为了解决小规模分散化和依附贵族贸易(奢侈品超额,但缺乏日用品)的问题,霍恩通过银行和债券市场,募集了大量的本土闲散资金。 至于乡村地区的自给农经济,则是被司铎修会的来料加工狂暴轰入。 靠着这些钱和关税政策,教皇宫大肆垄断关键产业,参股商会与工坊,将大小工坊迁移合并,集中资源。 以各个市镇为核心,一个囊括了全平原郡的千河谷市场正在慢慢形成。 日用品价格跳水般下降。 当粮贸易和原工业化开始运转,千河谷市场将会以高昂的利润率变成一个吸金黑洞。 至于农业商品化,则是为千河谷从农业国家向工业国家转型而设计的。 这部分的工作主要由圣锄和圣镰两个国有修道院来完成。 主要的手段就是土地集中、推广农具良种和商品作物种植来完成。 在百户区解开封建关系的枷锁后,仍然有海量农民的土地是小块且分散的。 圣锄修道院则是通过开垦和建设水利来增长田地数量,圣镰修道院则是通过农业经济来增加土地产出。 即从农夫手中转租田地,将大量分散的田地集中到一起,雇佣流民来种植经济作物或者干脆用来养殖牲畜。 通过司铎修会交钱留粮的财政政策,大量粮食和农产品先集中到了司铎修会,通过各地的司铎修会流入了市场。 由于是统销统购和统一运输,效率和流通率都不是农民自己贩卖能比的。 粮食和布匹大量涌入,外加便利的交通条件,以郎桑德郡为中心,饿死和冷死的人数断崖式下降。 至于红叶乡和大泽乡,在这个冬天更是做到了零饿死与零冷死两项奇迹。 “……虽然期间由于战争影响,导致部分行动不得不停止,但到今年还是基本完成了经济方面的初步改革。” 会场内再次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本章完) 第650章 第一次四年计划听政会(下) 第650章 第一次四年计划听政会(下) 在完成了报告后,接下来就该是驱魔庭的驱魔长圣女让娜发言。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驱魔庭的驱魔长是让娜,但哈库托实掌其事。 所以真正按着报告上台来的,就是哈库托本人。 哈库托是正经诺恩军事贵族出身,打了一辈子仗,不管是经验还是理论都远胜于让娜或者杰什卡。 杰什卡知道他争不过,所以退而求其次得到了黑冠军的指挥官位置。 如果未来不出差错的话,等到驱魔庭逐渐完善,让娜就会辞去驱魔长的位置,仅作为救世军司令。 按照目前教皇宫内部的意见,驱魔长的传承次序应该是让娜、哈库托、杰什卡、贝纳尔多。 像真理庭的传承次序同样明显,应该是马德兰、布萨克、阿尔芒。 本来佩蒂埃同样有竞争这个位置的实力,但他年纪大于阿尔芒而功绩资历又小于阿尔芒,除非出什么意外,否则他这辈子顶天就只有枢密长了。 扶住了主讲台,哈库托低沉的嗓音在会场中回荡: “1445到1446年间,救世军从过去的步兵骑兵相加仅4000余人,变成如今常备兵额11500人的军队。 目前救世军名下,仍旧是两支军团总计9000人,骑兵1500人,工兵与法师团1000人,总计11500人。 除了工兵外,七成的步兵都装备了胸甲,六成的骑兵都装备了四分之三甲,武器仅有一成缺额,五成的圣铳手都已配备电金吊坠。 在千河谷全体方面,山地郡和平原郡都各自设立了一支四分之一编制新式地方守备军团……目前贞德堡新兵营有1000在训新兵和圣丹吉军校内则有220名在校军官…… ……已建设兵站59个,在建兵站112个……” 哈库托的报告相比于茜茜简短得多,一方面出于保密,另一方面则是战功有目共睹,最大的成就和功劳就是击败了孔岱亲王。 但这个成就,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好报告的。 听着哈库托的报告,霍恩的食指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所谓军队近代化,其实就是士兵常备化和军官职业化。 在帝国内普遍的军队水平,就是以地方贵族和封建领主为主,国王只能在需要时召集贵族提供军队。 换句话说,就是具有临时性和应急性,所以训练水平参差不齐,国家军队甚至比不过私人组建的雇佣兵团。 在过去大多数时候,面对这样装备简陋、士气低下和训练落后的步兵,全甲的超凡骑士能轻易冲垮他们的阵列。 甚至于在骑士文化中都培养出了鲁莽冲锋的风俗,因为这样真的能赢。 但随着邓贾尔大方阵和职业超凡步兵的出现,虽然步兵仍然不具有反击能力,但却可以阻击换血。 霍恩的第一个四年备战计划,就要求士兵最好做到常备化或者半常备化(预备役制度)。 同时随着战场战术的进化,原先骑士们兼职指挥官的做法开始不管用了。 霍恩率先在军队中采用了全职的、受过正统战术训练的职业基层军官,并利用这些基层军官得到了同时代难以想象的组织度。 外加圣铳这个颠覆性的战争武器,救世军才屡屡在战场上创造奇迹。 但随着千河谷战争胜利,当霍恩想要继续用这一套扩张军队时,问题就出现了。 军队,尤其是常备军是吞金的野兽啊。一支足额的新式军队,每年的维护费都在3万金镑左右,这样的军队霍恩有两支。 原先还可以靠着斗魔鬼和烧教堂来获取资金供给军队,把下瑞佛郡和郎桑德郡两个平原郡的现金掏空后,才勉强补上亏空。 而且债券市场和工业市场上现金流都相当紧张,要是随便抽调,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财政破产了。 要应付莱亚王国的入侵的话,仅靠目前的2万5千常备军是远远不够的,起码需要4万到5万军队。 千河谷属于是未来战士,未来可期就意味着现在还不行。 以目前千河谷的财政情况,维持这2万多常备军的开销都有些捉襟见肘,更别提再征募2万常备新军了。 于是驱魔庭和圣库庭就提出了地方守备军团的说法,千河谷新建的两支救世军模式的军团都属于守备军。 所谓的地方守备军团,其实就是哈库托发现,一支训练3到6个月的新式军队就足以抵抗同等数量的精锐帝国步兵或少量超凡骑士。 虽然没法像救世军精锐那样破敌取胜,但负责防御或者守城都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平时只保持半编甚至四分之一编制,仅留存军官,平时定期训练预备役,等开战时再补员。 以帝国体系的动员速度,等莱亚王国开始集结,霍恩就该得到消息了。 6=9+ 等莱亚王国集结完毕,军队逐步前进到千河谷边境时,霍恩应该已经补员完毕甚至还能再训练大半个月。 那么只需要一半精锐常备军,搭配一半四分之一编制预备军,就能在维持财政不破产的基础上,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莱亚王国虽然现在风雨飘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新国王是谁,抽调出7万军队并不算难。 其实排除掉边境守备军队,莱亚国王能直接调动的军队也就2万人上下,在霍恩等人估算中的剩余5万军队,则是完全由封臣和雇佣军来提供。 对于莱亚内战结束后会发生什么,枢密院早就作出了具体的判断。 不管是谁胜利,在稳定了政局后,他们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借着千河谷来立威。 毕竟霍恩头顶的帽子太多了,异端异教、凌虐贵族、宣扬法术、将魔女视为圣女…… 在帝国教会内部早就把霍恩定为异端,所以军事修会和骑士团都是可以参与这场屮字军东征的。 以目前几位教皇互相绝罚的态度,这些贵族都有着“圣战热情”的加持。 利用这种人人有心的大型团建活动,对于新王来说,可以事半功倍地树立威望。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几位主要的领导者做出了这一年半的年终报告后,便是各个司的司长和各乡郡的司铎长上台报告或进行常规的例会讨论。 本来霍恩还在仔细倾听,但很快他便发现不少人其实是抱着政治作秀的态度来的。 报告的事务中很多都是重复灌水,就是为了在霍恩和其他高层面前刷一刷脸。 听着听着,霍恩甚至都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在一个叫莱昂纳多的工程师上台提出的水力储能发条引擎方案后,便荡然无存。 (本章完) 凌晨的章节延期到白天 凌晨的章节延期到白天 不好意思,兄弟们别等了,大脑宕机了,等我起床写。意思是今天至少2更,一更是昨天的,一更是今天的,然后看看有没有第三更把正常更新时间调回来。 作息紊乱我老毛病了,我自制力不够就老想靠外物,之前白天注意力不集中就喝美式,晚上睡不着就吃褪黑素,吃完了第二天白天就注意力不集中,然后不断循环。 我最近在戒咖啡与褪黑素,一会儿犯困一会儿清醒,所以更新时间才时好时坏,比较阴间,抱歉。 (本章完) 第651章 发条机? 第651章 发条机? 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一个叫做莱昂纳多的学者,霍恩印象不深。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他在那个“闪电史莱姆”事件中差点被误伤。 霍恩只记得这位学者是工程师,并且是跟着河上屿国王大学的师生们一起到来的。 站在台上的莱昂纳多,看上去三十来岁,用宽边檐帽遮住了脑门的地中海,正在侃侃而谈。 他是在工业司司长的推荐下走上了报告台,一开始还有些磕巴,可当讲到他熟悉的东西,便瞬间流利了起来。 “……根据山铜特性,人们通常认为,单人使用山铜的最好方法是法力上弦,即灌注法力软化后再上弦。 以人类自己的力量,除非是封号骑士那种级别,否则几乎不可能为其上弦。 但经过一个月的研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山铜是可以用法力上弦,并不代表它只能用法力上弦啊,直接利用大坝水力为其上弦难道不行吗? 我不得不提到,在风车地人们很早就使用风车来作为磨坊,而在千河谷的霍塔姆郡随处都可以看到水力磨坊。 但这些磨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是在固定地点使用却无法运输。” 说到这,看到诸多被自己吊起了胃口的高层大佬们,莱昂纳多歪嘴一笑。 “根据我对小型发条的计算,30磅的山铜发条就能在10秒内将170磅水提升10米,除了圣孙外,恐怕没人的法力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可如果利用尼奥河高低差的巨大水力的话,却能将这股洪水般的力量封存在发条之中。 30磅的山铜从上紧到松开,如果使用飞轮的话,大概需要1个小时,却能提起4万磅水或1600磅铁矿石。 耗尽后,我们直接将其拆卸下来,换上另一个新的山铜发条,就能源源不断提供动力,甚至可以比肩星铸齿轮。” 听到这里,霍恩都忍不住眼睛一亮。 如果说星铸齿轮因为其理论95%的效率,能够一定程度对标电动机的话,这种发条机到现在才是实际意义上对标的蒸汽机。 因为蒸汽机是热能转化机械能,所以煤炭中大量的嫩娘都损耗了,直到1840年蒸汽机的最高效率都只有8%。 可发条机却是纯机械能转化,圣铳发射铅子的效率根据霍恩计算都能有65%左右。 如果可以,霍恩当然想走家乡的蒸汽机老路,这是他熟悉的赛道,但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水蒸气就是推不动活塞。 正常来说,蒸汽机本质是煤炭加热气缸,沸腾后水蒸气膨胀推动活塞,借的是这个力。 可这个世界的水蒸气,压力一大就躺平消失了,气缸前后质量居然明显不一致,即虚空渗透现象。 要它推起薄铁盖还行,要它提起100磅重物都够呛,更别提1马力了。 希洛芙制作的泥煤驱动蒸汽机原型的效率甚至不足0.5%,超过99%的热能都浪费掉了。 而星铸齿轮虽然好,却只能集中在秋暮岛一地,无法形成规模化效应,这是霍恩一直头疼的事情,他甚至在考虑能不能一岛建成工业化。 按照这位莱昂纳多的想法,发条机却能有效填补这一空缺。 但很快,霍恩便发现了一处漏洞。发条的优势在于它不用经历热能转化动能的能量损耗,但劣势就在于煤炭中的能量可以一直锁定,你发条做得到吗?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海茉汀就满脸不快地站起身发问了:“锁定装置怎么办呢?上完发条后,发条可是随时处于待激发的状态啊,你难道能停止时间再将发条运输吗?” 莱昂纳多则昂首盯着她:“发条铳的锁定装置必须采用高抗压钢材,是因为要保证武器的重量不超标。 可发条引擎又不是武器,直接堆料锁定不就好了吗?北芒德郡的优质矿脉都在你们手中,难道你们缺铁吗?” 原先跟随海茉汀聒噪的工程师瞬间一静,是啊,现在他们拥有的矿山又不是只有马约镇矿山,而是整个北芒德郡的矿山。 那边不仅矿山多,而且河流多,所以矿井排水是大问题,但发条机恰好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互相望望,都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一点。 由于他们都是造发条铳出身,思维惯性中都是法术能到势能到动能的路径。 谁能够想到,居然能直接用大坝的水力来上大型发条啊。 不仅仅是这些工程师,连霍恩自己都不免一惊。 回想一下,他自己甚至都忽略了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原先他们只有一个郡甚至一个岛,所以金属资源相当紧缺,不得不节省着用。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但现在不同了,一方面炼金反应皿的出现大大减少了炼金过程中的损耗,另一方面随着霍恩占下整个千河谷,他能够调集的金属资源比过去多了不止十倍。 而且北芒德郡为了战争大肆开采铁矿,矿物产出比过去几年都要高。 莱亚王国封锁了河流与道路,教皇实行了绝罚,北芒德郡的铁矿卖不出去,导致钢铁的价格大幅下跌。 为了保证矿主与钢铁行会的利益,霍恩甚至要多“浪费”一些。 如此一来,过去那些理论可行但条件不允许的设计不就能尝试了吗? 在这一瞬间,霍恩脑子里冒出了无数原先迫于种种资源和条件无法实行的想法。 比如发条驱动战车,比如发条驱动机车,比如发条驱动锻压机与鼓风机,甚至是发条大炮……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从密集型工业变成离散型工业了,节省下来的运输开支不是一点半点。 这偌大的教皇国,有那么多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呢? 是诸多僧侣修士们同样陷入思维误区,还是因为他权威过重导致僧侣们不敢提意见呢? 这教皇国是怎么了?这难道是体制的问题?霍恩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管是哪一种,这位工程师能突破这层隔阂,甚至一次性设计出了水坝涡轮机来给发条上弦,都足以引起霍恩的兴趣了。 “把他的档案和情报汇总一下,明早放到我的办公室。”转过头,霍恩对着一旁的勒内吩咐道。 “好的,冕下。”勒内立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652章 发条机设计与黑蛇湾清剿运动 第652章 发条机设计与黑蛇湾清剿运动 在会议结束后,便是一场简单的晚宴。 傍晚的余晖中,各个司铎长和高级僧侣们纷纷走出了克莱门厅,朝着餐厅走去。 但霍恩却走入了克莱门厅旁的候客室,海茉汀和茜茜此时已经等在里面了。 “那位莱昂纳多先生的计划书和图纸你们都看了吗?”霍恩坐在梆硬的简陋马扎上,在空荡荡的候客室内对站着的海茉汀与茜茜问道。 所谓的计划书和图纸,就是莱昂纳多在一个月内就摸透了海茉汀设计的山铜发条传动系统。 并以此设计出了一套发条引擎和上弦大坝的建造计划书,甚至连发条引擎的图纸都画好了。 其分为主发条系统、齿轮传动系统与逆止锁定系统三个部分组成。 主发条系统由一个1米来高的主舱组成,可以填入300磅的主发条,按照先前莱昂纳多提供的数据计算,预计能提供5马力2个小时左右。 并且发条采用双层卷绕设计,即外层发条用于正常运行,优先释放能量,而外层发条作为备用储能,确保稳定输出。 这位名为莱昂纳多的发明家,建议外壳使用15厘米厚的碳钢,以确保发条转动时一瞬间的能量不会炸飞内部构件。 平时将山铜主发条放在上弦大坝上,利用水利涡轮将其上紧,然后运输至需要的发条机或工厂中。 接着就是发条机的主体,齿轮传动机构。 它由三层齿轮组组成,每一层的齿轮直径依次减小,实现从高扭矩到稳定输出的平滑转换。 莱昂纳多还提议在发条机外安装一个飞轮构件,确保输出的动力平稳无波动。 事实上,这个飞轮构件还是他到秋暮岛后临时学到的,虽然不明白其原理,但还是以超强的直觉采用了这一设计。 至于逆止锁定系统并不是棘爪,而是一种特殊的环形夹。 按照这位发明家的说法就是用两个对称的 c形夹紧件用螺栓固定山铜发条,夹紧件开口处通过机械楔块固定。 运输时就这么把发条捆住,运到引擎处再塞进去,最后利用传动系统拔出楔块。 当然,如果用秘银合金棘爪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用这种笨重的c型夹。 霍恩老想用秘银棘爪了,只可惜秘银棘爪太贵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种极具性价比的碳钢。 “冕下,恕我直言。”海茉汀倒是一点都没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这计划看似好,但实则没法像他说的那样铺开。” 霍恩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按照他这种设计,一整个大坝摆满水力上弦机,那就需要大量的碳钢,而今年千河谷碳钢的总产量不过20吨。”海茉汀伸出六根手指,“300磅山铜,需要1800磅碳钢,这就接近一吨了,带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装置,需要的碳钢估计有1.5吨到2吨。 千河谷碳钢总产能也就给你弄出来不到十个发条机,更不要提他那个水力上弦机同样要用到大量钢铁。” 霍恩一时间有些愕然,刚刚还在自豪能调用那么多金属资源呢,怎么这才开始,钢铁就又不够用了。 “就是说,在闪电熔炉研究出来之前,这个玩意儿都不具备实现的意义?”霍恩狐疑地反问道。 “我倒是有个建议。”海茉汀耸耸肩,“虽然用于替代转轮圣机还不至于,但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启示。”“什么启示?”霍恩追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海茉汀搓着沾了被金属和泥灰刮得粗糙无比的双手:“弄个一两台小型的水力上弦机和6磅发条,同样采用这种固定夹,但取消减速齿轮,直接塞到长管里。” 发条大炮吗?在心中仔细寻摸了一遍,霍恩拍拍海茉汀的肩膀:“你回头给我写个可行性报告,我拿到例会上讨论。” “不行。”这边霍恩刚说完,那边茜茜就再也忍不住跳起来说道,“你这一套下去,研发费用外加制造费用又是大几千金镑,尤其是你那个水力上弦机。” 作为圣库长,茜茜对于先前水利工程方面的财政支出太了解了。 就霍恩钱那个大手大脚的样子,这一套下来没有5000金镑是打不住的。 “没有钱吗?”霍恩努力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试图蒙混过关,“那再发行一些工业券吧。” “不是没有钱的事情。”茜茜气急地跺着脚,“冕下,你不想想咱们圣库中就只剩3万金镑了,您今年一年掉了差不多10万金镑!还借了至少8万金镑的债!” “怕什么,内债不算债。”霍恩豪迈地一挥手,“不要这么小气嘛,跟个铁公鸡似的。” “内债不算……您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这不是脸皮厚,是学养厚。”霍恩碘着脸走到茜茜身边,“这不是还有3万金镑吗?等明年粮贸易开始,消费税和直接收入都能大涨一笔。”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可你起码要等明年三月支付完第一批债券吧?”茜茜仍旧倔强地拒绝,“不然假如粮贸易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有准备金。” “好吧好吧。”叹了一口气,霍恩微微点头,毕竟茜茜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要知道黑蛇湾内部同样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政治结构,本土派的,独立派的,带路党,孤立隐世主义的,各种秘党都有。 从政治形态上来看,与其说是城市同盟,不是说是披着同盟皮的原始部落联盟。 虽然粮贸易是双赢,可保不齐黑蛇湾会冒出一些精神病搅屎棍,在这一点上,霍恩深有体会。 要是一时间还不上债券,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样吧,你先拿500金镑出来,进行一些前期的研究和原型设计,然后等明年三月后再补齐,如何?” 茜茜见他这副模样,微微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盯着他:“冕下,这不仅是钱多少的问题,关键是您必须要优先稳住咱们的基本财政……” “要不然这样,我提前南巡黑蛇湾如何?”霍恩挠了挠头皮,“等新元节过了,我就直接去黑蛇湾,这总行了吧?” 茜茜还没来得及回答,候客室的门便被砰砰敲响。 “冕下,黑蛇湾发来急信。” 霍恩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枢密僧侣,心脏一跳:“念。” “露乐丝阁下说,丁香走廊的大批贵族以圣战和清剿运动为名,联合了诸多猎魔人和神殿骑士,开始动员军队,预计于新元节后入侵黑蛇湾。 露乐丝阁下希望您能以神圣轴心的名义,调配武器和军队来支援。” (本章完) 第653章 天女城的魔女议会 第653章 天女城的魔女议会 1446年12月10日,黑蛇湾,天女城。 位于黑蛇湾中心地带的天女城坐落于矮山与丛林起伏的丘陵之中,作为贸易枢纽,这里每隔十几年都要遭受一次袭击。 从城墙上灰白石纹与青苔中隐藏的凹痕就可以看出。 与帝国相比,这里仿佛是停留在了千年之前,人们穿着宽大的麻布袍子,不穿裤子,露出膝盖,仅在脚下踩着一双凉鞋。 如果不是城门口树荫下两队身穿胸甲巡逻归来的士兵,人们还真以为回到了千年之前。 月色流水般淌过蜿蜒的石阶,流入了灯火与炊烟升起的城镇。 在天女城城南的矮山上,被石阶制成的灰白色绶带缠绕在碧绿的山体。 当天女城的人们抬头仰望,便可以看到隐没在浓郁森林中的天女宫,这座据说是古代诺恩部落的圣地宫殿。 由于经过蛇人、诺恩人、法兰人以及黑蛇湾秘党的多次改造,它早就丢失了原版至少一半的模样。 既有纤细优雅的多立克柱撑起拱形的长廊,又有流动而繁复的雕刻纹饰爬满山墙和台阶。 砖石间的接缝已被一种暗绿色的藤蔓占据,藤叶卷曲,茎上还挂着几滴湿润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身穿简陋白色背心布衣的侍者穿着凉鞋站在宫殿大门之外,低眉顺眼地望着地面,丝毫不去听身后大殿内诸多魔女们的争吵。 “秩序!秩序!”作为终身议长的奥塔蒂菈面无表情地敲着桌子,“给我安静!” 在议长的威严下,争吵不休的魔女们这才从桌子上跳下,掸了掸桌子上的尘灰,坐回了藤编的凉椅上。 等到议论争吵声渐渐停止,奥塔蒂菈环顾四周,一共八名面容姣好的魔女坐在环形长桌的两侧。 长发的短发的,穿着巫师袍贴身裙甚至是睡衣的,她们有攥着羽毛笔飞快书写的,有悠闲拨弄着紫光水晶球的,还有正用银匙搅动着瓷杯中的热茶,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但无一例外,单从外貌上来看都是身材苗条,年轻貌美的女子,但他们的平均年龄已经接近五十岁。 这还是因为有俩十几岁的小姑娘拉平了平均年龄。 带上议长自己,这里一共有九名魔女。 包括秘党联合魔女议会终身议长奥塔蒂菈,若安党党魁露乐丝,黄金十字会的艾瑟娜…… 虽然这里有九位魔女,但并不是所有魔女都在这。 在绿龙林海和黑蛇湾的深山老林中都还有至少五名老年魔女,她们活动的地区都被标为了禁区。 天女城的秘党联合魔女议会算是黑蛇湾最大的秘党同盟组织,并不代表所有秘党组织都会加入。 所以在秘党联合魔女议会外,起码还有两三个野生魔女不愿意加入。 甚至不少加入了魔女议会的魔女,平时都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不过,由于接下来的丁香走廊的战争威胁,黑蛇湾绝大多数的魔女都聚集到天女城了。 她们再次集会,应对的就是三个问题。 第一要不要集体加入神圣轴心,第二要不要掺和粮贸易,第三要不要接受霍恩来访并带来千河谷的军事援助。 对于圣孙,他们还不熟悉,都只是在来往情报和商人们口中得知一点印象。 霍恩本人到底是自己方的妖人,还是大虔似异的狂信徒,黑蛇湾这边一直没个定论。 甚至有秘党说霍恩是教皇的间谍。 一个以炼金术士为主的秘党夺取了莱亚王国一个领,黑蛇湾终于有盟友了,秘党们本该弹冠相庆。可偏偏消息传来,这个秘党是打着弥赛拉旗号的起义军,非要把炼金术士叫做炼金神甫。 这种自己骗自己的行为,让他们颇为不耻。 就好像打着粪桶的标牌在卖肉米糊,肉米糊虽好,可一抬头看见标牌还是会犯恶心。 所以在要不要集体加入神圣轴心这件事上,魔女议会给出的答案是拖到战争开始后再说。 目前魔女们争论的,就是第二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 “你敢确定,粮贸易协定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收益?”艾瑟娜的领地与千河谷距离最远,却和丁香走廊接壤,自然是厌恶霍恩的。 “当然,你们和丁香走廊贸易要被夺走多少商税,可在神圣轴心内,不仅我们卖白和香料给他们只需要收消费税,他们售卖白和购买货物的关税甚至还有我们一份。”露乐丝立刻解释。 吐出一个烟圈,艾瑟娜用烟杆子敲了敲桌面:“可粮贸易协定还没开始,我们的利益就先受损了。” “如果它不能带来更多的收益,那贵族们为什么要禁止,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呢?”暗影会的魔女索兰低沉着嗓音道。 “我们之前为了支援千河谷,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难道他们不应该来帮我们吗?为什么要用同盟要挟?” “什么时候用同盟要挟,那是因为师出无名啊,贵族们打仗都还知道先伪造一份宣称了,傻瓜!” ~~ 虽然被勒令坐下,可魔女们嘴上还是不肯罢休,仍然在拉帮结派、互相嘲讽着。 “三天了,今天必须作出表决。”暗自摇了摇头,奥塔蒂菈站起身,“按照规则,我最后表决,还是老样子,大拇指朝上为赞同,朝下为反对!” 若安党魔女露乐丝率先举起了手:“我要说的都说了,霍恩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黎明太阳魔女“凤凰”瑟洛米斯撇着嘴巴:“他认作弥赛拉的儿子,恶心,反对。” 机械灵魂教的魔女诺薇娅竖起了拇指:“赞同,我喜欢他的发条铳,我迫不及待想和他见一面了。” 无梦学者会的伊斯特拉闭着眼睛微笑道:“赞同,不因为别的,因为太好玩了。” 无梦学者会和龙语炼金学会差不多,但大多以知识服务业为主,对心灵和占星有着极深的造诣。 伊斯特拉向来神秘,人员稀少向来以随心所欲而闻名。 暗影会的索兰则竖起了拇指:“赞同。” 暗影会以暗杀与走私而闻名,而地理位置又靠近北部,能够通过伊贝河进行贸易,再也不用走私了。 于是,他们从南部走私香料和黑到北部,从千河谷得到了大量资金和日用品。 此时此刻,索兰自然是支持霍恩到访和加入神圣轴心的。 黄金十字会的艾瑟娜倒下了手指:“以目前神圣轴心的表现,我怀疑他们要吞并咱们,反对。” 作为艾瑟娜忠实拥趸的塔罗社魔女维拉妮卡以及同为黄金十字会的米瑞娅都投下了反对票。 很快魔女议会上就形成了典中典的四票赞成比四票反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奥塔蒂菈的身上。 奥塔蒂菈左右看看,却是为难,她思考了小半天,这才艰难地竖起拇指:“赞成,单以我们的力量不一定能敌过这些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 “该死的。”不高兴地撅着嘴巴,艾瑟娜赤着脚站起身便走,维拉妮卡想要阻拦,却被米瑞娅拦下。 “嘭!”再次敲了一下桌面,奥塔蒂菈环顾四周宣布道,“我们欢迎霍恩阁下提前来访问黑蛇湾,并为我们训练军队,并在战后加入粮贸易协定。” (本章完) 第654章 天女城之下的地宫 第654章 天女城之下的地宫 石门缓缓打开,水滴沿着青苔从墙面滑下,迎面而来的便是潮湿腐臭与硫磺的刺鼻气味。 法兰式木屐踩着阴冷的阶梯,奥塔蒂菈双手摁在小腹前,白色贴身连衣长裙被阴湿冷风吹得上下摆动。 穿过地道长廊,她停住脚步,站在这山体内部的悬崖前。 任谁都不会想到,坐落矮山的天女宫地下,居然藏着一个深渊般的巨坑,仿佛能一口把人吞入无底火狱。 这巨坑半径约七八十米,深度则有三十米上下,通过一条z型石制阶梯一路通往地底。 这巨坑相当奇怪,与其说是巨坑,不如说是倒竖着的半截塔。 借着手中火把的光辉,奥塔蒂菈清晰看见,这巨坑并不是规整的圆形,而是一个半圆。 在她正对面,是几乎垂直的峭壁,像有人用剑将其从中劈开一般。 举起散发橘黄色光芒的火把,淡淡的松脂气味在空气中回荡。她没等多久,便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嘶嘶的声音。 “我要通过。”奥塔蒂菈冷静地对着黑暗中的深渊说道。 在窸窸窣窣的蛇类爬动声中,一双蓝色梭形瞳孔从黑暗中突兀地冒出。 “你的名字。” “奥塔蒂菈·李·拉塔维亚。”奥塔蒂菈用针戳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落在斑驳青苔的石板上。 蓝色蛇信子扫过鲜血,半晌,黑夜中传来带哨音的阴冷声音:“你可以通过。” 作为守卫,这些长尾蜥蜴人,或者说蛇人,自奥塔蒂菈第一次来到这里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地履行职责。 可她清楚,这些可怕的蛇人在外来者进入时,会用多么残忍的手段去分食入侵者的血肉。 握紧火把,奥塔蒂菈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尽管她的面容依旧冷漠,但迈步走上阶梯时,心跳的律动还是不由地加快了半拍。 在沉闷潮湿的空气中,空荡荡的巨坑内,只有奥塔蒂菈清脆的脚步声。 在这一半陷入岩壁、一半悬空的方条石台阶上,火光照在岩壁上,竟在橘色光芒中反射出灰蓝色的光泽。 奥塔蒂菈三十岁时第一次踏上阶梯,还会感到恐慌与害怕,但如今七十岁再踏上阶梯时,却只剩冷漠与淡然。 作为魔女议会的终身议长,奥塔蒂菈交接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这里,就像教皇选举后的第一件事是戴上三重冕。 与之相似,奥塔蒂菈和教皇都得把地宫和三重冕中的秘密带到火狱或天国去。 虽然这里是天女城最重要的地方,但奥塔蒂菈并不是经常来。 毕竟辛西娅奶奶疯疯癫癫的,脾气向来不算好。 她完全能够理解,不管是谁在这黑暗地宫中待了成百上千年,谁都会疯的。 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她能改变辛西娅奶奶的现状,所以奥塔蒂菈并不常来。 今日她却不得不来。 在丁香走廊的圣战威胁下,她需要足够自保的力量,同时也需要从这位神经质长者口中获得智慧支持。 粮贸易,千河谷关系,战争阴云,神圣轴心,这些让一心沉溺于维护黑蛇湾和平的奥塔蒂菈心力交瘁。 她的本意是支持墨莉雅提的,作为难以检测的心灵魔女,千河谷与黑蛇湾合为一体,这应该是黑蛇湾巨大的一步。 只可惜,这份功劳被另一伙伪装成弥赛拉教异端秘党的人抢走,导致权力不得不继续向外分享。以这群人的作风,以及寻找司秤隐修会的姿态,让奥塔蒂菈不得不怀疑他们的那位圣孙其实出身自司秤隐修会。 所以对于神圣轴心,她是一定程度反感的。 相比陌生的霍恩,她更加青睐露乐丝的女儿——更熟悉的墨莉雅提。 可墨莉雅提的态度居然是与霍恩共享权力,这甚至让奥塔蒂菈怀疑密信是否被调包了。 她现在却不得不考虑霍恩的存在及其带来的影响。 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圣孙提出的粮贸易及上台后展现的敛财与政治天才,更因为他旗下近万人的炼金术士团体。 奥塔蒂菈的魔女议会都没能控制近万名炼金术士。 根据已有情报,这救世军拥有三名魔女——闪电法术的让娜、占卜显微法术的希洛芙,以及那位双性人魔女霍恩。 奥塔蒂菈起初从帕斯里克手中获得这份情报时,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在“魔女必须为女人”的准则下,相信一个男人变成魔女实在过于违反常识,所以双性人反倒更有几分可信度。 ~~ 只是帕斯里克本人的信誉又让这情报可信度相当低。 不过,在经过墨莉雅提的信件确认后,奥塔蒂菈最终不得不信了。 第一位魔女生下的魔女,第一位双性人魔女,千河谷这地方真是神奇。 带着潮湿和臭气的风吹拂脸庞,将奥塔蒂菈从走神中唤醒,她终于来到了地宫的最底端。 隐约可见的薄薄烟雾在奥塔蒂菈火把低沉的光线下游移,将周围嶙峋的岩壁照得忽明忽暗。 火光映衬下,那些岩石上游动着浮影,风声穿过岩石缝隙,发出了奇异的怪叫声。 虽然此刻只有一根单调的火把,但依然能够看到坑底圆形平台上匍匐的巨大阴影。 举起火把缓步上前,奥塔蒂菈深吸一口气:“辛西娅奶奶,我们需要血。” 突然,火光边缘出现些微骚动,一阵低沉的呼吸声从黑暗中传来,沉重而缓慢。 在深坑的最底部,朦胧火把的照耀下,匍匐于阴冷地面的巨物抬起修长脖子,吐出一口热腾腾水蒸气。 淡红色鳞片像是镀了一层琥珀,在火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红光。 三角形脑袋,威严黄金蛇瞳,口鼻间偶尔窜出的火苗。 这无疑是一条巨龙,一条被认为在艾尔人到来之前就已灭绝的巨龙! 传言是真的,天女城下真的有一头龙。 不过和传言不符的是,这头龙没有被囚禁,也没有被锁链锁住,反而能够自由活动身躯。 她的翅膀耷拉在地上,覆盖着灰尘和裂纹。 假如拜龙教的矮人来到这,必定口呼巨龙之名疯狂叩首,但奥塔蒂菈只是静静挺直腰板站着:“我们需要更多的血。” “血!啊,就只有血!” “老身的血都要为你们流干了!” (本章完) 第655章 南下黑蛇湾 第655章 南下黑蛇湾 冰雪在玻璃上冻出了窗,黄铜管道散发的暖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气。 由于新兵营放假,让娜无事可做这些天一直混在圣座大厦霍恩的雄鹿室内。 她坐在窗棂边,舔着手指,翻着新出的猎魔人小说。 这种圣械廷新式的猎魔人小说与以前不同,全篇采用大白话和俚语,并且相比于过去猎杀魔女的内容,却更趋向于冒险与挖掘古迹。 只不过她时不时就从嗓子里憋出鸭子般的嘎嘎笑声,让沉浸在公文中的霍恩精神一振的同时两眼一黑。 “我看露乐丝的说法,本来要等到新元节前后才能够通过,没想到现在就通过了。”看着手中的日程表,霍恩用笔划去了两项,“我以为是红叶丘要动手,没想到反倒是丁香走廊动的手。” “红叶丘毕竟离咱们太近,他们多少有顾虑。”佩蒂埃笑着将第二份日程表给霍恩过目。 这份日程表就是下个月霍恩南巡的时间表。 这次霍恩前往黑蛇湾,一共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劝服大多数秘党团结在一起,第二个就是希望黑蛇湾整体加入神圣轴心。 从理论上来说,黑蛇湾是一个巨大的宝藏,长达千年时光中大量的炼金技术迫于帝国的压制而尘封。 单一个山铜,就让霍恩有了击败孔岱亲王与敕令连的武器基础。 哪怕没有这种先进的架构与组织,黑蛇湾不说击败孔岱亲王,通过本土作战将大部分猎魔人和骑士团驱逐出去还是可行的。 然而在目前的黑蛇湾,还是有大量的土地被教会与猎魔人组织所占据,如同一道密集的网压在黑蛇湾秘党脑袋上。 他们之所以目前处于防守甚至是苟延残喘的状态,最大的原因就是一盘散沙的组织形态。 造成这幅景象的原因,霍恩认为有两点: 第一是黑蛇湾秘党很多都是由逃犯、土匪强盗、野人部落和秘密组织形成,他们天生就有无政府主义倾向。 第二是教会每隔一段时间的清缴,就会对黑蛇湾造成一次势力的大洗牌,造成无法长时间在一个地方进行发展,形成了流窜分散的生存习惯。 但这种分散的状态,明显是不符合时代的,霍恩要做的就是将大小秘党兼并联合,最终形成一个黑蛇湾国家实体。 否则黑蛇湾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以当前黑蛇湾内忧外患的形势,不管是霍恩还是御前枢机会议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在第一个目标完成后,霍恩的第二个目标就是让黑蛇湾加盟神圣轴心君主国。 目前神圣轴心,是一个以拜圣父会为主建立的对抗教会的联邦组织,其主要目的就是防御教会的入侵。 但这个联邦组织目前只有一个加盟国,那就是千河谷神圣君主国。 霍恩的身份有两重,他既是千河谷的牧首,又是神圣轴心的教皇。 他当然是希望黑蛇湾与千河谷形成稳定且紧密的同盟关系,甚至可以通过关税同盟与军事援助将其变为神圣轴心 作为神圣轴心的教皇,霍恩向来觉得附庸是同盟的高级形式。 此外,通过神圣轴心的关税同盟政策,霍恩势力的触角就能接触到绿龙林海与伊贝河出海口。 在突破绿龙林海与丁香走廊后,霍恩的商船就能一路顺流而下前往新垦地。 甚至绕过瑙安河航线,直接出海进行贸易。 通过整合黑蛇湾,霍恩的神圣轴心的规模和实力就能进一步扩张,从而巩固对抗教会的防线。 同时借由神圣轴心这个旗帜,霍恩能够日拱一卒,从关税同盟一点点扩大权力。 换句话说,霍恩是可以通过相对和平的方式吞并黑蛇湾的,他南巡就是为了能够面对面地说服这些团体。 唯一的问题就是,加入神圣轴心的前提是要承认霍恩为教皇。 “霍恩哥,你确定能说服他们吗?”作为霍恩此次南巡护卫长的让娜抬起头,忍不住问道,“这些黑蛇湾人真的能听你的话?”“不确定,但只要咱们能把手上的牌打好了,我有七成的把握能成。” “怎么才七成?” “七成够多了,要不是丁香走廊为了和香料提前发动清剿,估计连七成都没有呢。” 在接受了魔女议会的邀请后,在霍恩前去之前,若安党和美格第商会的游说团就提前进入了黑蛇湾。 可霍恩依靠的并不仅仅是游说团,他真正的王牌是“粮贸易”与“军事援助”。 粮贸易解决黑蛇湾内部的贫穷与饥饿,而军事援助则可以解决黑蛇湾外部的军事威胁。 如果黑蛇湾秘党能够看清目前的形势,并且想要摆脱这种无止境的轮回,他们必定要倒向霍恩。 听到军事相关,让娜一下子精神起来:“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去攻打教会和那群伪善的神殿骑士?” “不急不急,跟他们耍耍。”轻笑一声,霍恩低头扫视着日程表,“我们可以援助一批军官和士兵给黑蛇湾,以私人雇佣兵身份参战。” 就目前魔女议会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没能摆正心态。 以前霍恩他们需要黑蛇湾的援助,是因为他们消耗了大量的力量在千河谷内战中,并不代表霍恩掌握的力量比黑蛇湾弱。 ~~ 可黑蛇湾仍然把霍恩看作是得到自己支援而成功的小弟,而非平等的存在。 所以他才要黑蛇湾先看看棺材,落一落泪再出手也不迟。 想到这,霍恩转过头,对着一旁的佩蒂埃问道:“伊贝河码头的建设情况如何了?” “已经建成了四个简易码头,虽然还没完工但是可以通航了。”佩蒂埃顿了顿,“这四个码头中,被伊贝基金会承包了三个,他们的建设速度很快。” 所谓的库什基金会,就是阿尔科老祖母薇薇安搞出的组织。 第一次听到这个基金会的时候,霍恩都不免感叹伊贝骑士们的团结。 这个库什基金会本质就是诺斯郡和伊贝平原的库什骑士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资源集中到一起去承包霍恩的基建项目。 大批库什骑士转型成了包工头,带着自家庄园全家老小的亲戚们修路建桥盖工程。 这些库什骑士不仅仅带人干,有时候撸起袖子自己干,以他们超凡骑士的耐力和力量,效率高得惊人。 最重要的是,由于老祖母属于私人集资,所以是要担保的。 而为了保证能多接几个项目,老祖母把大量庄园土地所有权都给担保了出去。 并且为了多开而利益最大化,大量募集来的现金流都被投入了建设中。 换句话说,就是库什骑士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见不到回头钱的,甚至需要打白工和倒贴钱。 然而库什骑士们还是能够扎扎实实干活,让霍恩不得不佩服老祖母的手段和骑士们团结牺牲的家风。 毕竟要是不团结不牺牲不信任,早就在教会的倾轧中被同化和消灭了。 库什基金会是少有让霍恩感到纠结的存在,因为它一方面能够加快基建速度和集中资源干大事,但另一方面却容易造成了伊贝地区的地方山头。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目前已经建成的几座伊贝河码头边上,已经形成了简陋的小城镇。 这座小城镇中,几乎九成都是库什骑士和他们的农民亲戚。 思忖良久,霍恩才挥动羽毛笔,在行程上添了一笔。 “这次前往黑蛇湾之前,先和那位老祖母会一次面吧。” (本章完) 第656章 号角镇与红磨坊码头 第656章 号角镇与红磨坊码头 在1447年的1月5日,新元节车大游行结束的余韵还停留在圣械廷的上空。 房屋之间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一溜彩色的三角旗帜,空气满是奶酪面包和火球术的硫磺味。 换上了圣械廷纺织厂新纺的亚麻呢绒混纺短衣夹袄,市民们纷纷走上大街,享受着一周假日的最后几天。 不过霍恩可不行,在享受了五天的假期后,他就不得不踏上南下的旅程。 霍恩的南下船队可以说是声势浩大,足足包含二十五条船和六百名随行人员。 其中有五百名近卫军组成的护卫队,二十名负责礼仪安排和外交事务的福音庭高阶僧侣,包含厨师、搬运工、仆从在内的服务人员四十人,仪仗队二十人,记录官与文书官二十人。 这些船只鼓着风帆,挥动长桨,在冰寒的河水中排成一列,撞碎了河中的浮冰,朝着南方行进。 从贞德堡出发,在未化的白雪中,霍恩等一行人没有多做停留,费八天一路航行到了千河谷与黑蛇湾的边境。 当霍恩站在船头朝着南方凝望时,甚至还能看到红铜要塞高大的城墙与塔楼。 只不过,那里此刻被库什骑士们所占据,城头也换上了带着金穗流苏边的黑红太阳旗。 堆满整齐木箱和散乱绳索的码头旁,停泊着各类船只,从帆船到小渔船都有。 这些船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船员、水手和搬运工们忙碌地搬运着货物,将粮食鱼类和香料丝绸分门别类地装好。 来自黑蛇湾穿着亚麻马甲的小麦肤色商人和穿着黑色长袍的炼金术士在街道上来来往往。 “这座小镇叫做号角镇,这座码头叫做红磨坊码头。”多梅尼科咧嘴介绍道,“完全是乡民们因为尊敬您,而自发自愿起的名字。” 霍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而让娜则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毛。 霍恩可以用理性分析出来这是在拍马屁,而让娜则是出于直觉觉得他们恐怕没有那么真心。 初次走上号角镇的长街,便能感觉到不同,这里毕竟是一座崭新的小镇,充满了不一样的风俗。 这条加拉尔长街由鹅卵石与砂浆铺成,街道两旁挤满了低矮的木制房屋和店铺,屋檐下悬挂着各类标志性的招牌。 铁匠铺、油铺子、杂货铺、鞋匠铺子、酒馆……但凡一个小镇该有的这里都有。 不过不同的是,由于这是采用了类似圣械廷的新式规划,所以小镇是由规规整整的四个街区组成,从道路的宽度和房屋的高度都是一致的。 充满了与众不同的秩序感,这才是让霍恩感到满意的地方。 小镇房屋主要以木材、茅草或砖瓦建造,而使用砂浆来黏合,墙面大多涂有白里透红的劣质石灰,窗户则是用木条分隔的油纸制成。 房屋散发着炉灶燃烧木柴的烟味,以及内部生活区的日常气息——如腌鱼、干草或油腻的菜汤味。 别看这些房屋简陋,说不定其中走进走出的人就是一位库什骑士或他的管家。 当霍恩从码头前往镇公所的路上,常能看到挑着货物的商贩和来往的货车,布匹、陶器和豆油点缀其中。 在千河谷独立以及红铜要塞被攻破后,原先狭窄水面上的走私贸易迅速集中到了号角镇。 大批黑蛇湾的商人和炼金术士带着自己的货物来到号角镇,有些在这里停留,有些则要一直北上运送去贞德堡贩卖。 号角镇基本就算是个中转站和服务港,其定位和小池城差不多。虽然是库什骑士们建立的,但随着霍恩打下整个千河谷,阿尔科家的老祖母薇薇安便慢慢交出了金河乡与伊贝乡的行政权。 拜圣父会的修士们则进入了乡村与庄园,开始了缓慢的百户区化。 不过正是因为有库什基金会的存在,为骑士们提供了一条出路,所以相比于霍塔姆郡与下瑞佛郡的激烈场景,这里反倒要顺滑很多。 坐在镇公所二楼专门空出来的会客室中,霍恩先是换了鞋子,才对多梅尼科问道:“薇薇安老祖母呢?正好此次我南下,想要拜访一下长者,听取一些人生经验。” “不巧。”多梅尼科咳嗽一声,“老祖母冬季的时候受寒生病了,最近几天一直卧病在床,意识模糊,恐怕无法与您会面。” 生病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霍恩扭头,目光瞄向了一旁这个地区的契卡专员葛瑞兹。 当年跪在让娜面前希望杀魔鬼的葛瑞兹,一直在当勤务兵,然而在成为了圣眷者后,并没有选择进入军校,反而转职成了契卡。 因为契卡是唯一可以动用几乎无限制手段来审讯魔鬼的执法者。 葛瑞兹专员将齿轮铁手背在身后,迎着霍恩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多梅尼科说的是真的。 这老太太一把年纪还敢玩这种招数,不怕真的生病死掉吗?也是拼了。 “这样啊。”霍恩似笑非笑地盯着多梅尼科,“那真是太不巧了,毕竟我很期待和老祖母的谈话呢。” “虽然老祖母卧病在床,但她在清醒的时候,对我们有嘱咐。”多梅尼科低着脑袋,不敢去看霍恩的眼睛,“她说,库什基金会摊子铺得太大,金镑短缺,有些工程恐怕难以按时完工。 所以她希望将抵押担保的庄园和田地所有权再进行一次赎买,也就是仍旧按照永租权来给付,但要附带一笔利息,缴纳一段时间后将所有权彻底转让给农夫们。” 拿伊贝平原上田地的所有权来换取霍恩的高台贵手吗? 霍恩狐疑地反问:“那些骑士们,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 “他们会同意的。”多梅尼科陪着笑脸道,“毕竟是他们提议多接一些基建订单的。” 霍恩瞬间了然,库什骑士们希望通过这些基建项目发财,那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摊子铺大了,肯定就会缺钱。 这个时候再提出彻底剥夺所有权,老祖母自然就能高举旗帜去压制骑士们同意。 通过剥夺土地所有权,倒是减轻了不少地方主义的潜在威胁,只不过在霍恩看来并不够。 因为伊贝平原可是横亘在圣械廷与黑蛇湾的贸易路线上啊。 这位老祖母已然做出了让步,而且还生着病,霍恩不好再强逼也没法强逼,毕竟伊贝平原上都是库什人,难道还要强行把他们都迁走吗?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从黑蛇湾回来再探望吧。”霍恩打了个响指,“我从圣械廷带来了不少草药,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让娜,你亲自去送给老祖母。” 让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由让娜亲自探望过老祖母后,霍恩便继续上路,从号角镇出发没多久,周围的冰雪越来越少,空气中的热度和湿气同样在不断增加。 随着热度不断上升,霍恩可以感觉到地势正在不断下降,周围的常绿树也渐渐变成了落叶植物和高大的椰子树。 等到1月中旬的时候,他便不得不换上了轻薄的呢绒衣物,仿佛春天已经到来。 此时的船只,已经行驶到了他南巡黑蛇湾的第一站。 “那里就是若安党的大本营,黑蛇湾北部郡最大的城镇。”站在船头,作为向导的罗伯特的脸被潮湿温暖的风拂过,指着远处那一人多高的堤坝,“长堤城。” (本章完) 第657章 长堤城与魔女索兰 第657章 长堤城与魔女索兰 长堤城建立在一座古代的长堤边,不过由于河流改道,这长堤就变成了城墙。 露乐丝带着上百名若安党高级成员,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待。 从码头抵达城门口,在上百名黑衣士兵的护送下,霍恩顺利地下了座船,周围的人立刻撒起了瓣。 船上的仪仗队则跟着吹起了喇叭和鲁特琴,一溜身材高大的仪仗兵站成两排人墙,周围穿着长袍和罩衫的黑蛇湾市民们屡屡侧目。 下了船,跟着露乐丝前往住所,霍恩一路都是左顾右盼。 他这一路都是基本不下船地赶过来,对于黑蛇湾到底是如何的至今没有太详细的认知,今天正好有机会来看看。 长堤城与贞德堡的格局是不同的,它地面铺了手工烧制的彩砖,路两旁高挂着彩色布幔和旗帜。 与彩砖类似的,长堤城的房屋同样色彩绚烂。 它们以红色、橙色、黄色和白色为主基调,屋顶采用梯田式或圆顶设计,顶部有尖塔或旗帜,有些屋顶还悬挂了风铃,随着风吹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看得霍恩都不免感叹,这里的颜料或者染料都不要钱的吗?就这么嗯造啊? 一旁的让娜甫一踏上街道却是捂住了鼻子,空气中马粪羊粪和熏香味混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可她的目光在扫到街市上贩卖的瓜果蔬菜时,却又忍不住好奇,拿着龙语炼金学会给的植物手册,一边比对,一边喃喃地念道:“紫蛋、棕橙、珍珠米、甜豆……” 看到货架摊位上新奇的瓜果蔬菜,霍恩心中一动,对着一旁的随从道:“待会买点这些瓜果蔬菜和它的种子,回头直接送到圣械廷去,让凯瑟琳仔细看看。” “那些草笼子里装的是蛤蟆?”望着烟雾缭绕街市上提着蛤蟆笼子来往的市民,让娜忍不住扭头朝露乐丝问道,“他们要蛤蟆做什么?” 露乐丝看了眼那些蹲在路边的蛤蟆贩子,摇了摇脑袋:“这种蛤蟆是用来舔的。” “用来舔?为什么?”让娜一脸嫌弃地皱起了眉。 露乐丝瞄了一眼:“这些蛤蟆的皮肤能分泌一种带有迷幻效果的黏液,魔女眷属们需要用它来缓解神经上的痛苦,这在黑蛇湾是一门生意,很多人都会主动养殖这种毒蛙。” “这还真是……”憋了半天,看着伸长了淡蓝色舌头舔舐蛤蟆背的黑蛇湾市民们,霍恩才说出了后半句,“与众不同啊。” 相对于千河谷,黑蛇湾完全像是另一个国度。 这里到处都是缭绕的熏香,人们哪怕在冬天都穿着敞胸衬衣和草鞋人字拖,并在身上留下各种刺青。 最奇特的就是装饰,也许是长久的秘党生涯和不得不保密的颠沛生活,让黑蛇湾人留下了刻入骨髓的面具与头套文化。 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十个人里有五个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与头套,很多头套甚至是将脑袋整个包裹进去,根本不管脖子能不能支撑起这样的重量。 从码头上岸到若安党月光宫这短短一段距离,霍恩就看到了螺旋牛角头套、红面魔鬼头套、绿毛老鼠头套…… 当然,最多的还是最普通的黑布头套加白木面具。 “可是,这样的话,假如有人犯罪连脸都看不到,怎么逮捕呢?”四下打量着,随同出行的杜瓦隆忍不住问道,“比如我戴着头套去抢小摊上的苹果。” 苦笑一声,罗伯特解释:“要么在他脱离视线前抓住他,要么就是自认倒霉,或者你可以从他身上薅下来什么东西,找到占卜师帮你占卜。” 杜瓦隆连忙对身后的随同人员道:“那咱们可得看管好行李了。” “不用。”露乐丝却是哈哈笑道,“他们都不傻,不敢对你们乱来的,我们长堤城不比别处。”“你的意思,长堤城在黑蛇湾都算是治安良好的了?”霍恩左右看看,带着一丝迟疑问道。 “不幸的是,你说得完全正确。”看着路边抓着面包果边跑边吃的小偷,露乐丝既是悲悯又是无奈。 霍恩却是陷入了深思,如果黑蛇湾有着相当崇尚开放自由的风俗,那他在千河谷构建的国家模式,未必适合黑蛇湾。 这一路上在了解了黑蛇湾的历史后,霍恩才渐渐理解了为什么黑蛇湾人总是出现神人,并且有着丰富的逆天文化。 从帝国历1000年前起,帝国就朝着黑蛇湾大肆放逐逃犯、魔鬼附身者(精神病患者)、巫师、邪教徒等等。 随着第一个将此地作为根据地的魔女冒出,又聚集了大量魔女眷属。 这就导致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法力对神经压迫导致的各种畸形和精神疾病。 就这么发酵养蛊之下,要是能养闲人那才是怪了。 “好了,我们到了,这就是月光宫,若安党的大本营。” 月光宫其实是一座古代邪神的祭坛,但若安党费了二十年时间对其进行了重建和修复,这才有了眼前的这座建筑。 它有着雪白的外墙和多节金顶,大理石构成圆球形穹顶盖在竖直的宫殿上,美中不足的是爬满了青苔与攀援植物,在宫殿还能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从正门走入,踏上台阶,走了几十级的台阶,霍恩便走上了月光宫的台座。 当他走入月光宫之时,迎面便是一位小麦色皮肤,露出肚脐的女子对着他躬身行礼:“向您致意,霍恩阁下,我是暗影会的刺客大师,‘暗影’索兰·霍夫塔恩。” 按照先前的资料,这位应该就是在魔女议会中第一个站队霍恩的魔女。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但实际年龄深不可测,上身穿着洁白的胸装,下身则是宽大的长裤露出纤细的脚踝。 “很高兴见到你。”霍恩上前与其握了握手,寒暄一阵便各自坐下,“我以为那位主教杀手托鲁雅的学生,并不会支持我这个‘教皇’。” “恰恰相反。”盘坐在香藤坐垫上,索兰拿起陶罐生硬地给霍恩倒了一杯橙汁果酒,“托鲁雅大师杀主教并非因为他们是主教,而是因为他们是罪人……这果酒自家酿的,没有度数。” “你们不反感弥赛拉教?”霍恩微笑着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酒,果真味道不错,没什么度数。 “暗影会的前身其实是一群专门劫富济贫的绿林客。”索兰将酒杯放到面纱下喝了一口,“至于我们现在以暗杀和走私为生,只是为了求生。” “您现在可以不用走私了。”霍恩笑着表示道,“黑蛇湾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需要的,比如先前的那些珍珠米、甜豆还有紫蛋、棕橙等瓜果蔬菜。” “我还可以从您手中用这些换来廉价的布料和日用品。”索兰举起酒杯,“敬您一杯。” 霍恩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您是黑蛇湾人吗?” “我是诺恩人,我出生在诺恩王国的鳕鱼堡,是渔民的女儿。”索兰摩挲着酒杯,“该死的猎魔人烧掉了我家的渔船,我就逃来了黑蛇湾。” 虽然索兰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但霍恩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恨意。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霍恩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您对我关于黑蛇湾联合体的计划书怎么看?” (本章完) 第658章 月光宫谈话 第658章 月光宫谈话 “我不喜欢你们这些修士的唧唧歪歪。”索兰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能得到什么?又要失去什么?” 虽然在魔女议会上站队了霍恩,但并不代表索兰会纳头就拜了。 她需要为背后的秘党组织评估霍恩,用黑蛇湾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要掂一掂霍恩的斤两。 看看这位“圣孙”,到底是盟友、大哥还是不怀好意的伪君子。 当然,面对这样的场景,霍恩是相当地熟悉了,在他事业早期就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来说服他人,那就是虚空画饼。 介于这位索兰小姐的文化甚至还没和让娜同步,霍恩摸着下巴,组织了一下用词才缓缓道:“索兰小姐,你的务实我很欣赏,那我们就不要绕圈子了,露乐丝阁下,能否为我提供一份地图?”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露乐丝打了个响指叫人合上这间清凉雅室的大门,和让娜分别在索兰和霍恩身边坐下。 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白发的小女孩叼着烟杆,啪地一声拍在了面前的矮几上:“喏。” 相对于帝国普遍使用的座椅,黑蛇湾更加倾向于席地而坐与矮几,因为这样更容易携带和逃跑。 盘坐在香蒲坐垫上,霍恩面前的羊皮纸地图被窗外影影绰绰的阳光画出斑驳的影子。 手指则是在黑蛇湾外围画了一个圈,霍恩简单明了地说道:“你们可以得到黑蛇湾、粮食与钱,而要失去一部分无序的自由、特权和军队掌控权。” “我们得到黑蛇湾?”索兰重复了一遍霍恩的话,“难道我们现在没有得到黑蛇湾吗?” “黑蛇湾起码四分之一的领土,多数水陆交通要道和适合耕种的土地都被内奸秘党、猎魔人和骑士团占据。”霍恩直视着索兰的眼睛,“你们顶多算是占据了黑蛇湾,远远算不上得到。” 露乐丝无聊地吐出了一个烟圈,这都是她听烂的内容,自然觉得无聊。 但却让索兰陷入了沉思,她不得不承认,霍恩的话是黑蛇湾人一直不愿面对的。 黑蛇湾人总是以反教会为荣,可到现在仍有大量土地被教会占据,反倒是北方的千河谷几乎驱逐了所有教会的势力。 每当秘党们稍有起色时,教会就会发动新一轮的清剿战争,将大量成气候的秘党扫除,但又不彻底消灭他们。 这些猎魔人和骑士团能做到这一点,大多是因为他们占据着交通要道和肥沃的土壤,能够以此为基地快速打击秘党巫师们。 像红铜要塞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大量尼格萨尔这样的骑士对巫师和秘党进行一轮轮清扫和奴役。 “换成你,就能得到黑蛇湾?” “不是我能得到黑蛇湾,而是我帮你们得到黑蛇湾。”霍恩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说道,“所以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神圣轴心联盟共同防御条约》。” 看着索兰逐渐集中的眼神,霍恩露出了微笑,果然军事和安全相关的事情能说到索兰的心趴上。 毕竟千河谷边境的粮食贸易,是她能够亲身经历的,对于其现状和前景都有所了解。 暗影会反而是对陌生的军事领域更加关注,因为那决定了他们能不能保护自己的财富。 这个条约的内容很简单,第一是任何人进攻盟约国家都等同于全体所有盟国被入侵,第二是霍恩将为黑蛇湾训练一支新式军队,并彻底驱逐黑蛇湾的教会据点。 “在此基础上,我们会提供发条铳、步兵板甲、军官与教官,还会招募一批黑蛇湾本土军官进入神圣轴心中枢军校学习。”霍恩将一卷山铜发条递给索兰,“我们的发条铳击败了孔岱亲王和敕令连,我相信这足以说明某些东西。” 抚摸着冰冷的山铜发条,索兰却是继续问道:“但我们同样要失去一部分军事控制权对吗?得失去多少?” “准确来说,是把军队从秘党私人手中转移到黑蛇湾联邦手中,以后只有联邦军队而无私人军队。 我不否认,你们会失去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但问题是,在你们的绝对控制下,也妹有击败教会啊。”霍恩摊着手,“我们只用了一年半就驱逐了教会。” “但那是在黑蛇湾的支援下啊。”索兰忍不住反驳。“黑蛇湾的支援的确非常重要,但不是必要,必要的是千河谷人和正确的引导,早赢晚赢迟早会赢。”竖起一根手指,霍恩眼神坚定地摇晃着,“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自信,黑蛇湾人恰恰就是缺这种自信。 你们的反抗总是消极的,是绝望之中的怒吼,虽然可歌可泣,但没有起到足够的作用。 是时候改变了,索兰小姐,千河谷的胜利证明了,教会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 眼下的问题是,你们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我吗?” 索兰本来是想要反驳的,可在霍恩坚定的眼神和自信的气场中,居然有点说不出来了。 “在教会南北对峙和莱亚王国内战期间,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是一个不会再有的战略机遇期。”霍恩的双手撑在矮几上,上半身立起,几乎是俯视般盯着索兰,“千河谷已然获得了自由与胜利,而黑蛇湾居然还要继续匍匐在教会的威势下吗?” 在沉吟半晌后,索兰才继续嗫喏着开口,只不过气势大不如前了:“关于你的黑蛇湾联邦的构想,我听露乐丝老大说过很多遍了,但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按照你的设想,是希望黑蛇湾形成一个自由邦或者联邦对吗?” “是的。” “那我问你,是秘党联邦还是城市联邦?”索兰叹息一声,“你知道,暗影会还有很多附属的小型秘党。” “我恐怕得告诉你,是城市联邦,一个地区只有一个议席。”霍恩斩钉截铁地回复道,“黑蛇湾人必须意识到,如果想要击败教会,就必须付出让渡权力的代价,你们要学会共享利益。” 稍微停顿了一下,霍恩看向索兰的眼睛,郑重说道: “索兰小姐,你可能在考虑失去的这些是否值得,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交易,这是一次蜕变。 黑蛇湾将从一个受压迫、分裂的混乱地区,变成一个被尊重的、强大的联合体,你们的每一分付出,都将换来不止十倍的回报。 想象一下,黑蛇湾人不再匍匐在教会的威势下,而是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土地不再被侵占,财富不再被掠夺,人们可以自由成长,不必生活在恐惧与饥饿中,这难道不比现在这个轮回火狱好吗? 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了这一切,你愿意合作吗?” 咬着嘴唇,索兰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地揉搓着那卷冰冷的山铜发条。 霍恩的话像钉子一样嵌进她的思绪,挥之不去,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迅速掩盖下去。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手指轻敲着矮几,最终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黑蛇湾需要改变……我也愿意与你合作,但我想光凭口舌恐怕无法让大众满意吧?” 霍恩还未开口,露乐丝已经懒洋洋地吐了一个烟圈,用烟杆随意地敲了敲桌面上的地图:“霍恩先生和若安党都会给各位一个诚意。” “什么诚意?” 烟杆点在地图上一处重要的节点,露乐丝嘴角带上了一抹冷笑:“这里——弗雷泽要塞,不拔掉它,我们根本无法连通黑蛇湾中部郡。” 咳嗽一声,索兰看着酒劲上头的霍恩劝说道:“弗雷泽要塞?那可是一处不小的堡垒,霍恩阁下只带了几百人吧?” “你会看到的……嗝……不仅是你,北部郡的秘党都会看到的。”霍恩的脸庞微微发红,只感觉长堤城的风分外醉人。 “您是准备?” “我有一个提议,把北部郡的那些秘党都叫来,咳咳,看看我们是怎么攻城的,如何?” (本章完) 第659章 十二磅狮鹫炮 第659章 十二磅狮鹫炮 帝国历1447年1月18日。 晨光照射在弗雷泽要塞斑驳的墙面上,撞响了示警的钟,高耸的墙垛上簌簌落下尘灰,在脚步声中吐出了獠牙般的弩箭。 而城堡的侧门打开,数十打着燕尾旗的游骑从门洞中鱼贯而出。 春寒料峭的风扫过河面上的石桥,鼓动着石桥上一面面蜘蛛网一样六边形战旗。 在弗雷泽城堡外的河流旁,满眼都是绿绿的头巾背心和满身满手臂的刺青。 在露乐丝的提倡和要求下,但凡是三天内能够赶到的北部郡大小秘党和他们的私人军队都到了。 数十个秘党聚集在一起居然也有近千人,只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单薄罩袍与背心,露出光溜溜的膝盖和脚踝,只在腰间佩戴了腰刀和法杖。 其中有些人还在腰间挂了个装着蛤蟆的草笼子,时不时就拿出来舔一口,大多数人都是精干甚至是骨瘦如柴的。 像有些专司战斗的法师,则会被提前集中起来。 他们身躯强壮,戴着铁面的头罩和皮甲,背上背着用黑曜石和硬木制作的锯齿形大剑,随时准备释放法术后进行猛烈冲锋。 大多数时候,普通雇佣军甚至披甲军士们都会被这一招冲垮。 如果是在山林溪流边,战斗法师们甚至敢于反冲超凡骑士们,并且真的能造成一定杀伤。 只不过在弗雷泽城堡这种经过骑士和奴隶几代人开荒伐木的小平原地区,骑士们凭借机动性便能对战斗法师们实现压制。 “弗雷泽城堡……不会又要我们拿命去填吧。”一名战斗法师手搭遮阳棚,站在山坡上朝着弗雷泽要塞眺望。 另一名腰佩弯刀的黑肤巫师却是砸吧着嘴:“6寻高的城墙,我们连爬都爬不上去,好歹让我杀一个啊。” “不是有那位千河谷的圣孙吗?” “圣孙啊……”几位秘党分子和战斗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脸上互相看到了复杂的表情。 他们一方面敬佩这位农夫驱逐了千河谷教会,杀死了孔岱亲王,狠狠打了教皇的脸。 但另一方面,这位圣孙似乎是个狂信徒,不仅自称教皇还自创教派驱逐魔鬼,这让向来反对教会和崇拜魔鬼的秘党分子们十分纠结。 “就算圣孙,也不是伪神的亲孙子吧?”抬头看着山坡上的守卫森严黑衣士兵们,一名战斗法师又是羡慕又是抱怨道,“他还能叫伪神降下流行天罚不成?” “据说是有什么新式投石车?还是那种发条驱动的火球弩?” “得了吧,哪家火球弩能投射三里地啊。” “说不定呢,他们不是有发条铳吗?” “发条铳我自制过一支,没那么大威力。”一名秘党分子抬起头,“要是叫了这么多人来,结果没什么效果就太丢人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几名中小型秘党首领都立刻找到了队伍中的刺头威胁道:“要是霍恩阁下新武器没成,你们谁敢阴阳怪气,我抽烂他的嘴巴,听到没?” 这些秘党首领还指望着霍恩的救济粮呢,别到时候人家心眼小卡你一手,那就太难受了。 秘党的议论声他可听不到,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面,听露乐丝讲这几个月弗雷泽城堡攻略。 若安党提出的弗雷泽城堡战略,并非霍恩到来后才有的。 早在去年六月份,若安党就开始一点点拔除弗雷泽城堡外围的城堡据点,直到长堤城和弗雷泽城堡之间再无阻碍。 有了发条铳后,若安党总算是有了与骑士对抗的能力了。 虽然如此,可是看着在平原上来回奔驰的游骑,秘党军队仍旧逡巡不敢上前。 他们在等,要等到某位圣孙施法完成。 在山坡上,若安党的几位高祭司和暗影会的几位长老都注视着忙上忙下的几位工程师,以及那帆布下的黑长直粗的长管。 这是……放大版的发条铳? 几位高祭司和长老对视几眼,都是不明所里。莱昂纳多拿着纸笔记录数据,海茉汀则紧张地指挥着炮兵们将发条仓装入炮管尾部。 随着卡扣咔哒一声脆响,几名炮兵便小心翼翼地将齿条击发杆和齿轮安装在了发条仓的转动轴上。 铁球从前端滑入铁管,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金属和润滑油的气味中,海茉汀向霍恩行了个懒散的捶胸军礼:“安装和装填完毕。” “好!”站在这长管边,霍恩发自内心地喜悦。 在莱昂纳多和海茉汀提出了发条大炮的概念后,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成功研制出了第一门原型发条攻城炮。 由于不惜工本,所以这门炮使用了失蜡法和铸铁打造了炮身,5米长的炮管,8厘米厚的炮管壁,以及一人来高的碳钢发条仓。 覆盖着山铜骨架的发条仓中,是足足8磅重的山铜发条,就算是霍恩来都拧不动几圈的程度。 承载这巨型发条炮的便是通过两个齿轮组调整炮口角度与方向的摇把支架,以及一辆铁皮铆钉和木头组成的双轮炮车。 与鹰隼炮那种三磅炮不同,这门狮鹫攻城炮足足发射十二磅重的实心铁球,专门为城堡而生。 这个时代的多数城堡都是高直且薄,准确来说,是相对于人力的薄。 城墙的厚度大约就是两三个人并肩的宽度,这个厚度对于投石车和人力来说够厚了,但对于攻城炮来说还不够看。 “占星完毕,角度、位置正确!” “校准完毕!” “冕下有令,炮身前移五厘米!” “一切准备就绪,请求发射。” “允许。”在下达了命令,霍恩拉着几名围观的巫师和人群后撤几步,退到了安全距离。 虽说是碳钢制作的发条仓外壳,但拔掉上紧的发条夹插销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炸仓完了。 先前运输过程中就有一卷10磅的上紧发条崩碎了劣质c型夹,最后搬运工剩余半截脑袋至今未能发现。 用挂钩勾住插销,一名炮兵后退几步,猛地一扯手中的绳子。 原本还在打盹的几名高祭司忽然猛地一激灵,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一股气流迎面吹来,吹得他们都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天空有战车奔过,一股狂风从气压阀中喷出附近的几个士兵和秘党分子甚至被突如其来的气流吹得仰面而倒。 几个若安党老巫师,以及暗影会的长老甚至是露乐丝都脸色微变。 插销拔出的瞬间,整个狮鹫炮都在颤抖,发条旋转的动能从中轴传入齿轮,并瞬间被击发杆转化为直射的动能。 沉重的铁球带着残影从炮口飞出,划过一道破空的轨迹。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隔着三里远的距离,落在了弗雷泽城堡的墙头。 “轰——” 在巨大的爆响声中,秘党巫师们纷纷踮起脚尖,茫然地朝着远处的弗雷泽城堡眺望。 足足十来米高的青条石城墙上,蹦起了一道砖石尘灰和人体组成的烟浪。 当春风吹去了弥散的烟雾,吹来了城墙上惊恐的叫声和哭喊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齐齐咽了口口水。 这难以攀爬的高大城墙曾经是不少秘党分子的噩梦,他们数十年间上百次正面猛攻或者诡计奇袭,都未曾咬下弗雷泽城堡的一块砖。 但现在,在原先规整完美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处肉眼可见的缺口,碎裂的石头与泥浆斜落向地面,其中甚至还有两具倒霉骑士的尸体。 “墙,墙塌了?” (本章完) 第660章 狮鹫炮与团属鹰隼炮 第660章 狮鹫炮与团属鹰隼炮 原先在叽叽喳喳讨论的秘党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倒不是他们泰山崩于前却不惊,而是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那可是不是乡绅家的大院啊,是卡住了北部郡咽喉数十年的弗雷泽要塞。 在最初的茫然后,若安党的一名高祭司忍不住低声向一旁的暗影会长老询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种从天而降的法术?” “流星术?可那个魔女都死了两百年了。” “这是您说的发条铳吗?威力可比您提过的要大太多了。”想起自家人自制的细长发条铳,索兰忍不住羞恼,这群炼金术士居然敢拿个缩小版糊弄她,是以为她不敢杀人吗? “不不不。”露乐丝嘬了一口烟杆,“这是新武器,我都是第一次见……怪不得要秘党都来看,原来是为了立威吗?” 海茉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嗯……装备给团属鹰隼炮的2磅山铜发条大概要40磅碳钢制造发条仓。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由于没有火药炸膛的问题,这门狮鹫发条炮比正常火炮炮管要薄了2-4厘米左右。 “与其想着怎么解决锁定楔块定时解锁的问题,还不如多想想怎么研究出更牢固的锁定楔块吧。”霍恩背着手,离正在更换中的发条仓远远的,“这一路炸了多少个发条仓了。” 就这么一门火炮居然需要足足六匹马来拖动,要知道鹰隼炮两三个人就能推着走。“要不是解决不了引信和锁定楔块的问题,我们直接造一门臼炮,把飓风弹打到墙头,以他们密集的站位,啧啧。”海茉汀双手环抱在胸前,嘴中啧啧。 第二炮显然没有先前那么好的运气,虽然仍然保持着先前的角度和方位,可这一炮却是一头攒在了钟楼上。 目前这个飓风弹的设计只停留在纸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发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投入生产。 因为他们发现,以自家小城堡或者土寨的强度,恐怕都不用第二炮吧。 “这些锁定楔块和发条夹能用于团属的鹰隼炮吗?”霍恩看着重新装填的狮鹫炮和记录数据的莱昂纳多,朝着海茉汀继续问道。 莫尔蒙作为火球弩老炮,在操纵发条炮上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根据两人的解释,这是因为山铜发条释放能量不是瞬间释放完的,如果炮管过短,发条还没完全松弛,炮弹就已经提前飞出去了。 对于这第一发试射的结果,霍恩是既满意又不满意的。 “嗡——啪!” “我的设计很完美,是材料问题,不关我的事哦。”海茉汀马上把锅甩到了那些拜龙教矮人头上,“你应该去问问凯尔根。” 一般来说攻城炮的主力是24磅和48磅炮,12磅炮大多用于船炮和特定战场上的野战炮。 当然它作为原型炮,只是为了安全所以才加厚了炮管壁。 最近这段时间,若安党隐隐放出了“黑蛇湾大联盟”的风声。 ………… 不得不说,感谢弗雷泽堡垒的骑士们在此地多年耕耘,建立了不少水车和风车。 从理智上来说,他们知道联合很有必要。 这门狮鹫炮一直从早晨轰到了傍晚,要不是霍恩心疼发条仓怕用炸了,估计夜间还能继续。 假设每门鹰隼炮配备15个发条仓,耗费30磅山铜和600磅的碳钢,一个军团3门鹰隼炮就是90磅山铜与1800磅碳钢,这个数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是因为炮管太长,导致本该只有1.8吨左右的重量暴增到了2吨多。 准确来说,他对效果很满意,但对原型炮长达五米的炮身和2吨多的重量相当不满意。 但当他们抬头看向那钟楼的裂缝时,喉咙中却是不自觉咽下了一口口水。“虔!诚!” 在安装了齿轮组,改装更换了更大的水轮后,仅剩的八个发条仓轮流上阵,这门狮鹫炮几乎每五到十分钟就能轰鸣一次。 占星学只是能确定位置和距离,发射过程中还有风力、空气湿度和击发杆本身的干扰因素,能不能打中得看炮手。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要是交了权,失去了独立性,那不就是由着大秘党来拿捏? 随着莫尔蒙的一声令下,黑影裹着气浪再一次飞跃而出,横跨近1500米的距离冲向了弗雷泽城堡。 海茉汀口中的飓风弹,其实就是在铁壳炮弹内塞入山铜发条与铁砂铅子,在落地瞬间解开发条的锁定楔块。 正常来说,就算是十二磅的攻城炮需要长管,但再长都不该超过3米,但莱昂纳多和海茉汀两人搞出来的发条炮居然有5米。 但从感情上来说,大多数秘党尤其是秘党小头领都对此有不小的顾忌。 还得是骑士军官们拿出鞭子,才能将这些逃跑的军士赶回自己的位置。 这门野战炮第一次发射就命中了,还凑巧轰塌了一片墙垛,霍恩还以为要发射好几次呢。 碎石与瓦片裹着断裂的木头落下,砸在城墙下士兵与骑士们的脑门上,一些胆小的士兵甚至尖叫着“魔鬼”“天罚”开始四散逃跑。 拿着瞭望镜,霍恩同样在凝视墙头,看到砖石飞溅的那一刻,他才稍微放了点心。 在海茉汀与霍恩闲聊的时候,在莫尔蒙的操纵下,炮兵们行云流水地更换着60磅重的发条仓,并开始了第二轮的炮击。 虽然第一天就已经把城墙轰的东一处缺口西一处裂缝,可霍恩仍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从各个角度反复测试数据。 以后真要投入实战,不仅不用一体炮管,炮管壁还能再薄个2-3厘米,甚至还可以后膛装弹。 因为就算是将12磅的狮鹫炮炮管缩短,重量都不会低于1.7吨,机动性相对来说太差了,而且造价过于高昂。 发射完发条炮的莫尔蒙兴致勃勃走到霍恩面前:“冕下,根据瞭望镜测量,狮鹫炮第一次发射在敌方城墙上造成了1米左右的缺口,并造成了约2米直径的塌方。” “滚回你们的位置!” 在和自家的秘党寨子做对比后,在场的中小型秘党分子纷纷发出了嘬牙子的嘶嘶声。 “想掉脑袋吗?给我回去!” 然后在发条的疯狂转动弹射下,铁砂和铅子将会像龙卷风一样向着四周爆射。 暗影会这种大型秘党自然是快速就联合了,但中小型秘党却是害怕与不服。 霍恩的团属炮就是分配给军团一级的3磅炮附属炮队和分配给战团一级的6磅炮独立炮队。 在霍恩的炮兵设计里,12磅炮大概要用于防御战和阵地战,真正的野战炮还是3磅的鹰隼炮。 毕竟虽然增加了螺杆调动角度和轨道调动位置,但在几乎没有弹道学的现在,发射出去的炮弹仍然具有相当的随机性。 这次来到弗雷泽要塞,秘党分子们知道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不过就是没想到这个威居然有这么大。 两天,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时候,城内的骑士与士兵们却是崩溃了。 城门尚未被狮鹫炮轰开,数百名超凡骑士就在夜间骑着战马偷偷逃离了城堡。 当若安党的军队踏着晨光进入弗雷泽堡垒时,望着两侧跪成一排,倒挂着旗帜的军士们,一时间居然有些恍惚。 他们的伤员,唯一一位伤员,还是在入城时跑太快摔断了腿的倒霉蛋。 (本章完) 第661章 秘党登记法案 第661章 秘党登记法案 “哦,管家先生,我仰慕您许久了,虽然我是男人,但谁说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呢?” “是了,我也爱你。” “这……恐怕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骑士老爷,你来的正是时候。” 下一秒,三颗穿在长矛上血淋淋的人头便脸贴脸撞在了一起,握着矛杆的秘党甚至还扯出了三颗人头的舌头,胡乱地互相甩着。 “哈哈哈哈哈——” “换我玩了,让开。” 坐在火炉与栗木长桌旁,秘党们哄笑着,用粗糙的手掌拍着油腻腻的桌面,将酒杯中啤酒撒得满桌子都是。 霍恩给出的分配规则是以乡为单位,秘党自己登记受他们控制的人口,每两万人及其土地会给一个议席。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原因很简单,行政人手霍恩自己都紧缺,要先着千河谷用,哪里匀得出来给黑蛇湾啊。 “但正所谓不从小步走起,就无法走一万里。”在此刻,随着露乐丝与索兰默默站起,霍恩终于露出了獠牙,“救世军已然和暗影会还有若安党达成协议,从下周开始,在北部郡推行《秘党登记法案》与郡联合议会。” “教会与骑士一次次清剿,将我们的产业付之一炬,将我们家园夷为平地,黑蛇湾人狂放但不可谓不勤劳,然而至今却仍旧贫穷,不得不在饿死的水平线上徘徊。”霍恩停顿片刻,指向大厅中的秘党旗帜,“你们有想过为什么吗?” 只有登记的秘党可以参与竞选议席,凡是无法获得至少一个议席的秘党,要么取缔,要么合并,要么迁移。 昔日里幽静典雅的骑士大厅内,此时却被满满当当上百秘党所填满。 歪歪斜斜的银烛台在争抢中几乎被掰成了两截,秘党头领们赤脚踩着桌面上,徒手抓着面包与羊排。 众多秘党哄堂大笑起来,甚至还有人跟着后面大喊“阿爸”“阿妈”“爷爷生的”,其余的人则喊着霍恩的名字欢呼起来。 大厅内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低下了头。 “因为他们太强了。” 说着,霍恩就直接一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大厅内立刻传来叫好的欢呼声。 他们裹着明艳的长袍,扎着绿绿的头巾,脖子上还带着骨珠,有些更是直接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是刺青的胸口。 一群秘党分子像被施了静止术似的,全都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无法拿到议席的小型秘党要么加入别的秘党,要么就只能选择跑路了。 穿着高领藏青色黑刺绣夹袄的霍恩出现在门口,他挂着温和的笑容,挥手与在场的秘党头领们打着招呼。 擦了擦嘴角的啤酒沫子,霍恩再次倒满酒杯:“今天,我还要向各位敬一杯,因为我们今天不再是失败者,而是胜利者,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夺回了属于我们的土地,属于我们的尊严。” 不在《秘党名册》上的秘党全部视为非法组织,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和司法承认。 走到主位上,霍恩当仁不让地坐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嗯,今天攻下了弗雷泽城堡,最高兴了,来,我先提一杯。” 他们抱着膝盖或者盘腿坐在椅子上,大声喧哗吵闹着,口臭味、烟味、汗味与酒味混杂在一团直往人鼻子里钻。 似乎是这几天炮轰弗雷泽城堡余威未消,不少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低下脑袋窃窃私语。 唯有当礼仪官站在门口大喊:“救世军圣孙子霍恩·加拉尔阁下,若安党党魁若安三世(露乐丝),闪电魔女让娜阁下,暗影会会长索兰阁下,到!”时,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在沉凝的气氛中,霍恩倒是没感觉到不舒服,自然地迈步朝着主座走去。 “我为什么来到黑蛇湾,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帮助我曾经的老大哥,我现在的盟友站起来。”霍恩的声音在骑士大厅中铿锵有力,“黑蛇湾需要一个团结的联邦!不再是松散的派系,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一个由黑蛇湾所有人共同组成的联合体!” 霍恩自己没办法治,就只好让他们自治了。 他只能靠这种方式,让秘党们自发地去登记人口与土地。 接着《秘党登记法案》而来的,就是成立北部郡议会,但凡是登记册上的秘党成员都可以参选议员。 在这片短暂的安静中,那声突如其来的“阿爸!”却像火星落在干草堆上,一下子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所谓的《秘党登记法案》,就是从下周开始,所有的秘党都要登记秘党名、所在地与成员名册。 索兰忍不住捂住了脸,而露乐丝则是老神在在地继续抽着烟杆,扑腾着小短腿朝着座位走去。 霍恩微笑着,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大厅每一位秘党首领,秘党首领们纷纷举起酒杯、羊排和死人脑袋回敬。 欢呼声稍稍平息,霍恩继续说道:“然而,胜利并不意味着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墙壁上的挂毯早已被摘下换成了黑蛇湾秘党的旗帜——蜘蛛网状的六角战旗,旗帜旁还有诡异的神秘符号。 然而就在他走到一半时,不知道是哪个秘党忽然朝着霍恩大喊了一声:“阿爸!” 但别以为秘党们就可以虚报人口田地来增加议席,以后摊派税收和兵员可是要根据议员提交的名册来。 霍恩刚说完,礼仪官便从门口走入将一份份文件递到了秘党们的手中。 一个郡所有乡议员组成郡议会,郡议会可以决定税收、摊派征兵和提议法案。 “千河谷的土地只有你们的一半,掌握的超凡武力更没你们多,不还是仍然驱逐了教会吗?这不是理由。”霍恩摇着头,“是因为你们不团结,力量总是分散,然后不断内耗,直到被教会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反倒是让娜颇为新奇和好笑地打量着这些奇形怪状的人们。 秘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霍恩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们攻下了要塞,但黑蛇湾的土地还有太多被占据,黑蛇湾人仍旧生活在恐惧之中。我知道,秘党一直是黑蛇湾的守护者,你们用鲜血与牺牲保护了这里,一处自由的地方,但我必须问一个问题——真的保住了吗?” 以目前黑蛇湾的状况,想要实行千河谷那样的户籍登记,基本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北部郡八个乡上百个秘党瞬间就被削减到了三十个以内,且都必须绑定在某个地区。 如此一来,黑蛇湾就从村社级别的秘党自治,变成乡一级的地区自治。 不同的是,由于目前战争形势的迫切,所以法案优先级是中枢、郡再到乡。 就是法案有冲突,那么谁优先级高听谁的,不可能出现地方法律对抗联邦法律的可能。 “我就这么说吧。”霍恩打了个响指,“谁能带着两万人的名册和土地登记册到长堤城郡公所,谁就是议员。” (本章完) 第662章 在霍恩的解释中 第662章 在霍恩的解释中 在霍恩的解释中,整个大厅内的秘党们人人都在翻着或者听着他人讲解文件中的内容。 原先还只是蚊子般地窃窃私语,很快就汇聚成了一条嘈杂的洪流。 “霍恩阁下,我难以接受。”最终,还是一个醉醺醺的小秘党头领壮着胆子站起,“我们都是传承了上百年的秘党了,教会都没有消灭我们,凭什么您一张嘴就要取缔我们呢?” “是啊!”另一名小型秘党的代表附和道,“我们拼死守住的地盘,这不是摆明了逼我们交给那些大秘党吗?” “是的,教会没有消灭你们,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这么做!”手中抓着酒杯,霍恩的声调平淡,却有种摄人的威势,“它只需要让你们彼此分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露乐丝吐出一口烟圈,阴阳怪气地骂道:“光想着拼死守住地盘,就不想想联邦和团结带来的收益,你这人,还真是满脑子就想着自己呢。” “但是……” 那人还想争辩,却被索兰冷冷地打断:“你们守住的地盘?真守住了,教会怎么会随便掳走你们的人做奴隶?” 两名秘党头领的酒包括周围几个人的酒都醒了大半,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他们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 这些小型秘党与若安党这种控制了七八个大小城镇与数百村社庄园与炼金工坊的大秘党不同,小型秘党往往只有三五个村庄供奉。 甚至很多时候,小型秘党并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更像是流浪商人乃至居住在大秘党控制的城镇下。 原先他们还能靠着四处流窜和依赖堡寨甚至是和教会合作,来抵抗大型秘党的吞并。 然而有了北方救世军的支持后,若安党和暗影会两个大型秘党以及数个中等大小的秘党完全可以联起手来对付他们这些小秘党。 看看弗雷泽要塞上成堆的裂纹吧,难道他们的堡寨要比弗雷泽要塞的城墙更高更牢固吗? 想要继续流窜或者溜到教会地盘当带路党,要么向北经过红铜要塞去千河谷,要么向南走经过屁股底下的弗雷泽要塞! 怪不得,怪不得若安党拼了老命拔除弗雷泽要塞外围据点并进攻弗雷泽要塞呢,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原先站起的两个秘党头领一时间有些难堪,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这个时候,霍恩却是端着酒杯走到两名秘党头领的身边:“我知道,您是为了你们的秘党成员,害怕被兼并,那你们同样可以结成秘党同盟啊。 通过与其他秘党合作,你们就能够共同掌控郡议会中的决策权,甚至,您还能通过议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影响整个黑蛇湾的政策,这不比你们先前的权力要大吗?” 这两名秘党头领这才缓缓坐下,面上却浮现出思考的神色。 “霍恩阁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刚转过身,霍恩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看到眼前这个肥壮的中年人,霍恩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露乐丝先前提供的资料。 “您一定是拉米雷斯家族的埃斯特班巫师吧?”上下打量这名巫师,霍恩向他举了举酒杯。 在到达黑蛇湾后,霍恩还是第一次见到秘党巫师家族的代表。 这种巫师家族在黑蛇湾属于地主阶层,往往拥有上万亩土地的庄园,从事各种贸易和炼金行业。 一般但凡是中等大小以上的秘党,内部往往都会由一个到几个秘党组成,彼此通过联姻和血脉结合。像若安党那样建立在对若安狂热崇拜,并且有着政治纲领的秘党,在黑蛇湾属于是非主流少数。 戴着巫师草帽,埃斯特班留着厚重八字胡,向霍恩行了个标准的躬身礼:“正是,能得到您的认识,实在三生有幸。” “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您说只要提交名下管理的人口册就能获得议员席位,怎么样才算是‘名下’呢?” 霍恩顿时了然。 这里涉及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两个秘党同时宣称对某个地区的人口有控制权,那到底该归谁的问题。 在黑蛇湾不仅存在共管地区,还存在两头供奉地区,也就是同时向两家甚至多家秘党进行供奉,或者干脆不供奉完全自治。 那这些村社或地区该如何处理,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大问题了。 “很简单,以现状和文书为准,谁现在控制这个区域,就算是谁的,谁能提供更详细、更权威的管理记录,谁就拥有优先权。 这些文书可以包括税收记录、贸易往来、或者对土地和人口的直接管理证明。 如果仍然无法解决争端,那么就由神圣轴心组建仲裁会来裁决,看看谁更能得到当地实际人口的认可,如何?” 那埃斯特班再次躬身行礼:“我无法再赞同更多了。” 霍恩的目光扫过几个大的巫师家族,向他们遥遥敬酒,而这些巫师们纷纷站起身回敬。 拿着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霍恩缓缓走回台前,烛光将他微笑的脸照得发亮:“各位都拿出了诚意,我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好,这样吧。 神圣轴心向黑蛇湾无偿资助20000匹呢绒布、3万吨粮食与1万件铁制农具,用于建设甜枝种植园、冶炼药草种植园与史莱姆养殖场。 我们的圣镰修道院会向你们提供种植技术和草药种子,并且提供农业顾问帮助你们建立种植园。” 甜枝种植园自然不必说,是为了之后的粮贸易准备的,而冶炼药草种植园,则是为了北方 黑蛇湾北部郡不像中部郡与南部郡那么炎热潮湿,而且荒地和湿土地还多,正好拿来种植和制作冶炼金属的溶蚀和软化药水。 通过发条机抽取积水可以大幅提升矿井铁矿产量,但有了那么多矿石总得炼啊。 霍恩目前的闪电熔炉暂且还未研制成功,就算研制成功了,想要完全取代湿法炼铁都得一段不短的时间。 而史莱姆养殖场更是不用多解释,史莱姆一身都是宝,几乎可以取代橡胶的工业原料。 不管是砂浆还是制业都对史莱姆汁有着极大的需求,大泽乡本土的史莱姆都快被捕杀光了,不得不靠养殖来供给。 对于霍恩来说,黑蛇湾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市场与原料产区。 露乐丝站在了椅子上,在铜杯中倒了一杯果酒:“我提议,大家再次举杯,让我们庆祝法案的通过。” “干杯!” (本章完) 第663章 霍恩阁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第663章 霍恩阁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弗雷泽要塞被攻陷已经过去四天了,《秘党登记法案》以及北部郡议会组建的消息传遍了小半个北部郡。 在河流与道路上,到处都是驾着小船或者骑着马传信的信使。 而在距离弗雷泽要塞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却是异常地冷清,连来往的商旅都少了不少。 “再来一杯。”将杯子砸在柜台上,古兹维尔棕色的面孔微微泛红。 而酒馆老板不敢怠慢,立刻又给他满上了一杯,毕竟这位高壮的大汉脚边可摆着一支一人高的黑曜石锯齿大剑。 这种战斗法师可不是好惹的主,在没有猎魔人的秘党控制区,战斗法师还兼顾了猎魔人的职责。 和千河谷那种木屋人字尖顶的房子不同,黑蛇湾砂岩砌墙的酒馆四四方方,刷着白色的灰漆,却用蓝色的琉璃瓦堆成了四脊尖顶。 砂岩和蓝色琉璃瓦是黑蛇湾常见的建材,砂岩吸热阴凉,而尖顶琉璃瓦则更方便排水。 窄长的窗户吹来暖风,古兹维尔却是仍旧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毕竟以《秘党登记法案》来看,对于那些大中型秘党是绝对的好消息,对于古兹维尔这样的秘党成员而言,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们赞同联合在一起,但另一方面,这种联合却要求他们交出权力,成为大型秘党的附庸。 除此以外,看样子未来还需要他们来缴纳税款和应征兵役。 可是他们哪里有能力征税呢?他们可没有大中型秘党的征税和行政能力。 就算是组成了秘党联盟,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古兹维尔看着桌上泛黄的酒渍,脑海中却浮现出最近几个月的局势——教会的清剿、弗雷泽要塞的轰鸣、还有那些悬挂在堡垒门前的尸体。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但跑到哪儿去呢? “您就是古兹维尔阁下?” 转过头,侧过身躯,古兹维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削瘦青年:“你是?” “我的火焰玫瑰会的葛瑞兹。”葛瑞兹咧嘴笑道,“介意我打扰你几分钟吗?” 作为黑鸦团团长的古兹维尔立刻就明白,这是来劝说他们组建秘党联盟的了。 “别白费力气了。”古兹维尔一个劲摇头:“我们的这个乡靠近弗雷泽要塞,人口土地都在教会和巫师家族手里,把所有小型秘党集合起来才够2万人呢。” 葛瑞兹却仿佛没听到般:“我们已经有八个秘党同盟,7000人的户籍册了。” “带上我也不够两万人啊。”古兹维尔不耐烦地摆着手臂,“凑够19000人再来找我吧。” “带上那些原先红铜要塞和弗雷泽要塞周围的那些自治村社就够了。”葛瑞兹后背靠在柜台上,侧着脸目光炯炯地盯着古兹维尔。 古兹维尔一愣,再一次将这青年上下打量了个遍。 教会控制区与秘党控制区之间是存在着大量两不管的非军事区的,如果再加上弗雷泽要塞周围教会控制的城镇与人口,凑齐两万人不是问题。 在心动之余,他还是质疑道:“这些地区都是若安党和拜圣父会在控制,你连进去都困难。” “啧。”微微一笑,葛瑞兹捋起长袖,摘掉手套,露出了五条包着软木的铁筋机械假手,“凭这个,你觉得拜圣父会让不让我进?” “你是救世军老兵?”古兹维尔眼珠子一转,马上压低了嗓门,“霍恩阁下的人?” “准确来说,我是救世军退役军官,按照神圣轴心与若安党的条约,来帮你们训练军队的。”重新戴上手套,葛瑞兹收敛而沉稳地笑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确是圣孙冕下的人。” 葛瑞兹如此坦诚,反倒叫古兹维尔不适应了:“不是,你,你就这么说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古兹维尔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忽然轻笑一声摇着头去喝啤酒了。 “怎么了?” “肯定不是圣霍恩阁下叫你这么干的。”古兹维尔站起身,向着酒馆一处清净的角落走去,“哪儿有这么光明正大说这种事的,不怕我告密吗?” 两人再次于一个小角落入座,葛瑞兹一边坐下,一边摇头:“我们考察过你,拜圣父会和教会不一样,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合作。” 抽出一本《圣道救世训》,葛瑞兹递给古兹维尔:“我们找到你,是认为你是我们的同类人。”在安插眼线和拉拢他人这些事上,霍恩给契卡专员们定下“三不”原则,即“不滥杀不色诱不收买”,只招募志同道合的人。 设置这个原则有两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是防止契卡产生恐怖主义倾向,第二是防止契卡内部腐化,因为深渊也在凝视契卡。 接过小册子,古兹维尔没来得及看就塞入怀中:“少扯虎皮了,你们救世军为什么会帮我们这些小秘党?” “你可以看成是,我们这些救世军退役军官和一部分个人身份加入秘党的圣孙眷属的私人行动。” “你们是想要在黑蛇湾当议员?或者想要控制弗雷泽要塞周边的领土?” “恰恰相反,弗雷泽要塞附近的人口和土地,我们想要交给你们来控制。”葛瑞兹却是摇头,“我们要的,只是你们保护我们在黑蛇湾的利益。” 想起千河谷在黑蛇湾的投资,古兹维尔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他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我们没有管理和收税的经验。” “这点你们放心,到时候会有人来教你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葛瑞兹半个身体伏在桌前,“怎么样?你怎么想?” 古兹维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次谈话并不仅仅是拉拢,而是一个无法回头的选择。 加入这个所谓的秘党联盟,就意味着要彻底站队,向若安党和救世军低头。 但如果拒绝,他的黑牙团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弗雷泽要塞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道巨大的裂口仿佛是一张狰狞的嘴,吞噬着每一个试图抗拒的人。 犹豫再三,古兹维尔还是叹息一声:“我,我再考虑一下吧。” “没事,接下来三天我都会住在这个旅馆里,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没有继续强逼,葛瑞兹耸耸肩便任由古兹维尔离开。 只是看着古兹维尔离去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靠在椅背上,他翘起二郎腿,掏出了一本名册。 往羽毛笔上吐了口唾沫,在古兹维尔的名字后头打了个钩,葛瑞兹刚把册子放下,便发现眼前坐了一个人。 “普韦洛夫主管。”葛瑞兹坐直了身体。 在目前的契卡内部基本都是以城市和交通要道为中心活动,从上到下分别是郡一级负责人契卡主管、乡一级契卡专员。 然后再到最底层的执行人员例如情报僧、武装僧和审讯僧,毕竟契卡还挂着卢比扬卡肃反修道院的名头。 这一次出行,就是原郎桑德郡契卡主管普韦洛夫带队,抽调了120名契卡和30名拜圣父会修士进入黑蛇湾。 “你的名单上有几个人了?”一身朴素黑袍的普韦洛夫相比于令人胆寒的秘密警察,更像是一个和蔼的神甫,拿着一本简单的诗歌小册子在阅读。 目前契卡内部以底层僧侣、流民农奴与旧秘党成员组成,其中以底层僧侣为主。 所以契卡们大多都是一副文雅随和的样子,唯有住在卢比扬卡修道院的人才知道他们有多残忍。 葛瑞兹低着脑袋:“八个了,还有一个正在考虑中。” “不错,你的进度很快。”从怀中掏出一份白纸,普韦洛夫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白山隐修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几个秘党有嫌疑,你调查一下。” “是。”葛瑞兹立刻拿起了白纸,扫视一眼后塞入怀中,“普韦洛夫主管,我们目前大概有几个议席了?” “如果都顺利的话,大概能拿到六个议席,那几个拜圣父会修士和咱们的人也混到那些秘党中去了,你有想法?” “索拉堡情报站位置还有空缺吗?我想提名我自己。” 普韦洛夫翻动着诗歌小册子,语气平静:“你可想好了,索拉堡是南部郡边境重镇,那里的秘党们比这里更加复杂,教会的爪牙也从未清除。”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 “哦?”抬起头,普韦洛夫目光晦暗莫名,“你不想留在红叶乡,为圣孙的中枢服务?” “不是不想,而是不适合。”葛瑞兹语气平静,“我是为了杀魔鬼而成为契卡的,郎桑德郡的魔鬼太少了。” 放下小册子,普韦洛夫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好,很有精神,我会替你问问勒内阁下的,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得到情报站站长的位置。 但我希望你记住,我们的目标永远是服务于圣孙的意志,自己的私欲有时候得放到一边,凝聚意志保卫圣孙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葛瑞兹抬起头,与普韦洛夫对视片刻,随后低声说道:“我知道,霍恩阁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本章完) 第664章 喀齐伯爵与糖类贸易 第664章 喀齐伯爵与类贸易 无边的林海在晚风中发出簌簌的叫喊声,伊贝河支流摩恩河如同一条黛蓝色的丝带穿过了这片雾般的浓绿。 时近傍晚,尽管仍然在冬季,可黑蛇湾南部郡却是向来四季如春,人们甚至还穿着单薄的麻衣或者兽皮坎肩。 与北部郡四四方方的砂岩房屋不同,南部郡的聚落由于更加靠近绿龙林海,雨季与潮湿季节更加漫长,所以大多是吊脚楼样式的木屋。 几十个吊脚木屋配上圆木围成的长墙,就形成了黑蛇湾村社的最基本的形态。 然而,原先应该冒出袅袅炊烟的村社,此刻却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潮湿的草地和屋顶吐出滚滚浓烟,在夕阳的照射下居然染上了一层金色的镀边。 而在村社最中央的石砌神庙旁,数十名手持藤牌和刀片与黑曜石长矛的黑蛇湾武士们怒吼着不断刺出。 包围着神庙,上百名披着锁子甲与皮甲的披甲军士和双薪剑士肆意地挥动着长剑与链锤,而蛇人仆从军们则不断投掷着投矛。 锋利的双手大剑横空劈下,撕扯开了前排黑蛇湾武士的兽皮衣,露出了内里鲜红的血肉和裹着血管的白骨。 每隔半分钟就能听到一声惨叫,一名黑蛇湾武士要么被投矛洞穿要么被长剑斩首,骨碌碌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尽管从勇武方面来说,这些黑蛇湾的武士丝毫不逊色于帝国士兵,可战线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朝着神庙的顶端行进。 这不是黑蛇湾武士们的武艺不如帝国士兵,而是武器装备上的问题。 黑蛇湾是贫矿地,根本没有多少铁矿产出,几乎完全依赖进口。 所以大多数黑蛇湾武士们穿的都是藤甲,连皮甲都没有几件,在武器上更是大多用钝器与薄刀片。 “真是丑陋啊。”作为指挥官的喀齐伯爵站在村社门口,看着神庙门口的攻城战,忍不住摇头。 在他眼前泥泞的土路上,数十名背缚双手的俘虏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论男女老幼,黝黑的瞳孔中都是愤恨。 喀齐伯爵身周则只有一百来人的卫队,然而他丝毫不害怕村落的援军,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援军。 在从上到下全部自治的黑蛇湾,根本挤不出多少资源组建一支机动力量。 具有这种机动力量的大秘党,则被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困在城中,城外的村社和城镇自然就能各个击破了。 在进攻黑蛇湾的清剿战争中,这样的场景是最常见的。 如果是在帝国领地内,喀齐伯爵可不敢就带着二百来人进攻四五百人的庄园。 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帝国庄园是可以摇来很多人的,而黑蛇湾的自治村社是摇不来多少人的。 以黑蛇湾这种松散的状态,就算是摇来了,也只是各个击破的下场。 唯一值得这次进攻行动指挥官喀齐伯爵留意的,只有神庙中的那几位巫师了。 “晚饭前能搞定吗?”一名穿着锁子甲的僧侣牵着马走来,“蜻蜓港送来一箱开拓地的鹦鹉嘴大龙虾,波多撒公爵在城堡设宴,晚了就吃不上了。” “我也想早点啊,可神庙里的巫师迟迟不出现,我手边这二百人根本不敢上啊。”喀齐伯爵满脸惋惜地叉着腰,不住地摇头,“弱者,为什么要战斗?” “毕竟他们不战斗就无法生存嘛。”那武装僧侣同样慨然地在额头画了个屮字架,“希望他们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管他们安息不安息呢,抓来的这些奴隶能卖到不少价钱。”走到那些战俘的身边,喀齐伯爵用马靴挑起一名女俘虏的下巴,“最近烟草贸易兴起,正需要这种奴隶去种植采摘烟草……诶!谁?” 喀齐伯爵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脚趾一痛,他眼神下移,那原先面目粗狂却具有几分野性美的俘虏面目狰狞,正死死地咬着他的马靴。 在发觉了俘虏的动作后,他来不及叫护卫,直接拿起手杖,猛地砸在了那俘虏的脸颊上。原先丰满的唇部瞬间炸裂,三枚沾着血的断齿飞出,那女俘虏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直接歪倒在地上。 两名护卫马上上前,将那名女俘虏扯到一边。 “该死的,破相了。”阴沉着脸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血,他惋惜地从那女俘虏的嘴巴上扯下一块烂肉,“算了,送给军士们玩玩吧。” 看守俘虏们的军士阵列与俘虏们的阵列中,同时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 “谢伯爵老爷!” “您真是圣乔治之下第一号的大好人!” “我们爱戴您啊,伯爵老爷。” 军士们欢呼起来,喀齐伯爵则是笑着压手。 作为黑蛇湾的边境伯爵,这是喀齐伯爵第二次参与清剿战争,他本以为下次是他的儿子参加呢。 因为这种清剿战争每十几或几十年都要来一次,正常来说每一代伯爵都只有一次。 下一次按照他的估计应该是十年以后了,但现在就发动全部都是因为那一袋从千河谷带来的白。 贵族们短视归短视,可不是傻子。 千河谷有白提炼技术、充足的粮食和更近的区划,甚至还有黑蛇湾亟需的铁矿。 就是傻子都知道,黑蛇湾必定会选择将白和香料运往北方。 虽然千河谷可能两三年内就要灭亡了,但千河谷贸易公司却不会啊。 要是真让黑流向千河谷,以后就算千河谷的那个什么神圣君主国覆灭了,类还是会从千河谷贸易公司手里走过。 所以这次丁香走廊的贵族们以极快的速度和超乎想象的效率下定了决心。 他们在9月份得知此事,次年1月就集结完毕出兵黑蛇湾了。 至于目标则是有两个,第一个是强行逼迫黑蛇湾人不许贩卖黑给千河谷,第二个就是拿下几个重要的甜枝种植园。 如果不强行切断王室参与类贸易的通道,那丁香走廊以后就再与类贸易无关了。 喀齐伯爵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黑蛇湾人在先前的千河谷战争中出了太多力,流了太多血,抵抗的力度比先前小得多。 以目前的攻势继续下去,预计雨季到来前,就可以打到天女城城下了。 上一次杀到天女城城下还是在一百多年前呢。 “是毒烟术,是毒烟术,快退啊!” “圣水,准备圣水。” 看到神庙前终于弥散起的绿色烟雾,喀齐伯爵笑着对一旁的武装僧侣道:“总算是出来了,这下来得及吃龙虾了。” (本章完) 第665章 前线局势 第665章 前线局势 “去死吧!魔女!” 高大的披甲军士面容狰狞地摆出屋顶式的架势,将手中的重剑猛地朝着眼前纤瘦的魔女身上砍去。 这魔女看上去二十上下,有着一头褐色的齐耳短发,穿着一件薄薄的铁胸甲,手中则是一柄修长的刺剑。 在这铺满夕阳红光的城墙上,魔女身周的光线如水波般荡漾着,哪怕是靠近都能感到一股热量扑面而来。 踩着砂岩堆砌的索拉堡城墙上,迈过地上重伤抽搐的同伴,披甲军士手中沉重的双手剑划破空气,甚至连剑柄都因为巨力而微微弯曲。 带起的破空声掀起了魔女褐色的短发。 背对着军士的魔女似乎这时才听见巨剑破空声,可是她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将手中的刺剑化作流光,穿透了眼前一名军士的喉咙。 “无视我?!魔女!”盛怒之下,军士的剑锋又快了几分,眼看着便落到了魔女的身上,“好!嗯……” “当——”剑锋撞击在地面飞溅出几朵火。 熟悉的剑锋入肉的触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脱力后的不平衡让这军士差点摔倒在地。 他身躯一晃,脚步前迈,这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埃里克森,你他吗地斩歪了!”一侧与其他黑蛇湾武士对决的同伴,扭头怒不可遏地朝着埃里克森喊道。 “不可能!”望着只在手臂受了点轻伤的魔女,埃里克森在战场上甚至有一瞬地走神。 他刚刚明明砍中了魔女啊,照常理来说,他应该能直接将这魔女劈为两半,为什么只是在手臂留下了一道擦伤呢? 在那魔女转身之际,更令他绝望的事发生了,那一道拇指长的伤口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长出了一排肉芽。 这些肉芽互相黏合,几乎是一个呼吸之内,原先的伤口居然就好的差不多了,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几滴。 “魔鬼之力,是魔鬼之力,你迟早会受到诅咒的!”埃里克森尖叫起来,再一次高举起了手中长剑,再一次胡乱砍向了魔女。 “哼。” 嗤笑一声,笼罩在扭曲光线中的魔女轻轻抬起了手,其指尖忽然出现了一团黑雾。 那黑雾旋转着,仿佛在吸收夕阳淡金色的红光,魔女身上水波般荡漾的光线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那军士甚至还没能看清那黑雾团的外形与大小,便感觉到眼前一,胸口传来了一股灼烧般的撕扯痛感。 他低下头,炙热的光线在眨眼间就融化了他盔甲的薄弱处,熔融态的铁水滴落,落在了心口大开的胸膛上。 旁人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中一颗跳动的心脏。 “魔鬼,魔鬼!” “是那个伪称凤凰的魔女!” “诵经师?诵经师!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抛下了眼前的尸体,握着刺剑的魔女瑟洛米斯朝着另一处纠缠厮杀的墙垛冲去。 带上这位埃里克森,凤凰魔女身周倒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其中大多都是突破到城墙上的帝国大剑士。 在如此温暖晴朗的傍晚,本该是散步和闲谈的好时候。 可南部郡索拉堡的城墙上,却是成千的黑蛇湾武士与战斗法师拿着黑曜石大剑与弯刀,跟沿着云梯爬上城墙的士兵们厮杀着。 城墙上满是耸动的人头与挥动的长剑,身穿银亮甲胄的帝国士兵手持方盾撞击着干瘦的黑蛇湾武士。 装满毒虫的罐子落在帝国士兵们的脚下,红龙息与绿龙息的光焰与毒烟接连升起。 站在祈祷马车旁,修士们大声念诵着经文,压制着巫师们法术的发挥。 帝国士兵的云梯一次次被推翻,砸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爬到一半的士兵摔落下来,在半空中尖叫着落下,当场便折断了脊椎,或者砸进了其他士兵的长矛方阵中。 在光线的扭曲下,瑟洛米斯的刺剑仿佛一道流光,每次刺出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 但即便如此,更多的卫兵与军士沿着梯子爬上来,挥舞着刀剑,围向她的后背。 “该死。” 将刺剑从一名卫兵脖子中抽出,瑟洛米斯怒骂了一声,她能感觉到身上水波的涟漪光圈正在缓缓消散。 好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帝国的军营就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望着潮水般退去的帝国大军,瑟洛米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 在1月入侵黑蛇湾以来,前线局势节节败退,大量秘党和巫师家族投诚当了带路党。 战线一直后撤到索拉堡,这才停止。索拉堡围城战持续了大半个月,丁香走廊上万人的大军虽然没能攻破索拉堡,却造成了相当大的人员伤亡。 而在索拉堡之外的广阔土地上,南部郡的秘党村社与据点正在被教会一点点清除。 为了防止士气继续下降,瑟洛米斯不得不亲自上阵稳定战线,毕竟索拉堡能够作战的魔女就只有她一位了。 “粮草还能撑多久?”瑟洛米斯看着夕阳,低声问身边的副官。 “在新一批粮草到来前,最多五天。”副官的声音沙哑低沉,“我们的武士已经连续作战十五天了。” 瑟洛米斯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到手中的刺剑在微微颤抖。 见瑟洛米斯不回话,副官壮着胆子低声道:“您看看要不要请北部郡或千河谷的援兵来帮帮忙?” 瑟洛米斯睁开眼,狠狠瞪了一眼那副官:“干什么?引狼入室吗?咱们只缺武器装备和粮草,他又不肯给。 不仅不肯给,还眼睁睁看着战线推进到索拉堡,不就是希望我们求他吗?我偏不。” 深吸了一口气,交代了布防,瑟洛米斯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向着城内的指挥所走去。 进入指挥所,瑟洛米斯一屁股坐在坐垫上,拿起果酒灌了好大一口才问道:“北部郡那边怎么样了?粮草和武器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还在忙着北部郡议会的事情。”作为搭档的伊斯特拉笑道,“北部郡秘党议会第一次会议不久前召开,硬生生把上百秘党削减到只剩25个大中型秘党和小型秘党联盟了。” “教会上百年没干成的事情,这位圣孙只用了一个月干成了。”瑟洛米斯不满地轻哼道,“与其搞这些肠子,不如想办法赶紧送点粮草过来。” 伊斯特拉这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北部郡成功召开议会,可真正看过情报的人都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 从中旬开始,霍恩、索兰、露乐丝就开始找到秘党与村社长老们一一交谈解释,并多次和巫师家族举行会晤。 甚至在议会召开前两天,霍恩还不得不当众表演了一下狮鹫炮炮轰城堡。 在一手狮鹫炮一手粮食的胡萝卜夹大棒政策下,秘党们这才纷纷屈服交出了一部分手中的权力。 “不得不说,他们居然真的通过这种方式,把北部郡的大致人口给估算出来和控制起来了。”伊斯特拉修长浓密的白色眉毛合拢在一起,谁都看不清她的瞳孔。 伊斯特拉与墨莉雅提的那种白毛不同,她的白发是先天性白化病导致的。 在觉醒成魔女后,法力对她的身体进行了改造,大量改善了健康状况,而白化病带来的弱视是先天性的,还是没能通过法力改造来补全和治愈。 听闻此话,瑟洛米斯拿起了桌子上的情报,开始默默阅读起来。 根据得到的情报,北部郡秘党议会共有52席,意味着北部郡至少有104万人口,差不多就是20多万户。 在成立了北部郡秘党议会后,通过的前两项决议就是任命郡长。 北部郡郡长这个重要的位置,自然引起了多方角逐,其过程非常有悬念。 在投票结束后,最终由露乐丝任郡长,索兰任郡治安官。 整个过程公平公正公开,大家都是完全没有想到呢。 北部郡议会召开完成后,霍恩立刻将原先的红铜要塞作为了商埠,早就在仓库里备好的3万吨粮食直接顺流而下。 源源不断的谷物从贞德堡出发,途径号角镇和红铜要塞,进入了长堤城。 3万吨粮食飞快地将原先饥肠辘辘的长堤城填了个半饱,随之而来的圣镰修道院则借用这笔粮食,开始与黑蛇湾的村社签订条约。 内容无非是圣镰修道院与他们签订协议,种植甜枝一类的经济作物并在雨季后收购。 而郡长露乐丝则拿出了霍恩经典的以工代赈套路,开始用这笔粮食雇佣野民修整河道、码头与道路,方便今后物资运输。 同时由于秘党的力量被整合,原先分散在乡野的炼金术士开始走入城镇,集中在一起,从御前圣女银行借贷开办炼金工坊。 更有大量青年炼金术士,在得到辅助行政的拜圣父会修士推荐后,乘船向着圣械廷的龙语炼金大学前进。 哪怕是瑟洛米斯都不得不承认,经过圣孙这么一改造,原先死气沉沉的北部郡居然真的有了一丝鲜活繁荣的气息。 在这一系列繁杂的事件中,有两件事便让瑟洛米斯神色凝重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郡府开始学习千河谷进行考核审查制度,将一批要么有才能要么有资源的巫师拉入了郡府之内。 郡长露乐丝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任命了八名乡治安官,这些治安官还兼任了税吏和地方征兵官的职责。 而第二件事,就不免让瑟洛米斯紧锁起了眉头。 北部郡议会通过决议:组建北部郡神圣轴心卫队,合计4500人,由富饶地区提供粮饷,由贫瘠地区提供人力,神圣轴心提供军官、训练和武器盔甲。 北部郡要组建一支自己的常备军? (本章完) 第666章 紫蛋 甜豆与蓝浆咖啡 第666章 紫蛋 甜豆与蓝浆咖啡 “钟摆度量衡出现了问题?”霍恩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站成一排的勘测僧侣们,“你确定不是角度或球过大导致单摆变成了复摆?” 进入1447年的2月中旬,整个黑蛇湾北部郡开始逐渐转暖,可这并不是僧侣流汗的理由。 当北部郡议会成立,在若安党和暗影会的表决下,他们一致赞同了加入神圣轴心,并交出了关税与外交权并接受了驻军。 为了保证联邦化能够顺利进行,若安特地在长堤城的神庙为霍恩设立了一间办公室。 这些天来,巫师家族的族长、大中型秘党的领袖、新任的军官与黑蛇湾村社长老都曾来这拜访过。 未来等霍恩离开,这里就是神圣轴心办公室,用来分配关税、仲裁司法与传达霍恩的旨意。 在神圣轴心办公室入驻北部郡议会后,便开始着手将公制体系——米、立方米、吨等单位推广开。 这是1447年预定的计划之一,本来仅局限于千河谷,但既然北部郡已经投向霍恩这边,那么自然也得带上它。 然而,这公制单位刚刚在黑蛇湾推行就出现了问题。 从负责勘测的工匠与僧侣口中,霍恩居然听到钟摆测量法在黑蛇湾地区出现了程度不一的误差。 小的只有三五厘米的差距,大的则有七八厘米的差距。 “我们重复了多次,进行大量的测试,结果都是一致的。”那名测量的僧侣将一个小袋子递到了霍恩手边,“不过根据自然神学的规律论,我们在附近进行了大量的勘探,寻找共同点,于是我们就发现了这个。” 伸手打开那个小袋子,霍恩从袋子中捏起一块黏腻的红褐色蜡质土壤,就像是风化的橡皮泥一样。 “这是什么?” “当地人称之为空心土。”僧侣站得笔直,却不敢去看霍恩,只是看着他的头顶上方,“根据您提出的力学三定律,重力加速度应该是恒定的,所以我们认为是这种土壤影响了单摆的测量。”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褐红色黏土,霍恩用手掂了掂,发现却比普通的黏土要轻上不少。 就是这些东西导致的重力异常? 钟摆测距法是以重力加速度为依据,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钟摆长度变短说明重力加速度变小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确认,霍恩基本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在宏观上是符合牛顿棺材板的。 但现在居然出现了让单摆绳长缩短七八厘米级别的重力异常,这就有点诡异了。 不过再诡异还能比金属几乎不导电更诡异吗?还能比水蒸气凭空消失更诡异吗? 在最初的疑惑后,霍恩还是镇定下来,他思忖片刻:“这样吧,你们多挖点这种土,一部分送到龙语炼金大学进行实验,另一部分则送到若安党,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资料。” “是,冕下。”一排僧侣同时敲了敲胸口挥手致敬,随后机械人一般排着队走出了这间神庙中的办公室。 在他们离开后,霍恩将黏土丢入袋子,却没有继续处理公务,反而是走到了窗边,望向了院子里种植的几块菜圃。 郁郁葱葱的藤蔓趴在支架上,鲜嫩的新芽从湿润的泥土中探出脑袋,在炽烈的阳光下摆动着。 不得不说,黑蛇湾的确是一块神奇的宝地。 这里不仅仅有着甜枝这种产出白的神奇作物,还有大量的其他神奇的作物。 霍恩特地在办公室名下设立了一个农业试验队,专门对这些作物进行推广研究与商业化。 比如长堤城菜市街上常见的蔬菜紫蛋,就是一种千河谷没有的独特作物。 其外形类似紫皮圆茄,但能长到南瓜那么大。 将其切开就能闻到淡淡的铁腥味,只有吃到嘴里的时候,才会有股番茄般的酸甜味。 和薯根一样,紫蛋具有不轻的神经毒素,吃一口就足以毙命,但好在毒素都集中在外皮,只要剥皮吃就没什么问题。抛开口味不谈,霍恩最看重的第一点,就是它的生长速度。 三四个月就能产出提供酸甜口味的调味蔬菜,单株产量虽低但个头却大,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食物,而且极易保存。 哪怕是在黑蛇湾这种炎热的气候下,都能保存好长一段时间,更别提在千河谷了。 对于农民们来说,抽出半亩田地来种植这种蔬菜,是日常清淡饮食中难得的点缀。 另一样重要的农业作物就是甜豆。 霍恩的目光移向了菜圃的另一边,那是一根高高竖立的长秆,顶端垂下一个直径5-10厘米左右的石榴般的圆球。 第一次将甜豆拿到手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什么水果,直到当地人剥开表皮才露出了内里绿色的圆形豆粒。 尽管看起来很像是绿豆,但实际上味道很像是那种忆苦思甜时才会吃的老玉米做成的玉米碴子。 不仅硬而且十分剌喉咙,得嚼好久才能下咽。 这种甜豆是黑蛇湾人的主食,口感很差但产量很高,虽然不如薯根但也有每亩200到300磅左右。 只不过根据当地人说,如果只吃甜豆的话,吃久了就会产生幻觉,而且怎么吃都吃不饱,吃完就饿。 这就是为什么拥有这种高产量食物,黑蛇湾人还是要大幅进口粮食。 但对于霍恩来说,这种食物正好能解决千河谷平原郡无法种植燕麦等偏救济型粮食的缺口。 通过这两种作物,霍恩就能通过工业品输出和经济作物输入来进行双方经济上的互补,更可以改善双方的生活水平,属于绝对的双赢。 虽然这两种作物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但完全可以交给凯瑟琳以及那批农业奇迹神甫去改良。 拥有操纵植物法术的巫师,又不是只有凯瑟琳一个,霍恩这段时间在黑蛇湾挖走了好几个呢。 在先前提到的作物中,唯一没有问题的,就只有珍珠米了。 这个珍珠米,霍恩一开始还以为是玉米,结果黑蛇湾人告诉他,那是一种长在树上的浆果状圆形果实。 在炒熟并筛去表皮后,就能得到白色的如同珍珠般的米粒,将其磨成粉泡在热水里,会将水变成淡蓝色,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而且还可以提神醒脑。 这种蓝浆口味偏苦涩,黑蛇湾人总是喜欢往里面加各种调料,什么肉桂丁香蜥蜴舌,茴香豆蔻芦荟汁,直到加成粘稠的液体才能入口。 所以在黑蛇湾,这种珍珠米做成的蓝浆都属于重口味的小众饮品。 但放到霍恩这里就不一样了。 在咖啡和茶的经验后,霍恩只是简简单单往蓝浆里加入牛奶和白,便瞬间改变了其风味。 在黑蛇湾期间,他几乎用这种蓝浆代替了红茶,并亲自将其改名为“蓝浆咖啡”。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蓝浆后头加上两个奇怪的音节,但并不妨碍这种饮品在救世军中开始小规模传播。 霍恩推广这种蓝浆咖啡除了情怀之外,一大原因就是为了压制千河谷浓重的酗酒文化。 倒不是他反对喝酒,而是千河谷人喝酒喝的太过了,几乎把酒作为生活中一切的娱乐饮品。 所以,在黑蛇湾的这段时间里,霍恩除了组织北部郡议会的事情,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鼓捣这些蔬菜上来。 但平和的时间总是有限的,重新坐回办公桌,霍恩便不得不拿起了北部郡议会新军的征兵名册。 (本章完) 第667章 神罚战团 第667章 神罚战团 虽然前线的战报仍旧在嘴硬,天天都是小胜中胜和大胜,好像只要霍恩提供足够的武器盔甲,他们就能一波反推到丘城。 但霍恩心里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从奥塔蒂菈的来信以及前线救世军军官的情报来看,战局正朝着不利的方向倾斜。 黑蛇湾的面积几乎是千河谷的两倍还多,却一共只有五个郡。 东部郡是蛇人、魔物和野人的地盘,西部郡被教会控制大半,中部郡凭借伊贝河天险勉强自保,南部郡则被彻底分割包围。 南部郡本身就有三分之一都是教会控制区,此刻仅剩索拉堡这座重要堡垒仍在秘党手中,其余据点要么被清扫,要么正遭受围攻。 饶是如此,以艾瑟娜与瑟洛米斯为首的几名魔女还是不同意霍恩南下。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们不愿主动邀请霍恩,但也不排斥霍恩自己主动南下。 艾瑟娜代表了南部郡边境贸易秘党的利益,不肯接受关税条约。 瑟洛米斯则担忧霍恩的弥赛拉教身份,更惧怕黑蛇湾沦为“弥赛拉教”的属地,不愿加入神圣轴心更不愿接受驻军。 霍恩对此并不担心。 他清楚,当战况逐渐激烈,危及到秘党核心生存利益的时候,就算魔女们不低头,下面的人也会逼着她们低头的。 到时候,新组建的北部郡新军就有用武之地了。 霍恩这段时间就是在忙着构建这支北部郡的新军。 这支新军战团未来将下属8个步兵军团,每个步兵团500人分为10个五十人队(即先前的师队),人数在4000到5000人之间。 在圣力配置方面,仍旧是每个团200名圣铳手和300名长枪兵,战团直属步兵团则是300名圣铳手和200名长枪兵。 在必要时,战团长可以抽调圣铳手去支援骑兵或者部下的步兵团。 每个步兵团配备3门发射3磅炮弹或霰弹的鹰隼炮,每门鹰隼炮由一名炮手和两名勤务兵负责。 至于原先的手炮队、皮革炮队都已经被发条鹰隼炮给取代了,唯有近卫军内还保留了螺线铳与抬铳的编制。 在普通士兵之外还有一个军官团,由80名统领五十人队的侍长(师队长),8名团长,1名战团指挥官,1名军需官,2名随军牧师,2名文书长,2名军法官和3名理发师兼外科医生。 当然还有随军的300到400名勤务兵,由一位半军官性质的勤务长来统领,勤务兵中还包含有旗手、鼓手、军械师等岗位职责。 这样的一支军队就构成了一个标准化的新军战团。 当然在作战和发展的过程中,这些新军战团由于创始人、指挥官、风俗和群体的不同诞生出不同的战术风格。 例如近卫军就保留了一部分重甲步兵,也就是被外人称呼为圣甲禁军的近卫战团第一步兵团。 而黑冠军除了头盔上的黑羽外,军队中则常常装备有长戟、弓箭和链锤等武器,因为黑冠军中不少都是山民、雇佣军和披甲军士。 就是不知道黑蛇湾的这支新式军团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风格……想到这霍恩原先平淡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这支黑蛇湾新军的风格,他已然从其战团名中隐隐看出了端倪。 新战团的名字,霍恩看到好几个不错的,例如余烬战团代表黑蛇湾重生,午夜战团代表教会的对立面。 但他抓破脑袋都没想到,这些北部郡人选出的战团名字居然是【神罚战团】,其徽章则是倒立的三重冕,团箴则是“昔为奴者,今为审判者。” 一群反教会的人组成的战团,居然叫做神罚战团?虽然充满了讽刺意味,但就不怕外人以为他们是弥赛拉教狂信者吗? 实在是搞不懂这群黑蛇湾人的脑回路。 摇着头,拿起手边的征兵名册和规章操典,霍恩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北部郡议会征募了约1600人左右并开始进入训练,而霍恩则提供了三分之二的军官和铳枪长(十人队队长)以及500名圣铳手。 预计在三月下旬,他们就能够组成4个步兵团,搭配上霍恩亲自率领的近卫战团以及那门原型狮鹫炮,足够南下反攻教会。 只不过反攻的时候,却是值得商榷啊。“咚咚!”拉费尔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冕下,黎明太阳的使者德罗巴又来找您了,需要我把他赶走吗?” “不用,来得正是时候,叫他进来。”打了个响指,霍恩勾手道。 没等几分钟,一个干瘦的穿着丝布长袍的男子就走入了办公室,他有着黑蛇湾人特有的光溜溜的下巴和粗硬的八字胡。 快步走到霍恩的办公桌前,他弯下腰,粗糙而随便地行了个礼。 旁边的侍者端上一杯蓝浆咖啡,而这位德罗巴先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推开问道:“霍恩阁下,这都2月末了,您还不南下吗?” “前线战况并不紧急啊,几位魔女阁下都没有写信求援。”霍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玩味地盯着眼前的侍者,“你急啦?” “可是您早日上前线一天,我们的人就少死无数啊。” “死的又不是我神圣轴心的人,与我何干?” “黑蛇湾人帮助过您啊。” “难道我现在不是在帮助黑蛇湾人吗?外面河流上的船您没看见吗?” 深吸一口气,德罗巴搓着手指,半天才咬牙问道:“您想要什么?钱,女人,还是奇物我们都可以提供。” “我要的很简单,还是老三样。”眯起眼睛,霍恩竖起三根手指,“加入黑蛇湾联邦,交出外交权和关税,接受神圣轴心驻军。”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德罗巴哗地站起,怒不可遏地吼道,“我们黑蛇湾援助过您啊。” “是黑蛇湾援助过我,还是几个黑蛇湾的秘党援助过我?”霍恩的声音淡然而缓慢,却直接将德罗巴刚出口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若安党出了最大的力气,所以我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霍恩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绕到长桌前,“军队我免费帮他们训练,武器装备圣铳我免费给,粮食布匹要多少我运多少,我叫我的士兵亲自上阵,帮他们拔除北部郡的教会据点。 中部郡方面,天女城给了我们红龙息与绿龙息,尽管是动用了露乐丝阁下的人情,我还是感恩。 农具粮食布匹武器我一样不少,不仅不少,我还要将狮鹫炮安到船上,帮他们轰击伊贝河对岸的教会桥头堡,因为他们帮助过我。 那么我请问了,在千河谷遭难的时候,你们黎明太阳和黄金十字会干了什么呢?” 拿起桌子上的蓝浆咖啡,霍恩轻轻抿了一口,面对着他靠坐在了桌子的边缘。 从使者的视角,便只能看到霍恩的肚脐眼位置,那里有一枚朴素的黑色布扣,却像是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给南部郡前线提供了上万吨的粮食和上千把武器,到底是谁在趁火打劫?” “好吧,我承认我言重了,但黑蛇湾是一个整体。” “所谓‘黑蛇湾是一个整体’,这句话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吹着水杯上飘着的雾气,霍恩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沉声道,“让黑蛇湾陷入分裂的,难道不是你们几个秘党吗? 我的条件北部郡同意了,中部郡同意了,西部郡也同意了,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就只有你们不同意。” “黑蛇湾人永不为奴,您条件太苛刻了,如果能放松少许,瑟洛米斯阁下一定会……”德罗巴不得不接着找补。 “神圣轴心不可能无节制无理由无偿地支援你们,我知道,我的要求会夺走你们一部分主权,可是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黑蛇湾是团结不到一起去的。 我没有施舍你们,你们也没有施舍我,我们是出于共同的利益而结合,黑蛇湾人和千河谷人是一家人。 如果你们认为有偿援助是损害黑蛇湾人的利益,那么无偿援助难道不是在损害千河谷人的利益吗? 黑蛇湾人向来自诩平等,难不成自认为比千河谷人高人一等?既想要什么都有,又想要什么都不付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重新站起身,霍恩喝了一口蓝浆咖啡润了润喉:“再说一遍,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 德罗巴抬起头,看着霍恩水波不惊甚至带着微笑的面孔,心里的寒意却是止不住地上升。 “要么敞开大门成为我们的一份子邀请我南下援助,要么等教会把你们杀光了我再带兵去驱逐教会。”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霍恩端着咖啡转身走回原位,“不要以为我说的话不会应验……拉费尔,送客!” (本章完) 第668章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第668章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什么狗屁圣孙,他也算是个圣人?!” 将手中的信件狠狠砸在地上,瑟洛米斯余怒未消地对着眼前的诺薇娅吼道。 诺薇娅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说道:“你朝我吼什么,去找奥塔蒂菈啊,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猎魔人团进攻阿维斯神庙,神庙已经失守,现在索拉堡孤城一座,前线压力全都压到我身上! 奥塔蒂菈还在劝说我在黑蛇湾联合宣言上签字,承认什么,什么联邦,什么关税!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瑟洛米斯指着地上的信件,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几乎让她失去了理智。 诺薇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她的怒火,缓缓说道:“霍恩阁下的态度在信里写得很清楚了,是不是趁火打劫在我看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飞了一整天,头发都打结了,你们这里有没有像样的浴室,让我先洗个澡?” “诺薇娅!”瑟洛米斯气得直跺脚,“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阿维斯神庙没了!我们现在孤立无援呢!” “行了行了,别吼了,这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呢。”诺薇娅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要生气就对着奥塔蒂菈生气吧,我只是个传话的。 那位圣孙的要求和条件你也看到了,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又不是救世军。 反正你还有几个小时考虑,等我洗完澡睡一觉,我会在黎明前出发,你有决定了再告诉我。” “不许走!”瑟洛米斯伸手一拦,却被诺薇娅轻松绕了过去,“你先把话说清楚,奥塔蒂菈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放心吧,我洗完澡还会来见你的。”诺薇娅边走边摆手,“不过,瑟洛米斯,我劝你一句,好好想想吧。 等教会打到天女城下,你连和那位圣孙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 诺薇娅离开后,瑟洛米斯定定地看着地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信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喊来侍从,叫他们将诺薇娅安置在内堡中休息。 “去叫人,把作战的秘党巫师和指挥官都召集过来。”将地上的信件捡起,盘腿坐在矮几前,瑟洛米斯一边重新阅读,一边转过身吩咐,声音冰冷得像冬夜的风,“马上!” ………… 大会议厅内,灯火摇曳,长桌堆满地图和文件,阴影在墙壁上扭曲翻腾,空气中弥漫着松脂与油灯的怪味。 瑟洛米斯端坐在主位上,环顾着满桌的秘党成员与手下军官。 所有人都知道索拉堡的处境,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阿维斯神庙已经失守。”瑟洛米斯开门见山,“如今索拉堡孤城一座,等到周边守备的教会军队聚集,恐怕我们面临的将会是比现在多一倍的军队,你们怎么看?” 温暖中透着酷热的城堡大厅内,此刻冷清得却仿佛冬天。 “我们还有时间。”还是一名年长的巫师站起,试图缓和气氛,“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守住?!”另一名年轻的军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急促,“神庙一失守,后方的红龙息都运不上来,等红龙息用完,到时候我们怎么挡?” “那你的意思呢?弃城逃跑?”一名巫师家族族长冷冷地反驳,“我们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索拉堡的每一块石头南部郡的每一亩土地都浸透了我们的血汗。就这么放弃?你能接受,我可不能!” “那你倒是说个办法啊!”年轻军官拍案而起,“我就不信凭我们这点兵力还能硬拼到底!理智一点,不如想想怎么保存实力……” “理智,你叫我怎么理智?!”瑟洛米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压过了所有人的争吵,“索拉堡是南部郡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放弃这里,我们去哪儿?” 众人一时语塞,会议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邀请救世军?”一名较为中立的议员说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反教会的,和教会相比,他至少不是我们的死敌。” “不行!”立即有人反对,“救世军来了又怎样?阿维斯神庙都失守了,他们顶多就是守住中部郡边境罢了,现在低头不过是白送利益与宣称罢了。” “可至少救世军是反教会的。”另一个声音反驳道,“起码霍恩是反教会的,南部郡与其让给教会还不如让给救世军呢,咱们不好过,教会也别想好过。”“我老赫乌说句中肯话……” 在越发激烈地争吵中,瑟洛米斯却是盯着眼前的信件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法兰人,瑟洛米斯是绝对反对教会的,就算霍恩是教会异端,那也是弥赛拉教的一份子。 可现在的问题是,贵族们不愿意像过去那样议和,因为他们这次过来是为了占地的。 不像以前,只是为了逼迫秘党割让利益和控制秘党数量。 南部郡由于有边境贸易的收益,经过瑟洛米斯等秘党的发展,甜枝与香料种植园已然颇具规模。 经过秘党们心血浇灌,南部郡整体经济水平是全黑蛇湾最高的,这就是为什么艾瑟娜等人不愿意交出关税。 可现在别说关税了,连关都快没有了。 瑟洛米斯不甘心就这么把发展成果让给法兰教会,但北边的霍恩教会同样是教会啊。 这时,一名黑蛇湾武士头领站了起来,朝着不言语的瑟洛米斯道:“阁下,我提议让霍恩阁下支援来的军官参与讨论,或许会给我们一些新的建议。” 瑟洛米斯微微眯起眼,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 片刻后,名为达尼奥的少年军官被带进了会议厅。 他向瑟洛米斯简单行礼后,直接开口道:“诸位,我很清楚你们的处境,也理解你们的担忧。 但我要说的是,冕下绝非掠夺者,救世军在十日之内就可攻下阿维斯神庙,支援索拉堡。” “十日?”瑟洛米斯盯着他,声音低沉,“你确定是十日?” 角落里一名老巫师慢悠悠地说道:“啧,十日攻下神庙,哎呀呀,跟霍恩阁下一比,弥赛拉的手段都有些贫弱了。” 低低的笑声在桌旁传开,达尼奥则对着人群怒目而视。 上前两步,达尼奥抬头直视着瑟洛米斯的眼睛:“信心来源于实力,瑟洛米斯阁下。 我想重申,拜圣父会是一个宽容的教会,只要你们反教廷,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信仰自由。 如果你们未来不愿意继续,甚至可以通过公投退出黑蛇湾联邦,但现在是战时状态,必须团结。” 瑟洛米斯没有回答,大厅中的其他人就同样不敢回话。 她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眉头微微皱起,洁白纤细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最终停在椅子扶手上,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沉默许久,她长叹一声,像是将所有压抑的情绪埋在叹息中吹走:“准备一下,把各个秘党年轻的巫师都送走吧。” 次日清晨,太阳只是在地平线下露出一轮红色光晕,而诺薇娅悬浮在堡垒的高墙边,与瑟洛米斯告别。 “这一次,恐怕是永别了。”瑟洛米斯语气复杂,抬头注视着诺薇娅的背影。 “别说这种话。”皱着眉,诺薇娅难得正经了一次,“那位圣孙是个重承诺的人,你在黑蛇湾联合宣言上签了字,他就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瑟洛米斯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知道他会回来救我,但……”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摆手示意诺薇娅离开。 望着诺薇娅逐渐远去的背影,瑟洛米斯轻声道:“十日之内攻下阿维斯神庙……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有什么区别呢?” (本章完) 第669章 双头蛇堡垒与黑蛇湾新军 第669章 双头蛇堡垒与黑蛇湾新军 暗绿色的毒烟弥散在战场上,滚滚升起的浓烟中时不时跳出一两个神术光球,落在守城的士兵们身上。 这些穿着锁子甲拿着长矛的士兵战战兢兢地躲在墙垛后,偶尔才有弓箭手从垛口探出脑袋,朝着半空射出一箭后又迫不及待地躲回墙后。 尽管他们面前的长桥与空地上,几乎看不见多少穿着兽皮袍子的黑蛇湾刀盾兵,可教会的军士们仍旧如临大敌。 “来了!”箭塔上的哨兵尖叫起来,在他的话语声中,骇人的尖啸声刺破天际。 随着咚的一声,所有的士兵与军士都深深地埋下了脑袋,一整条城墙都在震动,碎石与砖块乘着烟尘飞起,哗哗啦啦砸落在士兵们的头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该死的。”一名不慎摔倒的骑士站起身,狂怒地咬着牙齿,踩着脚底下城墙的裂痕,冲到了缺口边,“你们这群只知道使用投石车的懦夫,你过来啊!有本事咱们一对一,不要躲在你们的投石车后头!” 骑士的怒吼声在墙头回荡着,士兵们低着头麻木缩在一起。 早在前几日,还有人会应和他的话,然而现在却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这怒吼声并没有影响莫尔蒙的动作,站在甲板上,河风卷动着他写字板上的白纸,逼得他不得不用手肘将白纸压住。 低头看了眼挂在写字板上的怀表,莫尔蒙再次抬头,看向河对岸教会的桥头堡。 那些用黑灰色砖石砌成的高墙冰冷而坚固,尽管墙头的垛口冒着稀薄的烟尘,可短时间内没有崩塌的迹象。 中部郡与西部郡的地盘以伊贝河为界,东岸是秘党控制区,而西岸则是教会控制区。 不过教会在这座重要的桥梁的东西两岸都修建了堡垒,用来卡住北部郡向南部郡运输的通道。 这几天来,救世军的炮艇沿着伊贝河一路南下,一边轰击岸边的教会要塞,一边对黑蛇湾的新军进行残酷的行军拉练。 基本上半个月的时间,在弗雷泽要塞后,接连三座教会堡垒失陷,唯一炮打不动的,就只有这座两座名为双头蛇的堡垒了。 这也难怪,和北部郡那几座要塞不同,西部郡作为法兰教会与猎魔人经营多年的老家,向来是不差钱。 因为要常年对抗红龙息,所以这座堡垒修建了双层的城墙,其厚度是普通城墙的三倍左右。 在霍恩的24磅甚至48磅炮铸造完成前,恐怕短时间内都没法拿这两座要塞怎么样。 不过在狮鹫炮和鹰隼炮的连续轰击下,这座桥头城堡早就失去了看守桥梁的作用。 前几日,巫师们就用火球弩与酸液球摧毁了中间的桥梁,至于东岸的堡垒已是孤城一座了。 只要能用内河战船持续封锁住河道,那么这座堡垒投降不过是时间问题。 拿起羽毛笔在写字板上记录了一个数字,莫尔蒙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喊道:“调整射角,十一度!装填发条仓!” 几名神罚战团的炮兵迅速上前,在那一名救世军炮兵军官的指挥下操作这门12磅炮。 这些新兵穿着全新制式军服,和救世军一样都是及膝的胸甲型夹袄,以深灰与黑色为主色调,胸口的纽扣排列整齐。 由于黑蛇湾的气候原因,他们的军服都是克重210左右的亚麻混纺布,比克重320左右的千河谷军服要薄得多,但形制上却是一致的。 由于换装了统一服饰和相当严酷的纪律训练,这些新军已经逐渐和那些穿着皮袍斗篷的黑蛇湾武士划清了界限。 他们挺着腰板,麻木而一板一眼地站列和行进,周围的黑蛇湾武士却是披着粗布,将斗篷下的匕首与符文挂饰撞得叮当响。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名新兵手忙脚乱地摇着螺杆,眼睛直直盯着刻度,努力地回忆着那个代表数字的刻度。 直到那个白漆写成的数字被横杆盖住,那名新兵才探出脑袋对着后方做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后方的士兵立刻将一枚三角形的木楔子锤入了后方炮管与炮架的交界处,直到无法再锤入半分才停止。 “到位了吗?”莫尔蒙问道,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大炮的方向。“报告炮长,已到位。”将发条仓与炮弹全部装填完毕,炮手一边擦汗一边大喊道。 “很好。”快速扫视一眼确定,莫尔蒙举起右手倏地挥下,“发射。” 用挂钩挂住挂钩,一名士兵用着改进后的圣风杆压在h型支点上,整个人猛地跳起下压,在“啵”一声吼将发条仓中的插销拔出。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狮鹫炮炮口喷吐出一道模糊的黑影与席卷的气流。 船身剧烈晃动着,水飞溅,连炮艇的船尾都猛地一翘,仿佛要从水面跃起。 周围的士兵与武士纷纷抓紧船舷,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莫尔蒙并没有因为船身的晃动而分心,他抓着船舷扶手,目光紧追着空中的炮弹。 直到那煤黑色的粗糙铁球划过弧线,精准地砸在城堡的墙头。 下一刻,砖石崩裂,碎石四散飞溅,烟尘冲天而起,仿佛爆发了一场小型地震。 箭楼上残破的旗帜被震荡的气流撕扯得残破不堪,勉强挂在弯折的旗杆上随风摇曳。 周围的黑蛇湾武士望着莫尔蒙的动作和那被摧毁的墙垛,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眼中还是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理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这不妨碍他们为每一次的击中而欢呼。 “流星又中了。” “吃屎去吧,教士们!” 莫尔蒙低下头,平静地记录着螺杆的刻度、时间和射击效果,完全无视了旁人敬畏的目光。 只是当他再度抬起头时,目光还是不由得落在身周那些欢呼的黑蛇湾武士的身上。 莫尔蒙微微皱眉,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与无奈,他的这些同乡真的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止一次,这些黑蛇湾巫师来明里暗里打探这套“仪式魔法”的秘诀,询问为什么他们动作一样,甚至也搞来了黑铁管和炮弹却打不出去。 在他们眼里,这门狮鹫炮与其说是精密的发条炮,还不如说是什么魔法仪器,只要按照规定进行一套动作就能使用流星术。 如果是过去,莫尔蒙肯定会和他们一起欢呼雀跃,但现在他却是难以融入进去,仿佛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厚障壁了。 一场千河谷战争,不仅改变了千河谷,更改变了所有参与战争的人。 在千河谷战争结束后,莫尔蒙就得到了霍恩的推荐,进入圣丹吉军校学习数学、占星学与军官操典。 可现实却未曾给他太多的时间,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学完一整个学年,就不得不匆匆南下去支援他的家乡黑蛇湾。 刚回来时,莫尔蒙心中颇有些复杂的欣喜——但很快,这种情感便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必须在两个月甚至是一个半月之内,利用刚刚操典中学来的理论,去训练一支黑蛇湾的新军。 这群士兵中有三分之二甚至连铳枪都没摸过,这么短的时间,莫尔蒙只教会了他们列队和听从号令,就不得不上战场直接实践学习作战与枪术了。 虽然南部郡局势岌岌可危,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希望能在中部郡多待几天,起码让这些新兵练熟十六式长枪操典再说。 在打完了今天的份额后,莫尔蒙一声唿哨,乘坐的炮艇便缓缓靠岸。 当他的皮靴踏在码头栈道发出清脆的响声时,在码头等待多时的传令兵立刻上前挥手致意:“莫尔蒙阁下,冕下有请!” (本章完) 第670章 两位新魔女 第670章 两位新魔女 进入1447年的3月,黑蛇湾的气温几乎每天都在几何倍增长,到了中旬的时候,哪怕穿着最单薄的亚麻衬衫都会觉得燥热。 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霍恩狗熊蹭树般靠在亭柱旁,用柱子上古朴的蛇形纹路给后背挠痒,丝毫不顾及现场还有几位女士在场。 坐落在伊贝河畔的土丘上,炽烈阳光下的六角亭子拉出长长的阴影。 阴凉的亭子内,一共坐了四位魔女,如果霍恩也算的话,那就是五位。 简陋的亭顶覆盖了厚厚的青绿草皮和暗红色苔藓,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木香与河水的鱼腥味。 中部郡除了离不开战场的几名魔女,剩余的重要魔女此刻都在这个小亭子里,围坐在圆桌旁踏青。 拿起茶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霍恩眼睛却在环视面前的这些魔女们。 不得不说,魔女体质是真的离谱,这里一共四位魔女,每一位都是风格截然不同的美貌,哪怕拿到现代去都可以比过不少女星。 在进入中部郡后,霍恩并没能见识到所有魔女议会的魔女,她们要么在前线无法脱身,要么拒绝与霍恩会面。 真正能见到的就只有奥塔蒂菈和诺薇娅这两位新魔女。 越过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石凳上,一口烟斗一口咖啡的露乐丝,她身侧那个看似十六岁左右,其实已经五十多的魔女便是诺薇娅。 她的头发半截是粉色,半截是黑色,霍恩一开始还以为她和让娜发尖泛金色一样,是法术导致的。 然而实际上,那是染的,上半截黑色只是新头发长出来了。 此刻她正拿着一个小巧的山铜发条仓在研究,甚至把手指塞到齿轮里去拨弄,看得霍恩心惊胆战,可她却毫不在意。 被霍恩说得烦了,她还会躲过身去,偷偷和发条仓里的机械灵魂蛐蛐霍恩。 这位魔女的能力很特殊,那便是操纵金属,改变它们的形状,或者控制它们移动。 可惜的是,这种操纵必须得实际身体接触,而且无法应用在密度或体积太大的金属上。 至于她的飞行能力,则是来源于一件特殊的奇物秘银甲衣。 也就是说诺薇娅并不是自己在飞行,而是在操控秘银甲衣飞行,只不过是将自己套了进去罢了。 当然,秘银甲衣只有一件,而驱动它的法力同样只有诺薇娅。 但无论如何,能够做到左脚踩右脚飞行都足够逆天了。 坐在霍恩正对面的则是让娜,她背对着霍恩,拿着瞭望镜,还在观察正在观察着土丘下方拉练的新军。 在土丘上都能听到的号令与兵器碰撞声中,黑蛇湾神罚战团士兵背着石块,排着不成列的队伍,正在踉踉跄跄地沿着河流奔跑。 掠过眼前的士兵,在更远处的森林与河流弯道之后,还能看见升起带着黄绿色的浓烟以及模糊的尖啸声。 然而远处狮鹫炮的轰鸣声,丝毫没能影响奥塔蒂菈阅读《真理报》的心情。 这位书卷气十足的魔女,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在报纸的文字上不断划过。 这位魔女议会的议长向来神秘,契卡打听到她是肉体向的魔女,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她使用法术,是一个相当神秘的魔女。 这位奥塔蒂菈倒是识大体的人,与霍恩以及露乐丝一次会谈后,便迅速改变了心态,加入了神圣轴心。 其态度转变之快,事情进展之顺利,霍恩都有点猝不及防。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奥塔蒂菈每次与霍恩对视,眼神中都透着一丝古怪与猎奇。似乎是因为余光看到霍恩在盯着自己,奥塔蒂菈挽了挽鬓边的长发,指着上面的文章问道:“我已经读完了这几期的真理报,以防我理解出错,我可以向您确认一下吗?” 霍恩探过脑袋,却看到奥塔蒂菈指着的文章便是新一期真理报的头版文章“为什么只有神圣轴心才可称之为国?” 这篇文章的基本内容大概就是帝国王国的体制是什么样的,本质是什么样的,而千河谷与神圣轴心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这样才会先进,为什么帝国人没有自由…… 这文章看似是在科普,实则是在暗贬帝国不自由了,不平等了,利用宣传攻势偷偷拉高战争支持度,同时也在塑造神圣轴心内部的国家共识。 而这就是霍恩构建想象共同体的宣传攻势,很遗憾,想象的共同体并非先有我再有你,而是先有你再有我。 如果没有一个“假想敌”来区分不同,那么就无法凝聚内部。 经过《真理报》冬季的思想革新与这段时间的普及,千河谷人已经渐渐凝聚出了一些现代国家的“常识”。 这些常识聚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大众对国家的想象以及对自我的定位。 光靠官僚是无法统治一个近现代国家的。 听完了霍恩的解释,奥塔蒂菈淡淡问道:“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神圣轴心的子民实际被认为是圣父真正的选民?” 霍恩先是一愣,随后将奥塔蒂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您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奥塔蒂菈刚想谦虚客气两句,便听到亭子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对着霍恩行礼的莫尔蒙。 “冕下,您召见我?” 笑着侧过身,霍恩审视着眼前的莫尔蒙:“炮击的效果如何?” 莫尔蒙挺直了腰板,铿锵有力地开口:“效果很好,城堡的外墙已经崩塌了一部分,东岸的堡垒已经失去了出城反击的能力。 但我得说,狮鹫炮的力道太强了,每发炮弹都会让船尾翘起,导致船身晃动剧烈,幸亏这里水流平稳,要是在湍流中,恐怕会有翻船的风险。” 霍恩眉头微蹙,低声自语道:“后坐力……” 不得不说,这些木制炮艇都是用驳船临时改装的,确实难以承受。 他之前倒是想过制造临时砂浆炮艇,就是不知道钢骨架的储备够不够,如果不够能否用橡木代替。 “我会把问题递交给工程院的。”点了点头,霍恩继续问道:“双头蛇堡垒的情况如何?能否让我们的船队大规模通过?” 莫尔蒙顿时心里一颤,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堡垒虽然依旧伫立,但已失去反攻能力,船队完全可以大规模通过。” “嗯,好。”听罢,霍恩沉吟片刻后轻声道:“明天放一天假。” 莫尔蒙听到“假期”二字心中猛地一沉,他抬起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冕下……我们是要南下了吗?” 霍恩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除了艾瑟娜那几位,凤凰女士已在黑蛇湾联合宣言上签了字。 我现在基本可以正式宣布——未来的黑蛇湾联邦,将会是神圣轴心的一份子。 不过,你也清楚,一个国家的成立是不可能不流血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驱逐、审判一下南部郡那些贪婪的魔鬼。” (本章完) 第671章 他们会敬我如神明 第671章 他们会敬我如神明 1447年3月18日,上百驳船组成的浩大船队浩浩荡荡地穿过了双头蛇堡垒。 在残破的教会旗帜下,城堡中的骑士与士兵们都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去偷看,生怕那可怕的石弹或铁球砸到自己的头上。 在蓝色丝绸般的河流上,城墙般的船队在绿色的林海中缓缓行过,沿着河流顺流而下。 城堡中的士兵们数着数着却是逐渐数不清了。 自从得到了整个千河谷,霍恩能调动的资源比之前多得多,他先前运送8000多兵力还得来回好几趟去送。 可这一次,他能一次性调动足足120艘驳船向着前线进发,身后甚至还跟着不少承包了军需生意的商船。 直到船只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西岸的城堡才敢放出游骑,在土路上扬起的灰尘中朝着后方的教会报告。 1447年3月22日,千河谷胜利日当天,近卫战团与半个神罚战团总计7800名战争修士成功抵达了前线绿血镇。 作为通往阿维斯神庙的唯一通道,霍恩自己并不需要准备物资,因为绿血镇本身就囤积了大量未能运送到索拉堡的物资。 在到达绿血镇后,霍恩直接征用了西侧的神庙,并将这里设为了临时指挥部。 在霍恩到达前,各级勤务兵就提前入驻了小镇,两个近卫步兵团迅速控制了小镇各个关键道路。 当地镇民们坐在屋檐下,好奇而又畏惧地看着这群整齐跑动巡逻的士兵。 至于其余几个步兵团自然不会在小镇内扎营,就这个镇子极限就只能容纳3000居民。 把乱七八糟的勤务兵和必要保卫部队运进去之后,基本就不剩多少空间给其他军队了。 在正式进入绿血镇之前,霍恩骑着马亲自到周围转了几圈和不同的当地人聊了至少半小时,才正式返回绿血镇。 将战马交给勤务兵,踏着夹缝中长着青苔的神庙台阶,霍恩脚步轻快地走入了大理石山墙下的蛇雕青铜门。 “冕下,从这走。” 跟在勤务兵身后,霍恩穿过大厅内堆放的木桶与风干火腿,从十几名参谋僧侣与传令兵围坐的长桌旁走过,这才进入了他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对于霍恩来说,这场南部郡的战斗在他所经历的战斗里都排不上号。 黑蛇湾可是溪流丛林纵横的地带,就算是骑士都不得不下马步战,失去了马,骑士就跟没了马一样脆弱。 当初和霍恩对阵的人是什么人什么兵啊?孔岱亲王,莱亚王国第一的骑兵将领,带着历史最强的敕令连。 黑蛇湾这批人是什么人啊,叫他们和霍恩打? 要不是这一仗比较急,而且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霍恩都想放青年军官自己锻炼一下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既然亲自来了,霍恩就不会犯轻敌的错误,正好他也要用南部郡的战场来试验一下新战术。 “佩蒂埃,我作出如下命令,你记一下。”霍恩一边将腰带丢到椅子上,口中一边快速地吩咐道。 佩蒂埃立刻掏出了速记本,至少不会再出现马德兰问霍恩“命令”怎么写的情况了。 “派出侦察骑兵,查明敌军位置、数量和行军路线,并派出部队控制桥梁、道路以确保交通要道畅通。”霍恩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检查小镇的粮食和补给情况,晚餐前,各个战团长和步兵团长全部到我这开会,听明白了吗?” “明白。” 带着命令走到外间的临时参谋办公室,佩蒂埃清了清嗓子,肃容喊道:“传魔女诺薇娅阁下,请她在夜间前往阿维斯神庙附近,侦察敌军兵力布置情况。 令库什游骑兵,立即出发,沿主要道路推进10公里,搜集敌军活动信息,每天傍晚报告敌军动向。 令神罚战团第一二步兵团,迅速驻扎小镇东侧的高地,构筑临时防御工事,令近卫战团第五六七八步兵团守卫小镇南侧桥梁,设置路障并布置岗哨。令神罚战团第三四步兵团…… 令军需官,立即清点并登记小镇内存粮、饮水及马匹情况,补给优先分配给近卫战团第五六七八步兵团与骑兵团,确保三日供应充足。 令各军各级军官,下午五时到小镇西侧的神庙开战前会议,部队接到命令后保持高度戒备,确保在下午四时必须全部到位,夜间禁止外出……” 很快,一道道命令就从神庙内向着四面八方传播,而原先幽静的神庙内迅速嘈杂起来。 “第五步兵团文书呢?为什么你部还在这里?立刻出发!” “必须拆掉,我管你这是谁家的,拆掉!” “神罚军第三步兵团到齐没有?还没有,还没有!一刻钟内,再找不到那三个混账,你自己去和冕下解释。” “说不出话了?嗯?来,那13桶咸肉到底给没给?你来告诉我!” 根据操典规定,在扎营完成前,军队主官是不允许离开军队的,所以很多事务都是军团文书和勤务长在办理和传达。 但别以为佩蒂埃作为枢密僧侣就是高高在上,他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佩蒂埃记忆力惊人,当初就有活账本之称,他出身于商人世家,更是从底层军需官干起,精通那些歪门邪道。 任何歪脑筋或小把戏在他面前都会被血淋淋地揭穿,然后直击心灵地斥责。 任何时候走入神庙,都能看到长桌边一排瑟瑟发抖的随军商人、军需官和军团文书。 在经历一开始的混乱后,当地人便惊奇地发现:打个盹的工夫,原先乱哄哄的军队忽然就井然有序起来。 西侧的那座神庙,在成为临时指挥部后,原先无头苍蝇般的军队就像是蚁群忽然找到了蚁后。 军需官和军团文书们在神庙前进进出出,骑着马的宪兵在街道上奔驰,将一道道手令从卷筒里丢出。 随军而来的那些黑蛇湾秘党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在他们看来无比复杂的军队与物资调动,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和效率完成。 混乱堆积的物资分门别类储存,侵占道路的房屋和小摊被集体拆除,垃圾和粪便更是被清扫干净。 小镇周边的几处水源与险要地形上,眨眼的工夫,就升起了数百顶帐篷和黑红旗帜。 怠工的搬运工被宪兵们吊起来抽得如陀螺般旋转,当地无赖更是在几声铳响和吼着“开门!契卡!”的喊声中比鹌鹑还要乖巧。 当地驻守的黑蛇湾武士更是惊奇地发现:哦,绿血镇居然有那么多物资,他们原来是可以吃饱饭的啊。 镇长当天就被这群黑蛇湾武士们霸凌得只能吃泔水了。 几乎是一下午的时间,原先混乱不堪的小镇就变得井井有条。 有些上午出门回来的猎人甚至怀疑自己走错路了,别说猎人,就是返回的诺薇娅都是在小镇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才敢降落。 待一切稍定,傍晚四时五十分,勤务兵准时叫醒了睡了一下午的霍恩。 洗了一把脸后,霍恩精神奕奕地走入了大厅,而各级军官早已在长桌两侧等待。 他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左右看看:“阿维斯神庙石砌城墙,三米厚,三天后四门新铸的六磅沙雕炮就从后方运过来了,怎么说?” (本章完) 第672章 七天攻城计划 第672章 七天攻城计划 在黑蛇湾的土地上,很多城镇都是依靠旧神神庙建立起来的。 这些神庙既有旧日诺恩部落的遗址,也有南迁蛇人的圣地,由于是现成的,所以黑蛇湾人有围着神庙建立卫城的习惯。 居住在卫城内的,就是所谓的黑蛇湾武士与秘党巫师,居住在卫城外的,基本都是当地未开化野人村庄部落。 这些未开化的野人部落中,既有遗留法兰化的诺恩部族,又有退化到部落的法兰人村庄。 所以很多时候,神庙在黑蛇湾是聚居地的名称。 阿维斯神庙作为前往索拉堡的重要运输通道,其城墙被反复修葺多次,厚度大概能容纳四人并肩行走,估算大概是三米厚度。 城墙的高度大约在十二米,越下面越厚。 不过教会军队在攻打阿维斯神庙的时候,使用了投石车,所以城墙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损坏。 露乐丝皱起了眉头:“既然城墙只是轻微损坏,那神庙是怎么被夺下来的?” “额,猎魔人是趁夜色突袭城门,我们没有防备。”从阿维斯神庙逃出的秘党巫师尴尬地说道。 阿维斯神庙附近的地形没什么好说的,西面是伊贝河支流的摩恩河,东边是一大片无法通行的森林沼泽。 西面的摩恩河港口停靠了十几艘驳船,而在伊贝河与摩恩河的交汇处被教会提前沉了好几艘船和笼石,以阻止霍恩的船队进入。 在其东面靠近森林的村庄内,驻扎了他们从绿龙林海雇佣的蛇人仆从军,应该有1000来人。 城内驻扎的守军,根据炊烟和帐篷的数量来计算,大概是3000-5000人。 “原先神庙里还有2000多黑蛇湾武士和其家属居民吧?他们人呢?”作为近卫战团长的达斯注视着桌面上的地图。 “被抓为奴隶,一部分通过港口运送到后方去了。” “索拉堡未破,他们如何绕到阿维斯神庙来的?”达斯盯着地图问道。 “他们是通过船只沿河逆流而上,绕过了索拉堡,夺下港口后,通过港口从后方运输粮草和物资。”佩蒂埃拿起一枚石子,放在了阿维斯神庙西侧的小港口上,“这里应该还有几百人的驻军。” 达斯立刻精神一振:“那岂不是只要占领港口,城内教会守军就断粮了吗?” 从阿维斯神庙逃回来的秘党立即咳嗽了一声:“那什么,阿维斯神庙里还有先前没来得及运走的粮草和武器。” “教会军队的攻势那么快?就连放火烧毁粮草的时间都没有了?” “时间是有的,只是当时的守城官觉得那么多粮草烧掉怪可惜,要是城没破,那不就白烧了吗?”那秘党局促地低着脑袋,“所以直到教会军队杀进来,我们才开始放火烧毁粮草,但只烧掉了一小半就被扑灭了。” 长桌前的军官们互相对望几眼,都在各自的脸上看到了不解与诧异,但出于友谊又不太好直说。 “如果炮击的话,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攻破城墙?”霍恩扭过头对着一旁的莫尔蒙问道。 “冕下,根据测算结果,3米厚的石砌城墙大概要上千次炮击才能击穿。”莫尔蒙边说边现场计算起来,“如果一天轰击12个小时,狮鹫炮与沙雕炮同时攻城,大概需要8天才能破城。” 莫尔蒙口中的击穿,在《炮兵操典》中有着明确的定义,就是“攻城火炮成功在目标城墙上开出一个足够大的缺口,允许步兵或攻城器械突破城墙防御并进入城堡内部。” 一般来说都是要求横向2-3米的缺口,并且在纵向贯穿整个墙体。 “如果使用红龙息的话,能否缩短这个时间?”露乐丝提议道。 霍恩却是皱眉:“红龙息是野战利器,用在攻城上不太划算,如果有选择就不要用红龙息,谁还有别的想法吗?” 军官们纷纷陷入了沉思,霍恩视线从与会者脸上一一扫过,却看到了一名从阿维斯神庙逃出来的巫师好像欲言又止。“你叫什么名字?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那秘党巫师赶紧站起:“我叫奥瑞昂,阁下,关于攻城我倒是知道一些情报,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事,战前军事会议上的事不下桌,就算你说错了,都是采纳你意见的我的错,你可以尽管说。” “阿维斯神庙城墙并不是全部用砂岩堆砌,其中有一段先前因为地震而坍塌,重修时用的夯土外包砂岩砖。”那名黑蛇湾秘党奥瑞昂精神起来,“夯土嘛,肯定不如砂岩城墙结实。” 夯土城墙和阻挡炮弹的沙袋不同,虽然本质都是土,但前者是压实的土,而后者是相对松散的土。 在受到炮弹冲击时,能量集中于受击点,夯土结构就容易导致裂缝或局部坍塌。 “哪一段是夯土城墙?”莫尔蒙立刻精神起来。 “在阿维斯神庙东侧的城墙,大概是在离拐角三分之一的位置。” 在场的团长军官们纷纷站起,围拢在地图前。 “如果要从这一段攻城,为了炮击不间断,咱们得先占据神庙东侧的引水车。”霍恩指着地图上水车状的图标,“一天的时间,这里有可能改造成临时的发条仓水力上弦点吗?” 莱昂纳多却是自信满满:“完全有可能。” 对这个引水车的改造,正常应该要三天施工时间,一天本来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第一要建立临时泄水坝,提升水流速度,第二是要现场制作合适的齿轮组和重构机械设计。 然而,这两个难题在救世军面前并不算什么问题。 前一点完全可以让这些秘党巫师来处理,进攻阿维斯神庙做不到,在河流里升起一道矮坝总能做到了吧? 至于临时制作合适的齿轮组,原本也是个大麻烦,但对于能够操纵金属形状的诺薇娅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最后的重构机械设计,莱昂纳多不想说得太失礼,但他不用大头用小头都能设计出完美适配的临时上弦装置。 确定了主攻方向,那么接下来就是围绕着主攻方向的破城计划。 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东侧村庄里驻扎的蛇人仆从军,他们能够适应森林沼泽环境,要是不在炮兵展开前歼灭他们,后续极大概率被不断袭扰。 与此同时,两个战团把控住重要交通位置,引水车方向开始施工。 施工完成后第二天,狮鹫炮运送到合适位置,开始攻城。 至于西侧河岸边的港口,先派骑兵监视,等后续6磅炮运送到达后,再轰击其援兵船只。 “港口驻军估计就几百人,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占领得了?”一名神罚军的新军团长忍不住举手问道。 “因为围师必阙,教会和秘党是死敌,这点和贵族战争不一样,如果陷入重围,城内的骑士是不可能投降的。”霍恩食指点了点地图上的索拉堡,“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索拉堡才是我们的战略重点。” “算是这群骑士走运,白白捡了一条命。”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几位神罚军的军团长只能叹息。 霍恩却是忍不住笑道:“我只说给他们留一个缺口,谁说要放他们走了?” “啊?” (本章完) 第673章 嘶嘶死死嘶嘶 第673章 嘶嘶……死死……嘶嘶 星夜如画,在大小湖泊中坠落了满池的星光。 在这片半月形的森林平原前,静夜中一座被圆木围墙所包围的村社正发出隐隐约约的嘶嘶声。 村社中央的大铁锅内,还插着几根人类的大腿骨,那骨头上还有没啃干净的粉色肉丝。 抱着长矛,乌德赫玛呆呆地坐在哨塔内的小马扎上,望着寂静而温暖的沼泽平原发呆。 对于一名蛇人来说,这种土地是最好的。 他们可以自由放牧他们的蜥蜴,种植他们的蛇莓,在水泽之间快活地打滚。 按照那些教会直立人的说法,在驱逐了那些秘党后,他们这些蛇人就可以得到这些土地,这些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土地。 早在千百年前,甚至在艾尔帝国登陆东大陆之前,他们就是黑蛇湾的主宰,快活地在溪流与丛林间生活。 直到艾尔人登陆东大陆,驱逐了大量的诺恩部落东迁,没有铁质武器,无法骑乘战马的蛇人迅速落败,将这片土地让给了诺恩人。 数百万蛇人从平原迁往了绿龙林海,等到他们在火山谷定居建筑房屋时,就仅剩下十多万人了。 所以双脚直立人是蛇人的敌人,蛇人不该与他们有任何合作。 这对于乌德赫玛来说,只是老祭司的胡言乱语,甭管是谁把一块肉丢到他面前,他就愿意拿着弯刀帮人家杀人。 忽然乌德赫玛椭圆形的脑袋动了动,他猛地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嘶嘶地吐着信子。 可在他的视野里,远处的沼泽与森林仍旧平静,仿佛在思索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是不是兔子。 就人类的视力水平而言,蛇人基本都可以算是近视眼,很多时候他们都是靠着气味和特殊的热感应来分辨。 “嗡——” 一道突如其来的劲风吹起了尖塔上的茅草,没等乌德赫玛反应过来,他便看到围墙前二十来步的地方忽然飞起了一圈泥巴。 为什么那些泥巴会突然飞起来? 蛇人哨兵仍然呆愣地站在栏杆后,努力辨认着在那泥巴中心的圆球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在他辨认清楚前,夜风就吹来了一阵亚麻润滑油和摇动转把时哗啦啦的响声。 不好,这个时候,乌德赫玛才明白过来,他立刻转过身,准备去拿挂在柱子上的铜锣,只可惜已然来不及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远处的灌木丛后方闪过了三排暗淡的火光。 当然那不是火药发射的光芒,而是包裹着铁弹丸的润滑油被剧烈地摩擦所点燃,又被风吹灭的火光。 乌德赫玛惊恐地吐着信子,抬起满是鳞片的脑袋,视网膜中模糊的热感正在急速地逼近。 他张开嘴想要大叫,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居然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木质的围墙发出了刺耳的呻吟声,尖头的圆木炸开,碎裂的木屑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鳞片上。 在飞行的铁弹中,乌德赫玛彻底忘掉了自己示警的职责,整个人盘在了箭楼的栏杆后,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地震了吗?” “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快跑啊!” “是神灵的惩罚,是火雨。” “怎么回事?”几个衣衫不整的超凡骑士窜出了屋子,迈着醉酒的步子喊道,“地震了吗?谁在岗哨,出来说话!” 没有任何一个蛇人回复他的话,所有蛇人都在惊恐地乱窜,只有那些蛇人贵族气急败坏地拿出鞭子,在嘶鸣声中喝骂着。 耳边全是尖叫与惊恐的嘶嘶声,房屋中的蛇人士兵们光着身子,从窗口或是门口游动而出。 第二轮炮击片刻后如期而至,蛇人们几乎本能地匍匐在地面,尖叫哭泣的声浪彻底爆炸开。 炙热的铁球在蛇人们头顶飞跃,仿佛无数流星划过清晨的夜空。 哪怕是没被炮击的屋舍中,都能看到蛇人们抱着脑袋,尖叫着躲在墙壁和房屋的后面。 可偶尔有幸运铁弹,还是能轻松洞穿墙壁。要知道,当初霍恩进行过的测试,鹰隼炮400米距离上可以在砾质砂胸墙打出0.7米的穿深。 这座城外村社的双层榆木围墙甚至还没有半米厚,在24门鹰隼炮的集中轰击下,几乎是两轮炮击就将围墙打成了筛子。 “推进150米后进行第三轮炮击,步兵团跟随前压。” 在莫尔蒙的喊叫声中,神罚军四个步兵团总计2000人便在火把和夜色下,朝着村社发起了冲锋。 在400米的距离上,他们居然没有遭到任何弓箭或投矛反击,就这么让神罚军冲到了村社围墙下。 这些蛇人眼中的黑衣魔鬼撞倒了岌岌可危的围墙,一个接一个地撑着断裂的木桩越过围墙。 留守村庄的骑士们好不容易才聚集了一波蛇人士兵,刚刚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五排上百名圣铳手正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不要怕,冲过去,他们只有不到二百人。” “嘶嘶……死死……嘶嘶——” “以至高龙神的名义,跟我爬冲啊!” 望着游动而来的蛇人士兵们,站在第一排的军官淡然地抽出了手中的军刀,在星光中重重挥下。 “赞美圣风!” “砰砰砰——” ……………… 等到太阳初升,霍恩在村口下马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地肚皮朝上,背缚双手,如咸鱼般仰躺在地上的蛇人们。 晨曦照在这些蛇人绿色黑色与白色的蛇鳞上,此刻正如光点般散发着湖水般的金光。 霍恩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奇特的生物。 他们下半身是蛇,上半身则更像是蜥蜴人,修长椭圆的脑袋两侧则是可以闭合的耳孔,大多只是穿着树皮和鼠尾草制成的粗糙衣服。 “这些蛇人是从哪儿来的?”霍恩转过身朝一名被解救出来的当地巫师问道。 那巫师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蛇人:“都是些从绿龙林海跑过来的吃人蛮族。” “蛇人和兽化人是一样的吗?”霍恩再次发问,可回答声却是从另一边传来。 “不不不。” 循声回头,霍恩却见一个猎魔人小说中标准的白胡子老巫师被诺薇娅搀扶着走过来。 他拄着一根树根拐杖,戴着一个镜片破碎的眼镜,慈祥而安和地朝着霍恩行了一礼:“您知道,兽化人与人类是可以诞下子嗣的,但蛇人是卵生,无法诞下人类子嗣,所以并非人类亚种,而是异种。” “您是?”霍恩探寻的目光望向一旁搀扶着他的诺薇娅。 诺薇娅则大大方方介绍道:“这位是哈维尔老哥,魔物学的专家,光头社那几个都只是他的徒孙。” 这位老巫师自嘲一笑:“我原本是通过神庙地道逃跑的,只可惜老了,老胳膊老腿跑不动喽,才被这些蛇人抓住……说到这个,您准备怎么对待这群蛇人?” “可能关他们几天,等战争结束后发点口粮,让他们自己回家。”霍恩扫了眼满地咸鱼般的蛇人,有些头疼。 “关于这些蛇人的安置,我能给您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慈眉善目的老哈维尔颇有些心疼地瞄了眼地上受伤的小蛇人。 霍恩则是无奈:“他们威胁太大,我顶多放走一些伤员和儿童。”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哈维尔赶忙摇头,“我是说,就这么放回去太浪费了。” 霍恩呆滞地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老人。 “这些蛇人正如其身躯一般,柔软无骨,没有骨气,而且十分擅长种植和照料作物,他们生来没什么志向,只要一口饱饭就能老老实实。”老哈维尔痛心疾首地顿了顿拐杖,“这么好的奴隶,怎么能就这么放走呢?” (本章完) 第674章 奴隶是黑蛇湾经济的基石 第674章 奴隶是黑蛇湾经济的基石 听完哈维尔的叙述,霍恩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慈祥的老人,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是个奴隶主。 但他仔细想想,这些黑蛇湾秘党巫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道德水平低倒也正常。 不过奴隶的问题,霍恩的确要好好考虑。 在帝国的传统叙事中,像矮人、兽化人、艾尔人等,能够和人类通婚生育的种族往往被称为正信种族,是圣父的宠儿,万物之灵长。 而吸血鬼、食人魔、半人马与蛇人等无法通婚的,都被称为异信种族,即哈维尔口中的异种,是不配信奉弥赛拉的魔鬼造物。 如果说千河谷人是正信异端,那么黑蛇湾人就是正信异教,而蛇人就是鄙视链最底端的异种异教。 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帝国很多地方都会出现异种奴隶。 比如莱亚北方有半人马牧奴,诺恩到处都有的矮人锻奴,以及丁香走廊和狮鹫角开拓地常见的蛇人农奴。 当然,以当前这个世界的道德和文明水平,大家都是互相奴来奴去的,很正常。 血肉王庭有人类奴隶,半人马也有人类奴隶,甚至人类自己都有人类奴隶,不算怪事。 然而霍恩的神圣轴心以自由与平等为纲领后,就不免会提出宗教宽容的主张,从而带上普世帝国的色彩。 能不能接受异种作为国民,同样是一件重要的大事,神圣轴心在这方面的叙事相当模糊和两难,只能先暂时搁置。 从千河谷本身的释奴风气出发,霍恩觉得不能给贵族们落下口实,最后还是拒绝了哈维尔的提议:“抱歉,我无法同意。” 目前在战时状态,这些蛇人战俘干放着也是白耗粮食,干脆把他们送到后方修修路得了,打完仗了再把他们送走。 “那些吃过人肉的蛇人,可以挑选出来作为奴隶。”霍恩想起了村子中央的那口大锅,“你可以带走,不要钱。” 似乎是感觉到了霍恩心里的想法,哈维尔慈祥一笑,缓缓解释道:“冕下,我知道,您觉得我残忍,可您对黑蛇湾了解太少了,这已经是最优的解决办法。 黑蛇湾地广人稀,环境恶劣且被教会封锁,但我们却需要人手来种植粮食和维持生活。 除了本地原住民外,如果我们不依靠奴隶的话,没有人能够为我们工作的,类似庄园那样的制度,对于我们来说成本太高了。 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绿色监狱里生活,所有的农民时时刻刻想着逃跑,所以我们不得不为他们打上烙印,戴上脚镣——可这样与奴隶有什么区别呢? 您可能觉得,黑蛇湾人太虚伪了,既然崇尚平等,为什么还坚持要蓄奴呢?” 说到这,哈维尔无奈地笑了两声:“冕下,人总是要吃饭的,何况教会还常常来清剿我们,我们也得生存啊。 对于人类奴隶,例如兽化人和森林野人,我们尚且有负担,可这些蛇人算是人吗?” 霍恩皱着眉,看着地上那些逆来顺受的“乖巧”蛇人:“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是能够交流的智慧生命吧?” “冕下,我是魔物学家,没有人比我更懂世界上的物种,长得像人不代表是人。 猿猴长得比他们像人,难道就是人了吗?鲸豚也有自己的语言和氏族,难道鲸豚也能算智慧生命吗?” 哈维尔用拐杖指着地上的那些蛇人:“这些蛇人就是与牲畜无异的,难道您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块牛排吗?” 此刻霍恩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帝国境内,沿海地区有那么多破产流浪的农夫,他们饿死都不愿意来这当个自耕农吗?” “哈哈,谁来呢?不怕上不了天国?不怕被秘党虐待折磨?就算愿意,谁出这个路费呢?”哈维尔却是摇头,“冕下,您凝聚黑蛇湾的努力我看到了,我也支持,但奴隶制是黑蛇湾经济的基石,动弹不得。” 望着这位人类至上主义老巫师离去的背影,霍恩一时间居然有些恍惚。 这些以平等为旗帜的秘党,广泛地使用了最不平等的奴隶制度作为生产制度。 可见在哈维尔这些秘党眼里,人类是比蛇人更平等的。从这一路契卡和霍恩自己得到的情报来看,不少黑蛇湾秘党的行为是相当拟人的。 奴隶问题普遍存在于黑蛇湾,大量巫师家族的种植园和秘党的炼金工坊里就有着数量不菲的野人奴隶。 和公簿农那种半农奴不同,这些奴隶可是真奴隶啊,可以随便打骂、屠杀和贩卖的。 不仅仅是奴隶问题,大量秘党更是参与了各种犯罪行为,拐卖人口、恐怖袭击、开设赌坊技院、饲养魔物等等。 从契卡和拜圣父会修士的调查结果来看,一部分秘党是不得已为之,另一部分甚至以此为荣。 这与神圣轴心所需要的安稳生产环境是背道而驰的。 霍恩看着那些扒开蛇人嘴巴看牙口的神罚军士兵,眼睛却是不自觉地眯起。 如果说千河谷人是没有“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的话,那么黑蛇湾人就是太具有“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了。 这种思维甚至诞生了一种类似于原始无政府主义的思潮,所以霍恩才不得不妥协出一个联邦政府。 这还没解决前一个问题,黑蛇湾本身的蓄奴问题又出现了。 正如这位哈维尔所说,奴隶制的确是黑蛇湾经济的基石,霍恩一时半会的确还动不了。 但最起码,那些影响生产与经济环境的习俗和秘党,他必须要在黑蛇湾联邦内铲除。 在此之前,霍恩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完全驱逐南部郡的教会军队,防止重要的甜枝和香料产地落入丁香走廊贵族之手。 沉吟片刻后,霍恩便招手叫来了莫尔蒙:“这次的集中炮击战术试验如何?” “从目前情况来看,效果很好。”莫尔蒙仿佛是在看自家孩子们看着阳光下泛着光泽的鹰隼炮,“如果是小型据点的木制堡寨,我认为三轮炮击就足以击穿围墙。 这不是围墙太厚,而是炮弹落点集中度不够,如果运气差的话,四轮五轮甚至七八轮也是有可能的。 炮击后,再通过圣铳手和鹰隼炮抛射压制敌方弓箭手,我方步兵就能快速逼近堡寨,并突破围墙,这场战斗一共用时3个小时,我方仅仅轻伤七八人。” “很好。”霍恩满意地点点头,“回去以后,把这些数据和现场情况都汇总好,交到枢密院去。” 这种在攻击小型聚居地时,将整个战团24门鹰隼炮集中炮击的战术,就是霍恩准备试验的新战术之一。 否则每次进攻这种小型据点都要造成一定伤亡,实在是没有必要。 霍恩这次黑蛇湾战役中采用新战术体系,其实就是炮兵和步兵的结合。 这是千河谷战争中步骑结合的延伸,同样是对未来莱亚王国入侵的预演。 这本来应该是要带上骑兵部队的,只不过黑蛇湾的地形实在是不适合大规模骑兵展开,只能暂且作罢。 在攻下这座城外村社后,只要派步兵去清扫一下附近的小型据点,就基本可以占领阿维斯神庙北侧和东侧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确定下水力上弦机的机械,否则就算是后方的4门沙雕炮运到,都无法持续炮击。 “莱昂纳多,引水车情况如何?”看着小跑过来的莱昂纳多,霍恩开口问道。 发际线如地平线的机械工程师大口喘着气:“检查过了,损坏程度有点严重,时间比较紧,不过您提前攻下村社刚好弥补了这一部分,我们在晚饭前应该可以改造完成。” “好。”霍恩望向视野外阿维斯神庙的方向,“明天正式开始攻城。” (本章完) 第675章 两里射程的投石车? 第675章 两里射程的投石车? “你们1000人被500人打得抱头鼠窜,然后你们告诉我,你们尽力了?”乌尔席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几名骑士。 “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敌军有流星啊。”那几名骑士连忙手舞足蹈地辩解,“我们还没靠近就是轰轰轰,等看清他们头盔时,就是砰砰的声音,然后我们就是噗噗冒血了。” “魔鬼之风的威力有这么大?” “嗯呐。”为首的骑士赶忙解释,“他们能发射一种没有箭杆的箭头,连板甲都会被打破。” “既然如此,你们三个怎么一点伤都没有呢?”乌尔席翁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这几名骑士,“再怎么着,都该有斩获吧?但凡有一个人头,我都可以接受。” “有,有。”一名骑士眼睛一亮,赶忙说,“我这就叫人给您送过来。” “还想瞒着我?当你们割黑蛇湾战俘的脑袋充数,我不知道吗?” 看着这三名骑士嗫喏的模样,乌尔席翁嫌恶地一挥手:“你们三人的军职全部剥夺,上城墙戴罪立功,滚出去。” 三名骑士互相看看,还是哭丧着脸退出了这间狭窄的木屋子。 端起桌子上的红茶,乌尔席翁看到桌子上的战报就心烦,直接一撇头,端着茶杯走到了窗边站定。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除了西边的摩恩河港口,战败的士兵与蛇人仆从军从四面八方涌入阿维斯神庙。 战败的报告更是如同雪般飞入了乌尔席翁的书房。 得到救世军入驻绿血镇的消息以来,仅仅两天的时间,先是外围岗哨纷纷被拔除,随后便是大大小小的据点被攻破。 乌尔席翁实在是难以想象,虽然说那些据点的围墙脆弱防备疏忽,但也不至于一天被连破三四座吧? 就这么两天的时间,阿维斯神庙北侧和东侧的所有小型军事据点几乎一扫而空。 这些村社一被占领,要不是城里还储存了不少啤酒,就连饮水都要成问题。 在西部郡教会的信鸽到来前,乌尔席翁都在盘算着怎么把神庙里的宝物和物资运出去了。 但没承想,仅仅三五天时间,他自己都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千河谷救世军的军队围住了。 这场战争本就是为了保证丁香走廊的垄断才发起的,这站在了王室的对立面,乌尔席翁自然没法搬出法兰王室的大旗来威胁霍恩。 为此,他决定先试试这些千河谷军队的成色,并派出了700名披甲军士和300名步战骑士去进攻北部丢失的一座堡寨。 但这群捞功绩的废物骑士,居然被500人打的一触即溃,根本就没能收集到多少信息。 虽然信息不多,但乌尔席翁还是提取到了最关键的部分:这群士兵应该都是那支击溃了敕令连的伪教皇亲军。 那就没什么出城野战的必要了。 他对自己的自我评估能力相当自信,他是百分百无法在野战中打败这些强悍的步兵的。 可谁说必须要野战才算胜利了? 乌尔席翁早日得到了教会和波多撒公爵的亲笔保证信,只要他守城两周,波多撒公爵就能攻破索拉堡来支援。 目前城里的物资和防守器械至少还能坚持一个月,只是要仔细些,别让这些救世军用法术偷偷打开城门就行。 “咚——” 原先还在优雅喝茶的乌尔席翁脚下一震,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狼狈地用手帕擦着嘴角的红茶茶渍,乌尔席翁板着脸快步走到了门前:“来人!” 很快,在第二次的呼啸声中,一名法兰披甲军士捂着头盔,踉踉跄跄地跑来。 “刚刚那是什么?地震了吗?” “不,伯爵阁下,千河谷的军队开始攻城了,那是他们的投石车打进了城内。” “投石车?” 跟在那名披甲军士的身后,乌尔席翁披着宽大的黑羽织锦袍子,噔噔噔踩着湿滑的台阶,一路冲到了东段城墙的门楼上。从垛口的缝隙间,这位来自丁香走廊的伯爵大人探出了半个脑袋,便见到了城外两里多外一面面飘扬的太阳齿轮旗。 青绿色的湿润草地上,这群士兵穿着统一的黑灰色夹袄制服,戴着檐帽盔或船形盔,身前则是一座临时垒起的土丘。 在土丘安放着一根黑长直的巨大铁柱,斜放在地面,一端正对着自己这面的城墙。 还没等乌尔席翁问出那是什么的时候,身旁的一名老骑士脸色大变,大吼一声小心便扑向了乌尔席翁。 巨力之下,仰面摔倒的乌尔席翁吃痛地龇牙咧嘴,可他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感觉到有什么阴影遮住了阳光。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粗糙铁球? 这铁球幻觉般消失在乌尔席翁眼前,下一秒,他便听到了刚刚那一声沉闷的“咚。” 推开身上的骑士,乌尔席翁扑到了城墙,在墙后的两座木屋都升起了滚滚尘烟,铁钉与木屑乱射,茅草漫天飞舞。 在墙壁黑洞洞的缺口中,哭喊与呻吟声接踵而至。 帝国最顶尖的军事工程师设计的投石车,射程都应该在一里之内。 一辆能隔着两里将铁弹丢入城内的投石车,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在乌尔席翁晃神之际,那门狮鹫炮便在莫尔蒙暴跳如雷的黑蛇湾粗口中缓缓转动。 第四炮离开了城门楼的范围,向着左侧靠拐角的位置飞跃进入城内,第五炮则是终于撞击在了城墙根上。 八分钟后,经过莫尔蒙亲自手调的第六炮,划过一道完美的不规则弧线,撞在了那段石包土的城墙段。 脚下的震动感,让阿维斯神庙城墙上的每个人都脸色剧变。 这种几乎垂直于地面,而没有倾角的城墙,实在是太适合12磅的狮鹫炮了。 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不小心粘到的润滑油,在周围炮手尊敬的眼神中,莫尔蒙离开了炮位:“好了,就这么打,冕下有令,天黑之前不要停。” 前方的狮鹫炮在开炮,后方载着发条仓的马车正在泥路上快速行驶着,而在泥路尽头的水力上弦机正在缓缓转动。 被矮坝和笼石强行挤压的水流冲击着扇叶,被铆钉和铁箍锁住的主轴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潮湿的空气中满是齿轮组啮合的哒哒声。 澡盆大小的山铜发条在飞速运转中逐渐缩小,被压缩成了只有脸盆大小的金色圆柱。 操作工们熟练而小心地装上发条夹和锁定楔块,打开发条仓的盖子,将发条塞入连接主动力轴,再用插销扣好锁定楔块。 伴随着盖子的合上,“咔嗒”一声,上弦完成。 站在这座上弦机旁边,霍恩满意地对着莱昂纳多笑道:“您的机械天赋再一次震惊了我。” “您过奖了……” “那我呢?”诺薇娅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那你也很棒。” 机械灵魂教的魔女这才满意地离开。 转过头,霍恩指着那水力上弦机问道:“明天后方的沙雕炮和60个新发条仓就要运来了,这上弦机够用吗?” “勉强够用吧,我们最好建造一个新的。”莱昂纳多看着水轮间激起的泡沫与水,“还好阿维斯神庙坐落在河畔高地上,否则咱们还没有这种便利的水力条件。” 霍恩默默点头,必须依托于水力是这种上弦机最大的问题,其次便是发条仓的问题。 虽然发条夹本身可以用碳钢锻铁来制作,但最核心的插销与锁定楔块等都必须用抗拉能力极强的精品钢材甚至是秘银合金来制作。 虽然马约镇的铸炮工坊开足马力,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只造出了60个发条仓,甚至还用光了秘银和精金储备。 目前秘银和精金在自然界十分少见,大部分矿藏都储存在熔炉高原的火山地区,为矮人们牢牢把控。 但千河谷与矮人还隔着碎石原、咆哮走廊和一整个熊锤领呢,起码到目前为止,神圣轴心就只能靠进口了。 (本章完) 第676章 风中残烛的索拉堡 第676章 风中残烛的索拉堡 摩恩河下游的索拉堡。 天空铺满了白灰色的阴云,沉闷的潮气压在法兰卫兵们的脑袋上,叫人抬不起头来。 这些从丁香走廊征募或雇佣的法兰士兵,身上单薄的衣裳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痛苦地摇着脑袋躲避苍蝇与蚊虫。 他们偶尔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黑黢黢的城堡,眼中便是无奈与痛恨交替。 青黑色的箭楼上,凤凰的鲜红旗帜仍然在热风中飘扬,城头一眼望去,在垛口后总能看到一颗颗黑蛇湾武士与巫师晃动的脑袋。 快两个月了,这座城堡居然还没有破。 与过往相比,只是在那黑色的砖石上,留下了不少火烧烟熏的痕迹。 不得不说,南部秘党巫师们所说的索拉堡每一块砖都有血汗,可不是虚言。 这座城堡通体由黑岩砖石堆砌,再用海量砂浆黏合,足足有4.5米厚,比阿维斯神庙还要厚上半分。 城内甚至还有魔女把守,兼有红龙息与各种巫师。 如果不是波多撒公爵出奇兵,从后方拿下了阿维斯神庙,恐怕这一场攻城战能打到雨季降临都不一定能打完。 不过现在情况却是不同了,阿维斯神庙城破后,索拉堡后勤断绝,被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四面包围。 城头出现红龙息的次数在近几日急速下降,估计在5月之前,他们便能攻破城堡,尽早回家了。 想到这一点,他们嚼着鹰嘴豆泥和黑面包的牙齿都用力了些。 “哒哒哒——” 在士兵们纷纷起身,准备下一轮攻势之时,却见远方一骑蓝色翎羽的轻装骑士飞奔而来。 马蹄溅起泥巴,卫兵们纷纷让开道路,好奇地望着那骑士匆忙的背影,直到督战队的鞭子抽到他们的后背才停止。 推出蒙着鳄鱼皮的盾车与攻城车,卫兵们一边诅咒着那些该死的督战队,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圣父的垂怜,别让他们死于红龙息之下。 那名骑士下了马,快走几步进入波多撒公爵的军帐,将那封涂成了红色的紧急信件交给了公爵大人。 敞着背心喝红酒的公爵,先是在裤子上擦干手心的汗,才疑惑地拆开红信封,寥寥几眼扫过,面色瞬间红了好几个色号。 他左手拿着信,右手握拳重重砸在了名贵黄栗木椅子扶手上,连挂在椅子上的珍珠装饰都被震得一跳:“一周时间守个神庙有那么难吗?野战打的跟屎一样,现在连守城都不会了,这还要怎么支援?” 周围的男仆偷偷踮起脚尖,试图偷窥信件里的内容,却被上前一步的喀齐伯爵挡住了视线。 “您先别生气,生气非虔信所为。” “我亲爱的喀齐,你来看看他写的信,这叫我怎么不生气。”将信拍在桌面上,波多撒公爵粗胖的手指像是暴雨一样疯狂地敲击着单薄的信纸。 无奈用手帕擦掉手上肉排的油腻,喀齐伯爵借着天光读完了这封简短的求援信。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一个单词:“救我!” “射程2里的投石车,亏他想得出来。”背手站在香薰银炉前生了一会儿闷气,波多撒公爵还是忍不住转回到桌前,“就算有,城外还有那么多据点呢,就算是要拔除据点,都得要两三天吧? 他倒好,先是避战不出,把城外据点白送,这才被投石车轰了一天就请求援军,我是他的保姆吗?” 黑蛇湾蚊虫疫病众多,波多撒公爵本就不想多待,索拉堡久攻不克,好不容易截断了粮道。眼看着索拉堡守军摇摇欲坠,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他就指望着乌尔席翁挡住千河谷军队,但这才几天啊,求援信是一封接着一封,居然要他这个时候抽调兵力北上。 “还援军,我援他个蛋……那蛋我也不援!” 要是没能赶在千河谷军队到来前攻破索拉堡,后续恐怕又要僵持许久。 这场香料白之战,耗费的物资和人力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赚回来了。 但他们这些丁香走廊的贵族们又不能不打。 虽说千河谷人向他们提出了用债券换贸易额的想法,但在波多撒等一众边境贵族看来,就是在扯淡。 千河谷的什么神圣君主国,什么神圣轴心,一股子草台班子的味道,债券能发不代表你有能力还啊。 这种骗局在金融商业发达的法兰王国屡见不鲜,到最后说不定就是那位圣孙子卷款跑路了。 莱亚内战目前都已经趋于尾声。 在汗金山之战后,两位公爵节节败退,甚至内讧闹了分裂,各自带着一部分兵力返回了封地。 眼见两位王室公爵失势,原先中立的贵族们纷纷中肯地立在了新国王身边。 北方教会的新教皇普利亚诺更是公开宣称认可吉尼吉斯的王位。 要不是北边荆棘园的那位欧斯拉公爵在暗地捣鬼,恐怕这场战争年底就可以结束了。 明年,最晚后年,莱亚王国就要对这个小小的千河谷动手了。 这个时候,你发一个五年期的债券,这不是纯耍人玩呢吗?除了那些老牌豪门有资源当个闲子,普通地方贵族哪有这个实力。 尤其是这香料与白还是丁香走廊贵族们的命根子,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它吃饭,绝对是不能交到千河谷贸易公司手里的。 波多撒吐出一口浊气:“喀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怂货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港口没有被夺,那我们送两百个超凡骑士过去吧。”喀齐伯爵摊开了一卷发黄的羊皮纸地图,“然后告诉他们,索拉堡已经攻破,这是先锋部队,第二批援军很快就到,估计能让他们再多守几天。” “好办法。”波多撒公爵拿起笔,“……你说难,我也难,大家就勉强去做难事吧,再难,难不成五天还守不住吗?第一批援军到后,你继续坚守,我绝不负你……” 放下笔,波多撒将信交给传令兵。 反正眼前的索拉堡已经是风中残烛,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 到时候,就是乌尔席翁投降了或者没守住,千河谷的军队都来不及了。 只要攻破索拉堡,锁住北边军队南下的道路,那这场战争就算成功。 波多撒公爵重新坐下,想着今天城墙上那些一次次击溃进攻的顽强士兵,悲悯地摇了摇脑袋:“勇气倒是可嘉。” 再想想自家军队的那些疲懒士兵,波多撒公爵气不打一处来,他思忖片刻下令道:“叫各个连队长还有骑士长严肃军纪,抽空考校士兵,且战且练。” (本章完) 第677章 我投降! 第677章 我投降! “咚!” 脚下的城墙震动着,房梁与屋顶上的积灰簌簌落下,其中甚至还带着一些碎裂的石子。 无意识地抠着嘴角的燎泡,乌尔席翁麻木地瘫坐在城门门楼中,丝毫不去管他油腻发缝里的灰尘与石子。 他的视线穿过狭窄的窗口,飞向东段南侧城墙。 在一门狮鹫炮和四门沙雕炮足足五天的连续炮击,原本外墙的砖石已经碎裂脱落,露出了黄白色的夯土。 每一次炮弹击中,都可以听到哗啦啦的声音,那是夯土被击碎后从墙面滚落的响声。 原本青灰色的墙面被炮弹剥下了皮肤,每一次炮击都代表着神庙的保护罩在脱落。 乌尔席翁甚至可以看到裸露的城墙夯土中,正陷着一枚硕大的石弹,仿佛一只阴森的眼睛时时刻刻地盯着他。 就好像是正面对着远方的那位圣孙的眼睛,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他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那头恶魔,可是他最近总是能在梦中见到他。 “咚——咚咚咚——”又一声炮弹击中城墙的撞击声,这一次的摇晃尤为剧烈,可乌尔席翁却仍旧仿若未闻地喝着葡萄酒。 不喝葡萄酒做什么呢?难道出城送死吗? 苦笑一声,乌尔席翁看向墙壁,那上面钉着波多撒公爵的信,他前两天的时候还把它当作是救命稻草,时时激励自己。 然而现在这信上早已布满尘埃。 最绝望的是,他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或手段。 就算是在墙头加装了弩车,顶多就只有一里左右的射程。 墙头十辆弩车,几个超凡骑士腰都快要累折了,除了几个倒霉的蛇人被弓弦打死,硬是没能造成任何伤亡。 他还尝试过命令猎魔人去偷袭摧毁那几辆投石车,但出城之后,猎魔人们至今音讯全无。 所以昨日在二百名超凡骑士援军的撺掇下,他咬牙答应了出城作战。 他喝了足足一品脱的高度烈酒和可汗药剂,在诵经师“如履平地”神术的加持下,亲自带着新来的二百名骑士向着那门狮鹫炮发起了冲锋。 当时他决意要夺下那辆可怕的投石车,至少也要摧毁它。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便是拳头大小的铁弹丸如泼雨般打了过来,其力道之大,足以折断人的脊椎,甚至是打穿胸口。 乌尔席翁甚至亲眼看到,一名骑士的胸口炸出了一道铁,内脏的碎块爆炸般四溅。 甚至有夸张的,居然被那铁弹丸击飞,落马之时,那骑士折断的颈骨碎片从脖子里射出,卡在了乌尔席翁的甲缝里。 那还是他回去后清理甲缝才发现的。 其实这个时候就有点端倪了,只不过在烈酒和药剂的作用下,意识模糊的乌尔席翁居然忽视了这一点。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他看到了那黑色的长管,好像伸手就能触摸。 然而下一秒,两侧便是无数道从火狱吹来的风。 两侧尖啸的铅子在盔甲上打出叮当乱响,两侧的骑士们便哀嚎着喷出血雾,捂着伤口仰面摔倒。 可这还没完,终于接近了大概200步的距离,他正要下令全速冲锋,便听到一声带着浓重千河谷方言的怒吼——“上霰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据亲从们的说法,他是直接被鹰隼炮近距离发射的霰弹击中了额头。 好在他的盔甲是精钢板甲,相当牢固,他只是被击晕,所以才能勉强捡回一条命。 在霰弹横扫后,中间的长枪手就开始进攻,而乌尔席翁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亲从带离了战场。 剩余支援来的200名超凡骑士,则是生还者寥寥,准确来说,如果把投降和逃跑当作死亡的话,只有40个骑士成功回到了城堡。 其中不少人都没有看清敌军的脸。 他从王宪骑兵那边买到的情报是,这位圣孙的军队采用了精兵政策,最擅长野战,最不擅长攻城,因为会大量损耗兵力,得不偿失。 看看这样子,这像是不擅长攻城的模样吗? 蒙特亚克,你侬! 乌尔席翁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硬生生在铜杯上捏出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咚——”一阵比先前更加剧烈的摇晃传来,可士兵们却早在足足五天的炮击中耗空了心力与士气。 几乎所有人都在恐惧——反抗——接受——麻木中走了一遍,此刻城内守军的脸上都只剩下绝望的平静。 要知道霍恩打炮可不是乱打的,而是有备而来。 12磅狮鹫炮主攻,6磅沙雕炮辅助打击士气,5门炮总是同时发射,基本五分钟就足以炮击一次。 “东段南侧的城墙,怎么样了?”乌尔席翁一开口,他自己都快被吓了一跳,因为这声音实在是过于沙哑。 “伯爵大人,上半截砖石的缺口差不多有3步宽,夯土和砖石基本都掉光了,只剩下最后一层砖石了。”咽了口口水,那侍从弯下腰,压低了嗓门道,“我觉得最慢两天,这墙就该塌了。” “我知道了。”乌尔席翁沉默半天,“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站在波多撒公爵面前,我都自问无愧了。” ………… 乌云遮住了月亮,在3月28日当晚,阿维斯神庙西侧的大门缓缓打开,数十名骑士带着几辆马车,在如履平地神术的加持下,离开了门洞。 守卫城门的士兵与其说是装作没看到,还不如说是如释重负。 这一行人自然是乌尔席翁等人,他们像是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这些骑士们将三千多名战友丢在了身后,朝着码头飞奔。 乌尔席翁知道,这个小码头是那位圣孙子留给他们的逃跑通道,虽然觉得侮辱,但他还是得承认,他的确需要这个通道。 由于码头距离神庙并不远,在模糊的水声与潮湿的气味中,乌尔席翁可以判断码头近了。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只剩轮廓的阿维斯神庙,他的心情却陡然轻松下来。 起码从今天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已经与战场无缘了,而且逃兵的行为基本断绝了他从政的路线。 乌尔席翁不觉得可惜,功勋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嘛,只是以后必须回到自家庄园,守着那3万金镑过最普通的平淡日子了。 不过这次回去,他可不能从波多撒公爵的营地走,否则以这位的脾气,真得把自己吊死在那。 正在乌尔席翁想着如何绕过波多撒公爵,返回自家庄园的时候,忽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阁下,怎么了?” “嘘。”竖起一根手指,乌尔席翁凝神倾听着,“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声音。” 在风声与战马不安的响鼻声中,他好像听到了隐约——嘎吱声。 “不好——”乌尔席翁猛然惊醒,一鞭子便抽在了马屁股上,“别管这些财物了,快走!” 黑暗中,铅子在盔甲上爆出血液与火,趴在马背上,乌尔席翁只能任由它载着自己狂奔。 夜风穿过他的甲胄,剧烈的颠簸将他的头盔都给震落,可他仍然没有机会去捡。 等到他再抬头时,仍然能闻到潮湿的鱼腥味,但身边已经是空无一人。 只可惜还没走两步,草丛后便再次传来“嘎吱嘎吱”的发条上弦声。 原先整齐的头发胡乱披散下来,他惊惶地扯着缰绳,朝着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大吼:“谁在那里?站出来,我是莫瑞多家族的乌尔席翁,有本事就亮出你的真身。” 黑夜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乌尔席翁像是被扼住喉咙般噤了声。 “这倒是抓到了一条大鱼。” 跳动的火光中,一张淡然微笑的脸被火把的光芒所照亮。 坐在战马上,乌尔席翁虽然是第一次与这青年见面,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的身份。 “你就是守城官,乌尔……” “我投降!” 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乌尔席翁高高举起了双手。 (本章完) 第678章 实力至上主义黑蛇湾 第678章 实力至上主义黑蛇湾 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索拉堡内,原先人声如沸水的大厅内,此刻却比图书馆都要安静。 晨曦透过狭窄的窗户,在柴烟味中将空气中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 这些大大小小的秘党头领和士兵队长,围绕着中央桃芯木的大桌,一言不发。 在这张议事用的长桌上,印着乌尔席翁家徽的残破战旗,平整地摊放在桌面,而周围人灼灼的目光却几乎要将其燃起来。 “这不是你们自己印的吧?”在这一片寂静中,最后还是一名老巫师忍不住质疑起来。 这质疑声很快就得到了三三两两的赞同,要知道从3月22日霍恩进驻绿血镇以来,到昨天3月29日,他们一共了7天时间就攻破了坚固的阿维斯神庙。 如果单论攻城的话,甚至只用了5天。 阿维斯神庙带上周边村社据点有足足4000守军,还有大量超凡骑士。 而联军那边,总人数也就8000来人,其中神罚军两千多人还都是新兵蛋子。 诺薇娅虎视眈眈地瞪着那名老巫师:“你怀疑我的诚信?” “没有,没有。”那名老巫师赶忙摆手,“我只是有此一问。” 朝着那名老巫师竖起了两根中指,诺薇娅笑着说道:“我飞太久了,活动一下手指,你没意见吧?” “……没有。” 达尼奥此刻却是扬眉吐气地反问道:“看来正如您所说,圣孙的威能比弥赛拉都要大呢,是不是啊?老加瓦,没想到你还是个虔诚的信徒呢。” 虽然是“自己人”被嘲笑,可周围的秘党巫师们还是爆发了一阵看乐子的嬉笑声。 曾经出言阴阳怪气过达尼奥的老加瓦,被达尼奥反过来一阵阴阳,此刻脸上却是不怎么好看。 只不过他又没法反驳,只得是当作没听到,专心致志研究起了地上的砖。 拿起那面旗帜,手掌拂过那丝滑的质感,瑟洛米斯的话语听不出半分情绪:“阿维斯神庙居然真的在十天内被攻破了……诺薇娅,你当时就在现场,能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可以说,但我不想说,我都飞了一晚上了,我要吃饭和睡觉。”诺薇娅一指旁边的达尼奥,“他看了战报,而且熟知救世军的战术,我去吃饭了。” 掏出了诺薇娅带来的战报,达尼奥不慌不忙地站出来解释道:“我们使用了新式发条炮,您可以看作是大型发条铳。” 作为救世军军官出身,达尼奥虽然不在现场,但是他的语言能力和对战场情况的判断和描述是远胜于诺薇娅的。 “冕下先是用5门发条炮连续轰击了城墙,轰开了墙壁,露出了里面的土墙,在其摇摇欲坠之际,守城官乌尔席翁伯爵试图逃跑,被埋伏在码头周围的近卫军抓获。 次日,冕下押着乌尔席翁伯爵到城下,乌尔席翁伯爵命令城内士兵投降并承诺投降不杀,于是士兵们士气大降,纷纷投降,阿维斯神庙就这么被攻破了。” “不愧是战胜了敕令连的牧首禁军啊。” “事实上,神罚军在此次作战的贡献同样是不可忽略的。”达尼奥纠正道,“大部分的村社和军事据点都是神罚军贡献的,因为他们没有列装发条炮。” 虽然仍旧没有概念,但阿维斯神庙城破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瑟洛米斯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黑蛇湾无法反击帝国,真是因为他们不够团结? 晃了晃脑袋,瑟洛米斯第一次正眼瞧着达尼奥:“霍恩阁下,在信里还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没了,冕下说,你们保护好你们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若是原先的秘党听来,这句类似嘲讽的话语必定要激起千般恼火,可现在却只有几声细不可闻的抱怨。 在实力至上主义的黑蛇湾,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废物,被俘就算了,居然还被人家押着去喊门,他怎么不去死呢,死了算了。” 波多撒公爵面目上的肌肉全部都挤到了一块,白色的妆粉簌簌地掉落,谩骂的口水飞沫雨点般落在了战报的白纸上。 在黑色的帐篷下,手下的各个骑士与伯爵都到了,他们集体低着头,偷偷瞄着咬牙切齿的波多撒公爵。 唯有喀齐伯爵径直走到了桌边,开始在桌子上翻出了几张地图,拼接在一起,皱着眉来回扫视。 这倒不是别的贵族们疲懒,而是他们的关系与波多撒公爵太远。 如果换成他们来,估计刚迈步就要被六亲不认的波多撒公爵逮住狂喷。 “这些垃圾,你们这些垃圾,两个月打不下来一座城,我对待垃圾就像这样。”粗胖的手指捏住战报,波多撒公爵呲着牙,猛地将手中的战报撕了个粉碎,狠狠砸在了地上。 “看着我干什么?”波多撒斜乜着这群骑士和贵族,“我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光看着?” 一名骑士咳嗽一声:“阁下,既然他们来了,那咱们就以逸待劳,围点打援如何?” “我围死你的马,要是索拉堡里应外和怎么办?” “那或者我们乘船主动迎击呢?” “咱们这快两万人了,船只一次才能运多少?蠢就待在家里别出来丢人。” 接连三四名贵族提议,都被波多撒给否了,剩余的骑士和贵族们就明白了。 他们都是见惯了战场的,谁还没在南边和开拓地叛军还有那些强盗马匪打过仗啊? 就波多撒公爵这表现,一眼就知道是听说是击败了孔岱亲王的救世军后怂了,只想打顺风仗。 乌尔席翁一丢阿维斯神庙,这位公爵大人就扛不住压力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暴躁? “公爵大人说得在理,不要在索拉堡城前面打,这一带都不好打。”凭借着记忆,喀齐伯爵回忆着战报中的内容,“对方应该是有一种魔法驱动的投石车,威力很大,但重量也很大。 他们一时半会清理不掉摩恩河道里的沉船,只能走陆路,估计运输速度不会快。 咱们虽然没有投石车,可却有骑士,人人都有重甲而且耐苦战,有蛇人仆从驮甲,沼泽地倒也好过。 所以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直接日夜兼程,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到达。 等我们将他们堵在了沼泽地区,公爵大人您应该已经将普通步兵集结完毕,您再带着士兵乘船过来,我们合兵一处,大人您觉得呢?” 虽然喀齐话未说完,但言后之意波多撒听得却是清楚。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乘船这两个单词。 如果骑士们达成了目标,那么波多撒自然可以坐船过来支援,混一个功劳。 如果骑士们没有达成目标,那主力都败了,波多撒公爵避战保船返回法兰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换句话说,等着千河谷军队来打是不可控的,但主动出击却是可控的。 只要人活着,战场具体的情况怎么样,不还是看最高统帅波多撒公爵来写吗? 就算输了,这一仗的替罪羊,波多撒公爵都找到了,那不是还有弃城逃跑被俘后,喊城开门的某位乌尔席翁伯爵吗? “看看人家,要是你们也能有这等筹划,我何苦兢兢业业做这个主帅。”拍着喀齐伯爵的肩膀,波多撒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等我回去,就给你写请功报告!” (本章完) 第679章 脚臭小汉堡 第679章 脚臭小汉堡 这片黑蛇湾最经典的河畔沼泽,本质就是摩恩河的支流没能形成河道,河水弥散在一个个洼地和泥潭中所形成的。 这片沼泽呈长条形,大概延伸出去十几里,沙丘、水洼与溪流纵横交错,浅的地方不过到脚踝,深的地方却能将整个人都陷进去。 所以在芦苇和水草间行进的贵族联军士兵们,却是紧跟着前面人的脚印,但凡有个失足,可不会有人来捞他们。 塔斯金正是其中一员,虽然他不是骑士也不是蛇人,但作为辅助战力,他们这些雇佣军还是不得不跟着出战。 肩膀摩擦着肩膀,各式各样的斧枪长戟与短剑碰撞在一起,沿途都是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在3月回暖的黑蛇湾,他的鼻端更是只能闻到发酵的脚臭味与胳肢窝的汗味。 天空虽然没有太阳,但脑袋上的船形盔还是把他的头皮烫得发痒。 虽然天气炎热,可他们仍然穿着罩袍,甚至将袖口和裤腿都用布条扎好,却不能像本地人一样打赤膊。 当地的黑蛇湾人从小被防蚊虫的药油腌入味了,并不会被那些草莓大小的蚊子苍蝇追杀。 然而对于这些外来士兵可不同,别说脱衣服了,随便喝一口水,晚间皮燕子里就要往外冒虫子了。 要不是看在那每月1金镑的巨额薪水,塔斯金是绝不会来到黑蛇湾的。 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有些后悔接下这单生意,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嘟嘟嘟——”尖利的口哨声刺醒了意识逐渐模糊的塔斯金,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停下用餐的号令。 “在哪儿用餐啊?” “自己找个位置,别暴露就行。” 听了小队长的发言,塔斯金等人看着满地的溪流和水洼,只得小心翼翼地探出实路,找到了一块大岩石。 十几个人一窝蜂挤了上去,这才有了用餐的地点。 将长矛插到一边,塔斯金摘下了晒得发烫的头盔,从沉重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布包。 在大腿上摊开那布包,塔斯金先是拿出了半条压实的小麦面包,与其说是面包,都不如说是饼干了。 可哪怕是这样,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他们的主食是干嚼的甜豆,就是磨碎蒸熟晒干后的片状物。 用塔斯金自己的话说就是,吃这个就像是吞刀片自杀。 至于生火做饭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黑蛇湾普遍湿气重,一旦点火就是烟雾滚滚,敌人隔着几里都能看见。 柴火就连贵族老爷们在行军吃饭时都不太够,难道还能匀给他们这些大头兵吗? 继续拿出一团馊了的鹰嘴豆泥和一截满是脚汗味的长毛咸鱼尾巴,塔斯金又了2第纳尔买来小半瓶黑麦啤酒,这一餐便算是开始了。 揪下一块硬面包,掰成两段,依次加入鹰嘴豆泥、咸鱼肉、路边的野菜叶子和指甲缝里的一些盐,一道美滋滋的老塔小汉堡便制作完成了。 连续吞下了两个小汉堡,塔斯金肚子里嗜人的饥饿感这才好了很多,看着仅剩不多的咸鱼肉与面包,他还是强忍住了一口气吃完的欲望。 正如当初那位带他入行的老雇佣兵所说,永远要在战场上给自己留最后一口吃的。 虽然不知道老兵的意思是战前吃一口补充体力,还是战后吃一口方便逃跑或者死前吃一口不当饿死鬼,反正塔斯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 收拾好了食物,塔斯金在大岩石上站起身,边喝黑麦啤酒,边朝着四周张望。 这可不是他闲着无聊,而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们可不是那群王宪骑士,指挥和调度那么清晰。 如果不时刻注意着大部队的动向,说不定人都走了,他们还在原地。 这种事屡见不鲜,行军路上但凡扎营,到了晚间甚至第二天启程前都还有掉队的士兵重回营队。 从大岩石上放眼望去,这段河畔与森林间的狭窄沼泽地上,黑压压一片挤满了打着各色旗帜的法兰士兵。 如果不算蛇人仆从,参战的精锐雇佣军和骑士们都超过了四千人。这已然是全军四分之一的人数,几乎一半的战斗力。 至于将这些主力拉出去决战,就塔斯金的个人经验来看,属于不好也不坏的那种决定。 出击会导致兵力无法集中,可却能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而留守虽然只能被动防守,可却也能集中大多数兵力打防守反击。 只能说留守偏集中,而出击偏运动吧。 这段无名沼泽是从索拉堡到阿维斯神庙的陆路必经之路,由于过于难走,所以大部分时候商队都是走水路的。 可如今贵族联军一方的港口船队被波多撒公爵拿去,而救世军一方则被沉船卡住河道。 就算是有阿维斯神庙港口里的几艘船都不够运输三百名士兵,没有什么用,所以喀齐伯爵才会想到提前到这来伏击。 “呜呜呜……” “怎么回事?”站在大岩石上,塔斯金朝着前面的雇佣军喊道。 靠着大岩石上雇佣军们的口口相传,一则消息迅速传遍了这片芦苇地:“前方遇敌,只有六七个连队的先锋步兵,喀齐伯爵叫咱们迅速压上去,趁对面大部队还没到,把这两千人先吃了。” 哟,来得有点快啊,他们还没到预定地点呢。 几乎是与此同时,骑士们叫骂蛇人仆从吼声就响彻了沼泽地:“蠢货,把我的甲拿过来,沾到一点水,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塔斯金垫起脚尖:“距离多远?” 不久后,站在高地的人肉信号塔们便传回了消息:“不知道,反正肉眼看不见。” 肉眼看不见?那还有点时间,老雇佣军摸着下巴,决定到前面去看看。 要是好打就把消息带回去,要是不好打摸摸鱼算了。 叫人看好背囊,塔斯金一个箭步跳出去,撑着插在泥潭里的长矛跳到了实地上:“走,我们去看看。” 身边十几个相熟的雇佣军立刻围了上来,拨开芦苇丛,随机扯住了一名蛇人脖子的绳索,便向着沼泽边缘的土丘跑去。 由于是轻装出行,既没披甲也没带重武器,十几个雇佣军只了一刻钟就跑到了沼泽边缘。 其余几名年轻雇佣军还是大口喘着气,可塔斯金却是只是脸色微红。 他丢掉头盔,双手扒着树干,麻利地窜上了一棵棕榈树,手搭凉棚向着北边的方向张望。 果不其然,几百名骑士大约2里外的位置便能看到芦苇与灌木后密密麻麻的人影,有没有后续部队暂时还看不出来。 “怎么样?塔斯金,你感觉能打吗?” 站在棕榈树下,其余几个人纷纷抬头,朝着树上的塔斯金发问。 “军阵倒是挺整齐,不过没什么经验,站得太分散了,可以冲……”骑在树杈上,塔斯金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奇特声音。 “嗵——” 空气中传来尖啸之声,远处的水洼中莫名其妙升起了一道一人高的水柱。 “我超,魔……”就在下面雇佣军“魔法师”出口之际,塔斯金却是猛地转头看向了河面。 在河面上,一艘双体驳船剧烈地摇晃着,难不成是那艘船搞的鬼,可他们距离都快有2里远了。 “塔斯金,到底打不打啊?” 思考间,他却看到一个小黑点从船头升起。 当沼泽湖泊中又一道水柱跳起,塔斯金判断系统彻底失灵了,他十几年的战场生涯,在此刻硬是无法下一个决断。 (本章完) 第680章 大家快来吃紫蛋 第680章 大家快来吃紫蛋 “……人人尊敬达利亚,崇拜克拉赫勒斯。” “亚历山德克鲁斯,英雄之名皆如此?” “纵览当今世界里,何人能与其相比。” “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与贵族联军混乱而嘈杂地行军不同,在芦苇丛的另一边,最前方神罚军的后面,两个步兵团的神罚军还在唱着整齐的歌谣前进。 这首《救世军行军曲》由格兰普文与霍恩共同谱曲,后来经过了教堂乐师们的改造,就变成了这首旋律简单、节奏强烈的行军曲。 走在四列纵队的中段,贝芒莱和其他人一起唱着这首行军曲调,按照鼓点和旋律整齐地迈着步伐。 虽然只是每一排整齐,可毕竟是行军,不能像战场那样去要求。 刚开始的时候,贝芒莱等一众神罚军的新兵,都觉得一边唱歌一边走路很蠢。 但当他们一路从长堤城行进到这里时,不唱歌他们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尽管他们和贵族的雇佣军一样,不得不在炎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长裤,可精神头却比他们雇佣军甚至是骑士都好多了。 不仅仅是精神头,和贵族联军的士兵们不同,这些修士的脸上虽然有尘灰,但远远算不上脏。 身上的军装同样沾了污泥,但却不至于像帝国士兵那样板结,只是薄薄一层毛毛灰。 当穿上统一而威风的黑灰色军服,向来脏兮兮的黑蛇湾新兵们却是突然爱干净起来。 毕竟人皆有爱美之心,他们出席秘党宴会还知道换一身新衣服呢,这么好看的衣服,自然要多打理。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要给他们穿统一且漂亮的制服,这种自我精神上满足和团体认同对士气影响巨大。 当然这是建立霍恩让战争修士们都吃饱饭的基础上,要是每天饿着肚子,哪儿有心情打理衣服啊。 正因为吃得饱,睡得好,难过了还有随军牧师开导,这才有这股活跃的精神头。 有了这股精神头存在,那些严酷的棍棒教育和纪律训练才没有造成士兵们心理的扭曲。 所以当就地休息的口令传来,这些新兵在吃午饭前甚至还能打闹和玩笑。 贝芒莱是个闷性格,他不敢离大部队太远,只是和几个同队的找了一座沙丘攀爬上去,便开始了中午的用餐。 按照霍恩制定的伙食标准,每个战争修士每天可以获得的主食是1.5磅压实的硬面包和2盎司撒麦片。 这个硬面包更是霍恩亲自研制,加入了薯根粉、蔬菜汁、豌豆泥和药材,吃起来健康又美味。 参加过高山行军的战争修士们在吃过后更是纷纷表示,就是这个味,和当年行军时冕下的厨艺一模一样。 吃完这个硬面包,绿色就会从面包上转移到战争修士们脸上。 所以贝芒莱才会犹豫,到底要不要吃这根麦片棒。 如果现在吃了,晚餐吃完硬面包那就没东西清口,可遭老罪了。 撒麦片马德兰亲自研制的,说是麦片,实际是用、小坚果和浆果干以及燕麦片压实烘烤制成的固体方块。 既可以放到锅里煮成麦片粥,也可以生吃。 如果扎营的话,修士们总是习惯于煮成粥吃,因为这种麦片棒体积很小却相当坚硬,吃起来十分费劲。 吃一根,腮帮子肌肉都发红。 但麦片棒里的和坚果里的油脂,还是让士兵们对这个食物欲罢不能。现在正在行军,硬面包由后方的勤务兵保管,所以这种体积比较小的麦片棒就成了修士们补充热量的午餐和小零嘴。 思来想后,贝芒莱还是下了决定,他没有继续吃,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根早上出发前煮过的香肠啃了起来。 他昨天晚上偷偷离开营地,弄来了一条河鱼,吃了一顿好久没尝过的生鱼片,早上肚子还是饱的,所以还剩了这一根香肠。 在主食之外,每个修士每天还可以获得3-4盎司的腌鱼与香肠,差不多就是两根香肠或一条咸鱼。 随着诺斯郡的砂浆道路逐渐完工,大批诺斯郡人开始模仿南芒德郡来料加工的形式,将饲养山猪产出咸肉。 尤其是泥煤的出现,让他们能够建立起风干室,制作咸肉的速度和效率比之前要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目前市场咸肉价格大概是1到4第纳尔每磅,上好的火腿肉能卖到5第纳尔每磅,而普通猪颈肉则是1第纳尔多。 随着黑蛇湾的开市,大量廉价香料涌入市场,于是霍恩在诺斯郡雇佣了一批人,用香料、淀粉、边角料碎肉、猪血和猪下水绞成馅,制成了风干猪肉肠。 由于是批发购买,一磅用不到1第纳尔,大概8到10根,却能让一名战争修士连续5天吃得满嘴流油。 “紫蛋来了,大家快来吃紫蛋啊,只有一锅,先到先得!” 就在贝芒莱生啃香肠的时候,却听到熟悉的勤务兵叫喊声。 听到有紫蛋吃,坐在岩石上的贝芒莱一跃而起,叼着香肠就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拨开灌木,他半只脚踩在水里,便见到两名勤务兵端着一大锅紫蛋菜汤走来。 他们将汤锅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开始用大勺子给端着木筒的战争修士们打汤:“别抢,别抢,没拿到的后面还有棕橙和胖桃呢。” 端着红色粘稠的汤汁,修士中顿时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虽说军队中还应该按照标准,提供平均每人每天2盎司左右的蔬菜水果,但很多时候都是发的豆芽甚至是腌菜,能有紫蛋吃就算不错了。 “长脸子发财了,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一名修士问道。 长脸子就是军需官的外号,这是因为他总是拉着一张脸,由于他锱铢必较,在修士们印象中一直不好。 “这几天估计就要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打正面战了。”贝芒莱本队的侍者长端着紫蛋汤,“冕下和军需官谈过了,他们终于松了口,积攒的蔬菜水果终于能供应了。” “冕下万票!” “万票!” 周围的修士们顿时发出阵阵附和之声。 那侍者长却敲了敲汤碗:“先别急高兴,咱们吃完立刻就得上路,前方军队侦察兵已经发现敌军踪迹,冕下下令让我带鹰隼炮从侧面森林绕过去,两面夹击。” 侧面的森林同样是泥潭沼泽,所以才会让配备有大量随军法师的神罚军绕到侧面。 他们可以不间断地用冰霜术和化泥为石支撑军队通过。 听了这话,士兵们多少有些诧异,这些骑士们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快了? 但不论如何,原先闲散的气氛还是迅速消散开来。 “可咱们没有鹰隼炮啊?”贝芒莱问道。 “冕下匀了八门给咱们,炮组也配备了,只等运到前面来,到时候,不管吃没吃完都得出发。” “是。”周围的一圈战争修士们齐齐捶胸挥手。 (本章完) 第681章 炮! 第681章 炮! 快步穿行在草丛之间,长矛与靴子与芦苇不断碰撞着,塔斯金跑得跌跌撞撞,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 可偏偏在这样的跑动中,身后的其他人纷纷掉队摔入水中,只有他牢牢地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耳畔又传来呼啸的炮弹声,塔斯金抬起脑袋,却见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身后的泥地里便是哗啦啦泥土飞溅。 感受着后背被泥石击中的痛感,塔斯金吓得脖子一缩,却是咬着牙仍然在狂奔。 在芦苇间,上百名到前方侦察的雇佣军没命地逃跑着,身后是乱射的铅子,而头顶却是接连落下的炮弹。 身边的水洼和泥潭每隔两三分钟就升起一道水柱或泥柱,将原先放慢速度的士兵们逼得又向前窜了几步。 四门6磅炮和水面上的一门12磅炮交替发射着炮弹,不是为了轰击芦苇丛中的敌军,只是为了驱赶敌军和掩护正面的神罚军列阵集结。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一边跑着,塔斯金口中却是忍不住不断地低声骂道,在他人生中经历过多场逃跑,然而这一次是他最慌乱的。 能以这种频率这种速度这种射程发射的投石车,他是第一次见到。 那外形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根长长的铁管子,既没有弓弦也没有弓臂,甚至只需要两三个人就能发射柚子大小的铁球。 听到了背后的嗡嗡声,塔斯金福至心灵,猛地向前一扑,匍匐在地,下一秒,一枚硕大的铁球占据了他的视线,砸在前面倒霉蛋的脚跟处。 那铁球轻巧地弹起一滚,倒霉蛋膝盖以下的腿立刻远远飞了出去。 好在这是沼泽地,如果换成是索拉堡周围的岩丘,几个跳弹下来,前面一排七八个士兵都得倒地。 但周围的士兵们见状,还是没命地跑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那倒霉蛋扯住了塔斯金的脚踝,绝望地朝他喊道。 被扯住脚脖子差点摔倒,塔斯金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在他的下巴,直接将他踢晕,接着便飞快地朝着本阵中冲去。 穿过这条狭窄的芦苇草丛后,他便见到3000名超凡步战骑士或者是雇佣大剑士正排成了一个紧密的大方阵。 方阵中的修士们大声呼喊着,一道道光球和赐福落在人群中,更是让这些超凡者们发出了嗜血的怒吼。 在这交战前的怒吼声中,塔斯金压低了身形,却是一言不发地冲了过去。 望着那老鼠般弓着腰的身影,喀齐伯爵皱起了眉头:“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雇佣军吧,刚刚去前面侦查和阻击敌军了。” 思考着先前听到了轰轰爆鸣,喀齐伯爵抚摸着手甲,淡淡说道:“把他带过来,我要问问他情况。” “是。”一名骑士立刻奔出。 交代完,喀齐伯爵却是板着脸,注视着眼前的大方阵,虽然不如他预想中那么好,但起码合格了。 这3000人是丁香走廊与黑蛇湾法兰教会最精锐的一批士兵,其中既有下马的步战骑士,又有招募来的精英雇佣军。 和那些半超凡半凡人的邓贾尔大方阵不同,这个全甲超凡的步战大方阵是这些年来对付黑蛇湾人的绝招。 虽然下了马,可骑士还是骑士,只要聚集在一起,就算是遇上红龙息都可以靠赐福硬抗过去。 而且就算有法师试图施法,大概率就是被猎魔人散兵和弓箭手击杀。 先前的无数场野战中,黑蛇湾的军队之所以节节败退就是因为这一点。对方的法师无法发挥实力,那就只剩步兵硬碰硬了。 说到步兵硬碰硬,那就完全进入了喀齐伯爵熟悉的节奏,那些所谓的伪教皇禁军,再怎么强难道在步战上,还能强过训练了十几二十年的骑士们吗? 看着排列整齐的大方阵,喀齐伯爵微微点头,转过身,却见那名骑士空着手回来,他脸色一沉:“人呢?” “跑太快,不见了。”那骑士尴尬地说道,“但我抓到了好几个,他们都说对方有魔法投石车,能够发射流星。” “流星?”喀齐伯爵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真有流星,那为什么不直接轰击大本营呢? 如果是雇佣兵们胡编乱造,怎么会编出来一模一样的谎话呢? “应该是一种新魔法。”定了定神,喀齐伯爵对着一旁的骑士吩咐道,“叫猎魔人团从河畔绕过去,弓箭手也过去,法师一露头,立刻就重点打击。” 由于猎魔人可以感应到施法反应,所以完全可以躲在视野外,指挥弓箭手们集中打击一个方向的法师,很大概率能打断施法。 “再派几个胆子大的,去前面看看。”喀齐伯爵侧耳倾听了一阵,“河面上应该还有对面的战船在发射,这不好弄,叫蛇派的猎魔人去凿他们船底。” 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喀齐伯爵总归还是按照了原先的计划来。 毕竟他们这可是全甲超凡的大方阵,而且还是以逸待劳,对面先头部队不过两千人,而且阵列散乱,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此时的弓箭手和猎魔人们已经从灌木和芦苇丛中跑出,见远处旗帜挥动,喀齐伯爵便知道是时候了。 “全军前移,主动迎敌,不要让他们集结起来。” 喀齐伯爵一声令下,便带着督战队走在最后,朝着前方的芦苇丛行去。 铁甲靴子踩在湿滑的泥土上,每一步都能陷下去半分,狂奔行军了一天一夜的骑士们此刻精神却异常地亢奋。 在空气中不断盘旋的号角声中,60x50的大方阵缓缓进入了战场的预定位置。 “荣耀与忠诚!” 骑士们纷纷发出了震天的战吼,烈阳般的旗帜燃烧般在挥舞,密集的方阵中盔甲与翎羽耸动,像是一片旗帜与翎羽的海洋。 足足3000多人的战吼汇集到一块,哪怕是站在最后面指挥战斗的喀齐伯爵都忍不住跟着狂吼。 山呼海啸般的战吼声中,一字排开的神罚军与近卫军却是沉默如羊。 进入了战场,他们的耳边只有军官的命令,全然没有先前的精神头。 这两支军队实在截然相反,一个行军麻木战场精神,一个行军精神战场麻木。 在一层层军令的传达下,十四门鹰隼炮缓缓上前,将炮口对准了几百米外的密集行军的大方阵。 虽然地形松软,但鹰隼炮本身不过才400磅,加宽炮车车轮,三五个人一起,总能推动的。 而沙雕炮则落在后头,还没进入炮位。 一个是因为沙雕炮太重,不好在泥地上运输,一个是临时的水力上弦机只能给小型的鹰隼炮上弦,沙雕炮的发条仓几乎是用一个少一个啊。 望着泥滩上那十几根铁管子,喀齐伯爵思考了片刻,才迟疑着自问道:“大型发条铳?” 没等他和猎魔人们确认清楚,在突如其来的劲风中,一枚拳头大小的炮弹便从那长管中倏然飞起。 (本章完) 第682章 战!(四舍五入6k字超巨级二合一大章) 第682章 战!(四舍五入6k字超巨级二合一大章) 拳头大的铁球划过弧线,砸在芦苇丛中,一片烂泥和草叶飞上了天空。 劲风吹来时,塔斯金却是又弯下了腰,生怕自己从草丛后露出。 扒开芦苇丛的缝隙,他整个人趴在潮湿的泥地上,缩在土丘后面,眯眼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在逃跑后,塔斯金并没有离开战场,而是和几个同伴就近找了一处地方埋伏下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是哪位骑士下令拦他,但只要不是伯爵,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他一想到刚刚的场景就心悸莫名,但这并不妨碍他留下来。 巫师发威的时候,肯定是人人都要腿软,可如果撞上修士和超凡骑士们,事情却是不好说。 如果形势好转,他完全可以顺势加入进去,这就算对得起波多撒公爵的那每月一枚的金币了。 作为一名雇佣军,塔斯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第一枚“铁流星”划破空气,拖着尖锐的哨声砸入地面。 塔斯金屏住呼吸,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然而,这枚孤零零的炮弹仅仅在骑士阵列前停住,翻腾起的泥浆与草屑遮住了视线。 这些超凡骑士和精锐雇佣军们,大多都是战场老炮,士气和抗压能力比正常士兵高不少。 他们震惊了片刻,军阵前侧停滞混乱了几秒,便在喀齐伯爵率领的督战队喝骂下迅速恢复镇定。 “怎么样?塔斯金老哥,你眼神好,这仗好打不?” “还没接战呢,再看看。”从土丘后把脑袋缩回来,塔斯金侧头低声道,“不过照我看来应该是五五开,那流星的准头不太行,刚刚发射了七八次,只打伤了一个人。 只要这个骑士方阵顶住流星轰击,一旦近战,以那些千河谷步兵松散的阵形,骑士们胜利的概率更大。 当然,假如骑士们先崩溃了,那等到后方的精锐牧首禁军上来,恐怕就只剩丢盔卸甲逃亡了。” “那就还是意志力的对决咯。” “是啊,谁能想到呢。”塔斯金感叹一声,“步兵们居然都可以和骑士们玩意志力对决了,怪不得孔岱亲王都着了道。” “我听说千河谷专制公在招募国土佣仆,而且发薪特别痛快,等这边钱结了,要不咱们去看看?” “这还在打仗呢,你想到哪儿去了。”塔斯金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头盔,“专心点,不要胡思乱想。” 塔斯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再次响起的轰鸣声打断,他立刻噤声,抓着岩块,从土丘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这一次仍旧是一枚“铁流星”,只不过随着骑士们与救世军双方对向的不断行进,这一枚“流星”已然砸在了骑士方阵的侧面不过几十步之处。 一道腐泥与浮萍构成的泥浪升起,整个水洼都在震动着,甚至有几只水蛇和水老鼠晕头转向地爬上了岸,慌不择路地消失在溪流中。 恶臭的气味在风中激荡着,不少骑士们脸色微微变了。 这味道感觉不对啊。 “怎么样?”看着两炮试射的效果,亲自到场的露乐丝对着莫尔蒙发问道。 莫尔蒙放下了瞭望镜:“定位差不多准了,反正是鹰隼炮是平射,这两炮只是为沙雕炮定位罢了。” “沙雕炮大概多久才能运上来?” “额。”莫尔蒙掏出怀表,“我想可能需要一刻钟左右吧,主要是对面的指挥官还挺聪明,走的是内侧,我们的狮鹫船炮还打不到他们,可惜了…… 不过您可以放心,我提前安排了两个团的神罚军,带着十门鹰隼炮从侧面森林过去了,到时候就可以双重圣风夹击。” “很好。”露乐丝点点头,她迟疑了几秒,还是问道,“你确定真的不用我上阵吗?” “您可别上阵。”莫尔蒙赶忙拦截,“您要是上阵了,这铳炮不长眼,把您打中了可怎么办?我们反倒束手束脚。” 露乐丝有些失望地点起了烟斗:“好吧,那我去看看水力上弦机安装得怎么样了。” 待露乐丝离开,莫尔蒙才意气风发地继续用瞭望镜计算了一下距离。 “六百步……差不多了。”自言自语一句,莫尔蒙对着一旁的副官吩咐道,“射角2,每7门为一组,交替射击,敌军进入一百五十步后,发射完炮膛里的炮弹就后撤。” 两炮定位试射完毕,前一炮是测纵向距离,后一炮是测横向距离,在占星术士们的计算中,14门鹰隼炮开始缓缓调整炮口的左右方向。 “赞美圣风!” 仿佛是诺恩传说中的雷神驾驶着战车从天空驶过,轰隆隆的响声中,七颗炮弹平射而出。 “来了!”藏在土丘后的塔斯金低吼一声,便聚精会神地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战场上。 在他不断眨动的双眼中,远处的炮弹迅速从模糊的黑点变成了呼啸而过的火狱之风。 “啊——”接连的惨叫声瞬间占据了骑士们的耳蜗,几乎是一瞬之间,前三排总计八名骑士几乎被掀翻在地。 中间的骑士们猝不及防,差点被绊倒,而后方的骑士们还在疑惑是怎么回事。 “接战了吗?前排怎么回事?” “诵经师,快压制敌军法术,快!” “救我……救我……” 被督战队护在中间的喀齐伯爵呆呆地站着,向来以机敏而著称的他,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铁球击中骑士们时,双方隔着还有五百步左右啊! 可他分明看到其中有个坚定前行的勇敢骑士,突兀地双脚离地,发出一声近乎是女士的尖叫,随后屁股向后,后砸出去。 那可是一名少见的敕令战力的高阶骑士,可就是他眨一下眼的功夫,那骑士的胸口被炮弹击穿,鲜血从破碎的盔甲中涌出,洒了周围骑士们一身。 甚至洞穿了他盔甲的铁球还继续砸断了身后一名骑士的大腿才停止。 虽然7枚炮弹中只命中了3枚,但由于骑士们过于紧密的站位,几乎每一枚炮弹都洞穿了至少两个人。 原先用来保护他们的密集方阵,在此刻却变成了催命的诅咒。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在震惊后,喀齐伯爵迅速反应过来,他抽出了短剑,狠狠敲打着那些前排的骑士们的头盔,将他们从呆愣中敲醒。 “不要怕,新型弩车罢了,几百步的距离他们射不了几发,冲过去!忠诚与荣耀!” 目前他们占据了相对开阔的平稳地形,能够集结和展开军队。 假如此时撤退,把这片相对较硬的地面让给救世军,那他们就再也没有集结的机会了。 喀齐伯爵握紧短剑,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隐隐感觉到结成大方阵是个错误,可要是后退,那估计就没有机会再出击了。 “忠诚与,与荣耀!”一名骑士队长磕巴着高喊起来,修士们更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驱散恐惧的神术丢在这些骑士们身上。 当暖融融的神术落到身上,砰砰直跳的心脏舒缓下来,原先沉如灌铅的腿脚同样轻快了。 只是当他们迈过那些两眼空洞的血腥尸体,原先正常前进的大方阵还是不自觉间放缓了步调。 虽然只是五名骑士死亡,但这种无形的心灵震撼却是难以磨灭的。 他们可以忍受死亡,但却不是这种死法,这种连交战都还没开始,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就莫名其妙地倒下。 血肉横飞,断肢满地的死亡,并不是他们荣耀的死亡啊。 几乎是一分钟后,又是剧烈的轰鸣声,这一次击中的更多。 在炮弹破空的尖啸声中,前排七八名骑士倒下甚至是倒飞出去。 山铜发条卷动着气流,从平衡孔中发出类似风笛般的尖锐鸣响。 随着鹰隼炮齐齐后退,硕大的铁球在击发杆与炮膛的剧烈摩擦中冲出,以一道极小的抛物线平射了出去。 穿破空气的阻力,击穿芦苇的拦截与抚摸,七枚拳头大的铁球中,有四枚噹一声撞在骑士们身上。 运气好的,只是手没脚断,运气不好被击中躯干,便是连着肋骨和脊骨一起从后心飞出,将身后友军溅了一脸。 此时的友军也别想好过,但凡是过穿的炮弹基本都还能打断他们的大小腿。 破碎的铁片和乱七八糟的断肢在军阵中横扫着,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 “没事,没事,冲过去,他们只有两千人,只要咱们杀过去,他们的横阵是拦不住我们的。”喀齐伯爵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带着督战队和修士们来回奔走。 战阵中的骑士长和高阶骑士们同样四下里怒吼:“怕死的就滚出去,一共才几辆投石车,他们发射不了几次的。” 举着大剑,扛着长戟的骑士们一时间又半信半疑起来。 在这个时代,一般是威力越大射程越远的投射战具发射频率越低,这是被艾尔学者们论证过的。 在药剂和神术的双重鸡血下,他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去。 只可惜在沉寂了一分多钟后,第三轮炮击如期而至,随后是第四轮,第五轮,第六轮……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14门鹰隼炮接连发射着,打出了近六十发炮弹。 两组炮队每次都是七枚弹丸飞出,以越来越小的射角向着这些骑士们发射。 当距离越来越近,面对如此宽的方阵,他们甚至不需要怎么瞄准,就能把全部实心炮弹打入最密集的人群。 大方阵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后方的骑士上前补位。 可人人都不想上前,只能往两边躲,阵形居然从方阵向着横阵发展。 双方还没有真正接战,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便已然有接近5%的伤亡率了。 “弓箭手,弓箭手!”焦头烂额的奔波后,喀齐伯爵呼唤弓箭手的叫喊声甚至隐隐发颤,“猎魔人还没解决那些法师吗?”“感觉不到施法反应啊,阁下。”一名仆从心惊胆战地弓着腰小跑过来,“那些投石车不是法师在施法,没有施法反应啊。” “那猎魔人不会直接去刺杀吗?让他们去刺杀,摧毁一辆投石车,赏300金镑。”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与法师不同,这些大炮都是密集排列,就在圣铳手眼皮子底下。 几名猎魔人刚靠近,便是一顿排铳乱射,好不容易靠近了,看着这么大个铁玩意儿,他们也想不出怎么摧毁。 到最后除了同伴的尸体,连根毛都没有带回来。 在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巨大铁球,走着走着就有一名骑士肢体乱飞地倒下。 在如此巨压下,喀齐伯爵四处奔走,又是开赏金,又是许爵位,硬是靠着督战队和修士的神术,将这2800多全甲骑士带到了150步左右的位置。 当双方能看清各自旗帜的时候,这便是要接战了。 铅子在盔甲上打出一道道火,从天而降的时钟弹让骑士们忍不住晃着脑袋,隔着头盔却搔不到耳朵的痒。 “终于到了。”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散乱成四堆的敌军阵列,望着那稀薄的阵形,喀齐伯爵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最后一次整队,准备冲锋!”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吼——” 回应他的,则是骑士们等待压抑已久的怒火,被这群农夫压着打了十分多钟,现在终于有了还手之力了。 而相对而立的两千多名救世军同样开始了靠紧和放平长枪,准备应对冲击。 “乖乖站好!” “到前排去,拿双手剑的到前排去,波多撒公爵赏金100金镑!” “为了荣耀,为了丁香走廊!” “……古代英雄无可见,今有铅丸与炮弹……” “对方的投石车停止发射了,他们肯定是害怕了!” “……闻所未闻圣父手,无坚不摧发条铳……” “谁在唱歌,谁允许唱歌了?”听着闹哄哄的叫嚷声中传来歌声,一名骑士不耐烦地吼道。 “……我辈修士均神选,纵有千难亦无惧……” “谁在唱歌?到底谁在唱歌?”听着越发清晰的歌声,那骑士队长愤怒地朝着左右张望,可突然他猛地将脑袋转向了森林的那一侧。 那是?骑士缓缓睁大了双眼,心脏的跳动速度更是在半秒内疯狂提升。 在森林的边缘,满身泥污与落叶的神罚军,带着耳朵和小腿后的蚂蟥出现在了视野内。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反而不是侧翼的骑兵,而是泥水中升起的平台和那平台上一排缓缓推动的小型发条炮。 “诶诶诶——”情急之下,那名骑士说都不会话了,只是一味地指着森林乱吼,“弓箭,弓箭手,攒射那边,快!快!” “歌我一排又一排……” 当歌声越来越清晰,方阵右侧的骑士们纷纷转过脑袋,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另一队救世军。 以及他们面前的那一排3磅鹰隼炮。 “歌我一排又一排……神圣联盟救世军!” 右侧开始混乱,喀齐伯爵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在对面的十数架投石车后,居然冒出了新的庞然大物。 “为了荣耀!” 耳畔骑士们的战吼声仿佛离他百步远,喀齐伯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放大版的“魔法投石车”。 不对,不对! 喀齐伯爵想要叫喊出声,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去。 新的魔法投石车,四门新的魔法投石车! “赞美圣风!” 魔鬼的低语说着赞美圣父的颂词。 “轰轰轰轰轰——” 配合着四门平射的沙雕炮,二十四门鹰隼炮齐齐发出怒吼。 当炮响传来时,喀齐伯爵感到自己心脏都要停止了。 尽管炮弹没有直接击中他,但飞起的泥沙与冲击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胸口。 “伯爵大人。”土头灰脸的仆从立刻伸手去搀扶他,却被喀齐伯爵一手推开。 拨开眼前的泥灰与烟尘,喀齐伯爵呆愣地看着不远处柚子大小的铁球。 再抬头,方阵的前排已经不复存在。 原本整齐的队列现在是一片血腥泥泞,血肉模糊的躯体和断裂的枪杆散落在地。 被沉重的柚子大的铁球落在密集的方阵,立刻就在队列中滚出了一条血腥的长路。 前三排的骑士痛苦地呻吟,他们的四肢被炮弹削断,鲜血止不住地流淌,只能绝望看着喀齐伯爵。 “圣父啊——” 前排的骑士向后挤压,密集的阵列却将他们牢牢锁死。 有人发狂般嘶吼,有人推搡着同伴想要逃命,而更多的人只是呆立原地,任由滚烫的鲜血染红了盔甲。 一部分骑士队长还在大喊着“保持阵形!”,可他们的话没有人听,甚至连他自己随后都被圣风击倒。 唯有上百名骑士在巨大的恐惧之下,端起了长枪长剑,绕过了战友们,发狂般脱离战阵,朝着救世军发起了亡命的鲁莽冲锋。 只是没跑几步,不远处的圣铳手们就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发条铳。 铅子穿过了冲锋的步战骑士们,带起飞溅的泥土和血肉碎片,骑士们跑着跑着便浑身一震,直接扑倒。 真正能杀到阵前的大剑士寥寥无几,就算有,也很快在十数杆精铁长枪的围攻下,捂着喉咙和腋下的伤口跪倒在地。 崩裂的骨片擦过喀齐伯爵的脸颊,带走了一块皮肉,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他却只是木然地站着,听着周围的尖叫、铳声和炮声,手脚冰冷。 向来冷静的伯爵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颤抖,也无法停止头晕目眩的耳鸣。 看似方阵还保留着原先的组织,可他心里清楚,那只是战败太快,骑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输了,他已经输了。 沙雕炮再次轰鸣,六磅的炮弹落在了阵中,瞬间将三名骑士的身体撕裂成破碎的血肉。 方阵的秩序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恐惧从裂缝中迅速蔓延。 骑士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死亡方式——无声无息,无可抵挡,就像是死神的玩笑。 “快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喊叫,那声音仿佛戳破了最后的屏障。 骑士们开始四散奔逃,脚下的尸体和泥浆让他们跌跌撞撞,慌乱中甚至拔剑互相砍杀,只为了争夺一条逃生之路。 “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快跑,快跑,他们有魔鬼助力。” “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铁管子里连着火狱,快跑啊!” 受伤的骑士们哭喊起来,有些人甚至跪在地上乞求饶命。 恐惧一个接一个地传染着,原先只是动摇的骑士们迅速倒向了逃跑,他们丢掉沉重的盔甲和武器,开始推搡狂奔起来。 甚至爆发了好几起踩踏和互相攻击的事件。 望着周围混乱的景象,喀齐伯爵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任由战友从身边逃散或倒下。 他望向远处的敌军阵列,他们的投石车和发条铳依旧在发射,而骑士们,就像是一堆简陋的靶子。 “人人尊敬达利亚,崇拜克拉赫勒斯。 亚历克山德鲁斯,英雄之名皆如此? 纵览当今世界里,何人能与他相比。 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在整齐的歌声与鼓点中,上千名长枪兵踩着节拍,开始将这些骑士朝着河畔驱赶。 藏在土丘后面,目睹全程的塔斯金等一众雇佣军脸色蜡黄。 他们看着要么满地哀号要么漫山遍野逃跑的骑士老爷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耳边只剩下那一声声悠扬的歌声。 “古代英雄无可见,今有铅丸与炮弹。” 闻所未闻圣父手,无坚不摧发条铳。 吾辈修士均神选,纵有千难亦无惧。 歌我一排又一排,神圣联盟救世军!” (本章完) 第683章 逃! 第683章 逃! “哈……哈……哈……” 双手撑着膝盖,塔斯金站在河畔边,大口地喘着气。 尽管他们是提前逃跑,并且没有向着河畔奔逃,可十几个同伴到现在还是仅剩下五人。 剩余的要么被沼泽所吞噬,要么就是没跑过骑士老爷们。 他们抢占了先机,一路沿着原来的路逃到了干地的土丘上,这才挣得了一条命。 潮湿压抑的河风下,这五个难兄难弟互相看看,各自的脸上却是被泥巴糊满的无奈。 “歇歇吧,大家互相包扎一下伤口。”强忍着疼痛,塔斯金声音沙哑,“要不然感染了,就是跑出去也得死。” 这该死的黑蛇湾气候,随随便便受点伤都会感染风毒(破伤风)。 扶着土丘上的棕榈树干,塔斯金伸手让同伴用小刀剜出被铅子打中的烂肉,回首便向这片沼泽区张望。 在先前的那巨炮齐鸣后,这场遭遇战便进入了尾声。 虽然期间一部分骑士多次组织了小规模的反攻,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在鹰隼炮和圣铳的圣风下,这一点点反抗还是消弭于无形。 天空中仍然传来轰隆隆的炮声,草地上还是穿着绿绿衣服狂奔的骑士们。 在芦苇溪流纵横的小路上,身披重甲的骑士老爷们还在小心翼翼地躲避,身影在灌木后头若隐若现。 这部分的骑士们还算运气好的。 那些运气不好的被几门炮一轰,慌不择路被驱赶到了河畔,然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河面上的狮鹫炮。 塔斯金心情复杂地扭头,浑浊的小眼睛望着河面,上百具衣着精美的浮尸从河面上流过,不舍昼夜。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因为还有上百名骑士来不及脱甲,而在水面下漂浮着。 被狮鹫炮吓疯了的骑士们,居然在神罚军的驱赶下,选择了跳到了一旁的摩恩河里。 在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骑士们是可以硬顶着重甲在水里潜泳一段时间的。 要是运气好能钻到空子,说不定还真能逃离包围。 只可惜来了个不讲武德的圣女让娜,站在土丘上,塔斯金时不时就听到一阵闪电的噼啪作响声和水面上跃起的电光。 随后不久,河面上就会浮起翻着白肚皮的河鲈与双眼发白的骑士老爷们。 见识过圣女的威力后,骑士们老老实实停止了下饺子的行为,哭丧着脸跪下,用粗疏的莱亚语高喊着:“投降了!投降了!” 他们被迫将盔甲脱掉,在圣铳手的铳口下,被沉重的砂浆枷锁锁住双腿和双手。 如果不是在沼泽地形,如果不是在黑蛇湾的话,那么这3000名骑士起码能跑掉一半。 而现在估计逃离了战场的,还不足五六百人,排除掉战死的,这一回霍恩估计能抓住接近2000名法兰骑士。 当河风从沼泽间吹来,塔斯金能清楚地闻到血与汗的气味,还夹杂着闪电的焦糊味以及骑士老爷们的尖叫与呻吟。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败。 咬紧的牙关,任由同伴用剪刀将变形的铅子夹出,再把挂着铅屑碎片的烂肉剜掉,塔斯金声音发颤:“好了,咱们走吧。” “去哪儿?”一个稍显青涩的年轻雇佣军问道。 塔斯金瞧了眼那战场:“黑蛇湾是不能待了,咱们再往前走一段,找个小木筏,偷偷回营地,把钱财行李什么的拿上,就坐商船离开吧。” “索拉堡城下不还有一万多士兵吗?就这么跑了,咱们以后还接得到单子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去应募专制公的国土佣仆得了。”另一名用树枝夹住断臂的雇佣军晃悠着苍白的脑袋过来,“喀齐伯爵带着3000强悍的全甲超凡骑士都输了,那索拉堡城下一万多卫兵军士怎么赢?” 不得不说,这些打了多年仗的雇佣军,可谓是久病成医,各自都有一套治疗和急救的经验手段。 “我倒不是说这个,而是公爵那边怎么交代呢?” “公爵?”撑着沙沙的喉咙,塔斯金咳嗽一声,“你看着吧,等战败的骑士们找到波多撒,他从这里到蜻蜓湾,能脚能沾到一次陆地算我输。” 话刚说完,他的肚子打雷般响起了“轰鸣”,仿佛传染般,周围几个人的肚子都传来了咕嘟嘟的响声。 毕竟刚刚打了一场仗,外加一系列跑动和生死时速,大家的肚子都空了。 好在塔斯金遵循留最后一口食物的原则,剩下了一点面包和咸鱼肉,勉强做了一个脚臭小汉堡,五个人分着吃了,才摸着肚子继续上路。 ………… “呕!”贝芒莱猛地捂住了鼻子,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药汤,乞求般看着眼前满脸大胡子的勤务兵,“不喝行不行?” “不行。”那位团外科医生兼理发师强硬地将汤碗怼到了贝芒莱嘴边,“止血的汤剂,你一滴都不许剩。” 贝芒莱自认倒霉地咬着牙,将汤剂一饮而尽,立刻像个哈巴狗一般伸着舌头,掏出了麦片棒狂舔起来。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他也算是倒霉,在追击骑士们的过程中被一只鳄鱼咬伤了大腿,要不是同伴反应快,他差点就要交代在那了。 这场仗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打完了,真正交战的部分不过两刻钟,然而清理残敌和打扫战场却用了足足3个小时。 沼泽地形实在是不好展开,更别提专门用来追击敌军的兽人骠骑兵了,双方步兵只能在草丛和溪流间不断缠斗。 但战局的胜负,是不会因为这些局部的小小胜负而改变的。 等到天幕日渐昏暗,不仅两个战团走出了这片烂泥地,打扫完了战场,甚至连营地都立起来了。 一个个蜂窝煤炉上升起蓝色的火焰,水壶里装着摩恩河水,煮着用来包扎的白绷带和各种汤剂。 这种根植于救世军中的战后医护体系和先进的卫生概念,让霍恩军队中的死亡率很低,而伤残率同时代相比极高。 围绕着一个个蜂窝煤炉的,是一群群裹着薄毯的修士,口水横流地等待着犒军的紫蛋炖肉汤。 军需官们更是不过了,把所有的蓝浆咖啡都提了出来,让每名伤员都能喝上一口。 端着加入了牛奶、香草、肉桂和粉的蓝色液体,贝芒莱在其他健康的士兵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故意拿起一件精美的华服上下观瞧。 这些全甲骑士们可是全身上下都是宝,随便一个戒指都能卖上七八个金镑,虽然是二手的战时衣服,却同样能卖上一个半个金镑。 不仅仅是衣服,还有盔甲。 这一战打下来,不说别的,却算是把神罚军的铁甲给补齐了。 先前的神罚军,可是只有军官有胸甲全甲,普通士兵要么是近卫军淘汰的旧甲,要么就是最烂的锁子甲。 战场之上,士兵们搜刮到了1800多副完整的盔甲,400多副损坏的盔甲,直接一口气补满了神罚军的盔甲空缺还有的剩。 想象着自己穿上铁甲时威风的模样,哪怕是向来沉闷性格的贝芒莱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甚至有些猥琐的笑容。 “好了,别看你那个破衣服了,玛德,它是你娘们啊?”旁边的修士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现在腿坏了,到时候等我们进敌军索拉堡大营时,你就没机会了,那才是精华呢。” 贝芒莱原先笑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本章完) 第684章 喀齐伯爵,你这个狗叛徒! 第684章 喀齐伯爵,你这个狗叛徒! 刚放下手中干干净净的汤碗,霍恩便听到了军帐帘子掀起的声音。 在七八名高大战争修士的羁押下,几名仅穿着内衣的贵族与骑士被带入了帐篷。 “你就是那位妖人霍恩?”为首的贵族虽然狼狈,可还是倨傲地昂着脑袋,看着盘坐在矮几边的霍恩,“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或许应该比现在更雄壮,或者说更高大一点。”那贵族上下打量着霍恩,“我从没想到过,打败我的人会是一个矮小的农家小子。” “大胆!”他身后的那名近卫修士立刻将军刀从腰间抽了出来,两边的修士更是齐齐一脚踢在了那贵族的腿弯,逼着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霍恩却是微笑着挥了挥手,制止了修士的行为:“你叫什么名字?” “希瓦领的伯爵喀齐·希瓦。”尽管被压着跪在地上,喀齐伯爵还是咬牙抬起头直视着霍恩。 霍恩从矮几后站起身,不说话,缓缓向着喀齐伯爵走来,直到站到他的面前,低着头看着他:“现在谁高?” “你的士兵无礼地将我摁跪在地上,当然是你了。”喀齐伯爵冷冷地抬头说道。 “哈哈哈哈。”霍恩转过身,走到矮几前,拿起了一杯红茶,“是啊,你的身材比我高大多了,可是我站着,你却要跪着。 你的骑士们每一个都比我身材高大,可是他们像是羔羊一样,被我的铳和炮赶得到处跑,痛哭流涕地祈求我的饶恕。 你是个失败者,反而要嫌弃胜利者不够高贵,难道输给一个高大骑士就比输给一个矮个农夫好吗? 你不去想自己的士兵怎么办?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失败? 第一件事居然是试图激怒我求死,搞得你好像真是悲壮英雄一般,本质就是如纳西索斯般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我感动。 你这个人,脑子里还真是只想着自己呢。” “我失败,是因为不熟悉你们的新武器,有本事大家各自退回三十里,重打一次。”喀齐伯爵原先倨傲而平淡隐隐维持不住了,耳根子渐渐开始发红。 “失败就是失败,你比我美一万倍也好,比我高一万倍也好,我胜利了,你是失败者,那你就没有理由。” 抿了一口红茶,霍恩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容中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战败的时候,你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不去管破防后乱吼乱叫的喀齐伯爵,霍恩走到了另外一名骑士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尊敬而伟大的神选圣孙子,请允许我介绍卑微的自己,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普通骑士,贱名拉席克·巴巴尔。”巴巴尔骑士咽了口口水,“我愿意献上不菲的赎金来换取我无益的生命。” “很好,巴巴尔,我问你,你们的指挥官是谁?是波多撒公爵吗?他现在在何处?” “是波多撒公爵,他说要带着援军支援我们,可是到战役结束都没有出现。”巴巴尔小心翼翼地看着霍恩的脸色,“或许,还在营地内。” “巴巴尔,你这个狗叛徒!”面红如血的喀齐伯爵勉力扭过身,朝着巴巴尔吐了一口痰。 霍恩朝那边使了个眼色,一名近卫修士立刻拿出两条脏兮兮的袜子,塞入了喀齐伯爵的嘴巴里。 “大概有多少兵力在索拉堡前?是如何分布的?” 从这位巴巴尔骑士口中,霍恩迅速问出了索拉堡附近的大致兵力分布和物资存放点。 他又交叉盘问了几位骑士,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差。 只是最后在询问波多撒公爵去向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只有喀齐伯爵清楚,所以霍恩才叫人扯掉了喀齐伯爵嘴里的袜子。 经过了先前的种种,此时的喀齐伯爵已然平静下来,他冷冷说道:“我告诉了你,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可以考虑。” 喀齐伯爵看着霍恩看了好久,才开口道:“波多撒公爵在临战时就在摩恩河的一处暗湾中,距离这不远,我战败后他应该会按照原计划顺流直下蜻蜓港。” “他会丢下索拉堡前的一万多人?”“你们一战俘虏加杀伤了几乎四分之三的主力骑士,剩下的士兵怎么防守?”喀齐伯爵淡淡道,“他说不定都不会通知索拉堡大营战败的消息,指望着他们拖延时间,方便运输他从黑蛇湾掠夺来的财宝和香料呢。” 霍恩点点头,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是挥挥手让人把这些战俘押走。 “您答应过我回答我一个问题。”喀齐伯爵挣扎着,“你们那些铳和炮,是从哪儿来的?” 霍恩重新在矮几后坐下:“你告诉了我不知真假的消息,我就要告诉你这个大奥秘?这太不公平。” 喀齐伯爵目光灼灼地盯着霍恩:“只要你能告诉我,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我要的可就多了。”轻笑一声,霍恩继续挥了挥手,“现在说再多也是空谈,不如等我扫平了南部郡的贵族联军再说,如何?” ………… 索拉堡的众人是被雷鸣声惊醒的。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但当他们从窗户里张望,却只有灿烂的晨曦落在手心。 瑟洛米斯等一众高级秘党巫师纷纷走上了墙头,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远处大营一座帐篷忽然炸开,硕大的铁球滚动着在熟睡的士兵们身上碾出一条牵肠挂肚的血路。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金曦照在青绿色的大地上,苍灰色的胸甲反射着流动的晨光,五百人的横阵一排一排出现在岩丘之上。 鹰隼炮咆哮着将猝不及防的骑士们打落下马,各式炮弹和时钟弹落在军营间,嘈杂的叫喊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士兵们衣衫不整地冲出帐篷,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一枚铁球便从天而降。 要知道索拉堡附近是岩丘地形,也就是岩石土地上薄薄一层土,就连鹰隼炮都能打出漂亮的跳弹。 在救世军还未到来之前,一部分偷偷返回的雇佣军或骑士就带来了战败的消息。 只不过波多撒公爵一直没有出现,外加没看到大规模溃败的其他骑士,军营中的人们只当那些人是逃兵。 可现在被铁球砸在脑门上,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居然是真的。 在城头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手持长枪的近卫军机械般地杀入敌阵,血腥地收割着阵前的生命。 圣风之下,那些密集列阵的士兵们更是成排地倒下。 差不多一小时的接战后,这场战役便进入了追击敌军的垃圾时间。 瑟洛米斯他们甚至没来得及集结军队出城帮忙,围困了他们数月的大军就这么普普通通地溃散了。 硕大的黑红太阳旗,仿佛真的在放出炽热的光线,向着索拉堡前进。 温热的风卷动着黑蛇湾凤凰旗帜,索拉堡被围攻数月未能攻破大门在此刻打开。 一名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缓缓从门洞中走出,她的皮肤和曾经的霍恩一样,被太阳晒出了淡淡的小麦色。 看到被一众魔女与军士簇拥的青年,瑟洛米斯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几步,便准备屈膝半跪。 只不过她的腰刚弯下,却立刻被霍恩扶住了臂膀:“瑟洛米斯阁下历战太久,这怎么站都站不稳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霍恩却对她眨了眨眼睛:“神圣轴心联盟内,可没有跪礼,如果你想要表达尊敬,颔首微微鞠躬即可。” 瑟洛米斯一愣,半天才神色复杂地重新挺直腰板,侧过身:“请进吧,霍恩殿下。” (本章完) 第685章 南部郡巫师会谈 第685章 南部郡巫师会谈 在抵达索拉堡后,霍恩并没有继续亲自指挥军队,而是把指挥权下放给了一众军官以及让娜等魔女。 在驱逐了附近几个城镇神庙的军队后,除了向着蜻蜓湾挺进的神罚军外,其余军队都没有继续深入。 毕竟补给线拉得过长,损耗有点大,开始吃不上补给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霍恩要么就是在附近巡视接见,要么就是在索拉堡翻账本估算贸易和人口。 在这一仗打完后,南部郡的这些秘党,包括瑟洛米斯本人都安分了许多,虽然没说主动赞同霍恩的提议,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反对了。 随着局势渐渐稳定,南部郡的战事转危为安,霍恩便趁着南部郡大部分秘党头领都聚集在索拉堡的机会,召开了巫师集会,开始正式与他们讨论南部郡的未来。 由于索拉堡较小,所以霍恩将地点选在了城外的一所神庙。 与长堤城那种依山傍水,有天然城墙和长堤的城防不同,索拉堡仍旧是分为起军事作用的城堡和起商业作用的港口,以及零散民居店铺构成街道外城。 站在神庙的基座顶上,霍恩正能看到索拉堡外城的全景。 4月时节,炽热的阳光照得草叶发卷,甚至用肉眼都能看到空气中的水分在蒸发和扭曲。 法兰形制的吊脚楼与蛇人特征的砂岩屋子鳞次栉比,红紫色甚至是粉色的树与藤蔓间杂在白色房屋之间。 由于索拉堡附近是岩丘地形,且当地人都有栽种盆栽药材的习惯,春天到来,百盛开,一眼望去就好像是空中园一般。 虽然索拉堡战事刚刚结束,在红紫相间的和树下,还是出现了流动赶集的人群。 这么炎热的环境下,穿着遮阳斗篷和面纱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在树荫和屋檐下走动,往返于各个摊贩和店铺间挑挑拣拣。 炼金术士搅动坩埚,占星术士捧着星盘,红头巾的小贩扯着嗓子用手帕拍打摊位上的水果,近卫修士们则在店铺前拿着胡椒犹豫不决。 几乎是一周之内,法兰人遗留的物资迅速变成了一袋袋胡椒与乳香在修士与商人们手中交换。 霍恩先前就考察过这边的胡椒市场,作为香料的胡椒价格是每磅5第纳尔左右,批发或到乡下收购甚至会更便宜。 先前他就看到过绿血镇的居民拿肉桂树烧火煮甜豆粥,什么胡椒、豆蔻都是没命地加。 目前帝国市场价每磅胡椒大概是60第纳尔到110第纳尔,刨除路费损耗,丁香走廊的贵族到手一转卖就是20倍的纯利润。 怪不得丁香走廊的贵族们宁愿对抗王室,提前发动清剿战争,也不愿接受香料北流呢。 也难怪乌尔席翁一个伯爵就有3万金镑的家产,达内一个公爵才6万金镑的家产,千河谷伯爵们的普遍家产都在3000到6000金镑。 霍恩的视线穿过赶集的人群,从细密石子铺成的斜坡道路下来,便能看到胸前石雕蛇纹的白石栏杆。 他脚下的这座蛇人神庙高度与正常城堡的城墙差不多高。 它由方块砂岩堆积而起,外形如同截掉上半截的小型金字塔,在基座之上,便是环形的立柱构成的走廊,形成了这座羽蛇神庙。 此刻的霍恩站在霉绿色的青铜大门前,望着身穿各式各样奇怪服装与纹身的秘党头领们沿着阶梯走来。 每走来一个,霍恩都会上前与其握手致意。日头渐渐升上天空,到9点整,他便转身走入了会场,身后的青铜大门缓缓闭上。 至于那些迟到或是没来的秘党头领,开会不来什么下场都知道,是他们自己拒绝了权力。 原先满是腐臭味的环形大厅内,此刻却是飘满了香和胡椒的熏香气味。 提前搭建好的木架子上,一名名秘党按照亲疏关系和出身各自落了座,霍恩粗略一数大概有二百来个。 见霍恩等一众神圣轴心的修士落座,作为魔女议会和北部郡郡长的露乐丝便走上了主讲台。 将演讲稿放到面前的台子上,她踩着小板凳,将上半截身子伸出主讲台,白色的双马尾盘成了妇人的发型。 抽了一口烟斗,吐出了一个烟圈,露乐丝才慵懒地翻开了手中的演讲稿: “诸位尊敬的巫师们: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当回望那最为黑暗的时刻,教会的大军踏破我们的边境,燃烧我们的家园。 我一度认为,最富庶的南部郡会如同当年的西部郡一样,落入教会的手中,但我错了。 黑蛇湾人又一次挺了过来!用手中的法杖,用心中的勇气,扛过了最绝望的日子,今天,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并没有屈服! 然而,我们必须看到,这次胜利并非仅来自我们的勇气与坚定,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勇气只占相当小的一部分。 我们的胜利,是北方的神圣轴心伸出了援助之手,与我们一道将敌人逐出了这里。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诸位,当我们无数次流血奋战对抗教会时,我曾经问过自己,也许你们也问过自己: 为什么我们如此脆弱,竟然会被一次次清剿不得还手?为什么我们有不屈的勇士,却需要神圣轴心的帮助才能抵抗?” 说到这里,白发的萝莉再一次拿起硕大的烟斗,狠狠抽了一口,才在烟雾缭绕的安静会场中继续开口道: “这个问题,或许可以从北方的千河谷找到答案,你们看,他们并非生来强大,他们也曾经像我们一样,分裂为大大小小的势力,争吵、对立…… 但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团结与牺牲。 结果明明比我们更不自由更不独立的他们,不仅保住了自由,更将教会势力完全逐出了千河谷,甚至还能来援助我们。 所以,我的巫师朋友们,今天我们不仅是庆祝胜利,也是希望每一个人思考:自由与独立曾经是我们的骄傲,可现在,它是否变成了枷锁? 作为魔女议会和北方郡联邦议会的代表,不要求诸位立刻回答,我只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认真回想与思考,我们这些天所看到的一切。” 随着露乐丝提着小板凳走下主讲台,一部分秘党头领回想着露乐丝意味深长的话语陷入了沉思,但仍有一部分却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过神圣轴心大军在前,在瑟洛米斯宣读的依据《千河谷自由宪章》而书写的《黑蛇湾联合宣言》后,众人还是献上了掌声,并同意了进行北部郡一样的改革。 秘党登记和组建郡议会都迅速进入了诸多秘党们的日程表。 但很快一个新的问题便卡住了接下来的流程。 “我们自己卖出去的香料和黑,你设卡收税就算了,凭什么我们就不允许设税卡了?” 果不其然,那些靠着香料贸易为生的秘党们纷纷站出来开始反对。 (本章完) 第686章 秘党无限可分 第686章 秘党无限可分 黑蛇湾的格局是与帝国其他地方不同,尤其是中部、南部和东部三郡,还保留着当初蛮荒之地的纯质形态,超过七成土地都是雨林和沼泽。 这三个郡几乎所有的可用土地与聚居地都是沿着河流两侧分布,甚至天女城附近的雨林沼泽里还存在有数量不菲的土著野蛮人。 所以一部分靠近丁香走廊的秘党,就能靠河吃河,通过要挟甚至是劫掠来索取过桥税。 但霍恩要求的改革逼迫他们拆除所有的税卡,却能让神圣轴心设置通商口岸和检查站,甚至还要驻军,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很简单。”到了这个环节,霍恩自然是不可能让瑟洛米斯来回答,他迈步走上了主讲台,“因为这样你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你赚了钱,我们黑蛇湾得到更多的利益?难道不是损失更多?”在同伴的怂恿下,一名满脸横肉的秘党站起身,“霍恩阁下,您确定您没有说错吗?” “你们能代表整个黑蛇湾吗?”示意瑟洛米斯到一旁坐下,霍恩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名秘党,“你们的税卡,确实让你们获利,但这种获利是短视的、局限的,为什么? 因为税卡的税率不一,且随着河流深入,税率层层叠加,这样的环境让商人们根本不愿意深入黑蛇湾。 南部郡的确可以在这些税卡上享福,但请你们好好想一想,中部郡和北部郡怎么办呢?难道他们就不算黑蛇湾人吗?” 短暂的沉默后,那名秘党刚开口想要说话,却被眼尖的霍恩直接打断,继续叙述道:“北方和中部的商人,本来可以为你们的香料和黑带来更多的市场和需求,但现在却被你们挡在了门外。 换句话说,你们自己挡住了自己的财路,也挡住了整个黑蛇湾的未来。 所以我提议拆除税卡,设立统一收税的关税与通商口岸,让所有人都能安心方便地做买卖,整个黑蛇湾的市场都会因此繁荣起来。” “但是,那这笔钱不还是神圣轴心给赚走了吗?我们本来是有收益的,现在没了,难道不是亏损吗?”那名秘党还是咬住了这一点不放。 在那些靠河吃河的秘党们眼中,这是他们赖以求生的收入,霍恩要拿走可以,但必须得补偿。 “是你们本来就有收益,还是收益本来就不是你们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了?”霍恩冷哼一声,“你们觉得自己在靠河吃河,靠税卡获利,但其实呢? 你们的获利只是表面上的,因为真正掌握香料定价权的是丁香走廊的贵族!他们垄断了香料的贸易。 为什么?就是因为恶劣的营商环境让外部的商人根本不愿意铤而走险。 如果是你们自己运输,就要被他们的税卡层层盘剥,只能以最低价卖给丁香走廊的贵族,运气不好还要亏本卖。 这种局面下,那些辛辛苦苦种植胡椒和甜枝的种植园主,还能有多少利润? 本质来说,你们就是帮着丁香走廊的贵族,从辛苦种植的其他巫师手中获得本该属于他们的收入!”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为这些秘党团体打抱不平的巫师们忽然集体一怔,在脑中过了一遍整个过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 要知道,甜枝这种植物是相当逆天的,它不像甘蔗是草本,而是木本植物,准确来说,是一种木本植物的新芽树枝。 所以它可以种植一次,多年采摘,减少了反复耕作和播种的需求,甚至还能适应黑蛇湾雨季的暴雨和洪水。 全黑蛇湾只有130多个甜枝种植园,其中三分之二都在南部郡,尤其是两个面积超过250公顷,年产2250吨的大型甜枝种植园。 按照瑟洛米斯和奥塔蒂菈提供的文献数据,黑蛇湾每年能产出约4万吨黑,帝国市场中至少有2万吨黑都来自黑蛇湾。 哪怕按照黑每磅2第纳尔的价格1第纳尔的利润,这都有37万金镑的贸易收入,这还没算出口到熔炉高原和北方草原的部分。 香料由于是闲散种植,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数据,但从香料船的数量来看,单单去年就向帝国和王庭出口了300吨各色香料。 单算有确切数据的香料,按照帝国市场价来计算,都该有接近40万金镑的贸易收入。 那么种植园主们从中获益多少呢?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不走私粮食的话,基本只能勉强维持不破产。 以前还以为是丁香走廊的贵族太贪婪,现在一看—— 怪不得赚不到钱呢,原来香料和类贸易的好处都让你们这群屁事不干的老小子吃了回扣了! 一些脾气火爆的巫师立刻噔地就站起来了,指着那群叫苦的秘党和巫师们就谩骂起来。甚至有的越说越气,直接捋起袖子,翻过围栏,就奔着喊话那几个巫师去了的。 “你要干什么?回去,听见没有!” “会场之内不允许斗殴,把我给我拦下来。” 但在瑟洛米斯与露乐丝两位魔女的压制下,场内混乱的情况才平静下来。 只不过,那些经营种植园的巫师和炼金术士们还是吹胡子瞪眼睛地盯着那群收过路费的秘党。 以黑蛇湾人的性格,这场大会开完,会场外肯定还有一场“小会”。 咳嗽一声,霍恩敲了敲桌子,把话题重新引回到自己身上:“咳嗯,而现在,经过这场战争,局势就不同了! 只要加入了神圣轴心的关税同盟,我们的商道将通往北方市场,香料和甜枝将由我们自己掌握定价权。 我们可以把香料卖得更贵,用更少的钱换来更多的粮食,有了更多的粮食,大家是不是可以把更多土地腾出来,用来种植药材、香料这些高价值的经济作物?这样不是更好吗?” 甚至霍恩话还没说完,那些主营种植业的巫师们纷纷站起身鼓掌,而那些靠河吃河的巫师秘党们,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不过这些种植园主的巫师还是有自己的担忧,很快便有人问道:“那我们的种植园,抢回来之后是归谁呢?” 那群流通派的巫师马上阴阳怪气地接话道:“人家救世军抢回来的种植园,你们屁事不干就想要回去,那当然是归人家了。”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哈哈哈。”霍恩却是笑着摇头,“并非归我,因为我不懂如何运营种植园,所以这些种植园还是物归原主,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们能够满足。” “您尽管说!”听说能把被占领的种植园要回来,这些赢麻的种植园主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第一,我希望获得这些香料的优先购买权,即出价相同的情况下,你们能优先卖给我们圣镰修道院。”霍恩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我希望你们能允许我的拜圣父会进入南部郡。” 听到这话,虽然早有预料,瑟洛米斯还是心头一沉。 在场的巫师们面面相觑:“第一个条件,我们可以接受,但这第二个条件……” “我知道你们顾虑什么,但神圣轴心是建立在圣道派修士的肩膀上,如果你们抵制它,那么先前的一切都是空谈。” 霍恩沉声对在场的人缓缓说道:“我不要求你们将弥赛拉的信仰当作国教,你们可以把圣父当作黑蛇湾诸多神灵中的一个。 我甚至可以接受双重信仰,我不是要你们接受,只是请你们不抵制甚至是无视,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这些种植园主纷纷低声窃语起来,但慢慢地,在口耳相传中,一个声音最终凝聚起来——“接受”。 尤其是从这个圣孙口中听到“把圣父当成诸多神灵中的一个”以及“接受双重信仰”,更是让不少巫师觉得,霍恩就是弥赛拉教的反串黑。 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把“同意”说出口,而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瑟洛米斯身上,毕竟她是最反对教会传教的。 坐在众人的视线中,瑟洛米斯居然有一瞬间的慌张,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草鞋中的脚趾。 那指甲缝里沾满了灰尘还有干涸的血迹,过去和未来,到底哪个更重要? 没等心乱如麻的瑟洛米斯想明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跑动声。 她抬起头,见到是一名军官小跑着走来,将一份插着红羽毛的信递给了霍恩。 翻开信件,扫视了两眼,霍恩便笑着向他们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诸位,两日前,神罚军奇袭蜻蜓湾,断绝了滞留南部郡法兰军队的后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争——结束了!” (本章完) 第687章 停战协议 第687章 停战协议 用手帕擦着脖子上的汗,作为千河谷贸易代表的吉加农再一次领着斯莱达踏入这间宽阔阴凉的谈判室。 由巫师们提前冻好的冰块散发着森森的寒气,可是这仍旧没能驱散斯莱达心中的烦躁。 当看到黑木谈判桌前微笑着煮咖啡的米特涅时,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4月下旬他到达索拉堡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现在都已然是5月初了,可是双方的停战协议仍旧没能签订。 不是斯莱达不努力,而是神圣轴心一方的要求太苛刻。 “哦,吉加农先生,斯莱达阁下。”米特涅放下手中的铜制咖啡壶,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这样炎热的天气,还劳烦两位前来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喝两杯我们黑蛇湾的特产蓝浆咖啡提提神?” “免了。”斯莱达摆手摇头,“我喝不习惯这种东西……有酒吗?” “当然。”米特涅打了个响指叫来门外的侍从,“拿一瓶果酒进来,要冰过的。” 说着,他便用小刀凿下两块冰块,丢到了歪斜的陶杯里,轻抿了一口带着果香的咖啡,他才对着斯莱达笑道:“斯莱达阁下,今天是您的上报领主的最后期限了,关于战争赔款和赎金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赎金10万金镑我们愿意一次性付清,但这35万金镑的赔款是不是有点过了?”斯莱达两手一摊,“米特涅先生,您也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耗尽了丁香走廊的财力,35万金镑实在是一个难以承受的负担。” 事实上,总计45万金镑的赔款还真不是霍恩狮子大开口。 在那些被俘的骑士中,大概有2000人拥有骑士爵位,按照市场价赎金是每名骑士50金镑赎金,霍恩抹了个零,直接10万金镑整。 在这一点上,丁香走廊的贵族们还是很痛快的,因为的确是按照规矩来。 但这35万金镑的战争赔款,他们却是出乎了骑士们的预料。 “你们每年都能从香料贸易中获取十数万金镑的收入,现在却告诉我35万金镑拿不出来?”米特涅皱着眉摇头,“你们压榨了黑蛇湾数十年,只让你们赔这点钱,都只是看在国王殿下的面子上了。” “那可是35万金镑,差不多相当于10吨的黄金,我们去哪儿给你们找10吨的黄金啊。”斯莱达额头的青筋腾腾直跳,“领主家也没有那么多剩余的黄金啊。” 米特涅则是低头轻轻搅动着咖啡:“那不还是有替代条款吗?不消我说,您也能看出神圣轴心作出了多大的让步了。” 所谓的替代条款,就是千河谷法兰王室贸易公司、圣镰修道院以及魔女议会建立联合香料公司,而丁香走廊分五年每年费2万金镑购买该公司股票,但不具有经营权。 并且,战争赔款缴纳完毕前,其分红全部用于联合香料公司发展。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剩下的25万金镑就可以减免5万,然后以5%的年利息在五年内付完即可。 这样除了第一年他们要缴纳16万金镑,以后每年就只需缴纳6万金镑的赔款,其中10万金镑还有变成回头钱的可能。 “可是您的联合香料公司统销统购,我们的收入本就要大降,你们还要提高香料的批发价格,这样的话,那我们宁愿让这些士兵饿死,死外边,从岸上跳河里,也不会接受你们任何条件。” 虽然战败了,但丁香走廊在霍恩面前并不是完全予取予求,因为他们背后还站着法兰王室呢。 如果丁香走廊的贵族们被逼没办法,那就干脆抛弃底线,彻底倒向国王那一方,反正垄断的特权也没了。 那霍恩通过丁香走廊和红叶丘来分摊贸易风险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甚至削弱太多也不好,因为同样会导致这些贵族被法兰王室侵吞权力。 面对威胁,米特涅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联合香料公司是为了维护市场秩序,而不是垄断市场。 否则一旦放开黑蛇湾的香料贸易,当地种植园主必定大量抛售胡椒,让胡椒价格疯狂降低,而联合香料却可以通过优先购买权控制香料产出和价格。 如果因为香料抛售而导致市场秩序崩溃,这也不是您愿意看到的吧?” 斯莱达脸色难看:“那我们要求每年固定份额的香料分配。”思考片刻后,米特涅却是点点头:“这一点我们可以作出让步,每年出口额的30%我们可以按市场均价,优先卖给丁香走廊。 至于多出来的份额,则按照种植园分批在天女城进行拍卖……” 听了这话,斯莱达的脸色才好了许多,虽然只有不到原来一半的份额,但至少不是彻底丢失。 而且没有了那些拦路的秘党,他们可以自己运输,也能节省一笔钱,再加上天女城的拍卖,获得五成左右的份额还是可行的。 至于丢失的三成,就只能说是认赌服输了,虽然早知道丁香走廊对香料的垄断不会持续太久,但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被王室接手了。 至于那五年期的赔付,在斯莱达看来其实是最多两年期,顶多赔付22万金镑,等明年后年莱亚新王抽出手来,千河谷不死也得半残。 到那个时候再出手,说不定连黑蛇湾都能吞下呢。 “好吧……”斯莱达松了一口气,“我们会在雨季到来之前,将10万金镑送到蜻蜓湾,用来交换2055名骑士。” “太好了,我们总算是有一点进度。”米特涅笑容满面,走到门边,从仆从手中接过酒瓶,倒了三杯没度数的果酒,“让我们提前干杯,以庆祝和平如何?” 在几名文书官的快速书写下,一份概括版的香料战争停战协议便新鲜出炉。 “第一,丁香走廊和黑蛇湾同意立刻停止战争,并且接受千河谷神圣君主国与法兰王室的调停,对外宣称并非战败。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第二,授予丁香走廊的贵族们一定份额的优先购买权,但必须放弃垄断权。 第三,不得阻碍从蜻蜓港出发的商船进入丁香走廊境内。 第四,蜻蜓港作为丁香走廊到黑蛇湾的唯一通商口岸,不得在此地之外进行贸易,双方同时视其为走私。 第五,今年香料将由圣锄修道院统销统购,黑蛇湾保证香料不突然大幅增产或减产,以避免市场混乱。 第六,丁香走廊需要支付10万金镑赎回那些被俘的超凡骑士与士兵。 第七,丁香走廊向黑蛇湾支付总计30万金镑战争赔款以补偿损失,并分期按照每年2万金镑的股票和4万金镑的战争赔款进行赔付,年利息定为5%。 第八,黑蛇湾愿意接收丁香走廊的流放犯与流民。” 喝了一口没度数的果酒,看着这份纠缠了两周的停战协议,斯莱达却是百感交集。 虽然他已经尽全力为丁香走廊争取到了最好的条件,以目前的丁香走廊来说,只是流了点血,还不算伤筋动骨。 但只要上头的那些大贵族们不同意,那他的努力等于白搭。 最怕的不是黑蛇湾狮子大开口,而是倔老爷们不愿意承认失败,拖拖拉拉,不战不和。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第二次来这间谈判室,恐怕就没有现在的这个条件了。 “我们会通过快船把条约在五天内送到橘子郡的。”吉加农拿起那份停战协议,乐呵呵地说道。 反正他是没有任何损失,上任一年内就白得了一成香料贸易的份额,自然是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最慢一个月,我们就能给你们一个答复。” “不急,不急。”米特涅自然是优雅地小口喝着果酒,“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雨季就要到了,最好还是快一些吧。” (本章完) 第688章 夏皮佩的哀嚎 第688章 夏皮佩的哀嚎 站在白砂地出产的昂贵白银镜子前,夏皮佩一边用小剪刀修剪着自己的八字胡,一边默默地听着仆从念诵丁香走廊那边送来的信件。 “……所以,地方总督大人希望能尽快结束战争,而波多撒公爵则持反对意见。” 那名竖着垂肩锅盖头的少年男仆读完了信,便忐忑地站在旁边,等待着海军大臣的回应。 可夏皮佩却只是静静地修着胡子,一言不发,直到他放下小剪刀来到桌子前,才淡淡地问道:“尤尼(尤勒里·拉金)怎么说?” “尤勒里大人说,可以接受,但份额太少,问能不能再多要点份额。” “他当然可以接受了。”夏皮佩不屑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将那纸停战协议连带垫纸板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啪的脆响,“康拉德大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安于现状的蠢儿子?他不知道香料贸易的钱都是谁在赚吗?” 作为旧党领袖的康拉德·拉金在政斗中失败后,旧党并没有完全从宫廷中消失,反而是顽强地存在着。 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群旧党上层的土地贵族也学着新贵族们搞了工商业,当然,他们仍然在鼓吹农本主义。 法兰宫廷中的新旧党,与其说是那种严谨的纲领党派,还不如说是松散的政治同盟,一个廷臣反复横跳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的政治主张并不能反推到他的出身,很多时候那些政治观点只是争权夺利的噱头,即“你赞成的我一定要反对。” 而旧党的一大财源就是丁香走廊和红叶丘的香料和类贸易,虽然纺织业以及其他大小工商业都被新党弄走,但这两项仍然牢牢掌握在旧党手中。 要不然这两个地方怎么能够垄断香料和类呢,真当他们自己有那个本事对抗国王啊。 作为丁香走廊的豪门贵族,夏皮佩更不可能让出这个利益了,让他割让法兰殖民地给诺恩王国他可以随便割,但他是真有香料商会啊! “那我写信给波多撒公爵,让他继续招兵?” “他打成这个败仗,快两万人被八千人像狗一样杀,他还想继续招兵?”夏皮佩一想到这个脑门青筋就一个劲地跳。 这次出兵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原意是给新国王一个下马威,让他看看伸手掺和与香料是什么下场。 结果现在倒好,他成了下马威本身了。 这圣孙霍恩从哪儿弄出来这么多精锐步兵,都快赶得上国王卫队了,难不成打了两年半的千河谷战争能锻炼出这么多百战精兵? 这群短毛贼该不会真和那个巴尼福斯所说的一样,潜伏千河谷数十年练成的精兵吧? 怪不得当年压着法兰骑士打的孔岱亲王,都在这里遭了殃。 想想黑蛇湾的事情,夏皮佩就感觉到棘手,尤其是对方还站在了王室那一方。 “那怎么办?”那仆从挠了挠头皮,“要不,我们从西兰群岛把瓦伦斯汀叫回来吧,他最擅长邓贾尔大方阵了。” “什么大方阵啊,没看到战报上说有那种魔法投石车吗?啧,我等会先去面见国王陛下,帮他们把屁股擦了。”在女仆的帮助下整了整衣领,夏皮佩活动着脖子,“晚间的时候,帮我联系一下尤勒里还有另外几位大人,这件事上咱们得统一意见,别让那小毛孩钻了空子。” “遵命,大人。” 从行政府邸离开,穿过狭窄的巷道,夏皮佩在阴冷的门洞中走入了法兰王宫。 他轻车熟路地叫小男仆牵走马匹,然后微微低着头,走过了无数遍经过的历代法王画像长廊,在长廊尽头红木大门的背后,便是法兰王国最高的统治者——查理八世。 在礼仪官的宣名后,查理八世热情洋溢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夏皮佩阁下,请进吧。” 走入书房后,查理八世拿起骨瓷便给夏皮佩倒了一杯上好的红茶,热情地递到了他的手中:“我听说夏皮佩阁下近来修了一座新园林?” “劳烦陛下关心,我在金羊毛滩修了个养老的府邸,算不得园林,只能算是院子吧。”夏皮佩笑吟吟地接过骨瓷杯子。 “丁香走廊和黑蛇湾的清剿战争你听说了吗?”查理八世向来注重效率,在寒暄一句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夏皮佩自然是十分了解国王陛下的性格:“丁香走廊的贵族们目睹了黑蛇湾帮助千河谷叛匪驱逐教会的事情,倍感愤怒,就提前了清剿战争。” “我听人说,那些千河谷的军队用了一种特殊的投石车,能将铁球发射五里地?”“哈哈哈,陛下,这些士兵啊,就是喜欢夸大其词,就我看来,顶多是射出七八百步就不错了。”夏皮佩自然是打着哈哈掩饰。 端着骨瓷茶杯,查理八世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边像是走神般无意识地喝着茶水。 大概过了三分多钟,夏皮佩都有些走神了,这位国王才重新淡淡开口:“丁香走廊的符文工匠还有多少?” 所谓的符文工匠,其实就是炼金术士套皮,本质是为了掩盖贵族们偷偷掌控当地秘党和巫师的说辞。 贵族们说是说与巫师不共戴天,但实际上懂的都懂。 那巴奈特还知道偷偷饲养魔物来换取暴利呢,难道这些行事更夸张的法兰贵族们不知道吗? 与香料类似,其本身不具备那么高的价值,真正的价值在于明面的封锁和打压,所以暗地里才能获取那么高的利润。 甚至有一段时间,部分南部贵族都像是探听口风一样,试图通过符文工匠这一套皮来划清和炼金术士的界限。 只可惜刚刚有点苗头,就被当时的教皇强尼八世给掐灭了。 巧合的是,当年鼓吹符文工匠合法化的教士小将之中,便有时年十五岁的宰相洛伦佐。 “愣着干什么?说啊。”查理八世原先亲近的口吻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夏皮佩还是口齿不清地含糊说道:“大概还有1000来个吧,应该。”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发来。”扣着脸上的痤疮,查理八世当机立断地开口道,“你们这次不经同意擅启战端,害得我的骑士们受罪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发来?殿下,您是说,把那些炼金术士都送到丘城来吗?” “不然呢?”查理八世冷淡地开口道,好像他说的话是在说别人一般,“你们家操纵香料贸易这么多年了,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还是认为大家都没有意见?” 夏皮佩瞬间感觉天鹅绒的坐垫上升起了无数根刺,让他坐立难安起来:“这场战争……那我们……可是……是清剿战争啊……” “谁说是清剿战争了?”查理八世嘴角弯起嘲讽的弧线,“格兰迪瓦可没有接到你们的通知啊。” 夏皮佩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还想辩解,只能强笑着说:“战机不可失,我们的信使可能是还没赶到,或许这两天就能接到通知……” “家里的园还好吗?”查理八世再次开口打断他,问起了刚刚的话题。 原先还纳闷查理八世问话用意的夏皮佩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嘴巴像金鱼般不断开合着,半天才呐呐:“不,殿下,您不能这样……我为王室流过血,我为帝国立过功……” “你可以选择,是我来宣布还是你来宣布。”查理八世丝毫没有了夏皮佩刚进门时的热络,冷冰冰地看着他。 作为丁香走廊在宫廷里的一颗钉子,以及旧党在宫廷内的得力干将,不趁着这次香料战争的风波赶他下台是不可能的。 只要这枚钉子去了,丁香走廊对于宫廷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却也不会如过去般灵通了。 这则消息几乎是一道晴天霹雳,让夏皮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知道丁香走廊起码一半的兵力都在黑蛇湾,要是这个时候查理八世真下定了决心出手,那丁香走廊还真就没什么抵抗的能力。 虽然不喜欢作为政敌的新党,可夏皮佩同样不得不赞成,他们训练的王宪骑兵们战斗力可比那些乡下骑士强多了。 蜷缩在椅子上,夏皮佩挣扎了许久,才在哭丧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家的园好久没打理了,请允许我休假回家修葺我退休后养老的园林吧。” “你是一名忠心的好大臣,我不会忘记你做出的贡献。”查理八世立刻站起身,“该归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夏皮佩合上书房大门后,查理八世立刻就听到了重物落地以及仆从们的惊呼声。 端着茶杯走到窗边,看着被仆从们抱着朝宫廷医师住处奔跑的夏皮佩,查理八世喃喃自语起来:“霍恩啊霍恩,你还真是一天一个惊喜啊。” (本章完) 第689章 吸血鬼炼金大师 第689章 吸血鬼炼金大师 虽然这还是在5月初,可当霍恩坐在马车上左右张望时,便已然能看到当地人坐在屋檐下编织棕榈叶屋顶。 一般来说,大概六七月份黑蛇湾就会进入雨季,差不多要到九十月份才能停止。 所以虽然现在还是骄阳横空,但在蝉鸣声中,这些黑蛇湾人就得抱着蟒蛇提前准备雨季的物资了。 霍恩眼前便是一座天女城外围的小村落,泥泞肮脏的土地,满地跑的鸡鸭野狗,两条交叉的十字长街,两侧歪歪扭扭地分布着几十座吊脚楼。 从车窗里望出去,则总是能看到赤脚坐在屋檐下挑廊的村民,眼神警惕而不善地看着被这群甲士们包围的马车。 虽然这些村民大多是帝国人的后裔,但长年累月地通婚下来,虽然仍保留有帝国人的面部结构,可皮肤都是小麦色的,反倒更像是霍恩老家的南美人种。 从这些黑蛇湾人脸上收回视线,霍恩敲了敲车厢壁:“还有多久?” “我们正在检查屋子和搜身,最多一刻钟,您就能下车了。”马夫连忙回应道。 作为神圣轴心的核心人物,黑蛇湾又到处是法外狂徒,会见的还是臭名昭著的司秤会,自然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个遍。 在离开了南部郡后,霍恩便乘船返回了中部郡,以准备接下来黑蛇湾联邦的成立。 不过在正式进入天女城之前,他稍微绕了个路,来到了这座穷苦的小村庄,目的就是为了面见那个神神秘秘的司秤隐修会的代表。 早在先前露乐丝就通知过霍恩司秤隐修会的意图了,只不过这群臭名昭著的秘党只愿意在黑蛇湾觐见霍恩。 本来约定在3月份的时候于天女城见面的,只可惜后来南部郡战事危急,霍恩根本就没去天女城而是直接顺流而下进攻南部郡去了。 这位司秤隐修会的代表,硬生生在天女城外待了两三个月,这才等到了霍恩的到来。 在闷热的车厢内又等了一会儿,杜瓦隆终于敲了敲车厢外壁:“冕下,您可以下车了。” 刚跳下马车,霍恩就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眯起了眼睛,他抬手在眼眶上搭了个凉棚,踏着被晒得发干的土路,来到了一座吊脚楼前。 踏着腾腾掉灰的台阶,打开柚木大门,便在空旷的房间中央看到了一名干瘦的八字眉中年男子。 和霍恩以为的疯狂科学家不同,这名中年男子穿着简朴的衬衫,面有菜色,反倒像是某些吃不饱的底层学者。 “冕下,我知道您的士兵担忧您的安全,但搜查我的后门是不是太过了。”一看到霍恩,作为司秤会代表的阿卡特兰愁眉苦脸地抱怨道。 但旁边负责安保的杜瓦隆立刻喝道:“你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愿来拜见,那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待遇。” “我们的司秤会谨慎惯了。”阿卡特兰缩着肩膀低声下气地小声还嘴。 霍恩则在他对面的藤草垫子上坐下:“也是麻烦你在天女城外等了这么久。” “应该的。”阿卡特兰低着脑袋,似乎不敢直视霍恩的脸,“毕竟我们寻找瑟法叶也很长时间了。” 霍恩与一旁的杜瓦隆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你们也在找瑟法叶?” “是啊。”阿卡特兰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霍恩的脸色,“当初她背叛血肉王庭后,是我们好心接纳了她,虽然我们偶尔会开玩笑说让她给我们活体解剖,但那只是开玩笑嘛,可她又背叛了我们……” 所以这位还真是一个吸血鬼而不是魔女,霍恩立刻追问道:“她背叛了血肉王庭,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五十年前吧,我当时还是个孩子,我记得很清楚,她穿着大红色的丝绸,鼻梁上挂着比指甲盖还厚的眼镜。” “你都五十多了?”拉费尔瞪大了眼睛,巫师们因为长时间使用法力,往往会比普通人要老得快啊。“我今年六十二了。”阿卡特兰摸着乌黑的头发嘿嘿笑着,“这是瑟法叶大师的研究成果之一,我移植了一颗魔纹豹的心脏,并几乎把全身血液都换了一遍。” 这司秤隐修会还有能让人不老的手段?霍恩都不免一惊,但他很快便感觉到不对,如果真有这手段,他们早就成贵族们座上宾了,哪还需要现在东躲西藏? “怎么做到的?”杜瓦隆当场脱口而出。 “很精密的手术,五十多个志愿者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除了能使用血魔法的瑟法叶大师外,几乎没人能用出来。”阿卡特兰口气带着几分哀叹,“恐怕要失传喽。” 所谓的血魔法,其实就是亡灵魔法中的炼金学,像炼制僵尸和骷髅劳工就是用血魔法,而操纵它们则是亡灵魔法。 “居然还可以移植心脏……”虽然见识过法术的神奇,可这一刻杜瓦隆还是感觉到世界观都隐隐崩塌。 “别说是心脏了,瑟法叶大师甚至连大脑都尝试移植过,只可惜失败了。”阿卡特兰似乎是在怀念那段辉煌的日子,“她有一段时间给自己移植了四颗男人蛋,那段时间她脸上胡子都长出来了,只可惜由于排异反应,没多久又掉了……” 被杜瓦隆的话引子打开了话匣子,阿卡特兰真的像个普通老人那样缓缓讲述起了过去。 听着阿卡特兰的发言,再结合先前搜集到的情报,霍恩慢慢归纳出了这位生理女性自认为女性吸血鬼的信息和人生轨迹。 瑟法叶·希洛芙或者西洛夫,西洛夫氏族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吸血鬼小家族,应该是索瑞多氏族的一个分支。 这位女吸血鬼第一次出现在黑蛇湾,就是作为血肉王庭代言人和魔鬼投资人而出现的,那一年应该是帝国历1385年。 而瑟法叶由于不明原因背叛氏族则是在1394年,2年后,她就加入了司秤隐修会,并快速晋升为长老级的人物。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至于她能快速晋升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她精妙的血魔法以及堪称离谱的理论炼金知识。 根据阿卡特兰的说法,这位吸血鬼炼金大师甚至能做到凭空推理炼金配方,配方经过验证后居然一点不差的情况。 狼女和她的母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同样的天才。 只不过狼女更擅长机械与力学,而瑟法叶更擅长炼金与血魔法。 这位从血肉王庭而来的女吸血鬼在二十年间疯狂地进行着各种炼金和血魔法结合的实验。 除此以外,她似乎对于长生和魔女有着古怪而疯癫地追求。 要知道,低阶吸血鬼的平均寿命都有一百五十年算是很长了,可她似乎还是不满足。 在长生之外,她更是尝试把自己改造成魔女,或者改变魔女的天生法术,甚至给巫师孕妇的胎儿注入魔女血以尝试批量制造魔女。 虽然这与司秤隐修会的激进思想很同频,但有的时候,就连极端派长老都觉得瑟法叶过于极端了。 “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应该是1416年前后,瑟法叶大师忽然不辞而别,带走了大量珍贵的文献与材料。”阿卡特兰抓着油腻腻的头发,“至于您提到的养女,我想那应该是她后来收养的吧,还有那个连接星界的金属,我们一点情况都不知道。” 从1416年离开司秤隐修会,到1434年离开秋暮岛,中间还有18年的空白。 “她后来的行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吗?”霍恩不死心地问道。 阿卡特兰却是摇头:“看在500金镑的份上,我已经说了所有我知道的……嘶,她最后的行踪……嗯,我倒是知道她和辛西娅大师关系不错,据说她离开前最后拜访了一次辛西娅大师……” “这位辛西娅大师在哪儿?”霍恩连忙追问道。 “辛西娅是魔女议会的前任议长。”阿卡特兰无奈地说道,“她老了以后就疯了,被放逐到东部郡禁区密林去祸害那些野人去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亦或者在哪里呢?” (本章完) 第690章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千河谷 第690章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千河谷 夕阳下坐在马车上,霍恩摇摇晃晃地阅读着手中的卷宗。 虽然得到了一大堆关于瑟法叶的消息,但和星铸齿轮以及以太尖塔有关的信息居然一个都没有。 他拜托那位阿卡特兰去和司秤隐修会高层碰面,希望换取更多的资料和相关技术以求找到线索,为此付出了半管血的代价。 但从他们手中得到资料和文献,估计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只剩那位辛西娅大师。 可她都疯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怎么找? 合上了卷宗,霍恩伸手揉着额头,只能等到了天女城后问问奥塔蒂菈,看看她有什么线索了。 两日后,除却驻守索拉堡和蜻蜓港的军队外,数千名近卫修士与神罚修士踢着正步,在门廊簌簌的落灰中进入了天女城。 当看到那些整齐而昂扬面孔时,城中的居民们纷纷丢出漫天的紫蓝色与粉红色瓣来致敬。 鹰隼炮将彩纸射上天空,尖啸与轰鸣声让见识过的巫师议员与战俘们纷纷变色。 他们是亲眼目睹过救世军是如何战斗的。 发条炮喷出陨石轰塌了旧时代的城墙,而那些鸢形盾和焰形剑也挡不住长枪和圣铳的交替前进。 无数勇武非常的武士与骑士,甚至还没能靠近这些穿着黑灰色衣服的战争修士,就被铅子穿透了盔甲与肉体。 剑与盾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铳与炮的时代! 站在城墙和露台上的人群,齐齐把目光聚焦在了那辆碾过瓣的战车之上。 被无数士兵簇拥着,换上了黄金橄榄枝冠的霍恩站在颇具古艾尔风格的青铜战车上向着两侧的民众挥手致意。 …………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墨莉雅提将报纸上端提前一压,露出半张洁白的幼态的面目,与她母亲的眉眼别无二致。 木板门缓缓打开,暗淡的光线中,敞开领子的霍恩走入房间,看到墨莉雅提的瞬间,他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黑蛇湾建国是一件大事,作为神圣轴心联邦的一份子,我难道还能不来吗?”墨莉雅提吐了吐舌头,“我小时候每年都会来黑蛇湾过冬的,这天女城和长堤城我比你熟多了。” “黑蛇湾联邦第一届巫师大会确定时间了吗?”霍恩拿起骨瓷茶杯,倒了一杯红茶,坐在了墨莉雅提的对面。 墨莉雅提放下报纸,双手交叉优雅地放在了膝盖上:“定在了5月15日,也就是三天后。” 所谓的黑蛇湾联邦第一届巫师大会,本质就和当年的千河谷立宪会议是一样的。 甚至连《黑蛇湾联合宣言》都是根据《千河谷自由宪章》改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北方郡共有104万人52个席位,中部郡则是有92万人46个席位,南部郡106万人53个席位,而东部郡和西部郡则各自有10个荣誉席位。 毕竟这俩地方一个还被教会控制着,另一个则是蛮荒之地,根本无法组织起议会只能作罢。 所以这一次一共是171个议员来参加,聚集了包括墨莉雅提、让娜以及霍恩在内的13个魔女。 那位艾瑟娜和塔罗社的维拉妮卡虽然对于霍恩关税同盟持相当激烈的反对态度,可她们却还是积极参加了这次大会。 反倒是黄金十字会的魔女蜜瑞亚坚定地拒绝参与,但正好又有一位魔女在奥塔蒂菈的劝说下加入,总人数和战前却是不变的。这一次的大会,不仅吸引了大量自治聚居地与隐居秘党的注意,更是吸引了不少千河谷人前来观礼。 虽然是加入神圣轴心,但基本可以确定,各自为战多年的黑蛇湾终于要在近日建国了。 千河谷和黑蛇湾这两个反抗教会最前线的地区,如今要联合在一起了。 最重要的是,双方边境开放,黑蛇湾人和千河谷人都能自由地移动了,廉价的粮食和日用品将会源源不断沿着伊贝河进入黑蛇湾。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扫了眼最新的真理报,霍恩瞄着上面的主标题:“这段时间千河谷的情况如何?” “你还记得啊?”墨莉雅提说话间居然都带了点娇嗔的意味,“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千河谷都给忘了呢。” 这边霍恩在黑蛇湾搅东搅西,那千河谷也没闲着。 一月下旬的时候,四个平原郡全部都完成了百户区化,虽然期间发生了不少动荡事件,但都被墨莉雅提血腥镇压了。 从二月到五月的这四个月间,北芒德郡和诺斯郡相继百户区化,并开始试点推行恩里科轮作制。 大量贵族没有了看守镇压平民的需求,都纷纷聚集到了郡治所周围。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他们是不肯住在肮脏的城市里的,所以基本都居住在城外的乡野,导致夏绿城、急流市、贞德堡附近地价飙升。 除此以外,由于各项禁令和工商业优待,这些贵族开始将手中的闲钱投入商铺与工坊。 追求利润的基本都会选择自己投资建设工坊商铺,而求稳的一般都会购买债券和股票。 带来的后果就是,在战争和封锁中快速凋零的千河谷商业,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复苏。 尤其是河流上密密麻麻的税卡被拆除后,水运效率和条件比之前不是提升了一点点,小池城的商船与驳船订单都要排到明年去了。 来自碎石原的羊毛跟随北芒德郡的铁锭顺流而下,羊毛在南芒德郡变成纺线进入秋暮岛,铁锭则变成了山铜和铁轨。 这些纺线在秋暮岛的纺织厂继续加工,变成了一匹匹呢绒布,然后继续南下进入贞德堡,要么直接跟着贞德纸一起运走,要么在本地成衣工坊加工成衣服后再运走。 跟着成衣和纸张散布全千河谷的,不仅仅是金镑,还有大批圣道派的修士。 在冬季的大辩论中,霍恩与希洛芙共同提出的自然神学理论渐渐在修士群体中站稳了脚跟。 围绕着几个传教中心,狂热的修士们像是野火加焚风一样烧遍了大半个平原地区。 尽管现在还不太看得出来效果,但起码类似梅森教区的事件却是几乎不再发生了。 引用《真理报》上古艾尔谚语对此的形容就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甚至霍恩自己都有些惊讶,不得不说,被教会和超凡压制太久后,爆发出来的动力和效率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本章完) 第691章 岸防炮的设想 第691章 岸防炮的设想 就在霍恩翻着这段时间的《真理报》来确认在他离开后千河谷的动向时,墨莉雅提用勺子敲了敲茶杯,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间铺满阳光的房间里。 看着霍恩疑惑的眼神,墨莉雅提开口道:“这一仗你可出了个大风头,你连败法兰军队的消息,可是全千河谷都在传呢,北败莱亚,南败法兰,这么赢,大家都有些不适应了。” “多赢几次就适应了。”霍恩不以为意地放下了报纸,咧着嘴笑道。 墨莉雅提脸上同样浮现出了笑容:“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比我刚认识时要狂妄了不少呢。” “年轻人不狂妄,那还叫年轻人吗?”不过说到这,霍恩话锋一转,神色也收敛了不少,“我们是吃了地形与信息差的红利,否则这次赢的不会这么轻松。” 这不是霍恩在谦虚,而是这次战后总结得出的一致结果。 在沼泽溪流地形下,这些骑士失去了最重要的机动力,只能步战。 而且他们对于发条炮没有足够的认识,居然敢于排成密集纵深的方阵前进,这才取得了如此轻松的胜利。 假如是在宽阔的平原地形,估计那些3磅炮还没发射几次,就要被冲上来的骑兵和箭矢压制了。 超凡骑士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霍恩一直胜利,积累了大量的信心,但也不能速败转速胜。 “我听说你搞出了一种新武器,叫做发条炮?”墨莉雅提眼中闪着审视的目光,“我听人说,能一炮糜烂数十里?” “怎么可能呢?”霍恩苦笑不得,“这就是大号发条铳,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发条铳。” 这场黑蛇湾战争中,最出彩的就是发条炮了。 本来只是放大版的皮革炮,但随着战争压力,后方的铸炮厂和军械工坊以极快的速度更新迭代。 目前虽然还是在某些方面不尽如人意,但投入使用是基本没有问题了。 和圣铳不同,发条炮可以后膛装弹,但它本质是一种子母铳,影响其发射频率的,反而是更换发条仓这个环节。 感谢骑士老爷们对新式发条炮的杰出贡献,让霍恩收集到了大量这种发条炮的新数据。 3磅鹰隼炮需要1.5磅的山铜发条,大约每1到2分钟发射一次,用铁料700磅上下,总重在450磅左右。 6磅沙雕炮则需要3磅左右的发条,大概2-3分钟能发射一次,用料1800磅,总重在1580磅左右。 由于这种发条炮不需要考虑气密性,也就是说不需要考虑铸铁退火对性能的影响,脆一点就脆一点,薄一点就薄一点。 矮人铸造时,只需要用铁范甚至泥范浇铸,铸造出上下两截,然后两端拿长铁条和铆钉一缠,中间留出排气槽,后端安上齿轮轴即可。 这样的一门3磅鹰隼炮大概需要15金镑,而一门6磅沙雕炮大概是32金镑,至于12磅狮鹫炮成本大约在65金镑。 按照后方递上来的报告,大概每个月可以生产12门3磅炮或者8门6磅炮,12磅炮目前还在改进,尚未列装。 女大公倒是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开口道:“给我几门,我也办个铸炮厂,水力的上弦那玩意儿给我也来一个。” “可以。”霍恩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技术你们得钱买专利,然后每年缴纳专利费给发明者。” 墨莉雅提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个是拿来对付莱亚人的,又不是为了我的私利。”“我知道。”霍恩一脸严肃,“你给他缴的专利费,我可以通过其他地方预算给你补回来。” “为什么?这不是相当于左手倒右手吗?” “不管本质是什么,这个态度我们得有。”霍恩喝了一口许久未喝的红茶,“否则未来开放了行会,谁还愿意把自己的技术拿出来呢?” 目前专利相关的法案和部门还在筹建中,因为完全百户区化之前,千河谷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还没有那么强。 提前把专利和发明制度搞出来,也最多只能在秋暮岛上实行。 想到先前霍恩提到的专利制度,虽然心存疑虑,但墨莉雅提还是吐出了一口浊气:“好,不过你在我的铸炮厂建成之前,我想先在马约镇的铸炮厂下个订单,可能需要10门狮鹫炮和30门沙雕炮。” “你要这么多炮做什么?”霍恩听到这个数字都一惊。 “为莱亚人的入侵做准备。”墨莉雅提指了指北边,“我准备在急流市和夏绿城河流湍急处都安上岸防狮鹫炮,从而锁定住敌军,减少他们水路运输和进军的可能。 至于那30门沙雕炮,则是要安放在东北边境的六座堡垒上,其中有1座刚好临近河流,可以用水力上弦。 还有2座堡垒则在碎石原到上瑞佛郡与北芒德郡的关隘口,那里常年大风,我看看能不能用风力代替水力上弦。”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听到“岸防狮鹫炮”这几个字,霍恩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轻轻摩挲着杯沿,他的思绪却如奔马一般飞驰。 这点他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过,直接把狮鹫炮乃至24磅的巨龙炮放置在岸边乃至水坝边,利用水力不间断上弦,说不定可以将12磅炮发射频率压缩到3分钟以内。 要知道由于霍塔姆郡长时间的水利工程,几乎到处都有沟渠水闸和小型水坝。 本来霍恩还苦于千河谷平原地区几乎没有险要地形,来拦住莱亚的骑兵。 但没有险要,他可以制造险要啊。 到时候,等到莱亚人来了,就得一个炮垒一个炮垒地啃过去,后方还有郎桑德郡和卡夏郡两个大粮仓。 再后方,还有作为同盟的黑蛇湾源源不断地靠着香料贸易提供资金,光靠耗都能耗死莱亚人。 除非莱亚人能拿到法兰人的军事通行权,但用屁股想都知道,法兰人是不可能把通行权给出去的,否则国内的复仇主义就要爆了。 想到这,霍恩灵光一闪,忽然抬头:“你怎么会加急要这些发条炮?是莱亚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墨莉雅提沉默了片刻:“你知道,莱亚内战此刻已然进入尾声,两公爵军基本没有反攻的可能了,所以莱亚国内的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霍恩赶紧追问。 (本章完) 第692章 黑蛇湾接下来的发展 第692章 黑蛇湾接下来的发展 “眼看两位公爵落败,其余的贵族们开始站队了。”墨莉雅提紧锁着眉头,“这新主子还没有登基,他们就要开始表忠心了。 仙石甸的贵族们近来不太老实,不少骑兵和探子开始尝试绕过防线,进入霍塔姆郡侦查情报,光这个月就发生了三起。” 此外,还有不少间谍装作商人或干脆从法兰那边潜入,开始鼓动我们内部的那些贵族和骑士。 我发现了好几个和教会暗通消息的贵族,只可惜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把他们流放去山地郡。” 霍恩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几天契卡专员说墨莉雅提忽然无理由放逐了好几个贵族呢。 契卡不知道墨莉雅提有读心法术的,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政治斗争的结果呢。 “你觉得莱亚人会在年内入侵?” “那倒没有,只是他们的步调估计还会加快,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墨莉雅提,“你准备在黑蛇湾待多久?” 霍恩思考了片刻:“在雨季到来之前,我估计就该回去了。” 在接下来到黑蛇湾雨季开始,他就会逐渐稳定秩序,并开始推行粮和分配香料贸易。 具体的举措就是靠着联合香料公司募集的资金大量推广种植园和榨作坊。 这种榨作坊技术含量低,可以大规模吸收当地劳工,体积小形状规整的黑可比甜树枝好运输多了。 在掌握了关税和买卖渠道后,霍恩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利益分配而不让人看清楚。 这样一来,就可以培养一群在现有体制下的受益者,也就是那些种植园主们。 虽然他们大肆采用奴隶,但好歹还是生产型的巫师秘党,不像某些秘党纯粹巧取豪夺。 他们使用奴隶的行为与圣道派“自由”的主张不符,但目前只能捏着鼻子先和他们合作了再说。 获得这样一批支持者后,在今年年内把神罚军补至常备满员,然后霍恩就要开始颁布《紧急治安令》,开始对黑蛇湾内部的那些犯罪型秘党发起进攻。 像什么拐卖、接单暗杀、抢劫商船等一系列秘党,都得被神罚军给扫到垃圾堆里,送去东部郡的雨林,接受圣三一教育队的开垦改造。 等到这批犯罪型秘党被驱逐后,霍恩可以再次颁布什么《儿童奴隶法案》,拒绝使用未成年奴隶,赞同的留下来,反对的再清洗一批。 过个几年,再出一个《黑蛇湾人奴隶法案》,不允许黑蛇湾本地人作为奴隶,继续切割清洗。 如此反复,估计个二三十年就应该能消灭黑蛇湾的这种奴隶制度了。 “黑蛇湾人可是有着宁死不与教会合作从事合法行为传统的,你确定这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吗?”墨莉雅提半开玩笑地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对黑蛇湾人的不信任,“毕竟,犯罪才是他们的文化精髓。” “我在南部郡可是见到过不少与教会合作的秘党,而黑蛇湾范围内进行合法生意的秘党与巫师不在少数。”霍恩目光如炬,“与其说不愿从事合法,还不如不能从事合法行业。”人性都是逐利的,谁都想住大房子穿好看的衣服,处处受人推崇尊敬。 黑蛇湾人神金归神金,但神金也是有诉求的嘛。 这个戒条的本意只是拉高底线,防止黑蛇湾秘党彻底沦为教会的狗。 要是真的严格来说,巫师们应该连种植园都不准开办的,现在他们不还是在和贵族与教会做着香料贸易吗? 差不多得了。 不过相对而言,这些本地人混乱散漫的个性是得改改。 “关于未来的关税与可能的赔款,超过三分之二都会用于在黑蛇湾修建水利和基础设施,包括一些大坝和拦河坝。”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柜上取下一张黑蛇湾地图,“我会大量招募本地居民,甚至采用包身工的模式,强行注入守序的基因。” 大型的土木工程是最能塑造集体和纪律观念的手段之一。 不仅仅是大型的土木工程项目,在神罚军之外还会再设置两个四分之一编制的领土团。 霍恩有意设置免税的战团农庄,起到类似于士兵之家的作用,大批吸收和整训当地男性作为护教军或预备役。 在训练的过程中,必然也能带入大量的纪律性,虽然骨子里的跳脱改变不了,但只要能控制大的方向,那么细节稍微放一放也无妨。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实行这么严苛的治安法令,我估计不少遗老都要对你群起而攻之了。”墨莉雅提看着霍恩手中的地图,目光复杂,“尤其是那些靠混乱牟利的秘党,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序的自由,突然被束缚起来,恐怕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 霍恩却只是轻笑一声,将地图摊开:“那就让他们试试,我推行这些法令,不是为了取悦他们,而是为了给这个地方一个未来。 真正的力量,不是依靠一小撮特权者的妥协,而是让大多数人受益,让秩序对所有人都更有利。 至于那些遗老,他们要么选择改变,要么只能被这个时代淘汰……说起来,我今晚牵头了一个宴会,就是和那些遗老们一起,几乎所有的魔女都会到,有兴趣当一下我的保镖吗?” “当然可以,这还是我和小让娜第一次在同一个宴会上出席呢。”墨莉雅提笑意盈盈地看着霍恩,“宴会是按照帝国传统来,还是黑蛇湾传统来呢?” “黑蛇湾传统啊,到了一个地方,就跟随当地的风俗嘛。”霍恩满脸灿烂地笑着。 “那我有个问题了,在黑蛇湾传统中,宴会男主人必须要邀请一位他认为在场最漂亮的未婚年轻女性作为宴会皇后,并一起打开第一瓶酒,这个人,你想邀请谁呢?” 霍恩脸上原先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下一秒,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带着最后几分期望,他颤颤巍巍地问道:“我记得邀请函还没发出去吧?现在还来得及改吗?” “你觉得呢?”墨莉雅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与戏谑,“作为宴会的主人,你可不能缺席哦。” (本章完) 第693章 双辊式榨糖机 第693章 双辊式榨机 此时距离黄昏的宴会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可天女宫门前已然停满了各式马车与骑乘马。 与帝国传统宴会舒缓的音乐不同,黑蛇湾这边颇有点农村大席的感觉。 鼓点、风笛和自带颤音的西塔琴甚至显得有些刺耳,特意空出的舞池前环绕着姹紫嫣红的鲜与青绿的池塘。 青年男女巫师们换上了新买的千河谷修身外套与露肩裙装,在欢笑声中手挽着手,绕着伴奏的乐师们跳着踢踏舞。 与帝国贵族们不同,黑蛇湾女巫们并不喜欢在脸上涂上过多的白色粉末来掩盖那小麦肤色,她们更喜欢用大红色的胭脂口红去衬托它。 在园旁的篱笆与葡萄架下面,摆放着一张张石桌石凳,身份比较高的中年巫师们就坐在这里。 在焚烧香料的袅袅烟雾中,他们用粗大的手指搓着脚丫,然后用同一只手撕下蜥蜴干的表皮。 薄脆的蜥蜴肉干,佐以浑浊的果酒,再加上几个下流笑话与千河谷传来的教会笑话,这场宴会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只有禁止携带毒蛙,否则把毒蛙丢到酒里去是最爽的喝法。 毒蛙本身不具备成瘾性,甚至不会导致迷幻,只是其麻痹效果可以缓解巫师们普遍具有的神经伤痛。 很多从微末爬上来的巫师都对这玩意儿有精神依赖性,想不起来就没事,想起来就得搞两口。 而在天女宫的内宫二楼的房间内,一身黑色戎装的霍恩还在揉着太阳穴,来回踱步。 黑蛇湾这什么狗屁习俗,帝国都是直接让主家女眷或者地位最高的女性担当类似的角色,而且都是提前说好,哪有让人现场选的? 而且还是选出来一个最漂亮的,岂不是说在举办者霍恩眼里别的女人都没有那宴会皇后漂亮吗? 最重要的是,按照帝国习俗,先前霍恩举办的宴会都是由唯一女性亲属让娜担任类似的角色。 如果依照惯例,那应该还是让娜来当这个所谓的“宴会皇后”。 但问题是,这里是黑蛇湾,露乐丝等一众秘党大佬都看着呢。 先前若安党那么支持霍恩的行动,难道是因为霍恩虎躯一震他们纳头便拜吗? 本质是因为,在露乐丝眼里,霍恩和若安党是一家人。 结果若安党帮了那么多忙,还是在黑蛇湾这个她们自己的地盘上,最终霍恩选了让娜,露乐丝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反之选墨莉雅提也是同理。 思考再三,霍恩还是决定了主意。 不行选诺薇娅得了,这位纯小孩,不会引起误会,就是这样两边都不会满意,但都不满意就都不满意吧,好歹也是一碗水端平了。 总之不能耽误了正事,实在不行,就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孔岱亲王都打过了,还怕这个不成? 按住颤抖的手,将桌子上果酒抓起来一饮而尽,霍恩迈步下了阶梯,来到了内宫侧面的小园里。 爬满青葱藤蔓的白色墙壁下,南部中部北部三个郡的高阶巫师和秘党领袖们都齐聚一堂。 他们穿着传统的黑色麻布巫师袍,各自带着奇珍异宝和珍稀的动植物,交头接耳地打探消息和口风。 原先作为黑蛇湾“贵族”的他们,此刻却是不得不褪下长袍,忧心忡忡地等待在这里。 在这场持续了半年的反清剿战争中,黑蛇湾的势力早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大洗牌。 北部郡在若安党的控制下组成了北部郡议会,第一次展现出了当一个郡所有秘党联合在一起所获得的超高话语权。 而南部郡目前全部仰仗着霍恩的保护,基本就是以他马首是瞻。 中部郡议会同样在进行如火如荼地改革和组织,而且在南北相逼下,效率和进程都已经推进到这些传统秘党的家门口了。 要问目前黑蛇湾权势最大的人,那么无人会怀疑那便是圣孙霍恩。 望着这些讨好笑容的巫师,刚从屋子里走出霍恩嘴角露出一个弧度。 他邀请这些人,可不是乱邀请的。 他们大多数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罪行稍轻且反对不激烈的犯罪型秘党,也就是遗老中的温和派。政治嘛,最好就是尽量把敌人变成朋友,没办法变成朋友的,再彻底干净地消灭。 虽然霍恩准备清除这些犯罪型的秘党,但他并不准备一点机会都不给。 “我知道,对于各位来说,撤销税卡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而且我得告诉各位,就算是有了关税,都会用于修建拦河坝以及道路交通。”霍恩毫不留情地对众多遗老开口道,“诸位最好要想想新的出路了。” 这些遗老互相看看,嘴唇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一名与若安党交好的巫师站了出来:“霍恩殿下,这转型也不是说转就转啊,要不然我们稍微放缓一下撤卡进度,给我一点缓冲时间啊。” 他们可没有运营过种植园,而且一个甜枝种植园从建立到收获还得两三年,并没有那么快。 至于香料更是如此,大多数香料都需要悉心照料,那些懂得照顾香料作物的奴隶,比如那些蛇人都能卖上不低的价格。 从原先坐地收钱,到现在苦哈哈劳动,对于不少秘党的生活方式同样是巨大的考验。 “实行关税刻不容缓,恕我不能答应。”没等他们哗然,霍恩抢先一步喊道:“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主教(黑蛇湾话语中对标魔鬼),我不会让你们赤手空拳去转型。” 在巫师们好奇的目光中,霍恩来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那里是一个用黑布盖住的巨大物什。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建成种植园或者建立工坊获取订单都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特地给你们找了起步的活。” 说着霍恩亲手掀开了盖在巨大物什上的黑布,露出了下面半人高的机器。 “这个是什么?”望着那好像石磨的机器,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巫师都有些发懵。 “很简单,你们不是来不及运营种植园或者没有生计了吗?我给你们生计。”霍恩指着眼前地机器,“这个,就是圣械廷皇家工程院的杰作——双辊式榨机。” 这种双辊式榨机很像是两个平行摆放的石磨,中间穿过两根厚实的铁木轴,两个石磨圆柱上端都有一个包着铁皮的硕大木质齿轮。 原理就是利用畜力或水力,转动其中一个齿轮,带动一个石磨顺时针旋转,另一边的石磨则会逆时针旋转。 “所以这个玩意儿有什么作用呢?” “很简单,你们之前榨的手段太低级,这个是更高级的版本。”霍恩打了个响指,“事实胜于雄辩,来吧,展示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在霍恩的响指声中,两名天女宫的奴仆各自拿起一根甜树枝,站到了这台新式榨机和原先的木杠榨机之前。 第一名仆从拿出铡刀开始切割甜树枝,而第二名仆从则直接将甜树枝插到了两个石磨的中间。 随着两声鞭响,在两匹驽马唏律律的叫声中,其中石磨开始转动,齿轮带动着另一个齿轮同样转动,甜树枝缓缓被两个石磨挤压着向前。 在众人的聚精会神的视线中,浑浊的水淅淅沥沥地落到了石磨底端的托盘中,然后顺着凹槽从出浆口缓缓流出。 几只黑蛇湾小蜜蜂瞬间围了上去,舞蹈般绕着出浆口上下翻飞。 然而这还没完,将压扁的甜树枝一对折,再次塞入双辊式榨机内,又是一股浑浊的水从出浆口流出。 这边榨机已经榨了两遍了,而另一边的木杠式榨机,刚开始榨第一段甜树枝。 所谓的木杠式榨机,其实就是把甜树枝放到两块木板之间,用力一夹。 甜树枝按在下木板的凹槽内,上木板随之下压,淡白色浑浊的水从缝隙间一滴一滴地流入了底下的木盆中。 左边看看木杠榨机右边看看双辊式榨机,不说效率,就从这出率来说,双辊式榨机都是远胜木杠榨机的。 这些巫师们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靠河吃河,有着丰富地建设水坝和利用水力的经验,如果用在这里,正好能借水力来推动这个榨机。 “我每年都会有不下万吨的黑进口需求,种植园虽多,但效率太差,浪费太多。”霍恩清了清嗓子,“在联合香料公司之下,你们可以用这种双辊榨机建立榨工坊,通过压榨和熬获取利润。 在未来三年内,我会尽量让每座榨工坊都获得足够的订单,但三年后,你们就得各凭本事来挖订单了。” (本章完) 第694章 狮鹫! 第694章 狮鹫! 霍恩站在榨机旁,冷眼注视着眼前这一片微妙的沉默。 在拿出这种双辊式压榨机之前,他就已经实验过了,这种双辊式榨机相对于木杠式效率提升了不止两倍不止。 使用木杠式榨机,每天恐怕榨不到800磅的甜树枝,而这种双辊式只需要两人操作,每天就可以压榨2000磅左右的甜树枝。 原本的甜枝种植园主受限于压榨速度和经济环境,实际上的生产扩张速度是远低于正常情况的。 但有了这些榨坊之后,霍恩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郎桑德郡的白工坊的数量以及港口的吞吐量了。 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刚才的榨演示无疑在秘党巫师们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果不其然,几名巫师低声讨论了一会儿后,其中一名中年巫师小心翼翼地站了出来。 “殿下,”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这榨机的确精妙,可如果我们要建立榨工坊,您说尽量让每座榨坊都吃到订单,可这订单如何分配?由谁来分配呢?” 这话一出,周围巫师们立刻竖起了耳朵,纷纷屏住呼吸盯着霍恩。 显然,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霍恩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慢慢踱步到榨机旁,轻轻拍了拍那坚实的木质齿轮,随即抬头望向提问的巫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会选择一个诚实可信且有才能的人,由我亲自任命,负责这些订单的分配。” “您是说?” “我需要你们在正确地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霍恩只能无奈暗示道,“你们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 支持……话音刚落,巫师们纷纷反应了过来。 马上就有一名秘党巫师冲了出来:“殿下,这是我法兰王国带来的挂历,用的是最顶级的彩绘工艺,上面的图案都是珍稀卉的形象,寓意着您的事业如盛开。” “啊?” 望着手中的挂历,霍恩有些发懵,他不能明目张胆说准备清理犯罪型秘党,所以是希望在治安战争中,让这些温和派和他站到一起去。 但显然,巫师们纷纷会错了意。 “殿下,这座蛇人黑曜石雕像,是一位古蛇人祭祀使用的神像,极为罕见!” “殿下,这只双头鳄鱼请您收下,绝对是法兰王宫里都没有的宝物。” “殿下,这是我女儿……您要是不喜欢,这是我儿子……” 霍恩本想解释,只是见巫师们这么热情,却是不能直说,只得摆出标志性的假笑一一应承下来。 那些准备好了礼物的巫师们此刻欣喜异常,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似乎已经觉得胜券在握。 而那些原本满不在乎没怎么准备的巫师们,脑门上却是汗水直流。 巫师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献礼,摆出的礼物五八门,什么奇珍异宝、珍稀草药、变异生物,什么古艾尔遗物、小型魔物,林林总总摆了一地,都够霍恩开个植物馆或动物园了。 霍恩本身对于这些礼物并不算感冒,他感兴趣地只有那些有实用和研究价值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不是没用,是真没用啊。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件用大箱子装着的礼物上,这是最后一件了。 这件礼物看上去与周围那些精致的奇珍异宝截然不同,大箱子的外观朴实无华,甚至显得有些粗糙。 站在一旁的蒜头鼻巫师有些紧张,但还是立刻站出来,哈腰说道:“殿下,这里面是一只非常罕见的生物,我想您一定会感兴趣!” 说着他一拉绳索,挡板落下,周围的秘党们都纷纷发出了惊呼声。 就连原先兴趣缺缺的霍恩都既疑惑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狮鹫?” 黑布之下,铁笼之中的怪物,正是狮鹫角的命名源头——狮鹫。 和千河谷的巨蛛以及黑蛇湾的史莱姆类似,狮鹫角这个大陆最南端的广阔土地上,同样有一种特殊生物,那就是狮鹫。 作为一种鹰头狮身带翅膀的生物,它们常年生活在大陆南端的峡谷悬崖上,并以大型鱼类和牛羊为食。 由于其有肉食特性且食量巨大,而且还经常同类相食,所以数量稀少而且领地范围很大。 曾经的狮鹫角就满是这种生物,不过随着法兰人上百年的开拓,狮鹫数量连年减少,大量狮鹫迁徙去了海岛。 但他们记仇的性格却没有因此消失,直到现在,法兰人在狮鹫角的殖民地【开拓地】以及鳕鱼堡-风暴岬航线,还经常被狮鹫袭击。 霍恩曾经在不少图书中看到过狮鹫的画像和描述,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狮鹫。 粗重的铁栏杆之间透进几缕微光,打在它金棕色的皮毛与暗黑的羽翼上。在那雄狮般的躯体上,树荫的光斑落在那白色的金雕头颅上,居然反射出了鳞片般的光泽。 霍恩并没有看错,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秘党,带来的礼物居然是狮鹫! 比战马还要大上三分的狮鹫蜷缩成一团,它似乎还没适应光明,只是萎靡不振地用鹰喙啄击铁笼,发出一声声钝响。 周围的几名宪兵立刻噌地窜到霍恩面前。 那名蒜鼻头秘党搓着手:“诸位不用担心,这些栏杆都是用精铁打造,它得了病又不吃东西,根本没有力气去伤到霍恩大人。” 踮起脚尖,霍恩从卫士们的肩膀缝隙中探出眼睛:“这可是个稀罕物,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是蛇人部族卖给我们的。”蒜鼻头点头哈腰中却带着一丝自得,“幸运眷顾了我,它应该是生病了的老狮鹫,迷路了落在绿龙林海,却被蛇人捡了回来,这些蛇人不识货,我给了他们一些铁器,他们就把这狮鹫送来了。” 霍恩不免失笑,他刚刚还在说要腾出一个院子做动物园,这下却是刚好把台柱子送过来了。 看着那威武的老狮鹫,杜瓦隆忍不住问道:“这狮鹫能骑吗?就是骑着飞上天那种。” “恐怕不行。”蒜鼻头秘党却是摇头,“您有所不知,这世上有些动物是不可驯服的,他们天生就向往自由。”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在历史上,法兰人和诺恩人先后尝试驯服狮鹫,作为高阶骑士的坐骑。 狮鹫可以驯服,但无法驯化,且性情过于暴躁,具有极高的不稳定性,说不定上一秒还在和你蹭蹭,下一秒鹰喙就把天灵盖掀了。 在金角湾圣座城的豹宫内,倒是驯养有两头作为贡品的狮鹫。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被铁链死死锁住,作为贵族宾客们啧啧称奇的谈资与观赏物。 “太可惜了。”杜瓦隆肉眼可见的沮丧。 霍恩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什么,你再等几年,我保证不需要狮鹫,也能让你飞起来。” 安慰了杜瓦隆,霍恩原本还想上前,仔细瞧瞧这稀罕物,可一个恍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直到收回脚步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错觉吗?还是他的确闻到了一股鲜血的腥味?望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狮鹫,霍恩视线不知怎的停留在了那狮鹫的胸口。 “噗……”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传来,霍恩整个人汗毛倒竖。 几乎就在他视线转移到胸口的瞬间,狮鹫的胸腹处蓦地出现了一道血线,羽毛与脏器同时向两侧爆射开。 绿油油的胃液洒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一道比霍恩还要矮小的黑色身影鬼魅般穿过了狭窄的栏杆。 长剑反射着太阳的光斑,闪过了霍恩的眼睛,无数次战争中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立刻抽出了腰间的血遮云。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那黑影便从数步之外,来到近在咫尺的面前。 剑风扫过两名宪兵的衣领,精准地从肩膀之间穿过。 霍恩勉力举起血遮云的瞬间,一股沛然巨力就从剑身上传来。 银白的猎魔钢剑与淡红色的血遮云擦出了一溜火星,圣银制作的剑尖从他的眼前划过。 电光石火之间,霍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拧转血遮云,感谢平时和让娜的剑术训练,他偏转了这一剑。 剑尖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划过,但一道钻心的疼痛还是从锁骨上方传来。 “冕下小心!” “刺客,有教廷的刺客!” 尽管这一击未能毙命,但两侧宪兵骇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们齐齐向那黑影扑去,没等第二剑刺出,就直接将那黑影死死压在了身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外面的舞会乐声猛地一滞,接下来就是接连的怒吼与尖叫声。 “啊——” “圣铳,圣铳!” “有猎魔人混进来了!” “注意火球术!” (本章完) 第695章 猎魔活死人 第695章 猎魔活死人 绿萝兰间的火焰升腾着,为悬挂的烈日缠上了一层黑纱。 冒着滚滚浓烟的门中,来访的宾客们在护卫的保护下从雕饰繁复的门鱼贯而出,跳上门口的马车或步辇。 而浓烟之中的喊杀声却仍然还没停止。 身穿千河谷样式礼服的黑皮青年扒着门沿跃上马车,刚合上门,里间那位披着黑袍的老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成功了吗?” 在马车前行的晃动中,青年摇了摇头:“并没有,他的守卫很森严,他死活不肯到笼子前,你的情报也有误,圣银对他压根没有致死性。” “该死的。”那黑袍下的阴影颤抖着,仿佛能看到有人在咬牙切齿,“索瑞多圣器呢?你有打探到情报吗?” “索瑞多圣器要是能用肉眼识别,那我们还找个什么劲啊?”拿起一瓶药剂泼到脸上,将黑色的死皮撕下,那青年露出了原本苍白的面孔,“起码我们确定了他不是那位瑟法叶搞出来的怪物,我已经很满意了。” “好吧。”那黑袍人口气软了下来,他敲了敲车壁,“到前面放我下车,然后立刻去码头。” 转过头,黑袍人对着那青年道:“注意行踪,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允许出船舱一步,明白吗?” “好吧,但你得给我找几个够劲的女奴玩玩,我可不想坐在潮湿的船舱里与臭烘烘的男人为伍。” 下了马车,黑袍人转头看了一眼不断向着天女宫聚集的黑蛇湾武士与近卫修士,默默地走入了狭窄木屋组成的狭窄巷道中。 ………… 天女宫内,原先欢快的晚宴此刻却是笑声不再,杯子盘子和烛台散落在地上,葡萄架在黑烬中倒塌,一根木支架上还燃着余火。 蒸发后的果酒和干涸的鲜血混在一起,一只粘在地板上的靴子可以看出其主人逃跑时的慌乱。 站在这一片狼藉前,到场的魔女和高阶巫师们脸色都是死一般难看。 在他们的宴会上,对黑蛇湾最重要的客人发动刺杀,造成了九死十七伤,这简直就是骑在魔女议会的脖子上拉屎。 经过这么一场袭击,宴会肯定是办不成了,说不定巫师大会都得推迟几日。 奥塔蒂菈与墨莉雅提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阴鹜与担忧。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后院传来消息,霍恩殿下只是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 正在由顶尖巫医进行包扎检查的霍恩,很快便得到了袭击者六死一逃的消息。 而那位侏儒刺杀者,在被宪兵们扑倒的瞬间,便咬碎了口中的毒囊,甚至巫医们都来不及抢救便去世。 “确认身份了吗?”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矮榻上,霍恩一只手翻着来客名单,“这些猎魔人是怎么潜入天女城的?” 负责天女城安保的侍卫长大热天的冷汗直流:“他们,他们是塔罗社的维罗妮卡女士的侍从,负责给他们检查的是黑拳党,呃,他们算是黄金十字会的附庸……” “六死一逃中,那个逃跑的就是维罗妮卡?”霍恩仔细回忆了一下秘党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玩味地笑了起来,“塔罗社和黄金十字会关系很好吧,我记得,这个黄金十字会……是艾瑟娜女士的那个黄金十字会吗?” “呃,是的,但艾瑟娜女士目前声明她对此事一点都不知道,更是痛斥维罗妮卡背叛,并完全接受调查和软禁,但她同时也表示希望能亲自到您面前来道歉和解释。” “让她到面前来,再来一次刺杀吗?”杜瓦隆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 “别乱说话。”霍恩踢了一脚杜瓦隆的屁股,“那个狮鹫里冒出来的猎魔人你们查清楚了吗?” “暂时没有,搞不清他是什么身份,但我们觉得那位送狮鹫的秘党巫师有重大嫌疑。”侍卫长立刻站直了身体,“他说这只狮鹫在笼子里关了十几天,期间只喂过少量面包和清水,甚至没有打开笼子。 试问一个不会法术的人,呼吸法再怎么强大都无法在狮鹫肚子里待十几天吧,这显然是前后矛盾的。” “如果他也是刺杀死士的一份子的话,为什么不自杀呢?干嘛要活着留下来让你们审问呢?”杜瓦隆还是感觉到不对劲,“这个谎言太拙劣了。” 霍恩同样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在思考的问题。 那侍卫长不死心:“或许是因为他猜到了我们会这么想,所以才故意虚张声势?”“有没有可能幕后主使者猜到了我们会认为他想虚张声势,然后故意诱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也或许是他猜到了我们会认为幕后主使者猜到了我们会认为他想虚张声势,所以才正好编这种拙劣谎言,借机保住生命?” “有没有可能……” “好了好了。”霍恩赶紧打断了两人套娃的对话,“别犟了,先把人软禁起来,不要上刑,先多调查一会。” “嘶——”那侍卫长忽然发出了嘬牙子的声音。 “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侍卫长赶紧摇头,“我这就去水牢,通知他们停止行刑。” 望着侍卫长匆匆离去的背影,霍恩转过头,正想叫人送来晚餐,却看到有一名宪兵从门外小跑过来。 “怎么了?”杜瓦隆直接拦在了宪兵面前。 那宪兵低语一阵,杜瓦隆这才折返快走几步,到霍恩面前传达。 “阿卡特兰?他来干什么?先接待他到附近住下,让他改日再会,现在这个时机太敏感了。”霍恩摇摇头,让杜瓦隆叫人去安排。 但很快,出了门的杜瓦隆便飞快走了回来,神色古怪地开口道:“阿卡特兰说,他有袭击者相关的线索想要提供。” 有线索?司秤隐修会?霍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思忖片刻后还是开口叫阿卡特兰进来。 走入这房间时,阿卡特兰仍旧弓着腰,低着脑袋,但一张口便语出惊人:“冕下,我觉得这次刺杀可能不是教会在出手,准确来说,并不一定只是教会在出手。” 杜瓦隆瞧了眼霍恩的脸色,随后上前一步站在了阿卡特兰的身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名侏儒难道不是猎魔人吗?” “是,当然是。”阿卡特兰不敢直起身,反而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只是口中的话语却是毋庸置疑,“我刚刚路过时检查了他的尸体了,他是侏儒也是猎魔人,但是不是人却是两说。” “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霍恩直截了当地问道。 阿卡特兰这才抬起头,眼中却是无比笃定:“殿下,那狮鹫的嘴巴可吞不下一个人,哪怕他是侏儒。 所以其实他是从狮鹫胸腹间开了个口子钻进去,然后再缝合好的。 我检查过伤口了,有神术促进愈合的痕迹,但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天甚至是一个月,那问题就来了,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在狮鹫肚子里待那么久呢? 别的巫医看不明白,可却瞒不过我们司秤隐修会的眼睛! 那个侏儒看起来是服毒死的,但实际上,他的身上,尤其是脑子和脊髓的部分,散发着浓浓的亡灵魔法的味道。 如果您想,我可以取一片脑仁放到专门的试剂中,只要变成红色,八成就是血魔法炼制的僵尸或者活死人。 这个侏儒猎魔人早死了,它是被高阶吸血鬼操纵的,而且我敢肯定,那名吸血鬼必定在宴会上,否则无法做出如此精细的操纵。 我想,说不定宴会上的袭击,本质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帮助那高阶吸血鬼逃跑,或者是掩盖他的踪迹!” “可是外面宴会上的刺客的确是猎魔人啊。”杜瓦隆感觉天灵盖痒痒的,“吸血鬼是猎魔人……猎魔人帮吸血鬼逃跑不太可能啊。” “你怀疑教会和血肉王庭合作,试图刺杀我?”霍恩从矮榻上站起身,“教会就算了,血肉王庭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位吸血鬼被收买了。”阿卡特兰耸耸肩,“血肉王庭内部的内耗和动荡比帝国这边小不了多少,要是他们真能像几百年前一样团结,不早把这个腐败的帝国打趴下了?” 这怎么还和血肉王庭扯上关系了,黄金十字会、塔罗社、猎魔人堡、教会…… 霍恩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好的,我明白了,你的线索非常有价值,我会告知魔女议会方面的。” “能作出贡献,那真是太好了。”阿卡特兰鞠了个躬,“秘党正常化一直是我们司秤隐修会的目标,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来找我。” (本章完) 第696章 奥塔蒂菈的妥协 第696章 奥塔蒂菈的妥协 月色笼罩在天女宫,原先幽静的宫殿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城外的近卫军迅速入城,掌控了各个街口和要道。 身穿黑灰色服装的近卫修士临时充当了宪兵的角色,在实行宵禁的同时,开始挨家挨户调查可疑人员并进行登记。 更不用说城内外的各个小港口,更是全部被封锁,哪怕是渔船都不准出港。 躲在窗户和门缝后,天女城的居民和巫师们都在不安的夜色下低声呢喃。 那些来参会的各方高阶巫师、秘党首领与千河谷商人,在得知霍恩遇刺后,更是差点吓出尿来。 上百封雪般的问候信件从全城各个方向飞入了天女宫内,为了澄清谣言,霍恩不得不一一回信。 经过一番闹腾和出面安定人心,霍恩才得以空出时间来,和这些相关的魔女会面。 最主要的就是奥塔蒂菈和艾瑟娜这两人。 在天女宫的一间候客室内,霍恩坐在主位上昏昏欲睡,让娜和墨莉雅提分坐两边,各自拿着一份近卫修士的报告在阅读。 但陈旧房门发出的呻吟声,还是惊醒了霍恩,他抬头看去,却见露乐丝带着奥塔蒂菈走入。 “从今天傍晚的刺杀案到现在,基本事情的大致轮廓都出来了。”奥塔蒂菈声音中透着小心与歉意,“除了天女城外,城外的近卫军军营,城内的议员公馆都遭到了不同程度地破坏。 目前近卫军已经接管了整个城市,一共逮捕了34名猎魔人和9名叛变的巫师,涉案人员398人全部收押监禁,由近卫军和魔女议会共同保管,主犯维罗妮卡仍旧在逃。” 对于黑蛇湾甚至整个帝国来说,猎魔人的刺杀都是一种常态。 莱亚国王吉尼吉斯被刺杀过,法兰国王查理八世被刺杀过,甚至上一任教皇强尼八世一生中被刺杀了五十多次,最后还是举行弥撒时摔死的。 但这事发生后,哪怕是向来以冷静沉稳而闻名的奥塔蒂菈,还是心惊肉跳险些失态。 要是这位在千河谷的至高英雄死在了黑蛇湾的地盘上,先不说别的,救世军马上就要开始顺流而下了。 到时候当救世军打着为霍恩复仇的旗号进入黑蛇湾,那局势就要彻底失控了。 “398人的涉案人员,感觉有点少啊,主犯也没抓到。”霍恩喝了一口蓝浆咖啡提神,“不怕救世军的铳炮,能够潜入如此高端的宴会,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刺客了。” “我知道,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保证相关的人会遭受他们应得的……超过的惩罚。”奥塔蒂菈诚恳地开口道,“但我也希望您能理解,这不会是一场扩大化的政治风波,我们是想要清除腐肉,而不是截肢。” “或许已经病入膏肓,到了截肢的时候,只是你们看不出来。”抚摸着霍恩的肩膀,让娜的眼神却是不善地盯着奥塔蒂菈。 她就为了宴会皇后选个裙子的工夫,就因为这一会儿不在,霍恩差点遇刺了。 就这种旁若无人的安保,叫让娜实在无法不乱想,就算是让娜不会乱想,保不齐底下的军官乃至千河谷那边乱想。 所以奥塔蒂菈必须做出态度来,但又不能太过。 霍恩是想要趁机干掉一批秘党,并通过一些他想要推行的法案,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扩大化。主要是如果扩大化的话,保不齐下面就有什么人打着他的旗号过激执行和牟利。 到时候让教会趁虚而入反倒不好。 黑蛇湾不是千河谷,霍恩也不是真的神明,目前的科技和制度不支持他监督所有地方所有人。 他来到黑蛇湾是为了获取战略缓冲和原料产地的,在解决莱亚王国这个大麻烦之前,他可不想再陷入一个战争泥潭。 “关于这次的巫师大会前的刺杀案,我可以让你们新建的黑蛇湾联邦去办,而且涉案的人员都可以由你审判处置。”霍恩向着奥塔蒂菈竖起了三根手指,“但我有三个要求。” “您请说。” “第一,我要求用关税组建一支临时宪兵团,拥有独立办案权、侦察权和司法监督权。”霍恩平视着奥塔蒂菈的眼睛,“我得知道,你们到底是装装样子还是真的在调查。” 奥塔蒂菈的嘴巴抿了一会:“好,我同意。” “第二,后天的黑蛇湾联邦大会上,我要提出城市内实行《临时治安管理法》,必须得通过,并由宪兵团接管地方治安。” “可以,这是应该的。” “第三,我要通过《禁止儿童奴工法案》和《禁止奴隶世袭法案》。” 奥塔蒂菈忽然不说话了,就这么抿着嘴在原地站着,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这两项法案我也很想推行,但恕我直言,就算是发生了这次的天女宫刺杀案,都很难让巫师们松口。 您知道,这次如果想要发动对反对者的清洗的话,肯定是打着有秘党勾结教会的名头,然后对保守的犯罪型和有嫌疑但无证据的秘党出手。 然而这两项法案太急了,原本站在我们这边的经营种植园的巫师们都会反对,前两个要求还有理由,后一个要求实在是无法与刺杀案挂钩。” “那你们能拿出什么来交换呢?”霍恩早就知道奥塔蒂菈不会让这两个法案通过,甚至于他本身就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提出来,一方面是为了以后正式提案做准备,另一方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现在轮到奥塔蒂菈出价了。 望着霍恩肩膀上的伤势,奥塔蒂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您似乎一直在找寻瑟法叶阁下的踪迹是吗?” 霍恩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寻找司秤隐修会的踪迹,回来以后就在四处打探辛西娅奶奶的事情,辛西娅奶奶与瑟法叶阁下是好友,我当然就知道了。” “怎么?你有线索?” “准确来说,我先前把这件事和辛西娅奶奶说过了,只要您能发誓保密,那么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一面辛西娅奶奶。”奥塔蒂菈接着说道,“此外,我还可以把红龙息的制造方法告诉你们,这样能换来您的原谅吗?” (本章完) 第697章 黑蛇湾巫师联邦成立! 第697章 黑蛇湾巫师联邦成立! 在天女宫刺杀案三天后,原定的黑蛇湾联邦巫师大会还是推迟了一天举行。 这一天近卫修士们稍微放宽了控制力度,来往的车游行和战俘展示冲淡了这几天血腥的氛围。 居民们自发离开家园和房屋,跟着车和宣读的巫师们向前,每隔几分钟就有裹着颜料的火球术升空炸开。 在宣读了宣言,便进行游行、阅兵和献礼后,兴高采烈的黑蛇湾人聚集到了城外的一座神庙旁。 这座神庙将在以后作为黑蛇湾联邦议会的会议地点和政府办公场所。 站在天女城城外神庙的高台上,一身蓝袍的奥塔蒂菈走出,她的身后则是整个黑蛇湾171个议员以及霍恩等一众高层。 面对着满山满谷的观礼者,哪怕是向来清冷的奥塔蒂菈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魔女议会忙活了数百年,才堪堪统合了中部郡,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 而现在,整个黑蛇湾都团结到了一起,将作为一个整体一个真正的国家而成立,虽然只能算是圣联的加盟附庸国,但这已经是相对最好的出路了。 深吸了一口气,奥塔蒂菈向前一步,在无数音波法术的加持下,她高高举起了右拳:“我宣布,今天,神圣轴心联盟黑蛇湾联邦正式成立!” 尽管几乎完全不在乎黑蛇湾联邦成立与否,可居民们却是被音乐和气氛感染得欢呼起来。 他们最起码知道,以后就有廉价的粮食可以吃了,这多少算是件好事吧? 不管渐渐散去的民众,黑蛇湾联邦第一届巫师议会已然在神庙内展开。 脑袋上顶着霍恩给她戴上的白银橄榄冠,奥塔蒂菈作为议长开始了议会第一个重要动议。 “……这次的天女宫刺杀案是令人震惊的,不可饶恕的,侵犯了黑蛇湾联邦尊严的袭击……” “……这不仅使我们伟大的领袖霍恩殿下受伤,更导致了多达二十人的死伤,就是因为仍然有秘党与教会勾结,甚至一部分巫师,乃至魔女以维罗妮卡为例,居然是教会的间谍……” “……我们的黑蛇湾巫师联邦的创立,意味着黑蛇湾的国家化与正常化,我们秘党是为了反对教会而存在的,不是为了犯罪而存在的……” “……然而黑蛇湾百废待兴,难以组织起对内部间谍和犯罪者的打击,所以我提议,建立起一个拥有独立办案权、侦察权和司法监督权的宪兵团对类似的犯罪活动重点打击……” 所谓的独立办案权,就是黑蛇湾联邦没有对宪兵办案的管辖权和任命权,不得以任何形式阻拦或干扰宪兵办理案件。 侦察权则意味着,宪兵们可以主导犯罪案件的侦查和检察行为,并提起公诉。 而司法监督权的意思则是,宪兵们可以向黑蛇湾联邦法院的判决或执行提出监督意见,甚至强行暂停案件审理或要求再审。 此外,宪兵团还具有唯一的刑事起诉权,即但凡是刑事案件宪兵团都可以选择起诉或不起诉。 基本就相当于警察、检察官、法官三位一体,而他们唯一的制衡,或者说行使如此广泛权力的依仗就是霍恩本人。 这支宪兵团与霍恩直接对接,霍恩有几乎无限制的人事任命权和财政分配权。 但巫师们都是聪明人,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不就代表着宪兵可以几乎无理由地任意抓捕和起诉任何人,然后反复利用监督权逼迫法官作出他们想要的判决吗? “不同意,这太离谱了。” “这宪兵的权力太大了,除非让我们加入,否则我不同意。” 神庙内立刻就是阵阵反对之声,尤其是城市地区的黑帮组织形式的秘党,更是站到了桌子上狂呼。 但在最后的投票环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道法案在议会以超过四分之三的赞同票通过了。 在霍恩的分析下,目前黑蛇湾五个郡的议员基本可以分成三派,种植园主、商人与工坊主、黑帮。 种植园大多数由以地产农业为主的巫师家族经营,而商人基本都是占星术士,工坊主大多是城市地区的炼金术士,至于黑帮则是由大量战斗法师和恶徒组成。这套划分方法也不是特别准确,因为几乎所有巫师和秘党组织几乎都会同时从事种植园、炼金工房和黑色产业。 唯一有区别的,只是主要收入来源。 由于黑蛇湾超凡统治者的特性,所以几乎所有普通人经营的普通产业,都会层层依附于这些秘党和巫师手下。 换句话说,在黑蛇湾普通人经营的普通产业主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魔女议会和若安党等大型城市秘党,帮助霍恩拉拢了工坊主和小店主,而粮贸易和由神圣轴心控制的关税则拉拢了种植园主和商人。 被黑帮和税卡弄得不厌其烦的商人与工坊主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同意,而且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而种植园主们虽然反感,但想想霍恩提出的《禁止儿童奴隶法案》和《禁止奴隶世袭法案》,好像宪兵团的成立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黑帮派的秘党和巫师,在先前的圣孙刺杀案中被软禁和抓捕了一大批主要人物,压力拉满。 最重要的是,宪兵团的设立本意就是抓捕刺客和内部教会间谍,哪个议员敢提出反对,立刻就是一顶教会间谍的大帽子扣上去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同意了这个可怕的怪物在黑蛇湾联邦中诞生。 当然,霍恩是承诺这只是临时宪兵团,最多半年,也就是到年底,议会就可以再次投票决定宪兵团要不要继续存在。 在这个决议通过后,甚至没用一周的时间,上百名神罚军圣铳手、数十名从千河谷本土调来的宪兵公证人以及数百名本土招募的健壮子弟就组成了宪兵团。 这位宪兵团的团长,霍恩还是给黑蛇湾留了个面子,任命了一位本土的魔女——暗影会的索兰。 暗影会就是半商人半黑帮的秘党组织,现在基本都是成功转型成了商人、士兵或者北部郡公职人员。 他们都是北部郡议会成立的推动者,自然是分到了最肥的缺。 宪兵团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了由近卫修士们控制的天女宫刺杀案疑犯。 天女城周边黑帮秘党的末日到了。 身穿蓝灰色制服的宪兵们端着圣铳走街串巷,踹开大门便是搜查。 那些靠着暴力收租纳税的黑帮型秘党在家吃着香料唱着歌,突然就被宪兵给抓了。 几天下来,街道巷道上的铳响声几乎没停过。 染着鲜血的香料、珍珠、宝石和金银从这些巫师们的豪宅中被搜出,装满了财物的箱子在天女宫、宪兵团和神罚军的仓库里进进出出。 商户和工坊主们自然是拍手叫好,天女城的街道上的前黑帮巫师或混混们却是人人自危。 在宪兵们的刑讯和审理下,大量“涉案人员”和“教会间谍”被连环供出,天女城周边被抓捕、流放和炮决的人数高达上千人。 城外行刑场的地面都被鲜血染得通红,且宪兵们每日都会邀请嫌疑人或议员现场观礼。 这些嫌犯和高阶巫师们都是红着脸进去,白着脸出来。 就这么闹腾到了五月末,实在看不下去的奥塔蒂菈才不得不找到了霍恩请求停止。 听完奥塔蒂菈的要求,圣孙却是微笑着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预计六月初就要回归千河谷了,不知议长阁下何时能安排我与辛西娅女士的会面呢?” (本章完) 第698章 流血的五月和地底的巨龙 第698章 流血的五月和地底的巨龙 叫天女城巫师们闻风丧胆的“天女城五月专项行动”终于在六月初落下了帷幕。 相对于“五月专项行动”这个怪名,当地人还是更喜欢将其称呼为“流血五月”。 这半个月内,不说清理了所有的黑帮吧,至少城内八成的黑帮秘党都被抓起来劳动改造,或者是流放去东部郡了。 宪兵们的行为肯定称不上程序正义,比如刑讯,比如将人软禁在西城酒馆的地下酒窖不给食物外加殴打,甚至是拽着疑犯的手在认罪书上按手印。 但从结果来看,基本都是正义的,因为有墨莉雅提帮着读心,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抓你肯定没错。 这些黑帮型秘党,谁身上没有几条无辜者的生命啊? 不少巫师在这场治安运动中吃了点粗暴执法的苦头,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在这次清扫活动后天女城风气顿时一清。 原先街道间拦路收费的违法收费站都被撤掉,沿街收取贡品和保护费的恶霸们纷纷消失在了街头和人间。 大量欺行霸市但罪行较轻的无赖混混被要求劳动改造,要么在街上修理道路、搭建桥梁,要么就是去了城外的种植园砍甜枝。 南城的人口拐卖和奴隶拍卖市场被查封取缔,获释奴隶们离家近的就发一笔小钱让自己离开,离家远的就暂时充当市政人员,帮着送送信扫扫大街什么的。 至于这处空出来的建筑,据说将作为联合香料公司的总部和未来的大宗商品交易所。 可霍恩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声势这么大,但也只是清理了天女城及其周边的黑帮秘党。 再往外扩,那些普通城镇和乡间还有大量的黑帮型秘党。 伊贝河上需要有神罚军护航,港口与边境需要有神罚军去巡逻,这些黑帮型秘党还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粘在黑蛇湾的经济大动脉上。 宪兵团只是巩固了天女城这个大本营,为了明年的治安战争做准备。 不过也正因为霍恩将这场运动局限在了天女城周边,才没有引起其他地区黑帮秘党的反对。 这些人反而会幸灾乐祸,天女城的黑帮们不是天天横吗?这下没看清局势倒霉了吧。 不过他们很快就要笑不出来了,因为在“天女城五月专项行动”后便是“长堤城六月专项行动”、“索拉堡七月专项行动”和“八月伊贝河联合巡逻行动”。 这些黑帮型秘党如果不转型的话,那他们的地盘估计就只有乡间和小一些的市镇了。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失业的黑帮战斗巫师怎么办?总不能都驱逐到东部郡吧?那样的话,他们会变成土匪的,到时候在林子里当流寇土匪,咱们就难处理了。” 在最前方举着火把,奥塔蒂菈一边引路,一边还在和霍恩探讨政务。 目前的黑蛇湾巫师联邦仍然是相当松散的制度,南部中部北部三个郡基本可以说是各行其是,奥塔蒂菈作为议长最大的权力是作为最高司法审判权和财政监督权。 但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引发动荡和暴乱,因为战斗法师们可是既有暴力又有数量的。 跟在奥塔蒂菈身后,霍恩与让娜听着满墙壁蛇人游动的嘶嘶声,心里都有些发毛。 “政治斗争有时候就和军事是一样的,正如同围城要围三面留一面,我们也不能把这些秘党逼得狗急跳墙。”霍恩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阶梯,“我自然会给他们提供一个去处。” “什么?” “很简单,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手掌抚摸绿茸茸的青苔,霍恩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深坑,他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嚎叫。 可能是风声吧?自我安慰一番后,霍恩继续道:“……我准备雇佣一批失业的黑帮战斗法师作为税警,就挂靠在神圣轴心路桥局下面吧。”这些战斗法师别的不会,查账打架和收保护费那是相当有一手。 那些秘党不是不愿意缴税吗?不是喜欢走私吗?不是老是武装抗税吗?那正好让这些同为黑帮出身的战斗法师税警治治他们。 事实上,不仅仅是神圣轴心的关税口岸会雇佣税警,就连北部郡等地的郡政府都会雇佣战斗法师作为税警。 不然这黑蛇湾地面上有那么多不交税不交人的自治领地,那不浪费了吗? 在扫清这些黑帮秘党后,霍恩下一个动手的就是这些自治村社和野人部落了。 “原来如此。”奥塔蒂菈瞬间明白过来,“靠着这些税警,不仅能瓦解基层的黑帮组织,还能顺带加强郡政府的权力。” “正是如此。” 见霍恩与奥塔蒂菈详谈甚欢,而且都是些自己听不太懂的内容,让娜忍不住插嘴道:“奥塔蒂菈女士,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您能为我解答吗?” “只要我知道,那就是无所不言。” “那位司秤隐修会的阿卡特兰说,辛西娅大师被放逐到东部郡的雨林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如果她神志清醒的话,干嘛要一直关起来不见人呢?” “准确来说,辛西娅奶奶本来就是出不去的,不存在放逐,那个被放逐的其实是奶奶的嗯,肉身行躯,她都是待在地底操控的,那具行躯正常来说连天女城都出不去。” 霍恩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眉毛拧起:“您的意思是,辛西娅大师是一个吸血鬼?” “这话可不要在她面前说,她肯定会发很大的脾气,辛西娅奶奶到时候会絮絮叨叨地和你们说上三四个小时吸血鬼是小偷是叛徒巴拉巴拉的……” “不是没有会亡灵魔法的魔女吗?” “她又不是魔女……哎呀,等你们到了地底,你们就知道了。”奥塔蒂菈却是不知道如何与霍恩解释,只能加快了步伐。 可让娜仍旧不死心:“那瑟法叶大师和这位辛西娅大师是怎么认识的呢?” “辛西娅奶奶的那具肉身,似乎是她和血肉王庭做的一个什么交易,而瑟法叶大师似乎是帮助辛西娅奶奶修复肉身的,但失败了。”奥塔蒂菈仔细地回忆着党内元老们的发言。 “既然辛西娅大师和瑟法叶关系如此亲密,您是她的接任者,为什么会对瑟法叶不太熟悉呢?”看着深坑中凹陷的深渊,霍恩模模糊糊能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挪动,这应该是快要到底了。 “辛西娅奶奶说了,瑟法叶是个人物,但她太危险了,最好不要靠得太近,我甚至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她。” 奥塔蒂菈叹息一声:“而且瑟法叶总是以面具和假名示人,行踪诡异,别说司秤隐修会,就连……啊,到了。” 随着脚底板踏上柔软的沙地,霍恩刚放下了提起的心胆,却见奥塔蒂菈将火把探入了一个凹槽内。 转瞬之间,在鲸油和香料燃烧的烟雾中,火焰沿着坑底一圈圈亮起。 熊熊的火光中,霍恩的瞳孔忍不住紧缩了起来,让娜更是骇得跳起,手掌和发尾都飘起了闪电。 修长的脖颈抬起,三角形的头颅摇晃着沙子,暗红的鳞片下一双金色的眼睛望向霍恩与让娜,沧桑得似乎不带一丝感情。 巨龙,他的面前居然是一头龙,一头红色的巨龙! “嚯嚯嚯!”伸展开破碎的翅膀,苍老而呕哑的老妇声音从巨龙的喉咙中飘出,“断了头都能活的,你们魔女真是夸张哦。” (本章完) 第699章 龙语魔法和月汞 第699章 龙语魔法和月汞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头老龙的眼睛注视在霍恩的脖子上时,霍恩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就好像是脖子上那一圈暗红色的伤口在灼烧一般。 霍恩忍不住紧了紧领子,镇定地行了一个古艾尔礼:“很高兴能见到您,辛西娅女士,我实在是没有预料到,传说中古代的巨龙现如今居然还有存世。” “嚯嚯嚯,很有胆色啊小子。”红龙辛西娅趴伏在地面的躯体缓缓立起,“当初奥塔蒂菈第一次见到老身龙躯,吓得尿了一地……” “辛西娅奶奶!”火光昏暗,可还是能看到奥塔蒂菈的脸上腾地红成了一片,“我才没有尿一地好不好!” 随着红龙的缓缓坐起,霍恩的脑袋也在缓缓抬起。 尽管还是趴坐着,但乍一看居然有四五米高,换句话说,这头巨龙总长可能会超过9米。 让娜忍不住走上前,拦在了霍恩的面前。 优雅地用长尾盖在了两只支撑的前爪上,红龙辛西娅的目光顺势移到了让娜的身上:“又是一个御使闪电的小丫头。” 似乎是看多了普通的魔女,辛西娅的目光却是牢牢集中在霍恩身上:“嗯,一个男性魔女,你是瑟法叶弄出来的或者是被她改造的吗?不对,她没有那个能力玩弄这个级别的……你是本地人吗?” 后脖颈的几根汗毛竖起,霍恩摆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不是黑蛇湾人……” “嚯嚯嚯,你还在和老身装糊涂呢?!”似乎是不满霍恩的隐藏,辛西娅龇牙咧嘴地尖叫起来,“倒霉蛋,你以为你的牢笼会比我大多少吗?”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虽然不知道辛西娅是怎么看出来的,霍恩仍旧在一脸无辜地否认,“我出生于千河谷上瑞佛郡,难道我的祖籍是黑蛇湾吗?” “嘻!” 怪叫一声,辛西娅巨大的龙头探了下来,炽热的鼻息吹过霍恩额头的头发,她的脑袋与霍恩的脸相隔最多不过一米,一只金色的瞳孔紧紧注视着霍恩。 被带着硫磺味的口气吹过,霍恩面色不改甚至带着些严肃和隐怒在里面:“辛西娅女士,我是抱着友好的态度来的。” 而让娜则立刻跳上前,瞪着奥塔蒂菈大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辛西娅奶奶。”奥塔蒂菈同样赶忙上前阻止,“你冷静一点。” 红龙只是平视着霍恩平静如水的眼睛,半天才重新直起脑袋,意兴阑珊地晃动着翅膀:“当老身看错了吧,正好时间也到了。” 眼见这头红龙终于转移了注意力,霍恩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有简短几句话,其背后的信息量却是相当大。 先不说天女城下真的关了一头上古红龙的事情,单说巨龙本身的存在就很颠覆了。 这头红龙一上来就可以看出霍恩断头重生的过往,再根据其操纵行尸的行为,看得出来她居然会亡灵魔法。 毕竟巨龙嘛,传说中的神话魔法生物,会亡灵魔法也勉强能解释。 最重要的是,她看了自己两眼,居然能判定肉体里的灵魂不是原主,一开始还在怀疑是瑟法叶在捣鬼,后来马上询问霍恩是不是“本地人”。 只不过,在霍恩矢口否认后,她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要么就是她的判断能力并不精准,要么就是她不想撕破脸皮,或者两者兼有。 在这个普遍低魔的世界中,这种高魔存在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啊,尤其这头巨龙看起来精神还不太正常的样子。 若是早知这地坑下的辛西娅女士是头红龙,他就不来了。 “辛西娅女士,什么时间到了?我还有些问题没问您呢。” 霍恩的疑问,辛西娅并没有回答,反倒是奥塔蒂菈解释道:“凝聚红龙息的机会每个月只有一两次,如果没抓住,那就得等到下个月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到今天才邀请你们下来。” 每个月只有一两次机会凝聚红龙息,这个频率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呢。 没等霍恩细想,那辛西娅便忽然昂起脑袋,发出了一声呼唤般的低吼。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什么开关,荡漾着水光的星光与月光同时从这地下溶洞的顶端射入。 银白色的光线洒满了整个锥形深坑,两侧湿滑的石壁仿佛披上了一层荧光。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看清楚洞壁两边居然都刻着一排排古怪的蛇纹,而且排布方式似乎有些眼熟。那些守卫的蛇人发出嘶嘶的吐信声,尾巴缩起身躯躲入了石壁后的一个个通道孔洞中。 看着周围的场景,霍恩心里一跳,他视线从左扫到右,甚至原地转了一个圈,才低声道:“像啊,太像了。” “哥,什么像啊?” 耷拉下眼皮,霍恩摇摇头,指着身周的这深坑:“你不觉得,这深坑跟咱们的以太尖塔很像吗?不过是倒过来了而已。” “嚯嚯嚯嚯——”嘶哑难听的笑声响起,辛西娅破损的翅膀扇动着坑底的沙子,在原先她匍匐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几乎与以太尖塔几乎一模一样但装满了沙子的池子。 “你们管这个叫做以太尖塔,但我们管这个叫做界标。”绕着中央无水的小池子,辛西娅人力而起,开始推动两侧石壁上的石板,“星界浮于上,灵界沉于下,世界浮浮沉沉若梦幻泡沫……” 随着辛西娅的讲述,一道与以太尖塔截然相反的黑红色光线开始于池子中央显现。 霍恩与让娜立刻勃然变色,如果这玩意儿与以太尖塔一样,那霍恩的脑袋又要飞了。 “等等,我不能……” “暂停仪式!” 这黑红色的光线却不等霍恩,它散发着热气,射入了池子中央的沙子,空气仿佛处于熔炉般扭曲着,顷刻间,那堆沙子便熔化成了液态。 水波荡漾间,那池沙子居然变成了透明的液体,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以太尖塔里的月池水吗? “哥,哥,你没事吧?”让娜摸着霍恩的脖子,一脸的担忧。 霍恩摇头示意没事。 但奇怪的是,这场简短的仪式都要结束了,霍恩这一次并没有感觉到先前在以太尖塔时的拉扯力。 抬头再看辛西娅,虽然看不出龙脸上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辛西娅嘴角弯起的弧度好像在说:你还装? “不要怕,你脑袋没事。”辛西娅懒洋洋用巨大的龙爪挪动着两侧的石块,“这里连接的是不同的地方,回头把我制作的隐秘之眼护符给你,哪怕在瑟法叶那都不用怕了。” 看着奥塔蒂菈将龙血倒入池水中,数秒的时间便凝结成了一个个红色的小晶体,这居然便是红龙息。 原来红龙息制作起来这么简单吗?霍恩瞬间感觉到自己亏了。 “这是炼金术吗?池子里的是光之水?”直到黑红色的光线散去,霍恩才忍不住问道。 “光之水太低级了,这个是月汞,而且这种手段也不叫炼金术,叫龙语魔法。”辛西娅洋洋自得扒拉着沙子,“所谓炼金术,就是精灵吃了巨龙的屎再拉给你们人类吃,你们觉得无比神秘的东西,在巨龙看来就像是小孩子坐在地上玩泥巴一样可笑。” 所以瑟法叶的那些炼金技术事实上是从辛西娅这里得到的? 不是,你有这技术,不去建造神器推平教会,窝在这个地牢里做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霍恩的疑惑,辛西娅用尾巴扫了扫地面,坐了下来:“你以为巨龙是怎么灭绝的?大多数龙语魔法都失灵了,都是那群精灵干的好事,害龙精!” 说到这,霍恩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您是从第一艾尔帝国时代过来的?” “我自然是……哼,你猜啊。”辛西娅用舌头卷了一口月汞咽下,“你对老身藏着掖着,老身也对你藏着掖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瑟法叶的女儿带过来……别告诉老身没有,这个一定有!” 霍恩的神色再一次凝重起来,相隔千里,这头老龙居然知道希洛芙的存在? 根据时间来计算瑟法叶是三十多年前离开的黑蛇湾,而希洛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才出生的啊。 难道说瑟法叶当年能预知到自己会收养一个魔女?等等,希洛芙不会是瑟法叶弄出来的人造魔女? 但先前这头老龙又说,瑟法叶无法玩弄这个级别的肉体改造啊。 巨大的红龙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只要你把她带来,我不仅把所有能用的龙语魔法都教给你,你有这么庞大的眷属数量,可以轻松推平教会,不好吗?” “你找她来,想要干什么呢?”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辛西娅吹出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风,“怎么样,你怎么想?” (本章完) 第700章 黑蛇湾之旅,结束了 第700章 黑蛇湾之旅,结束了 青木藤蔓编织成的马车在前往天女城主城的泥路上缓缓行驶,车厢内仍然弥漫着一股香和肉桂的气味。 将脑袋靠在丝草编织的软垫上,霍恩双目微闭,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憋了半天的让娜实在憋不住,重重咳嗽了好几声,看到霍恩疑惑的眼神传来,她才噘着嘴道:“哥,你不会真要把希洛芙卖给那头龙吧?” “想什么呢?”霍恩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可是神学院的首席,我把她卖了,我这教皇还干不干了?” 在如今的神圣轴心体系中,如果说军官和农夫都是出自让娜一系,那么文官(修士)和工匠都是出自希洛芙一系。 虽说霍恩可以凭借强大的个人权威强制执行,但那样对神圣轴心的信用和合法性是一个重大打击,其带来的影响不下于洛水之誓。 霍恩以神圣起家,本身就有强烈的普世道德倾向,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扮演一个道德楷模和宗教领袖。 再者说,霍恩不可能用红龙给的这些不知底细的东西,去换一个有着足够成就而且没犯任何错误的顶尖学者。 如果真换了,那神圣轴心与帝国在本质上就几乎没有区别了。 库什公爵达内已然向霍恩展示了,希望依靠他人来获得胜利是个什么下场,霍恩不可能再做第二次错误的示范。 所以霍恩当时直接给出的回应是:“除非她自己愿意并且你保证她的安全,否则免谈。” 安抚了让娜后,握着奥塔蒂菈送来的“隐秘之眼”吊坠,霍恩再一次靠在了车厢上,心里却不如他面上如此平静。 他在黑蛇湾待得够久了,结束这次会面后,最多三天,他就要乘船回到千河谷了。 此次南下黑蛇湾,他主要有三个目标。 第一,就是为了将黑蛇湾这个原料产地纳入神圣轴心的范围,这样才能带来广泛的财源。 因为在目前的帝国市场上,香料和是卖方市场,而千河谷则以农产品和低级工业品为主,目前在帝国市场上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 所以,他必须要用香料和来从帝国市场上汲取到足够的资本,并将资本投入到他的工坊中。 虽然很多都只是集中制的手工工坊,但超越了行会的乡间来料加工和城郊工业区,甚至能一定程度压制早期工业化。 而如今这个目标不仅达成了,而且还是加倍达成了。 不仅得到了黑蛇湾的原料产地和市场,甚至还得到了五年四十万金镑的资金投入。 这可不是半实物半货币,而是实打实的贵金属货币,这么一大笔钱正好给原先带点泡沫的千河谷商业注射一剂强心针。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让霍恩感到隐忧的是,从战略角度来分析,这些丁香贵族们必然选择赔款而不是继续打。 毕竟赔款议和还能保留一部分现有利益,继续开打的话,不仅劳民伤财,说不定就要被王室吞并了。 只是在现实世界中,这些贵族并不是理性人,要是热血上头继续打就有点麻烦了。 倒不是霍恩怕了这些丁香走廊的贵族,而是怕打疼了法兰人,搞得王室有意见或者丁香走廊贵族投靠王室。 第二,在将黑蛇湾纳入神圣轴心后,通过政治和军事斗争,缓慢改造黑蛇湾,使其成为神圣轴心的纵深。 这一点同样勉强算是完成了,在夺取蜻蜓港并摧毁双头蛇堡后,伊贝河沿岸已然尽归新生的黑蛇湾联邦管辖。 整个黑蛇湾起码五分之四都落入了霍恩的手中。 千河谷与黑蛇湾毗邻,在黑蛇湾巫师联邦成立并加入神圣轴心后,相当于神圣轴心联盟(简称圣联)的领土也扩大了。 圣联的土地面积从42万平方公里,扩张到了约110平方公里,而人口则从原先的大约450万人扩张到了约750万人。 但在这一点上同样有隐忧,就是那些黑帮型的秘党。霍恩的希望是在战争来临前,尽量清洗压制掉黑蛇湾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以防他们战争期间搞事情。 但事实却并没有那么美好,只能一点一点来。 第三,就是为了探寻希洛芙的身世、瑟法叶的动向以及秋暮岛上神秘炼金术与星铸齿轮的秘密。 霍恩目前可以判断,瑟法叶这只索瑞多氏族的吸血鬼,是一名超凡的血魔法和炼金术大师,与红龙辛西娅交好。 她一直在研究长生、人造生物、肉体改造等一系列奇异的研究。 她和司秤隐修会决裂后,应该是在教会或帝国的支持下,窝在大泽乡搞这些龙语魔法和血魔法的研究。 但为什么搞?怎么搞出来的?为什么教会会支持一个吸血鬼?这些内容一概不知。 至于瑟法叶这二十年间的动向,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起码根据辛西娅所说,血肉王庭的索瑞多氏族一直在找她却一直都没找到。 在瑟法叶这件事上,他的确获得了不少瑟法叶有关的消息与情报,但都不在点子上。 换句话说,就是知道了瑟法叶从何而来,却不知道她为何而来,向何处去。 唯一算得上收获的,就是月汞的制造方式与来源。 在这一点上辛西娅倒是没有藏私,将灵界界标如何选址搭建以及月汞的制作方法全盘奉上。 这灵界界标和以太尖塔差不多,都是需要大量繁复计算推理的玩意儿,短时间内根本弄不出来。 由于红龙息需要龙血,这项技术对于霍恩来说基本没用。 在霍恩的要求下,奥塔蒂菈承诺每个季度都会向秋暮岛运输足够多的月汞以供他们研究。 至于最后的星铸齿轮的问题,闹翻脸的辛西娅自然是不肯告诉霍恩。 希洛芙到底从何而来?星铸齿轮究竟如何?同样是一概不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点,就是有了月汞凝结技术,或许可以叫让娜在以太尖塔内用闪电轰击以太来制造电月汞。 使用类似龙血结晶的技术后,说不定就可以将不稳定的电月汞制作成晶体携带,那就能用于闪电熔炉或者是战场了。 这第三个目标算是完成了一半吧。 在心中默默整理了一遍这段时间在黑蛇湾的行动,霍恩却是惊奇地发现,虽然收益多了,但带来的麻烦也是成倍增加。 原先充裕的人手,居然又有点不够用了。 “冕下,到了。” 在马夫的通知声中,霍恩才发现他们回到了黑蛇湾的住宅,于是他摇醒了让娜,便走了出去。 刚刚走下马车,在幽静的宅院前站稳,杜瓦隆便从这套分配给霍恩的园林式豪宅内匆匆跑出。 霍恩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杜瓦隆便兴奋地高高举起手中信件。 “冕下,丁香走廊那边签停战协议了,所有条件全部同意,第一批10万金镑已然运到蜻蜓港,黑蛇湾战争,结束了!” (本章完) 第701章 《千河谷的苍蝇会采蜜》 第701章 《千河谷的苍蝇会采蜜》 湛蓝色的天空和深蓝色的海面间囤积着乳白的云山,海鸥盘旋在云山之上,降落在桅杆之间,发出呜哇呜哇地鸣叫。 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吹过海岸嶙峋的石块,卷过爬满了藤壶的船身,来往的行人纷纷捂住了头顶的毡帽,朝着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张望。 只可惜在水坝城港口,市民们并不能看到水天一线的美景,能看到的,只有无数长帆组成的密林在缓缓移动。 这也是水坝城帆船之都名号的由来,坐落于风车地瑙安河河口的水坝城有着极其优秀的深水港,可以停靠大小帆船两千余艘,每日来往客商七八千人。 此刻,起码有近千艘大小商船排着队等待在海岸边,搬运工们在冬日穿着夏日的背心,喊着号子将木箱一个个抬下。 大白天穿着覆面黑袍的吸血鬼或血奴,昂着脑袋戴着假耳朵的艾尔人,醉醺醺睡在屋檐下的矮人,甚至还能看到半人马黑帮盘踞在街口。 商人们运来西边血肉王庭的谷物、丝绸、茶叶与贵金属,运走了河上屿的呢绒、黎明岛的葡萄酒、风车地的高档家具与工艺品、鳕鱼堡的鎏金器、鲜丘的骨瓷与白砂地的琉璃。 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水坝城如今已是莱亚王国进行海外贸易的中心。 莱亚王室每年都能从风车地吸血至少20万金镑,是王室重要的财源,但相比于风车地整体的财富,这个数字甚至有点少。 因为虽然风车地名义上归莱亚所有,但莱亚人的手几乎伸不进去。 在风车地之战后,为了缓解财政压力,先王不得不将风车地交给帝国议会托管,以求从风车地的银行家族和寡头获得足够的贷款。 如果说风车地之战中,法兰人是输了面子,莱亚人是输了里子,那么风车地人就是双赢——双倍赢麻了。 法兰人没有获得百年战争期间被莱亚人非法侵占的领土,莱亚人虽然保住了唯一的良港出海口,但却失去了对风车地的控制权。 在奇异的政治博弈间,风车地就这么莫名其妙获得了千河谷人抛头颅洒热血才得到的自主权。 在五六十年之内,风车地的城镇数量从原先的一百来个暴增到了近三百个,全帝国的商人、市民和工匠都在朝风车地移民。 正是因为这样繁荣的商业文化,诞生了大量的市民阶层,在内陆因为过于昂贵而无法运营的茶餐厅在风车地比比皆是。 和农夫与工匠们不同,商人和市民们获得收入以信息差为生,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够交流信息的地方。 在海牙街街角的一座茶餐厅内,在这个大上午需要劳作的时间,便能看到成群的市民与学者们,翘着脚坐在茶餐厅内闲聊辩论。 这间茶餐厅不算大,砖石结构上覆盖了一层红漆的木板,靠墙一端则是一个曲尺状的柜台。 与这时候的其他酒馆餐厅不同,墙面上既没有安装神龛也没有放置兽皮与鹿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笔触精美的肖像画和风景画。 坐在一幅海岛风景画之下,已然从河上屿国王大学毕业的露菲尔带着水晶眼镜,正在整理手中的稿件。 “……朋友前不久到千河谷购买染料,回来告诉我说,在千河谷他算开眼界了,千河谷的苍蝇,会采蜜!……” “……圣父制造出苍蝇并非让他们生来逐臭,而是肮脏糟糕的环境造成的。千河谷的市民不仅洁身自好,还会主动清扫地面的垃圾与脏污……” “……从城镇到乡村,从山谷到河畔,入目所及都是鲜艳的朵和地毯一样的茵茵绿草……” “……在如此干净的环境下,为了能够生存,苍蝇自然而然便开始了改变,不再追逐屎尿,而是像蜜蜂一样,为庄稼和草授粉……” 露菲尔摘下了眼镜,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从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海中抬起头。 拿起桌子上的凉红茶,抿了一口,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经过半年的锻炼,这批水坝城报社的编辑和记者们总算是勉强上道,能写出还算不错的文章报道了。 坐在茶餐厅的角落,露菲尔放眼望去,整个茶餐厅内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在捧着一份《艺林》阅读,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原先偷懒的想法都会消失不少。 从年初《艺林》发行到今天,这份周刊甚至是半周刊的报纸已然风靡了风车地的大小城镇。 一开始的时候,风车地的众人还以为是拉金家的大小姐闲着没事干,搞出这么一个小册子来玩一玩。 小册子上除了刊登转载一些《真理报》的文章外,就是帝国内诸侯的各项新闻,和几位学者师兄的约稿以及刊登一些酸诗和小笑话。 前几期的《艺林》虽然发行频繁,但一直不温不火,反倒是那些“教会笑话”为它争取来一批期期必买的拥趸。 最后为了清库存腾地方,露菲尔不得不将这些《艺林》白送。 她的大哥佛拉芒坐船坐了五天到了水坝城,和露菲尔说了一句“快出下一期吧,家里厕所又没纸了。”便坐船离开。 露菲尔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硬生生饿瘦了四五斤,甚至都开始自我怀疑这个报社是不是办得太蠢?但这个情况,却在黑蛇湾战争爆发后出现了巨大的转变。 由于黑蛇湾战争关乎相当重要的香料贸易,所以风车地的船主和市民们都对战争进程相当心焦。 而在诸多满天飞的流言中,《艺林》是对黑蛇湾战争报道最准确最及时的,这为它吸引了一批数量不少的读者。 毕竟《艺林》在千河谷有独家消息渠道——露菲尔的几个高级僧侣好友,包括弗采娃、阿尔芒、莱昂纳多等人。 同时,从这份《艺林》报纸与黑蛇湾战争,霍恩和圣联再一次进入大众视野。 风车地的城镇中,学者们开始研究《千河谷自由宪章》,骑士们则是纷纷高价收购废弃圣铳和发条炮,而市民们最关注的却是香料价格。 这条逻辑链很简单:战争由农民叛军发起,所以必定带来破坏,破坏必然导致减产,香料和都要减产,那么提前囤积就能卖上高价。 于是大批市民开始疯狂囤积香料和黑,甚至有人借钱去囤积,那些银行家和商业贵族们高呼“香料秋季必涨价”推波助澜。 唯有《艺林》在报纸刊登了匿名报道,不仅准确地告知了战争情况和黑蛇湾现状,并呼吁众多市民不要囤积,圣联并不是那种愚昧的叛军。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九月份香料船如期驶入港口,市场上的香料不仅没少反而多了。 那些囤积香料的市民赔得裤子都没了。 反而是那些购买了《艺林》的市民们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有人靠着做空赚了一笔。 经此一役,《艺林》名声大噪,那些拿来垫桌脚的小册子再次登上桌面,成为了市民们的必读物。 这一读不得了,新奇的口语化文章,有趣的教会笑话,激动人心的千河谷神学大辩论,先进的《千河谷宪章》和城建…… 在这个谣言流言和不靠谱消息满天飞的时代,《艺林》学习自《真理报》的先进理念,顿时让其变成了时下最准确、时效性最强的消息来源。 著名大学者大法官奎瓦林更是亲自点评这份报纸“理性、中立、客观”,当然奎瓦林大师点评这份报纸是偶然间看到的,和某主编是他的学生没有任何关系。 那几天《艺林》都卖疯了,每天都在加印,印一批卖一批,露菲尔甚至都把前期亏空给平了。 随着《艺林》的风靡,学者们更是发现《艺林》上发一篇文章效果比街头演讲十次都好,某些艺术点评家在报纸上一句话就能让一位新画家作品卖脱销。 商人们惊奇地发现,《艺林》上搜集和分析出来的信息比他们重金购买的都优质,更别提打广告的商家和船主带来的收益了。 原先在老家百般催婚的父亲更是给露菲尔亲笔写了一封信,简单来说,就是“你做得对,极对!” 《艺林》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份报纸一样简单,其背后还隐藏着舆论喉舌的潜力,这才是拉金家族看中的。 只不过她现在同样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大量仿冒报纸的出现。 毕竟印刷报纸又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却可以牢牢控制舆论风向,自然被大量市民和商业贵族盯上。 这些小报虽然不如《艺林》,但却胜在便宜和敢于胡编乱造。 由于《艺林》发表了太多“千河谷神话”,导致他们一直在攻讦露菲尔是千河谷间谍。 外加一些风车地本地城市寡头的针对,就连露菲尔是拉金家族的大小姐都有些左支右绌。 她刚刚整理完一个关于黑蛇湾战争的特稿,正准备稍作休息时,茶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就在露菲尔继续审稿的时候,一个穿着简朴但神色急促的年轻学生走了进来,他扫视四周,见到露菲尔后,便迅速走来。 “露菲尔小姐……”那报社雇员压低了声音,“是新一期的《真理报》和圣联那边派来的使者。” 露菲尔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稿件递给这雇员:“好,我明白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走出了茶餐厅,穿过拥挤的木质楼梯,她来到了茶餐厅对面报社二楼的会议室。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深色衣袍的男子,手腕藏在斗篷里,一双倒三角眼眨都不眨地瞪视着周围。 露菲尔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阿尔芒?!” (本章完) 第702章 风车地的重逢 第702章 风车地的重逢 “阿尔芒?!” 露菲尔在看清屋子内的人后,不由得有些脱口而出,但她又立刻捂住了嘴。 弥漫着陈旧的木香的会议室内,墙上挂着几幅精美的画作,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正中央的木桌上散乱着几份稿件和刚刚完成的《艺林》印刷样本,纸张的边缘已经被翻动得有些卷曲。 桌旁,一盏熏香点燃的香炉缓缓地冒着烟雾,弯曲的线条在空气中游走,站在这烟线旁,身穿一袭黑色长袍的便是笑意晏晏的阿尔芒。 “好久不见啊……” 门“咔嚓”一声关上,露菲尔根本没去理阿尔芒,反倒急急忙忙小跑到窗户边,合上了外层玻璃窗与百叶窗,只留几缕冬日的阳光照射在屋子内。 然后她又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低声道:“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搅我。” 随着房门重新关上,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壁炉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露菲尔的呼吸声在微弱的光线下回荡,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紧锁着阿尔芒:“你为什么自己跑到风车地来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北方教会通缉令上的重犯吗?” “多少钱?”阿尔芒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 “2000金镑!这是多少钱的问题吗?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去吧。”露菲尔既欣喜又气急地瞪着他。 “谁说我没事了?我是带着任务来的。”阿尔芒没有丝毫惊慌,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喝了一口露菲尔的高档红茶才缓缓说道,“第一是要发展风车地拜圣父会,第二是作为千河谷白贸易战的主持推广者。” “你到风车地来,发展拜圣父会?” 在黑蛇湾战争结束以及千河谷百户区化完成后,在七月的御前枢机会议上,主持百户区化归来的阿尔芒就提出了传教计划。 准确来说,阿尔芒认为面对莱亚人的入侵,应该打出去掌握主动权而不是缩在千河谷等着人家来。 神圣轴心的理念,天然就能吸引各地激进的市民阶层和知识分子,如果能把他们组织起来,不管是在情报上还是在政治上都能带来不小的益处。 由于莱亚内战与教会南北分裂,导致了莱亚王国国内控制力下降,正好借着圣道派传教的契机,在王国基层把拜圣父会组建起来。 不需要达到百户区化的程度,就算是做到当初胡安诺派在卡夏郡的那种程度,都足以带来不可估量的优势。 “所以,我们在仙石甸、黎明岛、河上屿以及风车地这四个主要方向上都派出了传教士和调查人员。”阿尔芒望着墙上的帝国地图,“这四个地方靠近瑙安河,方便转移和运输宣传材料,等基本的拜圣父会组织完成后,《真理报》和各种神学小册子都会通过这些拜圣父会组织传播。” 《艺林》在被攻讦是“圣道派报纸”后,近来已经减少了圣道派神学文章的刊登。 但先前的《艺林》已然吸引了数量不少的一批市民,毕竟如果认可这种神学叙事方式,他们就不用再恐惧上不了天国或者遭受指摘了。 圣道派修复的大量传统派神学漏洞,更是让不少修士将其奉为圭臬,阿尔芒在风车地组织拜圣父会自有信民基础。露菲尔听着阿尔芒的叙述,不解之余依旧感到一阵愤懑:“那为什么非得你来?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风车地是重要的商贸中心,而且从形态和思想上与圣道派极为接近,是此次战略活动的主要目标。”阿尔芒翻动着桌子上的文稿,“再说了,高层不上,底层谁愿意上呢?” 望着露菲尔那皱起的颦眉,阿尔芒站起身,走近到露菲尔身前:“难道在风车地,偌大一个拉金家族还护不住我一个弱小且卑微的小教士吗?” 露菲尔愣住了,面上忽然下意识地摆出了一副狐疑的神色,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个表情不妥,她立刻想装成大义凛然的表情,但怎么都装不出来。 看着面部肌肉失控露出颜艺般表情的露菲尔,阿尔芒伸手在她脸上戳了戳:“你脸抽筋了?” 露菲尔啪一声打掉了阿尔芒的手,瞪着眼睛:“你再碰我脸一下试试呢?” 阿尔芒赶紧举起双手:“呜哦呜哦,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你要是不乐意,我道歉,下次我不碰你。” “谁稀罕啊。”露菲尔忽然生气地转过身,快走两步到桌前,拿起新一期的《真理报》遮住了自己的脸。 报纸的内容有些杂乱,但很快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报纸头条上,基本就是三个内容,首先是千河谷百户区化彻底完成,胡安诺遗作揭露教会黑暗史,以及制工坊的再次扩张。 最后的内容尽管简短,但还是一下子就吸引了露菲尔的注意力。 “……目前制工坊数量达到30座,并已经在红叶丘筹集到足够资金,预计将在明年开春将制工坊数量扩增到45座……” “……7日下午,伟大的领袖圣孙神圣轴心太阳教皇大牧首霍恩冕下参观制工坊,工业区负责人告诉圣孙冕下月产量达到300吨,冕下做出重要指导,池里必须有……” “300吨,300吨。”安定下心神,露菲尔放下报纸,不满地对着阿尔芒质问道,“你们的白到底什么时候能运来呢?我替你们说了三个月白降价了,现在迟迟不降,人家天天骂我,我的《艺林》可信度都下降了。” 露出神秘的笑容,阿尔芒压低嗓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那你说个日期。”露菲尔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阿尔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再等等,凯瑟琳阁下还在和那些艾尔银行家和寡头们商量,这件事得办得密不透风才行。” 露菲尔瘪着嘴:“希望在此之前,我的《艺林》不会倒闭吧……算了,你住哪儿?” “码头旅馆。” 露菲尔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在城郊运河边有一套园别墅,你住进去吧,码头旅馆人多眼杂,从运河逃跑不会比码头慢的。” “不愧是拉金家的大小姐啊。”阿尔芒假模假样地给露菲尔行了一个抚胸鞠躬礼,“那就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章完) 第703章 风车地的隐秘火种 第703章 风车地的隐秘火种 作为钦定的神圣轴心文官接班人的阿尔芒,进驻水坝城已经两周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劳工们仍然在搬运木箱,将麦秸垫着的骨瓷运入船舱,再将船舱内的丝绸搬到码头。 牵着驴的卖报人将一份份报纸塞入一户户房间的门缝或窗前,茶餐厅和酒馆里仍然坐满了无所事事的市民与投机客。 寡头们仍在攻讦《艺林》报社,《艺林》主编仍在呼吁大家不要囤积白。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切却在暗暗发生变化。 在码头附近的一处荒凉街道上,三个身穿粗布僧侣袍子的男人缓步前行,偶尔他们还要停下假装整理衣服,却是偷偷转头四面张望。 三人停在了一处废弃的绿墙小教堂旁,他们敲了敲布满铜锈钉子的大门,差不多十几秒后,门缝中的空隙露出了一只眼睛。 在确定了只有他们三人后,门内的干瘦老教士才打开了门,指了指身后:“快进去吧,就等你们了。” 这间布满藤蔓与爬山虎的教堂外表荒凉,内里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正在讲道的僧侣立刻抬头,右手则向下握住了讲道台下的硬弩。 直到看见眼前的三人,他才松开了握住硬弩的手:“原来是奥莱治家的三兄弟,你们今天可迟到了。” “该死的魔鬼主教,我们不把烟囱打扫干净,他们就不让我们走。”年纪最大的奥莱治伸出双手,让众人看了看他指甲中的烟灰,“可烟囱根本就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我还因此错过了晚餐。” 教堂里的几十个低级僧侣和帮工都齐齐发出了声讨的骂声。 他们捋起袖子,露出被汗粘在手臂上的体毛,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谩骂他们的修道院长或者工坊主。 虽然生活在被其他地方嫉妒富庶的风车地,可这些普通人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 来自教会和封建的残余仍然牢牢地压在低级僧侣和劳工们头上,让他们连抬头看一眼天空的时间都没有。 风车地虽然是半自治的状态,但内部仍然有大量心向教会与莱亚王国的宗教地主和封建贵族。 市民与工匠们虽然厌恶他们,却也不得不依赖于他们生活,因为只有这些高级神职人员和贵族才有足够的消费力。 “好了,好了,抱怨的话回头再说。”那名僧侣敲了敲桌子,“我们讲到哪儿了……哦对,先前我们说过了,圣父赐予了人类生来就有自由权,并且以自己的形象赋予了人类智慧与理性,所以你做出来的自由选择,就是圣父期盼你去做的……” 找到一排座椅坐下,一名奥莱治掏出了笔记本,并举起了手:“但这样的话,是否就是说教会不需要存在了?那既然如此,神圣轴心何必要存在呢?” “不不不。”那名拜圣父会修士立刻否认,“我们圣道派否认的是圣座城教会的合法性,而不是宗教组织存在的必要性,就像我们不否认忏悔的必要性,但否认赎罪券的合法性一样……” “我懂了,您的意思是,一个圣父的牧羊人组织,应当是团结信民,引导向善,从魔鬼手中保护他们的信民,被信民们集体选出的代表。”另一个低级僧侣,眼睛一亮立刻开口问道。 “是的,很聪明,你们真的很聪明。”那名拜圣父会的修士不免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这些人。 可能是教育和经济水平的差异,风车地的低级僧侣对圣道派各种思想的领会比千河谷的低级僧侣要快得多。 “……圣联与教会的区别就在于,教会看似只管信民的信仰世界却控制了信民的一切,而圣联看似只管信民的现实世界,却永远不限制你的自由,除非你违背了大家共同制定的公约……” “……那么什么是圣父鼓励的?劳动、自由、平等……我们爱的是每一个人……” “……我们说魔鬼时,是论迹不论心,如果他行事如魔鬼,不管他外表如何,又与魔鬼有什么不同呢……” 荒凉带着腐臭味的小教堂内升起一豆灯光,在这位传教士的讲道声外,耳畔便只有僧侣与帮工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然而,这一豆灯火不仅仅只点燃在运河河畔的废弃教堂旁。在城中心的豪华住宅阁楼上,传教士们向市民们讲述自由的可贵与赎罪券的荒谬。 城郊的庄园和自治村社上,帮着干了一天活的圣道派传教士身旁围绕了一圈的青年农夫。 深沉而黑暗的风车地大平原上,无数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灭的灯火依次亮起,可12月寒冷的海风却丝毫都不能将其吹灭,反而越烧越旺起来。 慢慢的,慢慢的,这样的灯火只会越来越多,直到足够炽热,直到能够点燃覆盖天空的黑幕为止。 ………… 如豆但明亮的鲸油灯之下,阿尔芒坐在壁炉边,刚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在壁炉的烘烤下冒出了一丝丝白汽。 这一个月来,阿尔芒时而躲在河畔别墅内奋笔疾书,时而却又跑到街头或者野外四处闲逛聊天,原先只有薄薄一页纸的调查报告,现在却已然有食指的厚度。 霍恩决定派阿尔芒来风车地是有原因的,他本身的履历就相当适合这份工作。 虽然阿尔芒是中央僧侣,但他却总是在做大量的地方基层工作,而且不是团结人心就是发展地方组织。 秋暮岛练兵时期,阿尔芒在主持发展贞德堡的效忠派。 攻略金河乡时期,阿尔芒在卡夏郡发展笼络当地的修士与教士。 急流市之战后,拜圣父会在霍塔姆郡和上下两瑞佛郡的组织工作,同样是阿尔芒在干。 阿尔芒和勒内关系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双方可是在隐秘战线上合作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次在风车地的任务,他更是手到擒来,这里的风气可比封闭保守的千河谷好多了。 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眼前的拜圣父会名单,阿尔芒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风车地水坝城拜圣父会的修士和观察修士已然达到了300人左右,以贫苦市民、自耕农、劳工和低级僧侣为主。 虽然除了从千河谷本土来的几个讲师外,真正的核心成员只有30多个,但他们已然在积极参与社会生活了。 从桌子上的杂乱的小册子中,阿尔芒随手拿起一本,不知道多少次翻阅起来。 和《艺林》上遮遮掩掩的转载与抨击不同,这些小册子上全都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形而上的有经典神义论与自由权,形而下的有揭露僧侣们的荒诞腐败行径和大量的宗教裁判所与圣座笑话。 其中更是夹杂了大量来自民间的报道与记录,例如一个搬运工的一天,一个烧陶工的一天,一个农夫的一天等等…… 下一步,就是开始印刷圣道派的神学小册子,开始以这些成员为核心广泛传教了。 每每想到这,阿尔芒原先疲惫的精神都会好上许多。 “砰!” 门被踹开发出了一声巨响,聚精会神的阿尔芒吓了一激灵,连手中的小册子都落到了地上。 “阿尔芒!”鹿皮靴子踏着结实的木地板,露菲尔噔噔噔冲到了阿尔芒的对面,双手咚地拍在桌面,“我问你,我问你,白,究竟,什么时候到?!” (本章完) 第704章 船来了! 第704章 船来了! “快了,是真的快了,凯瑟琳阁下与几个城市同盟的谈判到了尾声,你再耐心等最后几天。” 为了安抚这个他在风车地最大的后台和金主,阿尔芒也只能小心的站起,为露菲尔递上一杯红茶。 瞪着阿尔芒瞪了好久,瞪得他都有些发毛了,露菲尔这才一边瞪着他,一边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红茶如诺恩海盗仰头一饮而尽。 “快了快了,你总说快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是在用《艺林》好不容易积攒的信用为你们作保?” “你看了真理报了,你也亲眼考察了白工坊了,难道你还不信吗?”阿尔芒将桌子上的机密文件收好,公归公私归私,这些东西可不能乱让露菲尔看。 露菲尔拿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还是一饮而尽:“要不是看在凯瑟琳姐姐的面子上,要不是这对我也有好处……哼!” 别看凯瑟琳在千河谷老是吃瘪,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但在风车地的艾尔人,尤其是几个城市同盟之中,凯瑟琳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她可是股票交易所的发明人,而且还是银行家出身,职业素养极厚,具体体现就是对帝国金融市场的判断总是正确的。 虽然现在看来,这可能是因为她大规模雇佣了占星术士帮她测算,但就算如此,假如她破产了去当顾问,都有不少寡头家族愿意出重金聘请。 这次凯瑟琳在风车地的金融攻势,自然是有针对的,主要就是帮助当地艾尔人驱逐莱亚人的势力,否则要是一刀没砍准,砍在风车地身上,叫莱亚人捡了便宜就闹笑话了。 好在这些莱亚商业贵族和寡头们够实诚,凯瑟琳挖坑他们是真的跳啊。 在风车地艾尔人的帮助下,凯瑟琳已然操纵着风车地的整体舆论向着白价格不变而转变了。 先前是《艺林》自己说的香料价格不变,都是同一个地方,怎么光香料不变白就变了呢?肯定是收了投机客金镑了。 露菲尔一直和寡头们唱反调也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不要伤及无辜,有《艺林》和小报打擂台赛,普通市民感觉到水深就不敢乱掺和,但要是贪心不足那就别怪凯瑟琳韭菜刀狠。 另一方面就是凯瑟琳准备给好妹妹铸一个金身,把《艺林》风车地第一大报纸的地位打出来,以后要用。 先前露菲尔还挺能沉得住气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怒气冲冲跑上门来了。 “你今天怎么了?”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阿尔芒试探性地问道,“你……到时候了?” “啧!”露菲尔闪电般地锤了一下阿尔芒的肩膀,“和淑女说这个?你礼貌吗?” 捂着肩膀,阿尔芒绕到露菲尔正面:“到底怎么了?或许你和我说,我还能帮你呢?” “我的《艺林》可能要停刊几期了……” “为什么?” 露菲尔声音从鼻子里一点点挤出来:“先前我听了你们的鬼话,总是鼓吹白降价,我的读者们就开始做空白。 但那些风车地寡头和贵族们就故意囤积,不少市民亏损严重,最后不得不赔本卖掉借来的白,甚至有人破产。 那几个寡头家族,尤其是莱亚王室的那几个走狗,故意撺掇几个做空白而破产的市民,在昨天夜里烧了我的印刷房,然后跑到卫兵处自首,我现在里外不是人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撺掇的?”阿尔芒皱着眉,从书架上翻下一本《风车地商人必备手册》(其实就是贵族和寡头名录),拿起了笔。 露菲尔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因为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手下好几个编辑和投稿人都没来。 我一问才知道,他们都去新建的《桅杆报》报社去了,那报社老板我一打听,就是那几个该死的囤积白的寡头。 咱们两个人可写不出艺林,拜你所赐,我还得赔付船主们的广告费和违约金。” 先是一愣,阿尔芒思忖了片刻,便将那本《风车地商人必备手册》和羽毛笔递给露菲尔:“是谁在针对你,圈出来,我寄给凯瑟琳阁下。” 看着露菲尔茫然的眼神,年轻的黎塞留主教却是再次展露了笑容:“放心,你是我们的人,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艺林》报社关门了吗?”范梅尔向着弟弟沃夫哈特问道。 沃夫哈特嘿嘿一笑:“放心吧,事情办得妥妥的,今天早上她到法院签了原谅书,把那几个纵火者放了,《艺林》报社都关门一周了,不可能再起来了。” “小丫头,还想和我们巴斯蒂安家族斗,我们九代前就住在这了,她一个瑙河浜,上我们水坝城要饭来了。”穿着一袭内里打着补丁的丝绸长袍,范梅尔乐呵呵喝了一口鎏金酒壶里装的劣质红酒。 巴斯蒂安家族原本就是水坝城城郊的骑士,但自从血肉王庭廉价粮进入后,他们的庄园就很快破产。 范梅尔的爷爷运气不错,靠着投机丝绸和香料赚了一笔,但到了范梅尔父亲那一代却是在先前镀金投机灾难中赔了个底掉。 到范梅尔兄弟这一辈,虽然还挂着贵族的名头,可除了几件丝绸衣服、祖宅以及一间小药剂师铺子就别无他物了。 这些东西给别家,那自然是一辈子不愁,但对于范梅尔兄弟俩来说,本来庄园就破产只剩名头了,要是名头都丢了,那还算什么贵族? 但为了生计,范梅尔还是不得不做起了他最鄙夷的商贾豪门的黑手套,专门帮他催债那些贵族欠债人,这几年倒是攒下了不少积蓄。 这一次,范梅尔却是决定梭哈,把积蓄全部做多白。 这可是上面的商贾大佬们亲口跟他保证的,白绝不会降价。 这一点,范梅尔是无比相信的,这些商贾大佬掌握着白工坊的进货渠道,类原料市场没变动,不可能多出了那么多白的。 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露菲尔这个小丫头的动机——吹白增产,怎么想的? “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搞了她的报社,斯托姆温德家就会把期货的契约给咱们,你把报社看好,只要不出岔子,咱们巴斯蒂安家又能上桌了。”范梅尔搓着发红的手。“好嘞。”沃夫哈特骑着小矮马离去,范梅尔却还继续等在运河码头边。 此时的码头边,几乎围了有上千人,他们都如同望夫石一般伸长了脖子,朝着运河尽头观瞧。 这些人都是这场白大战的投机客,其中既有做多的,又有做空的。 范梅尔找了一处坛坐下,眼神却不离开河面分毫。 他可得盯紧了,这是瑙安河通航的最后一天了,今天不来,等冬季枯水季,就算想运都运不及了。 这一等,便从正午等到了傍晚,每当有船出现,盘坐在地的人群就会一拥而上。 在发现并非运船后,便又会作鸟兽散。 日头渐渐西沉,河面的船只越来越少,更不见有什么大船。 冬日的暖阳下,见到这一幕的范梅尔哼着小曲,望着内河码头上越来越绝望的做空投机客,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甚至还能从怀里取出奶酪:“吃了酸菜裹干酪,皇帝老子不及我。” 夕阳的红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像鲜血一般映射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不少投机客与市民已然站不稳了,甚至有悲观者开始破口大骂露菲尔是“沙滩上的太阳”了,就算是最乐观的乐观者都看不出半分笑表情。 红日一分一毫地向着水面落下,人心同样一分一毫地落下。 当红日触水的刹那,人群如同水波一般荡漾着,开始渐渐散了。 就在等待的众人准备散去之时,哒哒的马蹄声却伴随着破音的叫喊声响起:“船来了,运船来了。” “胡说。”听到叫喊声,原先躺着吃干酪的范梅尔猛地原地跳起,窜上了圃平台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叫喊,“我在运河等一天了,没看到有船来!” 可当他看清叫喊的人时,却是怔住了:“沃夫哈特?你小子不看着报社,跑到这来说什么梦话?” “没说梦话啊,哥。”沃夫哈特急得讲话时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运船走海路来的,他们没从瑙安河走。” “什么?!” 跨上自家小矮马,范梅尔与弟弟俩气喘吁吁地从内河运河冲到了另一边的海运码头。 此时的码头边仿佛节日庆典般挤满了看戏的人群,他们又哭又笑,甚至有人抱着街头的树发疯般撞着脑袋。 看到这个场景,范梅尔的心无限下沉。 跌跌撞撞地冲到码头边,拨开人群,范梅尔在看到海面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链子拴住,让他死活喘不过气来。 八艘来自法兰的商船停靠在了码头,一眼扫过去,范梅尔瞬间就从船身吃水算出了这些船只大概装货4万担到5万担之间。 船舱之中一箱箱装满了白银月光般的细砂和受潮块被运出,码头的税吏羽毛笔运转如飞,手指都抽筋了。 “西拉斯。”见到一名相熟的码头小吏,范梅尔见到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去,“这里,这里有多少白?这是白吗?” “你眼瞎啊?”那小吏白了他一眼,“船上四万八千担白正在装卸,啧,不要拦路。” 把范梅尔像路边野狗般推到一边,小吏小跑着向前,而范梅尔却像是雕像一般立在原地。 沃夫哈特小心翼翼上前,搓了搓范梅尔的肩膀:“哥……” 他话音刚落,范梅尔却是扑了出去,他弯腰从卫兵腋下滑过,跪在了一个木箱前,发狂般大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黑蛇湾一年的产量都没有4万担,不可能!” 一脚踹翻了木箱,他手口并用硬是将钉起来的箱盖撬开,接着双手猛地探入砂砾般的白中。 只可惜,他的双手触到底都没有摸到他想象中的石块,在卫兵和其他船主冷眼旁观中,一把一把地将白抓出。 然而一整箱白,全部都是货真价值的足量白,而且其质量肉眼可见地比红叶丘制工坊的白要好得多。 “市民,我提醒你一下,这一箱子白差不多10担(1120磅)。”一名操着浓重法兰口音的船主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你得赔付,嗯,我算一下,150金镑。” 原先跪在地上的范梅尔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抬头,双眼中都是血丝,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的颤抖:“多少?你说多少!” 范梅尔猛地扑在了那船主身上,揪住了他的领子:“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为什么只有……唔……” 捂着肚子缓缓跪倒,那船主嫌弃用手帕擦了擦拳头:“你魔鬼附身了?赔钱少你还不乐意了?” 范梅尔听不见那船主的话,他多年投机客,瞬间就算出了这些白每磅的单价在16第纳尔左右。 16第纳尔!16第纳尔!目前水坝城白每磅单价是30第纳尔! 他先前借出了期货白50担,买家卖出了1400金镑,而今天买家要还给他白50担,那就只需要回购746金镑的白就行。 “咳咳咳咳咳——”范梅尔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弟弟飞快上前,扶住了哥哥的手臂,但范梅尔抬头之际,脸上的苦懑震惊却变成了笑容。 “哥,你……” “噫——”范梅尔一拍手,“我发了!我发了!我赚了653金镑,我发了,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705章 20第纳尔保卫战 第705章 20第纳尔保卫战 帝国历1447年的12月15日一早。 马鸠尔腋下夹着新一期的《桅杆报》便走入了烙印城交易所旁边的茶餐厅内。 刚一落座,旁边相熟的侍从便熟练地将一杯红茶与一份交易所的表单递上。 马鸠尔却是不急着看,他靠在天鹅绒的软垫座椅上,视线却从昂贵的玻璃窗格内向外张望。 由骑士城堡改造的交易所伫立在低矮的街道房屋间,三三两两的乞丐蜷缩在墙角下。 交易所前“丁”形三岔路口静悄悄的,一排排行道树摇晃着枝叶。 海风吹落了叶片,光秃秃的树枝招摇着,仿佛在和马鸠尔致敬。 果然,他是第一个来的。 虽然在交易所开门前,早来晚来没什么区别,可马鸠尔仍然为他的勤勉感到自豪。 其他的大寡头大家族主事人,往往要睡到中午才起,他可是每日五点都来这打探消息。 你们见过凌晨五点的烙印城吗? 这种勤勉,正是马鸠尔父子两代能从破产男爵变成如今的商业寡头的最大原因。 从收购第一家制工坊,到如今烙印城最大的业垄断寡头,其中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或许马鸠尔现在能说句不过些许风霜罢了,可在当时与他同期的有多少埋骨乱葬岗? 当然这也是靠着风车地莱亚遗老们的抱团取暖,要是没有国王殿下的支持,他们哪儿有今天这个市场呢? 要知道,马鸠尔这些人能成为寡头,主要就是靠着向莱亚王国境内销售白。 否则哪儿来这么大的市场份额? 代价就是马鸠尔等一众商业贵族,得用钱控制住市议会与市政厅,逼迫他们分摊莱亚的商税和按时缴付赎城费。 缓缓喝了一口红茶,马鸠尔面上露出优雅的笑容:“侍者,你来,这一枚金镑,你们换成第纳尔,给那几个乞丐发一发。 快到新元节了,我不想看到有人在这个时候饿死的。” “您真是太慈悲了。” 将金镑换成了一袋子第纳尔,看着侍者离去,马鸠尔却是得意。 他是不吝于做些慈善的,这对他的名声和议会中的地位相当有帮助。 视线追着那名侍者出门向着乞丐们靠近,可他的眼神却是一凝。 明明才五时左右,十几辆马车你追我赶地冲来,后一辆马车的马都快要把脑袋伸到前一辆车轮里去了。 十几辆马车在交易所前集体漂移,甚至还没有停稳,衣衫不整的经纪人们便下饺子般跳下了马车。 他们有的摔倒,有的崴脚,但还是坚定而惶恐地朝着交易所冲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 马鸠尔端着茶杯放到嘴边,却是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迟迟没有喝下去。 在马车率先入场后,便能听到街角杂乱而轰隆隆作响的脚步声。 像是洪水绕过山隘,上千名浑浊洪水般的市民们出现在马鸠尔的视线内。 他们争先恐后地推搡着,膝盖顶着膝盖弯,脑门磕着后脑勺,汗水从一个人的脖子流到另一个人的手臂上。 嘈杂的声音仿佛耳畔有数十个乐队敲锣打鼓,穿着粗布麻衣、呢绒短衫、羽织锦缎的投机客们尖叫着,死死捏着手中的合同与契约。 看着那两条从街道两侧奔来的人流长龙,马鸠尔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如果是刚刚几个经纪人,还可以说是某个小波动,现在有这么多人,必定是什么大风波。 尤其他看到了佛瑞尔家族的家主也在其中后,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拿起大腿上的餐巾胡乱擦了擦嘴,马鸠尔丢了个金镑在桌上,转身便向着门口小跑而去。 他刚到门口,便见到自家的经纪人正好赶到,他马上揪住了他的领子:“怎么回事?” “马鸠尔先生,出大事了,昨日的水坝城,四万八千担精制白上岸,开市价格已经跌到29第纳尔了……” 在听到“四万八千担精制白上岸”的瞬间,后面的话,马鸠尔是一句都听不清了。 他脸色雍容华贵的血色渐渐散去,只剩下惨白。马鸠尔是大寡头,他亏起来可比范梅尔恐怖得多。 不说仓库里囤积的白,就当前市场上的期货合约都足以让他亏损上万金镑。 四万八千担白,这都赶得上风车地市场一年的量了,想要维持住白价格,需要寡头们费上百万金镑购买。 这可是上百万金镑啊! 莱亚王室一年才几百万金镑收入? 可就算他们能够凑出上百万的流动资金,也来不及阻止价亏损的趋势。 白价格最低都要跳水四成! 到时候资金链断裂,工坊和码头开不了工,到时候被强制征收就完了。 马鸠尔最怕还不是这个,这些低价白冲进来,必定会占据本地坊的市场份额。 这些坊才是马鸠尔的财富之源。 期货输了就输了,过几天紧日子而已。 白市场份额被占了,他就真要被打回原形了。 他的制工坊用最先进的滴液法制,月产量都不到二十担。 四万八千担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恶意倾销,这是恶意倾销!”马鸠尔咆哮着,双手颤抖,站都站不稳了,“我们去找市政厅,叫法院裁决。” “马鸠尔先生,咱们还是快点割肉减轻损失吧。”经纪人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批白就是艾尔商会在分销,法官哪儿会为咱们说话?” 马鸠尔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那群艾尔人做的局啊! 死死捏住了经纪人的手腕,马鸠尔恶狠狠地吩咐道:“你去购回合约,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叫人看住码头,我去找其他家族。” 虽然神色坚定,可他说话间,嘴中还是不断发出了牙齿磕碰的声音。 ………… 在水坝城钟楼下多出了十几具跳楼的尸体之际,风车地年终的白市场正式开盘。 三天的工夫,寡头们拼命狙击,将白的价格稳定在了28第纳尔左右。 可艾尔商人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次白大战,艾尔人可是瞄准了寡头们的仓库码头以及工坊。 从第四天开始,艾尔人和红叶丘的贵族们正式入场。 交易所内的人流来回涌动着哭嚎着尖叫着,喧嚣的声音混在一起,不管买入还是卖出都听不见了。 经纪人们哀嚎着“不要怕,这只是技术性调整”,但白价格还是几乎以每小时半第纳尔的速度下跌。 《桅杆报》上,斯托姆温德家更是连续好几天公开发文,呼吁市民们保卫白价格,要打20第纳尔保卫战,坚守20第纳尔底线。 只可惜20第纳尔保卫战刚打了一天,斯托姆温德家就忽然带着三大船金银细软去法兰了。 白价格立刻跳水般下降。 在白价格跌破20第纳尔次日,钟楼下就多出了不少衣着华贵的尸体。 然而这还不是制工坊主与投机客们最恐惧的,因为最让他们害怕的,是一则客商的消息。 在法兰王国金银港,有人看到了五艘打着千河谷贸易公司旗帜的商船出了海。 投机客们9月的合约,结算大多是在年末,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五船白,大伙就都别活了。 在谣言满天飞风车地交易所,惶恐的情绪疯狂滋长,于是他们再一次想起了和千河谷“有关系”的理中客报纸《艺林》。 原先门可罗雀的《艺林》报社,变成了水坝城第二热闹的地方。 人们围聚在那栋三层小楼前,来得早的有钱的还能在茶餐厅占个位置,来得晚的就只能蹲在屋檐下。 只可惜《艺林》报社大门紧锁。 门房能给出的唯一消息就是——印刷房被纵火焚烧,修复前难以发行。 这些等待报社开门的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露菲尔究竟去哪儿了? (本章完) 第706章 新与老的交汇 第706章 新与老的交汇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休息一下吧。”看着满脸纸条子的露菲尔,阿尔芒无奈放下纸牌,“况且等会还要面见奎瓦林阁下,精神点吧。” “老头子半截入土的年纪,还在乎这点虚礼?”掀起门帘流苏般的纸条,露菲尔看了一眼单摆钟,却还是要缠着阿尔芒再来一把。 阿尔芒却是无奈,只能给一旁的女仆使了个眼色,叫她联手让个几把。 不然露菲尔又菜又爱玩,非要赢了才行。 只不过,这一把还没开始,便有仆从敲门:“露菲尔阁下,奎瓦林大法官快要到了,您需要洗漱一下吗?” 通宵打牌的露菲尔眼圈漆黑,头发炸毛,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去见奎瓦林的。 于是,阿尔芒便不得不在露菲尔之前率先面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艾尔人大法官。 站在这栋河畔别墅的铁门前,黑橡木马车缓缓停下,一名裹着名贵海狸皮长袍的矮个老人走了出来。 他看着都有七十多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脑袋上还戴着比他脸都长的皮帽。 苍白的脸上的褶子叠着老人斑,眼皮耷拉在眼眶上,遮住了半边瞳孔。 可仅剩的半边瞳孔却是幽黑而凌厉,与穿堂而过的阴湿海风不相上下。 “你们千河谷,在我们风车地赚了好大一笔钱。”奎瓦林自然向着阿尔芒伸出没拄拐杖的那只手。 “嗐,我们千河谷人不爱赚穷人钱,赚的都是富人钱,尤其爱赚莱亚富人的钱。”阿尔芒自然而然地搀扶住那只手臂。 这可不是虚言,毕竟干白这一行的艾尔大商人基本都提前通过气了。 只有大部分莱亚寡头与少量法兰富商吃了大亏,艾尔人的商业版图不仅没少,反而大增了。 这一波下来,根据凯瑟琳的报告,预计总体能从寡头们手中收割高达50万金镑的现金和优质资产。 起码有一半的莱亚寡头破产或者倒戈投降。 按照先前的协议,现金的部分归凯瑟琳,优质资产则归艾尔人。 饶是如此,都能获得约20万金镑的贵金属货币。 霍恩在黑蛇湾打生打死半年多也才捞回来16万金镑,摊一下出兵成本和分配给黑蛇湾的启动资金,到手实际没多少。 虽然20万金镑要被法兰人抽取不菲的手续费,但到手也不会低于16万金镑。 “你们该收手了吧?”奎瓦林一边前行一边低语。 事实上,这一次的金融战到年末也快结束了。 随着白价格跌到18第纳尔,米特涅和凯瑟琳已经在收紧白分销。 他们在尽量稳住18第纳尔的价格,甚至还在慢慢向着20第纳尔回升。 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收割,要是把白市场玩崩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阿尔芒微笑着回应道:“当然,最迟明天,白价格就要回暖了……” 阿尔芒这边话音刚落,却见别墅二楼格窗大开。 穿着轻薄丝绸睡衣的露菲尔顶着炸毛的脑袋探出半边身子:“老师,我和阿尔芒昨晚通宵玩了一夜,你们先聊,我要洗漱一下。” 看着衣衫不整但脸蛋红扑扑的露菲尔,奎瓦林眼里的寒霜指数级上升。 “阿尔芒。” “嗯?” “我那个象牙梳子在你那儿吗?” “你象牙梳子在哪儿我怎么知道?”阿尔芒汗都下来了。 “哦,我还以为在你那呢。”露菲尔缩回了房间内。 “我们玩牌呢,玩牌呢。”迎着尖刀似的眼神,阿尔芒忙不迭地解释,“我恪守了礼仪之道,绝无逾越的行为。” “如果恪守礼仪的话,就不该和一位未婚的淑女穿着睡衣在房间里待一整个晚上。”奎瓦林语气不善。 “我真没有啊,我还是处子之身呢。”阿尔芒口不择言地回复道。 瞪了阿尔芒好几秒,奎瓦林才又转头:“你最好是……我不担心露菲尔,她就是怀着孩子,都有一百万个男人要。” “是的,是的。”擦了擦额头的汗,阿尔芒这才恢复了礼仪的微笑。 奎瓦林没有进入别墅,反而是转了个弯:“既然露菲尔在梳洗,你就陪我这个老头子散散步吧。” “荣幸之至。” 一老一少两人穿过大理石长廊,尽头处便是别墅附带的玫瑰与金线菊园。 “这位吉吉国王不是省油的灯。”走在路上,奎瓦林目视前方,“打完两公爵的领地,起码休息半年再集结,应该是后年开春了。” 阿尔芒扶着老头从大理石台阶走到园里,却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进入12月哪怕是向来温暖的水坝城都免不了寒冷起来。阴冷的云层下来回飞着纯黑色的黑燕。 圃围栏上凝结着一层白霜,秋后的金线菊蔫头巴脑地软倒在盆中。 玫瑰园里朵大多落了干净,鲜艳的瓣都变成了暗红色。 湿冷的海风吹在奎瓦林大师的身上,一身名贵皮草袍子的大法官还是打了个寒颤。 “你们来风车地,如果认为可以像黑蛇湾一样鼓动我们成立联邦,那就大错特错了。”奎瓦林见阿尔芒不接话,干脆直接挑明开来。 “这是圣父的选择,风车地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阿尔芒面带微笑。 “怎么,你们很有自信?”奎瓦林侧过脑袋,黝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阿尔芒的侧脸。 “您不相信我们,我说什么都是徒劳。”阿尔芒扶着老人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相信?”奎瓦林重重顿下拐杖,在地面发出“嗵”的一声响,“千河谷一隅之地,叫我相信他能够对抗整个莱亚?” “如果您一定要问的话,我可以说。” 阿尔芒挺直了腰背,语调平稳但有力:“目前圣联有圣铳步兵8000人,长枪步兵12000人,步战骑士4500人,轻重骑兵4000人……军队总人数已经有3万余。 每一个士兵都是一日一训的绝对精锐,每一个长枪步兵都至少有一段呼吸法。 边境更是修起了堡垒四十五座,安放发条炮1800门。 发条炮您听过,瞬发辄至,黑蛇湾战争中一炮糜烂数十里,一座堡垒能挡五万人。 如此以来,就算莱亚入侵又如何?他们不守边境倾巢而出,能有225万人吗?” “当我是老糊涂吗?”奎瓦林不满地瞪着阿尔芒,“千河谷的人口财产,养2万兵顶天了,还3万余。 什么一炮糜烂数十里更是天方夜谭,当我没看过《艺林》?” “发条炮可能是有些夸张了,但3万兵谁说不行呢?”虽然被揭穿了,但阿尔芒丝毫不脸红,“您所谓的2万兵只是农税,却忘了碎石原的羊毛、黑蛇湾的与香料。 它们能给我们带来每年至少10万金镑的收益,相当于多了300万农夫。 虽然莱亚有风车地、鹰角湾、河上屿、黎明岛、荆棘园、碎石原、仙石甸,人口数千万,看似强大。 可风车地自治,荆棘园听调不听宣,黎明岛贵族跟随两公爵起义不可信,碎石原贵族鼠首两端。 偌大莱亚,吉吉国王能调动的只有河上屿、鹰脚湾以及仙石甸,千万人口而已。 我们算他有两千万人口,他真正能调动的有三成吗? 别的不说,我们圣联能够调动至少七成。 因为这场战争是所有圣联人都想打,且不得不打,而莱亚是只有国王和教皇想打。 我为什么说莱亚必败,因为莱亚人看不清形势。 奎瓦林阁下,帝国大的局势就是骑士与教士退场,而工商业新贵、市民要上台。 所有有识之士都可以看到,在骑士教士农夫之外,市民的力量正脱颖而出。 如今帝国沿海地区,那些土地贵族们哪个不是靠着向商人和银行家借贷生活。 我听说,最后甚至有不得不把女儿以婚嫁之名卖给商人和新贵族的。 法兰王国接纳了工商业的新贵,诺恩王国虽然混乱落后,但商人与市民同样是君主的座上宾。 唯有莱亚王国抱着骑士之国的旧冠,不思进取,固守古老的制度,仍旧在做着第三艾尔帝国的大梦。” “注意言辞,小子。”奎瓦林下眼睑皱起,“我是艾尔人。” “但您已经不相信艾尔帝国的复兴了对吗?”阿尔芒立刻锐评道,“您是风车地的艾尔人,而不是艾尔帝国的艾尔人了。” 对着阿尔芒瞪眼瞪了好久,奎瓦林慢条斯理地开口:“胆子很大啊,小子,你惹怒了我,我一开口便能叫人把你送到地牢,换取2000金镑的赏金。” “可您不会这么做对吗?”阿尔芒丝毫不退让,“因为您也希望,风车地能够真正的自治,否则您不会在这次的白大战中帮助凯瑟琳殿下。” “年轻人太自信就变成自傲了。” 阿尔芒挺起了胸膛:“我们有必胜的勇气与信心,更有不得不胜的理由! 千河谷人的独立是无数血汗换来的,我们好不容易把头颅昂起来,砍掉我们的头颅,他都永远不会再低下!” 眯起眼睛,奎瓦林一言不发地看着阿尔芒半天,而阿尔芒则毫不示弱地与其对视。 看了小半天,奎瓦林才意兴阑珊地缓缓起身:“我老了,我前半生看到的都是失败,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们的理想可以实现。 我所能做的,就是无视圣道派传播,一旦你们战败,我马上就会逮捕他们。 露菲尔、莱昂纳多可以陪你们赌,但我们不行,起码在你们证明能真正独立前,不行。” “您一定会看到的。”阿尔芒伸手扶住了老人,一起缓缓向着别墅内走去。 (本章完) 第707章 蓝蜂家的都是赌徒 第707章 蓝蜂家的都是赌徒 “拉夫尔阁下,殿下正在午祷!” “阁下您不能进去!” “滚开!” 一脚踹开了书房的大门,拉夫尔大步往里闯。 身周的仆从与侍女纷纷伸手去拦截,却如同这位大骑士身上的装饰品般,被拖着在地上走。 “殿下,殿下——” 推开祷告室的大门,拉夫尔看着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福音书》在默诵的吉尼吉斯,一时间停住了脚步。 一位身材略显瘦弱的年轻人被窗格间朦胧的天光照着,虔诚而又平静。 在老国王的三个儿子里,吉尼吉斯是最像年轻时的老国王的。 不仅仅是外貌像,就连气质和性格都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老国王偶尔还会怒吼,但这位新王却从没有人见到他发怒过。 “您找我来做什么?”吉尼吉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定定地看着拉夫尔。 “你的那些长生军从哪儿来的,我已经知道了。” “从哪儿来的?” “不要再装傻了,你忘了金雀家族的王冠是怎么掉落在地面的吗?”拉夫尔大跨步走到吉尼吉斯面前,脚步踩着羊毛地毯,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什么时候与血肉王庭牵扯上关系了呢?”轻笑一声,吉尼吉斯站起身,朝着身侧的酒柜走去。 而拉夫尔则紧跟在他身后三尺的距离,强忍着怒气说道:“这次是你运气好,贿赂了帝国议会的调查员。 如果真让他们发现了端倪,不仅是王国诸侯,就连法兰和诺恩都要掺和进来了。” “难道没有这些长生军,他们就不会对我们出手了吗?” 面对这位老骑士的质问,吉尼吉斯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拿起桌子上的水晶酒杯,给自己和老骑士各倒了一杯美酒。 “尝尝。”吉尼吉斯嘴角挂着微笑,率先自己喝了一口。 拉夫尔拿起酒杯嗅了嗅,这才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却是不由得一凝:“这是……蓝血酒?” “是啊,最后几瓶了。”吉尼吉斯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本来我得省着点,现在却是不用了。” “您还想重启蓝血修道院?”拉夫尔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准确来说,我准备战后不解散军队,直接进攻千河谷。”吉尼吉斯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这太急了!千河谷人不是省油的灯,亲王都栽了。”酒杯中淡紫色的酒液晃悠着,拉夫尔更急了,“那些红衣的长生军不是无敌的!” “风车地是莱亚人的土地,我为了这场战争已经债台高筑,你知道千河谷人做了什么吗?”朦胧的天光打在吉尼吉斯的脸上,将他冷漠的脸照得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 “做了什么?” “千河谷与法兰人联起手来,将四万八千担白运到了风车地。” 拉夫尔心头一紧,因为向来笑眯眯的吉尼吉斯此刻却是冷得如同一块冰。 “白价格大跳水,艾尔人做局,把我们在风车地的人赶走了一半以上。”吉尼吉斯又喝了一口蓝血酒,“明年的财政收入必定会锐减,如果不在一年半内停战,王室就要破产了。” 拉夫尔捏着酒杯的手一紧:“损失了多少?”“至少五十万金镑!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该死的叛臣,我们不去找他们倒好了,他们反倒找我们的麻烦。”可拉夫尔话锋一转,还是劝说道,“那干嘛还要急战呢?这对财政反而不利啊。” 吉尼吉斯低头看着杯中淡紫色的倒影:“您去过法兰王国吗?” 拉夫尔看着吉尼吉斯的脸,忽然想起了老国王,当年的老国王也是在同样的年纪问他“你去过法兰王国吗?” 拉夫尔当时没有去过,他不明白老国王为什么这么问,所以他沉默了。 可当吉尼吉斯这么问时,他又一次沉默了,因为他去过,而且不止一次。 “风车地之战我们赢了,可同样也输了。”吉尼吉斯坦然对着拉夫尔,“强尼八世不愿顶着风险破产,所以42个敕令连要么解散要么分割。 莱亚王国四十年前就灭亡了,只是装在棺材里还没下葬。” “这未免偏颇吧?法兰人天性散漫,精明软弱,根本不像我们莱亚人憨直勇武,他们训练不出好骑士。” “您见过法兰王国的王宪骑兵吗?一个敕令连的骑士能打三个王宪骑兵。”吉尼吉斯却是微笑,“但9个敕令连却绝对不是2700个王宪骑兵的对手,我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演练,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 拉夫尔还没说话,吉尼吉斯就低下头自问自答:“他们是骑在马上的邓贾尔方阵,2500名骑兵排成大横阵遮蔽战场,像海浪一样发起冲锋。 邓贾尔步兵方阵对于骑士来说是有优势的,只是他们难以机动,所以才会被击败。 可王宪骑兵们却能以2500人的骑兵横阵发起冲锋,你以为敕令连能抵御吗? 他们能养十支这样的骑兵军团,因为这些骑兵都是市民与小地主,而我们的骑士只能贵族出身。 如果没有风车地之战,42个敕令连横扫国内的大领主,想要赶上法兰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呢?” 原先拉夫尔的固执与矜傲在讲述中渐渐消散,变为了眼角眉梢难掩的苦涩。 “教会南北分裂,风车地蠢蠢欲动,欧斯拉家族虎视眈眈。 南边有法兰人盯着我们的风车地出海口,北边有诺恩人盯着我们的鹰角湾出海口。 就连一个小小的千河谷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甚至杀死了亲王,摧毁了9个敕令连……你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孤立的吗?” 吉尼吉斯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这,英柏拉那个蠢货还想着靠与诺恩联姻来抵抗法兰,殊不知自己早就成了餐桌上的菜单……现在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吗?” 沉默片刻,拉夫尔仰头将杯中的蓝血酒一饮而尽:“真是一杯苦酒啊。” “别说是苦酒了,就算是毒酒,咱们都得喝下去。”同样将那杯蓝血酒一饮而尽,吉尼吉斯看着如同血液般残留的酒杯。 “在打完这一仗后,在财政崩溃前先进军千河谷,积攒出足够的长生军后,再进军风车地。”吉尼吉斯简直像是闲聊般说着这些话,“我们得在风车地打一场大胜仗,把法兰人打到痛,打到吐血,打到三十年不敢北上,我们才有机会清扫莱亚境内的大贵族们。” “冠军骑士亦不能常胜啊。” “我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已经把全部身家押注自己了,赌可能死,不赌一定死,还是赌吧。” “你们蓝蜂家的,都是赌徒。” “我的爷爷赌赢了,所以他成了莱亚国王,我的父亲赌输了,所以他失去了战胜法兰的机会。”吉尼吉斯到这举起了酒杯,就像是骰盅一样摇晃着,“现在到我了。” “可当您利用这些长生军达到目的后,真的能忍住不继续喝这杯毒酒吗?”喝完这杯酒后,拉夫尔像是变得更苍老了。 “谁知道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吉尼吉斯端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蓝血修道院有上百年的历史,不也是最近才被揭露吗?” (本章完) 第708章 长生军 第708章 长生军 冬日夕阳的余光照入幽深的骑士大厅,这座奈德巴赫斥巨资打造的堡垒,此刻却没有当初兴建时的热闹。 狭窄的尖拱高窗,将阳光拦成条形的光斑,照在那手持长矛的蓝蜂家徽上,居然呈现出了淡紫色。 坐在主座一侧的高背座位上,艾博德的食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在这长廊般大厅的立柱两侧站满了拱卫的军士,而鲜红羊毛地毯两侧,则是整整齐齐的两排强力封臣与宫廷大臣。 此刻的大厅内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荒凉。 封臣与廷臣们都低着头,偶尔他们扭过头,看看主座上的奈德巴赫公爵到底来了没有。 只可惜,他们从橙色的阳光等到了红色,也没等来公爵大人的大驾。 直到一名身穿蓝色罩袍的仆从迈着小碎步赶来,这才打破了这平静。 伏在艾博德耳畔,那仆从低语了几句。 艾博德额头青筋一跳,随后摆摆手站起身:“诸位,公爵阁下身体抱恙,让外交大臣也就是鄙人代理主持会议。” 虽然这么说了,可下面的封臣们却是低下头窃窃私语。 尤其是前排的封臣,他们可都是从仆从耳畔听到了“打猎”的字样,不用想都知道公爵大人干什么去了。 如今公爵被大军围困在一郡之地,道路封锁,粮食又即将耗尽。 所有骑士与封臣们都在为了荣耀而战的时候,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去打猎? 这看起来哪儿像是国君啊? 艾博德感觉到一阵头疼,奈德巴赫公爵在帝国法院诉吉吉国王案失利后,就一直是这副鸵鸟姿态。 原先两公爵可是占尽了优势,结果一夕之间满盘皆输,奈德巴赫的心气早就丢光了。 咳嗽一声,示意几位唾沫星子乱飞的廷臣安静,这位忠心耿耿的外交大臣朗声道: “今日之议题,仍然是如何应对那些红衣骑士。” 听到红衣骑士这个单词,诸多封臣和廷臣们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所谓的红衣骑士,就是吉尼吉斯国王雇佣来的血肉王庭的雇佣军。 本质和尼德萨尔是一批人,也就是血肉王庭南方的人类沙漠牧民。 先前在帝国法院打的那场“诉吉尼吉斯私通吸血鬼”的案子,主要证据就是这些红衣骑士。 他们大多身披红袍的重骑兵,却不戴头盔,异常高大健壮,作战极其勇猛与凶狠。 汗金山之战中,三百名红衣骑士雨夜破阵,居然击退了不可一世的敕令连,才导致了两位公爵的大败。 一名红衣骑士往往要好几名超凡骑士围攻,才能勉强将其击落马下。 据一名与他们交战过的骑士口述,他亲眼看到了红衣骑士的皮肤能挡住刀剑。 而且这些骑士还不像是吸血鬼的行尸或骷髅,没法驾驭马匹。 红衣骑士们神志不清无法交流,但偏偏马骑得极好。 战后公爵军找来红衣骑士的尸体,叫医师解剖后才发现,这些骑士不仅有上下两个胃,还有异常肥大的心脏。 而且这心脏明显不是人类的心脏,而是大型魔物移植的心脏。 不仅如此,其体内的各种器官更是发生了大量地畸变。 除了血魔法,艾博德想不出别的可能。 但血魔法是给死人用啊,到底是怎么用在活人身上的。 可惜的是,这顶多只能证明血肉王庭雇佣兵用了魔法,但无法证明吉尼吉斯用了魔法。 况且吉尼吉斯都快打赢了,这个时候帝国议会当然不会判决他有罪。 “当初三百个骑士都没打赢,现在那些红衣骑士比之前只多不少。”一名廷臣语气埋怨,“军事上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唯一就只能指望帝国议会了。” “不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就算在帝国议会上取得了通过,否认了吉尼吉斯的国王之位又有什么用呢?” “起码逼着吉尼吉斯议和啊!” “怎么可能呢?都这个时候了,要是我,我绝不议和。” “我们被五万多的军队包围,手上只有不到两万人,不议和还打得出去吗?” “当初克朗斯瓦伟大王只有一乡之地,不还是击败了叛军?” “事实上。”一名情报方面的廷臣站了起来,“艾博德大人,您知道孔岱亲王在千河谷的惨败吧?” “记得,九个敕令连吧,只逃回来400个骑士,连亲王自己都战死了。”艾博德摇了摇头,“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千河谷人击败孔岱亲王的秘密。”说着那名廷臣从包里取出了一根木托镶嵌的铁管。“这是一种炼金弩,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到让普通人大规模使用的方法,但它既然能击败敕令连,那是否可以应用于这些红衣骑士身上呢?” 在详细讲述了一通这种武器的威力后,周围的几名封臣面面相觑。 其中几名骑士倒是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毕竟这可是在他们看来“卑鄙”的投射武器。 “你在这里说,谁都不知道真不真,威力到底有多大,一试便知。”艾博德也被这武器勾起了好奇,打了个响指。 不一会儿,几个仆从就用小车拉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走了进来。 笼子内,正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色衣服的高大男人。 虽说红衣骑士们很强,但毕竟也不是大骑士,摔断腿被俘或者负伤被俘也是有的。 现在骑士厅的地牢里就关着3个红衣骑士战俘呢。 与之一同被押上来的,还有一名手脚被铁链锁住的少女。 她像是皮肤粗糙的瘦弱农家女,却被快有身体一半重的铁枷压着。 鞭子爆响,在少女的背上留下几道血痕。 她一边痛苦地哭嚎,一边在两名骑士的钳制下握住了一把发条铳。 随着少女吃力地扭动,发条嘎吱嘎吱地响起。 笼子中双眼发白的健壮人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扑到铁栏杆边,疯狂地摇动着。 “啪。”鞭子再次落到少女的背上,“停什么,继续。” 噙着泪水,少女继续转动发条。 而那健壮人影摇晃栏杆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剧烈。 直到咔哒一声上紧,她整个人便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尖锐的呼啸声即刻响起,三五米距离内,哪怕是这等劣质猴版发条铳都不会打歪。 铳响瞬间,那名原先还在摇晃栏杆的人影浑身一震,后背将整个笼子撞得哗啦啦直响。 接着,在艾博德等人惊喜的目光中,那健壮人影缓缓软倒在地上。 “太好了。”一拍扶手,艾博德猛地从座椅上坐起,刚要上前,却又止步,“托姆斯,你去看看。” 倒霉的侍从只得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一根手杖,轻轻戳了戳笼子中的人影。 “死了死了。”见那人影没有反应,那仆从丢掉手杖,兴奋地叫喊起来。 只不过,他没有在廷臣和封臣们眼中看到兴奋的神情,反而透露着不少惊恐。 旋即,身后便是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 下一秒,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从栏杆内伸出,一把抓住了笼子外仆从的脖子。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在场的大臣们都吓了一跳。 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具浑身骨头碎裂的尸体半截在笼子外,半截在笼子里。 白骨从血肉中探出,散发着热气,红衣骑士却是张开血盆大口,癫狂地啃咬着那仆从的血肉。 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大臣们都被这茹毛饮血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红衣骑士啃咬了七八口后,他的动作才渐渐缓慢,直至停止,像是雕像般矗立在笼子中。 这一回的军士们学乖了,拿出了一根长矛戳了戳,看到他僵硬倒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个武器对于红衣骑士的确有作用?” “他们没穿盔甲,否则这枚铅子只会卡在皮肤上。”艾博德失望地摇了摇头,“而且他们被击中也不会马上死,不像人类,他们还能继续冲入军阵后再死,没什么用。 不过可以拿来守城,就是数量太少了,来不及打造,而且还要炼金术士操纵,感觉不如攻城弩有用。” “是我思虑不周了。” “不,这个守城很有用,只是来得太晚了。”艾德蒙环视大厅一圈,甚至是鼓励般地朝着几个廷臣点头,“还有谁有新的意见吗?” 只可惜,除了刺杀和下毒的馊主意,连发条铳都没有了。 “好吧,那我们再来说一说布防的计划……” (本章完) 第709章 圣械廷菜市街(上) 第709章 圣械廷菜市街(上) 马车轧过道路上薄薄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坐在马车上,格罗西恩裹紧身上的厚呢大衣,眯着眼睛看着这座圣联的核心城市。 虽然已经是清晨,可冬日的天色仍旧灰暗,整个圣械廷都笼罩在昏暗与模糊中。 而随着他乘坐的邮车距离圣械廷城区越近,便越能听到整个城市的哈欠声。 热水烧开的嘟嘟声。 陈旧窗户打开时的响铃声。 母亲叫孩子起床时的叫骂声。 市民们出门时的招呼声。 菜市街里还传来一阵悠扬的风笛声。 知晓这风笛声的都明白,这是菜市街开市了,相比于夏季的3点开市,冬季则延后到了4点。 等格罗西恩到达菜市街前,钟楼刚刚传来六声鸣响,意味着早上六点到了。 所以当邮车到达菜市街前的时候,只能看到一辆辆载着卷心菜叶、萝卜叶与猪屎羊粪的马车缓缓驶离,而看不到装卸批发时的盛景。 “到菜市街了,教友!”邮车马夫勒停了肥壮矮小的驾马,对着格罗西恩抬了抬帽檐。 格罗西恩一巴掌拍醒身边昏睡的小舅子卡勒,转头便朝着马夫问道:“我好久没来了,卖鱼的铺子还在老地方吗?” “改了,往前走一百五十步,靠河的那一边就是卖鱼肉与鸡鸭的,您看到一个红顶的棚子就知道到了。” “太感谢您了。”格罗西恩拽着小舅子卡勒跳下漆成绿色的邮车,抽出了衣服内衬里的钱袋,“我该给您多少?” “举手之劳,教友。”马夫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却是挥舞马鞭,在啪的脆响声中朝着圣械廷邮局行去。 “圣父保佑您!”格罗西恩赶紧边挥手边送上吉祥话。 整了整衣服,格罗西恩踩在粘着彩带的黑色残雪上,仔细地辨认着方向。 被裹着鱼腥味和香料味的寒风吹在脸上,卡勒却是努力睁开眼,朝着眼前的菜市街张望。 1448年的一月,经过了新元节假期的圣械廷正处在开工的节日余韵中。 位于圣械廷东侧的菜市街却是最早热闹起来的地方,全圣械廷起码一半的人都得靠这菜市街吃饭。 一盏盏模糊的灯火将街道照得半明半暗,也将来往的行人照得半明半暗。 穿着蓝呢的工人,一身灰袄的雇员,披着绣边黑衣的僧侣,腰间系着围裙的主妇…… 不管阶层如何,此时都是在街道上摩肩擦踵,提着热气腾腾的纸杯牛奶,停在整齐划一摊台挑选讲价。 他们衣着干净整齐,地上铺着地砖,更没有人随地大小便或肆意从楼上倾倒粪桶。 这在别的城市是看不到的,在千河谷之外乃至教皇特区之外,都看不到这样的安排。 市政厅修建好的固定摊位,地砖铺成的人行道与车行道,砂浆制成的镂空盖板下流淌着腥臭的污水。 卡勒是霍塔姆郡人,去过不止一次飞流堡(现夏绿城)。 哪怕是作为千河谷第一大城市的夏绿城,都是屎尿一地、猪羊横行、路边随处摆摊贩卖,无赖们躲在街角时刻准备勒索。 认清了道路后,格罗西恩便踢了一脚小舅子的小腿:“跟紧我,别跑丢了。” “哦。”莫名有些紧张的卡勒,赶紧跟在了姐夫身后,向着菜市街深处走去。 相比于三年前的那个贫困农夫格罗西恩,现在的他丢掉了粗衣草鞋,换上了羊绒坎肩与带袖斗篷。 腰间不仅别着藏了刺剑的手杖,胸口的口袋里还缝着一只昂贵的怀表。 最重要的是,相比于那个小鱼塘主格罗西恩,这个格罗西恩憨厚的面容下却是多出了不少狡诈与精明。 身边的少年卡勒则是一身及膝的夹袄,套着薄皮甲,腰间系着皮带与铁扣,扣环里则是一把轻巧的短剑和一面铁皮小圆盾。 虽说圣械廷是教皇首善之地,治安良好,可那通往圣械廷的光荣之路(血汗长路)却没那么太平。如果被什么蒙着脸的强盗劫了,除非是什么高级僧侣或军官,否则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抓捕。 这次格罗西恩到圣械廷来谈生意,干脆就带上了自家当过披甲军士的小舅子来保驾护航。 漫步在菜市街,来过好几次的格罗西恩是驾轻就熟,而卡勒却是目不暇接。 菜市街实际是两条街道,三排摊位外加一排商店。 摊位是石柱里插着木头支架,支架上盖着油布瓦片与茅草。 商贩们站在挡雨挡雪的檐蓬下,用拖把戳着油布底端,积雪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几个孩子便提着扫把上前,将落下的积雪扫到一边堆成雪堆,以免让守夜人罚款或是让顾客摔倒。 向左侧张望便是靠河的一排摊位,摊位后面就连着一个小小的运货码头。 来自南芒德郡的卷心菜、萝卜和乳酪就能通过新修的运河顺流而下,直入圣械廷与贞德堡。 街口靠河几个摊位便是卖洋葱、豌豆、紫蛋、香芹等蔬菜调味品。 再往前便是卖亚麻油、豆油、小麦面粉、薯根粉的主食摊位。 中间则是乳酪、黄油、蜂蜜和的商贩,再往前却可以看到泥煤、腌菜、坚果与果脯等食物。 卡勒向右侧观望,便是一排两三层的砖石房屋。 但不论高矮,其层高与檐线却是一致的。 粉刷成白色或米白色的房屋上,镶嵌着红瓦或铜色的屋顶。 一排排的大门敞开,两侧挂着新衣或二手衣服,同样有卖剪刀、钉锤、缝纫针的铺子,要不然就是家具或香料。 一楼楼梯下的雇员们还在扫着雪,二楼碎玻璃粘成的窗户中便听到老板和老板娘打架的声音。 在整个千河谷统一后,教皇宫便开始在有石英砂的地方,例如金河乡的河滩用泥煤烧制玻璃。 虽然烧不出白砂地那样的透明平板玻璃,但这种凹凸不平的彩色玻璃却是一烧一大把。 毕竟沙子和泥煤成本都低,又不要求烧得多透明,能做到透光就行了。 目前的圣械廷,在霍恩的推动下,大部分的房屋都换上了格子窗和彩色玻璃。 因为技术太差,彩玻烧不了太大,只能做到巴掌大小,然后镶嵌在格子窗内。 然而临街的店门,尤其是食品店的店门却是用上了画框大小的昂贵透明玻璃。 在迷蒙的雾气中,透过玻璃与橙色的灯光里,便能看到顾客们滚滚的水汽中进食。 端着红彤彤的紫蛋酱面,食客们将黑椒汁拌到碎肉里去,和棕色的油腻肉汁混到一起。 几乎是倾倒般,黏黏糊糊尽数倒入嘴里,再打一个响指叫来一杯蓝浆咖啡。 用面包擦着剩余的油汤,最后一口面包入肚,咖啡刚好到了,他便拿起一饮而尽。 稀里哗啦吃了一通,吃得满头大汗涕泪俱下,顾客们才站起身,拿起帽子和手套招了招:“回见。” 与周围几名相熟的邻居打了声招呼,便匆匆下了码头,坐船朝着下游的工厂行去。 透过玻璃,卡勒能看到香喷喷的面包和油乎乎的肉汤,仿佛能用肉眼看到那诱人的香气。 他的肚子马上就咕嘟咕嘟地叫了起来。 “姐夫,坐了3小时车了,要不先吃饭吧。”卡勒忍不住指了指街边的酒馆餐厅。 格罗西恩却是立刻摇头:“那些砖瓦屋子的餐馆要收税,价格比摊位高了不少,咱们现在有钱了也不能乱。 那随便一碗汤就收你三第纳尔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往前走几步,我带你去吃更廉价的菜市小摊,比那些餐馆好吃还便宜。” (本章完) 第710章 圣械廷菜市街(下) 第710章 圣械廷菜市街(下) 格罗西恩却是真没有骗这个小舅子,两人走不出几步,便在一个食棚坐下。 这棚子四面用油布皮革与挂毯缝起,冷风从地面的缝隙间吹着脚脖子。 要了一盘薯饼、一盆猪骨汤、一打刚出炉的烤面包、两个牛肉饼、四个煎蛋与一盘果仁糕后,格罗西恩便与小舅子坐在寒风中等待。 事实上,自从黑蛇湾加入圣联后,整个商业环境便迅速发生了变化。 不说别的,就看这些餐馆和食摊多舍得给香料,就明白了。 在伊贝河上的六个码头以及各种基础道路修建完毕后,双方的商船如同长龙般在河流上排列。 在风车地白价格大跳水之前,千河谷的香料价格与黑蛇湾的谷物价格都迎来了大跳水。 基本上帝国一年的香料300吨半年内全部冲入千河谷,香料如今已经变成了和盐不相上下的必备调味品。 那些处理不好的腥臊肉类与蔬菜,基本都可以用香料压制。 而且香料除了调味,还有着防腐的功能。 诺斯郡更是但凡是个庄子,都有一个腌制肉工坊,大量腌制肉干、香肠、火腿…… 黑蛇湾战争中军队的海量订单更是让诺斯郡人年收入翻了一番都不止。 更别提墨莉雅提组建新军和训练制式骑兵带来的成衣订单,更是南芒德郡家家户户都传来纺织声。 当然,这也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 因为肉类需求增多,诺斯郡原本的牛羊养殖空间不够,收购成本开始上升。 于是诺斯郡人把大量收入都拿来购买武器盔甲和雇佣救世军退役老兵,摩拳擦掌准备从诺恩王国手中夺回石崖乡的草山草甸。 而南芒德郡除了要求修筑堤坝外,就是希望出兵碎石原,不要求吞并,打出一个开放市场总行了吧? 打开黑蛇湾市场后,除了以上带来的好处外,还给格罗西恩本人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因为黑蛇湾市场开放后,长堤城与天女城各地开始搞起了史莱姆汁工坊,一次性就能吸纳大量多余劳动力。 史莱姆在黑蛇湾可是害虫般的存在,原先都是秘党们出钱雇人去消灭他们。 现在好了,不仅消灭完再做成史莱姆汁,勉强可以把收支平了。 这些低价的史莱姆汁瞬间就冲垮了原先的大泽乡史莱姆养殖场,大批养殖场主人破产。 恰逢泰玻河九月初步完工,北泽水位下降。 格罗西恩与表哥帕拉克火速进场,贷款收购了一大批破产的史莱姆养殖场,改造成了渔场与水产养殖场。 一部分用来养淡水虾快速回款,一部分则用来养殖鲤鱼,今年3月就可以拿出来贩卖。 除了和军队那边的单子之外,格罗西恩此次的最大目标,就是要尝试进军圣械廷与贞德堡的鲜鱼市场。 因为珥诺河的通航,使得格罗西恩能将鲜鱼快速运输到贞德堡。 而随着大量贵金属货币的涌入,平民阶层对鲜鱼的需求必定增长。 这一次他带着小舅子到秋暮岛,就是要和菜市街的这些商家谈判,让他们进货自己的鲤鱼。 哪怕薄利多销,他都有的赚。 “姐夫好香啊。” 听到小舅子咋咋呼呼的叫声,格罗西恩抬起头,却见到一盆乳白色飘着白萝卜和淡青菜叶的猪骨炖汤被端了上来。 濛濛的雾气升起,格罗西恩用汤勺搅了一下汤底,果然漂起了黑色香辛料的粉末。 拿起陶碗给小舅子和自己各舀了一碗,一口带着油的猪骨汤下肚,格罗西恩瞬间感觉到浑身都热了起来。 看着饿死鬼般大口喝汤,嚼着金灿灿薯饼的小舅子,格罗西恩却是露出了缅怀的笑容。靠着圣战债券、军队订单和水产养殖,格罗西恩和表哥帕拉克一夜乍富。 短短三年,格罗西恩兄弟俩的总资产就来到200金镑,两人每年的债券与水产收入都有20金镑左右。 原先打着光棍的兄弟俩,转眼间就变成了婚恋市场上的香饽饽。 他的表哥帕拉克娶了贞德堡市政厅官员的二女儿,而他则娶了一名还俗的修女。 这位修女出身骑士家庭,她的大哥就是霍塔姆郡的一名骑士,不过病死在了战争之中。 谁敢相信,一个一把年纪打光棍的农夫,三年间就有了骑士般的收入,还娶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骑士之女? 但这不意味着格罗西恩没有危机感,因为军队订单占据了他们订单的大头。 如果军队取消订单的话,他立刻就要被打回原形。 他得在军队体系中有自己人才行。 格罗西恩倒是想过如果自己生了孩子,老大去考弗里克中学,老二便让他去参军。 只不过那起码是十几年后,有点太晚了。 所以他就把主意动到了这个小舅子身上,他出身骑士家庭,从小训练,孔武有力。 虚报个年龄十七岁,军队中干个三五年,尽量争取一个小军官。 军官到手后,格罗西恩还可以再资助他到军校深造。 顺利的话,小舅子升到中层军官的时候,自己家孩子正好该进入军队了。 看着这个十六岁比自己还高的小舅子,格罗西恩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便听到“轰”的一声。 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整个棚子都震动了一下。 积雪纷纷落下,将路过的行人砸了个满头满脸。 碎石子与石灰粉末从棚子的缝隙下滚过,几名食客都吓得跳到了凳子上。 外头传来守夜人吹哨子的嘟嘟声,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好奇地掀开帘子,探出了脑袋。 叫卡勒待在原地不要走动,格罗西恩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跟着人群,他迈过青石地砖,从棚子间的小道穿过,来到了沿河的栏杆旁。 此处已然聚集了不少市民,扶着木质的栏杆,对着远处的小型货运码头指指点点。 格罗西恩伸长了脖子,将脑袋从肩膀之间挤出,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个大概。 在货运码头之上,一只奇怪的木艇断裂漂浮在水面,几个码头工人正将一个哆哆嗦嗦的年轻人从冰水里拖出来。 这木艇前半截正撞在码头的一根石柱上,后半截倒浮于水面,后端用铁骨架加固,连接着一个转轮。 在那转轮下面,则可以隐约看到一个旋涡状的东西,那是山铜发条? 正待格罗西恩眯起眼睛,想要看个清楚时,一个黑影却是挡在他的面前。 “散了散了,是皇家工程院在试验新船。” “没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 没等格罗西恩看清,挥舞着铁皮棍的守夜人就走了出来,开始驱赶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商人,格罗西恩自然是不会与守夜人抗衡。 在最后瞥了一眼那木艇后,他便带着几分好奇与沉思返回了食摊。 (本章完) 第711章 圣械廷的发明热 第711章 圣械廷的发明热 “抱歉,走神了。”从河对岸的躁动收回视线,拉费尔略带歉意地对着面前的莱昂纳多道。 莱昂纳多摆了摆手:“人之常情。” 一张中间掏空的圆桌两边,拉费尔和莱昂纳多坐在无烟炭的暖炉前。 炉子上还架着一只铁壶,里面正在冒出咕嘟嘟的油脂泡泡,要拉费尔将冷牛奶和块丢进去才平息。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冬日的帕拉河北岸,也就是菜市街的对面。 和南岸的嘈杂的集市不同,这里却是一排简单的书店、药剂店、纸墨店、面包点心店以及咖啡馆。 砖石与砂浆黏合的墙壁上,刷着淡黄色或米白色的粉浆。 在转角处还能看到伸出来的屋檐,上面端坐着小天使或者狮鹫,屋顶上则是标识风向的铁公鸡牌子。 铁链悬挂着木制招牌,清楚地雕刻着一顶三重冕以及“教皇咖啡馆”的名号。 每当寒风将招牌吹得来回摇摆,都好像是在招揽行人进入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由于霍恩和墨莉雅提普遍的禁酒政策,禁止早餐提供酒水,禁止民众在街道上饮酒,并对酒水收取重税。 人们普遍需要一种新的饮品和休闲食品来代替酒精,蓝浆咖啡就这么上了桌。 在乡村地区,酒仍然是第一消费品。 但在禁酒严苛的城市地区,教皇咖啡馆已然遍布大小角落,尤其是帕拉河北岸。 学者们总是寻求一种与普通低俗民众不同的“体面”,况且醉醺醺的也不利于学术。 于是在近卫修士们与霍恩带回了蓝浆咖啡后,它迅速得到了学者们的青睐。 咖啡馆,就成了大学生与学者们休闲聚会的场所。 白天时分,可以看到学者与僧侣们拿着报纸高谈阔论。 每到夜晚或周末,便会涌入一群大学生辩论、写作或者玩纸牌。 这个时候,虽然是咖啡馆,但老板还是会提供一些低度的啤酒与卤味。 不过此时正在白天,百叶窗后的一张张圆桌旁,坐的自然都是莱昂纳多与勒内这样的体面人。 拿起蓝浆咖啡抿了一口,拉费尔苦笑道:“这些学生和发明家过于喧闹了一些,自去年以来,宪兵和守夜人天天要处理他们破坏公物的事情。” “哈哈哈,这是不得不承受的损失。”作为机械工程师的莱昂纳多自然要站在自己人这边,“否则哪儿来新机械呢?” “可是,就不能在野外试验吗?”拉费尔看着街道上大学生们留下的各种破坏痕迹,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些天他算是见得够够的了,什么脚力滑行车、滑翔机、镰刀战车、螺旋钻地机、振翼飞行器…… 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奇思妙想的玩意儿都冒出来了。 先不提有没有用,摔死撞死炸死不少人倒是真的。 在那些大学与研究所成立后,帕拉河北岸就一直热闹不断。 尤其是《自由宪章》之后,大量不满于帝国的工程师、工匠与学者开始迁入千河谷。 而在黑蛇湾之战后,黑蛇湾联邦更是送出了大量战斗法师进入军校,大量研究型法师进入龙语炼金大学。 在拿到丁香走廊贵族的大批赔款和红叶丘贵族投资制工坊的大笔现金后,霍恩立刻大手一挥,大量拨款给了这些研究机构。但凡是个大学导师,尤其是机械学、自然学、炼金学方面的导师,随随便便都可以申请大批资金和资源。 莱昂纳多敢说,圣械廷是全帝国最尊重学者的城市。 霍恩更是搞出了发明悬赏令,将需要的发明和要求都列举出来,并设置几个里程碑。 比如能用、有经济价值、能够量产等等指标。 但凡是能发明出来,不仅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更是能获得一笔终身津贴。 这赏金基本都是一百金镑起步,而且根据适用范围和经济效益,终身津贴可以达到每年10到40金镑。 哪怕只是能达到能用这个程度,都可以获得一笔十几金镑的鼓励金。 这就导致冒出了大量的民间发明家,和无数《简明机械学》《简明炼金学》小册子。 然后每天的街头就出现了这些用铁板、铆钉、木头、链条、皮带和齿轮制成的“怪物”。 居民们不厌其烦,屡屡向市政厅投诉,市政厅就向守夜人和宪兵队施压。 作为宪兵队的负责人,拉费尔实在不想管这个烂事。 “天天跑去野外太麻烦了,再说了,相比于主城区,这里不就是野外吗?”莱昂纳多两手一摊。 “但那些东西,我不是没用,是真没用啊。”拉费尔忍不住抱怨起来,“上次那个所谓锻炼宪兵跑步的皮带跑步机,里面的发条仓没有制动,外面还有上锁的栏杆。 发条释放完之前出不来,我的一个下属跑了一次,三天没来上班。” 莱昂纳多讪讪笑了起来:“你们不是把那个快速理发机保留了吗?说明还是有点用的。” “没有,那个被契卡要走当刑具了。” “但也算有用的啊。”舌头一僵,莱昂纳多赶紧找补,“还有马拉式播种机,还有那个双辊式榨机,哦哦哦还有脱粒机。” “算了,不聊了,反正只要别在南岸闹出来麻烦就行。”拉费尔拿起了笔记,“咱们回到正题,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新的线索,比如眼睛什么颜色之类的。” “黑灯瞎火的,我要是能看清还用你提醒吗?”莱昂纳多苦笑着摇头,“反正是个矮个子,看到我就跳窗子跑了。 该死的,我可是住的地方距离地面可有十米多高。” “他偷取图纸是有目标的吗?都带走了哪些图纸?”拉费尔继续做着笔录。 莱昂纳多有些无奈:“这些话我在守夜人厅说过不止一次了,你去调他们的笔录不就成了。” “我在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新细节嘛。”拉费尔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一部分手摇式计算器的图纸,还有一些永动机的废稿……猎魔人越来越猖獗了。” “不是废稿嗷,我还没放弃呢。”莱昂纳多立刻澄清,“或许他们是为了我的永动机而来。” “哦真的吗?”拉费尔没有丝毫感情地背书式开口,“那真是太可怕了。” “主要是那个手摇式计算器,是用在复杂的占星运算和数学上的,他们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考虑到海茉汀那边在同一时间遭遇偷窃和袭击,他们估计是奔着发条炮来的。” “发条炮现在不是我负责的项目了,我可以走了吗?”莱昂纳多不耐烦地搓着手。 皱着眉,拉费尔将手中的笔记前后翻了翻,思考了片刻才站起身:“您可以走了,多谢您的配合。” (本章完) 第712章 空心土的秘密 第712章 空心土的秘密 作为宪兵队总长的拉费尔也不能留莱昂纳多太久,毕竟在搞出了水力上弦机和发条炮后,他就已然成为了机械宫皇家工程院高级工程师。 莱昂纳多告别了拉费尔,便走出了咖啡馆,踏上了外面的人行道。 压下了帽子遮挡风霜,外间配备的宪兵护卫立刻赶到,站在莱昂纳多身侧。 考虑到圣械廷的几位高级工程师和矮人工匠都在新元节晚宴后遭遇袭击和偷窃,霍恩不得不加紧对他们的保护。 抬起头,莱昂纳多望着眼前的城市。 红彤彤的太阳反射着彩色玻璃的霞光,照在河面与桥头都是一片金红色。 帕拉河的河道上渡船拥挤着,船夫站在船头扯着嗓子怒吼,运菜运货与运人的船只碰撞着,在水面划开一道道涟漪。 但总有那么一两艘小船能够精准地从船只的缝隙间穿过,在谩骂声追上来之前消失在视线内。 此时已然是早上六点多钟,上工的人群比先前多了不少。 这些工人群体聚集在码头边,等待下一班的渡船,前往下游的工厂区。 他们戴着厚实的绒面帽子,粗呢大衣和毛织的围巾手套,厚厚的络腮胡或者鬓边胡随着他们的叫喊而颤抖。 在碎石原的海量羊毛和南芒德郡的纺线进入后,圣械廷的成衣行业也兴旺起来。 加上工人们不算低的工资和赎罪券,基本人人都能在冬天买得起一件御寒的粗呢外套。 而低廉的毛线价格,使得妇女们在家也能给丈夫或父兄织出一件羊毛背心或围巾。 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工人们却是脱掉了外套和围巾,跑到一旁的青草地上摆出了姿势开始俯卧撑起来。 准确来说,是借用俯卧撑或者单双杠来练习骑士呼吸法。 随着山地地区的腌制肉和丰富的山林渔业资源被开发,不说餐餐都有肉,但对于市民来说,一天一顿肉是很正常的事情。 或许只有几个鸡蛋与两根香肠,但都足以让普通人练出至少一段的呼吸法。 基本上每天他们都会空出二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来练习呼吸法,毕竟莱亚王国入侵的长剑就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也会拿起刀剑,披上盔甲,为他们的国家而战。 正是因为有莱亚与屮字军这个巨大的威胁,千河谷几乎全民都在锻炼呼吸法和学习军事知识。 在乡村地区,护教军队长们在冬天农闲时分,就要把村民叫出来练习列队行军、长枪术、呼吸法和一些辨认地形方向的知识。 这些护教军队长,基本就是残疾退役老兵的安置去向。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人被安排成了邮车车夫或者公共马车的车夫。 就像莱昂纳多即将搭乘的这辆公共马车的车夫,便是一名老黑冠军退役士兵。 站在桥头的铃铛边,一辆被两匹栗色马拉着的二层双轮马车缓缓驶来。 看着马车上端坐的七八个学者与僧侣,莱昂纳多笑着打起招呼:“劳内,今天来得可有点晚啊。” “有个不长眼的小贼想要偷东西,被我一铳打断了腿,这才耗费了不少时间。”劳内抬了抬帽檐,“上车吧。” 抱着公文箱上了马车,莱昂纳多并没有交钱,他作为高级工程师可以免费搭乘公共交通。 如果是普通工匠或工程师,就得付出差不多半第纳尔的车费。 上了这马车,莱昂纳多却是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克尔本学士,好巧啊,您今天怎么这么早?” 克尔本学士由于先前东躲西藏,都是习惯于在夜间工作,属于夜猫子。 所以他每天总是下午才去上班,凌晨才返回住所。在这么早的时间,遇到这位炼金学者,可是相当少见的事情。 满眼血丝的克尔本抬起头,见到是莱昂纳多露出了烂糟糟的黄牙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真是巧啊,莱昂纳多。” 虽然莱昂纳多属于塞尼厄斯阵营,但他毕竟不是塞尼厄斯真正的学生。 所以塞尼厄斯和克尔本关系差,并不影响莱昂纳多与克尔本的交情。 毕竟莱昂纳多在设计和制造机械时,但凡遇到什么材料问题,不是找炼金术士解决,就是找矮人们解决。 挤到了克尔本身侧,一股浓郁的烟草味与咖啡味就传入鼻端。 莱昂纳多抽了抽鼻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这是通宵了?还是那个空心土的问题吗?” “聪明鬼……呕咳咳咳——”克尔本学士一张口就沙哑着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莱昂纳多忙不迭地去拍他的后背。 推开了莱昂纳多的手,克尔本学士顺了顺气才继续开口:“我昨天研究了一夜,终于解决了空心土的难题!” 所谓的空心土,就是先前霍恩在黑蛇湾收集到的红色泥土造成的重力异常。 这下连莱昂纳多都来了精神:“你真是一个天才,我能问问,空心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呵呵呵我的朋友,在我告知希洛芙殿下和冕下前,你还没有资格听到它的奥秘。”克尔本得意地扬着下巴撅着下嘴唇,“我只能说,别的炼金神甫一直以为它和沼泽土一样,里面只有泥煤一种物质,但你知道吗?他们错了。” 说完克尔本就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得莱昂纳多心痒痒。 要知道,但凡是他的机械作出的新突破,很大程度都依赖材料和动力两个方面的突破。 抱着难以舍弃的好奇,莱昂纳多干脆没去工程院,跟在克尔本身后去了机械宫。 “冕下起床了吗?”克尔本朝着门口的卫兵问道。 “冕下正在吃早饭……” “一起用餐的还有谁?”克尔本直接打断了门口卫兵。 “额,希洛芙殿下和塞尼厄斯阁下……” “芜——太爽了。”没等侍者说完,克尔本便搓着手迫不及待窜入了大门中。 望着卫兵迷茫的眼神,莱昂纳多却只好礼貌地点点头,提起克尔本那沉重的手提箱,吃力地走入了院子内。 等到他满头大汗抵达餐厅时,刚好看到霍恩无奈地擦着嘴,将身体转向克尔本:“好吧好吧,我不吃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冕下,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克尔本张开双臂,“我破解了空心土的秘密,提取出了不止一种金属,有些甚至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过! 那么这个时候,就有人在论文写了,‘唯有坚硬的岩石山体中才能长出金属矿石’! 是谁呢?是谁呢?嗯,猜猜是谁? 哦,原来是我们博学多识的,自认为了解一切的,伟大的学者,塞尼厄斯阁下啊!” 不去看脸色由铜青色转为铁黑色的塞尼厄斯,霍恩憋住笑扭过头看向克尔本:“你知道我要求结果具有可复现性的吧?” “当然,我复现了三次,全部成功。”克尔本转过身,从莱昂纳多手中接过了手提箱,直接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齐刷刷地放着黄豆大小或者拳头大小的各式泛着金属光泽但不认识的金属。 “等等。”霍恩忽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快步上前,拿起了一粒金属:“这……这是……秘银?!” (本章完) 第713章 克尔本秘银提炼法 第713章 克尔本秘银提炼法 从教皇宫低调的黑橡木马车上下来,霍恩身后跟着克尔本与塞尼厄斯。 在【龙语炼金大学研究所】的铁牌匾下,便可以看到十几个排列整齐的炼金反应皿。 相比于炼制山铜和泥煤的一人多高合抱粗的炼金反应皿,这些实验反应皿相对较矮小。 它们被木支架或铁支架夹在中间,不到一米高,摆放在桌面上,上端的盖子是进料口,而下端则有各式出料口。 这些长条形的赤陶罐子泛着暗红色的金属釉面,水晶般的电金镶嵌在炼金皿上,居然带着淡淡的水波光泽。 霍恩他们来得正巧,第四次复现实验刚好进行到尾声。 在一座泥煤熔炉前,几名炼金学生正在给一只炼金皿放气降温。 那是一只脏兮兮的炼金皿,外层似乎裹了一层砂浆和石英砂制成的耐火材料,夹缝中的黑色物质似乎是硬化史莱姆凝胶。 趁着这个当口,霍恩转头望向克尔本:“你是怎么发现空心土的秘密的?” “事实上,这和我们龙语炼金大学最近的研究有关,根据希洛芙殿下的规律论,我们汇集了大量炼金书籍和配方,总结出了炼金学的三定律。” 克尔本竖起了三根手指:“第一,精神决定变化特性,物质决定本体特征。 第二,精神属性在炼金反应中只会转移,不增不减,保持守恒。 第三,只有各元素的精神属性和自然属性相互契合时,配方才能成功。” 经克尔本这么一说,霍恩立刻就想起来了。 克尔本最近的研究方向,就是找出一个定律能够解释所有元素互相契合的规律。 霍恩先前甚至指导过他,叫他尝试使用炼金无法再分解的“纯物质”去排列总结。 看来前段时间成立黑蛇湾联邦后,共享的炼金资料给这些炼金学生们带来了不少助力。 “根据第一定律,您看单论物质属性也就是质量密度等等,这些土壤绝对不会这么轻。 所以,我怀疑是精神属性在作怪。 根据第二定律,精神属性只会转移不会凭空消失或诞生,我合理怀疑空心土中的物质有让东西变轻的精神属性。 要论什么东西能让东西变轻,那就莫过于秘银了,所以我假设空心土里的东西是秘银。 于是,我就开始尝试从空心土中把“变轻”的精神属性还原回去,这样就能分解出原本的物质。 从去年4月到10月,六个月里我做了近千次实验,尝试了无数炼金配方,但都没有成功。 但11月时,我就想起了自然界天然形成的秘银都是靠近于火山地区的,比如熔炉高原。 我猜想,是不是火山就是一个大反应皿,而将土中的秘银富集置换出来了呢? 为了验证我的假设和猜想,我为反应皿增加了泥煤和鼓风机。 并使用耐火材料包裹和硬化史莱姆胶密封,加大了热量,并往其中加入了火焰、火山灰与岩浆岩。 在昨晚的第五十五次新配方实验时,奇迹发生了,覆盖着空心土的岩石块上像是晶体一样一点点长出了金属!” 随着克尔本学士的叙述,炼金皿也一点点降下了温度。 内里的不明黑沙碎石被倾倒而出,进入了手摇式的滚筒中,灰尘弥散,碎石和金属粒块从漏斗中掉落。 霍恩走上前,拿起一枚指甲大小的秘银合金,握在手心居然有一种淡淡的温热感。 抓起了一把混着其他金属的秘银颗粒,克尔本摇晃着脑袋故意站在塞尼厄斯面前大声道:“这就是我的克尔本秘银提炼法,啊,塞尼厄斯,你有没有这样的提炼法啊?”不去看快要闭过气去的塞尼厄斯,霍恩将金属颗粒在手中不断摩擦着:“这出料比大概如何?” 要知道,目前限制发条铳和发条炮威力的一大限制就是重量。 如果能使用秘银合金解决铳炮重量问题,那么发射消耗的法力还能继续减少,相当于修士们的弹药携带量还能增加。 更不要提掌握了秘银产出后,像发条引擎的秘银合金锁定装置、螺线铳的螺旋秘银击发杆等等。 对于一切都是傻大黑粗的发条工业来说,秘银实在是太重要了。 “差不多是100千克的空心土,能够提炼出10千克左右的秘银混合金属以及不到1千克的其他金属……” 由于希洛芙制定的强硬实验守则,要求每一次实验的数据都要记录和完整保存,所以克尔本一查便知。 “哦,该死。”塞尼厄斯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就相当于说十吨空心土能产出一吨秘银吗? 熔炉高原的矮人们,最困难的时候,一年都没有卖出去超过十吨秘银! 而按照这样产出比,那就相当于霍恩挖一百吨空心土就能顶上高原矮人们一年的秘银产出。 可以想象,未来的秘银价格会遭遇怎么样的大跳水。 这怎么不管什么东西,一到圣孙手里就掉价了呢? 克尔本没有管塞尼厄斯的惊叫,还是继续叙述:“……但这些秘银都和其他金属混在一起了,如果想要提纯成纯秘银,恐怕还需要精炼。 我们拿秘银合金与对应纯金属称重过,秘银占比大概在五到六成,也就是五六千克。 但根据我的分析,这些空心土还没有完全反应,内里应该还有秘银,只是目前咱们的技术做不到继续深度提炼了。” “好好好。”霍恩不住地点头,脸上的满意之情甚至抑制不住,“我马上给你写龙语炼金大学的预算审批报告。” 塞尼厄斯寒风中的身体颤颤巍巍起来:“冕下,我身体不适,能否先回去了?” “当然,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我们还指望着您这种专家呢。” 送走了塞尼厄斯,霍恩迅速对着赶来的拉费尔和罗伯特等人吩咐起来:“我说个事,你们记一下。” 周围的人迅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 “立刻叫工业司评估和收集资料,看看是否适合大规模生产,尽快把报告交上来。 记住封锁消息,在规模化前不要声张。 拉费尔,你传信给黑蛇湾宪兵团,让他们派人去查查那几处空心土产地,能占就占,能买就买。 教皇宫出钱,找一处离河近的地方建立空心土矿场,然后在河边建立提炼厂和精炼厂。 矿场和精炼厂最好有水路相连,或者干脆用马拉列车甚至是发条列车。 配套的房屋、基础设施都要修好,你们先收集资料,评估报告出来了,你们再写项目报告,项目尽快上马,知道了吗?” “是,冕下。” (本章完) 第714章 过渡 第714章 过渡 坐在返回机械宫的马车上,霍恩仍然在思考这件事情。 克尔本秘银提炼法对于霍恩的圣联,乃至是整个帝国乃至海对面的血肉王庭都是巨大的。 只不过目前这只蝴蝶还没来得及扇动翅膀,等到真正发力估计得等个十年八年的。 秘银是一种相当贵重的金属,除了其减轻重量的特性外,其合金还有防锈能力。 市场价值仅略低于黄金,甚至一度是贵金属货币之一。 圣座城有宗座卫队,莱亚王室有谕令铁卫,都是常备的精英塔盾步兵。 而这些塔盾步兵的装备中,最重要的塔盾就是会掺入大量秘银来减轻重量。 按照先前勘察的储量估计,就那么一大片空心土平原或小高原,计量单位就奔着千万吨甚至亿吨去了。 本以为秘银是个多珍贵的东西,现在看来这储量还不老少啊。 霍恩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拉费尔,黑蛇湾对黑帮秘党的清扫如何了?” “目前进展顺利,预计三月初给您一个答复,总体情况是这样的……”拉费尔作为黑蛇湾宪兵团的对接人立刻回答起来。 在八月结束后,黑帮秘党们还以为这次治安活动结束了,但他们没有料到这只是开始。 休息了四个月后,各地郡长带着招募整训完的税警团,开始卷土重来。 从去年年底12月开始,黑蛇湾的大小城镇和大型聚居地都是打得热火朝天。 税警宪兵民兵黑帮街道开片,每天你来我往,铅子、火球与弩箭乱飞。 随便到一个大一点的镇子甚至是村落,都可以看到挥舞着包铁法杖追逐的税警与黑帮。 这些地方税警拿下一个黑帮,不仅能获得四成的赃款,还可以获得地方税收拨出来的奖金乃至升迁。 各地更是爆发好几起秘党裹挟民众暴乱的事件,但都被黑蛇湾本土的满编神罚军血腥镇压了。 预计有三四千人要被送往东部郡的圣三一教育队开荒,其中甚至有不少还参加过支援千河谷的战争呢。 但奥塔蒂菈还是铁面无情地把他们送走了。 如果说千河谷1448年的新元节,是腥风血雨后难得的团圆欢庆。 那么黑蛇湾1448年的新元节,就是腥风血雨本身。 新元节第二天,天女城和长堤城直接戒严,军队税警封锁重要道路水路,防止黑帮秘党们串联。 霍恩虽然一直在关注,但却是一点都没有干预。 这次对黑帮秘党的清扫,既是奥塔蒂菈等人交的投名状,更是一次考试。 执政能力是需要锻炼、实践和检验的。 霍恩在黑蛇湾搞了一个满编的神罚军团,又有大量千河谷调拨的精英骨干辅助。 这种绝对的优势局,只要黑蛇湾几位领导者有合格线以上的执政能力,那么完全是可以交出一份八九十分的答卷的。 如果是六七十分,那霍恩就要怀疑奥塔蒂菈能力水平,考虑要不要补考。 如果是不及格,那霍恩考虑的就是,要不要用宪兵团架空议长了。 否则等到和莱亚人开战的时候,就这个执政水平,那基本就是个拖后腿的。 “既然3月初给我答复,那你们就2月初先去勘探,等奥塔蒂菈3月来到千河谷,我再和她谈空心土的事情。” 霍恩定定神,对一旁的枢密僧侣提醒道:“记到备忘录上,方便安排日程。” “哦,哦哦。”这新来的枢密僧侣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记录。 每到这个时候,霍恩都会分外想念阿尔芒。 马车回到了机械宫,虽然是新元节假期结束的第二天,霍恩仍旧留在机械宫。 因为今天的第一件日程,就是给机械宫的忠嗣军少年们上开春第一课。 他回到餐桌前刚想趁机吃两口刚刚没吃完的早餐,却看到希洛芙居然仍然坐在圆桌前。“你今天不是要研究那个闪电史莱姆吗?还是刚好休假?”霍恩一边抓着馅饼往嘴里胡塞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 希洛芙不说话,只是夹着尾巴盯着霍恩:“或许我该去见见那位辛西娅……” “你为圣联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霍恩蹲下来,郑重地对视着希洛芙的眼睛,“这些功劳足够你躺在上面睡大觉了,靠你个人无理由牺牲得到的胜利,是屈服,不是真正的胜利。” “假如是我自己想要见她呢?” 手掌轻轻揉了揉狼女毛茸茸的天灵盖,霍恩却是笑道:“别有太大压力,龙语魔法真要有那么强,怎么她在地牢里蹲着,我们打跑了教会呢?” 望着霍恩匆匆前往机械宫偏殿给忠嗣军们上课的背影,希洛芙却没有马上回归以太尖塔。 “阿福,你站远点,我自己走走。” 转动着轮椅,希洛芙缓缓在机械宫里转悠起来。 从霍恩1444年冬季发现机械宫,到现在1448年春季,接近3个年头的时间,机械宫却是变了不少模样。 原先碎砖瓦片被清扫,破损的地面被修复,原先宫殿上的磨损与锈蚀都是被一一磨光。 几个原先坍塌的空宫殿被重新修葺,围墙又增高扩大了一圈,在宫殿间如园林般增加了不少圆形拱门与观景窗。 被墙壁和拱门分割,一个个小公园就出现在希洛芙的视野内。 而其中她最爱去的一个地方,就是玻璃和钢骨架制成的小型植物暖房。 黑蛇湾秘党们献上的各种珍奇植物,都被整齐地栽种在烟道环绕的玻璃暖房内。 说是玻璃暖房,但实际上还是砖瓦结构,不过是用了落地窗和钢骨架天窗罢了。 虽然希洛芙没有去过黑蛇湾,可是她还是能看到玻璃房内病恹恹的大瓣红、伞冠蕨、耶加木罗、莉托睡拿莲等等。 还有一些尖叫以及褪色锻造草都放到了圣械廷城市中的小型植物园以供参观。 由于穿着一身厚实衣服,希洛芙并没有进入玻璃温室,而是继续向前。 在园林的边缘,便可以看到在原先高架水渠的位置,变成了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大木桶。 虽然看不到,但希洛芙知道木桶中内沉浮着药剂师塞西和炼金神甫罗伯特合力研制的净水凝胶。 其实,就是一个秘党贡献的配方,正好用在史莱姆凝胶上。 抽取的水,将会通过炭块过滤,然后被净水凝胶吸附杂质和杀菌,然后通过赤陶管道和黄铜水龙头流出。 从水箱前走过,面前那座山墙大门越来越近。 于是希洛芙转动轮椅的动作便越来越迟滞,直到车轮靠在了门槛上。 几乎是一个瞬间,希洛芙如同被闪电击中般颤抖了一下,那股奇特的恐惧再次从内心涌起。 前年的时候,她说去年一定要离开机械宫,去年的时候,她说今年一定要离开机械宫。 可是她又一次食言了。 那门槛不足一尺高,对于她来说就像熔炉雪山高原一样不可逾越。 那些房间里记载各地风景以及圣械廷街头素描的艺术画挂了一墙,希洛芙将大量的工资都用在了这些画上。 由于希洛芙强调细节与逼真,所以倒逼着一部分当地艺术家开始精研透视、光影以求真实。 可不管画得再真,蓝色的颜料始终闻不到海的味道。 看着空荡荡的双腿,希洛芙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阿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她要如此残忍? “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吧……”希洛芙沉沉地低下了脑袋,但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霍恩不管去哪儿,都会把当地的物件植物和风土人情搬回来在机械宫重现。 相比于过去,她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她就在宫殿的高墙后,等着霍恩创造新世界,然后再带给自己看就好了。 (本章完) 第715章 1447年转瞬即逝 第715章 1447年转瞬即逝 给忠嗣军的孩子们上完开春第一课后,霍恩匆匆练习了半个小时的呼吸法,便不得不乘着马车前往圣座大厦。 在他的雄鹿室之内,茜茜和马德兰这两位数一数二的重臣早已等候多时。 “早上好,冕下。” “早上好,新元过得怎么样?”脱掉带袖长袍,霍恩率先与马德兰握手拥抱,“这可是你和新婚妻子的第一个新元节。” “哈哈哈,一切都好。”马德兰咧着嘴笑起来,“她昨天还对我说,她已经绝望了,她这辈子都追不上我的厨艺了。” 马德兰并没有像很多大头兵那样迎娶骑士之女,而是娶了芒德郡一家车马行的女儿。 当然,相对于贵族之女,马德兰还是和这位小商人之女更谈得来。 “茜茜,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找个人过日子吧。”一边与茜茜握手拥抱,霍恩一边打趣道,“我看波讷德就不错。” 原先坐在门边抄写文件的波讷德,立刻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在先前激烈的战争后,随着局势逐渐安定,这批郎桑德郡的新贵们立刻就开始不约而同地开始结婚安家。 就目前而言,当初跟着霍恩的那批班底现在很多都结婚了。 格兰普文夫妻俩与杰什卡夫妻俩自不必说,奇尔维斯找了个带小孩的地主寡妇,布萨克续弦了一位学者的女儿。 佩蒂埃娶了老家的未婚妻,贝纳尔多娶了达斯的妹妹,达斯本人最近也和一位还俗修女老师勾勾搭搭的。 搞得霍恩不得不感叹,春天的确快到了啊。 “哈哈哈,哪能在您之前呢?说起来,您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结婚?好歹让我们都安心啊。”茜茜则笑着回应。 这回轮到霍恩剧烈咳嗽了,他假装喝水才躲了过去:“这,魔鬼未灭,何以为家啊?说到家,茜茜我听说你新元节回老家了?” “是啊,回黑蛇湾的院子收拾了一下,把一些家里的家具行李都给运到圣械廷来了。” “那很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亲戚朋友都可以接来住,圣械廷大的很啊。”说到这,霍恩停顿了一下,“圣械廷这段时间物价如何?” “目前市场物价小麦价格大概是1第纳尔10到12磅,米果更便宜能买16磅左右。 蔬菜大概在每磅0.5第纳尔到2第纳尔,鲜肉价格仍旧昂贵每磅在2-3第纳尔之间。 不过像鸡蛋就比较便宜,半个第纳尔12个鸡蛋,半个第纳尔也能买半打香肠或两磅奶酪。” 霍恩迅速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一个三口之家每天消耗3-4磅谷物,每天1-2个鸡蛋或香肠,外加一些蔬菜奶酪,一个月食物方面的总支出在10到13个第纳尔左右。 按照市政厅规定的圣械廷最低工资月薪25第纳尔,哪怕是拿最低工资的人,一个月食物消费支出占总收入的都只有50%左右。 换句话说,就是勉强在小康线上挣扎。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市政厅对基础民生物资的补贴和减税上。 而圣械廷市政厅能这么搞补贴,完全建立在大量教皇宫国有工厂与炼金工房红火的经济收益上。 而国有工厂的经济如此红火,有两个主要来源。 一部分来源于霍恩通过战争、倾销与金融战,掠夺了内外富有人群的红利,霍恩甚至可以让这些工厂在初期亏本运营。 另一部分就是建立在农夫信息差,造成的城乡产品交换的实质性剥削上。 霍恩心里清楚,他从来不会不敢正视这一点。 比如南芒德郡的山民就是干着繁重的纺线活,诺斯郡山民累死累活腌制肉类。虽然比以前获利,但那是大量热钱涌入市场的溢出效益,他们本该获得更多收入。 但实际上,大量利润却被霍恩拿来用来建工厂、修堡垒、造武器和修建基础设施了。 所以后期工业发展起来了,经济发展起来了是必须要补贴农民的。 不是农民欠了霍恩的恩情,是霍恩欠了农民的恩情。 “冕下,我得说一句。”马德兰上前道,“这种补贴是不长久的,因为有这么高的工资和生活水平,必然大量吸引人口聚集。 人口一多,物价上涨是必然的,补贴覆盖不了多少。” “我知道,所以市政厅才会推广蚯蚓土和城外的养殖场嘛,粮食就没有办法,只能从贞德堡运了。” 蚯蚓土就是让城市边缘地区的农村用蚯蚓土饲养家禽,而养殖场则是在秋暮岛上养殖牛马猪羊等牲畜。 因为秋暮岛土壤的确不太行,换成大麦或燕麦粮食产量都不高。 干脆种了牧草萝卜,直接饲养牲畜得了。 至于粮食,下游的郎桑德郡就是产粮区,完全可以从贞德堡运。 但从战略角度来说,敌人要是把贞德堡占了,圣械廷这个工业中心就断粮了。 不可能事事都完美啊,心中感叹一句,霍恩绕到桌子后坐下:“这百户区的税收情况都统计好了吗?” “就在桌子上。” 到1447年底,千河谷还算是完成了大致的百户区化。 当然这种百户区化与郎桑德郡进行的几乎不能比,大量的庄头管家和小地主把持着百户长的位置。 但不管百户长是谁,百户区的规则和效率提升是定下来的。 农业互助模式带来了效率提升,新式轮作法提升了单位亩产,为农民们空出了空闲的时间和资源去创收和改良。 而百户长们则是渴望通过完成下发的各项指标,得到修士长的嘉奖,提名进入咨政院。 在巡游修士和自愿传教的圣道派修士帮助下,税收和治安效率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提高。 外加北芒德郡钢铁联合体,南芒德郡大大小小的纺织兄弟会,诺斯郡的腌肉工坊,以及放开工商业限制带来的大繁荣。 “……百户区还自发建设了682个排水渠和灌溉渠,74个小型堤坝,自发开辟了荒地与重垦了抛荒地1800公顷……” “……虽然因为百户区化推行过程中导致的动荡和变革,以至于大量农户未能按时种植,但凡是没有被影响的,平均产量都增加了5%左右……” 霍恩制定的政治锦标赛制度已然初现狰狞的端倪,层层指标,层层下压,强迫着大小文官刷政绩。 而1447年的政绩,就是地方农业税收与基础设施建设。 去年一年,不算郎桑德郡,处于动荡期与恢复期的其余八个郡,财政收入加在一起超过了10万金镑。 如果算上郎桑德郡的话,千河谷总体财政收入接近15万金镑。 随着郎桑德郡与黑蛇湾贸易的兴起,千河谷的经济重心已然在悄然南移。 (本章完) 第716章 千河谷的战备情况 第716章 千河谷的战备情况 “这一次黑蛇湾战争打得可太值了。”霍恩看着财政报表上漂亮的数字和溢出的金额,没忍住赞叹道。 “您就别自卖自夸了,您早上怎么忽然通过了龙语炼金大学的预算审批报告?”想到了这件事,茜茜立刻皱起了细细的柳叶眉,颦着眉毛问道。 “他们搞出了一项关键科技,相比那些预算,绝对物超所值。”霍恩赶紧给这位圣联的“管家婆”解释。 “可是您给大学和那些研究机构拨付了太多款项了吧。”茜茜翻了个白眼,“外面都有人喊你钟表匠教皇了。” “只有你敢喊吧?”霍恩笑着看着满是齿轮的房间装饰,“相对于什么仁慈教皇,那我还挺喜欢钟表匠教皇这个名字的。” “可是大学和研究机构的那些款项……” “放心。”霍恩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阿尔芒寄信回来了,凯瑟琳他们在风车地狠狠宰了一笔莱亚人,估计能有小20万金镑入账。” “20万!”茜茜和马德兰对视一样,“玛德,还是这些吸血的金融家会搞钱啊。” 霍恩原先还在微笑,可脑中灵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我听说莱亚人债台高筑,你们觉得这样会不会导致他们破产,诱来敌人提前进攻?” 茜茜却是摇头:“50万金镑不至于破产吧?顶多伤筋动骨了。 况且他们要破产应该是第一时间休息或者进攻风车地或荆棘园,顶着发不起敕令骑士薪金的危险来进攻我们干什么?” “这倒也是。”霍恩仔细一想倒也合理,就算是破产了,应该要先进攻风车地搞钱才对啊,打千河谷不是得不偿失吗? “是啊。”马德兰乐呵呵地说道,“他们想进攻最早得是明年了,咱们再攒一年家底,定叫那吉吉国王有来无回。” 以目前千河谷的发展速度,狂增劲增的收入与军事实力,马德兰很难不乐观。 等到明年乃至后年吉吉国王来进攻的时候,等着的就不是满编配半编了,而是七八个完整编制的新式战团。 毕竟圣联领土扩大后,黑蛇湾的人力也可以被他们所用了。 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两人,霍恩却是无奈地一笑。 接连的战争胜利和繁荣的生活,早就渐渐扭转了这些高层对莱亚人的恐惧。 尤其是黑蛇湾之战中,整训三个月的神罚军打丁香走廊的贵族联军,就像是踢一条路边野狗般简单。 不然千河谷人干嘛叫嚷着,要拿下碎石原拿下石崖乡草甸呢? 毕竟是难得的和平,还是不要扫兴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性人。”霍恩放下手中的税收报告,“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千河谷的战备情况如何了?” 马德兰立刻转过身,走到了门边探出脑袋:“佩蒂埃,贝尔纳多你们来一下。” 很快抱着大批资料的两人就走入了房间之中,贝尔纳多站到桌前就开始汇报: “目前急流市与雪莱城两个郡治所都已经安排了新兵营,对士兵和应募士兵进行整训……” “每个新兵营常驻一个步兵团,必要时,五十人队队长担任百人队队长,百人队晋升军团长,老兵带新兵,可以三个月内扩充至半编,即4个步兵团……” “而夏绿城则是由安德烈安排的新式战团,有两个步兵团……但目前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圣铳手数量严重不足……” 房间内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霍恩,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询问。 霍恩靠坐在椅背上:“希洛芙的研究最近陷入了瓶颈,你们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要不然,我去一趟夏绿城赐福一批,或者抽调一些炼金神甫工人……” “平时抽调无所谓,战时该怎么办呢?”马德兰心里默算一遍,心里瞬间得出了答案,“抽调太多会造成大批工坊停转的,居民生活水平预计大幅下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圣联是一个建立在炼金工坊上的国家。 其发展迅速的一大原因,就是依靠了炼金的便利。 “这个……回头再说吧,不行就再实行计划配给制,为了祖国与自由嘛。” 马德兰闻声知意地拿出笔记本记了起来,这意思就是要他多宣传这方面,给居民们打好心理预期。 圣联和别处是不一样的,一般内阁大臣的排名都是外交/财政大臣、军事大臣、内政大臣、海军大臣。 而圣联却是内政大臣(真理长)排第一位,然后是财政大臣(圣库长),接着是军事大臣(驱魔长),然后才轮到外交大臣(福音长)。 毕竟圣联举目皆敌,没什么需要外交的地方。 福音庭本身的大量职能被忠嗣们把持的特务体系夺走,所以布萨克这个福音长向来没什么牌面。 像今天这样的小型会谈,他居然都没来,而是在夏绿城活动。 这显然是对他不太公平的,但他又没什么立功的地方,导致在政治上被老对头杰什卡全面压制。 一边想着要不要把布萨克弄去黑蛇湾当太上皇,霍恩一边开口道:“你继续说。” “目前夏绿城4门24磅岸防发条炮和上弦机正在安装调试中,预计夏天可以使用……” “预定的7座大型堡垒以及10座沿河棱堡都已经修建完成,每个棱堡配备七八门鹰隼炮……” “这样圣风会不会太少了一些?”马德兰打断道。 霍恩却是摆摆手:“山铜和钢铁吃紧,铸炮厂能满足每个棱堡8门就不错了。” 那发条仓可是吃钢吃山铜大户,虽然现在有了秘银,但没有量产之前,顶多是小规模应用。 目前发条引擎抽水机的问题解决,本来可以开采深层矿的。 但就是冶炼速度不够快,导致霍恩急得团团转却没有办法。 转了一圈,他蓦然发现,问题居然又转到希洛芙身上去了,因为狼女同样是负责闪电熔炉和月汞研究的人。 哪怕是吸收了来自黑蛇湾的炼金人才,闪电熔炉还是没什么太多进展。 其最关键的点,就是如何点燃闪电?如何维持闪电去精炼熔炼金属? 一个人攻关三项技术,哪怕希洛芙有着全兽化人中最聪明的脑子,但还是太难为她了。 “希洛芙最近精神状态不佳,似乎是被瑟法叶的事情影响了,加强保护,别让猎魔人钻到空子。” “好,我去安排。”佩蒂埃却是立刻点点头。 “早知道不该告诉她的。”茜茜却是低头嘟囔。 “必须要告诉她。”霍恩忽然严肃起来,盯着茜茜,“这是她母亲的线索,我们不能为了私利而隐瞒。 ……诸位,我在想,要不要把哪项技术先暂停,主攻其中一到两项,贪多嚼不烂啊,你们觉得呢?” (本章完) 第717章 瓶装闪电与发条差分机雏形 第717章 瓶装闪电与发条差分机雏形 走进希洛芙的纯白漆面的实验室时,尽管来过很多次,可让娜还是不禁轻轻皱起了鼻子。 窗外的阳光被冬日厚重的云层所遮蔽,实验室内只有荧石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与其说是光线将黑暗分割开,不如说是黑暗将光影分割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酸臭和刺鼻的气息,隐隐还能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希洛芙?你在吗?”让娜敲了敲门,“马德兰给霍恩哥烤了一个贼好吃的奶酪派,被我拿来了,你要吃吗?” 可实验室内却没人应答。 先前卫兵告诉过让娜了,希洛芙此刻就在实验室内工作,所以估计应该是在二楼。 但狼女工作起来就像是聋子一样,火烧耳朵绒毛了才能听见。 这是让娜亲眼见到过的,上次蜡烛都要燎到她的耳朵里的绒毛了,她才反应过来。 “你不搭话,我自己进来了。” 拿着一个脸盆大小的蓝莓奶酪派,让娜捏着鼻子进入了这间有些脏污的实验室。 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实验器具和五光十色的炼金试剂瓶,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说实话,让娜一直不明白,希洛芙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压抑的环境中工作的。 将奶酪派高高举过头顶,让娜侧身从狭窄的桌子缝隙间挤过,果然看到二楼的门缝下透着橘色的灯光。 “希洛芙……”让娜喊话都还没喊完,却感觉到一股奇特的,仿若触电般的感觉从腰侧传来。 转过身,一个玻璃瓶映入视野。 那玻璃瓶大概15厘米高,用的是透明的水晶玻璃,瓶身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它安静地站在那里,用木塞塞住、铁夹扣住,瓶身贴着一张简单的标签。 “我当是什么呢……”一边嘟囔着,让娜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惑。 这个瓶子看起来普通得不像话,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脚步在接近那张木桌时微微停顿,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虽然希洛芙几次三番警告让娜不许乱动她的实验室,上次让娜挪了一下坩埚位置,小姐妹足足冷战了三天。 不过,自己这回只是看一下,又不碰,应该没什么事吧? 绕过了桌角,让娜将脑袋伸了过去,随后,她的眼睛便睁大了。 在昏暗的灯光中,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闪电! 瓶子里,竟然凝固着一束闪电。 那闪电弯曲如蛇,弥漫着耀眼的蓝白色光芒,仿佛被困在了那一刹那,无法挣脱。 闪电的锯齿状边缘散发着微弱的电流波动,偶尔从瓶底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让娜还是没忍住好奇,空出一只手,就向那玻璃瓶子摸去。 “你没乱动我东西吧?”身后传来希洛芙机械般没有感情的声音。 “没有嗷,我没有嗷。”双手立刻高高举起奶酪派,让娜脸上堆起了笑容,“我怎么会乱动你东西呢?” 希洛芙的耳朵警觉地竖起,向两边扭转:“你最好是。” 转着轮椅到桌前,希洛芙拿起一块黑布盖在了那玻璃瓶上。 “希莉,那是什么啊?”喊着希洛芙的昵称,让娜讨好地奉上了手中的奶酪派。 “这是瓶装闪电。” “瓶装闪电?那是什么?” “很简单,按照法力学派的说法,以太是法术施展的媒介,但法术施展的过程一结束,以太便会重回星界。所以我个人给以太定义两种状态,一种是激活态,一种是稳定态。 而月汞作为一种能够保存以太的炼金物质,居然能够将闪电形态的激活态以太保存起来。 由红龙息而来的月汞结晶技术,甚至可以极小的损耗锁住闪电以太。 这就是装在月汞结晶中的激活态的闪电以太,就好像用瓶子装填了闪电一样,所以我管它叫瓶装闪电。” “嗐,你这不是有成果吗?”让娜抚着自己的胸口,“这都有成果了,你烦什么啊?” “这叫什么成果啊……是霍恩叫你来的吧?” “……果然瞒不过你,嘿嘿。”让娜扑了上去,和希洛芙蹭了蹭脸,“哥哥怕你太着急,但那些枢机们又在催,所以只好让我来探探口风。” 拿起一块奶酪派塞入嘴中,希洛芙坚硬孤傲的狼耳立刻软了下来:“你还记得霍恩叫莱昂纳多设计的手摇式计算器吗?” “记得啊,就是那个转起来嘎吱响的那个吗?”让娜和希洛芙确认了一下眼神,保证自己没有说错。 希洛芙点点头:“那个东西对于计算以太湍流点很有用,甚至还能用来简化以太尖塔的术式。 根据翠玉录上面的笔记内容,我觉得以太接引时间可能并不是固定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可以总结规律,用数学建立公式模型,然后用发条驱动。 就能让整个尖塔的接引以太模式从静态变成动态的,就可以不断缩短时间间隔,甚至源源不断地接引以太。” 以太尖塔是差不多两周接引一次以太,主要就是给星铸齿轮充能。 但原先的接引仪式是静态的,也就是前人只计算出了一个时间点和该时间点时仪式等器皿的摆放位置。 而接引以太时,就是希洛芙用滑轮和轨道微调这些器皿和仪式。 现在希洛芙提出的方案是,先用手摇式计算器计算出几个特征点位,然后总结出规律公式或一个模型函数。 最后使用发条或星铸齿轮驱动这些仪式器皿随时间自动变化,最终甚至可以达成源源不断的以太来源。 如此一来,就能够有大量的以太通过月汞连接到闪电熔炉,那么就可以实现不停工的闪电熔炉了。 唯一需要的,可能就是闪电熔炉每次开炉时都需要一名闪电巫师去点燃闪电。 讲述完这一切,希洛芙看着让娜茫然而清澈的眼神,只得叹息一声:“你回去以后就告诉霍恩,我没事,只是需要时间来计算。” “别管我哥,咱们好久没一起玩了,我陪陪你嘛,你要算多久?”让娜笑嘻嘻地问道。 希洛芙无奈地看着让娜:“接下来两三年内,我都得算这个……” “啊?”让娜急了,“这有什么难的啊,再说了,干嘛要你算呢,我们找到了那么多数学家,你让他们算去啊,就算不够,不还是有手摇式计算器吗?” “这个计算太复杂,计算器算不了……” “为什么?多加几个齿轮,然后把星铸齿轮安上去不行吗?” “给手摇式计算器装上星铸齿轮也不行啊……嗯……”希洛芙向来没有表情的脸甚至出现了一丝惊讶,“等等,对啊,我干嘛要自己算啊,把手摇的驱动换成星铸齿轮,然后多加几组齿轮……对啊,对啊……” “我解决这个用了多久?有三秒吗?”让娜得意地两手一摊。 希洛芙没有回她,连奶酪派都顾不上吃,匆匆转着轮椅一个冲刺上了斜坡,进入了小二层的书房。 让娜看着只吃了一口的奶酪派,正想追上去,却看到一名忠嗣匆匆越过卫兵跑了过来。 那位忠嗣低语一阵后,让娜的眉头皱了起来:“碎石原的使者来圣械廷做什么?” (本章完) 第718章 碎石原的使者 第718章 碎石原的使者 当让娜从侧门悄悄走入议事厅时,便看到三五个僧侣拿着炭笔正在速记。 随着文案工作的增加,一部分枢密僧侣开始了用炼金硬化的石墨泥炭笔作为速记工具。 当让娜落座后,听到那名碎石原使者的第一句就是—— “碎石原的态度是很明确的,霍恩阁下。”名为达伯萨斯的肥壮使者低声道,“我们没有立场,谁能给我们更多,我们跟谁。” “我不认为在边境截杀与我们交易的牧羊人是友好的态度。”马德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们违背了法令,将羊毛走私去了您那里。”摘下了水貂皮的帽子,达伯萨斯按在胸口,“我们也感到可惜,但法律就是法律,又不是今天定的,那没办法啊。” “你想要什么?”示意将一杯果酒递给了达伯萨斯,霍恩平淡地问道。 虽然不明白他的来意,霍恩还是以帝国的礼仪接待了他。 只不过从葡萄酒变成了普通的果酒,但由于霍恩舍得放白而且还是蒸馏过的。 作为北方人的达伯萨斯喝了一口便能从眼中看到满意之意,水果、白、烈酒,全部打在碎石原人的心趴上。 “如果未来我们能贸易,这种酒可以在货单上吗?”达伯萨斯两眼发亮地问道。 “内部供应酒,我可以送你,但不卖。”霍恩摇晃着酒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们碎石原与千河谷的羊毛贸易能够正规化,不要这样天天走私,对于您和我们都不友好。”达伯萨斯谦恭地说道。 “你们怕不是忘了封锁我们贸易和进攻千河谷的事了吧?”让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那是欧斯拉家族逼我们干的啊。”达伯萨斯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们哪儿想,哪儿敢啊!” “我们是欢迎正规化,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正规化,是什么样子的?”霍恩微微垂下了眼帘。 “很简单,我们不再封锁边境,但将每担羊毛价格提升至1.5金镑,如何?” 茜茜立刻一拍桌子站起:“你疯了?如果按照你说的,提高羊毛的价格,我们的利润就会大幅下降,这怎么会没有影响呢?” “提价啊,减工资啊,给这些贱民这么多钱不是白糟践了?”达伯萨斯看着情绪激动的茜茜,一脸的纳闷。 霍恩皱起了眉头,他和一旁的茜茜以及马德兰对视几眼,都看出了眼中的凝重。 “这还要我教你们吗?”一时间,达伯萨斯都不知道该惊讶还是嘲笑了,“让你们的治安官或者骑士什么的强制他们去纺线。 这是劳役,不服就杀,给钱算是抬举他们了,那是您的仁心,又不是必须这么做。” 一口没喝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霍恩舔舔嘴唇站起身:“达伯萨斯先生来到圣械廷,一定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休息,改日再聊?” “那我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呢?” “不巧。”咧开嘴,霍恩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道,“我接下来几个月可能要巡游千河谷与黑蛇湾,可能没多少时间。” 脸上的笑容僵住,达伯萨斯腾地站了起来:“等等,您是在拒绝我们吗?” 霍恩看了一眼旁边的杜瓦隆,才对着达伯萨斯道:“是的。” “您没有理由拒绝!”达伯萨斯此刻却是又惊又怒,“您该理解,从本心出发,我们是希望站在你们这边的。 欧斯拉家族,蓝蜂家族,都是一路货色,碎石原、千河谷与黑蛇湾是同一个地理单元,咱们应该在一起建国当主人才对。如果可以,在你们战胜莱亚后,碎石原很乐意加入圣联。 我们有羊毛,您有那么高速运转的纺织机,咱们应该联起手来挣法兰王国手上的那点钱。 我们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甚至能帮您在莱亚王国那闹一些乱子,为您获得一些优势。 而您甚至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只需要在贸易中作出一些小小的让步。” “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小小的让步,对于山民们却是万丈深渊。”与在内臣们面前不同,霍恩平静如冰地望着他,“如果我想赚钱,靠着白和香料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我开始羊毛贸易,是为了南芒德郡人有饭吃,这也是圣联建立的基础——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去且有活得更好的希望。 只要努力,只要肯动脑子,你就能过得比以前更好,这就是我对他们的承诺。 我建立圣联不是为了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如果您可以代表碎石原的大多数人并赞同我的理念,我无比欢迎碎石原的加入。 可如果你们的加入,只是为了一小撮人的利益,对不起,你没有资格代表碎石原站在这和我说话。” “您住着这么大的房子,用着精美的器皿,过着奢华的生活……”被两名卫兵夹住,达伯萨斯仍不死心,“莱亚人来了就全没了。” 霍恩第一次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吗?可笑,把他送走。” “你会后悔的!”达伯萨斯背对着霍恩,却扭过脑袋,“等着被碎石原和新国王两面夹击吧……你的宫室,你的女仆,你的马车都会被烈火焚烧殆尽……” “冕下,为什么不假装答应,日后悔过呢?”从窗户看着碎石原使者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杜瓦隆忍不住转头问道。 “他们不是我们的朋友,更不是我们应该拉拢或者可以拉拢的对象。”疑惑地看着缺了一块的奶酪派,霍恩拿起一块丢到了嘴里。 “如果今天来谈判的是一位或几位牧羊人领袖,或者是小商人,我很乐意与他们谈这些事。”马德兰同样拿起一块。 茜茜则接着拿起奶酪派并补充道:“魔鬼就是魔鬼,或许要幡然皈依的,但作为一个群体,他们和咱们不是一路。 就以这些碎石原贵族为例,他们先前被打怕了。 新王即将登基,他们想要保留足够的自治权,就必须展现出愿意服从但又有能力让新王不稳固的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面给新王写祝贺信,一面找我们讲和。 前者是表达臣服的态度,后者是表达具有不臣服和捣乱的能力,你真信了他的话,就等于吞下裹着蜜饯的毒药。” 杜瓦隆先是恍然,又是疑惑问道:“那墨莉雅提和那些山地骑士呢?” “大部分山地骑士本质都是小地主与富农,而不是真正的贵族。”霍恩咽下了口中的奶酪派,“其中的确有一些魔鬼,未来我们可以趁着胜利之势发动清洗,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去。” “只是可惜咱们在山区的农业改革又要停滞了。”茜茜翻了翻手中的报表,头疼起来。 霍恩对这件事早有预料:“扩大征兵吧,再开几个堤坝和道路工程,保证他们手里有钱发动改革并度过改革的阵痛期。” “那我们才到手的风车地的钱……” “人算不如圣父算啊,命运如此啊。”马德兰拍拍茜茜的肩膀。 (本章完) 第719章 巨人的脚印,凡人的深渊 第719章 巨人的脚印,凡人的深渊 怒气冲冲的碎石原使者离开后不久,边境线上就传来了消息。 成堆的牧羊人的人头被垒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字塔,除了那些铤而走险的诺恩商人不再有人敢于在边境线上贩卖羊毛。 在短短一个月内,碎石原输入的羊毛减少了三到五成,价格却上升了两成都不止。 对于碎石原的贵族们来说,损失却并非那么大。 因为碎石原地理位置特殊,气候和水文条件与千河谷几个山地郡不相上下,只在一些河谷盆地能够农耕种植。 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有着丰富的草场资源和适合养羊的温湿环境。 所以碎石原人分两类,一类是在荒原上建立小屋养殖牛羊的牧羊人,另一类就是在河谷地区建立城市以及农耕的农夫。 目前碎石原大部分的贵族都是农耕贵族,他们也都是最早皈依弥赛拉教的诺恩人。 掌握了水陆要道和粮食的碎石原贵族,就是靠着一手粮食一手骑士强迫牧羊人们为他们劳动。 用高价粮食与水源,换取低价的羊毛。 也就是碎石原地区的税,是以羊为单位而不是以现金。 碎石原的羊毛能和金羊毛滩的羊毛抗衡,最大的一点优势就是便宜。 而这份便宜,就完全是建立在牧羊人们的苦难上了。 先前封锁千河谷,贵族们本来就不用靠着千河谷来消化羊毛,是民间牧羊人自发的贸易。 他们只是贪婪于这贸易的利润,但被墨莉雅提一顿吊打后又不敢直接帮着莱亚人入侵千河谷而已。 从霍恩甚至是一批高级僧侣的角度,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了一些。 可在南芒德郡,一些以此为生的南芒德郡家庭中,这简直就是天塌了。 暮光还未穿透南芒德郡的雾霭,老拉弗已经蹲在牛棚里给那畜生挤奶。 黑白相间奶牛低沉地嗥叫着,黑粉色的汝房在老拉弗粗糙的手掌间起伏,铁皮桶里泛起细小的泡沫。 这头了他四个月纺织工钱的诺恩奶牛,此刻正用温顺的杏仁眼望着他,鼻孔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结成冰晶。 “再使点劲就能装满半桶。”老拉弗的妻子裹着褪色的羊毛披肩站在栅栏外,像是在安慰奶牛,又像是在鼓励老拉弗,“集市上能换三磅黑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拉弗感觉她的声音像被北风刮过的断裂的枯枝,带着细碎的裂痕。 十五岁的小拉弗突然从柴垛后面探出了脑袋,他的鼻子冻得通红:“老爹,我能喝一口吗?尝尝咸淡……” “这是要卖钱的!”母亲的声音陡然尖利,惊得奶牛甩动尾巴,小拉弗更是吓了一跳。 “不给就不给,嚎什么啊?”小拉弗自以为抱怨的声音没被听到,却感觉耳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等会还要去安塞尔修士那里学算账,你拉洛尔叔叔把名额让给你,你倒是满脑子只想着吃!” 老拉弗看着发出嘶哑杀猪叫声的儿子,他的脸蛋圆圆的,却满是风霜与冻裂的伤痕。 乳白的液体在桶壁晃出细浪,他突然把铁桶推到少年跟前:“喝吧。” 当小拉弗贪婪的吞咽声响起时,母亲却是别过脸去,牛棚顶漏下的夕阳红光正好照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那些原本用来买新纺锤的银币,那些深夜里纺织机唧唧的响动,此刻都化作牛饮少年唇边的奶沫。 他们先前攒下的钱,还向外贷了一些,这才买下了这头奶牛。 如今羊毛涨价,贸易量减少,安塞尔修士甚至是亏本用原先的价格来料加工,可毕竟只有极少数人能分配到这个资格。 老拉弗并没能从布袋中摸出那个红球。 暮色染红茅草屋顶时,铸铁锅里的炖菜正在沸腾。 从牛棚返回的母亲从橡木柜最深处取出用油纸包裹的鹿肉——这是去年圣灵节剩下的,边缘已经泛着青灰。 她撒上最后一点迷迭香,油脂在锅底滋滋作响的声响,与乡村小教堂的晚钟声交相辉映。 “吃吧。”母亲将餐盘递到丈夫的面前。当金褐色的肉排端上桌时,小拉弗的喉结立刻剧烈滚动,像只小狗般看向父亲。 母亲的铜勺带着破风声落下,少年手背瞬间浮起红痕,正如晚间的月牙。 “这是给你父亲的!”女人的声音像绷断的琴弦。 老拉弗却是没看到般,用豁口的小刀切下半块肉排推给儿子,油星溅在粗麻桌布上,晕开深色斑点。 “碎石原的秃鹫叼不走我的骨头。”他粗大的嗓门震得陶碗里的腌菜汤泛起涟漪,“等我从边境岗哨回来,不仅能还掉欠的钱,还能再买三头奶牛。” 原先还在揪着儿子耳朵的母亲,突然用围裙捂住了脸,抽泣声从粗麻布后面漏出来,混着灶膛里木炭爆裂的噼啪声: “墨莉雅提这只白眼母狼,我们被欺负成这样,她居然还否决了进攻碎石原的提案…… 碎石原人这么欺负我们,她屁都不放一个。 她当了多久的专制公,最后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还是圣孙…… 早知道还不如选冕下当专制公呢,诺斯郡人说没香料腌不了香肠,他马上就去把黑蛇湾打下来了……” “蠢妇!”老拉弗的拳头砸得木桌摇晃,“你以为香料腌肉能填饱肚子?” 怒吼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夜色中传来翅膀扑棱的声响。 “有本事你去和墨莉雅提吼啊,就知道欺负我了!” “那是你能谈的问题吗?我们能有现在这样,都是圣父开恩了……” 趁着父母吵架的间隙,小拉弗急忙把耳朵从母亲手中挣脱,把肉塞进嘴里。 油脂顺着嘴角流到下巴,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肉排被他哗地吸入肚子中,口中则满足地发出一声“嗝——”。 吃完了晚饭,一家子仍旧无言。 小拉弗和老拉弗在壁炉前演练着短剑,而母亲则坐在打包好的行李旁流着泪缝纫衣服。 当月光爬上冬青树梢时,拉洛尔提着陶罐晃进院子:“堂哥,我给你把酒带来了。” 闻到酒香味的老拉弗立刻窜出了房门,看着干瘦的拉洛尔,他不无嫉妒道:“你这条幸运的狗,安塞尔修士你搭上关系了,这回抽签你又中了。” 拉洛尔苦笑起来:“该死的碎石原人把羊毛价格炒得比天鹅绒都贵,我只能勉强支付贷款,进屋聊吗?” “在外面聊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两个男人蹲在磨盘旁,拿着木头杯子喝着橡果酿制的蜂蜜酒。 “这次我去边境,家里就靠你了。” “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他们的。” “我要是三年都没回来,你就睡到塔塔莉的床上去。” 拉洛尔猛地转过了头,仔细辨认一番,确认了老拉弗不是在开玩笑后才摇头:“她会用纺锤戳瞎我眼睛的。” “她会明白的。”老拉弗望向透出昏黄灯光的窗棂,小拉弗背诵乘法表的呢喃声隐约可闻,“就像你老爹把你们家最后一袋燕麦塞了半袋给我阿妈。” “当时我阿妈气炸了,还过来理论。” “是啊,最后还是你老爹把她拉走的……” 启明星升起时,牛棚传来奶牛反刍的声响,运兵马车轮碾过冻土的声音惊醒了整个村庄。 塔塔莉把丈夫的羊毛袜塞进帆布包,突然摸到藏在袜底的铁戒指。 这是他们成婚时老铁匠送的,戒面上的鸢尾纹早被岁月磨平。 当睡过了的小拉弗追到村口时,晨雾打湿了他的亚麻衬衣,紧紧贴在背上。 他看见父亲把酒壶抛给拉洛尔,看见母亲攥着那枚戒指直到指节发白,看见车辙在霜地上刻下两道漆黑的伤痕。 就像碎石原使者袍子上的金线滚边。 (本章完) 第720章 马车与寒鸦 第720章 马车与寒鸦 晨雾还未散尽,老拉弗的马车已碾过第七道冰封的隘口。 车轮在布满碎石的坡道上打滑,车轴发出垂死病人般的带着哨音的呻吟。 老拉弗将耳朵侧向马车,像个精妙绝伦的医师在倾听车轴痉挛的喘息。 “这车轴快不行了。”老拉弗抓着马车上捆缚货物的缆绳,对着马夫喊道,“我们得停下来,修一修车轴。” “你是百队长还是十队长?”前面的马夫头也不回,“耽搁了咱们一个,整个运兵队都得停。 想休息,去了熊啃堡再休息,想偷懒,没门!” 老拉弗顿时对着马夫破口大骂:“日猪的玩意儿,当你爷爷跟你说白话是吗?到时马车坏了,堵的更久!” “你跟谁俩呢?我才是马夫!” “你会后悔的我告诉你,我先前就从这条路运过粮,但凡不休息的都坏了,天气太冷了,铁钉会缩小,木材会变脆,懂吗?” “我日你……” 和马夫素质了几轮,得到了十队长的各自一鞭子,老拉弗才满脸不忿地回到队列。 在覆盖着白雪的青灰色山体上,淡红色的龙血苔与常见的矮草青苔交相辉映。 而在险要陡峭的山壁下,一条黑灰色的长龙缓缓行进。 新兵们穿着统一发放的双排扣羊毛大衣,脑袋顶着狗皮或狼皮帽子。 他们真的如同狼犬一般,沉默而嶙峋地行进,只有老马能喷出一股股湿热的鼻息。 山隘间的寒风吹得人脸面发疼,像老拉弗这样有经验的,都会提前买了猪油或羊油涂在脸上。 那些没经验或者来自平原的新兵,要么掏钱从他们手里双倍买,要么就是硬顶着满脸的裂开的伤口继续行进。 从老家离开半个多月了,他们先是坐船沿伊贝河顺流而下,坐船前往急流市后,再换乘进入瑙安河。 接着从瑙安河逆流而上,被纤夫拉着过了湍急的峡河。 接着从霍恩的老家上瑞佛郡一路北上,来到了荆棘园、碎石原与千河谷的边境。 他们面临的便是重重的高山与越来越冷的空气。 踩着嘎吱作响的冻土,老拉弗可以看到车轮左右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它勉力支撑着,死死地咬住车轴,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越来越松。 终于,在通过第九道隘口时,车轴彻底泄了劲,咔嚓一声,断裂的脆响甚至惊飞了岩缝里的雪鸮。 “哦,见鬼!”那马夫跳下马车,目凳口呆地看着卡在冰缝隙的中的车轮。 断裂的车轴倒是没什么,但巨大的压力压在车轮上,将其死死卡入冻土缝隙。 “哦,见鬼!”老拉弗立刻阴阳怪气地学着那马夫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马夫却没有心情再和他对战一番,甚至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急出了满头的汗:“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回事……该死的,这车轮怎么回事?!” 迅速赶到的十队长也没什么办法,就算给马夫狠狠来上几鞭外,也没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你们几个,把马车上的铁锹和铁镐拿下来。” 几个热心的新兵立刻走出,从油布下拿出铁锹与铁镐,他们直起背,弓下腰,将铁镐高举挥下。 “叮——”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铁镐居然与冻土相撞发出了金属般的声音。 几镐子下去,不仅车轮纹丝不动,反而将几名士兵的手震得发麻。 而此时后面的车队也到了。 “喂,前面的在搞什么?怎么不走了?” “车轴坏了,轮子卡到冰缝里了!” “那我们还要走的,你们搞什么啊,能让开一条路吗?” “你们别吵了,就这么大一点地方,难道还能飞起来吗?” 一名年纪轻轻的新兵似乎是自恃力气,伸手便准备去抓轮毂,却被老拉弗一把拉住:“你要干什么?” “把车轮弄出来啊,总不能一直堵着吧?” “你想被粘掉一层皮,那你就这么干吧!”老拉弗将那新兵拽的一趔趄。 这新兵与小拉弗差不多大,但老拉弗不是没脾气的,如果他要一意孤行,那他不会拦着。 没想到这年轻人出奇听话,他缩回手掌:“那您倒是说说怎么办呢?”马夫也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老哥,是我错了,我眼拙,您要是有办法,就提出来吧,这耽搁了整队的行进,我一个人担不起啊。” 看到了马夫的认错,老拉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想要车轮出来,就得用热泉水给冻土化冻。” “老哥你就别开玩笑了,这大山里的这么冷,我上哪儿去给你找热泉水去啊?” “别急啊,谁说我们没有热泉水了?”边说着,老拉弗边解开了裤腰带。 金黄温热的液体浇在车轮上,一朵朵梦幻般迷蒙的白雾升起,遮住了新兵们的视线。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粗壮的山民,直到冰层在腥臊味中发出龟裂的声音。 “圣父在上!” 随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的热尿淋上去,虽然让马车带上了一股尿味,但车队终于是继续行进起来。 当他们终于越过隘口时,无尽的碎石荒原像是突然跳出来一样,刺眼地进入了他们的视界。 成群的牧草,断断续续的水洼,大大小小的石块与漫天的寒鸦。 穿着兽皮与羊毛衣裳的牧羊人站在山头,警觉而又相安无事地注视他们。 “噹——” 在山麓与荒原的交界线,瞭望塔上的铜钟突然轰鸣,惊得拉车的老马扬起前蹄。 “到了!” 老拉弗抬起脑袋。 六边形的矮墙和中心的堡垒上,陈列着八门三磅鹰隼炮。 山隘间的冷风吹过山坡上巨大的磨坊扇叶,老拉弗偶尔能听到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 寒风嚎叫,拉马嘶鸣,冻得浑身发僵的新兵们在踏足荒原时,第一缕风居然带着一股暖意。 修长的车队缓缓进入这个山坳隘口,立刻卷成一坨,将原先平静的空气搅的浑浊起来。 马匹嘶鸣着,引得远处山坡的羊群跟着咩叫起来。 成堆的新兵们在铸铁橡木大门前挤作一团,互相找不到所属。 他们伸长了脖子,左右观瞧,大声地呼喊着队官的名字。 可人人都在喊,那便人人都听不到。 几名身穿夹袄的军官气急败坏地挥舞着藤条,在棱堡前的草地上走来走去整顿秩序与队列。 “你们这些蛆虫!站好,站好!哪儿有一点战争修士的样子,站好!我说你呢!” “排成两列!把该死的推荐信举过头顶!” 在这些粗暴的军官面前,哪怕是向来不服管的老拉弗都缩起脑袋做人,将推荐信举过头顶。 他摩挲着推荐信边缘——那里有安塞尔修士用蜡印勾勒的圣徽。 “姓名!” “拉弗·德·亨特。” 登记官书写的手顿了顿:“德?” “我祖父的祖父.” “是赫玛石公爵大人的马夫?”军需官突然插话,藤条在冻硬的地面抽打出火星,“在你之前已经有六个公爵大人的马夫了,给他记拉弗·亨特,下一个!” 缩回了手,拿起分配给他的毛毯,老拉弗调整了一下背上的猎狼弓便要往棱堡里走去。 可突然,人群躁动起来,像是远处发生了什么乱子。 “圣父啊!” “那是牧羊人吗?” “让我进棱堡,让我进棱堡!” “妈妈!” 几名军官像是游泳般手忙脚乱地穿过人群,一边着急,一边用藤条抽着,大声质问:“怎么了?你们倒是放个屁啊!” 先前那个试图去抓车轮的新兵,突然抓住观望的老拉弗的胳膊: “老叔,看那边!” (本章完) 第721章 牧羊人与偷羊贼 第721章 牧羊人与偷羊贼 顺着那少年新兵的方向看去,老拉弗原先懒散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荒原尽头扬起尘烟,号角声与轰隆隆的马蹄声同时响起。 火红色或白色的狐尾在铁盔上跳动着,鹿皮手套握着骑弓,箭壶里的白羽箭随着长风和马蹄一起跳动着。 五十余精悍的轻骑兵呈扇形包抄而来。 他们的坐骑比千河谷的战马更加矮小,但鬃毛上绑着的彩色布条在风中如蛇信般猎猎作响。 “猎羊贼袭击!进入车阵躲避!”十队长和百队长们立刻声嘶力竭地高喊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群碎石原马匪中飞起的哨箭,一连串尖锐的骨哨声响彻云霄。 山坡上的牧羊人们慌乱地抱起小羊,躲到了岩石后头或者灌木丛中。 “碎石原人进攻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新兵们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般四散奔逃。 老拉弗快走两步,本来想赶在熊啃堡大门关闭前躲进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接近,大门便在军官们暴躁地叫喊声中缓缓关闭。 “该死的!”他怒骂一声,却不像别的新兵那样哭喊着去撞门,而是干脆折返。 跳过了散落一地的黑麦与麻袋,老拉弗一边摘下了背上的猎狼弓,一边抱着脑袋躲入了马车后。 只可惜他刚躲到马车后,先前那少年新兵却抓着车沿爬上了马车。 “下来!”他嘶吼着去拽少年的裤脚。 一支弩箭擦着少年的发梢掠过,钉入橡木车板的闷响近在咫尺。 少年新兵摔落在地,箭雨几乎是同时落在马车车板上,让整辆马车都震动起来。 一名新兵来不及逃跑躲避,被箭矢正中了后心,向前踉踉跄跄跑了两步,才口吐鲜血,软倒在地。 在这片山坳前的空地上,有七八名新兵中箭,或死或伤地躺倒在地,发出了哀嚎之声。 耳朵贴在车轮旁,老拉弗丝毫不管几步外伸手求救的伤兵,只是默默将一只硬木杆箭搭在了弓弦上。 面前的草叶震动起来,长矛刺穿了阻拦的十队长,挥舞成银亮旋风的弯刀掠过新兵们的胸腹与后心。 坚硬的冻土上,马儿咴儿咴儿地叫着,长矛与弯刀撞击,火星四溅。 驻守的老兵和勇敢的新兵都拿起了武器,开始与这些偷羊贼厮杀起来。 从马车底下看到马蹄快速逼近,老拉弗弓下了腰,就像是曾经他躲在冰窟窿里装死引诱森林狼。 “掏粪佬!” 先是矛尖,再是马头,最后便是碎石原骑兵的靴尖。 老拉弗蹬起的速度震翻了霜雪,弓弦弹动,一只带着残影的箭矢旋转抖动着,精准地射入了那骑兵没有保护的大腿。 那碎石原偷羊贼惨叫一声,一时失衡,下意识扯住缰绳,减缓了马速。 老拉弗立刻扑了上去。 右手探出,仅差分毫地扯住了偷羊贼的衣摆,本就失衡的偷羊贼居然就这么拽了下来。 可这偷羊贼却是有一股狠劲,反手拔出了弯刀,一刀就剁向了老拉弗的天灵盖。 老拉弗自然是避让,但右手却是死死抓住他不放,跳上去便想掐他的脖子。 可那偷羊贼一手抓住了老拉弗的领子,膝盖顶着老拉弗的胸腹,居然直接借力将他甩了出去。 后背重重落地,老拉弗痛叫一声,捂着后腰,整个腰腹前抵,疼得都痉挛起来。 “啊,该死的日羊佬……怎么会是超凡……” 那偷羊贼支着弯刀,露出了狞笑,他喊着老拉弗听不懂的碎石原方言。 老拉弗喘着粗气,试图翻身,那偷羊贼却如同青蛙一般,不等站起就扑了过来,压在了老拉弗的腰上。 两人在冻土和枯草上厮打着,脑门和手臂在嶙峋的碎石上撞出了一个个血红的伤口。明明是老拉弗先手,却居然被这偷羊贼给压制。 此刻的老拉弗是又惊又怒,这些偷羊贼就是碎石原特色土匪,专门靠偷抢牛羊与驴马为生。 别以为土匪战斗力就强,先前霍恩在洞窟密林的剿匪就证明了——只有一小撮强,大多数甚至还不如民兵。 可眼前的偷羊贼战斗力显然是迥异于常人,不仅有超凡,甚至还有精湛的超凡武艺。 被那偷羊贼死死压在身下,不管老拉弗如何憋红了脸用力,都难以阻挡颤抖的弯刀离脖子越来越近。 还好,先前那名被老拉弗从马车顶拽下的少年新兵反应了过来。 这个来自霍塔姆郡的少年像山猫般窜出,噗嗤一声,锈迹斑斑的匕首即刻从后方刺入偷羊贼的后心。 咬牙反拧着匕首,那偷羊贼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他后脚踢出,将那新兵踢翻。 但卸了力的偷羊贼却是难以压制老拉弗的反抗。 夺过了偷羊贼的刀,在充满腋臭味与羊骚味的狭窄空间里,弯刀反手割过偷羊贼的喉咙。 温热的血溅在老拉弗脸上,沉重而愕然的尸体一下子压在了老拉弗身上。 “赞美圣风!” 在老拉弗终于吐出一口气的同时,瞭望塔终于传来怒吼。 鹰隼炮的炮口缓缓转向,发条铳的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荒原羊匪的首领突然勒马,准备逃跑,可铁砂与铅子组成的扇形风暴已经笼罩了他们。 趴在马车后头,铅子横扫过高人一头的偷羊贼,这些土匪们如同被冰雹击打的草叶般颤抖着。 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凝结成了暗红色的雪晶,几乎要与红色的龙血苔融为一体。 “呜啊呜啊(是魔法弩!)” “呜呼(跑!)” 很快,溃退的马蹄声与欢呼声同时响起。 瘫坐在满地麦粒上,匕首还插在尸体上颤抖,那少年新兵翻身坐起,呆呆地看着推开身上尸体的老拉弗。 “你救了我一命,小子。”弯下腰,老拉弗从尸体后心拔出匕首,丢到了那少年新兵面前的草地上,“你叫什么名字。” 军队中尊重有本事的人,别的都先靠边站,因为战场上活下来和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人情关系,那是圣械廷不食人间烟火的高级僧侣们该考虑的事情。 少年似乎才从刚刚的血战中恢复过来,他从草地上拔出匕首,站起身和老拉弗握了握手:“我叫卡勒,老叔您呢?” “叫我老拉弗吧,我应该跟你父母年纪差不多,你叫我拉弗老叔也没错。” …………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声势浩大,但实际的折损只有二三十人,其中超过一半都不是被敌人杀伤。 有被逃跑滑倒的,有被铅子流弹误伤的,还有不少慌不择路逃到了荒原上,被偷羊贼们当作战俘带走的。 剩余的新兵却不能好好休息,打扫战场,包扎伤员,修复木桩尖刺,并举行集体葬礼。 和死者同乡的人要么选择火化后用邮车寄回家,要么选择在南面的山坡上下葬。 一些新兵甚至没来得及登记入营,就已然死在了熊啃堡外。 但对于这座熊啃堡的指挥官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毕竟在荆棘园、碎石原与千河谷的三境边界线上,这样的摩擦都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小规模摩擦了。 只不过,对于老拉弗来说,在到达熊啃堡的第一天,他的熟识的两名同村新兵便再也回不了家了。 (本章完) 第722章 营房与风力上弦机 第722章 营房与风力上弦机 “啊,该死!康斯坦斯的儿子!” 看着渗出鲜血的手指,老拉弗连忙将粘着面包屑的手指塞到嘴里。 周围几个新兵纷纷爆发出了一阵阵揶揄的嬉笑声。 老拉弗瞪起眼睛:“笑什么?” 距离先前那场小摩擦已经过去了三天,老拉弗也和这一批营房内的新兵混熟了。 坐在唯一的壁炉前,蜂窝煤散发着滚滚的热量,将豌豆、肉肠碎片和面包汤煮成一锅热腾腾黏糊糊的烂粥。 用布条勉强包扎,老拉弗继续用他指甲缝里嵌着铁木碎屑的手削着黑面包块。 面包像木屑一样哗哗落入汤中,碎屑就混着几滴冻疮流出的黄水一起掉进汤锅。 坐在摊着兽皮的草席上,十双饿得发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一口汤锅。 要知道,在春季化冻前,熊啃堡的物资都会是相当紧张,哪怕是要新兵训练,都给不出太好的条件。 坐在床边,老拉弗环视着眼前的营房,木头搭建的房屋低矮阴沉,十张铺位沿着墙面排开。 鼾声在房梁下回荡,发酵成合脚臭、狐臭与吊臭为一体的酸腐气。 老拉弗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三日前和那名骑士的厮杀却总是让他遗忘不了。 在那个超凡武艺熟练的偷羊贼身上,他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危险气息,就像是他先前被狼群包围一样。 就在老拉弗怔怔出神之时,铁护胫撞地的声音惊飞了梁上的寒鸦,也惊醒了老拉弗。 新兵百人队教官多诺万踩着饭点闯入,原先横七竖八倒在床上裹着毛毯的新兵们立刻站起迎接。 多诺万的铁手套捏着军法官的名册卷,阴鹜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十个人:“你们谁是拉弗·亨特。” “我是。”老拉弗立刻走了出来,低着头不去看多诺万,“教官大人有什么事吗?” “不要叫大人,你想让我被随军牧师约谈吗?”多诺万不耐烦地在名册卷上翻了一页,“你杀了一个偷羊贼?” “额,是的。”老拉弗转身指了指卡勒,“他可以作证……” “不用那么麻烦,你以为我手里这份名单怎么来的?”多诺万拿起笔在老拉弗的名字后头勾了一下,然后他掏出一枚铁质铭牌丢给了他,“你就是新兵十人队队长,明天就由你把他们带去校场。” 接过那枚铁质铭牌,老拉弗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虽然十队长的工资更高晋升机会更大,但那也得有命拿才是。 老拉弗摩挲着铭牌边缘的凹痕,喉咙发紧,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叫住了多诺万:“教官,我有事情禀报。” 多诺万靴跟重重磕了一下地面,转身时目光微眯:“给你三句话。” “那天我的那个敌人疑似是超凡骑士,其力道和超凡武艺都不是常人可比的。” “或许是哪家叛主的扈从骑士,这种事情不少见。”多诺万满脸的烦躁,应付一句便要离开。 作为前山地骑士,他是最讨厌新式军队中的这些条条框框了。 “教官……”咬牙再一次喊出声,老拉弗话已出口,却没了后悔的余地,“我觉得应该上报给守城官。” “你让我为了这件小事打扰守城官先生吗?嗯?”要不是他没有了这项权力,多诺万恨不得现在就剥夺老拉弗的十队长。 “先前我们的军队将碎石原的贵族们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我是支持进攻碎石原的,我更希望碎石原人真的来挑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墨莉雅提殿下禁止我们贸然出击肯定是有理由。 如果他们敢于主动撩拨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真的对他发动进攻吗?我敢说,以墨莉雅提殿下的能力,和如今我们千河谷新式军队的实力,不需要半年就能让他们低头臣服!” “但是……” “好了,或许他天生神力吧。”多诺万半张脸浸在走廊阴影里,“熊啃堡人少,日子紧张我理解,但不要太离谱。 上周有人说看见双头食人魔,结果你猜是什么?屋檐下挂着的腌火腿!” 不等老拉弗有任何回复,多诺万直接迈步走出了房间,向着下一间营房走去。 “可能真的只是背主流浪的扈从骑士吧。”卡勒上前安慰道。 老拉弗直觉并非如此,但仔细想想,他又不是守城官,天塌了也是守城官顶着。 就是平时得注意一些,别到时候真掉下来一块半块把自己给砸中了。 带着莫名其妙的忧虑,老拉弗在次日清晨准时叫醒了所有新兵。 他们换上呢绒夹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穿过钝角弯折的城墙,穿过了架设在壕沟上的铁木栈桥。 风力上弦机在头顶投下旋转的阴影。 本来是不该说话的,但还是有一个新兵没忍住,偷偷上前:“十队长,为什么他们可以用风力上弦啊?” 老拉弗肯定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但一旁的卡勒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脱口而出:“因为他们的山铜发条更薄。” “更薄?”这回连老拉弗都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卡勒。 卡勒似乎有些紧张:“重量相同的情况下,山铜发条厚度越小,上发条所需的力就越小,但所需的时间就越久。” “那击发的时间难道不会更久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卡勒摇摇头,“似乎是靠着齿轮增速吧,你知道的,加了秘银,齿轮和发条都变轻了,应该是和这个有关。” 不少人眼中立刻透露出一丝贪婪,老拉弗立刻喝骂道:“收起你们的小心思!”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转过头,老拉弗更加好奇了,“这难道不该是工程师们才知道的东西吗?” “我出发前,我姐夫逼我学了一个月的《简明机械学》,他本来想送我去当炮兵的。”想起姐夫那副天塌了的表情,卡勒苦笑起来,“但后来才发现,当炮兵要学数学和占星学……” “听起来,你的姐夫是个人物啊?”老拉弗精神起来。 卡勒腼腆地笑道:“他只是一个小商人,靠着接战团的鲜鱼订单为生。” 老拉弗本还想继续打听两句,却看到不远处多诺万黑着脸走来,立马噤了声。 “我让你们聊天了吗?三天还没聊够?滚到你们的位置上站好!” 被骂得土头灰脸,但老拉弗按照地上的标识,带着十人队一一站好。 棱堡的阴影里走出两名军需官,他们推着的木车上堆满裹油布的长条物件。 多诺万掀开油布,数百支精铁长矛和数百把军刀在晨光中泛起冷硬的青灰色。 “你们吃的是专制公的饭,那你们就得给专制公干活,什么叫给专制公干活?好好训练,好好杀敌!” “好了,农夫们!”铸铁大门在齿轮转动声中咬合,棱堡阴影将方阵劈成两半,“你们要上的第一课——就是从农夫便成人!” (本章完) 第723章 黎明岛的白糖走私 第723章 黎明岛的白走私 碎石原的守军还在冰雪与寒冷中挣扎,而可如果视线向西,穿过荆棘园的森林与丘陵,直抵瑙安河畔,却已然是春暖开。 荆棘园北方的诺力山脉以及碎石原,在熔炉高原之间挤出了一条咆哮走廊,也就是熊堡领。 来自冰海的风渡过海峡,却无法进入莱亚王国和法兰王国的大平原,只能夹着冰雪咆哮在咆哮走廊上。 而来自西兰海与翡翠海的海风,就能肆意地裹着暖流一遍遍吹拂在这一片膏腴之地的黄金平原上。 黎明岛的众人刚穿上冬衣没多久,便又换成了便宜的千河谷产法兰贴牌成衣。 这种粗糙简陋但价格低廉的成衣,得到了一大批中下层市民工匠的青睐。 他们既想穿便宜耐用的衣服,又想与普通农夫区别开。 于是自然就变成了市场上的抢手货,以及行会强烈抵制的商品。 黎明岛最大的城市,弗吉内斯堡中更是如此。 随处张贴的城市法令上,都能看到裁缝行会、衣帽行会、白同业公会对“劣质赝品”成衣的痛恨与鄙夷。 但经济规律从来不因为个人意愿而改变。 瑙安河支流的芦苇荡在春风中摇晃。 尚未从冬季中复苏的枯黄苇秆在暮色中痉挛般颤动,这腐殖质发酵的酸味,却被一缕诡异铁锈味刺破。 一艘平底驳船缓缓从芦苇丛中驶出,浸透河水的船桨刮擦着肋骨状船板,十二名摇橹打手肩胛骨水浪般起伏着。 而在芦苇丛后,却有一双双眼睛严密地注视着。 独眼的拉维尔子爵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道:“来了,你们在外围的岗哨注意好,看到了有可疑人员一定要报告。” “放心。”七八个衣衫破烂的流民弯着腰从芦苇丛中窜了过去。 用铭刻着模糊的贵族家纹的手杖挑开苇丛,驳船已然缓缓停靠,一名身穿短绒斗篷的男人站在船艏朝拉威尔示意。 “好久不见啊,子爵大人。”那斗篷男子摘下帽子转了两圈。 眼前的这位独眼男子,便是这个莱亚的一位前子爵,或者说破产子爵。 实际上,子爵这个爵位并不存在于传统的封地贵族中,他们只有公伯男三级。 子爵向来都是封给公爵的廷臣职位,相当于世袭的官爵。 强势子爵能压着伯爵,而弱势子爵甚至不如一名骑士。 可拉维尔子爵作为曾经的庄园子爵,帮助黎明岛的几位公爵大人管理在风车地的庄园与行宫。 但自从风车地开埠,当地粮价暴跌,物价暴涨,拉维尔子爵父亲那一代直接五个庄园全部整破产了。 于是,拉维尔子爵的屋子就从弗吉内斯堡的内城,搬到了外城,靠着伙同强盗骑士们打家劫舍为生。 但他作为子爵的爵位仍然在贵族纹章院中,所以斗篷男仍然要称呼他一声子爵大人。 拉维尔子爵却没有那么客气,带上十几个私兵和流民,便窜到了那斗篷男子面前:“货呢?” 斗篷男无所谓地笑笑,侧身让开。 船舱里窜出个跛脚少年,抱着陶罐踉踉跄跄地跑出,一时失手居然撞在了船钉上。 裂开的缝隙中,白霜瀑布般泻在跳板上,看得拉维尔极其心痛。 他扬了扬下巴,立刻就有一个流民扑上去,贪婪地伸出舌头在船板上的霜舔了一把。 “怎么样?” “嘶噢噢噢噢。”那干瘦流民翻着白眼,浑身抽抽着,半天才呼出一口爽洌的空气,“纯度很高。”拉维尔点点头,油腻的胡子上下晃动着:“还有呢?” 没等斗篷男说话,又一名船夫抱着一包成衣走出,捆扎的成衣包裹粘着靛蓝染料。 斗篷男抽出剥皮刀,成衣包裹的麻袋便在刀下如蜕皮的蛇般滑落。 靛蓝染料在暮光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三十件偷工减料的骑士夹袄豁然展开。 本该缝银线的领口爬满蜈蚣般的粗麻线,左襟的玫瑰看起来就像是矢车菊。 “最新款式。”斗篷男拿起一件抖动着,“千河谷的乞丐穿着它能混进领主婚礼,黎明岛的行会老爷们却要为此焚烧整座仓库。” 拉维尔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伸手一摸,便知道这是上好的千河谷克拉司布,量大且便宜。 “怎么样?您满意吗?”斗篷男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斗篷都在颤动,“如果您满意的话,我是否能验货了呢?” “这是在损害我们莱亚人的行会。”拉维尔子爵目光复杂地盯着斗篷男,“又一个法兰阴谋。” “您可不能这么说,难道莱亚人没有穿上廉价合身的衣物吗?难道您没有从中牟取暴利吗?” 拉维尔子爵脸上一下子纠结起来,从他的莱亚贵族身份来说,他绝对是鄙夷自己所做的事情的。 千河谷产出廉价的白和成衣,法兰人自己不消化,反倒从瑙安河运到莱亚贩卖。 这些廉价的布匹、纸张、白和成衣三个月间便风靡莱亚。 而各个行会、市政厅以及莱亚王室法院就颁布了禁止的法令。 可一件本土产的成衣能买两三件千河谷的成衣了,谁都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在千河谷成衣的入侵,这些行会甚至罕见让步,允许裁缝们补贴家用。 当然,你缝制两件成衣贩卖是补贴家用,缝制三件那就是千河谷短毛了。 “子爵大人,按照时间,巡逻队快到了。”没等拉维尔犹豫出结果,身边的流民便提醒道。 这下连犹豫的机会都没了,拉维尔子爵轻叹一声,将一袋子金镑拿出:“一半的钱,你卸货后,我给剩下的一半。” “我们相信您的信用。”斗篷男压了压帽子,船夫们便开始搬运。 而拉维尔低呼一声,三十步外,十六匹驮马正在泥滩喷着响鼻被拽出来。 白挤压着发出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驮马鞍囊被成衣逐渐撑出棱角分明的肿块。 最后一件成衣压上马背时,瑙安河也即将进入黑夜,那是走私船最好的掩护。 “合作愉快。”斗篷男主动伸出了手。 而拉维尔子爵同样伸出了缺了小指的右手:“合作愉快。” 当铁指套与斗篷男的银戒指即将相碰的瞬间。 一声异响在众人耳畔响起:“嗤!” 弩箭贯穿身体的声音像撕开一匹浸油的绸缎。 另一边,斗篷男脖颈爆开的血比貂绒更艳丽,他试图捂住伤口的动作,恰好把银戒指推进了断裂的血管。 “巡逻队,是巡逻队!” (本章完) 第724章 难以抗拒 第724章 难以抗拒 “该死的。”从脖子上扯起围巾遮住面容,拉维尔伯爵迅速丢掉了身上的贵族狐皮大衣,“运输队先走!” 那些法兰走私船夫不管河面上斗篷男的尸体,纷纷跳入冷水中开始推船,而耸动的芦苇后袭击的动静越来越近。 驮马在芦苇中喘着粗气,在主人死命鞭打下发出阵阵不满的嘶鸣,可还是在混乱中转着方向。 蜷缩在河滩岩石与树木后,流民私兵们纷纷从腰间或者马背上翻出短剑圆盾与劲弩。 弩机弓弦的弹动声撕开夜色,三棱箭簇钻进芦苇秆时带出的纤维飘散如金丝。 然而芦苇丛中只是传来阵阵叮当之声,飘散的金丝在空气中旋转卷动着。 一名浑身重型板甲却行动自如,甚至能小跑大跳的骑士出现在诸多流民面前。 望着那骑士胸口的蓝蜂纹章,拉维尔子爵的瞳孔在转瞬间便充满血丝:“见鬼了!是国王的侍卫队!” 子爵大人的嘟囔声此刻已被手下强盗骑士们高喊的“放箭!放箭!”所掩盖。 劲弩的箭雨落在骑士板甲上,溅出了一粒粒蓝色的火星子。 除了板甲边缘特意做薄的部分外,七八支羽箭全部都被弹开。 有见识的强盗骑士此刻已然反应过来,紧急一踏地,刹住了车。 如果他们没看错,那应该是蓝蜂甲,也就是蓝蜂家族掌握的独特锻甲技术。 此时的拉维尔已然完全不想着掩护走私马队逃跑了,他只是大喊一声“散开,进芦苇丛,老地方汇合!”便钻入了芦苇丛中。 其余的流民们一看情况不对,立即丢掉了武器,钻入了芦苇丛中。 拉维尔还故意用刀割开了驮马的鞍囊,以求逼迫这些王室卫兵停下来收集白。 白的霜就这么倾泻在污泥中,可那蓝甲骑士却是一跃而过,却有三名流民死士挡在他的前路上。 “滚开!贱民!”长剑圆弧般劈砍开,三颗人头、鲜血与爆开的芦苇絮同时飞起。 拉维尔四肢并用爬向苇丛,丝绸围巾吸饱了汗水,粘着霜,泛出鳞片般的光泽。 感觉到身后的盔甲撞击声越来越近,拉维尔突然急停,残缺的左手猛地插进腐土中。 瘟臭的腐土迎面飞来,那骑士却是轻松闪头躲避,挥剑再次横斩。 一圈芦苇飞起,而拉维尔却是险之又险地滚地躲过。 只可惜地面的棘刺碎石挂住了拉维尔脸上的面罩,当他在星光中再次站起身时,却是露出了整张脸。 “拉维尔?!”骑士的护颈甲传出闷响,“你是弗吉内斯堡骑士学校1420届的拉维尔子爵?是我,柯西莫!” 拉维尔不语,只是一味地挥剑。 然而柯西莫骑士剑尖一卷一撇,剑锋划过无甲的手臂,拉维尔手肘往下应声立断。 没了武器,柯西莫直接用剑柄上的配重球狠狠砸在了拉维尔的胸口,直接将他砸翻在地。 “为什么?!”柯西莫剑尖抵着儿时同窗的下颌,“你祖父的画像还挂在王立忠烈馆里!天天地盯着你呢!” 拉维尔显然也认出了这名小学弟,他眼里看不到半分过去的少年意气与旧识重逢的喜悦,只有沉寂的冷漠。 “你说啊!拉维尔!” 然而子爵大人只是冷笑:“他与我何干?他知道我的苦吗? 他好了,死了,得了荣誉享了福,王室都记得他,可王室记得我吗?” 抬起鸟喙形的面甲,柯西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可是献忠兄弟会的创始人啊,我们不都是说好了要把忠诚奉献给王国吗?”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拉维尔古怪而癫狂地笑着,“王国老爷们禁止了粮食走私,却在自己走私,谷子全烂在谷仓里,” 拉维尔咧开渗血的嘴:“我的父亲吊死在了槭树上,如果我不能凑出给国王的继承金,那在我死后,我的家族就将永远失去贵族的身份。”“这难道就是你叛国的理由吗?就因为几十个金镑的继承礼金?” “几十金镑?你以为只是几十金镑的继承金吗? 错了,你缴纳要去纹章院要贿赂门房,调贵族证明要宫廷认可得钱,哪怕是写个贵族家世都要给纹章官润笔费。”拉维尔一个贵族此刻眼中都要流下泪来,“弗吉公爵要奢侈生活,要宫廷,要常备军,还要养他的乐师、税吏……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人人是有了三个金镑,便要五个金镑,这样才体面!才能压过其他贵族! 我是爱咱们的莱亚啊,可谁爱我啊?” “荒谬!你简直就是荒谬!你,你……”柯西莫面甲下的脸涨得通红。 “你以为你们这些有封地的骑士就高枕无忧了吗?”眼角含泪,拉维尔如同夜枭般笑了起来,“你见过法兰的王宪骑兵的,难道他们是骑士吗?” 柯西莫沉默了半晌,面罩下的声音如此失望:“钱钱钱,当初的你可从未如此过啊。” “别耍笑了,你们宫廷内的宴会不要钱?比武大会的盔甲装饰不要钱?武器马匹的价格、魔兽肉的价格、药剂的价格……哪个不要钱。”拉维尔子爵虽然躺在地上,阴影却仿佛将柯西莫整个笼罩起来。 如今已然有不少学者指出,随着王庭的廉价粮食和贵金属输入,物价正在以感觉不到的速度狂飙。 物价在飞涨,贵族们的收入根本跟不上物价,而法兰王室又掀起了攀比奢靡之风。 难怪帝国内贵族们疯狂压榨领民的,有了超凡撑腰,他们就是敢于做的如此过分。 这些和拉维尔自己一起混迹城郊的强盗骑士,不都曾经是和柯西莫一样的骑士吗? 只不过他们都破产了,运气好的,还能加入什么贵族的骑兵团领一份稀薄的工资。 运气不好的或超凡低阶的骑士,要么去当流浪骑士雇佣兵,要么就是当强盗骑士打家劫舍。 当然,两者经常互相转化,没什么区别。 瑙安河的夜雾在他们之间流淌。 柯西莫的剑尖颤抖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如何反驳。 “杀了我吧。”仰面躺在地上,拉维尔只剩半截的手臂在夜色中流着黑色的血,他原先的疯狂之色尽去,平静如星夜,“我受够了,不要再让我蒙羞受辱了。” 片刻后,骑士长剑落下,带着破风尖啸。 当头颅被侍从扔进特制的铅匣,柯西莫却是捡起了拉维尔的手杖。 “队长大人,装好了。” 从侍从手中拿起铅匣,柯西莫在原地僵立了好一会儿:“你们收拾好这些东西,我去面见国王殿下,你们把这些赃物给行会送过去,作为罚金。” “是。” 骑士大人迈着迷茫而惆怅的步伐离去,一名年轻的卫兵确认再三后,却立刻蹲到了装的麻袋边。 趁着长官不注意,他从衣服内衬里拉出了缝好的特制布袋,疯狂地将地上染血的白划拉到袋子里。 “你疯了?”同伴拽着他的手臂,“不怕被监察官看到吗?” 那年轻的王室卫兵一肘推开同伴,压低了声音道:“王室军饷说晚点发晚点发,月月用晚点还有吊着我们。 10日发一半,到15日乃至20日才发另一半,甚至干脆就没了,脸都不要了! 这玩意儿是白,转手一卖能赚五成利,带上原本的,就是十五成的利,你不拿我拿!” 装满了内衬的口袋,卫兵拿出发黑而干瘪的薪袋,继续将染血的白划拉进去。 看着眼前划拉白的卫兵,再想想空荡荡的薪袋,那同伴思虑再三,却是一咬牙把薪袋丢给了卫兵:“我去放风,帮我也装上。” “好嘞。” (本章完) 第725章 墨莉雅提是杂种? 第725章 墨莉雅提是杂种? 铅匣渗出的血珠在石砖上拖出断续的暗痕。 踩着血滴,柯西莫穿过行宫长廊时,却发现墙壁上原本镶嵌的银质烛台全数消失,只留下焦黑的固定孔。 远处传来铁锤敲击声,那是工匠与士兵们正在撬取最后几幅墙上的金箔画像。 在觐见厅门前站了好久,深吸一口气,柯西莫这才敲了敲橡木门。 “进来。” 昔日堆满珐琅器与孔雀石雕的觐见厅,如今只剩光秃秃的石膏墙面。 曾经的瓷器与金银装饰全部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吉尼吉斯三世窝在褪色的织锦天鹅绒座椅上,长桌上还蜷着一只毛色黯淡的橘猫。 似乎是被靠近庞然大物所吓到,窝在桌面上的橘猫突然压下耳朵,弓起背,朝着柯西莫哈气起来。 而在桌边除了侍从官巴尔德子爵外,就是一名土气的老妇人,卑躬屈膝地坐在椅子边缘。 那老妪蜷缩在立柱的阴影里,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揉搓着粗麻裙摆,磨破的鞋尖在地面蹭出两道浅褐色痕迹。 当她抬头偷瞥铅匣时,浑浊的眼白里泛着黄疸病的色泽。 这样一个老妇人出现在宫廷中是很少见的,这不免让柯西莫多看了几眼。 “殿下。”柯西莫单膝跪地,将铅匣举起,“走私白与成衣的强盗团伙全部抓获。” 铅匣开启的刹那,拉维尔子爵凝固着冷笑的头颅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吉尼吉斯用丝绸帕子捂住口鼻,侍从官立即上前查验首级。 柯西莫知道,作为素食者的新国王吉尼吉斯不太喜欢看到血腥与尸体。 同时正因如此,这位国王的呼吸法只有可笑的二段水平。 但这些话,柯西莫自然没有说出来,只是低着头等待。 侍从俯身在国王耳畔说了几句,吉尼吉斯立刻笑了起来,他用梳子梳着橘猫炸起的毛:“做得很好,我的蜂针。” 安抚了橘猫,吉尼吉斯从手上取下一枚金戒指,丢给了柯西莫:“作战靡费甚多,这个先送给你作为奖赏,等击败了奈德巴赫再行赏赐。” 看着手心的戒指,柯西莫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迟疑着问道:“殿下,请恕我无礼,士兵们都在问,薪水能不能一次发……” 吉尼吉斯倒是非常坦诚:“风车地白把莱亚在风车地的势力打倒了,商税和赎城税大减,手头紧张。 但不要紧,在击败奈德巴赫公爵后,我会清空株连所有有关贵族,彻底撤销王室优待和封地,并将这些爵位和庄园拍卖出去以筹集资金。 到那时,我会一次性发放所有欠下的军饷薪资与封地的。” 这回换到柯西莫惊讶了,他的确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将作为贵族身份的爵位肆意发卖,而不是按照血脉继承或者分封给有功者? 从法理上来说,吉尼吉斯作为国王和蓝蜂家族族长的确有这样的权力,只是这未免会激起一片广泛的反对。 本来吉尼吉斯的继位就饱受质疑,这下更是在动摇合法性啊。 柯西莫看着手掌中的金戒指,一时间五味杂陈。 等到柯西莫告退离开,吉尼吉斯扭头看着一旁的老妇人,古波不惊地继续道:“你接着说。”她开口时露出缺损的门牙,漏风的声音像穿过破旧风箱:“是的,殿下……那天晚上雾浓得能拧出水,我端着夜壶去后巷. 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我听到露乐丝小姐房间里有动静…… 我就进去看……天哪,在那张床上躺的根本就不是十二岁的女孩,而是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 没等她说完,巴尔德就眯起了眼镜:“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吗?” 老妇人迟疑好久才嗫喏着开口:“我没有证据,但我曾亲眼见到过,那个小女孩变成了三米高的大猩猩……” “或者你有什么物证吗?” “……”看着老妇人一脑门浆糊的模样,吉尼吉斯随意用手杖敲了敲桌面,“好了,我知道了,来人,您先去休息,保重好身体。” “或许是乡野妇人的呓语。”巴尔德凑到了吉尼吉斯身边,“这并不一定是真的。” “真假重要吗?只要有用就可以了。” 看着巴尔德眨动的眼睛,吉尼吉斯淡淡道:“你想啊,当年维森特能作为养子上位公爵,就是因为他娶了露乐丝。 而露乐丝诞下了女儿,他被认为是代女儿掌管公爵之位。 既然露乐丝不是感染魔女病疯了,反而就是魔女,而魔女无法诞下子嗣,那么墨莉雅提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猜应该是维森特或者那位赫玛石公爵的私生女,而且极有可能是维森特的私生女。 为什么?赫玛石公爵是大骑士,晚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女儿。 后来年纪大了,你知道大骑士的高丸会因为药剂缩成葡萄干,再让他生下一个女儿的概率微乎其微。 那么这位墨莉雅提就是养子维森特的私生女。 我不禁要问了,一个与鸢尾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女人坐上了赫玛石公爵乃至千河谷专制公之位,贵族们会服气吗? 法兰鸢尾家族的那些人会服气吗?诺恩那群视血缘高于一切的老古董还会支援墨莉雅提吗? 如果墨莉雅提根本没有前任诺恩选王的血脉,她还能得到诺恩人的大力支持吗?” 侍从官巴尔德却挠头:“木已成舟,她都已然是专制公了,揭露了又有什么用呢?” 吉尼吉斯却冷笑一声:“名分有时候比利刃都好用,这个故事既真实又合理能得到不少人信任。 墨莉雅提不理解名分的作用,她蛮横地用武力和间谍压制一切,一旦她的不败圣像出现瑕疵,就会有人怀疑。 怀疑多了,哪怕是一点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好像她变成了瑕疵本身一般。” 巴尔德若有所思。 吉尼吉斯低声询问道:“先前说让强盗潜入千河谷搞破坏,成功了吗?” 巴尔德惭愧摇头:“不是被棱堡和发条炮阻拦,就是被守夜人和契卡查出来。” 吉尼吉斯抚摸着橘猫柔软的皮毛:“不用担心,看着吧,刀剑攻不进去的地方,草鞋却可以轻松踏足。” (本章完) 第726章 刀剑进不来的,草鞋能进来 第726章 刀剑进不来的,草鞋能进来 肮脏的草鞋踏过泥泞的地面,挤压着新春的软泥。 羊羔与驮马的叫声此起彼伏,肆意地拉着屎尿。 从碎石遍布的荒野上走来,十几名衣着打着无数补丁,穿着简朴黑色长袍的僧侣们停在车流与人流汇集的主要道路上。 三月终于回暖的熊啃堡前,终于迎来了新春第一批来客——商人与牧羊人们。 虽说霍恩被教皇绝罚,千河谷被莱亚封锁,可民间的贸易仍旧热烈,只是不能贩卖铁器与羊毛等重要战略物资罢了。 拄着桤木制成的细长手杖,巴蒂斯跟在几个苍老的苦修士身后,遥遥地望着眼前这个竖立在山地与平原交界处的新式棱堡。 五个突出的尖锐齿角从五边形的二层堡身延伸而出,每一个齿角上都放置着一门三磅的鹰隼炮。 这种两人即可推动的鹰隼炮,将会通过实心城墙上通道,迅速进入二层堡垒。 在城垛射击孔和狭长廊道之间,还可以看到木质的营房与军械库。 在壕沟与尖刺木桩之间,推着小车和马车的商贩与牧羊人,正在尽力地向士兵们推销着。 卷心菜叶与豌豆散落在泥地里,时不时就有流浪的拾荒者跑来,一点点将这些珍贵的食物捡起。 苦修士们自然不会插队,而是站到了队伍的尾端。 巴蒂斯旁边年轻的小僧侣仰起头看着三层台座的堡垒,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些墙也没多高啊,中间还有不少缺口,骑士冲锋不是随便冲吗?” “在蒙克鲁斯之战中,这样的棱堡能挡住骑士冲锋并坚守了好几天,足以证明其可靠性。”巴蒂斯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声道。 眼前的长队以极高的效率移动,通过的人流虽然多,但队伍却很短。 没过多久,这些苦修士们就拉着自己的步行小车来到关卡前。 跟在为首的虔诚苦行僧身后,作为其喉舌的主事苦修士巴蒂斯才微笑开口:“苦难永逝,圣灵长存!” 干瘦如骷髅的苦修士巴蒂斯向着老拉弗鞠躬一礼。 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老拉弗等山民已经有了不少士兵的样子。 他们手背青肿,腰背绷得笔直,走起路来都是一板一眼的。 反倒是那些老兵已然收放自如,虽然是正常自然走路,却仍然有一股板正的感觉。 在低头的时候,巴蒂斯目光已经迅速将眼前的几名士兵扫过了一遍。 这就是千河谷人引以为傲的救世新军吗? “圣灵长存!”老拉弗自然是鞠躬还礼,他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群体。 草鞋、藤杖、粗布长袍与步行车,这就是苦修士的标配。 苦修士,就是模仿弥赛拉替所有人类受苦受磨难,这样其他人身上的罪孽就会小一些。 他们会一年四季在各个圣地来回巡礼,以求心灵的平静。 所以苦修士们在帝国的风俗环境下是相当受到尊崇的。 “请问这里是熊啃坳吗?我能否用来自圣父的伟大权力来抵消这税卡对财物的征收。”巴蒂斯虔诚地微笑,“我们许下了神贫誓言,除了生存与朝圣必需之物外,别无长物。” “现在这里是千河谷的地盘了,叫做熊啃堡。”老拉弗立刻尽心尽力地解释道,“这也不是税卡,而是检查。” “真是圣父的奇迹,熊啃堡居然从历史的尘埃中重新长出了新芽。” 熊啃堡的名字并不是千河谷立国后才起的,而是古来有之。 这里曾经是数百年前千河谷王国的边境堡垒,随着千河谷并入帝国,这些边境堡垒便遭到废弃。 当初的碎石原人入侵时,兵分两路,一路就是从熊啃堡进入上瑞佛郡,另一路则是从更北方的拉丹堡进入北芒德郡。 而千河谷神圣君主国成立后,墨莉雅提重建了这些堡垒,甚至将一部分岗哨分布到碎石原的土地上。 随着春暖开,原先冰封的道路逐渐解冻,偷羊贼渐渐销声匿迹,熊啃堡前就冒出了络绎不绝的人群。 第一是要给熊啃堡运送物资,第二就是来参加集市的牧羊人与小商人。 从熊啃堡出发大约六十公里外就有一个碎石原的自治小镇费尔德海姆。 几乎每年牧羊人与农夫们就要在镇里举行集市,甚至连偷羊贼都会来销赃。 熊啃堡的物资有不少就是从碎石原当地的村庄和牧羊人手中购买。 同样的,一部分村庄和牧羊人也会用羊毛和熊啃堡进行交易。 虽然有禁令,禁止碎石原的商人与千河谷人交易,但上有禁令,下有妙计。 不是禁止运输羊毛吗?行,不卖羊毛卖陶罐,羊毛只是用来防止陶罐碎裂垫在里面的。 不少诺恩走私商人,就是用这一招绕过了碎石原人的税卡,将羊毛运到了熊啃堡城下。 通过熊啃堡卡住的山道,这些羊毛就能运输到千河谷境内。照理来说,千河谷本土没什么绵羊产业,也就无所谓被廉价羊毛冲击。 熊啃堡对于这些碎石原羊毛应该是低关税甚至无关税的。 但士兵们仍然要检查货物的一大缘由,就是防止武装人员与间谍潜入。 如果在货物行李中检查出可疑物品和武器,要么丢了再进入,要么就是直接拒绝入境。 这就是为什么老拉弗为首的这些士兵,要竖起关卡检查货物并且还不收取任何费用了。 “我们乐意接受你们的检查,因为我们光明正大,我同信的兄弟。”巴蒂斯让开道路。 “抱歉,但规矩就是规矩,并不是今天定的。”道一声歉,巴蒂斯就指挥着几人上去开始检查。 “我的同信兄弟,我有一件事想要询问。”趁着检查的期间,巴蒂斯指了指棱堡的墙壁,“这是何物?砂浆吗?” “这是圣械廷出产的新式砂浆,用来黏合碎石与铁木。”老拉弗用力拍了拍棱堡的墙壁,“比岩石都更坚硬,哪怕是上好的精钢长剑砍在上面都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哦——”巴蒂斯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您作为世外的苦修士,怎么对这些世俗之物如此好奇?”老拉弗看着聚精会神抚摸棱堡墙壁的苦修士,好奇问道。 苦修士却是严肃摇头:“这世间万物都是圣父所造,每一件新事物都代表对圣父新的发现,我怎么能不好奇不关心呢?” 老拉弗眨眨眼,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倒是和我们村的修士说的话很像。” “世间的道理总是殊途同归的。”巴蒂斯将脑门靠在棱堡墙壁上,半天才用空灵而虔诚的声音低语,“圣父啊……” “这是什么?”没等巴蒂斯的祷告词说完,后方检查的队伍中便传来一声质问。 绕过了巴蒂斯,老拉弗匆忙跑到,却发现士兵从步行车里抽出一捆裹着油布的铜制量具,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微光。 小僧侣的喉结剧烈滑动,他突然抓住士兵的手腕:“那是……那是丈量圣迹的仪轨!” 巴蒂斯此时同样散步般走来,他黑袍下的肌肉微微绷紧,面上却绽开春风般的笑容:“我的孩子太过紧张了,这些不过是我们测绘朝圣路线的工具。您瞧——” 他抖开泛黄的羊皮卷,密密麻麻的地图上标注着数十处圣地坐标。 老拉弗的眉毛拧成了铁蒺藜。 “圣灵在上!”小僧侣争辩起来,“上个月我们在鹰嘴崖,罗盘仪就是这样被士兵收缴的!这是新买的,你们也要抢走吗?” “抢走?这是正常收缴违禁品,或者你们就地卖掉。” “可我们等会还要用啊。” 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农妇在胸前画起圣徽。 军需官的马刺靴就是在这片窃窃私语中叮当响起。 听老拉弗说完了原委,那名军需官走上前,拿起了拉车里那些测量的工具,随意翻看起来。 巴蒂斯感觉自己手心被攥紧,转头一看,却是那名剪着地中海发型的小僧侣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 “神甫,您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合规的,原则上我不能让你们带它们通过。”军需官看着这些乞丐般的苦修士,“既然你们是来我们千河谷圣地巡礼的,考虑到你们的德行与信用,下不为例。” 这些苦修士朝圣团队享有盛名,而且来千河谷的圣地朝圣,同样是对千河谷人信心的提振。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并非异类,而是被苦修士们承认的弥赛拉教世界的一份子。 出于政治考虑,军需官还是决定放行这一批苦修士。 “圣灵长存!”双手合十,巴蒂斯立刻向着那军需官一鞠躬,“感谢您的理解与仁慈。” 军需官一挥手:“放行。” 苦修士们拉着车继续缓缓向前,周围的人自觉让出了道路,有的甚至还帮忙推了一把。 看着苦修士们离开视野,军需官将目光转移到了老拉弗身上:“你的身高有一米七吗?” “比一米七稍高一点,拉古萨军需官。” “有些老了。”军需官绕着老拉弗走了一圈,“但倒也凑合……想不想赚点外快啊。” 老拉弗瞬间绷紧了皮燕子:“拉古萨军需官,我是来当兵的。” “我知道你是来当兵的,我是问你想不想赚外快。” “可我是来当兵的。” “我知道你是来当兵的。”军需官白了他一眼,“下周墨莉雅提殿下要到熊啃堡巡视,我们需要一支仪仗队,你要不要来参加赚点外快?” (本章完) 第727章 巡视熊啃堡 第727章 巡视熊啃堡 “忠!诚!” 红毯两侧,镶铜马刺的军靴轰然并拢。 交叉的长戟在空中划出银弧,铁甲随着收势哗啦作响,惊飞了城垛上打盹的寒鸦。 一袭外黑内红丝绸披风的墨莉雅提跳下马,脸上少见地挂起了微笑。 穿着藏青色及膝修身夹袄,白色长发随意盘起,露出了洁白的脖颈。 随着时间推移,墨莉雅提是越来越不介意露出面容了。 看着两排数十个身穿整齐甲胄制服的士兵,墨莉雅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当她看到穿着兔皮大袄的守城官,谄媚地快步走来时,脸上的真诚的笑容迅速变成了皮笑肉不笑表情。 而守城官却是感觉莫名被什么冷风吹过,心头莫名其妙地一紧。 “马卡托守城官这段时间辛苦了啊。”墨莉雅提伸出了左手的铁拳。 而马卡托则立即附身在铁拳的中指指节上吻了一下:“在您面前,哪里敢称得上辛苦?不如先入城堡内,吃上一口午饭?” “不必。”握着鞭子的右手挥了挥,墨莉雅提铁面后的眼神忽明忽灭,“我先去营房看看其他士兵。” “好的,好的。” 在守城官的引导下,墨莉雅提先是巡视了一圈营房,甚至不惜坐在肮脏的大通铺上与这群士兵交谈。 随后作出指示,要求把草垫床换成是烟道火炕,她下次来检查的时候必须看到。 然后,专制公殿下又去了各个岗哨,将一根根上好的火腿、香肠和毛毯送上,将低级士兵感动得痛哭流涕。 拜访岗哨的期间,墨莉雅提还顺道把四周的地形转了个遍,甚至在费尔德海姆镇外围转悠了一圈。 这就是女大公从霍恩身上学到的招数,这些惠而不费的玩意儿,没道理只有霍恩会用。 这招数不仅仅是墨莉雅提在用,现在连法兰国王查理八世殿下都会时不时去军营与商人家中拜访。 本来说好的午饭是热了又热,直到墨莉雅提返回时都赶得上晚饭了。 饥肠辘辘的守城官等人饿得两眼发绿,而墨莉雅提反倒还是神采奕奕。 在熊啃堡与各级主要军官聚在一起吃了一餐便饭,女大公又留下打了几场纸牌。 别看墨莉雅提是个女人,可敲起桌子砸起牌来,丝毫不逊于男人。 打着急眼了,更是要指着对面军官的鼻子叫骂,可她越这样,反而越受军官们欢迎。 那些被指着鼻子骂的军官,反而是与有荣焉地与其他军官炫耀:“我被专制公殿下骂作贱狗!” 这一场牌局打到了月上中天,墨莉雅提才假装困倦,打了个哈欠离去。 可她刚返回守城官为她腾出来的火烧大炕,兰内斯便悄默默回来了。 “如何?”墨莉雅提看着推门而入的兰内斯,“我拖住了他们整个白天和大半个晚上,你要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你知道后果。” 兰内斯立正了:“禀报殿下,我查到了,守城官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玩忽职守。 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只管训练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就是丢给次官和军需官。 军中有谣言说军需官和次官在倒卖辎重,因为他们的伙食越来越差,但我没找到什么证据。 那几个圣道派胡安诺派的随军牧师与军法官倒是老实,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也经常在工作时间结伴去费尔德海姆喝酒。随军牧师的识字会与祷告会上,大多数士兵都在睡觉,而一些纪律问题,军法官与文书官也会视而不见。” “那几次战功的战报呢?” “是真的,这些从黑帽军与您的步行骑士中提拔的军官,在战功和战争上都是相当公平且严谨的。 这些都是那群边军士兵的盼头,要是不公平了,这些士兵真要叛乱的。” 墨莉雅提点点头,这与她在牌局餐桌上话术和窃听心声得到的结果倒是一致。 “那士兵们呢,情况如何?” “大体良好吧,训练和打仗倒是挺上心的,但就是日常工作之类的……”兰内斯说到这也不说话了。 但墨莉雅提知道他后半截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要检查了所以好一些,而先前就是糊弄呗。 女大公有自己的渠道,她共享了一部分圣联契卡的资源,因为嘉莉在古拉格时期的挂职就是“契卡总负责人”。 根据契卡搜集的情报来看,士兵们日常工作人浮于事,只要不带武器就随意放行。 下级军官假借收缴违禁物品抢掠商贩,说违禁就违禁,说不违禁就不违禁,具有极大的自由裁量权。 高级军官肆意打骂奴役士兵,甚至是派出守军士兵去镇子上开店做生意。 但真要说他们不行吧,训练成果不错,打退了好几次碎石原军队进攻,也抓出了不少试图潜入的雇佣军和间谍。 一会儿有能一会儿无能的,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摩挲着铁拳,墨莉雅提双眼微闭,在心中却是思考。 她不是不能理解,如果仔细检查必定导致过关效率很低,商路不畅那上级就要斥责。 而且真要仔细起来,那也没个尽头,再仔细也有漏网之鱼。 如果检查不仔细那就会导致间谍潜入,一样会被上级斥责。 既然如此,那干脆一刀切不仔细检查了,正好省点劲。 熊啃堡孤悬千河谷边境线上,哪怕是快马急报都要三五天的路程。 要不是还有军法官和随军牧师,规章制度对于边军来说还真就是纯放屁。 准确来说,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情况反倒是日常。 在郎桑德郡,靠着经济红利与政治锦标赛,能够行使相对高效负责的边关职能。 可要是都以为整个千河谷边关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说到底,千河谷从起义到建国到如今才三年,想要从中世纪低效腐败的草台班子一跃成为可靠政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霍恩与墨莉雅提所做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是提拔官僚代替封地贵族的统治。 只是从制度上减少了合法剥削,单指望这群官僚的道德水平,还不如指望圣父真的能下凡。 就霍恩自己来看,别说咨政院和专制公内阁,就是圣联都有点草台班子。 圣械廷政府的高效一部分建立在制度上,一部分建立在古拉格开国元勋们的个人能力上。 想到这,墨莉雅提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本章完) 第728章 墨莉雅提的决定 第728章 墨莉雅提的决定 明着检查不是真为了考核,只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让事情回到正轨。 其原理,就是主人用鞭子抽打偷懒的牛。 如果墨莉雅提真的是想要考核,那么学习霍恩最近在咨政院提出的“四不两直”原则就好了。 墨莉雅提带着几百骑兵到处检查棱堡和城堡,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好出兵碎石原的准备。 是的,在碎石原禁运羊毛后,墨莉雅提终于决定了进攻碎石原。 让墨莉雅提做出这一点判断的,反而不是咨政院那批南芒德郡羊毛产业主的呼吁。 她才不会太过在意那些底层人一点点的小利益。 真正让她作出这个决策的,反而是吉尼吉斯的外交行动,或者说内政行动。 进入三月后,卢埃尔公爵彻底投降,内战中唯一抵抗的就只剩下奈德巴赫公爵。 但卢埃尔公爵并未被苛待,反而被吉尼吉斯出门迎接,亲手解开绳子,还让他坐到主位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向墨莉雅提寄来了一封公开信,大致就是墨莉雅提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公爵之位。 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政治信号。 这不是给墨莉雅提看的,而是给千河谷境内的那些贵族残余势力看的。 当着兰内斯的面,墨莉雅提直接叫出了情报主管菲利:“你把那几则消息从头到尾读一遍。” “……攻入卢埃尔城堡后,士兵与贵族们大掠财富,发放了军饷并开始拍卖爵位,此举引起了帝国议会的议论……” “……为了感谢这些士兵的付出,吉吉国王下令4000名伤兵结束服役返回故乡河上屿,并派7000名士兵护送……” “……欧斯拉家族向查理八世送去了生日贺礼,并派了长子埃迪南德前往新桥大学求学……” 第一条消息证明了,莱亚王室的财政已经极度不健康,否则不会做出公开拍卖爵位这种事情。 第二条消息看似是解散士兵,可按照墨莉雅提看来,大概率是将士兵提前陈兵风车地边境。 但真说要与法兰开战,墨莉雅提认为吉尼吉斯没这个胆子,应该只是为了要钱。 原因就藏在第三条情报里,欧斯拉家族作为莱亚最大诸侯、最大股东和最大反贼,已然和法兰王室勾搭上了。 假如吉尼吉斯直接在风车地开战,有了千河谷这个榜样,他一开战,国内的大小诸侯必定造反。 所以吉尼吉斯但凡有一点脑子,必定要先稳定内部然后才能对抗外部。 所以墨莉雅提可以确定,一旦内战结束,缓不到一年半载的,吉吉国王就要进攻千河谷。 一方面证明能力,一方面则是要威慑欧斯拉家族这个大诸侯。 在墨莉雅提看来,这里存在一个绝佳的时间差,足够她进攻碎石原。 吉尼吉斯对卢埃尔公爵的戏剧性宽恕暴露了其尚未完成集权的事实,这种表演性招安暗示着内部整合仍旧未能完成。 对内假装与诸侯和解(如宽恕卢埃尔公爵),对外佯装与法兰修好(容忍欧斯拉行动)。 所以吉尼吉斯在内战结束后,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稳定政权与恢复财政。 因此,他一定会进攻千河谷,但短期内不可能对千河谷发起军事进攻。 在明年夏天甚至冬天之前,墨莉雅提都有充足的时间进攻碎石原。 并且从她在边境的几次巡视,以及咨政院的鼓吹来看,她已经有了进攻碎石原的舆论基础。 她甚至不用真的攻入碎石原的首府银湾城,只需要在经济重镇盐滩集扶植一个傀儡政权即可。 只需要两个政权互斗,就能为千河谷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和战略缓冲空间。为了这个目的,她已经在邀请碎石原各个贵族以及其领地的宣称者。 然后让他们与自家骑士或亲戚火速联姻,然后以继承战争开战。 只不过这个做法却在咨政院遭到了霍恩的反对。 墨莉雅提闭上眼睛,还能记得起来那天她和霍恩的争吵与互相指责。 “千河谷的力量本来就分裂,所以应该要团结在一起,不能乱动。” “不不不,我从来不反对你在碎石原方向的战略,但是你的目标错了。” “我们的目标是防止碎石原干涉我们的战争,而不是进攻碎石原以获得战略缓冲。” “规模太大,调动的兵力太大,一旦陷入战争泥潭,比如说牧羊人带来的单向情报透明,连容错率都没有。” “战争不是赌博!不是一锤子买卖!在战争之外,你得思考其政治含义!” “战争只会让牧羊人和贵族们站到一起,我们真正的行动应该是发动牧羊人,从根本上摧毁他们的统治!” “牧羊人同样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只是没有引导,怎么可能是卑如蝼蚁呢?” “他们过去没有办到,与现在能不能办到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虽然墨莉雅提仍然不能读明白霍恩的内心,但她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霍恩说的都是真话。 是他自己认为的真话。 她犹豫至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霍恩的反对。 “殿下,或许大牧首殿下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兰内斯仿佛是猜到了墨莉雅提的想法,“碎石原确是大敌,但绝不如莱亚军队。” “兰内斯,你还是得学习一个。”墨莉雅提睁开眼睛,却是不容置疑,“霍恩平民出身,却以为世间平民不是天才,至少是英才。 可五百年来,只有一个农夫霍恩掀翻了教会的统治。 他觉得那些牧羊人能够拖住我们的步伐,觉得百户区后的农夫能够源源不断地支持我们的战争。 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凡人的能力真有这么大的话,为什么霍恩自己都要用圣眷感染平民呢? 我们是个力量不足的矮子,面对的却是一个病重的巨人,这是霍恩经常举的例子。 与其等待巨人转身,还不如先趁机在他左臂砍一刀,否则他要是反手一巴掌,我们不一定能挡住。” 先前墨莉雅提全军尽出结果被碎石原偷家,已经证明了这血淋淋的例子。 北芒德郡是她最大的基本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腹心暴露在碎石原的长矛前。 这样下去,等莱亚入侵战争一爆发,估计又是专制公北方坐地防御,大牧首才是抗击主力。 哪怕要冒一些风险,墨莉雅提都要先解决这个隐患。 不管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她都得冒这个险。 千河谷本就是势弱的那一方,不激进,怎么赢? 菲利看了眼兰内斯,兰内斯却是立刻知情识趣地告退。 菲利将一卷羊皮纸递上:“专制公阁下,那位宣称者已经到费尔德海姆附近了。” 墨莉雅提摩挲铁拳的动作停下:“好,明天找个机会,安排见一面。” “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布贩子,并没有贵族身份,我们的贵族直接联姻,好像于礼不合啊。” “那就先册封他为摩拉根格镇男爵!” (本章完) 第729章 1448年的急流市(上) 第729章 1448年的急流市(上) 刺啦一声,钢笔尖在脆弱的纸张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看着钢笔头干涸的墨水,霍恩不知因为想起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勒内:“勒内,你觉得我的手段过于激烈了吗?” “如果您进行的行动,都实打实加强了圣联的力量。”勒内冷静地回答道,“如果这伤害了墨莉雅提和贵族们的利益,那说明他们本身就是胜利的阻碍,您没有错。” “是啊,有些事情总是难以避免的。”霍恩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从夏绿城返回急流市已经三天了,可霍恩还是为先前与墨莉雅提的争吵而苦恼。 这不是小情侣吵架,而是实打实千河谷两位巨头的内部纠纷。 在霍恩的原计划中,墨莉雅提和她的军队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说到底,在嗜魔菌疫苗研发完成和螺线铳普及之前,霍恩仍然需要大量的近战肉搏兵种。 在霍恩看来,经过整训的山地骑士们,是相当优良的肉搏兵种,训练两个月队列和纪律,单从肉搏上甚至比救世军都强。 而且墨莉雅提这一年来,也在给山地骑士们更换盔甲和战马,模仿王宪骑兵开始骑兵大方阵改革。 他们差的唯一一点,估计就是救世军两支战团由革命热情带来的超高士气。 对于墨莉雅提的想法,霍恩经过这些天的争执他已然明白了一些。 或许墨莉雅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她的确是把千河谷看成是自己家的,霍恩能共享权力,只是因为他是她父亲的准女婿。 墨莉雅提无法接受父亲的遗产落到别人手里,哪怕是霍恩都不行。 共治皇帝已然满足不了墨莉雅提,她就是要通过碎石原之战为自己争取压倒霍恩的话语权。 因为千河谷还是圣联到目前为止都是临时国家,可它必然会在战争中锻造成真正的国家。 到了那个时候,到底是千河谷是圣联的,还是圣联是千河谷的,就有待商榷了。 放下了矮人们为他特意打造的硬胶管钢笔,霍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到了窗边。 霍恩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急流市港口区的一座旧日贵族塔楼。 不过随着几次战争,这座塔楼的主人早已被战火淹没,这里就被改造成了供访客居住的公馆。 透过十字瓣形的圆窗向外张望,并可以俯瞰大半个港口区。 霍恩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彩色玻璃窗框,远处运河的粼粼波光在玻璃上跳跃成金线。 三年前堆满焦木碎砖的港口区,此刻正吞吐着令人目眩的财富洪流。 发条起重机嗡嗡作响,将一个个马车大小的沉重货物提出甲板。 在青条砖石铺就的码头后方,十二座红砖仓栈沿河排开。 在红砖仓栈后面,隔着几处低矮商铺民房,就是回字形四层砂浆重建的交易所。 急流市交易所是唯一一座集合了股票、债券、大宗商品交易的交易所,同时也是圣女银行的驻扎地之一。 头戴时兴的圆顶毡帽的经纪人们,穿着羊毛马甲,腋下夹着铅版印刷的合约与债券,像是工蚁般穿梭在交易所的科林斯廊柱间。 而这群工蜂的女王蜂,便是圣女银行行长兼急流市市长兼下瑞佛郡郡长凯瑟琳。 她当年的《1448港口区愿景计划》到如今已经实现了一大半,剩余的部分在年末之前也必定可以完成。 抬头看看碧蓝色的天空,霍恩暂时抛却了墨莉雅提的乌云,将注意力转移到急流市这朵白云上来。“勒内,准备一下,我要出去走走。”霍恩叮嘱道,“不要安排太多人,” “是,冕下。” 先前在天女城的暗杀还历历在目,但勒内却没有劝阻。 此刻的霍恩却并不怕。 因为他知道,在他人看不见的阴影中,索兰正在不断穿梭着,保护着霍恩的安全。 在黑蛇湾局势基本稳定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就开始了魔女的转移和抽调。 首先是暗影会的索兰卸去了神罚军的职务,带着人手进入了守夜人体系专门负责霍恩等一众关键政治人物的个人安全。 其次便是机械灵魂的诺薇娅从黑蛇湾赶往了马约镇与圣械廷,开始深度参与一系列发条科技与工程的研究设计。 而“凤凰”瑟洛米斯则主动申请,进入了圣丹吉军校。 按照霍恩的承诺,她三年出师后,就可以担任一支战团的战团长或者副战团长。 而奥塔蒂菈那边,似乎还在劝说本地魔女和收集外地魔女进入圣联。 当然,在做出重大贡献之前,她们是不会被授予“圣女”头衔的,在此之前,她们都只有高阶奇迹修女的名头。 没用多久,在三五名宪兵的保卫下,霍恩与勒内压低了帽檐,走在了急流市热闹的街头。 由于急流市是旧城改造,而且资金有限,并不像圣械廷那样秩序井然。 所以街道和建筑仍然是蛛网般分布,宽宽窄窄的街道和巷道,配合着高高矮矮的塔楼民房。 喷泉旁新竖立了一座青铜像——那是个手持天平与算盘的商人立像,基座上刻着“献给所有敢于计算的灵魂”。 站在喷泉前,霍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么反封建的青铜像,不分分钟被骑士老爷砸了。 失去了教会和贵族的压制后,这些市民们充分解放了天性,尤其是在《真理报》的圣道派大辩论后。 从道理来说,乡村民众应该更喜欢圣道派才对,但事实是,虽然圣道派修士主攻乡村地区,但圣道派和胡安诺派真正的大本营反倒是城市地区。 乡村地区反而成了老保大本营。 走过了雕像,霍恩继续向前。 沿街的商铺上挂着铁皮牌子,铁匠赤着个胳膊坐在门口敲击铁块,飞溅的铁屑甚至都落到了霍恩的鞋面上。 霍恩耳畔全是船东与经纪人的叫喊声,纤夫与船工的号子声,商贩的叫卖声以及缆绳摩擦的嗤嗤声。 街道上的码头工、工匠、市民与建筑工来去匆匆,乞丐和扒手在守夜人的驱逐下抱着怀里的面包四散奔逃。 站在人行道的路缘石上,胸口挂着皮箱的少年一边叫卖药剂与果,一边挥舞着手中最新的《美格第商报》。 搬运工们推着小车,将砂浆、香料、纸墨、白、谷物运输到隔壁另一条轨道的运河上。 在《1448港口区愿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项工程就是在十字区的遗址上修建双轨运河与船闸系统。 (本章完) 第730章 1448年的急流市(下) 第730章 1448年的急流市(下) 在珥诺河等河流的通航后,不管是贞德堡还是急流市,水位都是略有上升的。 而北线的羊毛贸易以及南线的香料白贸易,使得急流市面临了比先前更大的运输压力。 所以墨莉雅提筹集了上万金镑,将原先深埋地下的河流旧道给挖了出来。 这样就有了两条平行的河流轨道,如果向法兰方向运输就走南河道,如果是向莱亚方向运输就走北河道。 靠着这个方法,凯瑟琳将急流市每年8万吨的运货量提升到了去年的13万吨,而今年才三个月就有4万吨了。 甚至有人将南北河道通过的船只大小数量计算成了相当重要的南北船运指数,并在《美格第商报》上每周更新。 作为四个平原郡最大的水路枢纽,急流市运货量提升几乎就意味着经济的大幅提升。 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大量千河谷人,都认为急流市会就此衰落十几二十年。 但没想到,在霍恩的政策扶植下短短三年,凯瑟琳与美格第商会就又把急流市建设成了经济前三的大城市。 在这个过程中,凯瑟琳与美格第商会功不可没。 急流市之战后港口区80%的建筑无法使用,不得不迁移近万人口到贞德堡与圣械廷。 其中手工业工坊损毁率到达近50%,失业率接近30%,不得不强行军管才能维持秩序。 第一年,凯瑟琳与美格第商会先是颁布《临街店面搬迁法》,空出了足够的河道与街道。 又是通行了霍恩的《二十四时计时法》,并镇压了一批行会分子的罢工。 凯瑟琳更是下令前线镇压士兵装备手炮,必要时向罢工分子发射实弹。 在霍恩看来这是明智之举,因为枪只有在不响时具有最大威慑力,如果它响了却没有预期的伤害。 那么罢工分子们胆子反而要变大,甚至开始直接进攻镇压士兵,造成更大的伤亡。 第二年,凯瑟琳更是多次集资,建立“急流市重建基金会”,发行城建债券。 后期更是与黑帽军合作,承包了大半个港口区的重建工作,以工代赈开始双轨航道的扩建,并对基础设施进行统一修理。 此时,由于战后霍恩推行的各种制度外加被封锁,导致急流市经济水平一落千丈。 去年8月份的时候,急流市重建基金会就处于破产的边缘。 要不是先有老祖母的库什基金会捞了一下,后有丁香走廊的战争赔款千里驰援,急流市市政厅差点破产。 但凯瑟琳开足马力四处周转,硬生生把这段最难熬的时间给挺了过来,顺利完成了大部分重建计划。 虽然不少街面和产业未能恢复,但单从经济水平来看,却是高于战前了。 丢了一枚第纳尔,霍恩拿起一份《美格第商报》和两枚果,坐在圃边沿一边看一边开口问道:“美格第商会现在是谁在运营?” “名义上还是凯瑟琳阁下,但她只在重要会议露面,其余时候,都是我们与美格第商会合伙人委员会商议。”勒内回道。 “关于在美格第商会内部成立拜圣父会的谈判通过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们接受商会内部成立拜圣父会,但只能作为个人组织,不能作为官方组织,更不允许拥有实际权限。 明面上,他们说是商业需要专业人士,但私底下的聚会中却又说,群氓的意见会严重干扰商业的正常进行。 冕下,需要我去给他们一点无法拒绝的条件吗?”年轻的契卡主管眼底闪过一丝精芒。霍恩却是摇头:“不要逼迫太紧,要像钓鱼一样,一会儿松线一会儿紧线,现在还没到紧线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紧线?”勒内向来扮演的都是紧线的角色,或者说契卡只能扮演紧线的角色。 “在必要的时候。”霍恩翻开了《美格第商报》的第二个版面,开始阅读起了外国新闻版面,“绝他们念想的时候。” 相对于《真理报》每天就是“莱亚太坏了”“圣座城太坏了”的选择性新闻报道,《美格第商报》反而是更加客观的。 而且在国外新闻之外,《美格第商报》对于各类商业消息和指标的解读也是最精准的。 但从这一点上,霍恩却能嗅到一丝腐臭味。 正常来说,很多行业新闻都具有随机性,不可能那么准确。 《美格第商报》的准确率却相当惊人,根据契卡统计,大部分失误最后都有利于商会本身。 要么就是《美格第商报》算无遗策,要么就是美格第商会既当选手又当裁判,而且是绝大多数比赛的裁判。 可能同时代的人们觉得没什么,但从后世来的霍恩,这种手段可见多了。 不由得他不警惕。 美格第商会看似只是一个染料的小商会,却是一个涵盖方方面面的垄断组织。 它大量代替了政府的职能,却没有改变其本质对盈利的需求。 很多时候,商会的很多行为只是为了高级合伙人的个人利益。 这不是说盈利不重要,而是盈利要有底线。 它目前运行良好,帮助霍恩做了很多事,比如债券销售、维持市场稳定、保证货运航道。 但这只是因为凯瑟琳,配合军队和契卡,能够强压着高级合伙人们求利与短视的本能。 当经济快速发展,这些高级合伙人们不断合并和控股其他企业,已经隐隐有向着寡头转变的趋势了。 而霍恩已然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在苗头发展起来之前,先给他掐灭。 为了发展,圣械廷允许托拉斯体系的出现,但圣孙要的是可控的托拉斯而不是失控的寡头。 所以在未来美格第商会将会分裂成一个个单行业的同业公会或多个国有企业,对工坊进行裁撤合并,提高效率。 同时,这些国有企业与工坊将会由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或僧侣会来管理。 而为了这些国有企业依旧在掌控之内,霍恩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拜圣父会安插到这些国有企业中。 这样的话,在肢解美格第商会时,就能保证散而不倒。 “这样吧,你先把那几个不老实的,给我秘密监视起来。 我过两天去美格第商会转一转,然后和保险业和彩票业的几个合伙人见一面,看看他们识不识大体。 你先收集证据,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就让你发动。”霍恩轻描淡写地又翻开一页报纸,“等我要发动的时候,必须像让娜的闪电一样,又快又准,而且不留手不留情。” (本章完) 第731章 精神点,不丢分 第731章 精神点,不丢分 晨光微熹,铁招牌在风中摇摆。 老艾迪咖啡馆的桃心木吧台,在荧石灯下泛着白蜡般的光泽。 这种荧石灯是最近圣械廷新进的高档货色,光线柔和明亮而稳定,比什么普通油灯或蜡烛好得多。 本来侍者没有法力,是无法驱动荧石灯的。 但他可以将荧石浸泡在龙语炼金大学新出的浓缩光之水中,同样能起到照明的效果—— 对于炼金产品,急流市的市民们早就没了先前的畏惧感。 因为根据圣道派神学理论,热爱就是生活嘛,是圣父允许用的。 圣孙都在带头用呢,凭什么不行?圣父怪下来,有圣孙顶着呢。 在l型的吧台前,十二张包铜高脚凳钉死在地板上,每张凳面都凹陷着历任主顾的屁股印。 墙壁上贴满泛黄的船舶保险单,那些被浸透又风干的纸张,正随着港口的潮湿空气微微卷曲。 美格第商会高级合伙人,以及老艾迪咖啡馆的主人艾迪·克劳馥将银勺放在咖啡杯边缘,看着升起的水雾默然不语。 杯中泛起的油膜在灯光下碎裂成金箔,这总让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给商船写货单的日子。 那时候,他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文书,日子比杯中沉淀的咖啡渣还苦涩。 现在他却已经是急流市,乃至下瑞佛郡与卡夏郡的保险业大亨。 保险业在风车地早已有之,本质就是航海技术太差,成本太高,一出事故就是全家飞人。 所以一群市民在啤酒馆里想出了一个好点子,谁要出海就按照货物价值10%交一笔钱给他们。 要是船翻了,那就全额赔付,要是船没翻,那先前交的也不会还给你。 只要100艘船能回来90艘以上,那就有的赚。 而千河谷地理因素带来极高的船运需求,同样造就了老艾迪咖啡馆这种保险交易所。 “早上好啊,老艾迪。”美格第商会彩票业合伙人布兰登·雷恩斯不客气地扫了扫凳子上的灰,坐了下去。 这个三十出头的商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他敞开胸口的领子,将镀金怀表链缠在指间,反倒像个二十出头的浪荡小伙。 这副做派自然是与他的出身有关,布兰登先前就是美格第商会的赌坊管事。 只不过后来美格第商会为了响应市政厅发起的文明运动,将所有“合法运营”的赌场和技院全部取缔,彻底将这个业务切割。 虽然如今还是有小赌坊和小技院,但不会像先前那样有规模化的气候。 相比于其他同行,布兰登脑筋转得快,把原先擦边的抽奖小游戏,搞成了一周一开的彩票。 当然,布兰登能把赌场内的小游戏搞成面向大众的彩票,肯定是有原因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从圣械廷引进了炼金材料作为防伪标签,否则人家彩票造假怎么办? 而布兰登的彩票事业能迅速扩张,就是因为凯瑟琳在用布兰登的彩票筹集资金来重建急流市。 这位赌徒粗野地从侍者手中拿起咖啡,放到了自己面前,用茶匙加了,又叫侍者加了热牛奶。 艾迪瞥了眼墙角的报时钟,黄铜齿轮咬合的声响不知为何让他想起契卡审讯室的刑具。 “冕下约的是几点?” “上午九点。”故意从怀中掏出了镀金的怀表,布兰登特意举高了些,连嗓子都跟着尖了,“才八点!” 搅动着渐渐从蓝色变为青绿色的蓝浆咖啡,老艾迪故意不去看布兰登:“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早着呢。”布兰登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再说了,他等个几分钟又如何?我还怕了他了?” 老艾迪搅动咖啡的速度不知不觉变快了:“你不怕他吗?” “你怕?”布兰登仍旧在噗噗吹着咖啡上的水雾。 “谁说我怕?”“圣孙挺可怕的,这你都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行啊,那咱们都不怕就对了,精神点!” “是啊,都不怕!” 话音刚落,老艾迪手里的茶匙就失手飞了出去,而布兰登则将大半口咖啡吹得溢出了杯子。 “这茶匙太轻了。” “你们家的咖啡给得太满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各自捡茶匙擦桌子。 “这圣孙呐,农夫出身,就钻钱眼里去了。”搅动着咖啡,老艾迪咳嗽一声,“打发他几个子,他就老实了。” “眼红不带这么眼红的,兔子抓住了,就把猎狗烹了?”布兰登附和道,“我们才赚几天钱啊?” “不过,圣孙的地位我们是尊重的,他说的一定是要紧事,否则叫我们两个做什么?”老艾迪咳嗽一声,“那什么,布兰登老弟你消息灵通,有什么特殊消息吗?” “有,特别有。”布兰登抿了一口咖啡,“怎么,你没有?” “有啊,我也特别有,我只是要确保一下你有没有。”老艾迪一副欣慰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没有呢,既然你都有了,那我就不必说了。” “喔……” “嗯……” 将快把舌头烫掉的咖啡囫囵吞到肚子里,布兰登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老艾迪却是有些着急。 “那霍恩农夫出身,可以没有礼数,你我都是文明人,可不能没有礼数。”布兰登看看怀表,已经八点十五分了。 而老艾迪则是慢悠悠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擦了擦下巴、脸颊和脖子上的咖啡渍,才言简意赅道:“嗯,是该走了。” 两人拿起手杖,气定神闲地带着几个侍从保镖,就向着河对岸的霍恩所在的蔷薇公馆走去。 走过门廊旁只剩基座的守财兽雕像,数着三十七级的台阶,两人来到了第三层。 原先面对面的两个卧室,一间被改成了霍恩的办公室,正对面的另一间被拆了墙壁,改成了候客厅。 深色橡木长椅上,五名先行到达的纺织业代表像受潮的羊毛般沉默,两名咨政院的农夫代表却在吱吱呀呀地用难懂的土话谈话。 坐在第二排长椅上,接过灰袍僧侣登记名册,布兰登试图将两张债券夹进去,却被灰袍僧侣抽出还回。 “传南芒德郡羊毛纺织业代表觐见!” 五名代表迅速起身,在灰袍僧侣的引导下走入了书房,没过多久,他们便哭丧着脸走了出来。 “传下瑞佛郡农夫代表觐见!” 两名农夫畏畏缩缩地走入,这回稍微久一点,两人便龇着笑脸走了出来。 最后,那名灰袍僧侣翻看着登记表,站到了门边:“传美格第商会合伙人艾迪·克劳馥、布兰登·雷恩斯觐见!” “老艾迪啊,咱们可都是体面人,得有文明样子。” “站稳了,精神点,可别让圣孙小看了咱们!” 两人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不卑不亢的镇定表情,跨步走入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你们……”霍恩抬起头,冷漠的目光直视两人。 “噗通!” (本章完) 第732章 我义不容辞啊,冕下! 第732章 我义不容辞啊,冕下! 看着忽然跪倒的两人,霍恩都有些不知所措。 “圣联废除跪拜礼了,你们不知道吗?”霍恩赶紧示意两边的枢密僧侣将两人扶起。 “脚滑,脚滑。”老艾迪赶忙解释,只是看着地上铺着的地毯,却是尴尬地住了口。 而布兰登则是老老实实拍拍膝盖站起,不多说言语。 “给两位搬把椅子,咱们坐着说。”吩咐了枢密僧侣,霍恩站起身走到茶台前,“咖啡还是茶?” “红茶就行。”想想刚刚的突然一跪,老艾迪有些脸庞发红,赶紧轻咳一声,装作正经的样子端坐起来。 一旁原先粗野的布兰登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管先前在咖啡馆里如何吹牛,可真正看到那个普普通通的黑发青年时,老艾迪和布兰登还是会手脚发软。 趁着霍恩为两人倒茶之际,老艾迪和布兰登则偷偷打量起了眼前的办公室。 办公室原本没有窗户,墙上的圣父像被打通,换成透明的水晶玻璃窗户。 眼前是整块橡木雕成的书桌,两侧坐着穿僧侣袍的速记员。 艾迪注意到桌面摆着三样东西:带契卡火漆的信封、美格第商会股权结构图以及市政厅的年鉴。 “克劳馥老先生,你的红茶。” 恭敬地站起身,老艾迪从霍恩手中接过红茶。 重新坐回书桌后头,霍恩清了清嗓子:“二位不要紧张,我请你们来,不是宴会但也不是法场。 我要做的,只是整顿目前保险业与彩票行业太多的乱象。” 老艾迪与布兰登心头一沉,还是老艾迪率先谨慎地发问:“您想如何整治乱象呢?” “我的要求并不高,以保险业为例吧,我想要推行标准保险契约。”霍恩将盖着火漆印的市政厅文件递过去,“所有保险必须经过市政厅公证,赔付准备金由圣女银行托管。” 原先放松了心情,还在喝茶的老艾迪瞬间大惊失色:“不不不,冕下,保险是私人商业行为,您这么监管,市政厅必定会强行判处我们赔付的。” “你们和市民都是圣父的子民,为什么市政厅不能根据法律公正判决呢?” “……有时候,法官并不能理解商业运作的复杂情况。” “法官会委托其他立场中立的商人作为顾问,或者干脆雇佣专精商业法的公证人。” “冕下,保险业是一门很年轻的产业,它是如此地年轻……” “克劳馥先生的‘十抽一保’和‘保险经纪人’模式很有意思。”见老艾迪不松口,霍恩翻开市政厅的年鉴,“去年有近四十位水手的寡妇与母亲来市政厅哭诉,说拿不到赔付金。” “因为她们不符合要求啊。” “是不符合要求,还是根本就没卖给他们正常的保单。”霍恩突然翻开账册,粗麻纸页间夹着几张保险单存根,“比如你们的海航意外险中,将在海上被沙蜥命中眉心而死立为最高赔付金额。 然后减少其他意外,例如落水淹死的赔付率,进而拉平平均赔付金额,让人们以为能赔付很多钱。” 汗水从老艾迪的脸颊流了下来,他讪讪笑道:“一定是下面的那群混蛋干的!” “再比如说,在今年二月霍塔姆郡克朗镇大火中,你们突然强制取消了所有火场边缘房屋的火灾险,并退回了购买保险的金额。” “额……这是……”老艾迪屁股下凳子像是流满了岩浆,叫他坐立难安起来。 “这种级别的大规模撤回保险,谁有这个权限,你让他来和我谈。”霍恩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可老艾迪却已然是冷汗涔涔。 “您知道的,这是商业上的及时止损行为……” “那我在绞死你后宣布赦免你的罪,算不算是及时止损呢?” “我……我……” 老艾迪用颤抖的手拿起了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一口并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叫他眯上了眼睛。霍恩并没有催促,反而靠在了椅背上,气定神闲地喝起了茶。 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老艾迪睁开眼,坚定而决绝地看着霍恩:“如果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绝对支持您的提议了,保险业这么乱,早该管管了。” “您能支持我们的工作,实在是太好了。”霍恩笑着为老艾迪又倒了一杯红茶,“事实上,我们准备在山地地区推动矿难险,或许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才能帮到我们的忙?” 老艾迪原先强忍着悲痛的脸一滞,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能说服山地人?” “并非说服,我会用报纸造势‘染血的矿石’,配合咨政院缩紧泥煤供应与钢铁订单,矿主们会老老实实来买保险的。” 老艾迪心头一喜的同时神色一凛,要是霍恩在《真理报》写篇文章《染血的保单》,老艾迪保险社不死也得重伤。 见到老艾迪屈服,霍恩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老头看似装扮朴素不爱钱,但实则最贪财,只要打在钱财这个七寸上,容不得他不屈服。 解决了老艾迪,霍恩看向了布兰登。 看到霍恩的目光缓缓转向了自己,布兰登低着头,蜷缩着身躯,仿佛试图隐身。 “我愿意接受市政厅的监管和公证,将彩票奖金准备金存入圣女银行。”迎着霍恩含笑的眼神,头皮发麻的布兰登当即表态。 霍恩却是摇头:“不够,你彩票有多大利润,以为我不知道吗?” “冕下,我这才赚钱,我没赚多少钱……” “从下季度开始,彩票利润的六成划入公益金。”不由他说完,霍恩将新印制的“教育彩票”样票拍在桌面,票面印着正在修建的乡镇小学,“剩余四成你们自己分。” 在荧石灯的照耀下,布兰登的娃娃脸瞬间惨白:“冕下,我和老艾迪不同,我一直在公正合法地运营啊。 真有人中了奖,我砸锅卖铁都要发奖,您这就是在压制我们的生存空间啊。 您这么做,不用您绞死我,我自己就吊死自己了,这行当没法做了!” 事实上,不知道出于利益考虑还是刚刚起步,契卡确实没查到布兰登有多少黑料。 就算是有买彩票而饿死的市民,大多也是试图不劳而获的人,布兰登的彩票铺子不会主动劝说人来买。 但霍恩同样有法子来对待混不吝的布兰登:“首先,你要明白,彩票是赌博的擦边,我容忍彩票是因为它对于筹集资金和公益福利事业是有利的。 其次,没有布兰登彩票,难道还没有美格第彩票或者急流市彩票? 最后,彩票公益化对你同样有利。 如果你能够为公益与教育事业作出足够贡献的话,或许会有人因为你的名声提名你进入咨政院。 凭你在相关方面的经验,或许能够获得一个教育委员会的会长或者公益大臣?” 布兰登脸上越来越垮的肉忽然提了起来,就好像整个人忽然老了十岁又忽然年轻了十岁一样。 “您能够提名我吗?” “这不在我的职务范畴。”霍恩用硬胶管钢笔点了点坚硬的桌面,“而是下瑞佛郡郡长和司铎长的职责。” 那就还是圣孙说了算,布兰登立刻精神起来。 要是有朝一日,赌坊管事变成大臣,看谁还敢白眼看他。 和宝贵的大臣之位一比,好像彩票那点利润也不入人眼了。 “布兰登先生,你的想法是什么?” “您知道我,我向来是关心平民们的教育问题的,出钱建设学校,我义不容辞啊冕下!” (本章完) 第733章 在下瑞佛郡的成果 第733章 在下瑞佛郡的成果 送走了这两人,霍恩同样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根据凯瑟琳的说法,在美格第商会的17个人中,这两个人还是比较好拿捏的。 带上这两枚钉子,美格第商会17位高级合伙人中就拿下9位了。 但事实上还是不保险,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是理性人,太多的随机因素会使得哪怕是十拿九稳的投票都具备一定的随机性。 霍恩并不想随便滥用自己的万票权,万票权是纠错机制而非决策机制。 “勒内,这些天重点监视这几个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提醒警告一下他们,让他们别忘了在我这的承诺。” 看着勒内离开房间,霍恩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了下瑞佛郡司铎修会提交的年鉴报告,与急流市的市政厅年鉴摆到了一起。 由于百户区的制度和千河谷爆发的纸墨印刷革命,当前的圣联全面进入了有纸化办公。 而海量信息与霍恩行政改革一结合,就形成了信息带来的巨大掌控力。 正所谓有调查才有发言权,信息本身就是相当大的权力基础。 翻开下瑞佛郡年鉴,扉页就可以看到当前的下瑞佛郡在册人口有50万人。 农业人口有65%,包括自耕农、佃农、庄园管家(地主)、牧羊人/养蜂人等等。 手工业人口有20%,包括铁匠、纺织工、木匠、石匠、制革工等。 商业人口则占8%,行商、店铺主、银行从业者、经纪人等。 神职与学者占7%,修士/修女、抄写员、占星师、奇迹/炼金神甫、公证人、政府雇员等等。 这打眼一看,就知道下瑞佛郡到底是靠着手工业和商业为支柱,和郎桑德郡初期超过80%农业人口一比就能明显感知到区别。 所以相比于郎桑德郡初期赔本的市镇建设,下瑞佛郡按照司铎修会建设模板化市镇中心的进程反倒相当顺利。 到目前为止,全郡已经建立了14个司铎市镇。 按照霍恩的要求,每个乡都要有3-5个市镇作为司铎修会的行政驻地。 这些市镇中心基本都是从集市、小镇与大型村落改造而来,基本都是那套教堂、市政厅、钟楼的模板化改建。 当然,由于各地具体情况的不同,这些市镇都有不同的变化。 比如郎桑德郡由于经济良好,所以大都是标准模板化市镇建设。 而其他平原郡,由于财政问题、控制力问题等,往往会把教堂、市政厅、守夜人办公室三合一。 像山地郡的司铎市镇,更是教堂、市政厅、守夜人、诊所、学校、军械库六合一,基本就只有一个教堂庭院搭配一个信民广场。 大多数时候,还会再增加一个香肠腊肉工坊与皮革鞣制工坊。 同样地,这些小型市镇也在大量吸引工匠和店铺主,很多相对富饶或地理位置优越的市镇,都开始出现了常驻的店铺。 大量原先庄园和乡村里的优质人才都在涌向这些市镇,甚至在倒逼各个百户区修建道路。 不然大家有什么事都往这些小市镇跑,祈祷的、结婚的、看病的、参军的、上学的…… 那些过于离谱的泥路,实在是影响乡民们的日程。 不要以为乡民的意见不重要,这也是底层修士的升官指标之一。 谁家乡民找到当地代表或者找到元老告状,就要被记录在案,严重的甚至要调查。 哪个百户长敢乱搞,当地的修士长第一个不同意。当然,由于目前人手不足和相对幼稚的法律与制度,这套系统只是起部分作用。 也就是这个乡有用,换到另一个乡就不一定有用。 甚至有时候具有极大的随机性,与元老或者民意代表利益相关就忽略,没有利益相关才会看心情办理。 在各级修会内部,很多时候上级修士为了直属修士能老实干活,同样会帮忙把一些“小问题”掩盖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直到如今,霍恩还是保留了契卡的强执法权。 霍恩就是在用契卡的更高非理性(契卡恐怖)对抗初级非理性(官僚随机性)。 每个月都有大大小小的神职人员、百户长与公职人员因为各种违规或贪腐被送去黑蛇湾砍甜枝。 不知不觉间,霍恩已将年鉴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最后一页下面,露出了《工坊商会登记法案》与《金融实名制法案》的文件。 “是不是我太好高骛远了?”霍恩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两侧的速记员原本沙沙作响的笔尖忽然停止,仿佛连呼吸都屏了起来。 按照霍恩的本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假如莱亚人真的攻占了那些重要城市,霍恩就能提前将集中在大城市的工坊与工匠搬迁到一个个小型市镇中。 到那时,拜圣父会将会强行接管所有工匠与工坊,甚至进入原始形态的总体战模式。 他们要在维持最低生活标准的情况下把所有生产力投入到战争中。 可看过了契卡的一份份报告和各地修会的一份份调查结果,霍恩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这个金刚钻,却试图玩瓷器活。 政治改革往往从吏治开始,因为不管计划多好多精准,总须有人执行。 为了抵抗莱亚人的进攻,霍恩强行将相对现代的制度,用经济、舆论、军事与特务套在了圣联身上。 不管是民众素质还是官员素质都不达标。 以保险为例,先前那种诈骗般的保险有,但同样有售卖正常保险例如淹死的水手险。 等到人真死了(有时候甚至是自杀),家属却又委屈“都买了保险了为什么不赔付?” 原因很简单,水手是“从屋顶摔下来摔死的”,不是出海淹死的。 可在民众看来,买了保险了,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呢? 民智未开,而霍恩又在不知不觉间过于激进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霍恩下定了决心,要用彩票筹集资金在各个司铎市镇建立启蒙学校与识字班。 这些学校将会强行将一天路程内所有适龄儿童收集起来,实行简单的三年义务教育。 虽然一个市镇启蒙学校的覆盖面,可能只有两百个学生,可积少成多,要付出极大的财政支出。 可这并不代表不该做,一件事情现在看不到收益,不代表没有收益。 沉吟了许久,霍恩将《工坊商会实名登记法案》与《金融实名制法案》的文件,丢入了待办的盒子里。 “记入日程,三天后美格第商会的高级合伙人会议,我要参加。” (本章完) 第734章 为什么我起不出来章节名? 第734章 为什么我起不出来章节名? 三天后,急流市交易所顶楼。 透过一面面昂贵的水晶玻璃,城市的轮廓在晨曦的光辉下若隐若现,远处的港口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天秤金标的窗户被侍从轻轻关上,以防窗外的冷风冻着了会议室内的十七位老爷们。 这些“老爷”就是美格第商会的高级合伙人们。 为了战后能迅速恢复经济,霍恩给了美格第商会相当大的支持和权限,利用他们吃下了大量原属于贵族的产业。 这十七个人分布于金融、船运、染料、粮食、车马行、纺织、药剂、皮货等一系列行业,并且大多都占据了超过一半的市场份额。 在大多数平民眼中,这几位高级合伙人不就是“老爷”吗? 可在还没到来的霍恩的面前,这些合伙人们却是如同冬日羊圈里的羊羔,忐忑而不安。 长桌放在了壁炉旁《圣孙的微笑》的巨幅金框画作下,桌面上则是提前放好的橘子、茶杯、会议纪要与纸笔。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几个侍者在一旁来回走动,为这些上层人物送上新鲜的点心和饮品。 合伙人们的衣着无不考究,身穿深色袍服或鲸骨长裙,使用了时兴的窄袖设计,领口上系着丝绸领巾或别着金银领扣。 两侧坐在雕硬木短绒座椅的高级合伙人们,此刻却是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 有的人神情严肃,还在互相说着什么“你不怕我怕什么”“我还以为你没有消息呢。” 有的人则显得神态松散,比如保险大亨老艾迪和彩票大王布兰登,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有的人甚至离开座位,在会议室内走来走去,偶尔就俯身下来,扶着两边的椅背,与身边的其他合伙人交谈。 这个有的人特指杜特蒂,这位急流市交易所的主事人。 杜特蒂算是美格第商会的元老之一,当初是主动合并了自己的商会进入美格第的,算是一场豪赌。 不过他赌赢了,美格第商会先是席卷下瑞佛郡,后又靠着押宝霍恩与墨莉雅提将触角伸到了千河谷乃至黑蛇湾的工商业方方面面。 在此期间,杜特蒂更是冲锋陷阵,以超高的效率和执行力将美格第商会的商业版图疯狂扩充。 穿着一身仿照贵族的宽袍斗篷,杜特蒂还在低声与合伙人对话:“玛格丽特夫人,所谓《工坊商会登记法案》和《在美格第商会成立拜圣父会提案》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帝国军队中,皇帝往往会派一个监军监视军队吧?这不就是监军吗?” “我知道圣孙是好意,可他下面的那些修士长你敢相信吗?到时候他随便卡你一下,就能让你破产,家破人亡!” “真要是成立拜圣父会了,美格第商会还是咱们的吗?不就成了这位圣孙冕下的囊中之物了吗?” “您看看,又要实名登记商会又要实名登记金融股票,天啊,这不就是为了追责吗?” 不管是工坊商会实名制登记还是金融实名制登记,不可能真的让这些“大亨”们没法垄断。 但只要实行了,都会造成合伙人们操纵市场成本大幅提升。 以前那样,自己持有股份叫仆从去当经纪人或代表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因为一旦实名,所有权归实名者,人家有了权力,结果不能行使,有了风险和债务却能随便甩给实名者。 那个仆从有名有实的,不反才怪了。 杜特蒂的手指在椅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仿佛是在催促。 当他瞥见这位掌管了药剂行会的玛格丽特夫人攥紧珍珠手包,便继续在她耳畔低语:“您不想想,以前我们可以靠不实名从契卡与宪兵手中逃脱无端指控,现在呢?”颤抖了一下,玛格丽特夫人沉吟了几秒:“我知道了。” 杜特蒂站起身,环视整个美格第商会,除了那些依附于霍恩而生存的高级合伙人,超过十位合伙人都倒向了自己这边。 只要美格第商会的这些高级合伙人团结在一起,霍恩没法真拿他们怎么样。 不行就去投靠专制公呗,除非圣孙想要打内战了,否则他不敢真下死手,最多逼他们爆点金币。 杜特蒂这次痛心割肉,都提前把8000金镑的现金准备好了! 他知道大牧首好名声,到时候直接以大牧首的名义捐给孤儿院一类的组织。 壁炉突然爆出木柴炸裂的声响,吓得纺织业合伙人打翻了骨瓷茶杯。 褐色液体顺着金线刺绣的桌布蔓延,恰如美格第商会餐桌之下的秘密交易网络。 那些由不实名空头商会与不记名持股构成的金钱河流,正在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流淌。 名叫米尔森的船运业合伙人忍不住冷哼一声:“有些人别太过分了,圣孙冕下虽然在某些问题上显得过于理想化,但没有他,哪儿有现在坐着的咱们? 况且有些人也要摸着良心想一想,亏心钱就那么好赚吗?” 杜特蒂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对方,不屑与其再争执。 米尔森船运业最大的订单就是霍恩的边境贸易,为霍恩说话是自然的。 杜特蒂根本就不指望能够拉拢他到自己的阵营,他环视一圈,举起了手中的茶杯:“诸位,冕下身边有奸人啊,作为冕下的忠诚公民,作为圣父的虔诚信民—— 如果要执意推行这些荒谬的法案,我们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不让奸人的诡计得逞!” “诚然,诚然!”在场的十七位高级合伙人中,有十二位都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哒——” “大牧首霍恩冕下,下瑞佛郡郡长凯瑟琳阁下,到!”典礼官大声喊着。 几乎是下意识地,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站起身迎接。 会议室的门打开,霍恩与凯瑟琳两人联袂走了进来。 霍恩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袍,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挽着霍恩手臂的凯瑟琳则身穿浅蓝色的男式戎装,胸前佩戴着精美的金饰。 “杜特蒂!”凯瑟琳的眼镜上闪着寒光,“你刚刚在说什么?” “和大伙聊聊天而已,抒发一下我对二位的敬仰之情犹如瑙安河之水滔滔不绝。”杜特蒂礼貌地一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在他低头快步走向座位的时候,嘴角却是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霍恩冷静地扫视了一眼会议室内的合伙人们,尤其在杜特蒂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走到桌前主位坐下。 凯瑟琳则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合伙人。 “今天诸位都到场了,要讨论什么问题大家也都知道——实名登记和成立拜圣父会,各位的意见如何,都可以说说了。” 霍恩仍旧是不说废话,开门见山地对着那些高级合伙人开口道。 (本章完) 第735章 第九枚金镑 第735章 第九枚金镑 霍恩话音落下的瞬间,杜特蒂已经扶着软垫座椅的雕扶手站了起来。 “圣孙冕下的提案真是相当有魄力!”他抚摸着胸前的银质美格第天平徽章,“不过关于具体操作,请允许您最忠诚的仆人提几个小小的问题。” “当然可以,我今天来这,就是为各位做一个保证,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提出来探讨嘛。”霍恩仍旧是温和的笑容。 “比如……”杜特蒂咳嗽一声,阴影恰好笼罩住墙上的《圣孙的微笑》,“您知道,商人间的秘密交易都是有传统的,因为害怕强权的迫害……当然我说的是贵族。 这种习俗,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很难改啊,冕下。” “是啊,冕下,太严厉的监管会让商业不畅啊。” “我们是专业的人才,会自己管好自己的。” 周围的不少高级合伙人都纷纷点头赞同,他们原先就被贵族监管着,这下翻身做主人了,难道还要继续被监管吗? “难道不该管吗?”霍恩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凯瑟琳就抢先开口道,“你们自己不妨问问自己,你们就那么干净吗?” “我……” 一名高级合伙人刚要开口,凯瑟琳却是把话头抢了过去:“你觉得自己很干净?难不成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做过的事念一遍吗?” 那高级合伙人瞬间瘪了下去:“我没那个意思,那个谁,加水。” 见自己的这边的声势被凯瑟琳压得有些低落,杜特蒂连忙继续带起了节奏:“很多民众都是仇富的,进行这种实名制无疑就是给强盗土匪们列一张表单,直接照着表单去绑票得了。” “实名制并不代表向大众完全公开啊,再说了,这又不是以前。 独立之前,你们赚到钱要藏着掖着,独立之后,你们还要藏着掖着,那你们独立干什么呢?”霍恩摊手道,“你们登记的商会工坊都会保存在市政厅的档案中,只有权限以上的人能调取。 而且和过去依赖于信任和人情关系不同,这种实名所有制是依赖于法律的。 你们都知道,现在的法院可不会被贵族的三言两语就随便自由裁决,你觉得法官无法秉公判决?” “不不不。”杜特蒂在这种政治正确的大是大非上自然不会给霍恩留话柄,“我的意思是法官自然会公正判决,可他总有文书官或者其他雇员……您知道,很多贵族品德其实并不差,主要是下面的人执行坏了……” 这一点连霍恩都无法回答,因为他自己都无法保证法官的道德水平,因为总有反例。 就算他用契卡监视,也无法确保最底层的机制运作,只能一次次手动调试,搞运动式的一波波清除。 “所以我才要在美格第商会中成立拜圣父会啊,没法形成对腐败者与小吏的制衡,你们永远会受胁迫啊。” “可金融实名制再加拜圣父会,您不觉得需要的人手太多了,这反而增加了腐败者的几率不是吗?” “金融实名制是国策!”实在看不下去的米尔森拍案而起,“上利国家,下利市民,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就是执行不下去!” “下利市民,是下利你米尔森吧?” “你们好好赚钱就好好赚钱,非要掺和金融股票做什么?吃了不该吃的,就得吐出来。” “我们为什么美格第商会吃了那么多苦,这才刚好几天啊,怎么就又有人要来摘桃子了?” “你在说圣孙摘桃子吗?好大的胆子啊你!” “我说你,你米尔森摘大家的桃子!” 随着米尔森跳棍入场,争吵声如暴雨般倾泻。 老艾迪看着自己茶杯里浮动的茶叶,发酵过的叶片在红澄色的水中震颤着。 在他抬起头时,却正对上斜对面的霍恩指间转动的硬胶管钢笔,钢笔正如同蝴蝶般在霍恩的指尖跃动。 此时作为挑起者的杜特蒂却没有参与争吵,反而是缓缓坐下。 拿起茶杯喝茶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在通过茶杯盖与茶杯边缘的空隙朝外张望。 在他印象中,本来应该是有12人支持他的,可在一片混乱的争吵声中,双方的声量居然势均力敌。 当然这有霍恩在场的因素,可按照他的设想,就算霍恩在场,双倍的差距都不足以让声量出现势均力敌的情况。 像老艾迪和布兰登这两位,先前答应好的,此刻同样在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 还有玛格丽特夫人同样一言不发地仍旧捏着她的珍珠小包,似乎是不愿掺和到粗鲁的争吵中。 这群高级合伙人到底还是暴发户出身,一看到霍恩这样的强权在场就说不出话了。 不能再继续争吵下去了。 在激烈的争吵与议论声中,杜特蒂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将骨瓷茶杯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见众人视线汇聚过来,他突然提高声调:“既然分歧这么大,不如按照商会传统,用圣父见证下的投票来决定!” 很快,侍从便端着特制的投票箱走了进来,用美格第商会早期的募捐箱改造的投票箱。 “赞成两项提案的,请将金镑投入右侧钱箱。”凯瑟琳的声音像冬日的瑙安河水漫过会场,“反对的,请将金镑投入左侧钱箱。” 作为提议者,杜特蒂率先冷笑着拿出一枚金镑——在早期的时候,美格第商会还只能用第纳尔投票,现在却是能用金镑了。 在左侧钱箱中投出金镑,他自信转身,回到座位。 经过先前做过的工作和利益交换,他确信至少十位合伙人将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杜特蒂。”凯瑟琳复杂的目光扫过这个曾经叔叔般的人物,不知道该怜悯还是痛恨,“一票反对。” “德马库斯,一票反对。” “米尔森,一票赞成。” “黑茵茨……” 在杜特蒂之后,高级合伙人们开始依次上前投票,金币在钱箱中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随着凯瑟琳的不断唱票,双方的票数已经来到了八票反对,五票赞成。 杜特蒂原本悬着的心这下是彻底放松下来。 只要再来一票,就已经成了。 椅子在地面的摩擦声接连响起,杜特蒂看到玛格丽特夫人、老艾迪与布兰登先前站起,向着钱箱走去。 该死!杜特蒂暗暗绷紧了肌肉,甚至给最后的布兰登使起了眼色。 这要是连续三个反对,搞得霍恩冕下恼羞成怒,说不定就要用万票权强制通过。 杜特蒂立刻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好眼泪与护膝,只待九票成功,他就要扑上去抱着霍恩的大腿哭了。 反正先稳住圣孙的情绪,等会议结束后,再把那8000金镑一拿,差不多能打消圣孙的脾气。 等到下次再想实行《金融实名制》与《商会成立拜圣父会》两项提议,发展完全的美格第商会,霍恩就动不得他们了。 一动就是两败俱伤。 “哐当,哐当,哐当!” 连续三声金币相撞的声音,会议室内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玛格丽特夫人……” 杜特蒂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一票赞成!当前赞成六票!” 该死的表子!杜特蒂手指掐到了扶手的软垫上,肯定是为了炼金药剂! 目前圣械廷开始建立第一批集中化的炼金药剂工房,玛格丽特这个老女人必定是冲着炼金药剂去的。 还好,还有老艾迪和布兰登,老艾迪鼠首两端不好说,但布兰登肯定是相当支持他的。真要实名了,他的彩票还怎么玩啊? “艾迪,一票赞成。” “布兰登,一票赞成。” “当前赞成八票!” 原先还因为玛格丽特夫人投票而窃窃私语的会议室,在此刻突然安静下来。 椅子脚在地面划出尖锐刺耳的刺啦声,杜特蒂面色铁青地站起,死死地盯着神色自若的老艾迪和布兰登。 玛格丽特夫人投敌,他还能理解。 你们这俩货一个保险诈骗,一个彩票猫腻,投票成立拜圣父会,建立金融实名制,怎么想的? 要自杀啊? “凯瑟琳殿下。”但杜特蒂到底是商海浮沉多年的老油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这两票我能否向两位合伙人确认一下,我怀疑他们因为紧张投错箱子了。” 如果这两人真是因为现场霍恩的压力而不得不投赞成票的话,那么杜特蒂这一手把水搅浑,还能直接降低结果的可信度。 凯瑟琳的目光在霍恩脸上扫了一下,才转头看向两人:“你们要澄清吗?” “凯瑟琳殿下,我还没老到那样,没有投错。” “凯瑟琳殿下,我又不是老艾迪那样的老糊涂,我怎么可能投错。” 两人清楚的回答让杜特蒂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目前八票赞成,八票反对。”凯瑟琳站在投票箱前,目光扫过了整间会议室,停留在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身上,“哥昂齐老先生,您的选择呢?” 几乎是与此同时,杜特蒂灼热的目光同样停留在哥昂齐的身上。 这位年近80的白发老人左右看了看,颤颤巍巍地站起。 在侍从的搀扶下,他一步步走到了投票箱前,拈起了一枚金镑。 看着哥昂齐佝偻着的背,杜特蒂身上的汗毛莫名根根竖起。 “哐当——” “哥昂齐,一票赞成!” 要不是双手扶住了桌面,杜特蒂差点跌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着这位白发老人,看着他步履蹒跚地接近,声音从紧闭的牙缝中漏了出来:“为什么?” 哥昂齐与杜特蒂是三十年的老交情了,更是合作过多次。 杜特蒂想到了玛格丽特的背叛,接受了老艾迪和布兰登的背叛。 却怎么都无法相信,哥昂齐居然会背叛。 “抱歉。”哥昂齐尴尬地低下了脑袋,“我老了,我只想回去养养,我的儿女没什么本事,我需要给他们找一个最大的靠山。” “难道美格第商会,难道我不能庇护他们吗?” “我怕你庇护太久,家产就成了你的了,圣孙冕下估计不屑于我这点家产。 况且假设契卡找你要人,你能顶着压力不给吗?我太了解你了。”哥昂齐看着渊渟岳峙的圣孙,“杜特蒂,商人做得再怎么好,也是有个尽头的。 你得投资一些,现在还能用钱买到,以后却想用钱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懦夫!” “随你怎么说吧。”哥昂齐似是有些失望。 看着哥昂齐离去的背影,杜特蒂噗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凯瑟琳最后的唱票声像是断头台的铡刀落下:“九票赞成,八票反对。” 掏出小锤,凯瑟琳敲击了一下桌面:“关于对外宣称赞同《金融实名制》与在内部成立拜圣父会的议案,通过!” 壁炉的火焰跳跃着,霍恩脸上浮现了与《圣孙的微笑》巨幅画一模一样的微笑。 “诸位。”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霍恩站起身,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感谢各位今天在这里聚集,我在乌菲兹宫准备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就当是我对各位今天辛苦的报答。” “冕下说笑了。” “我的胃病今天早上忽然痊愈了,原来是为了能陪冕下吃饭啊!” 一边说着,众人一边拥着霍恩向门外走去。 甚至那些投了反对票的人,更是上赶着挤到了霍恩身边。 木已成舟,本来他们就因为杜特蒂恶了霍恩,还不得现在多攀一攀交情? 只不过他们刚出会议室,才走到门外的长廊上,便看到一群十几个契卡正快步走来。 “虔!诚!” 随着靴子的撞击声,契卡们纷纷立正向霍恩行礼,一时间合伙人们噤若寒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抓捕案犯,冕下。” “行,那去吧。” 接着,在门外诸合伙人惊讶的目光中,契卡们居然转身走入了先前的会议室里。 很快聚在门口巴结着霍恩的高级合伙人们,便听到会议室内传来杜特蒂不敢置信的怒吼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侄子涉嫌金融诈骗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契卡刑讯逼供导致的,他没有代持我的任何股票债券!” “你们没听到吗?刚刚你们的冕下说了,要实行实名制,我侄子的商会是他自己的,与我无关!” 而房间内契卡幽幽的声音响起:“抱歉,一系列实名制有关的法案,要到六月才能实行。 既然没有实行,那还是得按照以前的方法,这就是你的商会。” “不是我的!你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我的!”房间外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杜特蒂如此惊慌破音的声音。 契卡专员则是被气笑了:“可你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我们契卡可以先抓再审,而且你侄子的证据是一抓一大把。” “不,不是我,你们不能……唔……” 没多久,头上盖着宽袍斗篷,手上戴着枷锁的杜特蒂,就被六名契卡包围挟了出来。 高级合伙人们看着拼尽全力,仍旧不可摆脱钳制的杜特蒂,喉头都不由地滚动了一下。 手中端着的酒杯,更是僵硬地聚在半空。 直到他们听到“叮”一声脆响,才惊醒过来,扭头却见是霍恩将杜特蒂的那枚金币高高弹起又接住。 “哥昂齐老先生,杜特蒂的这摊子事情就暂时交给你代管了。”微笑着,霍恩将那枚金币塞入哥昂齐手中。 “荣幸之至。”那金币沉重无比,哥昂齐不得不伸出了双手去接。 (本章完) 第736章 发条工业化的基础 第736章 发条工业化的基础 在宪兵骑士们的包围下,前后三辆马车从交易所门外缓缓出发,向着乌菲兹宫方向前进。 望着临近中午时分,运河两侧布满阳光,戴着风帽短披风和罩袍衬衫的人流来来去去。 春日的屋檐上,停着几只黑燕。 在它们筑成的爱巢旁,还能看到一块染着焦黑痕迹的砖块。 为了纪念急流市之战,以及那一战中死去的人们,城里新修建的房屋,往往会使用一块带着黑色烟痕的。 “凯瑟琳?”坐在马车内的霍恩忽然开口。 “嗯?” “有兴趣下车陪我走走吗?”霍恩瞧了眼外面的街景,“前面那个路口下车,我们可以在运河旁走十分钟,就到乌菲兹宫了。” “怎么?”凯瑟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突然下车做什么?” “我就是想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走走。” 凯瑟琳低头看着自己及膝的马靴:“高级合伙人们怎么办呢?” 霍恩却是无所谓:“那就让他们等一等吧,要不了多久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 很快马车便在街口停下,在无数护卫和契卡的安保下,霍恩与凯瑟琳走入了杨柳依依的运河人行道。 凯瑟琳戴着遮住了面孔的纱帽,白色蕾丝的手套挽住了霍恩的臂弯。 踏着河道旁的石板,两人就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般,沿着河道散步。 两人一时之间居然无话,还是凯瑟琳先开了口:“米尔森,你准备怎么办?” “我记住他的名字了。” 在这场投票中,霍恩并没有给主力干将米尔森足够的回报,反而把杜特蒂最主要的资产给了哥昂齐。 原因也很是简单,杜特蒂的资产大多数是银行业与房屋行业,作为船业大亨的米尔森一没经验二没兴趣。 米尔森的才能,霍恩另有他用。 “米尔森性格刚正,做琐碎的事情往往会粗鲁大意,但他意志坚定,适合放在那种不看能力看立场的岗位。”对于这个老朋友,凯瑟琳自然要美言两句。 “嗯,我记住了。” 两人沿着嘈杂的河道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凯瑟琳才幽幽地说道:“我的美格第商会还有几年的寿命?” 美格第商会毕竟是凯瑟琳长久以来的心血,就这么被霍恩拆分了,难免心有芥蒂。 “美格第商会可能会倒闭,但我绝对不允许它变质。”霍恩略带歉意地对着凯瑟琳道,“美格第商会可以存在,但它大量的商业版图都要拆分出去。” 这是必然的事情,像染料、药剂、皮货、纺织一类的工商业可以让给这些人。 但像运输业、银行业、泥煤等行业必须掌握在圣联手中,由圣联政府实行垄断。 所有的垄断行业的利润,三成上缴,三成留作运营储备金,两成给管理层(股东、船东、经理人),两成作为雇工分红。 “能留下美格第这个名字就不错了。”凯瑟琳耸耸肩,“本来我身兼美格第商会会首和圣女银行行长就让很多人诟病了。 正好你把美格第商会拆了,我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我能问问,你准备怎么拆分吗?” “很简单,首先是整合关键行业例如运输业、银行业的商会,要么合并要么裁撤。 整合后的商会转为圣有修道院,颁发特许经营权,由圣械廷对关键行业进行垄断。 至于那些小工坊主与乡镇间的零星小手工业者,则会建立起共同劳动的工商修会。” 准确来说,霍恩的安排是在司铎市镇建立工商修会,将原先分散的小手工业者聚合起来。 通过类似互助与先进器械提升效率与生产能力,从而提升利润和经济。 这是为了以后扩大生产和促进消费而做的准备。明年就是1449年了。 在霍恩的计划中,前四年只是打基础,从1449年开始,才真正进入了工业化的点火时代。 目前南边黑蛇湾的原料产地有了。 法兰王国这个大市场有了。 运河网络与四年投资二十万金镑的基础设施建设引起的交通运输革命有了。 山铜引擎与炼金革命带来的技术革新有了。 百户区化和四圃制农业革命带来粮食增产和多余劳动力有了。 股票、债券与交易所带来的融资手段有了。 商品数量陡增以及圣道派思想革新带来的消费文化萌芽有了。 印刷机与纸墨带来的出版业巨变和公立学校与师徒制带来的教育体系革新与知识传播革新有了。 再加上保护这些成果的新式军队,工业化的链条和大多数基础条件,霍恩都硬是给凑出来了。 代价就是大量的流血牺牲,无数繁复的工作,踩着钢丝刺绣的政治形势以及千河谷内部分裂的隐患。 当然,还有霍恩大部分的个人生活。 一年到头都是高强度工作与紧密安排的日程,更不要提在外作战的时间了。 让娜在训练新兵和主持军队运行,凯瑟琳在急流市东奔西走,希洛芙在圣械廷搞研究,墨莉雅提更是在夏绿城主持大局。 所有人都很忙,几乎抽不出时间。 霍恩一年间最常接触的人,反而是阿尔芒、佩蒂埃、勒内、茜茜这批人。 但无论如何,之前的付出总算是有回报了。 目前霍恩面前就只剩三个难题,闪电熔炉的技术攻关(钢铁),帝国市场对圣联投资的疑虑(资本),以及莱亚王国入侵对成果的破坏(政治)。 只要解决这三个问题,发条工业化的正反馈链条就出现了—— 技术突破提高生产率,于是利润再投资扩大生产,为此建设基础设施降低交易成本,最后市场规模扩大进一步刺激技术创新。 这三个问题中,前一个急不得,用现有技术还能凑合,后两个都可以用打败莱亚王国来解决。 “只是墨莉雅提……唉。”霍恩一想这个就头疼,“我真不知道,她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凯瑟琳同样苦笑:“墨莉雅提性格执拗,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的一点在于她绝不动摇,在同一方向时你绝对可以信任她。 但坏的一点是,一旦她钻入牛角尖里,在人死之前都不会死心。” 霍恩默然不语,直到乌菲兹宫近在眼前了才重新开口:“这个月月末,我会出发去北芒德郡,找她再面对面谈一次的。” “你劝不动她的。” “至少让她不要那么极端,动用太多的兵力。” 时间大踏步地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五月。 霍恩按照规定的日程在贞德堡、长堤城和圣械廷巡视了一圈。 他正要沿着新修的泰玻河北上南芒德郡,去北芒德郡面见墨莉雅提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则来自北芒德郡的新消息。 “墨莉雅提殿下以复仇与为封臣摩拉根格男爵争取公爵的名义,在拉丹堡集结军队,威胁翼巢城公爵交出盐滩集!” (本章完) 第737章 墨莉雅提的战争债券 第737章 墨莉雅提的战争债券 “还追,还追!”一名穿着破烂皮甲,露出光头与大胡子的诺恩雇佣军,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的莱亚语骂道,“追了七里了,还追!” 可他身后的老拉弗等人,却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仍然握着军刀与长枪,追逐这批荒原上的强盗溃兵。 很快,意志和体力远不如老拉弗等人的碎石原雇佣兵们便被一根倒塌的枯木与烂泥池塘拦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这些雇佣军们只好纷纷转过身,举起手,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高喊:“投降了!” 然而,在《圣联步兵操典》中,是明确要求战争修士们严格控制未缴械的俘虏。 所以老拉弗等人分作两组,一组用长枪指着他们的要害,另一组则上前解除武装。 微微昂起头,让喉咙偏离长枪的枪尖,这名领头的碎石原雇佣军,能明显感觉到长枪手与拿军刀士兵的不同。 多少年的战场经验,让他一下子就认出眼前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雇佣兵。 “一个月几十第纳尔啊?”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那雇佣兵喘着粗气,“你玩什么命啊?” “几十第纳尔?你能拿到多少?”这名老雇佣兵颇为感叹地说到,“我们可是足额发。” 在战争状态下,墨莉雅提给每名雇佣军在月初和月中各发30第纳尔的足额银币。 不少从诺恩赶来的雇佣兵都哭了,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主顾。 要知道先前孔岱亲王为了那三五万金镑,不得不放出骑士到处抢掠。 最后就导致了贵族们的三心二意,以及最终的败局。 但在霍恩百户区制度之后,情况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这种制度下,大量贵族与骑士离开了封地,带走了可怕的封建压迫。 虽然风车地金融战的大头被美格第商会吃了,而黑蛇湾战争的赔款大头被圣械廷吃了。 但这两者几乎从来不存钱,不是偿还了债券,就是用来扩大再生产。 具体的方式就是先通过百户区的农业互助、铁制农具与畜力共享,然后空余出大量人口去从事工商业与建筑业。 要么是去司铎市镇当建筑工,要么是修水渠修道路,再或者就是去码头当搬运工。 靠着这些土木工程和配套产业,大家口袋里都有了点钱。 除了个别葛朗台式人物外,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点。 于是,旺盛的消费带来的旺盛的需求,诞生了旺盛的市镇贸易以及可观的集市税与关税。 建立起来的道路、小运河、房屋等基础设施就开始反哺工商业,降低贸易成本。 原先的集市十天一集,后来出现了八天一集乃至五天一集,现在很多摊位干脆都常设了。 这让很多普通的工匠乃至劳工群体都在这股浪潮中发了财。 只不过,目前帝国市场的大形势就是物价腾飞,贵金属货币贬值。 除了黑蛇湾战争与风车地金融战带来的热钱外,法兰王家千河谷贸易公司更是带来了稳定的现金流。 白、香料、成衣、炼金药剂,尤其是白纸和印刷业,更是因为低廉的价格风靡法兰。 不少法兰学者由于国内出书太贵,特意派人寄来书稿,让千河谷这边帮着出版印刷。 于是圣联境内同样由于大笔贵金属货币的涌入,导致物价上涨,手上的钱贬值速度不慢。 赚了钱的人有三个选择,第一赶紧消费掉,第二投入再生产,第三就是考虑金融投资。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埋在后院,贬值都给你贬没了。 霍恩在基建上掉的大笔资金,就这么重新流回了手中,变成一张张债券股票和一箱箱商品。 所以千河谷人对于金融投资是没多大抵触的,夏绿城、急流市、贞德堡三大交易所人满为患。借着这股东风,墨莉雅提有样学样,开始发行战争债券,以圣女银行作担保。 墨莉雅提给的是7%的高额短期两年制债券,发行9000张债券,每张债券的最低额度是5金镑。 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地主家庭三到五年的盈余。 反正这个价格,就是精准收割基层市民和小地主阶层。 光霍塔姆郡的市民阶层就有接近2万户,更不要提被迫聚集到夏绿城周边的贵族骑士们了。 这些贵族骑士们更是玩起了“老本行”,集资搞起了金融业,成立了好几个小型银行。 他们会大批购买这些战争债券,然后用这些战争债券再分发1金镑左右的5%利率债券给乡间小地主与自耕农。 再用募集来的钱继续购买战争债券,然后继续分发小面额的债券。 仅用一周,墨莉雅提就卖出了近4000张战争债券,募集了2万金镑。 孔岱亲王吭哧吭哧搞了一个月,搞得天怒人怨的,还不如墨莉雅提一周快。 捆好了这些哀嚎的俘虏,老拉弗和其他雇佣兵押着他们,开始缓缓向着不远处的费尔德海姆行进。 他们先是沿着荒野回到了大道,便继续沿大道返回。 而这些所谓的大道,肯定是比不上圣联道路一根毛,存在着大量坑坑洼洼和大小石子。 但土路上此刻却仍旧来来回回满是摇晃着身躯,溅起了无数泥点的马车。 车轮在坑洼和碎石间来回起跳,丝毫没能让马车夫们减缓速度。 看着靴子和小腿上的泥点,老拉弗等人倒是不恼。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运送羊毛的马车。 为了提振信心和募集更多资金,墨莉雅提直接出兵占领了费尔德海姆镇。 老拉弗他们不知道的是,《美格第商报》《冷泉周报》《鸢尾报》都大肆赞美了墨莉雅提的胜利与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从老拉弗的角度来说,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没看到,堆积如山的羊毛倒有的是。 要知道,在碎石原土话中,小镇与包税人是同等的意思。 而刚好一年两次的剃毛季(4月与9月)刚过,费尔德海姆镇的公爵仓库里堆满了牧羊人们送来的羊毛。 昨天老拉弗打开仓库时,边缘暗黑色的羊毛像是冬天未化的积雪沉睡在仓库里。 不少山地郡的羊毛商人日夜兼程赶到现场,从小镇的仓库中像搬大白菜一样,把羊毛搬到马车上。 他们红着几宿没睡的眼,火速前往拉丹堡坐船去高堡市然后北上把羊毛送到伊贝河航道。 饿了四个多月的南芒德郡纺织生产修会,像是好久没吃屎的狗一样大快朵颐吞下了这批羊毛。 吱呀吱呀的纺纱声,又一次回荡在南芒德郡的夜空。 连带着产业下游,原先低迷的圣械廷纺织厂与贞德堡的成衣工场都再次忙碌起来。 这下,就是原先持批评态度的《真理报》,立场都开始渐渐向中立偏移。 这些复杂的情况,都是高层该考虑的,与老拉弗等普通士兵无关。 他们现在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等老拉弗等人赶回费尔德海姆,正好赶上了晚饭时分。 (本章完) 第738章 征兵与石桥 第738章 征兵与石桥 “啪嗤——” 老拉弗的牛皮军靴踏碎了一簇湿哒哒的蓟草,紫色冠在靴底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摘下三角帽,头顶热气与潮湿空气凝结的汗珠,顺着带着白发的鬓角滚入亚麻衬衣的领口。 碎石原五月的雨水散布在黄褐色草场上,稍有不慎便会踏入一摊污泥。 站在山坡上,老拉弗可以看到在及腰的金丝草中,缓缓移动的黑点。 那是牧羊人,还有他们的面无表情嚼黄褐色金丝草的绵羊。 只不过由于刚薅过一次羊毛的原因,这些绵羊大多只有一层短短的羊毛覆盖在身上,配合着相对凉爽的天气是羊们最舒适的时候。 碎石原与千河谷不同,气候相当凉爽。 除了冬天,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最低和最高气温的区别,只不过都是穿脱一件牧羊人坎肩。 库什人当初就准备迁徙到这里,继续他们的放牧生涯。 只可惜当时的艾尔帝国秉承着,你作为外族很会骑马放羊,那你就不允许去骑马放羊的原则,将库什人留在了千河谷。 而原本荆棘园腹地的诺恩人擅长农耕种植与锻造,所以被艾尔帝国赶到了碎石原去放羊。 身后传来湿哒哒黏糊糊的脚步声,老拉弗转头看去,却见到贝瑟团长派来的书记官阿尔杰农正缓步走来。 这个来自霍塔姆郡会计家庭的年轻人皮肤苍白,像是从没晒过太阳,袖口还沾着墨水渍。 他用羽毛笔戳着手中的油纸封皮的小册子:“你确定是这里吗?” 老拉弗肯定地回答道:“是这。” “你怎么确定是这里的?你懂占星学吗?” 老拉弗看着较真的书记官,一时有些无语。 你管他是不是那个村落呢?只要带回去九个壮丁,把缺的民夫补上不就好了? 老拉弗将一旁路过的卡勒一把拽过来:“喏,这位是骑士的儿子,他懂占星学。” 将这个毛头小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阿尔杰农皱起了眉毛,这看着可不像是懂占星学的。 没等阿尔杰农质疑,却见那些放牧的牧羊人中,窜出了一个腿脚矫健的老人。 这干瘦老人三下五除二,掰着岩石爬上了山坡,几乎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几位爷来找我们是什么事?”一边低头,他的目光一边扫过这十几人腰间的军刀和身上的铁甲。 能穿甲行进这么远,这些士兵大多都有超凡! 老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老拉弗上前一步:“奉专制公墨莉雅提之命,征募民夫九人,你的村落有多少青壮男人……老实点,别逼我下去自己数。” 老人浑身颤了颤,还是苦着脸道:“十八个,能拉弓的有七个,剩下的多是些抱不动羊羔年纪的。” “哦,那正好。”老拉弗用军刀指了指远处的村庄,“带路吧,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大家都叫我老羊头。” 一行人绕过长满苦艾草的山坡背面,却能看到三百步外的牧羊少年正用投石索驱赶羊群,粗羊毛斗篷在风中翻卷。 牧羊人村落比老拉弗想象中还要破败。 夯土墙被雨水冲刷出道道沟壑,锈蚀的青铜钟挂在腐烂的木架上,甚至听不出响声。 老羊头使劲用羊骨头敲着青铜钟,很快,村庄中的众人就聚集到中央晒场。 “我们是专制公殿下的部队,是为了翼巢公爵非法夺取爵位而来,你们都是翼巢公爵的子民,应当为真正的翼巢公爵而战。” 阿尔杰农充满激情的宣言并没有撼动这群牧羊人,他们要么麻木要么机警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老拉弗则是走到了阿尔杰农身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钱袋:“每日一枚第纳尔,安家费三枚第纳尔,现在就发。” 老拉弗话刚说完,便有一个背着弓的年轻人,在妻子哭天喊地的阻拦声中将她一脚踹翻,来到老拉弗面前。 两枚银币落入满脸泥土的妻子手里,一枚银币落入了老羊头手里。 那年轻人沉默地来到了书记官面前,开始登记姓名。 差不多在三人之后,便不再有人主动上前,老羊头只好开始点名,不管点到谁都是一片恸哭之声。 “不,您不能这样,我的丈夫去年去修大坝,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又要我的孩子了!” “老爷,您行行好吧。” “跑什么,不许跑,骑士老爷在看着呢!” 手臂麻木地伸出,老拉弗将一枚枚捂得温热的银币塞入冰冷的手心。 当他看到那个满脸泥巴的孩子,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松手时,递出银币的手指都抽搐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小拉弗的影子。 这个世界的确不如伊甸园美好,可圣孙却想要在人间造一个伊甸园,这真的可能吗? 征兵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名册上的名字在潮湿的水汽中洇出墨团。 老拉弗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一抬头便正巧看到铁锈河旁升起了狼烟。 黑烟笔直地刺向绛紫色天空,那是军团要求返回的信号。 老拉弗摸了摸腰间钱袋,二十七枚第纳尔的钱袋此刻空空如也,身后的则是九名神色悲戚的牧羊人。 “别一副哭脸了。”走在这些壮丁身侧,老拉弗安慰道,“你们这是走运了,不仅管饭还有钱拿。 咱们这可不是只有贵族能够当军官,你们看看我,我都当上十队长了。” 说着,老拉弗解下了腰间的酒囊,将橡子酒递给了这群壮丁。 那些壮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一口酒,面色便红润了一些。 或许是酒精冲散了恐惧,这几人颤抖的身体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不过对于老拉弗的话,他们还是半信半疑。 给钱是真的,当军官可就不一定了。 不说别的,想想自己能当军官,不少牧羊人都觉得滑稽可笑。 安抚了这群新壮丁,老拉弗这才安心地带着这么一群人踏上了返回营地的路程。 穿梭在金丝草之间,鞋底挤开泥泞的土地。 他们每一次抬腿都能感觉到泥土在拉扯他的脚底,比奶酪都能拉丝。 看着裤腿上的凝固板结的泥块,老拉弗苦笑起来。 五天前,他押着溃兵们回到费尔德海姆,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守城官叫走。 没用五分钟,他就被升官成了正式的十队长,但代价是他被归入了墨莉雅提手下小将贝瑟的新编制步兵团。 而他的第一个任务,跟着贝瑟将后方新运来的一门12磅狮鹫炮、四门原属于熊啃堡的3磅鹰隼炮以及一批从费尔德海姆募集的物资运送去拉丹堡。 虽然薪资涨了十个第纳尔,可老拉弗却还是难以冲淡愁苦的心情。 这可是从守备军变成了野战军啊! 和卡勒不同,他就是个庄稼把式的士兵,难道真要和碎石原的那些骑士对决吗? 他去打骑士,真的假的? 这种情绪普遍蔓延在军队中,他们可不是训练有素的救世军,更没有救世军那么充足的圣铳手。 一个五百人的步兵团,能补充到一百个圣铳手就不错了。只是这情绪可不能在壮丁们面前露出来,更不要说在贝瑟等中上层军官面前暴露出来。 贝瑟倒是不贪墨薪资,但打骂起来是真的狠啊。 老拉弗带着新拉的壮丁们蹚过及膝深的泥浆,跨过拦路的断树,眼前便是新扎的营地。 大车在泥泞的草地上胡乱摆放成一线,两侧则是来来回回的人流。 从郎桑德郡来的圣铳手们抱着发条铳,坐在火堆前,安然地煮着蓝浆咖啡。 老拉弗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这些圣眷者可是人上人,贝瑟团长的宝贝疙瘩。 不少苦活累活都得老拉弗他们去干,这些人却能舒舒服服地坐在火堆旁享受。 将壮丁们交接给勤务长,老拉弗便带着阿尔杰农朝河边走去,他要与贝瑟团长汇报一声。 还没等他们靠近,便听到一声怒吼。 “这都什么时候,车还没弄出来吗?” “贝瑟阁下,这轮毂和车轴都断了,得等后面把工具运来……” “那得多长时间啊?我管你这那的,月亮升起来之前,必须得修好。” 那位年轻的步兵团长挥着鞭子,在马车边暴跳如雷。 负责工程的勤务兵则是木讷又无奈地低着脑袋,任由唾沫星子落在脑袋上。 在他们的面前,八辆马车陷在淤泥里,驮马喷着白沫,徒然地用蹄子刨着地面。 数十名士兵们围住这些马车,一边咒骂一边用木杠撬动车轮。 那些覆盖的油布被风吹起一角,老拉弗能清晰地看到,油布下便是从熊啃堡拉来的发条炮。 它们重得宛如一块块墓碑。 正常情况下,以发条炮的重量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只是贝瑟运气太差,刚好来了一阵急雨,土地太软,叫马车陷入了淤泥。 “贝瑟阁下……” “讲!”贝瑟言简意赅地 “九个民夫都征募来了,一共费二十七第纳尔,如今归入了勤务兵行列……” “不要告诉我那么多没用的。”贝瑟语气缓和了一些,“还有一把力气的,都过来抬马车,这该死的狮鹫炮,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陷入泥坑的马车,老拉弗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原本他们预定是在明日中午从水浅的河滩过去,可这一阵雨却是打乱了所有节奏。 假如耽搁了时候,水位涨起来,那原先的浅滩大概率就没法过河了。 所以贝瑟才会如此着急地命令士兵们抬出马车,及早前行。 以老拉弗当猎人这么多年的直觉,他莫名感觉到就算马车修好了,都来不及了。 看看三角帽的水汽吧,如此潮湿的空气配合咆哮走廊渗出了冷风,明天估计又是一场雨。 但老拉弗估计错了。 因为在午夜之前,雨水就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 次日清晨,穿着遮雨斗篷的老拉弗,哪怕用肉眼,都可以看到水位涨了。 等到车队来到预定过河的溪流边,老拉弗低沉着脑袋,不去看贝瑟铁青的脸色。 但是他能听到水流哗哗之声。 掀起遮住眼睛的斗篷兜帽,老拉弗忍不住发出了“啧啧”的叹声。 上游冲来的橡树枝缠着破渔网,在浑黄的旋涡中时隐时现。 原先清澈见底的小溪,如同黄色的巨蟒穿过了众人的眼前。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油布上,贝瑟等一众军官的心情是越来越沉。 贝瑟用马鞭敲打长筒军靴,老拉弗能听出他强压的烦躁:“那个谁,你去看看,水深大概有多少?” 没用多久,一个湿漉漉的汉子便返回到贝瑟的面前:“团长阁下,水性好的能过,水性差的难了,更别提还要驾着马车了。” “见鬼!”贝瑟发泄般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第一次独立领军,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搞得水位上涨这么快,总不能灰溜溜返回费尔德海姆吧? 雨水浸湿了贝瑟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感觉比铁甲都要沉重。 “去问问附近的牧羊人,有没有别的过河的路。”贝瑟朝着周围的百队长们问道。 老拉弗思索片刻,举起了手:“团长阁下,我先前问过了,沿着铁锈河向东北走一段,有一座石桥。” 贝瑟脖子一抻,眼睛一瞪:“有石桥你不早说?” 老拉弗则是犹豫道:“团长阁下,往东北走是条斜坡路,而且会进入碎石原军队的占领区。” “别放屁了。”贝瑟摇着头,“边境又没有咱们的哨所,只有游骑兵,根本拦不过来。 人家从盐滩集派骑兵进攻,到这里来,还是到石桥那去,不过是时间问题,风险是一样的。” 说完,他朝左右的五名百队长以及随军牧师望望:“你们怎么想?” 让大多数人失望的是,军官团居然决定继续北行。 他们并不能原路返回,而是继续沿河向着北边行进。 在心中谩骂着贝瑟这个酷烈小人,士兵们不得不再次推着车子向北行军。 但这一次,他们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一天后便抵达了石桥。 石桥横跨在铁锈河最湍急的河段,苔藓覆盖的桥墩上布满裂痕。 当第一辆马车轧过桥面时,老拉弗清晰地听见碎石滚落水中的脆响。 马车一辆一辆地通过石桥,车夫挥动短鞭抽打马臀。 铁箍车轮碾过青石板缝隙时,居然发出了某种类似动物呜咽的摩擦声。 跟在马车后头,老拉弗忽然感觉自己被扯了扯袖子。 顺着卡勒指着的地方,他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后快步上前抚摸起来。 那是半片暗红色的马粪,凝固已久,没多少臭味,不像是新拉的,但也不会太久。 先前这里有骑兵经过? “我们得和贝瑟阁下报告此事。”老拉弗严肃地对卡勒说道,但卡勒却仿佛在走神。 “你听到了吗?”卡勒忽然将脑袋贴在了地面。 老拉弗神色凝重起来:“听到什么?” 下意识地,他跟着侧耳倾听起来,立即便听见了云层后传来闷雷……不,不是闷雷……是—— “马蹄声,是马蹄声!”卡勒从地面跳起,朝着四周大喊起来。 (本章完) 第739章 过河的卒子不后退 第739章 过河的卒子不后退 浑浊的铁锈河水裹着磅礴的草腥味,配合着天上零落的雨点,叫人反胃作呕。 挥舞着十字镐,挖出小坑,老拉弗主动将车轮推入了泥土中。 只可惜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下方是岩层,没挖多深就迸出了火星子与石子。 但如今这个时机,就算是想改都来不及了。 “快点!把那些货物搬下去!”老拉弗直起身,朝着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民夫们怒吼起来。 看到老拉弗手中的藤条破空,这些站都站不稳的牧羊人才哭哭啼啼地搬起了货物。 马车上的辎重被丢下,空出了足够的位置给提着连枷的圣铳手们。 在贝瑟沙哑而急促的叫喊声中,三磅的鹰隼炮在地面压出两道裹着泥浆的凹槽。 炮口缓缓指向了前方,指向了雨幕中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雨水顺着老拉弗的帽檐滴落,浸透了他的亚麻衬衣。 圣铳手们再没了平时神气的颜色,哆哆嗦嗦地给发条铳上弦,齿轮的“咔哒”声被雨声吞没。 像老拉弗这样的普通长枪手则是蜷缩在车后,脸色苍白,将指甲深深抠进泥里。 趁着准备武器的时间,老拉弗直起腰环视四周,十六辆大车在河岸边形成了一道四分之三圆形的车阵。 古拉格时期的车堡战术又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这是千河谷北方边军经常演练的战术。 原因有二,第一就是他们圣铳手少,第二就是碎石原地形平坦,骑兵机动便捷。 没有大量圣铳手和地形优势的加拉尔横阵,在骑士面前就像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车轮被锁链紧紧缠住,每辆马车边都有七八名穿着遮雨斗篷的士兵在挥动镐子或铲子加固马车。 从马车的缝隙之间看出去,便可以看到碎石原尽头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长排跃动的黑影。 最前排的旗手手中擎起一面黑旗,旗面上用银线绣着双头渡鸦。 那是红杉公爵的旗帜。 老拉弗猜的没错,不久前红杉公爵为了支援翼巢公爵,从铁锈河以西带着大股骑士走过了石桥。 由于正巧遇到下雨,骑士们不愿意冒雨前行,便在石桥附近扎营和征集辎重。 双方都没有想到这附近除他们之外,会有人通过这里。 巧合的是双方游骑兵同时懈怠,居然都没有发现对方,这么没什么预料地撞在了一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红杉公爵的游骑兵,他们迅速通知了红杉公爵,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幅场景。 虽然贝瑟全力奔逃,但还是被红杉公爵的军队抓住。 红杉公爵亲自领军,超凡骑士带上他们的扈从骑士,起码有近千人。 而老拉弗等人所在贝瑟步兵团,只有不到七百人,其中四百名长枪手,圣铳手和炮手总计一百出头,剩余的都是附近征募来的牧羊人。 “圣父保佑。”摸着胸口妻子的铁戒指,老拉弗咬紧了牙关。 他们不是那些英勇无畏的救世军,只是被训练了三四个月的,有些还没呼吸法的普通士兵。 敌人的数量更是接近他们的两倍,而且还是集群的超凡骑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碎石原方和千河谷方的游骑兵都不太称职,所以没发生侦骑交锋,大多数游骑兵都跑了出去。 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还下着雨的时节,上哪儿去找援兵呢? “嗖!” 听到尖啸声,老拉弗侧过头,却看到一道红烟升上天空,在阴暗的云层下炸开。 那是紧急求援的信号。 在尖啸声后,便是贝瑟炸雷似的怒吼声:“把鹰隼炮架到缺口!谁再敢怯战逃跑,老子第一个把他塞进炮管打出去!” 骑在马背上,贝瑟一边说着,手中还一边提起了一名十队长血淋淋的脑袋。 要不是鹰隼炮炮口太小,贝瑟还真想把这脑袋发射出去。 雨幕中,马蹄声逐渐逼近。 虽然仓促,可在贝瑟等一众军官的协调下,他们还是完成了车堡战术的构建。 围墙般的马车上,一杆杆圣铳从发射孔中伸出,女墙般的缺口处,长枪与连枷手不断眨着眼睛,挤走挂在眼睫毛上的雨水。 似乎是看到了圣铳与发条炮反射的冷光,地平线上的超凡骑士们忽然一滞。 但没多久,便见少量几个超凡骑士,带着剩余的数百名碎石原扈从骑兵冲杀过来。 在边境冲突中,吃过圣铳苦头的扈从骑士们相当鸡贼。 他们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绕着车堡来回狂奔,勾引圣铳手发射。 他们甚至还捡起了曾经视为卑鄙的弓箭,反复射出箭雨。雨水混合着箭雨落下,在车板和车堡前的地面扎入不少颤抖的箭矢。 而在车堡后,同样有倒霉蛋被箭矢射中,痛呼倒地。 山民同样擅长弓箭,立刻躲在车堡后予以还击。 可绕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了,连士兵们的恐惧都渐渐麻木了,他们就是不攻击。 耳畔响起了红杉公爵军队中的号角声。 虽然老拉弗没有看见红杉公爵的脸色,但从这急促走调的号角声中,他就能听出红杉公爵的不耐烦与催促。 果不其然,下一秒扈从骑士们忽然转了个弯。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在超凡骑士的驱赶下,直直地朝着车堡冲来。 “哦,见鬼!” “康斯坦斯的儿子!” “砰砰砰!” “谁让发射的?没听到口令吗?” “赞美圣风!” 混乱的口令声中,接连的尖啸声响起,雨中就是一朵朵红莲绽放。 但可惜的是,贝瑟细数一遍,却发现只有三个人落马。 剩余没事的骑士们则是大声发出了嘲笑声,这让车堡后的民夫们脸色更加惨白。 五十杆发条铳同时发射铅弹,居然只击倒了三个人,只有6%的命中率。 不得不说,先前扈从骑士们扰敌战术还是有用的。 由于他们的突然进攻,让不少圣铳手都没能发挥出原来的水平。 重重锤了一下车板,贝瑟脸色铁青:“玛德,这群圣铳手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就给我打出这个战绩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贝瑟的话,人们都在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们。 这些守备军和救世军或墨莉雅提直属军队不同,是没有接受过步骑冲击训练的。 当看到数百个半吨重的铁人撞破雨幕冲来,没有人心里是不发毛的。 “准备!”炮长的声音在雨幕中炸响,“鹰隼炮,瞄准!” 炮手们手忙脚乱摇动着摇杆,调节炮口的方向。 勤务兵们则退开两步,以防被后坐力震死。 “发射!”代替了炮长的职责,贝瑟大吼一声。 “赞美圣风!” 用铁钎插入发条仓后端,四名炮手整个人都压在了铁钎上。 插销带着金属加热的气味弹出。 瞬间,鹰隼炮的炮管幻影般向后震了一下,炮车车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呼呼的破空声划破雨幕,铁砂铅子与碎石如同横过来的暴雨冲刷在骑士们身上。 一蓬蓬血雾升起,前排的十来名骑士连人带马集体颤抖着,齐齐摔倒在地面。 泥浆被滑行的尸体推出波浪,停留在大车前不足五步的地方。 战马和骑士们都在呻吟着。 后方的扈从骑士们当机立断,再一次险之又险地从阵前迂回过去。 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骑士都能像敕令连那样玩命冲锋。 看到前方败绩,其余骑士们当然要识时务地将舞台让给真正的重甲骑士老爷们。 “打中了!”阿尔杰农兴奋地大叫着,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 “叫喊什么?生怕听清了号令是吗?”贝瑟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更加凝重。 在扈从骑士们迂回过后,在这个发条炮轰鸣,圣铳刚刚吹过风的时候,后方的重甲骑士们已经压了上来。 发条炮重新装填到发射,大概需要一分钟。 而眼下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对方的骑士只需要不到半分钟! “蠢猪们,握紧了枪杆别松手,过河的卒子不后退!”贝瑟看着越来越近的超凡骑士们,朝着士兵们狂呼道。 (本章完) 第740章 小伙子们,跟上我! 第740章 小伙子们,跟上我! 连枷重重砸在一名骑士的脑门上,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失去了战马高度优势的骑士们,面对马车后不断捅刺的长枪与连枷,居然有了几分左支右拙的滋味。 随着第二轮鹰隼炮的轰鸣,冲击的主力超凡骑士们如潮水般退去。 而战车前则是退潮海星般遗留了二三十具骑士的尸体。 看着超凡骑士们离去的背影,仍旧不敢相信。 他们居然能杀死骑士了?千河谷向来不是孱弱的代表吗? 不仅仅是士兵们疑惑,就连红杉公爵都无法理解。 看着那从后方快速逼近的双头渡鸦旗帜,就知道公爵大人此刻是如何地气急败坏。 有这种想法是自然的,千河谷起义战争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镇压战争。 可真正参与过的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有多惨烈,锻造出了相当极端的军事体制。 千河谷人一直面临的都是帝国精锐,便以为世间骑士都是如此。 碎石原骑士们,此刻却是给士兵们上了一课。 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背影,不少刚刚胡乱刺杀击打的士兵,猛然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想起了先前大部分的操典近战内容。 从新兵变成老兵,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把狮鹫炮推到河边上,要是骑士破阵了,就把炮推到河里去。” 收回了瞭望镜,贝瑟的第一句话就让周围的军官们神色一惊。 “贝瑟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一名百队长忍不住问道,“狮鹫炮可是咱们这次运输的主要货物,要是没了,都得吃挂落。” “咱们没有狮鹫炮的上弦机,发条仓是松的,目前铁锈河的水力上弦供给鹰隼炮都有些勉强。”贝瑟瞪着他,急不可耐地吼道看,“要是被碎石原人把狮鹫炮夺走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名百队长一下子哑了火。 “圣力是有限的啊,而援军却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到。” 绕过了他们,贝瑟叉着腰,开始指挥民夫们推动狮鹫炮。 骑士们并未因第一波进攻的失败而退缩,很快,扈从骑士们又一次在射程内迂回起来。 看样子,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对付圣铳和发条炮的办法。 用低端的人力去消耗,趁机发动进攻。 在碎石原相对平坦的荒原地形上,这套战术还真挺好用。 于是第二波进攻,第三波进攻,每次战车前都会多上十余具尸体。 与此同时,车堡后方的地面上,也多出了不少将安神药膏塞到鼻子里的晕厥圣铳手。 蹲在一名昏厥圣铳手身边,老拉弗扭头看了眼水位不断上升的铁锈河,伸手将爬上小腿的吸血虫摘下。 卡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又一次袭来的铁甲骑士。 “赞美圣风!” 他能看到铅子在水汽中穿出一条条管道。 这一次由于是齐射,而且距离颇近。 圣铳手们的发挥越来越好,这一轮圣风后,居然将足足十多名骑士打下马。 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红杉公爵下了死命令,让骑士们喝下了药剂。 虽然有足足十多名骑士落马,可在药剂与神术的加持下,剩余的骑士仍旧狂呼酣战。 雨幕中,当先已有四名腰间挂着红羽箭的骑士,穿过圣风冲来。 重锤在他们手中挥舞,仿若无物,发出沉闷的破空声。 为首的骑士高举重锤,猛地砸向一辆马车。 车板瞬间碎裂,缺口处的士兵茫然地看着眼前巨人般的铁甲骑士。 还没来得及逃跑,重锤兜头砸下,两股鲜血飙出,那士兵的脑袋直接被砸入了胸腔。 而那战马更是颇有灵性,两蹄踢出,直接撞歪了眼前的马车,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该死,是敕令骑士。”从勤务兵手中拿起长戟,百队长怒吼一声,“小伙子们,都跟上我!” 说完,百队长当先冲了出去,这是他们在千河谷战争中学到的至理——不要命才能活命! “跟我一起,顶上去!”此刻的老拉弗更是少有地失去了理智,血红着双眼冲了上去。 来自千河谷山民的血性爆发了出来。 包括拉弗在内,数十名手持长枪的长枪手怒吼着冲了上去。 可那骑士骑术相当高明,身披重甲居然还能一跃而起,落地时后腿甚至将两名士兵踢得横飞出去。只不过他刚落地,便又被十几名士兵包围,十几杆圣铳瞄准。 然而他的身后,从车堡的缺口处,另外三名红羽箭骑士依次冲入。 民夫们哭喊着钻入了马车底,甚至跳入了浑浊的河水中。 铳响声显然杂乱了很多,期间贝瑟的怒吼声更是响彻云霄:“对准那几个骑士!对准他们!腰间挂着红羽箭的。” 噼里啪啦的铳声响起,铅子在头顶上飞舞着。 被战马踢飞后,晕晕乎乎的老拉弗重新捡起了一把斧枪。 他看到除了寥寥七八个骑士继续在缺口处混战外,其余的骑士们又一次掉头了。 但这一次他们不会离开太远,必定会继续冲过来。 缺口都已经打开了,没有理由再退啊。 马蹄碾进泥里,老拉弗摇摇晃晃地站起便又被其他士兵裹挟着朝骑士们冲锋。 视野范围内,一切都在混战,而不少扈从骑士甚至靠近了车堡外围,不断地抛射箭矢。 雨声中,那炮口转向的齿轮声如此响亮,几乎成了所有士兵们耳畔唯一的声音。 为了阻挡那些红羽箭的敕令骑士,贝瑟甚至亲自骑着马,拿着骑枪和敕令骑士们近战起来。 卡勒则是在混乱中跌跌撞撞来到了鹰隼炮边。 触碰到鹰隼炮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经过《简明机械学》培训的卡勒清楚地知道,那是发条仓扣紧的声音。 只是他等了几秒,却没听见那个预想中的“赞美圣风”。 抬起头,卡勒刚想问为什么不发射,却见炮手直直地倒了下来。 扶住炮手的肩膀,卡勒却是大叫一声“不好!”。 那炮手的额头上,居然插着一支染血的红羽箭,两眼更是失去了所有神采。 看看肆意冲杀的红羽箭骑士,卡勒一咬牙,干脆一头钻入鹰隼炮后方。 用匕首卡住俯仰齿轮和螺杆,炮口抬高一个视觉难以感受的角度。 卡勒四处找寻,却没看到铁钎,于是他干脆一个人干两人活,抽出了军刀插入了插销孔中。 “卧倒!”卡勒的公鸭嗓在此刻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轰!” 炮弹出膛的瞬间,卡勒尽力跳出。 可巨大的后坐力却仍然擦过了他的胸腹,像个破布娃娃一般将他打飞了出去。 在泥浆中翻滚了几圈,卡勒痛苦地蜷缩起来。 他身上胸甲的肋腹处出现了一个深入骨肉的凹陷。 多年的骑士训练,让卡勒不用去摸,都能感受到他的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可这不是没有用处的。 冲杀入车堡内的两名敕令骑士,距离发射霰弹的鹰隼炮只有三五米。 几乎是瞬间,最近的两名红衣骑士化作钢铁与血肉的暴雨,裹着铁屑白骨的血肉四溅。 虽然只是击杀了两名红羽箭骑士,可是对其余骑士的士气打击却是相当大的。 在这震撼之中,贝瑟率先恢复过来。 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骑枪丢掉,合身扑到了一名骑士身上,将他拽下马来。 两人在地上扭打了好几圈,最后贝瑟站起,而那骑士的腋下则插了一把精钢匕首。 局势在这一声炮响后,又一次开始朝着千河谷一方倾斜。 面对着这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不少碎石原的骑士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在大多数时候,攻入车阵基本就意味着“破城”,对方就要投降了。 可这群奇怪的黑衣士兵,居然试图在“破阵”后与他们打巷战! 而且打着打着,他们莫名其妙就被推出了车阵,眼看着缺口就要补上了。 号角声又一次响起,但这次却不是逼迫他们进攻,反而是呼唤他们撤退的号角声。 “撤退!撤退!” (本章完) 第741章 战果与擢升 第741章 战果与擢升 红杉公爵的“撤退”可不是乱喊的,他是一个天天跟诺恩人野战的老公爵,对战场是非常敏锐的。 在这场错进错出的战役中,碎石原上千骑士围攻一个千河谷几百军队的小车堡。 结果不仅没能轻松破敌,还付出了好几个敕令骑士的代价。 他们甚至还用掉了神术和药剂,仍旧没能冲破车阵。 仔细一数,都已经在车堡前丢下七十来具尸体了。 对于一场计划外的优势遭遇战来说,这样的伤亡率远超骑士们的士气承受范围。 更是超过了红杉公爵可以接受的伤亡数量。 于是在强行进攻和撤退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及时止损。 趁着士气还没有跌到谷底,公爵大人便准备撤回铁锈河东岸。 但可惜的是,已然来不及了。 雨幕尽头,被雨水晕染的荒原上,成群鸢尾旗帜鱼游在天空下。 数千名骑士在泥泞的荒原上来回奔跑,披甲军士和千河谷新军的长枪互相推搡。 鹰隼炮与圣铳震破了雨幕,化作了荒原上的一泼泼血雨。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押运车队的小小遭遇战,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先是费尔德海姆的守军得知消息后主动出击,拖住了红杉公爵的军队。 随后附近的一位碎石原伯爵率领数百军士来帮忙,引起了对峙的山地骑士们的注意。 接着这数百名山地骑士也跟着赶到了战场,然后便是红杉公爵的步兵赶到现场。 双方且战且退,一路从上午打到了傍晚。 在各自添油之下,硬生生把这千把来人的小遭遇战,打成双方加起来近六千人的规模化战役。 不过哪怕是以老拉弗这模糊的视线,都可以看出,局势正在慢慢朝着千河谷这一方偏转。 虽然双方到场的大多数都是骑兵,只有少量的骑马步兵,可千河谷一方的增援速度比碎石原一方快得多。 这些山地骑士和专制公一方的士兵虽然没有救世军那么高的士气,但却极耐苦战。 而千河谷一方的骑士们,在铁拳和藤条的威逼下,哪怕是下刀子都要遵从命令。 红杉公爵带领的骑士们,在行军途中遇到了大雨就不愿继续行军了。 况且还有不少贵族,就等着看红杉公爵笑话呢。 ………… 另一边的铁锈河西岸。 瘫坐在大车边,老拉弗能清晰地听到远处鹰隼炮的轰鸣。 原先的车堡边竖起了一个大帐篷,炼金神甫,巫医与药剂师进进出出。 哪怕是坐在门口不远处,老拉弗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剂味。 铁锈河以其特有的红色砂质河床而得名,现在却也是飘扬着浓烈的铁锈味。 既有人的,也有武器的。 虽然贝瑟步兵团的战事在今天上午就结束了,但精疲力竭的老拉弗等人却是直到下午才回过神来。 不说别的,老拉弗现在看东西还有重影呢。 坐在大车旁又休息了一阵,老拉弗等到重影稍好了一点,才撑着刀鞘站起。 他一瘸一拐地穿过一溜草棚,踏过头挨着头沉睡的其他士兵们。 在外伤的伤兵营,便可以听到一片哀嚎之声,断手断脚的,筋断骨折的。 理发师用特制蛛丝缝合着士兵的伤口,随军牧师则一个个握着士兵们的手或者脑袋为他们涂抹圣油和祈祷。 老拉弗粗略一估算,便可以发现这一仗后,不算逃跑的民夫,光编制都要缩小三分之一。 在伤兵营里走了半天,老拉弗才发现了胸口裹着纱布,侧躺着的卡勒。 老拉弗连忙将其掰正:“你疯了,肋骨断了,你还敢侧躺着。”卡勒却是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医生给我肋骨复位的时候,用膝盖抵的我后背太疼了。” “你能活着就不错了。”拿起酒囊放到卡勒嘴边,老拉弗打着哈欠,“喝点吧。” 灌了一口酒,卡勒的面庞微红:“真难喝……” 老拉弗臭着脸拿起酒囊:“这好酒我都不舍得喝,不懂酒的玩意儿。” “前面战事怎么样了?”与之前精神抖擞的卡勒不同,现在的小伙子神色萎靡。 “咱们肯定是要赢了,与其想这个,不如考虑一下擢升的问题。” 卡勒瞬间来了精神,复兴家族荣耀,我辈义不容辞啊。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能当军官吗?” “不知道,我估计能提个预备阵列长,你能提个军士,有机会捞一个十队长。” 相对于救世军较为扁平化与复合化,墨莉雅提的新军等级更加森严,名称也有所不同。 救世军是从团长(500人)到侍队长/阵列长(50人)到十队长(10人)到最底层的敕令兵。 而墨莉雅提则在团长下,新设了五名百队长(100人),十队长下新设一名副队长。 先前老拉弗十队长转正时,就已经提了军士,卡勒就是他的受令兵。 这一仗中,老拉弗发挥中规中矩,卡勒却是大放异彩。 估计卡勒能三级跳,军士、十队长跳到预备阵列长,要和老拉弗平起平坐了。 预备阵列长,其实就是阵列长直属十人队的十队长,平时就要和阵列长学习指挥和辅助阵列长。 等到时机成熟,通过了考试,就能升任阵列长。 能率领五十人的军官,放在以前必须得是个扈从骑士。 卡勒倒还好,老拉弗一介农夫居然也能当这个等级的军官了。 他当兵还没半年呢,真是梦幻啊。 “战利品呢?” “还没统计出来,你负了伤,估计还能多分一点。” 按照墨莉雅提定下的规则,缴获与战利品三成分配给士兵,三成留作军团公共资金,四成上缴。 这一回老拉弗等人一个步兵团抵挡了近千骑士,还顺带让附近的军队抓住时机,分割开对方步骑,打了一场歼灭战。 随便一猜,都知道他们此战的战功不会小。 正如老拉弗所料,没过多久,军法官就找到了他们两人。 “南芒德郡泥潭乡安塞尔百户区阿德里安村的拉弗·铁水·亨特?” “我是。” “你知道你们队的卡勒在哪儿吗?” 老拉弗侧过身,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卡勒。 “嗯,好好养伤。”军法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上前按下试图坐起了卡勒,“你今天一炮打死了两个敕令骑士,立了大功。” 说完,他掏出小册子,写写画画了一阵:“签个字吧,要是不会写字就摁手印,嘉奖信会发回老家的。” 听到嘉奖信,卡勒这下彻底不困了:“是,我能问问,前面战事结束了吗?” “天黑下来了,不结束也要结束了。”军法官随手将名册递给老拉弗继续签字,“现在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抓住红杉公爵的问题。” 说完,他颇为羡慕地扫了两人一眼:“你们有福了,昨天晚上专制公殿下刚刚驱逐了碎石原的使者,向碎石原宣战。 今天你们就来了一个开门红,这些嘉奖信殿下肯定是要过一眼的。” “哪个殿下?”卡勒呆愣愣地问道。 军法官马上一激灵:“两个殿下!咳咳,两个殿下都是要看的。” (本章完) 第742章 凤凰不会落到枯枝上 第742章 凤凰不会落到枯枝上 军法官说的不错,到了夜间,战事果然停了。 就像是与圣父约好了,战事停止前后脚的功夫,下了一天的雨也停了。 不仅停了,甚至晚间还出了月亮。 贝瑟步兵团则分成了三拨人。 一拨伤兵返回费尔德海姆,一拨勤务兵留下打捞狮鹫炮,其余的人都跟着车队汇入了铁锈河东岸的临时大营。 大营内战马喘着粗气,皮肤和瞳孔不自然地抽动和发红。 这是饮用药剂的后遗症,为了这一仗,附近驻守的铁拳战团指挥官安德烈是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铁拳战团,就是墨莉雅提以山地骑士为主力和军官,以安德烈作为战团长在霍塔姆郡建立的新军。 至于先前圣孙军的另一名领袖,瓦伦泰勒如今却是霍塔姆郡地区的司铎长。 此刻的安德烈从法兰逃兵一跃成为了铁拳战团的战团长,旧日高高在上的红杉公爵,此刻却是狼狈地被人押着走入这间废弃的村落大厅。 红杉公爵穿着一身海狸皮的长袍,额角一块瘀青,鼻孔处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 安德烈见到红杉公爵进来,却是笑嘻嘻地上前,为他解开了绳索:“公爵大人,三年一别,别来无恙啊。” 红杉公爵刀削般的脸颊鼓动着,两眼更是差点要从眼眶瞪出来:“当初应该直接把你杀掉的。” “咱们可是一起去过技院的挚友,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当初安德烈犯事时,就是当时还是贵族次子的红杉公爵,放走了安德烈。 此后,红杉公爵的大哥因病去世。 快五十的他,都已经快做到了高级军官,但还是选择退役回家继承祖业。 此刻两人在这里相聚,一个贵族身份的战俘,一个平民身份的胜利者,实在是讽刺。 解开绳索后,红杉公爵摸了摸脑袋:“你的士兵和你一样粗鲁无礼,我已经投降,他们还是将我侮辱了一顿。” “那是搜身,防止你携带武器。” “我都投降了。” “那没办法,操典就是怎么写的,我又不能改操典。”安德烈两手一翻。 “你算是抓到我了,一个小小的遭遇战,居然被你抓住机会变成了一场歼灭战。”揉着手腕,红杉公爵叹息一声,“你要是能留在法兰,说不定都能当上骑士长了。” “我又没有贵族身份,怎么可能呢?”安德烈仍旧是得意的笑脸,“在这,我可是统领四五千人的高级军官。” 红杉公爵没有说话,半天才继续开口:“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哪儿来那么多空闲兵力能够包围我的?”红杉公爵现在都没能想明白。 “很简单啊,把守备军队拉出来就是了。” “那守备的哨所不就空虚了吗?” “只要我打赢了你们,在对方发现我们空虚之前,把兵力还回去就是了。”安德烈轻描淡写地说着。 可像红杉公爵这样的指挥过军队的人才知道,这一点究竟有多难。 他写了十几封求援信,希望附近的军队能来救援。 他们和战场的距离,可比安德烈近得多,结果仗都打完了,他们都没出现。 憋了半天,红杉公爵才像是丢掉了所有力气:“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安德烈。” 安德烈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解释。 天才的不是他,他只是这个工具的使用者,而不是创造者。 “我还是不懂。” “您还是不懂什么?” “你这么一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天才混蛋,不去诺恩混一个王公,却要在这小小的千河谷待着?” 红杉公爵早年在法兰军队服役时,就曾经是安德烈的上司。 他既爱安德烈能准确把握战机,拥有大兵团指挥的能力。 又厌恶他不听号令,总是肆意妄为,罔顾军令,更别提他手下那群军纪散漫的士兵了。 这位安德烈骨子里就是一个油滑的现实主义者。 在这个千河谷圣联这个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国家里,他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你看过《圣道救世训》吗?” “你不会真信了那个劳什子的《圣道救世训》吧?”红杉公爵大惊失色。安德烈半叹半笑:“《圣道救世训》我背下来了,你要我演,我能比狂信徒还要狂信徒。” “那你……为什么?你得知道,莱亚收拾不了千河谷,法兰人和诺恩人也要收拾。”红杉公爵仍旧皱眉,“你既然不信圣道派,圣联也明显给不到你领主般的地位与尊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征战呢?” “因为领主是没有出路的。” 望着红杉公爵疑惑的眼神,安德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公爵的对面。 “先前为了组建新军,我去圣丹吉战争学校进修了三个月。”安德烈微微抬头,仿佛在回忆,“有一次,那位圣孙亲自来给我们上了一堂课,叫做‘我们为什么要驱逐魔鬼?’” “我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领主压迫农夫的陈词滥调,但他说的话,却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坐在红杉公爵面前,安德烈仿佛回到了那堂课上。 “……领主或者说地主,他们自己是不劳作的,他们从事的并非农业,而是收租业,甚至可以说是金融业。 对于地主来说,收获如何他们并不关心,唯一的目的就只有农民按时交租,更没有改进的意愿和必要。 像库什人因为土地被大量侵吞,为了维持生计还有亲戚关系,所以才有对土地进行投资和改良的意愿。 恩里科伯爵就是典型的例子。 一般来说,不管是伯爵还是骑士甚至是大一点的地主来说,他们并不关心粮食的产量和农业的情况。 或许对于他们个人来说,这条道路是最安稳最合适。 但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永远地故步自封,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杉公爵和当初的安德烈一样,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为什么?” “你知道骑士靠战争占领一亩田地后,需要多少年来恢复成本吗?” “额……”把家里事务全部交给管家,只知道到处参加宴会和交际的红杉公爵自然是瞠目结舌。 安德烈无奈地摇摇头:“一亩好田只需要三年就能收回成本,一亩差田则需要五到十年。 以目前的税率来计算,一亩好田的年化率有30%多。” “年化率?30%?”一个接一个从未听过的艾尔语词汇从安德烈口中蹦出,让红杉公爵的脑子有些超频了。 “年化率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每年收益增长了多少,百分之三十就是三成。”安德烈拿起树枝在沙盘上画出几行看不懂的公式。 “换句话说,领主的日常已经变成了兼并土地,收租攒钱,发动战争,兼并土地……” 红杉公爵越听越不对劲:“这有什么不好的吗?千年来不都是如此吗?” “问题就在于此。”抛掉树枝,安德烈擦了擦手,“人口在增长,田地却有限,来自王庭的贵金属与廉价粮食更是冲垮了粮食市场。 骑士们和人们对土地与金钱渴求更加强烈。 帝国遍地都是流民,时不时就要镇压。 不事劳作的领主把金银藏在地下,或者拿给圣座银行放高利贷。 粮仓里面摆满了粮食,弥赛拉上亿信民在流浪挨饿,这和火狱有何不同?” 从屁股角度来说,安德烈的话对于高级贵族红杉公爵来说异常刺耳。 这种赤裸裸的利益拆分,让作为贵族的他难以招架。 但如果作为曾经的贵族次子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法兰大学生来看,红杉公爵却不得不承认,安德烈是对的。 不管是帝国的哪一处,哪怕是富饶的法兰王国,仍旧需要骑士们不断血腥镇压流民,以减少人口。 就像是咆哮走廊上自相残杀的旅鼠,不杀大家都没有活路。 “只占全帝国人口5%的人拿走了全帝国95%的财富,他们能消费什么呢?他们能消费多少呢? 圣联降低农业税和压制高利贷,把领主与教会手里的钱平摊给了大多数人。 手里有了钱,占大多数的平民的消费是那一小撮人口的百十倍不止。 只有大多数人的消费,才会诞生足够的需求,有需求就会诞生足够的工作岗位。 有了工作岗位,劳工和市民就有了活干。 有活干就有钱,有钱才能买粮食,然后这个钱又回到了农民手里。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圣联要打压一切年化收益高于工业以外的产业,两个刺头就是土地收租和高利贷。 这是完全出于现实与理性的结果,而不是出于他个人的喜好。” 看着红杉公爵那嘴巴嗫喏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直起身体,安德烈直视着红杉公爵的眼睛:“领主是必然被淘汰的,而我有一种预感,千河谷未来一定会成长为令帝国都颤抖的怪物。 凤凰不会落到枯枝上,虽然这是一株新苗,但我相信它会是参天大树。” (本章完) 第743章 再打一次,我才服气 第743章 再打一次,我才服气 透过玻璃彩窗,黄昏的暮光挥洒在青金岩地砖上。 天鹅绒的帷幔间,明晃晃的二十四支青铜烛台在摇曳着明亮的光辉。 穿过立柱旁的紫色帷幔,在猩红色地毯的尽头,足有三张床榻大小的装满沙子的凹坑。 在黄色沙土中,还安放了几块石头和树枝用作表示山体与森林,插着小拇指大的旗帜作为军营。 这就是一个简陋的沙盘了,既没有精确的山体也没有准确高低差异,只有平面。 翼巢公爵家的红隼,正在沙盘边沿无声踱步,时不时低下脑袋用黄油色的喙拨弄沙子。 “你们的胆子比羊羔还小!” 粗犷带着隐怒的声音回荡在城堡大厅的穹顶下,一身黑貂绒长袍的翼巢公爵奥尔达萨雷的络腮胡颤抖着。 “我亲爱的表兄遭人生擒,你们倒像是冬日蜷缩在巢穴里的渡鸦,连根羽毛都不愿被寒霜沾湿?” 与络腮胡极不相配的细长的指节,敲击着沙盘前的桌面,脖子上的虹珠项链跟着一起跳动。 “红杉家的千骑快马鏖战了一整天,最后却被四千农兵截断退路,在座诸君,却在聚餐品酒?” 沙盘两侧的诸多贵族们神色戚戚,要么低头研究地板的纹路,要么抬头欣赏穹顶的宗教画。 至于翼巢公爵的怒吼,一个都不敢上前接话。 “塔尔坎,你说,明见红杉公爵被俘,为什么不去救援?” 被点名的骑士长硬着头皮走出:“阁下,不是我们不救援,是红杉公爵不努力啊,被几百个步兵拖住了,要是能赢,就没后面的事情了。” 翼巢公爵瞪着骑士长:“你搞搞清楚,红杉公爵进攻车堡未果损失不到一百人,后面被围歼才损失了半数。 我问你为什么不救援?不是问红杉公爵为什么连几百人的车堡都攻不破!” 可骑士长塔尔坎仍旧不服气,虽然低头认错,可还是嘟囔着:“这么一会儿都拖不住时间,我刚把骑士们喊起来,才上路没多久,怎么就溃败了……” “哟,那您真是太费心了,一群精锐的骑士行军速度比不过人家千河谷杂牌骑士?”翼巢公爵阴阳怪气地冷笑,“千河谷人怎么就及时赶到了呢?” 这个问题,骑士长当然回复不上来,只是一脸犯倒霉地连连自责:“雨太大了,是我没有预料到,红杉公爵溃败太快,也是我的错……” 整个大厅中只有骑士长蚊子叫一般的自责声,后来,连骑士长的蚊子叫都停了,只有一片沉寂。 半天后,银湾城大主教金威斯才缓缓开口:“千河谷人使用了魔法,死后会下火狱的。” 翼巢公爵微微合上眼睛,强忍着怒气不说话。 安德烈靠着添油战术,快速调动兵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差距,活捉了红杉公爵。 不仅如此,还击杀俘虏了上千名骑士和军士。 他们本来就只有三万余军力,这都是当地教会全力支持的结果,新任教皇更是直接退了今年碎石原的税。 而这三万余军力中,差不多有一半是雇佣军,他迫切需要足够的中坚战斗力。 就是前来支援的表哥红杉公爵和他的主力骑士,就是他期待的中坚战斗力。 结果这支生力军刚走到一半,近千骑士和两千军士就被千河谷人一口吃了大半。 每每想到这,翼巢公爵就会感到心口一阵阵地绞痛。 站在公爵面前,骑士长塔尔坎发现公爵大人的神色越来越危险,马上将话题导向了一名黑衣伯爵:“公爵大人,我想起来了,我下令救援红杉公爵,路塞尼伯爵离他最近,伯爵大人,你去哪儿了?” 路塞尼立刻辩解:“千河谷人调走兵力,后方必然空虚,所以我决定抄他们后路,从而达到引走千河谷人的目的。” 没等翼巢公爵说话,红杉公爵手下逃出的骑士便大骂起来:“那你包抄成功了吗?” 路塞尼伯爵尴尬道:“是友军支援不及时啊,骑士长殿下,既然你出发了,你当时应该就在附近吧?”骑士长用树枝在沙盘上点了点:“我在这个位置。” 伯爵立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啊,你就在区区三十里外,怎么不配合支援我?” 骑士长反唇相讥道:“红杉公爵重要还是你重要?再说千河谷人的兵力都被调走了,就那几个五边形小哨所,你准备要多少人?倒怪我支援不及时了!” “那我是看到何西奥出兵,我才出的,结果我到了,他都没到,这才没能攻破……” “你放你妈的狗屁,路塞尼,我进攻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哨所。” “支援红杉公爵的队伍里怎么没看到你呢……” “有本事出来单挑啊,一对一……” “砰!” 似乎是看不惯众人的争吵,一名老骑士拍案而起,这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别吵了。” 原先还在争吵的众人,纷纷停止,视线集中在这个头发白的老骑士身上,期待着他的高论。 “说到底是墨莉雅提不讲武德,突然宣战了嘛,咱们没有准备。 公爵大人,你派人出使千河谷,让他们把红杉公爵放回来,咱们摆开战阵再打一次。 这要是还败了,我就心服口服……” 人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但和先前不同,这回是他们彻底无语了。 宫廷男爵忍不住道:“骑士先生,我说句不好听的,重打一遍会有不同吗? 那还是人家比咱们快,而且耐苦战。 咱们看似兵力多,结果攻不破千河谷人的哨所,拦不住千河谷人集结大军。 分散就要被分而击之,集中就要被两面包抄。 他们进攻咱们就是这么简单的打法,就算没有圣铳与发条炮,不过输得好看些。 不破解掉这个,咱们根本没法抗衡千河谷人!” 大厅内的众人都沉默下来,要是有办法,他们需要把锅推来推去的吗? 看看这些披紫穿裘的贵族,翼巢公爵忽然羡慕起了墨莉雅提。 虽然千河谷人没有贵族荣光,但两位大领主的权力是真的大啊。 而他,甚至没有一言决定某位贵族罪行的权力,而需要所有贵族共议。 “你们回去以后好好想想吧,三天内,每个人都给我提交一个战胜千河谷的计划。” 在沉默中,诸多封臣和贵族们躬身行礼,好像刚刚的争吵没有发生过。 最后离开的贵族合上了大门,独留公爵大人一人独坐在沙盘前。 从座位上站起,公爵走到了沙盘边。 此时的沙盘已然被红隼翻得乱七八糟,只勉强能看出大概。 站在沙盘前,翼巢公爵比对着手中的地图,半晌,他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狠狠将地图重重砸在了盐滩集的位置。 (本章完) 第744章 霍恩前往北芒德郡 第744章 霍恩前往北芒德郡 翼巢公爵的会议的呢喃碎语化入了六月的瑙安河水,稀释于清澈的河湾中。 河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可却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千河谷与碎石原正式进入了战争状态。 凭借着车堡和高速行军,以及相当高效的军事体系,千河谷的军队在碎石原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在铁锈河会战后,千河谷的两万余军队兵分两路。 安德烈的铁拳团沿铁锈河向东北方进军,墨莉雅提携带千河谷骑士团沿瑙安河向北方行军。 双方的交汇点便在盐滩集。 其后更是爆发了多场会战,有墨莉雅提直来直去的内线突破战术,也有安德烈经典的外线包围战术。 甚至六月中旬的时候,安德烈就曾经打到过盐滩集六十公里外。 只可惜后续军队没有及时跟上,错失了绝佳战机。 在进入七月后,由于过于深入,墨莉雅提停止了进军,反而回过头来清扫起了原本的占领区。 由于战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霍恩不敢确定双方的实际占地对比。 总的来说,千河谷军队还是占据了优势。 帝国的舆论场上,不说本来就反对墨莉雅提的莱亚王国,就连帝国议会以及不少法兰学者,都给墨莉雅提扣了一顶侵略者的帽子。 千河谷境内则相反。 开疆拓土带来的自豪感,羊毛贸易的大肆扩张,军事订单带来的市场繁荣,将墨莉雅提的地位越推越高。 各大报纸更是把墨莉雅提吹成了“第二个亚历山德鲁斯大帝”。 就连《真理报》都不得不脸接回旋镖,承认墨莉雅提的军事行动的确带来了不少好处。 没有了中间商赚差价,羊毛价格接近腰斩,墨莉雅提横加了一道关税,这才将价格提到原先的七八成。 降低的成本被霍恩豪爽地大笔一挥,变成了冲击莱亚市场的成衣。 城镇乡野边缘的流民劳工们找到了生计。 一部分霍恩派出的圣道派修士与契卡,都会专门带着流民劳工做布匹和白走私。 以这些走私帮为核心,居然有大批流民劳工改信了圣道派。 霍恩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从风车地传来的风闻是,流民们进入拜圣父会时,要向着霍恩的画像宣誓永远虔诚。 双方如果要立下什么誓约,同样要在圣孙面前起誓。 更不要提莱亚与法兰各地的流民起义军们,更是人人圣曾孙,动辄就请霍恩上身。 莱亚王国那边,除了天天谴责墨莉雅提,绝罚霍恩外,基本没什么大动作。 霍恩就基本可以确定,那位吉吉国王暂时还没有对付千河谷的意图和能力。 那么他没什么理由去反对墨莉雅提的行动了。 就是契卡最近传来了一些不利情报,说霍塔姆郡在传流言说墨莉雅提是魔女。 霍恩不确定这是墨莉雅提在给未来揭下面具做准备,还是单纯秘密泄露了。 他并没有去管,在战争债券与胜利的加持下,这些流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像“两位保民官白天当对手晚上当夫妻”的谣言才需要治一治呢。 “放那放着吧。”坐在圣座大厦的办公室内,霍恩将契卡的情报丢到一边。 勒内则是缓步上前,将杂乱的情报整理好,插入了上锁的文件柜中。“行程安排好了吗?”霍恩审完最后一份文件,伸了个懒腰,靠在座椅上。 “车和船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明天早上就出发。”霍恩站起身,来到了齿轮状的玻璃圆窗前。 既然莱亚王国短时间内无法进攻,那么他就要把他原先计划中的北芒德郡之行提上日程了。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是慰问墨莉雅提,他得做出一个政治姿态,表示认可专制公的决策。 否则两位保民官裂一个小口子,在下面的人看来就是一道深渊。 先前为了碎石原之战,两人闹得很僵,各地隐隐有了些专制公与大牧首决裂的谣言。 所以墨莉雅提率先释放了善意,引进圣道派修士进入碎石原,帮助墨莉雅提稳固后方。 具体的举措就是,将牧羊人与圣道派修士组成护教军,帮着墨莉雅提维护粮道和剿灭强盗。 甚至会帮着墨莉雅提进攻小型修道院与教堂。 反正她基本和教会撕破脸了,不差这点罪行。 只是压榨他们最狠的当地贵族们的城堡,却不能任由护教军乱来。 这些中间派贵族们可是墨莉雅提要拉拢的对象。 霍恩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双方的政治同盟出现破损——那起码得等到战后。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他颇有一种摇晃身体,假装马车在前进的即视感。 第二个目的,就是拜访北芒德郡的矿山主们。 目前闪电熔炉迟迟没有进展,他对山铜与钢铁又有着迫切的需求。 既然新技术还没研发出来,在老技术上继续针尖雕,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本来湿法炼铁已经发展到极限了,但霍恩的到来还是带来了最新的突破。 那就是泥煤与发条引擎。 前者带来了丰富的热源,后者则带来了相对可靠的自动机。 既然如此,那就用水力锻锤代替人力捶打,用传送带和搅拌器代替搬运工与搅拌工。 发条抽水机能够挖掘更深的矿井,混凝土材质能够支撑更重的坑道,轨道矿车可以更快地运输矿石。 至于空余出来的人力,完全重训后成为操作工,这样就能够继续扩充冶炼工房乃至冶炼厂了。 解决了工艺与人手问题,那就只剩材料问题。 好了,那么原材料该从哪儿获得呢? 五月份,恢复正常治安的黑蛇湾就送来了第一批黑蛇湾产的冶炼药水。 同时卡夏郡和下瑞佛郡同时在大力清理抛荒田地,圣镰修道院与多地农户签订契约,收购其种植的药剂原料。 这下物质基础基本就全了,摆在霍恩面前唯一的困难就只有不肯扩大化的钢铁公会了。 毕竟,对于矮人来说,一旦按照这个模式扩大化,就意味着他们的技术要大量培训给操作工。 技术公开,原先的矮人工艺体系就要解体了。 双方的谈判从五月谈到了七月,迟迟未能敲定。 霍恩这回就是要亲自与这群固执的矮人与矿山主们过一过招。 (本章完) 第745章 霍恩抵达冷泉堡 第745章 霍恩抵达冷泉堡 牧首座船在来到冷泉堡的第一秒,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阶梯状的山体上,倾斜的屋顶组成了斜坡。 在木板和茅草的呜咽下,居民们纷纷走出房门,嘶哑着嗓子互相问候交谈。 “码头居然都清空了,谁这么大排场?” “那是什么旗,谁看清了?” “啊,是太阳齿轮旗。” “大牧首来了!是大牧首霍恩殿下!” 清晨渺渺的雾气中,冷泉镇码头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小号声与鼓声,一条红地毯更是一路铺过橡木栈道。 在踏足冷泉堡的第一时间,霍恩就在空气中闻到了河鲜的腥气、刺鼻的沥青味以及木栈道松脂包裹的松香味。 站在冷泉镇镇长之前,臭着脸来迎接霍恩的,就是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 经过先前的千河谷战争,原先头发半白的老骑士此刻是须发全白。 他穿着束袖的贴身武装衣,左臂伸出了一只钢铁为骨木头为肉的铁手。 只是在关节和手腕处还能看到齿轮、蛛丝与精金弹簧。 精金合金是目前唯一能制作弹簧的材料,只能小规模应用。 见到霍恩从红毯尽头走来,斯皮特罗楚同样上前:“奉专制公之命,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特来代殿下迎接大牧首。” “哈哈哈哈。”霍恩未语先笑,上前与斯皮特罗楚重重拥抱了一下,“老骑士,真是许久未见了。” 斯皮特罗楚虽然一副倨傲的神情,可还是软下声音:“快有两年了吧。” 在飞流堡之战后,霍恩与白马骑士就再也没见过面。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七月份。 “斯皮特罗楚阁下,这机械手用的感觉如何啊?” “不错,虽不如以前运转灵活,无法操纵单根手指,但能让老夫重新握剑便已足够。” “机械手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您要是愿意接受圣眷,为其安装山铜发条……” “您真是说笑了,老夫已是专制公的封臣,怎么能成为您的圣眷呢?” “那倒是我失礼了。”霍恩随口一试,没成功也不放在心上。 白马骑士叫人看管好行李和交接,便引着霍恩向一间公馆走去。 这里原先是一座修道院,但在鳕鱼堡之战中被墨莉雅提没收拍卖了出去。 等重新回到冷泉镇镇公所手里的时候,此处已经成了北芒德郡军械师行会的总会场。 战争中,墨莉雅提强行解体了军械师行会,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供高级贵族与尊贵宾客居住的公馆。 在霍恩到来后,白马骑士按照墨莉雅提指示,将所有其他居住在公馆内的贵族驱逐,完全由大牧首团队入驻。 一路上,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多居民的围观中,霍恩一边挥手致意,一边四处打量。 冷泉堡位于伊贝河支流银线河经过的南部河谷,银线河穿过冷泉山时呈Ω状将其包裹在内。 由于水流冲刷,外线河水冲刷南岸,河道越来越偏南,在冷泉山下硬生生造出了一片宽阔的河滩地。 此刻回头眺望,还能看到银线河对面起伏的山脉。 再转过头,便可以看到各种冶炼所、铁匠铺子与冷泉堡冶炼厂升起的如柱黑烟。 在冷泉山本就是紫水晶山脉的延伸,本身就能出产大量的铁矿石。 沿着银线河,一路都是矿山矿场与矿业小镇,这些矿石通过便利的水利条件运送到附近冶炼所进行冶炼。有了水利这条高速公路,北芒德郡才能发展出如此规模的冶炼与锻造行业。 要是像以前的泥潭乡那样,运费比矿石价格都贵,基本就告别冶金行业。 根据当地司铎长给出的报告显示,北芒德郡冶金业从业人数占比高达5%,其中七成冶炼所都在冷泉堡周边。 冷泉堡每年向千河谷出口铁料3200吨左右,民间小矿场和铁匠铺子难以统计。 不得不说,北芒德郡大小近百个冶炼所,外加冷泉堡冶炼厂,能够匀给霍恩用的居然只有1000吨。 这还是矮人加入后的产量! 换句话说,相当于平均每个冶炼所每年就产40吨左右的铁。 和霍恩老家的火法炼铁相比,这个世界的湿法炼铁效率太低了。 药剂浸铁法这项工艺既然没法改进,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提升生产效率了。 只是这样的话成本会比较高,产出比远不如霍恩故乡高炉炼铁那么大。 沿着山坡一路向上,差不多走了一百多步,便能看到一圈砖石围墙。 围墙后是一座三层木质楼房,这便是斯皮特罗楚口中的“公馆”了。 来到公馆内,斯皮特罗楚刚指挥着仆从们放下行李,霍恩便直接开口道:“墨莉雅提怎么和你说的?” 这一下让斯皮特罗楚有些猝不及防。 按照正常的礼仪流程,不应该是先住一天适应环境,然后明天夜里开宴会交流感情,第三天早上再谈正事吗? 这大牧首怎么前戏都没有,直捅捅地就说了。 定了定神,叫仆从端来两杯红茶,白马骑士这才开口:“墨莉雅提和我说了,让我全力配合您的行动,但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北芒德郡不能乱。 像您在黑蛇湾的所作所为,是决不能允许挪用到山地五郡的。” “您怎么定义乱呢?”霍恩迎着老骑士警惕的目光,喝了一口红茶,“比如说,契卡带兵冲击贵族城堡叫乱吗?” “那当然,这种事情不就是在打专制公殿下的脸吗?” 白马骑士断然拒绝。 墨莉雅提已经将山地骑士的基本盘转移到了霍塔姆郡,但北芒德郡仍然是大本营。 贵族们遥相呼应藕断丝连,本来就反对霍恩的钢铁政策。 如果霍恩再搞出什么契卡逮捕贵族的事情,不是让墨莉雅提两面为难吗? “那假如是有罪证的前提下呢?” “低级贵族倒还可以接受,如果是高级贵族犯罪,只有墨莉雅提或您亲自出面了。”斯皮特罗楚注视着霍恩的眼睛,“您确定要在这行使这项权力吗?” “那我明白了。”霍恩的眼睛跟着嘴巴一起笑起来,让斯皮特罗楚摸不着头脑。 “那我再举一个例子,比如说低级贵族冲击高级贵族城堡,或者矮人工匠冲击矮人大师工坊呢?” 斯皮特罗楚喝茶的手一颤,差点把茶泼到脸上。 他狼狈地用手帕擦着脸,又惊又怒:“您这是想做什么?” “这总怪不到我头上吧?”霍恩用调羹搅拌着红茶,“如果乱子不是我挑起的,那么墨莉雅提阁下就不用两面为难了不是吗?” “我恳求您不要这么做!” “谁说我要这么做了?你不要诽谤我啊。” 白马骑士狐疑地看了霍恩好久,这才缓缓坐下:“所以,您确定不会发生这些事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霍恩笑眯眯地喝着红茶,“我保证我在冷泉堡期间,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本章完) 第746章 我要搞新冷泉堡 第746章 我要搞新冷泉堡 霍恩做事,最讲究一个效率。 按照斯皮特罗楚的安排,第一天休息,第二天白天巡视冷泉堡,晚上开宴会,第三天借着外出狩猎之名谈正事。 但圣孙的安排是,上午休息,下午巡视,晚上开宴会顺带把正事谈了。 霍恩称之为高效。 当地贵族们称之为神金。 吃过午饭后,霍恩猛闷了一大壶蓝浆咖啡,就拉着昏昏欲睡的斯皮特罗楚出了门。 而工坊和贵族那边自然是一片鸡飞狗跳,匆忙地做着迎接准备。 骑在高头大马上,霍恩哼着小调左右观瞧着眼前的小镇。 周围的居民们同样好奇抬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贵族。 骑马的是谁不认识,但牵马的是封号骑士斯皮特罗楚。 从契卡的各种调查报告和书籍中,霍恩早已阅读过冷泉堡的信息,可此刻他仍旧兴致勃勃。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 冷泉堡所在的位置原先是一片斜着的山坡,相对高度差不多五六百米。 但因为良好的河运条件与矿藏,硬生生被改造成了矿业运输城镇。 山坡被改造成了两层的阶梯状平台,带上河滩地区就是三层。 从紫水晶山脉流下的冷泉,就从这三级阶梯层层下落,直至汇入银线河中。 配合上山民们修建的各种闸门水道,就形成了天然的下水和用水系统。 沟槽的,圣械廷怎么就没有这种方便的天然溪流呢? 霍恩伸手摸了一把清冽的冷泉水,尽管是夏季,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丝刺骨凉意。 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他抬起头向上观望:“咱们所在的位置是?” “码头层。”斯皮特罗楚解释道,“这里是商人和平民居住的地方。 二层是工匠层,但也是士兵居住区,最顶层那一圈的庭院就是贵族层。” 似乎是怕霍恩误会,白马骑士解释道:“我们把您安排在码头区,是因为顶层难爬,工匠层气味呛鼻,反倒是码头区溪流附近环境更加优美。 大部分冷泉堡的贵族平时都是住在码头区或者乡下宅邸,只有冬天才上山。” 霍恩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只是两侧和山坡上的民居,他忍不住道:“你们和黑蛇湾一南一北,气候大相径庭,居然都采用了陡斜坡屋顶与吊脚楼的设计。” “都是为了防雨防雪防潮嘛,没有办法。” 北芒德郡气候凉爽,哪怕现在是夏天的最高气温,穿一件长袖衬衫都不会热。 霍恩体感估计不会超过25摄氏度,而冬天掉到零下应该是常有的事。 “那你们是如何御寒的?” “毛皮和木柴。” 霍恩一愣,他记得泥煤和呢绒价格都打下去了啊。 “为什么不用泥煤和呢绒呢?它们可比木柴和毛皮便宜。” 斯皮特罗楚踌躇了一下:“运费太贵了,而且北芒德郡林子多,不怎么需要木柴。” 霍恩则转头与身侧的契卡确认了一下:“我听说,冷泉堡木柴的价格近来又有上涨?” “不是您要求扩大生产的吗?烧药缸炼铁,自然是需要更多木柴加热,木柴价格自然就高了。” 这传统的惯性还是大啊,一吨泥煤加热的效果可以抵一吨半的木柴,如果精馏提纯过的泥煤甚至能抵两吨。 可当地人还是更加愿意使用木柴取暖和用于冶铁。 “那皮毛呢?干嘛不卖给皮货商人,都够买两件成衣了。” 斯皮特罗楚的眼神立刻闪烁起来,不用猜,霍恩都知道肯定是贵族们在捣鬼。 没有戳破斯皮特罗楚的窘迫,霍恩换了个话题,便继续向着工匠层巡视。 等将三层城镇和附近的几个小庄园看完,时间都到了傍晚了。 霍恩再洗个澡,换身衣服,等到他来到宴会现场的时候,都“晚点”半个小时了。 准确来说,他是刚好踩着点来的。贵族们的礼仪就是至少要提前两刻钟到,不管是踩点还是迟到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商人与贵族们个个衣冠楚楚,可脸色却也不太好看。 能随便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专制公殿下。 见霍恩走入,现场气氛还是很冷淡,向来倨傲的白马骑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诸位,我们的主宾,大牧首殿下来了。 牧首殿下心系信民,今天一天都在接受信民虔诚的告解,实在繁忙,来,我们为牧首殿下的勤勉与虔诚干一杯。” “同意,同意!” “来来来。” 在一部分贵族与商人的炒热气氛下,众人终于举起酒杯敬酒。 霍恩自然是高高举起酒杯回敬:“我行程匆忙,不得不压缩时间,害得大家也匆忙,感谢大家的谅解。” 这一口酒下去,原先冷场的宴会终于又热络起来。 喝下第一口特色橡子酒后,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借着这股子热乎劲,霍恩直接朗声道:“诸位,请静一静。” 刚刚转移开视线的贵族、商人与矮人工匠大师们都纷纷看了过来。 或是警惕或是好奇或是嫉恨的目光集中在霍恩身上。 霍恩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目光,直截了当地宣布道:“我此次来,不仅是为了慰问我们在前线英勇奋战的士兵们,更是为各位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我准备在山地诸郡间,预计修建总里程150公里的铁轨列车用于运输货物。 如此一来,就算是深山之中矿场与荒地,都可以进行二次开拓了。” 宴会大厅先是一惊,随后众人对视间,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金灿灿的光芒。 所谓铁轨的作用,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订单! 铁轨他们了解过,那可是一笔大买卖。 哪怕霍恩一年就修25公里,那也是500吨铸铁啊! 够养活十好几个冶炼所了,能不开心吗? “好!” “太好了!” “来,我们敬牧首殿下一杯。” “圣孙永远健康!” 宴会的气氛瞬间被霍恩点燃,欢笑声欢呼声,几乎要冲上云霄。 “唉,别急。”霍恩举着杯子的手仍然没有放下,他笑吟吟地看着众人,“还有第二个好消息呢。 诸君,泰玻河堤坝修建完成,同时泥潭乡沼泽也清理出来了,我们在南芒德郡发现了大量的苦胆水与海量的铁矿。 我的天啊,你们肯定没见过那种千百年来一点都没开采过的铁矿,随便抠下来一块都能当成铁用。 你们猜怎么着?我们还发现了一个预计总产量超过十吨的秘银矿藏! 巧不巧,泰玻河堤坝刚好能提供大量的水力用来驱动发条。 所以,我预计在泥潭乡新建一个冶炼厂,准确来说,是已经在建了。 顺带的,我还想再建一个新城,就叫新冷泉堡! 我这次找专制公阁下,就是为了借她的关系引进一批诺恩铁匠移民。 我知道各位对我的钢铁扩大冶炼计划不满意,所以我将整个计划迁移到了泥潭乡。 怎么样,这个消息好不好?” “好,好……” 和先前那震天的气势相比,这回的“好”就像是蚊子叫一般。 不管是贵族还是矮人,都笑不出来了。 (本章完) 第747章 我搭台你唱戏 第747章 我搭台你唱戏 走在嘎吱作响的公馆楼梯上,哈尔金的心情颇为忐忑。 他身上的酒气还没散去,脚步也略有虚浮。 刚刚结束的宴会上,作为随从人员的哈尔金颇有衣锦还乡意气风发之感。 曾经那些骂他是矮人之耻的工匠大师们纷纷来向他敬酒,因为他的工业司就是主导钢铁订单的部门。 旧日的伙伴们更是纷纷跑过来拉关系,把他吹得没边了,还试图从他嘴里获得一些内幕消息。 别看哈尔金一副见人笑三分的软柿子模样,好像谁都能来踩两脚。 真要说起来,这位虽不是古拉格时期的内测老玩家,到底也算是个公测玩家了。 在铸炮厂和工业相关的事情上,这位矮人同样是权威。 尤其是在维新矮人中,这位的名望更是无与伦比。 哪怕是矮人工匠大宗师,也都是“工匠”,是市民阶层。 哈尔金的地位虽然不能世袭,但却已然对标中高级的贵族了。 拜龙矮人当上人类国度的贵族,这是真没见过。 但哈尔金在维新矮人群体中,威望再怎么高,当被圣孙召来面见时,还是忍不住忐忑。 尤其是他刚刚满口和小弟们吹嘘,说在圣孙面前都有几分薄面。 哈尔金还让他们放心,有他在,圣孙冕下是绝不会让新冷泉堡动摇冷泉堡地位的。 可宴会后,他立刻就被通知前往公馆面见圣孙。 这就惊悚了,别是契卡打了小报告吧? 站在漆成红色的大门前,在僧侣去通知的期间。 哈尔金先是拿起一旁的瓶,用里面的水漱了漱口,吐了回去。 再是理了理头发与胡子,将身上衣服的褶皱都拉平,领饰也摆整齐。 “哈尔金阁下,您准备好了吗?可以进去了。”枢密僧侣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当然。” 迈步走入房间,哈尔金便能看到端坐在长桌后的霍恩:“晚上好,冕下。” “晚上好,请坐。”霍恩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你知道了新冷泉堡的计划了吗?” “我是完全支持您的计划的。”哈尔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懦懦开口,“只是冷泉堡毕竟是近百年的冶金中心,新冷泉堡取代旧冷泉堡,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 “有了我们发条引擎驱动的碎矿机和传送带,我们的发展速度会远比他们快。”霍恩指了指窗外,“况且我并非要取代冷泉堡,这只是施压的筹码。” “您的意思是,新冷泉堡只是个幌子,用来吓他们的?” “不。”霍恩自然是摇头,“新冷泉堡还是要建立的,但主要方向会放到苦胆水炼铜上。” “那是自然,有竞争才有动力嘛。”哈尔金松了一口气。 冷泉堡炼铁,新冷泉堡炼铜,双方属于交错竞争。 因为冷泉堡铁业是大头,而新冷泉堡铜业是大头,双方弱势的小头形成不了压力。 不过要是哪一方不满意了,圣孙冕下完全可以扶植另一方加以制衡。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和一位蟹黄堡的贵女关系不错?”霍恩忽然又扯出另一个话题。 哈尔金赶忙小心应对:“塞奥多拉,是蟹黄堡大君的女儿,同时也是书商,她创建的出版社与印刷社给咱们带来不小的收益。” “你能让她帮我们从诺恩招揽一些人才吗?或者是流民也可以。 山地郡人口还是太少了,平原郡的人又不太愿意上山,我需要足够的人口为我开荒和修建基础设施。” “当然。”哈尔金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只需要几个金镑,诺恩郡的大君们就会把领民打包好了送过来。” 对于大君们来说,领民就是地里的庄稼,拿出去卖很正常。 感受到霍恩欣赏的目光,哈尔金当即挺起了胸膛。“我们说回来,关于这个新城,暂且就叫新冷泉堡吧,我在想该由谁来主导这件事。”霍恩摩挲着骨瓷茶杯,“这个人需要有冶金和工商业的经验,有诺恩的人脉,善于招揽人才,引进工匠与商人,不仅要灵活,更要可靠,你有认识的人吗?” 冶金和工业的经验,诺恩人脉,引进人才,灵活可靠…… 哈尔金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天啊,这简直就是我! 怪不得冕下刚刚要问他这些事情呢。 但他还是要谦虚试探一下:“您说过,举荐不避亲人,我的父亲布罗克擅长冶金,十分可靠。” “布罗克头脑僵硬,可靠有余,灵活不足,而且他不懂商业这一块。” “那雷克多呢,他是老修士了……” “他连可靠都算不上。” 咽下一口重逾千斤的口水,哈尔金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的意思是?” “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霍恩微笑着看向他。 是外放! 哈尔金没想到幸福会来的如此之快。 在圣联内部有一个隐性规则,那就是驱魔僧侣想要晋升司门僧侣是要先外放的。 尤其是枢机级别,想要提枢机,就必须有地方治理经验并且是御前神甫。 就连那些当过枢机的,例如马德兰、阿尔芒等人都得补上这个经历。 哈尔金已经是御前神甫了,职级还是上等驱魔僧侣。 他早就想要外放了,先前空心土他就活动过,但被勒内的契卡抢走了。 如果他能参与建城、治理并且把这个“新冷泉堡”变成一个新冶金中心的话,不仅提司门僧侣有了,就连入枢机的资历都有了。 这次这个好机会要是溜走了,天理难容啊。 哈尔金立刻站起,虔诚溢于言表:“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向您保证,这座新城不仅能建成,还会成为您最可靠最虔诚的冶金中心,冷泉堡吃屎去吧。” “很好,既然如此,那建立新冷泉堡的先期工作,你就可以开始进行了。”霍恩满意地为哈尔金端上解酒汤。 接过解酒汤,哈尔金还没从激动中恢复过来:“现在?好,我马上回南芒德郡。” “你看看,急什么?”霍恩吹着解酒汤升起的水雾,“南芒德郡又没有足够的工匠,你就一个人回去啊?” 拿起身旁文件堆上最上层的文件,霍恩将其交给了愣神的哈尔金。 “这里是契卡和当地司铎长对北芒德郡产业人群的划分报告,以及详细资料。 矮人的也有,但并不详细,这就得靠你自己了。 你是当今维新矮人的头面人物,不用我教你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吧? 新冷泉堡必定会吸引一批中下层工匠,而行会长老们是肯定不会让他们走的,你可以利用这一点。 本地的契卡你可以随意调动,有危险就向斯皮特罗楚求救。” 半张着嘴,哈尔金呆滞地站在桌子前。 这不是分明叫他和传统矮人们撕破脸皮吗? 怂恿底层矮人工匠和维新矮人去对抗首领与长老们? 要是放在以前,哈尔金是绝对不肯的。 可名为“枢机”的金色大门就在眼前,难道要拒绝吗? 上一次空心土就错失了机会,要是这一次错失了,下一次还有机会吗? 半晌后,哈尔金抬起头,曾经那副赌徒的面庞又浮现在脸上:“我申请暗影卫队的保护。” “可以。”霍恩打了个响指。 窗帘的阴影中,索兰凭空出现:“三天内,会有人和你对接。” 哈尔金重重点头。 “我把台子都搭好了。”绕过桌子,霍恩欣慰地拍着哈尔金的肩膀,“这戏就得你自己唱了。” (本章完) 第748章 七月十四忆古拉格兄弟 第748章 七月十四忆古拉格兄弟 霍恩在冷泉堡盘桓了三日左右,便再次启程前往上瑞佛郡。 他要先去祭拜一下丹吉,然后乘船北上到碎石原慰问士兵和墨莉雅提。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冷泉堡一片祥和。 他走的时候,冷泉堡的氛围已然变成了暗流涌动。 和贵族们天天搞什么暗杀、毒酒一类的小计计不同,霍恩一共就横平竖直两招。 第一招以利相诱,加大钢铁订单。 第二招另起炉灶,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霍恩的意图。 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无法破解。 行会拦着工匠外流,霍恩从诺恩引进就是。 本地工匠们会心生怨言,因为订单转给冷泉堡,他们收入大跌。 而这,全都是因为行会的阻拦。 行会不拦着更完蛋,到时候工匠们全部跑到南芒德郡去了。 山里有铁,也得有人来炼啊。 手里有工艺,也得有人来实施啊。 难道他们也引进诺恩人吗?可就算引进了,炼出了铁卖给谁呢? 除了霍恩,谁能下这么大一笔钢铁订单? 指望墨莉雅提吗?那墨莉雅提还指望霍恩给她捞钱呢。 之前他们提过多少次意见了,结果墨莉雅提每次都是让他们“以大局为重”“相忍为国”。 更何况,主力山地骑士们都去霍塔姆郡享福了,把他们这些穷亲戚留在山里放猪啊。 对于矮人也是一样的。 你不提供技术,有的是矮人提供技术。 维新矮人们都渴望着成为第二个“哈尔金”家族。 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通过自身的发展,霍恩能够调动的资源远超北芒德郡的贵族。 就连舆论上,贵族们的实力都不如各大报纸带节奏。 到现在他们还没低头,只不过是没看到棺材罢了。 霍恩离开前留下的哈尔金,就是贵族与行会长老们的捞尸人。 坐上了马车,霍恩在斯皮特罗楚地苦笑挥手中,告别了冷泉堡。 经过一段漫长的陆路旅程后,霍恩一行在蜂蜜河坐上了船。 是的,就是穿过红磨坊村的那条河,就是当初将霍恩与让娜逼到圣杯山上的那条河。 曾经浮沉着牛马尸体与浮木的河流此刻清澈无比,在阳光下泛着亮丽的金光。 神色复杂地站在船头,霍恩看着新建的红色磨坊,以及对面圣杯山上的黑松林,却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冕下,要停船吗?” “不用。” 于是船头破开蜂蜜河之水,浪里便湮灭了旧日的倒影。 而行驶至古拉格修道院附近时,船只才停下休息。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霍恩干脆便带着佩蒂埃一路向山上走去。 霍恩本以为四年过去,不少面孔与回忆都会变得模糊。 可真的站在这条林间小径前,他才突然发现,那些画面居然在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 走过了那条与杜尔达弗对决厮杀过的小路,不远处便是墨莉雅提吹响骨哨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插着篱笆和挖着水沟的斜坡,那便是教皇国倾国之战的小泥沟会战。 蹲下身子,霍恩甚至从小泥沟中捡起了一枚破碎的矛头。 这矛头还是让娜亲手熔炼打造的呢。踏步继续往前,穿过挂着浆果的灌木丛,在夕阳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里是古拉格修道院吗?”佩蒂埃转头向着身侧的向导问道。 那向导点头:“先前就被破坏过一次,后来逃兵、强盗、土匪和碎石原的军队轮番占据,将这里彻底踏为了废墟。” 霍恩早知道古拉格修道院变成了废墟,可当他亲眼看到只剩踢脚线的门框时,还是露出了意味难明的苦笑。 “你看这座大门。”霍恩转头向着佩蒂埃介绍道,“我就是在这里发动了夺门之变,夺走了汤利对修道院的主导权。” “汤利……”佩蒂埃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看这。”霍恩指着门口前的洼地,“当初,我有幸亲率四千健儿血战于此,大获全胜,当初马德兰等人就是在此战中脱颖而出。 达斯、孟塞、布萨克、杰什卡都是在这一战中成名,要不是布尼安早卒,估计又是一名猛将。” “布尼安,我从马德兰口中听过他。”佩蒂埃看着眼前的洼地,似乎还能从岩石上看到隐隐的血迹。 霍恩坐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好在掌握着主要武力的丹吉没有参战,否则胜负还真未可知。” “我想,丹吉没有参战,应该便是圣父的旨意吧。” “或许吧。” 看着眼前的废墟,在霍恩的眼里,这里曾经是一座座草棚以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四年过去,有的人还在,有的人却已经消散在尘埃里了。 “要是让娜和嘉莉在这就好了。”霍恩低头呢喃起来。 虽然两人总是互相讨厌,像小孩子那样吵架,可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让娜接受嘉莉存在,只是她不接受嘉莉以霍恩情人或者妻子的形式存在。 甚至于让娜最近还一直在问嘉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还问霍恩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嘉莉去哪儿了。 要是真让她知道了,自己和墨莉雅提一直瞒着她…… 霍恩感觉到一阵头疼,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他下半身的问题。 狼女背后站着学者、文官与工程师,凯瑟琳背后站着商人、工匠与银行家。 至于让娜和墨莉雅提,两人的领域莫名其妙地重合了。 都拥有着不同体系军官与农民的支持,只不过前者是圣道派,而后者是胡安诺派。 这不是圣女们主动为之,而是这些派别自动归拢,以圣女为旗帜。 一个大的政治团体内,不存在各种小的细分领域的政治团体,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霍恩选择哪一位圣女,都是政治风向标。 不少私营小报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霍恩与三位圣女配对,甚至还有霍恩与墨莉雅提乃至霍恩与茜茜这种邪门配对。 所以,霍恩要么就是都不娶,要么就是不管几个都是一样地娶。 在这件事上,霍恩就曾经在不同场合探听过四人的口风。 墨莉雅提和狼女倒是挺放得开,巴不得霍恩见一个日一个,多生子嗣。 前者是为了培养“圣女皇族”,后者是为了培养“实验活体”。 反倒是让娜与凯瑟琳相当纠结,还保留有一夫一妻一辈子的想法。 让娜是村姑出身,偏保守倒罢了,凯瑟琳相当现实的大银行家也会有这种想法吗? 霍恩不由得想起了凯瑟琳一书架的纯爱小说。 “难啊,难啊……”霍恩抚摸着焦黑的墙壁,忍不住地感叹。 一旁随从的佩蒂埃则安慰道:“冕下,当前圣国事务虽然千丝万缕,莱亚入侵更是即将逼近。 可您最难的时候都跨过去了,现在您有这么多虔心耿耿的修士,再难都能跨得过去啊。” “啊,啊,是是是。”霍恩咳嗽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明天还得早点启程去拉丹堡呢。” (本章完) 第749章 授勋与谈话 第749章 授勋与谈话 “牧首与专制公有令,请诸军士校场领赏,无需着甲。” 宪兵骑兵蓝色的披风飘扬在风中,卷轴丢在了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百队长们骂骂咧咧上前捡起,拍掉了上面的灰,对着宪兵的背影竖起中指。 入夏之后,拉丹堡附近的金丝草终于从芽黄期进入了嫩叶期。 站在校场前的土台上,霍恩放眼望去,便能看到青葱的绿原被银带般的河水穿过。 在这拉丹堡外的草甸上,此刻却是被无数草棚与帐篷所占据。 身穿碳黑色服饰的山地步骑团三五成群地聚集,目光却全部集中在土台之上。 目光的中心位置,便是一身飒爽军装的墨莉雅提与身穿僧侣装的霍恩。 还有近百名士兵,则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绷不住笑地依次上台。 典仪官尖利到破音的嗓子一声声响起,每响一声都能看到士兵走上土台。 “安德烈·玛赛,在铁锈河血战中指挥得当,带领士兵……授予一等铁锈河勋章与‘教皇之拳’勋章。” “拉弗·铁水·亨特,勇猛果敢,成功将多名骑士赶出车堡……授予三等铁锈河勋章。” “卡勒·德·汉斯,操纵鹰隼炮轰杀两名敕令骑士……授予二等铁锈河勋章。” “好小子,你叫卡勒是吧?”收回视线,霍恩看着眼前这个在他标准里还未成年的少年兵,“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口中说着,他拿起装满了银币的口袋,将其塞到了卡勒手中。 卡勒晕晕乎乎鞠了个躬,才在霍恩善意的笑声中走向了墨莉雅提。 墨莉雅提则是板着脸,先向卡勒行了一个军礼,随后才郑重其事地将二等铁锈河勋章佩戴在了他的胸口。 “好好干,希望下次我能在百队长的授勋仪式上看到你。” 摸着印刻着铁锈河河流的鎏金勋章,卡勒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果真如姐夫所说,授勋台唱名才算是好男儿啊。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银铁片子,而是真正的通往军官的凭证啊。 看着那不到十八岁的少年,居然拿到了一枚二等勋章,山地骑士们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瑙安河一线的碎石原军队也太怂了,就不能像红杉公爵一样激进一点吗? 看着欢呼雀跃的授勋士兵和羡慕到咬破嘴唇的其他士兵,霍恩与墨莉雅提对视一眼,就知道来对了。 这一次霍恩带来了12000金镑的现金和价值6000金镑的物资。 此外,他还特地熔炼了大量的白银,委托了一批鎏金工匠制作了一批勋章。 虽然现在的勋章体系还没有正式推行,但实际铁锈河勋章就属于战役纪念勋章。 战役纪念勋章,一般一等颁发给上级指挥官,二等颁发给中下级指挥官和立下奇功的士兵,三等则颁发给表现勇猛的士兵。 而贝瑟获得的“教皇之拳”勋章,属于是光荣勋章,可以直接提升一级军衔。 随着一一授勋完毕,全体高唱《千河谷军歌》后,这场仪式便结束了。 屏退了众人,霍恩与墨莉雅提走入一间私密的草原小木屋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和以往不同,摘下铁面的墨莉雅提没有抱上来,而是给霍恩倒了一杯红茶。 “千河谷与圣联毕竟一体,战争既然起了,我也希望你能胜利。”霍恩看着墨莉雅提桀骜的眼神。 “圣联不是刚有一个新的小情人叫黑蛇湾联邦吗?”墨莉雅提将铁拳背在身后,“没了千河谷我就彻底完了,没了千河谷,你还有黑蛇湾。” “这叫什么话?”霍恩忍不住升起一股火气,“我和千河谷休戚与共,难道你认为我会逃跑吗?” “并无此意。”墨莉雅提语气淡然,可怎么听怎么有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我听说三天后,你们就要正式出发,进攻盐滩集了?”“是啊。” “我先说好,我不反对,但有些要求我要向你申明,毕竟千河谷是大家的。”霍恩强耐下性子,“都是军机枢密僧侣们夙夜讨论的成果。” 原先一副叛逆少女样子的墨莉雅提这才安静下来。 “首先,这一仗你要掌握主动权,什么时候结束不该由敌人决定,而该由你决定。 因为你知道,我们进攻碎石原的战略目标不是入侵,而是防守。 碎石原就在咱们边上,想要他们的领土随时都能来,不要心急。” 霍恩知道墨莉雅提性格执拗,就怕她钻牛角尖,干出赢了战役输了战争的事情。 目前莱亚王国已然在围攻奈德巴赫公爵最后一个据点了。 如果城破,公爵只有投降。 休息半年,过了农桑,预计三四月份就要进攻。 墨莉雅提千万不能把战争拖到年后,更别提拖到三四月份了。 “知道了。”墨莉雅提郑重点头。 “其次,牧羊人与碎石原人,虽然现在是敌人,但未来都是咱们的子民。 你善待他们,他们也会善待你们,别小看牧羊人,他们能够提供你意想不到的帮助。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多的物资,提供更充足的管理人才,但你最好约束一下军队的军纪。” 通过契卡和一线修士,霍恩知道千河谷北方军队这段时间在碎石原的所作所为。 强征壮丁还算轻的,什么假扮盗匪,什么强抢民女,什么吃霸王餐……坑蒙拐骗四门功课样样精通。 “约束了军纪,血性何存?不让抢掠,士兵怨言有多重?”墨莉雅提却是嗤之以鼻,“又不是干出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你的黑冠军以前不经常干吗?” “那能一样吗?”霍恩一时有些语塞。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发不起你那样的高薪,除了用抢掠当奖励外还能如何? 你给我把士兵薪水拉满,我马上整肃军纪…… 怎么样?不说话了,无奈了是不是,是不是无奈了?” 霍恩的确无奈了。 他对这场战争本来就是偏负面的意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怕当前千河谷经济承担不起两场连续的战争。 是墨莉雅提主动发起了战争,现在又说没钱,要靠士兵抢掠。 打击目标是领主,把当地人惹火了,到时候维稳和政权合法性又是一大难题。 到时候打仗五万,维稳十万,那还打个毛啊? 还不如不打。 这就是两人底层逻辑的差异。 霍恩认为人组成国家,把人拉过来,国家会跟着过来。 墨莉雅提认为国家统治人,先征服国家,人就会过来。 如果是地球,霍恩敢肯定自己是对的。 在有着超凡存在的帝国内,他却不敢肯定了。 见霍恩皱起眉头,墨莉雅提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我会下令让他们自觉整肃军纪的。” 但能起到多大作用就不好说了。 墨莉雅提将后半句藏在了舌头下面。 “希望能起效吧。”霍恩冷着脸说道。 于是,两人的谈话又一次不欢而散。 (本章完) 第750章 第750章 走出了墨莉雅提的木屋,霍恩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却是越发沉重。 不知道是霍恩过于温柔了,还是墨莉雅提进入叛逆期了。 此刻的墨莉雅提不知道为何,浑身带刺。 虽说不知道墨莉雅提听进去了多少,可到底双方实力差距不小。 墨莉雅提虽然执拗,又不是酒囊饭袋二世祖。 碎石原人虽然数量占优,理论上有远超墨莉雅提的实力。 但就霍恩看来,碎石原人或许双手俱全,腰佩神剑,却只有两根指头能动。 墨莉雅提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却五指握拳。 赢是能赢,就是一怕维稳成本高,二怕墨莉雅提自矜之心更加骄傲。 碎石原夏季的凉风吹拂在霍恩脸上,眼神却是闪烁不定。 这次与墨莉雅提的交流,他便发现她越来越偏激了。 她越来越像墨莉雅提,而不像嘉莉了。 霍恩不确定,这到底是她发病了,还是权欲之心逐渐炽盛。 千河谷能不分裂,全靠两人平等的关系。 如果墨莉雅提决心趁大胜之势,决心把圣联变成千河谷的圣联,那么霍恩处理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倒不是怕墨莉雅提真能成功,而是怕丧失平等客观沟通的上层通道啊。 望着平静的上游瑙安河,霍恩默然半晌,却是一笑:“管她呢,她打她的,我打我的。” ………… 沿着上瑙安河西岸,庞大的军队正踩着泥泞的土路艰难跋涉。 民夫、步兵、骑兵、车队、牛马、羊群汇成了一条浑浊的长龙。 来回奔走的游骑兵们驻马在队头,甚至看不到这条长龙的尾巴。 他们总计两万一千人,分为三路平行进军,每路四列,其间还有马车与驴车拉着军械与武器。 大多数骑马的,都是山地骑马步兵,严整地穿着一模一样的碳黑色盔甲。 中间一路步行的,则是新成立的各号新军、民兵与雇佣军的混编。 他们有的穿着黑灰色的及膝夹袄,外披一件羊驼色的羊绒短披风。 有的只是套一件坎肩,胡乱地在腰上肩膀手上穿着不合身的破烂盔甲。 离河流最远的一路,则是安德烈的铁拳战团,属于是军纪极差版黑冠战团。 老拉弗等人本该属于中间那一路的。 但安德烈战团长十分欣赏贝瑟等人,将两个残缺编制的步兵团外加贝瑟步兵团融为一体。 仍然由贝瑟充当团长。 各级百队长大多都是山地骑士出身,所以贝瑟基本能无缝衔接地指挥。 “偷什么懒!”作为预备阵列长的老拉弗鞭子炸响,吓得几名推车民夫一激灵。 同样作为预备阵列长的卡勒虽然不忍心,但却也只能看着。 鞭子不甩,回头藤条就要甩到自己身上了。 这些民夫,作为运输队的命运已然够好了。 如果他们能看到视线之外的瑙安河,便可以看到一艘艘平底驳船在航行。 驳船内的桨手缩在狭窄的船舱中,拼命地划着桨,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息,以抵抗水流与劲风。 可偶尔遇到水流湍急之处,还是得从周围强征壮丁,充作纤夫。 绳索勒在这些纤夫的肩膀上,哪怕隔着皮革减少摩擦,都几乎要将皮肉磨烂。 和他们相比,这些普通民夫的日子还算好的。 只不过由于纤夫与桨手薪资太低,工作太苦,时不时地就要士兵们捕捉一批回来。 原本的纤夫要么逃跑了,要么累死病死了。 如果只是拿鞭子吓吓民夫的话,那这趟行程还算轻松。 但不久,百队长的勤务兵便趾高气扬地跑来:“你们两个,各自带十个士兵,去附近的村庄弄十二个民夫,十五只鸡鸭与二十头羊过来。”“这不是快到盐滩集了吗?”卡勒下意识反驳。 那勤务兵本想阴阳怪气,但看到卡勒胸口的勋章,还是硬憋出一个笑容:“正是因此,所以要犒赏全军嘛。” ………… 一个少年从屋子里被踢得翻滚了出来。 村口的长老们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着身穿铁甲的士兵们将鸡鸭撞在藤筐里。 几个青壮被长矛抵着后背推出茅屋,麻布衣襟裂开的口子露出嶙峋的肋骨。 “不——不——”妇人的尖叫声传来。 门板砸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尘。 粗大的士兵抱着惊恐咩叫的母羊走入,他的身后,一名口角流血的妇人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表字,松手。”那士兵气急败坏地用军刀刀柄敲击着妇人的脑门。 额角迅速变成了青紫色,缓缓肿起。 可那妇人的手臂却像是锁一样,紧紧扣住了士兵的大腿。 “怎么回事?”老拉弗立刻提着鞭子跑了过来。 “我的双乳被偷羊贼割掉了,没有奶。”那妇人马上跪在老拉弗面前,抱着他的腿,“您把这母羊迁走了,没有羊奶,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挽留,那母羊居然人性化地疯狂踢打起来。 一边踢打,还一边咩咩叫着,湿润的眼角仿佛要流泪一般。 “行了行了。”老拉弗拿鞭子指了指那士兵,“把羊还给她。” 那抢羊的士兵在妇人面前凶狠,在老拉弗面前却是唯唯诺诺:“上面说要二十只羊……” “难道就差这一只吗?” 卡勒低声提醒道:“百队长的命令,均摊给每户,没羊就出人,但她……” “羊圈里不还有好多羊吗?” “墨莉雅提殿下说了,善待村社长老,不要随意强抢。” 老拉弗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银币,丢到了村落长老手里,便从他的羊圈里牵出一只羊。 “走吧。” 母羊与妇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可窗格栏杆后一双双牧羊人的眼睛,却满是厌恶与恐惧。 尽管征到了足够的壮丁和绵羊,在场的众人心情都不太好。 与那些老油子雇佣兵不同,他们一年前还是农民。 不仅没被可怖的战场异化,还有随军牧师疏导心灵,仍旧保持着一份淳朴。 他们最痛恨与恐惧的,就是被士兵们强征抢劫。 可现在做这件事,居然是他们自己,实在是,实在是…… “我猜,假如是救世军,肯定不用这么强抢牛羊。”一名新兵闷闷不乐,“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调到救世军去。” “你想去,我还想去呢。”另一名新兵同样在抱怨,“你识字吗?我请问了。” “玛德,回头我就把家搬到司铎镇上,我听说镇民子女免费读书咧。”一名长满胡子的老新军骂道,“别像他老子,丧良心换钱。” “司铎镇子地价可贵哩……” 卡勒虽然同样感觉到不舒服,但他毕竟是军士家的少爷,没有农夫们那么深的感触。 老拉弗虽然心中窝囊,但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刚想要提醒几人,不要在上级军官面前说这话,便听到一阵尖啸。 老拉弗与卡勒同时色变,这声音他们可听得多了,是号炮,提醒紧急归营的。 “呜呜呜——” 紧随其后的,便是浑厚的号角声。 “那是号角声,是召唤回营的号角声。”看着雾气中的红色烟柱,老拉弗跳了起来,“遇敌了,快回营,准备迎战!” (下图为山地步兵团,原山地骑士,没出来就多刷新一下) (本章完) 第751章 全部都是主攻 第751章 全部都是主攻 劲风吹动着墨莉雅提的丝绸斗篷,她拉长了黄铜瞭望镜,朝着远处望去。 经过先前的战事,碎石原一方的军队已然学乖了。 他们不再分散,而是收缩防线到盐滩集附近,以防再次被安德烈的“添油战术”一点点侵蚀。 所以这一次,在距离盐滩集仅仅68公里外的河畔平原,他们集中了大多数的军队,准备一战定胜负。 碎石原刚刚下过雨,晨雾在阳光下如冰雪般消融,马蹄也激不起尘灰,能见度相当高。 靠着瞭望镜,墨莉雅提能轻松看到一公里外的场景。 排成长队与大方阵的卫兵军士缓步前行,他们大多身穿锁子甲与罩袍。 军容虽不如千河谷,但已是相当齐整。 统一了黄金羊头旗的扈从骑士们,在外围奔走侦查。 他们已然和墨莉雅提放出的游骑兵开始交战,双方一会儿我追你,一会儿你追我,十分快活。 “战兵与骑士预计一万八千到两万四千人。”一旁的兰内斯报告着游骑兵的消息。 “反应还挺快。”墨莉雅提冷哼了一声。 先前碎石原军队总是喜欢搞一队骑士带着几十卫兵军士和几百农兵合成营进攻的把戏。 他们自以为能够靠着农兵卫兵抗线,军士压阵,骑士侧冲来获得胜利。 结果被安德烈和墨莉雅提的全体单一战兵打得满地找牙,次次以多输少,这才不得不选择了改革。 所有贵族们在墨莉雅提的攻势压力下,摒弃了门户之见。 他们学习千河谷贵族联军体系,将自家卫兵、军士和骑士交出来,由联军统帅统一指挥。 至于先前的农兵,还是学着千河谷一样,负责押运粮食和后勤吧。 一旁的红马骑士莫若则是眉头紧锁:“游骑兵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他们能够在视野外就提前列阵了。” “可能是主场作战吧,毕竟我们对地形不如他们了解。”兰内斯自然要为手下辩解。 莫若则伸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就你护短,回头把游骑兵名单交上来。” 兰内斯嘿嘿一笑,却是脱帽致礼后离开。 “殿下,怎么打?”莫若站在仍然举着瞭望镜的墨莉雅提身侧,“谁负责主攻?” “什么主攻策应,没有策应,全部都是主攻。”墨莉雅提放下了瞭望镜,“打他们还用什么复杂的战术吗?直接包抄上去。” “咚咚咚——” 羊皮小鼓急促敲响,竖起的长戟与斧枪碰撞着,腰间的短剑剑鞘互相拍打。 八个2000到3000卫兵军士组成的邓贾尔大方阵行进在苍绿的原野上。 在方阵的间隙,小规模的游骑兵传递着指挥官的命令。 而方阵前面和两侧,则是30个150个超凡骑士组成的重骑纵队。 而方阵后方高高竖起的黄金羊头旗下,便是碎石原一方的指挥官——翼巢公爵的弟弟拉泰斯伯爵。 此刻的拉泰斯伯爵神色阴沉:“果真如此?” “是的。”那游骑兵赌咒发誓,“我亲眼所见,三路军队同时选择行进转邓贾尔方阵……” “太瞧不起人了!这妖女!巫女!魔女!技女!”一旁的骑士长塔尔坎忍不住怒骂起来,“我誓杀汝!” 正常情况下,军队作战都是要分主攻策应,前者负责杀伤,后者负责牵制。 就像剑士决斗,也要左手盾右手剑。 墨莉雅提三面主攻,就像是双手持剑,嘴巴里还叼一把,挥着王八拳就上来了。 “简直胡闹。”拉泰斯伯爵是翼巢公爵手下,除了红杉公爵外最知兵的。他是在骑士团服过役的,而且封地在边境,经常和诺恩贵族匪盗打交道。 拉泰斯伯爵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三面主攻不是不可以,而是要建立在绝对优势的前提下。 他承认千河谷人的军队的确比他们强,可没强到这种程度吧。 墨莉雅提去掉民夫,三路战兵加起来不过一万出头,自己这边骑士与战兵加一块都够两万五了。 “估计是自恃发条铳的威力吧。”说到发条铳,骑士长塔尔坎语气都不由流露出一丝软弱。 这玩意儿的威力,他可是亲身体验过。 拉泰斯伯爵扯了扯缰绳:“她当我们会两次掉入同一个陷阱吗?叫农兵把盾车推出去,她会用车堡,难道我不会?” 随着传令骑兵的号令,一辆辆盾车在卫兵们的推动下拦在了军队的前面。 所谓的盾车,其实就是手推车并联,然后加装牛皮铁皮和铆钉加固的硬木板。 经过工程师的设计,他们还知道把盾车的盾板斜过来放。 山地步兵们的视野内,却是看到一面面棕黄色的巨大牛皮盾牌,如一道长墙般拦在面前。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虽然不至于拦截住所有铅子,但让卫兵们相信自己被保护了已经是绰绰有余。 来自千河谷的骑士们,可是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有关方阵还没靠近,就被发条铳打崩的经验。 “叫胸甲铳骑过去打两铳试试。”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盾车,墨莉雅提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凝重之色。 不久,一名衣甲潦乱的胸甲铳骑返回:“轻型发条铳50米破盾,重型发条铳80米破盾。” 墨莉雅提顷刻间便给出了命令:“沙雕炮轰一轮,瞄准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然后胸甲铳骑和游骑兵去驱散推车的人。” 由于上弦机还在安装,在此之前备用的发条仓,用一个少一个。 车轮与车轴摩擦着,库什粗蹄马发出不满的响鼻。 四门沉重的6磅沙雕炮被推到了阵前,年轻的炮长舔着干涩的嘴唇,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地背诵着炮兵教材。 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炮长低沉着声音:“占星师,距离。” “敌军中线与炮口地面直线距离约为450米。” “风向。” “西南偏西风,角度12,风力5。” 炮长的眼睛在手中的插值表上飞快地查找计算着,眨眼的功夫,他便抬起头:“右偏3,倾角6,占星师,测准。” 占星术士手中的水晶灵摆在星盘上摇晃着,差不多10秒才睁开眼:“可靠。” 勤务兵将铸铁炮弹推入炮管,看到刻度到位的炮手则将铁钎卡入了插槽。 “赞美圣雷!” 四声巨响,炮身抽搐着,向后退了半步。 接着便又是一声“赞美圣雷”,十二门三磅炮依次吐出雷霆。 乌黑的铁弹丸在岩石与绿地上跳跃着,有些飞过了盾车,有些则落入了盾车中。 巨大的气流吹飞了木屑,原先仿佛金刚石般坚固的盾车瞬间破开。 破烂的铆钉与碎皮子乱飞,原先缓缓推进的盾车立刻停止。 被炮击掩盖的惊恐哭喊声与尖叫声,直到这个时候才传入众人耳中。 “就是现在!”兰内斯拉下了鸟喙盔,“诸军士,冲锋!” (本章完) 第752章 兰内斯的冲锋 第752章 兰内斯的冲锋 杂乱的叫喊声,仍然回荡在耳畔。 兰内斯在冲锋时,却只能听到风吹过头盔的细微嗡鸣声。 来自飞天大草的战马各个膘肥体壮,踏飞的泥浆能飞出去两三米远。 由于只装备了四分之三的薄铁甲,也没穿马铠,兰内斯他们的速度比那些重甲超凡快得多。 骑兵在两侧缓慢靠拢的步兵方阵间行进,仿佛从两堵不断向中间挤压的坚墙中穿行。 从鸟喙盔的眼缝中,兰内斯看到了前后三排七八十辆盾车。 其中大概三四辆被炮弹轰出了破洞,翻倒在地。 岩石和盾车后,卫兵犹有后怕地爬起身,小心地张望着。 披甲军士则拿着刀鞘,抽击着抱头蹲防的卫兵们:“还蹲,杀你们来了,快跑啊。” 没等披甲军士叫起所有人,兰内斯就已然带着近百胸甲铳骑杀到。 他们自然不会在这群人身上用掉发条铳,而是直接抽出了军刀。 几百米的距离眨眼便过,刚站起身的卫兵们惊恐未消,便见到一抹寒光在眼前亮起。 骑兵队扫过人群,军刀左右挥砍。 身边骑兵驰过,卫兵们接二连三地身体被军刀带得歪倒甚至旋转。 战场的凹凸不平,并没有影响兰内斯等人的冲锋。 因为他们战马马蹄下同样有着神术泛起的光焰。 事实证明,圣道派的僧侣同样可以使用神术与祝福。 冲杀一轮过后,兰内斯勒住马匹,还想转过头来再冲一次。 然而他刚刚起步,便发现七八支敌军的超凡骑士围拢了过来。 “走!”兰内斯立刻判断出了局势。 “你走的了吗你,你……诶诶诶!”最近的骑士队长脸上刚浮现出狞笑就变成了错愕。 刚刚一眨眼,兰内斯奇迹般擦着他们四五米的距离交错而过。 随后兰内斯就像是泥鳅一样,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硬生生绕过了多次绞杀。 在战场上,兰内斯的视野可只有鸟喙盔上的一条缝。 但他就像是开了天眼,有俯瞰视角一样,硬是绕过了三四支敌军骑兵。 然而碎石原骑士不都是饭桶,在逃脱的最后一刻,还是有一支骑士小队冲杀出来。 “准备射击。”眼见躲不过,兰内斯嘶吼着,率先从马鞍一侧拔出短管手铳。 其余铳骑们有样学样,跟着拔出了手铳。 身侧的另一名骑士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圣父保佑,这些矮人玩意儿还算靠谱,没有崩掉我的大脚趾。” 在兰内斯等人的马鞍两侧,都装有矮人大师匠心制作的阻逆阀。 平时兰内斯等人将手铳插在沉重的阻逆阀上,靠质量和逆天的金属性能卡住齿轮。 开战前,叫圣铳手将发条拧好插入。 需要击发时,拔出手铳,扣动扳机即可。 只可惜这套装备价格昂贵,目前只有胸甲铳骑们能列装。 “别贫了,要接战了。” 左手伸直手臂,兰内斯紧紧瞪视前方。 他已经能看清敌军黄色的翎羽纹了。 “圣风!” 秘银合金击发杆的手铳轰鸣,最前方五名骑士登时惨嚎翻倒。 马蹄踏过落马的骑士,军刀、长剑、锤矛、骑枪互相碰撞着。 叮叮当当与惨叫声响成一片,甚至还有砰砰的手铳声。 等到双方背向冲出,兰内斯这边只有一人减员,而另一边人数更多的碎石原骑士却落马了快十个。“见鬼!”拦截的骑士中队长斯拉法克抬起了头盔面罩,露出了苍老的面容,居然是那天要求重打一遍的老骑士。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兰内斯离去的背影。 双方都是各自地区最强的骑士,甚至兰内斯等人的甲还要更轻。 显然,作为这八支骑兵队中队长的斯拉法克,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追上去。”老骑士拉下了面罩。 没管身后急促的鼓点,斯拉法克还是决定继续追击。 驱赶敌军骑士冲击敌阵,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不仅仅是他数十年人生中的路径依赖,更是帝国传承数百年的路径依赖。 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灵活的头脑,去应对变化。 见到身后有上千名骑士追来,兰内斯却是笑了起来:“钓到大鱼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身后跟着上千名骑士,兰内斯却是得到了本阵派出的五百骑士接应。 他们互相交错撤退,牵制住碎石原的骑士们,却又不至于让其追丢。 像敕令连或者尼哥萨克那样惨烈的冲杀,在这个时代属于少数。 骑兵冲锋就是勇敢者与疯子裹挟胆小鬼的游戏,四分之三的战斗力是意志力。 大多数时候,骑士们喊杀激烈,打了大半天,最后一算伤亡就个位数。 有些地区,还有骑兵斗将的传统。 几十年的和平,骑士们的水平都退化到阵都列不好了。 相对而言,骑士对步兵与平民的杀伤力那才叫狠呢。 看到远方山坡上升起了烟柱与旗帜,兰内斯便不再纠缠,而是直奔骑兵集结的本阵而去。 上头的碎石原骑士们,更是干脆喝了药剂,就这么直接跟了过去。 马蹄声愈近,炮手们站在车架上翘首以盼。 不久,数百名打着鸢尾旗帜的骑兵出现在视野内,并沿着地上的白线迅速靠近。 “诶诶诶,我们还没进来呢。”看着不远处炮手将铁钎插入插槽,兰内斯急忙发出了爆鸣声。 “看到啦。”站在沙雕炮边上,相熟的炮手翻着白眼。 “赞美圣雷!” 棕橙大小的炮弹擦过战马的头皮,重重砸在了一名骑士的锁骨中间。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骑士居然被炮弹巨力以及身下战马拉扯地在空中转了个跟头,才重重落地。 当骑士们马蹄踏过鲜血时,他们才明白那些接触过的骑士们为何如此惊恐。 可更令他们惊恐的,是下面的齐声暴喝:“赞美圣风!” ………… 眼见上千名骑士绞杀接绞杀失败接鲁莽冲锋接冲锋失败,拉泰斯伯爵捏着剑柄的手越发紧了。 “盾车还能继续推进吗?” “顶多恢复一半,剩下的人说什么都不上了。” 拉泰斯伯爵从胸口掏出一个银酒壶,抿了一口其中的药剂,这才镇定下来:“敌军目前就四个方阵,我们有八个,别管其他的,先压上去,不近战我们永远没机会。” “那斯拉法克骑士那边?” 拉泰斯伯爵愤怒归愤怒,但却是早有预料:“让红羽箭骑士们去接应,不要贸然进攻。” “伯爵阁下,敌军发条炮过于犀利,骑士最好不要……” “先别管骑兵那边了,步兵要接战了。”拉泰斯伯爵粗暴地打断了骑士长的话。 (本章完) 第753章 准的兄弟,准的 第753章 准的兄弟,准的 三十多辆盾车缓缓前行,一排排的铅子打在牛皮硬木板上,震的卫兵们双手发麻。 铅子打在铆钉上的撕裂音,每一次都会让他们浑身颤抖起来。 偶尔,他们会从盾车上的漏光小孔张望。 眼前不远处,长枪长戟与斧枪高高竖起如密林。 碳黑甲的半身甲连成一片,船盔上统一飘着深蓝色的领域。 甲板摩擦着,随着步伐而铿锵作响。 他们步幅一致,频率一致,两侧甚至有鼓手在敲击鼓点,士兵们每一次踏步都踩在鼓点上。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行进速度极快,几乎不需要停下整队,一分钟的时间都走出去快50米了。 相对的,另一边碎石原的军队才走了不到40米。 “别怕,别怕,有盾车保护咱们。”捂着肩膀上的弹孔,自知没有多少说服力的军士仍在鼓舞士气。 然而汹汹气势如山倒,推车卫兵们咽着口水,忽然感觉空气不够吸了。 “下令,铳手前压。”见双方距离进入150米,安德烈当即喝令。 口哨声响起,百队长们用翎枪压着铳手们的后背开始向前。 “一五百人队,间距两步,快步前进!一五百人队,一五!” “三五百人队……” 在百队长的口令声中,大方阵前面两个角上,二百名端着轻型发条铳的铳手加速前进。 他们穿着黑灰色夹袄,套着简单的胸甲与头盔,右臂上系着红色的系带以示身份。 在更加急促的哨音与口令声中,他们逐渐脱离了大方阵,几乎是以快步朝着盾车前进。 在当前的墨莉雅提的军事体系中,并没有进行完全的加拉尔横阵改革。 主因就是圣铳手不够,所以墨莉雅提的战团是邓贾尔大方阵与加拉尔横阵的结合体。 简单来说,就是横排50人,竖排40人,四个角各有一个10x10的铳手方阵。 目前墨莉雅提军队中的一个五百人步兵团,就是由一百铳手和四百近战兵构成。 五个步兵团刚好组成一个加拉尔方阵,还能空出100名铳手。 这100名铳手被称为受令铳手,脱离于方阵作战。 要么被墨莉雅提拉去掩护骑兵,要么作为散兵自由射击,要么就是作为雇佣兵方阵的角阵铳手。 其中不少圣铳手都是黑蛇湾的非圣眷铳手,他们使用的发条铳与坎尼狄铳亦有不同。 这些发条铳由铳匠汤普设计改造,融入了炼金反应皿的技术,减少了法力外溢。 如此一来,非圣眷的巫师们,就可以使用了。 为纪念这位铳匠的发明创新,墨莉雅提便直接将这轻型发条铳取名为汤普铳。 它拧转数更低,铳管更短,铳身更轻。 相对应的,它的威力和射程就不如安培铳或坎尼狄铳这种重型发条铳。 后两者90米甚至120米距离都能破甲,汤普铳只能70米破甲,最多发射两轮就结束了。 目前千河谷铳手们的主流铳械就是轻型发条铳汤普铳,重型发条铳坎尼狄铳与重型螺线铳安培铳。 40米左右的位置,便是汤普铳破盾车的距离。 踩在无形的距离线上,总计八个铳手小方阵停住了脚步。 操典上的射击分解动作一共有22个,但真到了战场上,军官可不会喊22声口令,那是新兵训练要做的事情。 “准备!” “瞄准!” “圣风!” 第一排的10名圣铳手扣响发条,飞射的铅子击穿了牛皮盾,血浆从车轮下流出。 虽然看不到,但那一声声哀嚎与停滞的盾车却是都能用肉眼看见。 “第二排上前!”由于面对的是步兵,按照操典,百队长们并没有使用前跪后立式射击,而是简单的后退式射击。 口令尖锐,军靴踏地。 第一排齐齐左转,横队变纵队,铳手小方阵的一侧走向最后方。 在他们背对敌军的那一刻,第二排的铳手齐齐举起了发条铳。 八个铳手小方阵如纠缠在一起的蛇团般蠕动,每次吐出信子,在碎石原军队中都是一片哀嚎之声。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安德烈沉吟片刻,干脆下令:“让炮兵再打两轮,留一个发条仓。” “是。” 那传令兵刚要跑,却被安德烈拽住胳膊:“再去催催那些工程师,上弦机怎么还没安装好!” 黑黝黝的炮口转动,炮长掏出了插值表:“直射,倾角1,测准。” 差不多10秒后,占星术士的头上升起了水雾,鼻端则流下了鲜血。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占星师,测准!” “倾角,倾角再扭一下。” “你确定?” “准的兄弟,准的。” 迎着占星师坚定的眼神,炮长沉默了一瞬,转头怒喝道:“倾角再扭一点点,不要扭多了。” 眨眼的功夫,百十米的距离上4门沙雕炮与12门鹰隼炮再次接连轰鸣, 破空的呼啸让不少卫兵们立刻抱头蹲下,他们甚至没敢抬头去看。 木屑碎裂的声音,牛皮崩裂的声音,铆钉被砸出撞在岩石上的叮当声。 可惜的是,四枚紫柚大小划破空气,两枚飞歪,一枚则落到了水潭中炸起了水柱。 唯一只有一枚,精准命中了一辆盾车。 轮毂爆射出成千上万的碎屑,巨响声中盾车后仰翻倒。 只可惜这盾车原本就是废弃的,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先前那名鼓舞士气的军士连忙故意大笑起来:“哈哈哈,看到没,圣父都在……” 士兵没能听到圣父在干什么,只是看到那军士僵硬在了原地。 唯一命中的炮弹,并没有像其他炮弹一样偃旗息鼓。 在入射时的奇特角度和风阻下,盾车翻倒倾斜,却是将斜面对准了身后的方阵。 就像是倒挂金钩接力一般,将那直径9厘米的铸铁炮弹精准射入了身后的方阵。 方阵的士兵们抬起头,看着流星般的黑影飞来,脸上的呆滞慢动作似的变成了惊恐。 “诶我——”前排倒霉蛋甚至话还没说完,成为了第一个脸接炮弹的幸运儿。 头盔崩裂,脑浆子淅淅沥沥地裹着紫红色的血管与颅骨热腾腾拍在他身后士兵的脸上。 炮弹在人群中旋转跳跃,断肢与内脏洒落一地。 飞溅的泥浆与草叶哗哗地砸在士兵们的脸上,可他们却不敢扭头去看。 他们甚至不敢分辨,脸上的到底是泥,还是碎肉。 只有余光,能够看到红血涂抹在绿地,脊骨反折的尸体无神凝视。 由于铳手们的前压与炮击的雷霆,推车的卫兵们终于受不了了。 不管军士们的威胁与长鞭,卫兵们说什么都不肯前进一步。 军士长们见状,为了防止盾车阻挡道路,只好下令撤退。 仅存的三十辆盾车向两翼移动,给身后的两排交错的八个大方阵让出空间。 前六后二的碎石原大方阵,与只有一排斜向排列千河谷大方阵终于开始了面对面。 (本章完) 第754章 拉泰斯笑不出来 第754章 拉泰斯笑不出来 嗖嗖声传来,铅子又一次越过了盾车,落到了他们身上。 每走几步,都能感觉到身侧同伴软倒在地,身后的同伴就要上前补位。 脚下越过的,便是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与哀嚎的伤兵。 不用想,惊恐的情绪逐渐蔓延。 直到神术的光球落入方阵,士兵们这才强顶着踏过了同伴惨烈的尸体。 如果在圣风足够密集或者再给点时间,说不定还没接战,就要溃掉一个方阵。 可惜的是,此时的铳手们同样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 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天而降,在铳手盔甲上撞出叮当脆响。 不管是反射还是装填,每一轮箭雨都有铳手中箭倒下。 可身边有人中箭,却无法影响铳手们机械木偶般的射击。 最大的区别就是离开时,铳手们会从地面两人一组扶起伤兵,送到方阵后方。 六轮齐射后,安德烈率先下令铳手撤回。 可还是晚了一步,翼巢公爵的一个骑兵中队冲了过来。 骑士剑与骑枪刺破长风,撞入了侧面的两个铳手方阵中。 马蹄踏碎颅骨,骑士剑肆意地扫过胸腹与头颅。 在军官们的叫骂声中,两个铳手方阵瞬间溃散。 铳手们开始哭喊着逃跑,后面的大方阵却开始前压,挤压骑士们的冲锋空间。 兰内斯同样跟来,开始与这些骑士纠缠。 在碎石原军队拼命靠近之时,千河谷的军队同样拼命接近。 最后50米的距离了。 那火狱之风终于停了。 毕竟这些圣铳手的法力太少了,带上电金和嗅盐,使用汤普铳都只有3到4发。 在射击两到三轮后,就必须留下最后一发备用。 感受到圣风停止,军士们兴奋地高吼起来:“圣父的大手关闭了火狱,胜利,我看到了!” 不就是靠着火狱之风吗?有本事面对面男人大战! 只是抬起头的瞬间,他们原先的狞笑就僵在了脸上。 “靠紧!放下长枪!” 口令声和鼓点变了,原先的长枪密林倒伏下来。 枪杆晃动着,撞击着,落下时甚至能听到破空的声音。 长枪举在锁骨的位置,凉爽的风吹过碎石原人后脖颈的冷汗,也吹过千河谷人盔顶的红缨。 “准备——”百队长们口中止不住地高呼着,所有长枪兵都握紧手中的长枪。 在无数遍的演练与训练后,他们都知道,百队长们的下一句话是——“冲锋步!” “冲锋步!” 大地震颤了一下。 “胜利!” 耸动的枪尖你争我抢地向前,却没有出现掉队或冲锋过前。 枪杆组成幽黑的海水,枪尖组成雪白浪,海啸铺天盖地冲来。 “该死,整队,整队!”判断出他们的速度,碎石原的方阵指挥官汗流浃背了。 军士们在阵列中穿梭,将队伍拉齐,逼着他们靠紧肩膀,端起长枪。 正想要归位,可头盔与肩膀的缝隙之间,那些黑甲士兵居然近在眼前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扶着被其他士兵挤歪的头盔,一名军士叫喊起来。 冲锋步是每分钟80步,也就是60米。 在现代人看来,就是老奶奶散步的速度。 可对于穿着重甲,平举四米长枪,还要保持步调一致,队列整齐不变形的军阵来说,已经是冲锋的速度了。 “杀——” 伴随十队长老兵们的狂吼,一百杆长枪同时刺出。 锻铁枪头在速度和突刺的加持下,轻易绕过盾牌缝隙,直插入了肉身之中。 飚射的鲜血洒落一地,呼喊妈妈的叫声四起。 接战的半秒内,双方立刻都有三五具尸体倒地,更别算哀嚎的伤兵。 长枪刺入人体后,第一排的老兵们根本没有试图拔出。 而是直接丢到长枪,抽出腰间军刀,猛地向前一扑滚到了对方脚边,以肘带手挥出。 锋利的军刀拖割着小腿与脚趾,前排的碎石原士兵们溃下面容纷纷扭曲起来。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丢弃长枪开始在枪杆下对决。 上面在推矛,下面在方寸之间扭打厮杀。 只是他们醒悟太晚,前后排更是没有配合好。 前面的蹲下了,后面的拿着长戟斧枪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长枪搠到胸口了,才红着脸躲避。 只是战场推矛作战,向来都是肩抵着肩,哪儿有空间让人随意躲避? 噗噗几声,第二排的士兵们连番倒下。雪上加霜的是,此时的两侧的铳手正好杀出,阵形拉宽对他们的侧翼进行了斜射。 前两排的“一触即溃”,先前的可怖炮击,两翼飞射的铅子,疯了一般挺身向前的敌军方阵…… 重重压力之下,前排士兵“倒下”引发了连锁反应。 双方战阵接触才不到3分钟,就已然出现了逃兵,而方阵更是隐隐有溃散的趋势。 由于兵力占优,他们的计划是包抄斜击。 也就是六个碎石原方阵拖住四个千河谷方阵,剩余两个碎石原方阵进攻侧翼。 可原定包抄的方阵才走到半路,眼见此景,不得不转向支援。 相对于一周三练乃至五练的千河谷步兵面前,这些一周乃至一月一练碎石原步兵就像个新兵蛋子。 这里的练,可不是打熬武艺,而是演练军阵与配合。 要知道,千河谷军队是半常备军。 在刺击和进军时,身边的每一个人双方都认识,配合过无数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碎石原这边武艺远高于千河谷士兵,但无奈他们有些人今天才见面,哪还有什么配合与信任。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参加过千河谷战争的铁血老兵。 这可是脑袋硬顶敕令连的老兵! 碎石原卫兵站在千河谷士兵面前,就相当于千河谷士兵在老兵面前。 支援的一个方阵都没来得及到场,敌军方阵就溃了。 “这溃的太快了吧?” 看着溃逃的碎石原军队,不少才从后方调来的老兵都麻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当初他们不是和帝国步兵打过,那人家也是有来有回好几轮的。 这第一轮推矛才推完,阵列就几个小缺口。 后队交错轮换,完全可以填的上,怎么就溃了? 难不成是诱敌之策? 老兵的疑心乍起,脚步便放慢了,甚至带着其他士兵的脚步一起慢了下来。 “你们药剂吧干嘛?”见方阵停滞,百队长气的拿着鞭子冲到了前面,“追击啊!追啊!” “百队长,这可能是诱敌……” “我诱你老舅啊,追击!” ………… “阿博茨方阵溃败!” “伯莫德斯方阵溃败!” “拉拉莱夫方阵溃败……” “……” 传信兵们接二连三的赶到,可传到拉泰斯伯爵耳中的,却没有一则好消息。 他原先把精力放在了步兵上,以为能以兵力取胜,谁能想到居然一战即溃? 现在他把精力放到了骑兵上,以为能骑兵战的胜利来扭转局势。 可山坡上连绵的骑兵对决,却是让他笑不出来。 正常的骑兵战交锋,本该是双方不断交错厮杀。 形象点说,就是你追我我追你,厮杀一阵再散开。 谁要是落了下风,就会被追击,那就得靠机动和骑术提升马速绕出。 期间就会有掉队的,那就是追击者的战利品。 一开始的时候,墨莉雅提的骑兵团仍旧遵循着古老的交战法则。 只是当碎石原骑士们追击落败千河谷骑兵时,猛然发现他们是往炮兵阵地跑的。 追吧,铅子打身上来了。 不追吧,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重整队伍,然后继续出击。 战场居然变成千河谷骑兵反复进攻骚扰,然后撤退。 碎石原骑士追击没多久,就被炮弹和铅子突脸。 墨莉雅提这女巫不讲武德,骑兵追击途中,她会拿大炮和铳手掩护己方骑兵。 只允许她打别人,不允许别人打她。 如今步兵战场落败了。 骑兵战场虽然焦灼,可都能看出己方骑兵的颓势。 步兵输了,骑兵也输了,都输了…… 所以,他们居然又败了,这可是最后一次努力了。 这一仗要是输了,那碎石原就得把几代人争取来的权力,还给莱亚王室了。 拉泰斯不是不喜欢黎明岛肥沃的土地,可碎石原虽然贫瘠,却也是他的家乡啊。 望着一片狼藉的绿地,拉泰斯伯爵沉默着沉默着才突然冒出一句:“圣父啊,不是我不努力,请您原谅我吧。” “您说什么?” “我说……吹号吧,红羽箭骑士断后。” “呜呜呜——” (本章完) 第755章 羊神? 第755章 羊神? 布满剑茧的手伸入冰凉的河水,湍急的水流差点叫卡勒捧不起水洗脸。 八月夏末,正是多雨时节,水位上涨都快爬上岸了,卡勒干脆将脸直接埋入水流之中。 带着一丝刺骨的冰凉感瞬间冲上了脑门,他浑身一颤,这才猛地将脑袋从河流里抬了起来。 看着涟漪中破碎的脸,卡勒却是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 是微笑还是苦笑,在水中都是破碎的。 不知道为什么,卡勒有点想家了。 战场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不仅仅和他父亲告诉他的不一样,就连和他姐夫告诉他的都不一样。 父亲说的骑士,是肆意而英勇地冲锋,用热血击破一切强敌。 姐夫说的军士,是秩序的行进与高尚的情操,勇毅而坚决地推平所有拦路魔鬼。 可事实是,他既没有英勇冲锋,也没有勇毅踏步。 他每日除了行军就是演练,有时候还要客串民夫搬运货物。 有时候,他们还得替长官跑腿,甚至是帮着长官看守私人财物。 最令卡勒难以接受的,就是鞭挞民夫和抢掠无辜牧羊人。 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按照父亲的说法,品德高尚的骑士要远离征募粮草,就像杀羊不忍心听到羊叫。 要论骑士的话,在大多数下级军官眼里,阵列长级别才算是骑士。 所以这些事情,就要交给这些十队长等下级军官来做了。 每天一睁眼,就是灰暗的天空或帐篷顶,接着就是军官们无休止的喝骂与驱使。 在死亡与疲惫的双重重压下,大多数士兵都或多或少染上了酒瘾与赌博,军官们则爱上了来自开拓地的烟草。 要不是那枚勋章的激励,卡勒大概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摸了摸口袋中仅剩的烟丝,他自嘲地伸了个懒腰,或许他已经成为其中一员了。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可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三五年那般漫长。 或许战争就是这样。 “卡勒,你在偷什么懒呢?”老拉弗的声音从芦苇丛外传来,“快来帮我们装卸上弦机,齿轮老重了。” 由于开战时他们在外募集粮食,导致没来得及列阵。 所以最后分配的任务是看守上弦机,不仅没捞到军功,连战利品都没有。 难怪向来沉稳的老拉弗居然会怨气满满。 卡勒捡起头盔,拍拍膝盖上的土,刚要回话,却感觉到身后的芦苇丛好像在晃动。 几乎是瞬间,卡勒抬手将头盔举到胸前,右手拔出军刀,凶狠的眼神逼视着芦苇丛:“谁?” “别,别杀我……” 芦苇丛后,居然是一个纤夫,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光着身子,穿着羊皮坎肩。 骨头上附着精壮的肌肉,再裹一层古铜色的皮便是这牧羊人的模样。 缩在芦苇丛中,这名显然是逃跑民夫的牧羊人眉眼耷拉着,哀求般地看着卡勒。 卡勒握刀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怎么回事?”芦苇丛外传来脚步声。 卡勒立刻扭头回复:“是水老鼠。” 再看那牧羊人,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从缩着变成了跪着,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用蹩脚的莱亚语道:“愿圣父保佑您。” “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刚刚,打仗。” “你知道往哪儿走吗?” “不,不知道……” 看着纤夫枯槁的面容,卡勒轻叹一声,从口袋掏出了麦片棒。 看着手中香甜的麦片棒,那牧羊人仿若梦中地闻了闻,这才茫然地看向卡勒。“快跑吧,跑远点。”卡勒蹲下来,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安慰,“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等拜圣父会的修士们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牧羊人显然没明白什么是拜圣父会,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卡勒。 “走吧,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卡勒站起身想要离开,可布料在身体上的摩擦提醒他,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 “噌——” 雪亮的军刀从刀鞘中拔出,卡勒险之又险地压制住了挥出的下意识反应。 在牧羊人的瞳孔中,他能看清自己的样子。 那是一张惊怒的,扭曲的,暴虐的脸。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战场给他留下的印记比想象中还要多。 “不是叫你快走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那牧羊人认真地摇摇头,在卡勒的靴子上画了一个圆弧屮字:“你,你也跑,你们,赢不了的。” “你在说什么呢?”卡勒一时失笑,“翼巢公爵主力尽丧,再想重整军队三周都勉强,盐滩集就在眼前,你说我们会输?” “你,你是好人。”那牧羊人用蹩脚的莱亚语磕磕绊绊地说着,“可是您的主人墨莉雅提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羊神发怒了。” “你们还信仰异神?” “羊神不是异神……是那种很特别的……羊神骑鸫……” 看着越解释越乱的牧羊人,卡勒把他从地上一把拽起:“胡言乱语什么呢,你先别出去,晚上沿着河向南走。” 那牧羊人张了张嘴巴,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一鞠躬,走入了更深处的芦苇丛。 看着牧羊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卡勒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藏匿逃跑民夫,这要是被军法官发现,那二等勋章都要给他扣了。 但做了就是做了,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卡勒·汉斯!” “来了,来了。”卡勒朝着芦苇丛外大吼,“我拉屎呢。” “早不拉,晚不拉,偏偏干活的时候要拉?” “你说话怎么跟我姐一个样……” 走出芦苇丛,卡勒加入了运输上弦机的队伍。 咬牙顶起沉重的上弦机部件,盖好油布,捆上麻绳,卡勒与老拉弗坐上马车。 随着马夫鞭子的脆响,两匹温顺的母马便拉动着双轮马车向前驶去。 下午的烈日照在肩头,耳畔传来蝉鸣与蟋蟀的合唱。 与刚入碎石原的宽阔坡丘不同,当他们沿着上瑙安河前行,便能看到鳞次栉比的丘陵与村庄。 这便是碎石原少有的河谷农耕地带——南波河谷。 老拉弗等人的目的地盐滩集,名为集市却是一座城市,人口甚至有两万。 这里是翼巢公爵在碎石原南部的核心经济重镇,主要就是依赖于南波河谷的岩盐开采与提炼。 在这满是荒原草甸的碎石原,盐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与必需品。 同时,南波河谷也是碎石原南部最大的产粮中心。 控制住这里,就控制住了碎石原南部的经济命脉。 墨莉雅提的军营,距离盐滩集只剩65公里。 等到老拉弗等人跟随勤务兵辎重营归队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鸢尾旗,第二眼看到的便是旗帜下吊着的逃跑民夫。 马车沿着土路驶入军营,卡勒的视线却从旗帜转移到了路旁的篱笆。 夏日的凉风下,篱笆的尖头上插着一枚泛黄的羊头骨。 不知为何,他脑中又回响起了那牧羊人的低语。 “羊神骑鸫,西风北来。” (本章完) 第756章 明日,最后一战! 第756章 明日,最后一战! 看着枯黑如废墟的房屋,牵着马的墨莉雅提神色淡然。 不久后,兰内斯迎了上来:“殿下,没发现活口,应该是五天前,甚至一周前就搬离了。” “一周前……”墨莉雅提蹲下身子,捏起一撮黑灰,“我们是五天前击败的碎石原军队吧,他们能预知不成?” “这我就不知道了。”兰内斯同样疑惑,“这些屋子起码是五天前烧的,最少五天。” 这里是南波河谷的一处村庄,而此时却仿佛如火狱复苏。 农田里的燕麦一部分被提前收割,只剩一茬茬刺足的麦茬。 另一部分来不及,干脆就是一把火烧掉。 羊圈全部被推倒,地面还能看出羊蹄胡乱踩踏的印记。 泥土和树枝糊成的茅草房,此刻却也只剩胸口高的断壁残垣。 暖风吹过,村口的青铜钟叮当作响。 这是全村唯一还完好的器皿,此刻却只剩麻绳一股丝吊着,不知何时便会落地。 不用多思考,墨莉雅提都知道,这必定是碎石原的骑士们干的。 从昨天开始,南波河谷两侧就再无一个村庄或小镇能够获取补给。 大多数村庄和小镇都变成了这幅惨状,其中居住的村民有被迁走的,甚至有被屠杀的。 唯一没遭殃的,估计就只剩那些坐落于瑙安河畔的村庄镇子。 正在墨莉雅提沉思间,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羊神,羊神发怒了。”村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骇而癫狂的喊声。 一个干瘦的牧羊人,眼眶发黑,哆哆嗦嗦地指着倒插的羊头骨:“羊神骑鸫了!” “怎么又是这个谣言。”墨莉雅提不耐烦地摆手,“拖走,拖走。” 卡勒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奇奇怪怪的谣言,居然会在短短三天内传遍了所有牧羊人民夫。 虽然他们小心翼翼,可最终,这个谣言还是传到了墨莉雅提的耳中。 对于这种民间箴言,墨莉雅提虽然蔑视但却不得不重视。 墨莉雅提太了解他们了,哪怕是千河谷人都是相当迷信。 霍恩都能靠一招离谱到极点的圣父降临获取兵权,到时候要是有人学着他搞事就完了。 墨莉雅提亲自出手连续读心调查,差点精神病发作,才审查出了几个传播源头。 只可惜要么是疯疯癫癫的老人读不出心,要么就是被麦芽收买的小孩。 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碎石原人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墨莉雅提不想再烦扰这些事,干脆直接就强行压制,谁提就是一鞭子。 这位牧羊人居然敢当着墨莉雅提的面提,立刻就被旁边三个军官一秒六鞭打在了身上。 其中一名军官更是狂吼着“喂不要命了崽子!”将其一脚踢倒。 另外几名军官抡圆拳头,照着这民夫脑袋砸去,登时就肿起一个青紫色的肿包。 “好了。”最后居然是墨莉雅提叫停了他们,“就喊了一声,你们打那么多鞭做什么,给他俩第纳尔,让他滚吧。” “算你运气好,遇上我们墨莉雅提大人心善。” 那牧羊人踉踉跄跄离去,墨莉雅提却没那么轻松。 从这些蛛丝马迹,她基本可以推断出碎石原贵族们的动向。第一招坚壁清野,不仅要割掉麦田收走绵羊和人,甚至还要烧掉房屋。 这主要就是怕墨莉雅提利用现成的木材,制造攻城器械。 第二招传播谣言,搞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羊神”谣言,动摇军心。 第三招隐瞒实力,到目前为止,碎石原一方的封号骑士还没出现。 先前战场上出现的敕令骑士(红羽箭骑士)数量比想象中少的多。 很多挂着敕令骑士名号的尸体,经过巫师们解剖更是发现根本就没有敕令实力。 估计就是为了最终一战中,用于和她的最后对决。 真是幼稚啊,难道他们会以为这种招数有用吗? 摇了摇脑袋,墨莉雅提带着半分嘲笑对兰内斯道:“都是些明晃晃的手段,感觉还不如巴尼福斯。” “毕竟最知兵的红杉公爵,被您抓住了嘛。”兰内斯跟着笑起来,“其余的人都没有大规模战役的经验,更没有大兵团指挥能力,变成这样太正常了。” 墨莉雅提没回话,只是环视了一圈村庄,发出了一声叹息便跨上了战马:“走吧,我们回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穿过一个个土包和小溪,墨莉雅提一行人才从河谷支流走出。 由于获取不到足够人力和物资,他们得不得不依赖于辎重船,沿瑙安河北上进军。 所以墨莉雅提扎下的营地,便是在距离盐滩集仅剩30里的河畔小镇。 剩下的路程,一天可至。 今天就是战前的最后一天了。 从山谷中走出,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的河谷平原地带。 夕阳的金光劈开了云层,彩霞像是丝带一样一层层环绕在云端。 水车磨坊与风车磨坊转动着,来往的牧羊人与商人胆怯地看着行军的黑色军队。 有胆大的,甚至敢于拿着皂角与药剂向士兵们推销。 道路两侧,霞光将原先黄绿色的燕麦田染成了金色,河风吹拂,发出歘啦啦的碰撞声。 高大的梣木下铺列着布满青苔的岩石,鹅卵石铺就的溪道上,几个赤脚的士兵提着芦苇穿着的鲜鱼,正在放声歌唱。 “父亲的园里紫丁香盛开……” “世上所有的鸟儿筑巢在这里……” “曾经在我身边的金发女郎,可以睡个好觉……” 听着河岸传来的歌声,墨莉雅提转头向着侍从官问道:“这是什么歌?” “这是去年才传唱开的民谣,叫我身边的金发女郎,唱的是对故乡和初恋情人的思念。”侍从官小心斟酌着措辞,“据说是圣械廷的大学生们创作的,传唱很广。” “大家都想家了啊。”墨莉雅提喃喃道。 这和先前在千河谷作战不一样,那是在家门前甚至家里作战。 对那些一辈子没出过村的士兵来说,碎石原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远邦他乡。 “需要我叫停吗?”侍从官低声问道。 深吸一口气,墨莉雅提却是摇头:“不用,让他们唱吧,反正明日进攻盐滩集,便是最后一战了!” (本章完) 第757章 非常水 第757章 非常水 月光下的银湾城大教堂反射着淡淡的荧光,其后门却是被塔楼阴影遮盖,异常黑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弄内,马儿打着响鼻,拖着挂了铜铃的黑木马车缓缓驶入。 这马车相当豪华,边缘与车面还纹饰着繁复的哥特鎏金纹。 可从中出来的却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僧侣,迎接这位僧侣的却是地位卓著的银湾大主教金威斯。 大主教年近八十,雪白的须发从眉梢和唇上垂下,僧侣却刚满三十,严肃而精悍。 “我们的公爵阁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了吗?” “是的。”朴素僧侣回答简短有力,“幸不辱命,除了拉泰斯伯爵,大家都赞成。” “拉泰斯是个有能力的,只是他的士兵太差了,等到他去了黎明岛,殿下或许会给他一个将军当一当。”大主教的拐杖在地面敲击出有节奏的鼓点。 “我一直想问以后该怎么办?” “等吉尼吉斯殿下有了时间后,他自然会来料理。如果吉尼吉斯殿下失败了,那就让法兰人或者诺恩人头疼去吧。” “我明白了。”朴素僧侣又向前走了两步,才低声道,“这一切值得吗?” “通往天国之路布满荆棘,如果人人皆畏惧鲜血。”大主教踏上台阶的动作顿住,“那谁又能得最终救赎?” “哈利路亚!”僧侣在胸口画了个屮字架。 ………… “哈利路亚!”月色下,远在银湾城数百公里外的地方,翼巢公爵在胸口画了个屮字。 “哈什么路亚,圣父和天上的祖宗不会原谅你的。”晃动的烛光中,拉泰斯伯爵口若悬河。 翼巢公爵却没有理他,只是朝侍从官询问:“那几条支流都修好没有?” 拉泰斯伯爵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里毕竟是咱们的故乡啊。” “碎石原是故乡,不代表它是个好地方啊。” “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位吉吉国王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呢?”翼巢公爵拿起一份《艺林》递给拉泰斯伯爵,“你自己看吧,国王殿下在黎明岛直接把从上到下的贵族头衔扒光了。 甚至直接按照骑士庄园乃至男爵领向普通人售卖,那可是用钱换贵族头衔。 起码我们本来就是贵族,只要这一仗做好了,我去了黎明岛还是公爵,黎明岛的公爵和碎石原的公爵能是一个样吗?” “这……他不怕贵族们反抗吗?欧斯拉家族没有意见吗?”埋头看着报纸上的内容,拉泰斯眼睛瞪得溜圆。 “据说。”翼巢公爵迟疑了一下,“欧斯拉家族曾经尝试派出人手支援奈德巴赫公爵,国王殿下阻拦了,双方在边境线上打了一仗。 在此之后,欧斯拉家族就彻底取消了给奈德巴赫的支持。 我猜测,是欧斯拉家族的那位族长大人选择了屈服。” 翼巢公爵看着自家堂弟,伸手想拍他的肩,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时局如此,我们本来就修不好英诺森大坝,它现在不崩以后也得崩。” “难道墨莉雅提是傻子吗?” “我的堂弟啊,我难道指望洪水淹死墨莉雅提的大军吗?”翼巢公爵用火钳拨旺了壁炉的火。 “不然呢?” “你以为坚壁清野是为了什么?” 拉泰斯伯爵愣住了,半天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很显然,我懂。” “哪家流莺更润,哪位贵女更骚你了解,我知道,但战争?” 翼巢公爵黑了脸:“是圣座城的使者出的主意,明后天你就带着红羽箭们出击。” 拉泰斯伯爵愣了半天,鞠躬吻手:“遵命。” 坚壁清野,一是驱散人群,减少损失,二是逼迫千河谷军队走固定道路,三是防止墨莉雅提获取辎重。 从发现洪水爆发,到洪水宣泄,中间起码还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期。步兵起码还可以靠这段时间逃到高地,但运输船可没法上岸啊。 失去了辎重的千河谷军队,在保留了最精英实力的红羽箭骑士的面前,还能有几分还手之力呢? ………… “都布置好了吗?”作为公爵亲信的塔尔坎左看右看。 月色下的依诺森大坝,此刻聚集了不少劳工。 他们用绳索拉着木骨架,铁链在肩膀和岩石间滑动,装满石头木笼就这样从水中吊起。 高耸如山的大坝两侧,手持权杖和宝剑的教士国王石像,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听到塔尔坎的话,腆着大肚子满脸忧愁的工程师瞥了他一眼:“布置好了,最慢两刻钟就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吗?”望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塔尔坎不免怀疑。 “英诺森大坝本来就年久失修。”水利工程师达布奥多望着眼前的水坝,“就算这次不崩塌,再过个七八年也得塌了。” 抬起头,伸长脖子,塔尔坎看着眼前高耸的大坝与两侧的石像:“感觉不像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你不懂。”这位来自圣座城的工程师目光凝滞在这座大坝上,“水既软弱又坚硬,给它一个针尖大的空洞,它就敢将其撕裂成一道天堑!” 上百年了,这座由若安女教皇始建到英诺森教皇才建成的大坝是水坝工程学的瑰宝。 此刻,却是要由自己来终结它。 月夜星光,万籁俱寂,仿佛只有风声与草叶的沙沙声。 “你听到了吗?” “什么?”塔尔坎看着这位神经质的工程师,“什么声音?” “是大坝在哭泣。” 达布奥多话音刚落,大坝的一道裂缝中忽然喷出了水柱。 磅礴的水汽升腾着,水下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咆哮,大坝边上的人们脸色都变得惨白。 就是眨一眨眼的功夫,两道三道……五道六道……无数的水柱从大坝的裂缝中析出。 山体和地面都震动起来,大坝两侧的主教国王石像都在跟着震颤。 这些水柱终于汇成了一道大的水柱,原先坚固的水坝碎成了无数石块,连带着将石像都冲得倒塌。 漫山满谷的河水冲刷着,向着河谷两岸蔓延。 轰隆隆的声响中,石像跟着倒塌迎头摔入了水流之中。 ………… 阴云起伏,成群的水鸫扑腾着翅膀在众人头顶滑翔而过。 站在瑙安河边,带着水汽的风吹过墨莉雅提的脸。 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踩在泥地上,面前的瑙安河却无了先前清澈的模样。 泥沙翻腾着,鱼虾跳跃着,河水漫上了河岸,水流则越发浑浊。 在河心出现了无数的泡沫与漩涡,还裹着渔网土块,甚至是草皮以及上面的灌木。 停靠港口的驳船,几乎无法解开船锚,否则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翻船或者撞到岸边搁浅。 远处,民夫们的营地中却是炸开了锅。 “看,是瑙安河上游的水鸫!” “羊神乘着水鸫来了!” “殿下,殿下!”同样是睡衣打扮的兰内斯趿拉着鞋履快步走来,“碎石原人,把若安大坝挖了!” “我知道。”清晨的细雨落在墨莉雅提的身上,她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我知道……” (本章完) 第758章 非常矮 第758章 非常矮 哪怕是夏末,清晨的烈日依旧刺得人头皮发痒。 圣械廷大学中央广场,此刻却是人满为患。 塞尼厄斯与克尔本等一众学者端坐于高台上,高台下则是数百名大学生。 腋下夹着书卷,大学生们聒噪着,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直到典仪官高声叫喊:“千河谷普世大牧首,黑蛇湾荣誉大法官,神圣轴心联盟圣人圣孙圣教皇,我们伟大的太阳,霍恩·加拉尔冕下,到——” 卫兵们军靴靠拢,长号吹响,场内立刻安静下来。 身穿苏褡的霍恩踏上布道台,下方的大学生们立刻捶胸挥手。 山呼海啸的致敬声传来:“虔!诚!” 霍恩环视在场的数百名大学生,却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从年初开始,霍恩就在逐渐扶持市镇一级的义务教育。 从年初到六月,千河谷南部三郡下瑞佛郡、卡夏郡与郎桑德郡的各个市镇设置了六十二所义务小学。 在城市地区,经过彩票大亨布兰登的投资,同样修建了二十二座小学与五座弗里克中学。 目前这些中小学已然招收了学生约13000余人。 虽然教室只是一座砖瓦平房,更别提淘来的二手桌椅板凳,但已经足够应付了。 但凡是居住在市镇区,并向市镇区纳税的居民,其子女必须进入小学就读。 至于乡村地区,如果自愿送来的话,同样可以进入小学就读。 这些小学开设了包括文学、数学与历史三门科目。 目前各个郡的郡治,也在建立中学,从各级小学招生。 等未来,圣械廷的各个大学就要从各郡中学中招生了。 至于老师,便是通过拉金家族和蟹黄堡家族的关系,从帝国各地召来。 再有就是在战争中识字的伤残军官,同样会被安排到小学当老师。 由于基层人手不足,他们往往还充当着守夜人兵长与护教军队长的职责。 在这场圣械廷大学的共同的开学仪式上,在新入学的大学生里,霍恩就看到了不少各地中学的学生。 除了中学升上来的学生外,他还看到了黑蛇湾的年轻巫师与穿着粗袍的工匠。 巫师们自然是奔着龙语炼金大学来的,而工匠们却是奔着圣械廷大学新开设的冶金学院与工程学院来的。 这批新生中,霍恩甚至看到了三五十岁的大学生,毕竟人才难得,他没有限制年龄。 “永恒的爷啊,世界之缔造者,祢的圣名在旷野与堡垒间回响……” 在场的众人,哪怕是黑蛇湾人都低下了头颅:“永恒的主啊……” 在宗教氛围浓厚的圣械廷,虽然人们做着相当世俗的事情,可圣父还是不能离嘴的。 将这首祈祷诗朗诵到最后,霍恩手指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 “以圣父、圣主、圣树之名,阿门。” “阿门。” 这时的大学生们才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霍恩。 “四百年前,圣人雪莱看到千河谷文明蛮荒,于是乘船而来,将知识与宗教带给库什人。 他总是见到一个人教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否是异教徒或者强盗。 有人说,你应该藏私,否则所有人都学会了你的本事,你就会饿死。 可是他说,我因此而饿死,那便无憾了。” 开学仪式的致辞上,霍恩用了圣人雪莱的小故事作为开头。 随后他话锋一转,便来到当下:“因此,我将有教无类,诲人不倦定为圣械廷诸大学的创办宗旨。 不管是莱亚人、法兰人、诺恩人,抑或是黑蛇湾人甚至是蛇人与矮人都欢迎来到圣械廷。 不管是为了求学还是交流,而圣械廷大学能够提供的,不仅是对知识的保障,更是对利益的保护。 去年毕业的25位大学生,全部进入了圣械廷与圣联政府,并且得到了教友们的赞赏。而在校期间,各个学者们产生的多项专利,例如脚踏式脱粒机、马拉式播种机等等,都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荣耀与财富。 当然,我相信你们来到这里必定是为知识而来,所以我将在今年共享一部分圣械廷的大图书馆,重印和翻译大量旧时代的著作。” 霍恩话还没有说完,下方的学生们,甚至是一旁的学者们都惊喜地大声欢呼起来。 在帝国,知识是极其昂贵的。 哪怕是借书,都要以信誉为保或者交一笔不菲的押金。 可在圣械廷,只要有一个大学生或学者的身份。 旧时代的著作,神学的冷门典籍,工匠们总结出的经验公式都能借览。 各种工程资料和政府档案随便查阅。 更不要提海量的就业机会,一部分大学生甚至在二三年级就开始上午上学,下午上班了。 霍恩微笑着压了压手:“诸位,安静,安静一下,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经过与矮人们的谈判,一部分矮人决定拿出他们的知识与工艺和我们共享。 所以,今年圣械廷大学便要开设一座新的学院——冶金学院。 让我们有请冶金学院的院长,矮人大师托罗尔·火钳。” 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名为托罗尔的矮人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 他古铜色的脸慢慢变成了紫铜色,好半天才开口道:“诸位学生们……” 望着台上磕磕绊绊忘词的矮人大师,以及紧急上前救场的塞尼厄斯。 霍恩扭头对一旁的黑袍矮人老者道:“您觉得如何?” “我还要继续考察。” 矮人老者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如果此时有北芒德郡人在场,他一定会高呼——这不是杜纳克大宗师吗? 及腰的胡子泛着油光,末端则用绳子束起以免干扰行动。 此刻的他却出现在圣械廷? 要知道,托罗尔可是维新矮人,他们在圣械廷大学组建学院被保守矮人视为背叛的。 要是让别人发现死活不肯来圣械廷的杜纳克大师在这,还在冶金学院的开幕仪式上,那保守派矮人的天都要塌了。 听着杜纳克的话,霍恩却还是仿佛魔鬼诱惑般低吟: “您看,您也在试图找出冶金中的规律,而冶金是一门相当繁杂的学问。 你需要足够的人手帮你做实验和细枝末节的研究吧? 他们需要有足够的学识与敏感度,不会错过任何关键信息。 同时要有,您看炼金学上百年没有突破,到我这不足三年,各种成果井喷,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我还是需要观察。”杜纳克有着经典矮人的倔脾气,仍旧不松口。 “要不然这样,您先在这住下,我给您分配几个学生,您先做一个课题,看看效果如何?” 杜纳克犹豫了,他抬头看看周围几个神色激动的维新矮人,半天才缓缓点头:“那就先住下吧……霍恩冕下,可否准备一个能谈事的房间?” 接到老矮人的密探邀请,霍恩却是一愣。 他知道两人会有密谈,但现在是否太早了? 不过霍恩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可以,克劳德,你去安排一下。” “是。” 转头微笑着看向杜纳克,霍恩正要说话,却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不知为何,霍恩下意识望着北方。 这大热天的怎么突然打喷嚏了? “怎么了?” “没什么,请。” (本章完) 第759章 非常秘 第759章 非常秘 等霍恩进入书房的时候,正巧看见杜纳克拿着钢笔对着光观察。 “这个叫迪克金笔。”霍恩介绍道,“用钢铁制作的羽毛笔,不过到目前还不太好用,不是漏墨就是缺墨,还经常划破纸张。” 用粗糙的手指滑过笔头表面,老矮人将其在皮肤上刮了刮:“迪克是发明人的名字吗?” “对,也是一位矮人,哈尔金的表弟。” “他从这个专利里能挣到多少钱?” “郎桑德郡的生产权售价400金镑。”霍恩给老矮人倒了杯红茶,“目前大概有两个工坊在试生产,一支迪克金笔大约2金镑,但没什么人买。” 杜纳克忽然用舌头舔了舔笔尖,片刻后他忽然问道:“是不是用重钢冲压,然后用炙热射线切割开缝,然后再水淬药剂消除内部力?” 霍恩朝门口的枢密僧侣看了一眼,那枢密僧侣眼神中的震惊说明了一切。 “哼,雕虫小技。”杜纳可跳到了霍恩办公室的沙发上,好奇地摸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家具,“两粒硬铜焊在笔头,就不会戳破纸和漏墨了。” “记一下,让迪克他们去试试。”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霍恩对于这里的冶金分类体系,略有了解。 包括矮人在内,总是把金属分为金银铜铁四种,其余所有金属都是这四种金属的衍生物。 例如秘银、水银、精金、精铁(钢)、山铜等等,哪个金属外观跟谁像,谁就是什么金或什么银。 大部分的冶金手段都是湿法,用各种药剂去萃取置换金属。 有些冶金过程相当缓慢,比如钢材居然要用渗碳药剂和草木灰一点点渗。 耗费时间和人力是高炉的两倍不止,效率太差了。 看到屋子里的人走空了,杜纳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盏灯。 “这是?” “静默之灯。”杜纳克伸手将矮几往自己这边拖拽了一下,“光芒照射范围内,我们的声音不会传出去。” 霍恩惊异地瞧了一眼这玩意儿,矮人手中同样有不少好宝贝啊。 “在开始我们的谈话之前。”杜纳克的声音浑厚中带着几分神秘,“你见过天女城之下的那头龙没有?” “您知道天女城之下有龙?”老矮人的第一句话就把霍恩的吓了一跳。 一名拜龙教矮人长老,居然知道这世间真的有龙? “当然知道,除了我之外,拜龙教其余四位长老都知道。”杜纳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崇拜的是远古巨龙,而非那只苟延残喘的小蜥蜴。” 霍恩更惊讶了:“辛西娅女士不是龙?” “她是龙,也好。”老矮人摇头,胡子跟着甩动,“但她只是有着巨龙的躯体,你见过被猴子养大的野人吗?辛西娅就是这个类型的。” 所以辛西娅是丢失了知识传承的巨龙,但她不是说她会龙语魔法吗? 似乎是猜到了霍恩的想法,老矮人直截了当地说道:“巨龙有血脉传承,但同样需要成年巨龙讲解,所以我们拜龙教矮人,才是巨龙的真正传承者。” 拜龙教……传承者……龙语魔法…… 霍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喝了一口咖啡压惊,随后问道:“你们拜龙教矮人一直在用龙语魔法锻造?” “还算聪明,但龙语魔法是个蠢名字,正确的翻译应当是《基于龙语讯息网络的以太推演》。” “所以你们的关键冶金技术,都是依赖于龙语?” “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传承自矮人诸神。 只不过我们没有了火山这个天然熔炉,所以才不得不使用龙语锻造。 人类想了一辈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如何制造的金属,其实是魔法造物,讽刺不讽刺?” 霍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杜纳克拿起红茶抿了一口,低头看着棕色的茶汤:“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愿公布工艺了吗? 真要公布了,那矮人就要变成魔女一般的过街老鼠喽。”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时钟的滴答声。 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咖啡,霍恩思考了足足三分钟才开口:“可矮人不会法术啊,连炼金术都不会吧?” “的确如此,我们矮人自己的以太技术和所谓龙语魔法不互通。”杜纳克嘿嘿一笑,“但我们有自己的法子。 你知道龙眠山脉为什么叫龙眠山脉吗?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这种矿石碎龙骨吗?” 霍恩被他问地一愣:“您不会是在说,碎龙骨是真的龙骨吧?” “准确点说,龙眠山脉是远古巨龙的坟场,碎龙骨就是巨龙尸体衍生的矿物,我们施展龙语魔法的媒介。” 这群矮人还真是靠巨龙遗骸来炼金的! 怪不得他们把碎龙骨当做圣物,怪不得他们要崇拜巨龙,这下明白了。 就像是僧侣必须崇拜弥赛拉才能使用神术一样,矮人们必须崇拜巨龙才能使用特殊的锻造术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只不过这样一来,公开这个秘密对于矮人来说,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了。 “现在你知道我们的苦衷了吧?”杜纳克淡淡道,“我可以为你们工作,但核心的冶金技术,我不能公开,更不能录入专利。” “我知道了。”霍恩点头,“您的冶金学对于我们来说已然是足够珍贵的知识了。” 不过,既然矮人们和辛西娅一样都是用的龙语魔法,那他们会不会知道星铸齿轮相关的事情呢? “你们听过星铸齿轮吗?就是那种能连接星体转动的齿轮的金属吗?” “没听过,能让我看看吗?” 霍恩直接掀开了房间的地板,指着一一枚脸盆大的星铸齿轮:“喏。” 这齿轮是用来供水的,此刻尚未工作。 老矮人立刻凑上前,又是摸又是舔,埋汰得霍恩都退远了两步。 “这是从未见过的金属,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杜纳克举起右手,“我发誓不外传。” 霍恩本来不想告诉他的,但毕竟这老矮人说不定掌握了有关的线索,所以还是告诉了老矮人。 不过他隐去各种关键信息,包括狼女和以太尖塔,还添油加醋地增加了很多虚假内容。 “原来如此。”杜纳克抚摸着齿轮,“这是全新的材料,我们掌握的龙语锻造术,并没有相关的内容。” 霍恩脸色黑了下来:“所以辛西娅是骗我们的?” “不一定,辛西娅究竟从传承中学会了多少谁都不知道。 按照你说的,既然那个女巫创造出了这个齿轮,说不定就用到了龙语魔法。 炼金术虽然发展自龙语,但期间经过了大量改造,路线已然大相径庭了。” “好吧。”霍恩张了张嘴巴,刚要再问,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抱歉。”告罪一声,霍恩站起身打开了门,“不是说了,除非十万紧急,不要……” 话没说完,那枢密僧侣凑到霍恩耳畔急速低语了一阵。 刹那间,霍恩脸色剧变。 “什么意思?你说碎石原怎么了?!” (本章完) 第760章 非常麻 第760章 非常麻 “我那门狮鹫炮呢?被洪水冲走了?!” “那墨莉雅提呢?下落不明?!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洪水情况如何了?不知道,你跟我说不知道?!马上去查。” 被霍恩喷了一脸的口水,贝纳尔多只是眯眼受着,不敢乱动。 马德兰却是板着脸:“冕下,洪水爆发后,碎石原前线乱成一片,消息不通畅是正常的,我们已经尽力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霍恩在桌子后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勉强挤出笑脸,拍着贝尔纳多的肩:“抱歉,是我失态了,你做的很好。” “不,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贝纳尔多赶紧找补。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枢机僧侣和御前首席僧侣们,非紧急事务的都过来吧。” 等待期间,坐在雄鹿室的软垫椅子上,他看着墙上挂着的血遮云,脸上的忧容却是难以掩盖。 他想过墨莉雅提会大胜会小胜会惨胜,但万万没想到她会惨败。 足足两万余人啊,其中新军起码有一万多人,居然就这么惨败了。 毕竟霍恩同样没有想到,碎石原人居然敢挖大坝。 英诺森大坝是千河谷的经济命脉,更是碎石原的命脉啊。 把大坝挖了,洪水同样会冲刷他们的领地与庄园。 按照先前的调查,并不是所有领主都是那么绝对地反对墨莉雅提。 换句话说,部分领主其实是首鼠两端的。 不像霍恩老是打扒头衔扒封地的大审判圣战,墨莉雅提是宣称战争。 对于那些领主来说,打输是上级领主和上级领主的几个亲信换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想当封臣,谁是领主不重要。 如果翼巢公爵一意孤行把大坝扒了,那马上就该有封臣起义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碎石原那边,眼下上瑞佛郡与北芒德郡是乱成了一锅粥,流言四起。 有说墨莉雅提死了的,有说圣父降下大洪水灭世的。 还有说霍恩是教会间谍害死墨莉雅提的。 理由居然是霍恩趁墨莉雅提不在,偷家北芒德郡让女大公道心破碎。 无论如何,这一波是彻底打乱了霍恩的备战计划。 想到未来有可能要一边抗洪一边和莱亚人打仗,霍恩就倍感头皮发麻。 “嘉莉啊嘉莉,你败得真不是时候啊。”霍恩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桌子上的茶杯凌空弹跳。 看着跳起滚倒的水杯,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才走到门边:“人都到了吗?” “都到了。” “把瓜果咖啡和茶水端过去,马德兰主持会议,通报情况,我先去洗把脸。” 陶盆装着冰凉的井水,霍恩将脸直接浸在了冷水中,才压下那股浮躁之气。 按照他的设想,四年备战下来,到1449年的时候应该是这副模样。 军队方面,霍恩手握三个战团外带一个骑兵团总计18000余战兵,都是加拉尔横阵模式。 墨莉雅提手握五个战团外带两个骑兵团总计30000余战兵,采用加拉尔方阵模式。 如此近五万军队,差不多能和莱亚入侵军和屮字军相抗衡。 经济方面,建立圣联统一的粮食市场与简单工业市场,降低交易成本,进行专业化分工。 此外通过价格信号与霍恩的强干预,就能大幅提升资源配置效率。同时起码要有10万金镑的储备,以应对战争中的流水。 政治上方面,建立起集中且深入基层的政府体制,建成高效的税收和人力资源体系。 这样,霍恩就能保证在战争中,他的每一项指令都能够得以真正实行,而不是虚与委蛇。 可现在这一败,起码要损失一万有余的军队,抽空了民众对战争债券的信心。 政治上,更是造成了圣联派与库什派力量的失衡,陷入了库什派群龙无首的局面。 好在并不是没有挽回余地,他们起码还有六个月到九个月的时间。 霍恩将脑袋用冷水中抬起,旁边的枢密僧侣立刻递上了毛巾。 擦干脸,推开门,走过长廊,雄鹿室侧面便是会议室。 “目前危机有三个,第一是大公军队的惨败,第二是洪水的再次来袭,第三便是挽回债券的信用,以避免大规模破产……” 余光瞟到霍恩来了,马德兰立刻让出了主位,会议室内更是一片“虔诚”之声。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继续说吧。”霍恩随便拽了个椅子。 马德兰倒是没有推脱,四年来边学习边做事,他早就从那个笨拙的面包师变成了喜怒不色的大枢机。 尽管做面包仍然是他人生的一大爱好,但真理长才是他真正的本职。 “当前大公尚未有消息,我们应当派人找寻接应……” “战败的消息不要封锁,而是正面报道,否则谣言会越传越离谱……” “我们必须选择泄洪地,毒巫沼泽就不错,开闸放掉一部分水……” “至于债券问题……”马德兰看向了茜茜,“我的确没什么头绪,茜茜,咱们的储备金还够吗?” “应对莱亚入侵预计够了,再加上防洪恐怕不够。”茜茜接着看向贝尔纳多,“你觉得莱亚人会趁机做什么事吗?” 贝尔纳多却是摇头:“大规模入侵不可能,小规模骚扰可以肯定是必然会有的。” “那商路……” “南瑙安河的商路与伊贝河商路没什么问题,下瑙安河估计又要被死死封锁了。”霍恩接话道。 下瑙安河通往莱亚王国,最终从风车地入海。 本来边境贵族们放松了口子,让小规模商业贸易可以进行。 这下墨莉雅提惨败,那位吉尼吉斯国王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明年开春前,咱们必须得稳定局势,莱亚人预计最早明年六月,也就是十个月后就要来了。” “冕下,其实还有一则消息我没有告诉你。”贝尔纳多挠着脑袋,“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吉尼吉斯于两周前正式攻破了奈德巴赫公爵的最后一座堡垒,公爵妻女儿子全部被俘,本人逃亡,我们恐怕没有十个月……” 贝尔纳多的新消息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一瞬。 接着,大大小小的僧侣与枢机都交头接耳起来。 霍恩倒是没有特别震惊,或者说他已然震惊麻了:“大概还有多久?” “我们预计,他们会先放士兵回家过冬,新元节一过就要集结,最晚明年二月就要开战了。” 也就说,霍恩他们只剩短短半年的时间了。 只有短短半年。 “要打仗了……”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在原先还算安静的会议室内是如此突兀。 (本章完) 第761章 笛型船与工业联合体 第761章 笛型船与工业联合体 夜色中,臃肿的货船破开浪,朝着贞德堡行进。 目前圣孙座船还在维修,霍恩又急着去贞德堡。 所以他干脆调集了一只码头上的新式货运船,带着近百名护卫就出发了。 烛光随着船只的起伏而摇动着,霍恩坐在窗边,任由裹着鱼虾腥气的河风拂过脸庞。 尽管要后半夜才到贞德堡,可霍恩却仍旧睡不着。 备战时间原本还有一年半,然后缩成一年,现在居然只有半年了。 这搁谁,谁能睡的着啊? 目前圣联危机内外交加,他必须得一边稳定形势,一边抓紧备战。 留下马德兰主持日常政务,霍恩给了他两条指令: 第一,开足马力印刷三类宣传品:洪水系莱亚人阴谋的调查报告、债券分红案例集、翼巢公爵掘坝密令。 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伪造的,或者说半真半假的。 第二,扩大契卡数量——四年前忠嗣学院里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儿军们,此时也有十六到十八岁了。 这些亲眼见证过教会与贵族残酷的孤儿,在全封闭严酷环境下,接受了四五年的虔诚教育,是时候放出来了。 进入战争状态,社会是必然要从开放包容走向内敛封闭的。 尤其面对莱亚如此庞大的敌人,和国内如此不利的形势,必然要使用偏激的手段。 随后御前枢机会议,会根据各方情报,总结出一份完成的计划表来。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开始之前,都有一件事需要刻不容缓地去做。 那就是征兵与调集人力。 目前墨莉雅提丢失了大量的兵力,那么霍恩就得提前征兵,把这个缺口给补上。 只是调集太多青壮从事军事、抗洪和运输的话,必然对地方经济造成不小的影响。 霍恩的军队又是吞金兽,如何平衡好是一个绝大的难题啊。 为了从杂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他干脆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座下的这艘船上。 这艘船是小池城造船厂这几年刚出的新式船只,名为笛船。 由于拆除了大量的税卡与河关,外加繁荣的各类贸易,原先单层甲板的驳船已然满足不了千河谷的船运需求。 于是,在船匠们的努力下,研发出了这种新型驳船。 它上层甲板极窄,船身类似梨型,船尾则是球形。 其长度大概是25米,宽度约有6米,3层甲板,载重有250吨上下,却只需要12个人操控。 而且由于各地都建成了百户区,乡治安官对地区控制力大幅上升。 这些军队退下来或本地土豪的治安官,对那些水匪强盗进行了严厉打击,减少了船上武装人员的数量。 这样一艘船,只需要260金镑就能拿下。 如果是运粮食的话,每吨运费在5第纳尔左右,笛船一趟下来就是12.5金镑。 由于只需要12个人,单程200公里不过一周时间,船员平均日薪能达到4第纳尔左右。 可这样,刨除其他成本,船东还是有至少7个金镑好赚。 如果是运白和香料,那赚的就更多了。 基本两年下来就回本了,往后都是赚的。 正是有了这些新式货船,霍恩的圣联市场才得以勉强建立。 小池城和急流市的23个造船厂,几乎每年都能下水近百艘船。 从今年开始,超过一半都是笛型船。 当然,这和霍恩故乡历史上的巅峰期尼德兰共和国相比,只是卑如蝼蚁。 人家每年下水500艘远洋船只,霍恩这还是近海内河船只。 但和同期的其他造船业区域相比,已然是相当可观的效率了。 倒不是下瑞佛郡和卡夏郡的船匠们手艺有多突出,而是大量应用了水力机械和模块化。 以木材为例,帝国其他地方的造船厂都是来订单了然后买木材,晾干六个月,慢吞吞锯木制造。不仅仅是船身,什么船艏、船舵、桅杆等等都需要自己造自己适配。 手脚快的,制作一艘笛型船都得8到9个月。 在圣联地区,虽然还没有发展到使用发条机械的地步,但水力机械完全是有的。 圣械廷工程师团队的设计改造下,船匠们用大量滑轮、绳索、水力锯木机代替了旧时的各种费力机械。 霍恩更是大度地允许他们,对改造的费用进行分期付款。 船匠们如今是开足了马力在造船,期待着还完船贷的那一天。 在圣联统一度量衡以及打破传统师徒制后,霍恩便指示凯瑟琳搞出了模块化的供应链系统。 简单讲,就是船匠只需要依照国有行会颁布的行业标准,设计和打造船身即可。 像桅杆、舵板等部件,都有专门的工坊提前制作好,到时候安装就行。 只要船匠和部件工坊都严格按照度量衡和行业标准建造,那么安上去的时候是绝对严丝合缝的。 就连制作船身的木材,都有专门的木材商买好了晾干,造船厂直接去买就行。 在各地造船厂,甚至出现了先造好再卖的奇景。 圣联到处都有想发财的市民与年轻人,咬咬牙抵押了老家田地买船运货的屡见不鲜。 听凯瑟琳说,他们甚至还吸引了一批来自莱亚的船匠,今年年底就能扩充至27个造船厂,带动大量其他小工坊。 不仅仅是造船业,灰炉镇的铸炮和铳械行业同样隐隐有了雏形。 炮架、枪托、齿轮、背带……围绕着中央的灰炉镇铳炮厂,大大小小的零部件工坊卫星般拱卫着灰炉镇。 甚至还有专门制作用来制作零件的工具的工坊,以及制作用来制作用来制作零件的工具的车床的工坊。 贞德堡是建筑业、印刷出版业联合体,圣械廷是纺织业、炼金业、机械制造业、学术联合体。 小型工坊手搓零部件,中央大工厂只负责组装采购供应与制作核心零部件。 不仅仅是小池城一地,圣联各地都隐隐有了这样的趋势。 但他们没能像造船业那样发展起来,主要原因就是第一缺工匠,第二缺客户,第三缺材料。 贞德堡的建筑业和印刷业还算好一点。 灰炉镇的铳炮业,依赖于市场需求。 圣械廷的纺织业,则面临原材料供应不足的难题。 而且普遍的,他们都缺工匠。 霍恩手下的几个制造业实体,都快把千河谷的精英工匠吸完了。 居然还是满足不了黑蛇湾与法兰贸易公司的需求,甚至是千河谷内部的需求都时而满足时而不能。 至于原因,霍恩心里也清楚,他们不过就是不看好圣联的未来。 在他们心中,圣联到底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政权。 在教会与领主们的舆论攻势下,帝国的工匠群体认为现在加入千河谷,基本等于四九年入秦军了。 这就导致霍恩的工业体系卡在这上不去下不来,很快就会达到增量的天板了。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打赢一次莱亚人。 给帝国一个响亮的大比斗,它才不会无视你的存在。 所以圣联其实需要这场战争? 霍恩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想着想着居然又想到战争之上了。 好在,这段时间内,船只已然驶过了黑暗的河水,停靠在了贞德堡城外运河的港口。 从栈道走上码头,一辆内镶着薄铁板马车早就停靠在路边。 近百名圣丹吉军校的军官打着火把,将胸甲锤的哐哐直响。 他们被临时调来充当霍恩的护卫,为首的正是短发的瑟洛米斯。 坐上马车,霍恩没有任何耽搁:“让娜在哪儿?好,那就去圣临厅。” (本章完) 第762章 你咋还比我高? 第762章 你咋还比我高? 圣临厅在霍恩将行政中心转移去圣械廷后,第一层仍然作为市政厅存在。 而第二层就变成了霍恩的贞德堡办公室与寓所。 霍恩在贞德堡停留办公的时候,基本都会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这次当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让娜却是等他好久了。 短粗的大辫子垂到背心,穿着一身难事猎装的让娜正在无聊地翻动着桌面的书册。 “让娜——” 霍恩的话忽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让娜转头的刹那,烛光照在那张烈日都晒不黑的脸蛋上,居然有了些汉白玉雕刻的质感。 这张脸在烛光下既清楚又模糊,原先少女时期还未长开的脸,此刻却是长开了。 她穿着一身英气十足的军装,可不知为何,霍恩总是感觉到一股少女般的柔软。 “让娜,你……你怎么又长高了?”两人走近,霍恩刚走近便觉得不对。 这四年间,他以每年一厘米的速度长高,今年才到一米七三左右。 可他站到让娜面前的时候,居然感觉视线和四年前差不多,更是还要再微微仰头。 “只允许你长,不允许我长吗?”让娜两眼像月亮般弯起。 “不是说魔女觉醒后,发育和生长都极其缓慢甚至停滞吗?” 让娜骄傲地挺了挺胸:“我问过瑟洛米斯了,我正在发育最快的时候,就会按这个时期长个子。” 但凡是青春期觉醒的魔女,只要营养够,个子都会很高。 “你真的发育了吗?” “当然啊……你看什么?!”顺着霍恩的目光向下,看到自己脚背让娜炸毛了。 “我就打量你一下,你……” “不准打量。” 霍恩先是无语,随后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两年变化这么大。” “什么两年啊,四年了,我都21岁了。” 当初还是女高的年纪,转眼间就已经是女大的年纪了。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与让娜早已是聚少离多。 千河谷立国前的时候,霍恩与让娜还经常在一起。 可立国后,大家都要主政一方。 霍恩就总是要到处跑,要巡视,要演讲,要主持前线战事,要处理政务。 让娜要剿匪、要练兵,她还兼着农业厅的事情,负责恩里科轮作制的推进,三天两头往山里跑。 两人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就算能见面,往往只是待个两三天就得走。 不是霍恩有事要忙,就是让娜有事要忙。 忙啊,都忙啊。 “这段时间忽视你了。”霍恩忍不住感慨,他这两年和狼女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让娜多。 更别提在墨莉雅提那边的尺度了。 “臭美什么,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关注了。”嘴上这么说,可让娜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霍恩看着让娜的眼睛:“明天有空的话,我们早起去红枫林看看吧。” “你深夜赶来,又要开会,明天早上不要补觉吗?” “我一会一觉,不耽搁。” “还是算了吧,枫叶每年都有。我们的日子还长。”让娜脸上的烛光比阳光还要灿烂,“等所有事都解决了,我们就在枫林边建一所小屋子,每年都去住上两星期,怎么样?” “好啊。”霍恩的心声与舌头同时承诺下来。 “是独对我一个人这么说,还是对嘉莉、凯瑟琳、希洛芙、墨莉雅提、茜茜姐和勒内都这么说?” “墨莉雅提就算了,茜茜和勒内什么鬼啊?”霍恩瞪大了眼睛,“你不要污人清白。” “意思是除了墨莉雅提、茜茜姐和勒内都有,是吧?”让娜嘴巴歪了起来。“可不敢乱说。”霍恩一脸正气地摆着手,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红枫林我只带你去过。” 让娜眯起了眼睛,忽然调皮地一笑:“我才不信,走了,人到齐了,该开会了。” 看着让娜离去的背影,霍恩不知怎地,身体自己动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让娜的手腕,轻轻一拉。 让娜一个七段呼吸法,居然他一个二段呼吸法拉的趔趄了一下。 霍恩另一只手顺势托住了让娜的腰,向着自己的方向揽过来。 “嗯?” 烛火下,霍恩悄悄掂了掂脚,直视着让娜的眼睛,两人几乎就是鼻尖对着鼻尖。 “你,你干嘛?”然后让娜就闭上了眼睛。 帕维亚之战后熟悉的触感再次传来,这一次却不是蜻蜓点水。 和上次不同,哥哥的口腔里带着浓重的咖啡味。 让娜偷偷弯曲了一点膝盖,双手穿过霍恩的腋下,环抱住了他。 她能尝到霍恩舌尖咖啡淡淡的苦味,霍恩则是闻到了熟悉的矢车菊味道。 这一吻亲下去,感觉就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过了许久。 让娜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是否在流逝,只能感觉到嘴唇和舌头在摩擦搅动。 “咚咚咚。” “吱呀——” “人齐了,冕……哐!” “哎哟我鼻子,你他吗突然关什么门……” “嘘嘘嘘,别说话!” 听着门外鲁迪洛和科勒曼两个活宝的声音,霍恩缓缓缩回了脖子。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让娜的脸红扑扑的,像是红心的白玉石。 “就当这两年没有带你去红枫林的赔礼吧。”霍恩倒是坦荡。 让娜的脸愈发红了:“不要脸,趁别人不注意,偷袭,还伸舌头。” “我伸舌头,你牙齿也没拦着啊,你不还搁那嘬嘬嘬吗……” 让娜马上扑过去捂霍恩的嘴。 感受到两颊惊人的力道,霍恩赶紧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让娜脸上火烧云一般的红晕这才消下去几分,只不过声音不知道是娇嗔还是真发怒:“你不许再说了。” “保证不说了。”霍恩赶紧举起三根手指,让娜这才放开手。 看着辫子炸毛的让娜,霍恩站到银镜前理了理衣服:“走吧,估计他们都等急了,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 “他们敢。”让娜哼了一声,却是不挪窝,“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 霍恩明白过来,他先是走到门边,露出半个身体在门内:“哦,你是怕脸上的红晕被他们看出来……” 话没说完,霍恩便窜到了门外,顺道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便听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在门上砸出“嘭”一声巨响。 霍恩嘿然一笑,转过身,却看到拐角处鲁迪洛和科勒曼那两张横肉脸上的姨母笑。 板起脸,霍恩快跑两步上前,腿出如龙,给了他们屁股一人一脚:“笑什么,这么猥琐。” 鲁迪洛和科勒曼马上摇头:“没笑没笑,嘿嘿,冕下,人齐了,我带您去会议室。” “到了以后,不许乱说话,知道吗?” “包的。” “好,那走吧。” (本章完) 第763章 单纯的诺恩人 第763章 单纯的诺恩人 当让娜走入会议室时,各级大小军官都端坐在了长桌边,聚精会神地听着霍恩讲解形势。 抚了抚胸口,让娜暗地松了一口气。 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让娜刚转身抽出椅子,身后便传来一声“唿”的口哨声。 让娜猛地转头,看到的却是两排坚毅的脸,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吹的。 鲁迪洛和科勒曼这两个大嘴巴! 感觉到耳根发红,让娜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便在主位侧边坐下。 “啊,好,既然让娜来了,那我们就可以进入正题了。”霍恩赶紧将话题拉回正道。 虽然是紧急会议,可霍恩下午就派人通知过他们了,所以准备还算充足。 一项项议题摆上桌案,被这些战团的大小军官与参谋僧侣们一一敲定。 这一次要征募多少士兵?地方上要动员多少民夫?要向灰炉镇下发多少铳炮订单?要调集多少车马与驴骡? 一线军官和中央参谋僧侣们飞快交流着,文书官们进进出出,桌子上的纸卷、地图和墨水瓶也是越堆越多。 “冕下。”让娜忽然开了口,“关于先前讨论的人力问题,有一个人可能有办法。” 拿着户籍册头疼的霍恩抬起头:“谁?”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一名圣丹吉军校的老师向我们提了一个意见,我觉得可靠。”让娜向来是直话直说,“只不过他身份比较特殊。” “身份比较特殊?先让他进来再说,能提出好点子,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一分钟后,一个胡子拉碴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走入的男子,霍恩总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在哪儿看过。 好在身边的枢密僧侣提醒道:“这是雄鹰之团的团长,格里芬。” 霍恩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先前在奶酪湾和他们绞肉战的两个雇佣兵团吗? 两个帝国顶尖的雇佣兵团在战后被拆分,大多数士兵都被编入了各地新军或称为教官。 两个雇佣兵团的团长中,吉达多原先得到了墨莉雅提的赏识,成为了军事顾问。 但由于牵扯到先前的贵族间谍案,被流放去了黑蛇湾东部郡。 格里芬和其他中层军官,例如方阵长都被编入了圣丹吉军校,负责教导军官。 先前威克多他们还抱怨,怎么搞个手下败将给他们上课。 但事实是,雄鹰之团作为传承数十年的大佣兵团,在各国各地辗转作战多年,经验和战史非常丰富。 他们的军事理论虽然不成体系也不算高明,但对于中下层军官的指挥和基础理论相当在行。 这也是霍恩这支年轻的军队最缺乏的。 “格里芬先生,真是好久没见了。”霍恩走上前与他握了握手。 格里芬神色复杂:“向您致敬,冕下。” “让娜说,您有一番高论想要发表?”勒菲阴阳怪气地问道。 “算不上高论。”格里芬道,“我先前得知大公惨败与奈德巴赫落败的消息,就知道您一定要为人力发愁。 在我看来,以您的掌控力再征募两三万人都绰绰有余,但我还是为您的仁慈而感动。 我姑且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您是否考虑过用外国雇佣军补充人力空缺呢?” “雇佣兵质量太低了。”没等霍恩说话,下面便有军官反驳,“当初我一个步兵团500人扫你一个方阵2500人!” “那很厉害了。”格里芬没去看说话的军官,“但我想说的是,将雇佣兵雇佣过来后进行拆分重训。” 霍恩眨了眨眼:“你继续说。” “您看,雇佣兵都接受过基本的行列操练和武器训练。 只要剔除兵油子,剩下的人进行重训,一两个月就能有满足您最低需求的战斗力。” 霍恩反应了过来。 就像度量衡一下,圣联的训练系统就是标准化的。 口令一致,训练一致,换个军官也是一样地指挥,那何必必须要千河谷人呢? 当然硬性条件必须要达到,只需要撤掉身份限制即可。 拿来打奶酪湾那样的硬仗很难,打常规战役却是够用。 达斯开口问道:“你是说,让我们到别人地盘征兵,用他们的人力帮我们打仗?” “是的。”“那从哪儿招募呢?” 听到有外人要加入,不少军官都不太舒服。 “最经典的兵源地,龙眠山脉东侧诺恩山民,位置近,敢打敢拼信誉好。” “那士气和工资怎么办呢?” “给他们半价日薪,包食宿,三年内不可能有任何怨言。”格里芬一副没人比我更懂诺恩人的模样,“钱给够,士气不可能和你们一样,但相差不会太远。” “为什么?” “诺恩人都是很单纯的,都是为钱尽忠而生的。” 上层军官们纷纷低头交流起来,既有赞同,也有反对的。 “可以一试。”最终还是霍恩拍了板,“先招募4000人试试水吧。” ………… 彻夜开会之后,将官们陆陆续续离去,开始做准备。 霍恩与让娜却是决定先去吃个早饭,补三个小时觉,接下来就要前往急流市了。 毕竟墨莉雅提留下的战争债券烂摊子还留在那里呢。 如何缓解战争债券的问题,霍恩目前已然有了些眉目。 短时间从圣库拿钱,财政是不太能扛住的。 既然内债和财政都空不出手来,那就只好依赖外债了。 这一点凯瑟琳和他说过了,如果圣联以工坊与土地为抵押向他们出售国债,法兰王国肯定会买。 法兰人是想要工坊和土地的,但他们没有宣称。 圣联给他们卖了国债,就算未来吉吉国王占领千河谷,那么他们就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入侵,而且能凝聚大量国内的新贵族与市民。 因为对他们而言,土地宣称头衔什么的不重要,市场和工坊才重要。 目前这件事就是凯瑟琳在办理。 以霍恩对法兰人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大概率要上钩。 “冕下……” 走出圣临厅,霍恩半只脚刚踏出门外,便见到先前充当护卫的近百名军官居然还在。 晨曦中的军官们站成一圈,静静等候在门外。 这些军官基本都是从军队的十队长一级提拔入学,毕业后就能按次序就任五十人队长。 先前不少五十人队长,还要到军校里来补课。 进入军校同样是要考试的,保证了粗通读写和算数,可以正常阅读和理解。 最基本都是当过两年兵,上过军队补习班的。 军校一是要学习对应兵种的战术和相关知识,二就是要补文化课和相关概念。 速度快的一两年,慢的话两三年,这些军官就能够毕业了。 只是目前圣丹吉军校建立才两年半,最高年级的学生不过二年级上学期。 如今听说了要打仗,自然是心情忐忑。 “冕下,莱亚人要提前入侵了吗?” 霍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是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才入学半年啊。”一名来自黑蛇湾的年轻军官眼神担忧。 霍恩环视四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很快,你们就要提前结束学业进入战场。 我知道你们是赶鸭子上架,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大家都是赶鸭子上架过来的。 不会就看书,不懂就问人,边学习边积累经验,你们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还怕这个? 我不妨告诉各位,你们在军校的老师们,同样要作为参谋顾问进入军队。 目前距离开战,估计还有半年多,你们就当做是新学期的实践课和期末考试吧。” (本章完) 第764章 莱亚人,坏! 第764章 莱亚人,坏! 漆成绿色的邮船在小渔港停下,将厚厚一沓公报丢下,便飞快继续启程。 身穿雨披的送信人便提起公报,骑上快马,将一份份告示与小册子丢到了各个百户区与村镇门口的邮箱。 和民间的信件不同,这些来自最上层咨政院与圣械廷的公报,优先级是最高的。 这些邮箱用木板钉成,每天百户长或镇长都要派人检查路口的邮箱。 铁闸门镇也不例外。 作为千河谷门户的小镇,曾经是来往商船的必经之地,羊毛、陶瓷、粮食…… 船只往往都会在这歇脚,可自从千河谷独立以来,瑙安河的河面就安静了许多。 几经战乱后,镇子的人口更是凋零了不少。 可到底还有两三千的常住人口,算是霍塔姆郡比较大的市镇了。 负责敲钟的僧侣打着哈欠,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插入邮箱铁锁中。 生锈的锁眼发出难听的噪声。 看到邮箱里麻绳捆住的公报,敲钟僧侣明显一愣。 今天的公报可比往日要厚的多啊。 随便抽出一张,敲钟僧侣定眼一看,拿着公报的手瞬间捏紧了。 “镇长,韦斯特镇长!” ………… 清晨。 出门的镇民们没走几步,便看到人群在向镇公所聚集。 公所外硕大一面搭着雨棚的告示墙上,两名小吏提着浆糊桶,将几张告示和一张张图画贴上去。 鲜红的刻板画上,打着蓝蜂旗帜的光头魔鬼,正拿着锄头挖掘大坝。 另一幅画,则是扑天盖地的洪水袭来。 虽然看不懂告示的文字,光看图画都让镇民们瑟瑟发抖起来。 衣冠楚楚的公证人站了出来,用他嘹亮又清楚的嗓音念诵起来。 当告示的内容传入众人耳朵时,大家的神色都变了。 “翼巢公爵把大坝挖了?洪水又要来了?” “需要征发民夫修建防洪堤与拦河坝,还要派人去下瑞佛郡!” “天啊,今晚十六到五十岁男子,每十人一组到镇公所抽签!” “诶卧槽,莱亚人怎么这么坏啊!” 聚在告示墙前的镇民越来越多,都把路给堵住了。 他们仍旧不愿散去,反而停在原地讨论。 征发民夫的命令,郡长随便一个签字就能通过。 对于普通平民来说,那就是在割肉。 秋后还有那些农活,家里没男人或只有一个男丁的更是天都要塌了。 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 翼巢公爵挖了大坝,专制公惨败债券还不上来,圣道派的疯子更是天天来传教。 再想起先前墨莉雅提是公爵养女,不配被选举成君主的谣言。 这安定才几年,眼下又要出乱子了。 小吏们刷完公报,口齿不清地又念了一遍,然后大声吼道:“晚上记得十人一组来镇公所,别逼我上门去请你,不来的自动记为民夫。” 十人一组,就是相近的十户男人为一组。 抽签也是从十人里随机抽一两个人,而不是一千人中随机抽一两百人。 如此这十人就必须互相监督,跑了一个,剩余的人被抽中的概率就要大大增加。 两名小吏穿过人群离开,其中一人返回了镇公所,另一人借口肚子痛,却是快步走入了一间民居。 他走入时,还要返身探头,确定没有人看到才走入院子内。这院子被胸口高的篱笆围起,内里却是杂草丛生。 铁闸门镇被圣孙义军“攻占”过,造成了不少破坏。 直到今天,镇子上还有不少无人空屋。 今天的空屋内,居然有两个人。 木框夯土的房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屋檐和屋顶的缝隙能漏入几缕光线。 一个中年僧侣和一名蒙面人并排坐在光线后头。 “苦修”僧侣巴蒂斯看到小吏来了,笑着问道:“韦斯特镇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还是不愿意,韦斯特镇长疑心太重,您想要把一个陌生人安插到他身边去实在太难了。”那小吏苦笑,“我在他手下工作快十年了,他都不怎么信任我。” “这个顽固的老东西。”蒙面人的声音小吏听起来分外耳熟,只是他不敢乱猜。 巴蒂斯则掏出了一枚金镑丢给小吏:“赏你的,用的时候小心点。” “明白,明白。”小吏的眼睛都笑的合不拢了。 “最近几天传播‘墨莉雅提已死’,还有‘墨莉雅提不是贵族’的事,可别忘了。” “肯定不会。” 小吏喜滋滋地离开了屋子。 阴影中却是又走出几个面色惨白的男子,站在了门后。 这是教会在千河谷仅剩的无影人了。 “看来铁闸门镇这边是没什么指望了。”蒙面人扯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霍恩还算熟悉的脸。 桑波利伯爵居然会跑到这个小小的铁闸门镇来,若是有人看到,必然要惊得跳起。 “那几个堡垒呢?” “也不行。”桑波利气馁道,“墨莉雅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些老顽固,各个都是油盐不进。” 巴蒂斯却是不语。 只要墨莉雅提贵族的身份还在一天,其基本盘的山地骑士们就很难背叛。 他知道这一点,但没想到居然每个关键位置的人都这么难背叛。 墨莉雅提真有这么强的识人之明?所有人都是忠诚满满? “没事,等债务危机一爆发,结合墨莉雅提的身份证据,再坚定的都要动摇了。”巴蒂斯说着,将一封信件推到了桑波利面前。 “这是什么?” “给吉尼吉斯国王的信。” 桑波利呼吸停滞了一下。 “你可以拆开看看。”巴蒂斯笑道,“对你的评价绝对合适公允,只是恐怕很难寄出去。” 墨莉雅提失联后,主持咨政院的赫曼就进行了信件管制。 所有寄送的信件,都要进行强制审查。 巴蒂斯不是没法从不正规的渠道送出去,但他还是坚持让桑波利帮忙。 说到底,就是共罪,交投名状呗。 桑波利视线扫过了这信件上对他的溢美之词。 但也看到了信件后面,对千河谷道路地理以及兵力经济分布的详细调查。 “这封信……”咬咬牙,桑波利将其插回了信封,“请交给我吧。” “我等您的好消息。”巴蒂斯微笑着站起身,重新戴上了兜帽,“顺带和您说一声,我近期就要和山地派贵族接触了。” “现在吗?我们不确定墨莉雅提是不是真的死了。”桑波利噌地站起身,“要是被她发现,说不定就露馅了。” “哈哈哈哈。”巴蒂斯意味莫名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下,“不早不晚,正正好啊。” (本章完) 第765章 第一河流输送兵团 第765章 第一河流输送兵团 尽管霍恩的消息还没有送到霍塔姆郡,可主政的赫曼却心有灵犀般将泄洪地点选在了毒巫沼泽。 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在英诺森大坝坍塌后,上瑞佛郡基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进行拦截。 他们所能做的,就和当初的霍恩一样,就近躲到附近的山上。 当然,和当初霍恩遭遇的洪水肯定不是一个级别。 一是今年没下多少雨,二是可以开树篱堰减少损失。 先前不开,只是因为高堡附近都是教会老爷们的土地,巴尼福斯不让开。 现在不同了,一视同仁。 等洪水来到下瑞佛郡的时候,如果任由它发展,必定在孨河乡分洪,将平原四郡全部影响到。 所以霍恩与赫曼在水利工程师们的建议下,都选择了毒巫沼泽这个洼地来泄洪。 只要修一道拦河坝,然后从最近的支流连接到毒巫沼泽,就能吸收掉一大部分的洪水。 于是,铁闸门镇上发生的讨论,几乎是在全千河谷的村镇都出现了。 ………… 霍塔姆郡,康泽百户区。 一间夯土茅草屋内,四面漏光,走路间都有草叶与灰尘落在肩膀。 到了冬天,若是买不上泥煤,那更是冻死个人。 拉丽的年老的丈夫去年就被冻死了,儿子则死在了运输车队中。 唯一剩的就只剩家中的的小孙子了。 “老爷,老爷,我家这唯一男丁是瘸子,去不了堤坝啊。”拉丽抱住征兵官的腿,哭嚎着叫喊。 那征兵官直接一脚踢翻了妇人,从柴火堆后头拽出了那个干瘦的十五岁小孙子:“伯爵老爷的命令,你敢违抗?” “告示不是说,残疾者不用去吗?” “你还看上告示了?”揪着那小孙子的领子,将其提起,征兵官骂道,“人家残疾是没手没脚的,你就走路不方便,残你奶奶的疾。” “我交钱买役,我买役。”拉丽彻底慌了,“我这就去抵田换钱。” “差你那三瓜俩枣。”征兵官不屑冷哼一声,对身侧的两个卫兵喊道,“带走!” ………… 下瑞佛郡,臭靴子镇。 这个以皮靴与毛袜制作而闻名的安静小镇,此刻却是分外嘈杂。 在镇公所外,青壮们手握一根写着名字的木签排成了长队。 与霍塔姆郡都是些老人小孩的歪瓜裂枣不同。 臭靴子镇的队伍里,都是些精悍男子,而且数量比霍塔姆郡百户区的平均数量少的多。 他们就算是被抽中,不过是低叹一声,不会像霍塔姆郡那样哀嚎。 “你成年没?”用木棍挑起眼前少年的上牙膛,巡游修士瞪眼问道。 “我,我十六了。”这个明显十三岁的少年心虚道。 “滚出去!”揸开五指,巡游修士一巴掌扇在了少年脸上,“叫你家里大哥来。” 少年哭哭啼啼地走了。 巡游修士朝着后面的长队吼道:“不要扰乱我们的工作,我再说一遍啊,家里男丁只有十六岁以下的,别来,老老实实交买役钱。”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不少镇民都嘟囔起来。 “钱不多,哪儿能从别的地方调其他民夫?”巡游修士瞪眼骂道,“这钱难道是我拿了吗?” “谁知道呢……” “谁,谁在乱说话?!” “我再重申一遍。”另一边,修士长踩在木箱上,举着铁皮喇叭,“民夫家中的田地,视为公田,由百户区的其他人代为耕种!抗洪光荣,没有那么可怕!” ………… 卡夏郡,多克乡,军屯区。 背上包裹的年轻小伙子,却是在与父母与恋人告别。 他们穿着崭新的磨脚的军靴,在领头骑士的带领下,朝着河边的笛型船走去。 岸边挥舞着手帕的女人与老人眼泪一片,哭泣声更是引得船上的新兵们一起哭泣起来。 与其他地区的人不同,普通村镇征发民夫,军屯区是征发新兵啊。 军屯区算是墨莉雅提政策的一大特色。所谓军屯区,就是在水陆要冲附近,将一大片土地划归给下山的山地骑士与山民。 通过流放和兴大狱,墨莉雅提差不多向山地五郡移民了三四万平原人。 而她却从山地陆陆续续迁移了近十万山民到了平原郡,最主要的就是山地骑士们的农庄与农庄山民群体。 山地骑士们会直接接管当地的庄园,但不破坏庄园主的所有权。 地租收上来后,三成归地主,七成归山地骑士。 一方面给了山地骑士足够的报酬,另一方面也不至于和本地贵族撕破脸皮。 但实际操作中,山地骑士们能分给地主两成就不错了。 平原骑士,那可曾经是山地骑士们的仇人和嫉恨的对象啊。 这一朝权在手,不把你恶心的家破人亡,那千河谷战争不白打了吗? 不少平原地区的骑士和乡绅家庭,都被山地骑士们逼着从事了工商业。 山民与平原民的械斗更是屡见不鲜。 由于治安官与郡长们的偏心,基本都是山民们获得胜利。 被赶出家园的平原民,要么下南湾,要么闯山地,要么就是去郎桑德郡打工。 这反倒给霍恩增添了不少劳工人力。 平日里山民们是耀武扬威,等征兵令下来,他们就要哭了。 这种军屯庄园是血税田,即不交钱税交人税,需要负担更重的兵役。 反倒是普通百户区的农夫们,不需要再承担作战义务了。 原先的骑士带农奴打仗的“农兵制”制改了,变成了山地农庄这种“世兵制”。 而在征发民夫之外,继续征发新兵,自然是有原因的。 ………… “军屯区的征兵工作都完成了吗?” 顶着两个黑眼圈,赫曼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坐在他对面的军机大臣纪尧姆,同样是两个黑眼圈:“3000山民新兵,用来镇压因为债券闹腾的人,足够了。” 如今夏绿城内外,还有附近的卫星镇。 以失地贵族们为首,大批投机客鼓动了乡下流氓,每日都在游行闹事。 偏偏赫曼又要对付仙石甸边境的莱亚人,又要抽出兵力接应安德烈与墨莉雅提。 没办法,就只好临时先征调一批新兵了。 反正这些骑士农庄的武装农们平时也训练,这段时间肉价下降,基本都有个一段呼吸法。 拿来打仗不太行,拿来镇压暴民再合适不过。 “行,给个旗号,就叫第一瑙安河输送兵团吧。” 起个像押运船只的后勤军队的名字,应该能减轻不少警觉性。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赫曼转头向情报主管菲利问道:“散布谣言的人抓到没?” “我们在和契卡联手调查,目前只抓了几个喽啰,似乎是有潜伏的无影人在活动。” “教会的余毒啊,到现在都还没排清。”赫曼低吟道,“这大好局面,唉。” 如今散布墨莉雅提非亲生的谣言四起,尤其在山地派贵族内部传播甚广。 偏偏墨莉雅提至今没有音讯,无法轻易辟谣。 山地骑士这十万世兵,可不是无条件忠诚于墨莉雅提的。 他们是忠诚基于血缘,就是赫玛石家的血脉。 在霍恩看来是破绽很多的“忠诚”,但在这个时代是常态。 为什么领主间的宣称战争喜欢造黄谣? 就是要动摇其血缘统治的合法性! 本来这种谣言,墨莉雅提是最好处理的。 可保守的山地骑士们,既不能接受墨莉雅提是魔女,又不能接受墨莉雅提是养女。 偏偏造谣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露乐丝奶妈与帝国纹章院档案的证据。 平原派贵族在游行,山地派贵族在质疑。 这九月还没过,霍塔姆郡就已然是一片乱象了。 军机大臣纪尧姆忽然问道:“债务危机,你们有头绪了吗?” “大牧首殿下与凯瑟琳阁下试图从法兰人手中借贷,但不知道能借来多少。” “愿圣父保佑,愿牧首成功,愿大公平安。”纪尧姆苦笑起来。 (本章完) 第766章 营中小议 第766章 营中小议 千河谷的北部,赤铁山脉就是碎石原与千河谷的天然地理分割线。 包括黑曜石与紫水晶山脉在内,三条山脉都是龙眠山脉的衍生山脉。 整条龙眠山脉就像是“仌”型,从纵向山脉的两侧延伸出无数横向山脉。 北起熔炉高原,南落黑蛇湾。 千河谷甚至都可以说是建立在龙眠山脉上的国家。 秋后时节,被羊群啃的光秃秃的赤铁山脉山壁下,本该是半黄半绿的金丝草场。 这种特殊的草和北部碎石原特有的雷暴气候,让本地的绵羊羊毛坚韧而长。 如今,那蓝天碧水下草原不见了,只剩一块块斑秃似的泥潭。 那是快速漫流的洪水淹没了草场洼地。 可想而知,来年的时候,这片草场必定繁盛,只是今年羊儿们却是要饿肚子了。 快速漫流的洪水爬上河岸,将黄色地毯铺展开,吞噬着围栏与草屋。 金色的夕阳下,仿佛绿色绒布上打了一块块黄黑色的麻布补丁。 空气中弥漫着淤泥味和鱼腥味,连打在身上的风都是湿冷的。 在拉丹堡高地大营上,除鱼腥味外,还有铁锈味。 它既来自于士兵生锈的武器,又来自于士兵染血的绷带。 一万两千余战兵,一万余民夫出征。 此刻在大营内的,根据安德烈的统计,战兵只剩不到八千,民夫更是只有四千出头。 虽然目前还有溃兵残兵陆陆续续返回,但也不太可能超过八千。 一战下来,战兵折损接近四成。 这还是墨莉雅提拼尽全力,亲自断后,阻击追兵才保全的结果。 然而在滔天的洪水下,墨莉雅提几次反击,同样没能反败为胜。 当初纵横诺恩王国,将鳕鱼堡大君等一众诺恩君主打的抬不起头的墨莉雅提,居然就这么败了。 直到现在,军中仍然还有不少人不敢相信。 那可是墨莉雅提女大公啊,怎么可能说败就败呢? “此败,非战之罪。”安德烈重重拍击着桌面,“翼巢公爵丧心病狂,居然敢挖掘英诺森大坝,弃领民于不顾,圣父圣主必定会惩罚他的。” 原先吵嚷的大厅,这才安静下来。 各级军官骑士们眼神中,既有蔑视又有鄙夷,但却不得不听这位法兰人的意见。 盐滩集大洪水后,安德烈最鸡贼,跑得最快,实力保存的最完整。 后来建立起这座大营,更是疯狂吞并雇佣兵,美其名曰维持编制。 目前,安德烈居然以4000余士兵的力量,压在了他们这些骑士伯爵头上。 安德烈清了清嗓子:“诸位,目前根据情况来看。 由于洪水和专制公的几次反击,碎石原方面不会再继续追击了。 南部河谷与村社的领主们,起码够翼巢公爵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屑于安德烈的品格,不代表不信任他的能力。 听到安德烈这么说,众多骑士伯爵们都松了一口气。 自先前的英诺森大坝崩溃后,他们的辎重全部都被洪水冲走,泥泞的草原更是车马难行。 就这么一路走下来,这些骑士贵族们吃尽了苦头,终于能得一夕安寝。 一位山地伯爵站起身:“安德烈阁下,我说句中肯话,这一仗再怎么说,都是我们输了。 我们不是输不起,认赌服输罢了,只是这善后该如何,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位山地伯爵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 这一仗都打成这样了,讳败为胜没什么意义。最大的锅也被翼巢公爵分走了,现在大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一屁股烂屎该怎么擦的问题了。 “我就直说了吧。”安德烈环视在场的众人,“咱们首要之务有两个,其一是守护边境,这个你们不用争,我担了。” 谁跟你争啊? 反倒使众人都安下心来,继续留在碎石原,顶着洪水与碎石原人缠斗? 算了吧,还是早点回霍塔姆郡吧。 “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是纷纷摇头,他们本就是残兵败将,就安德烈一个维持了编制,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好,其二便是战争债券的事情。”安德烈嘿了一声,“给各位提个醒,战争债券上,咱们可没有那么美妙。” “您说个数吧。” 安德烈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万金镑?”一名骑士试探性地问道。 “三千金镑,这一仗打下来,除了亏损和乱七八糟的支出,最多还能挤出三千金镑用来支付债券。” “这都不到十分之一呢,您真的确认过了吗?” 安德烈向人们翻起白眼:“几十个老文书老会计做的账本,你随时可以查账。 咱们的战利品,不是泡在水里,丢失丢在了路边,现如今,就是掏空家底都支付不起债券了。” 这些山地派的贵族们沉默下来,他们各自看看,心中都升起了一个想法。 无法解决债务,那就只能解决债主了。 “我知道各位掏不起,我也掏不起。”安德烈故意提高了嗓门,吸引众人的注意,“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 “圣械廷的那位大人,有法兰人的渠道。”安德烈放缓了声音,压低了音调,“他愿意对咱们伸出援手,只要谈判完成,他就会立刻到上瑞佛郡来面见咱们,你们觉得如何?” 圣械廷的那位…… 贵族们都头皮发麻,牙根泛酸起来。 不管是山地派贵族,还是平原派贵族,都在霍恩这里吃尽了苦头。 他治下核心地区,郎桑德郡更是号称没有领主的国度。 后期不管是圣道派盛行,还是与黑蛇湾建立圣联,都是让贵族们强烈抵制的。 但另一方面,圣械廷布匹贸易,黑蛇湾香料白贸易,诺斯郡肉类销售等等举措,让市场繁荣了起来。 商品种类和运输范围大幅度提高,贵族们地位下降了,生活水平居然略有提高。 这点好处叫他们完全投靠圣孙吧,不至于。 这点坏处叫他们雄起打内战的话,还没到那个程度。 每一次的举措都刚刚好好,专制公更是配合无间。 圣孙的每一步都踩在贵族们的前列腺上,叫他们又爽又痛苦。 但说到底,山地派贵族对墨莉雅提是又怕又爱,对霍恩却是又怕又怕。 “能不能不面见呢?我们掏一掏家底,再和凯瑟琳阁下谈判,也许能……” “凯瑟琳阁下是中立银行啊,美格第商会的高级合伙人也是要赚钱的。”安德烈摇头,“知会已然送到了,你们也不想看到大牧首生气吧。” 贵族们面面相觑了。 这一战过后,原先军力略占优势的他们,已然和圣械廷一方持平。 本来能够抗衡霍恩的墨莉雅提又是重伤,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 目前又没有人能够扛起凝聚贵族意志,保卫沉睡领袖的责任。 “大牧首殿下,什么时候到?” (本章完) 第767章 谁在上面? 第767章 谁在上面? “就算要接受,也不能全部接受。”墨莉雅提脸色惨白如纸,“一旦债权被他买走,咱们成了欠债方,后面就麻烦了。” “您还犟什么呢?”莫若将一碗药汤递到墨莉雅提嘴边,“如今这情况,不是只能如此了吗?” 望着眼前的仍旧戴着铁面的墨莉雅提,莫若说不出地心疼。 女大公从盐滩集返回这一路,多次以身犯险,救出被包围的军队。 后期更是多次断后,与敌方的红羽箭骑士对决。 回到上瑞佛郡后,巫医从她体内取出了七枚箭头,腰腹处的贯穿伤更是腐烂发臭。 哪怕是以墨莉雅提肉身的逆天恢复能力,都不免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墨莉雅提养了半个月伤了,最近气色才好一点,可还是面色惨白,唇如白蜡。 偏偏这个时候,又冒出了一堆麻烦事。 如果不是必要,莫若真的不想把这些事和墨莉雅提说啊。 “莫若,你还是没有明白啊。”撑着床板,在这座干净的帐篷内,墨莉雅提满脸严肃。 自从当上专制公后,墨莉雅提本以为能依靠全千河谷之力,慢慢压服霍恩。 毕竟霍恩只有一郡之地的收入与人力。 墨莉雅提的收入几乎是霍恩的五倍,人力更是霍恩近十倍。 但霍恩的发展速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到一年的时间,收复了黑蛇湾。 随后炼金启动,白香料启动,羊毛贸易启动。 三架贸易马车和敞开大门的法兰市场,让霍恩的实力与日俱增。 可自己呢? 每天都在和贵族们斗智斗勇,每天都在巡视监督与斥责。 她可是有着读心的法术,在读心术下,大部分的大臣与贵族都难以腐败。 在同期帝国相比,千河谷君主国的政府相当有效率了。 然而这效率与圣联政府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甚至于千河谷君主国中央政府的高效,完全建立在圣联基层政府的高效上。 这就太搞笑了。 墨莉雅提至今难以理解,霍恩居然真的敢如此放权给地方! 他任命的官吏真有这么廉洁吗? 墨莉雅提觉得不一定,她可见过不少贪污受贿的司铎长和修士长。 那为什么他们这个不太廉洁的政府,运行效率会比自己这个廉洁政府更高呢?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完全变了: 建立了市场与三大贸易的郎桑德郡收入,居然赶上全千河谷的一半。 至于人力,霍恩更是有了整个黑蛇湾撑腰。 那可是墨莉雅提的娘家,居然就这么被霍恩轻松收入囊中了。 甚至她自己,在长堤城讲话,都不如本地宪兵团管用了。 “再这么下去,霍恩就不是千河谷大牧首,而是圣联的教皇了……”墨莉雅提直视着莫若,“我需要一场胜利。” 莫若沉默下来,他知道墨莉雅提所说的胜利是什么。 霍恩能南下取得黑蛇湾,获取白与香料产地。 那么她墨莉雅提也能北上碎石原,获取同样重要的羊毛产地。 只不过,她失败了。 而且还是一场大败。 墨莉雅提作为专制公的一切,都是靠着武力打出来的。 她的封臣们顺从,是因为墨莉雅提总能带他们获得胜利。 她的敌人们屈服,是因为墨莉雅提总能战胜她的敌人。可现在碎石原人打破了墨莉雅提不可战胜的神话。 而另一方面,霍塔姆郡的谣言,又证实了墨莉雅提血统有问题。 墨莉雅提忽然理解,为什么霍恩先前会说她的千河谷是建立在两根细柱上的城堡。 看似坚固的地基,比她想象中还要脆弱。 反倒是霍恩那看似虚无缥缈的契约与互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试想一下,假如霍恩的圣孙身份被证伪,还会有人跟着他走吗? 估计比自己要多的多。 圣孙身份的证伪早在秋暮岛时期,就被不少人证伪了。 可他们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坚定地跟在霍恩的身后。 墨莉雅提看着右手摊开的手掌,又看看左手捏紧的铁拳。 难道抚摸的手掌,真的比攥紧的拳头更有用? “墨莉雅提……” 静静喝完了汤碗中的药,墨莉雅提竖起了枕头,垫在背后:“我伤势好转了很多,估计这周内就能起床活动。” “您真的不考虑稍微向霍恩冕下低头吗?” “不,我的下巴已然抵在胸口,再低就只能跪下了。” 莫若知道墨莉雅提要强的性格,早已预知到这个答案。 此时的墨莉雅提钻入了牛角尖中,而那个能解开牛角尖的人,却是死在了岗哨堡。 “我看到你一直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就说吧。”用骑士呼吸法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墨莉雅提将被子角掖到大腿下。 莫若犹豫再三,墨莉雅提则不耐地催促:“再不说,等药效上来,我又要睡着了。” 沉吟数秒,莫若还是决定把消息告诉墨莉雅提:“这些天来,除了下瑞佛郡圣孙的消息外,还有另外三则消息。” “说。”闭上眼睛,墨莉雅提言简意赅。 “第一则,吉吉国王攻破了奈德巴赫家最后的堡垒,并开始大肆瓜分土地。 他提前放了仙石甸一带的封臣骑士回乡休息,其本人则仍停留在黎明岛。” 墨莉雅提知道,让仙石甸的封臣骑士提前回乡,就是为了明年进攻做打算。 考虑到此次碎石原的行动,她怀疑挖掘大坝也是莱亚人出的主意。 小看这吉吉国王了,居然有两下子。 “第二则,是诺恩那边的,他们要求您饮用圣水以自证并非魔女,同时要求自证血脉。 否则……” “否则什么?”墨莉雅提的额角隐隐鼓起了青筋。 莫若的声音越来越低:“否则他们就否认您的头衔,要么让您的表弟当赫玛石大公,要么一次性支付所有欠下的债务。” “想都别想!咳咳咳——”狠狠锤了一下床板,墨莉雅提剧烈咳嗽起来。 莫若赶紧放下药碗,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推开莫若的手,女大公整了整枕头,“最后一个消息呢?” “您的身体?” “快说。” 莫若没法:“赫曼传信问您的情况,此外,平原派的贵族最近借着债券的事在闹腾。” 从莫若手中抢过信,墨莉雅提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这一次她倒是没发怒,只是深吸了口气,再用呼吸法缓缓吐出。 “把还诺恩人的钱,拿去还战争债券吧,还那些真正能影响大局的,买的多的人……” “那其余的呢?” “还用问?”坐在病榻上,墨莉雅提右手成刀,狠狠斩下。 (本章完) 第768章 原来是你啊长官 第768章 原来是你啊长官 墨莉雅提的政策起了效果。 用于支付诺恩债务的税款,变成了支付碎石原战争债券的款项。 要么八折回购,要么留在手里,等明年连本带利归还。 大部分有回购资格的人,都选择了回购。 毕竟这一仗惨败,谁知道墨莉雅提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只是回购资格,大部分都被分给了山地派的贵族与交好的豪商市民。 那些平原派的贵族骑士,以及普通市民或小额购买的市民,则是一分都没有。 这反而激化了普通人的怒火,凭什么他们能回购,我们就只能任由债券拦在手里? 于是,正如赫曼所预料的,更大范围的暴乱出现了。 ………… 腐叶在靴底发出细碎的悲鸣,马蒂亚斯踩着百年石阶登上修道院残破的露台。 月光穿透坍塌的穹顶,照亮下方七百六十八张蒙着粗麻布的脸。 七百六十八个战争债券持有者,此刻正摩挲着藏在怀中的鸢尾债券,纸面缭乱纹早已被汗水浸得发黑。 “他们管这叫债券,叫欠条。”这名小酒商举起泛黄的债券,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都不要利息,甚至半价本金。 可墨莉雅提那表字还是不愿意还,这还叫借吗?这叫抢!” 人群响起压抑的呜咽,在空荡的修道院里激起层层回音。 他们本来就被战争债券掏空积蓄,如今要修泄洪运河,要修防洪堤,更是要出卖力气。 那民夫营是什么地方啊? 叫它地狱都不为过! 马蒂亚斯指向东方隐约的灯火:“我们被他们逼死了,可他们呢,还在享受着美好的宴会与夜晚,我们,我们……”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哽咽了,这哽咽声更是激起了一片走投无路的哭声。 “国王的时代,虽然苦累,但好歹不会骗人。”裹着熊皮的老猎人突然嘶吼,拳头重重砸在石板上。 “先要走咱们的钱,又逼咱们去修运河。”一名落魄骑士在人群中大喊。 “现在连买块墓地都要给他们缴税!” “我就说那娘们不像好人啊!”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年轻佃农抽出草叉,铁匠们挥舞锻锤,市民们则举起了刺剑。 见气氛炒热,马蒂亚斯声泪俱下地嘶吼起来:“奥兰伯镇,镇公所的地下室,还有最后一批未上交的存银! 既然墨莉雅提不给咱们,好,那咱们就亲自要回来!那是我们的血汗钱。” “对,亲自要回来” “血汗钱!!!” “吼——” “我们走!” 成堆的火把排成长龙,在黎明前的月色中,朝着奥兰伯镇进发。 伴随着人群的嘶吼声,马蒂亚斯却是悄悄走下了露台。 他弓腰搓手:“男爵大人,我做的怎么样?” “很好,哽咽的那一下,我都以为是真的了。”阴影中的声音笑了起来。 “男爵大人,您难道也没能回购债券吗?为什么要……” “不该问的别问。”男爵阴冷的声音打断了马蒂亚斯,“准备好了,就出发。” …………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守夜人科尔比刚刚提着锣上街,却是满眼星火。 数不清的蒙面人从七个街口同时涌出,没等他叫喊,领头者挥舞的连枷就砸了上来。 “以蓝蜂之名!” 年轻的科尔比,张大了嘴巴倒在血泊中。 嘶吼声震落屋檐的露水,惊醒了睡梦中的镇民。 他们小心翼翼从窗户中朝外看去,七百多名暴徒疯狂地打砸着看到的一切。珠宝店的铁栅栏被马车拽倒,数十个蒙面人争夺天鹅绒匣子里的蓝宝石项链。 面包房飘出焦糊味,身上拖着面包师傅的暴徒边啃面包,边冲出了店铺。 其中最精锐的一批人,以落魄骑士和破产小贵族为首,直直杀向了镇公所。 “你们是什么人?” 守门人鼓起胆子说完这句话,一柄短剑就噗嗤一声穿过了他的胸口。 头发白的老守门人躺在血泊中,无数双脚从他身侧踩过。 不多时,镇公所包铁橡木门在攻城锤撞击下轰然倒塌。 冲入镇公所,杀戮着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所有人心中都出了一口气。 只是看到钱库的又一扇包铁橡木门,马蒂亚斯怒骂了一声:“该死!继续砸!” 这一次,没等砸几下,钟楼上的瞭望员尖叫着摔下来:“别砸了,军队,军队来了!” “军队?!”马蒂亚斯尖细的声音都走调了,“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吧!” 他自问这一趟相当保密了,只是想要趁机抢点钱。 为什么,为什么一河输来的这么快? ………… 六棱包铁棍破空声像蜂群过境,第一波跳下船舷的运输兵踩着整齐的步伐推进。 但凡是接触到他们的暴徒,几乎是如冰雪消融般软倒在地。 这些穿着皮甲的士兵专挑关节下手。 碎膝、断肘、裂肩,哀嚎声随着骨裂声次第绽放。 “啊,救命,救命——” 某个被敲碎脚踝的暴徒刚要爬走,后脑立刻挨了记回旋踢。 这些“山民”可是从小就锻炼武艺,要说战阵是比不过正规军。 可要说几十人的小规模械斗的话,那他们可太熟悉了。 尤其在小镇这种地形,便是更加适合发挥。 “楔形阵!”小队长扯掉碍事的绶带,他身后十人突然收拢队形,铁棍组成死亡旋涡。 两个举着门板的暴徒刚刚冲出,便被掀翻在地。 门板被踢飞,几只脚同时踏上,血浆带着碎裂的牙齿一同从口中喷出。 “啊啊啊——” 窗户后头,第三个配合的暴徒冲出。 然而他的草叉刚刺出就被铁棍绞飞,下一秒,六根包铁棍同时抡在他的身上。 接连的骨裂之声,让那本职是农夫的暴徒瞬间躺倒在地。 但阴影里突然刺出骑士剑,小队长勉强侧身,肩甲还是被削掉半片。 “是朗格多克流派的突刺!”副官话音未落,那个穿着破旧锁子甲的“暴徒”已突入阵中,剑尖毒蛇般连续点倒三人。 更多藏在人群里的落魄骑士现身,他们专挑运输兵的面甲缝隙下手。 此时的几个指挥官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拿起了长矛与弓箭。 颤颤巍巍登上钟楼上,马蒂亚斯可以看到地狱般的街景: 运输兵的铁棍将农夫的脑袋砸进胸腔,而骑士带血的刺剑正从士兵腋下铠甲接缝处拔出。 药剂店老板娘用捣药杵敲碎抢劫者的牙齿,还没高兴几秒,就被流矢射穿脖颈。 大人抱着孩童躲在裁缝店柜台下,听着头顶梁柱断裂的声响瑟瑟发抖。 “圣徒在上…”酒商迷茫的祈祷被轰隆隆的震动声打断。 那是发条炮击中了木质钟楼的声音,伴随着黄铜大钟,马蒂亚斯从高空坠落。 坠落的瞬间,他看清了广场上的人。 雷蒙德男爵,那个指挥他怂恿他袭击奥兰伯镇的贵族。 他正大义凛然地指挥运输兵救火,手上代表蓝蜂的戒指,在火光中红得发亮。 (本章完) 第769章 有内鬼? 第769章 有内鬼? 秋后的乌菲兹宫,一日比一日凉爽。 街上的行人脱去了夏日的衬衫与凉鞋,换上了最新的圣械廷产的呢绒布。 先前墨莉雅提进攻碎石原的行为,虽然败了,但在战败前,他们却是给山地提供了巨量的羊毛库存。 目前山地地区与圣械廷加班加点,估计都要到年底才能把剩余的羊毛用完。 侍女的视线从窗户返回室内,茶水室里,三位大人物正聚集于此。 霍恩、马丁与凯瑟琳端坐在小几后,似乎在闲适地喝着茶。 只是马丁着急地搓着手,凯瑟琳同样蹙着眉,而霍恩却是面无表情的读着报纸。 虽然冕下相貌平平,看起来还有点土,但侍女看着他的脸,却还是会莫名怦然心动。 这可是教皇大人啊…… 侍女又幻想了,直到身边蜂窝煤炉上的水壶,发出嘟嘟嘟的鸣响,她才回过神来。 红着脸,赶忙走到炉子边,她拿起水壶便为几位冲泡茶水。 端坐在小几后,霍恩聚精会神地扫视手中的报纸。 “……奥兰伯暴乱中,居然伤亡上百人,死者中甚至有儿童,市民与军队互殴实在是罕见……” “……这样的暴乱最近两周来已然爆发多次,市民们饱受其害,而这一次的暴乱已然超出了人们承受的极限……” “……作为乡治安官的雷蒙德男爵更是表示,匪徒猖獗,必定是教会余党从中作梗,希望市民们和他一样,积极举报……” “……作为文章编者,老胡安卡说句公道话,专制公殿下大败,难以支付全部债券,市民们愤怒实属正常……” “……但老胡安卡不得不啰嗦两句,再愤怒也不该聚集械斗,更不要说进攻我们繁荣又无辜的城镇与城镇居民……” “……最后,老胡安卡呼吁专制公与大牧首殿下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举措,既是为了平息民怨,也是为了千河谷的公正公平……” 看到最后一个句点,霍恩的面色仍旧不变,而他对面的马丁却是坐不住了。 “冕下,墨莉雅提殿下太心急了吧?”从卡夏郡匆匆赶来的马丁坐立难安,“暴乱都蔓延到我们这来了。” 从侍女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红茶,凯瑟琳端在手中没有喝:“墨莉雅提和赫曼都是有度的人,怎么会搞出这种事情?” “那还不简单。”霍恩折起报纸,放到了一边,“有人在过度执行呗。” 说到底,购买债券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点小钱的人。 真正的普通平民哪有那么多钱去买债券? 所以真正出手购买的,反而是那些失去了领地使用权,仅保留所有权和部分税收的平原派贵族。 他们需要用债券去抵消贵金属货币的贬值。 但墨莉雅提一仗打输,却只还了山地派贵族与山地人的钱。 更不用提,山地移民和本地人之间的仇恨与摩擦。 根据契卡的调查,似乎是有人在故意挑动摩擦与暴乱。 墨莉雅提离开霍塔姆郡后,大量平原派贵族就在互相串联。 随着墨莉雅提失联与战败的消息传来,这样的串联更加频繁。 墨莉雅提的执政团队中,本来就存在大量的平原派贵族,这幅景象说不定就是政治斗争的结果。 只是如果归咎于政治斗争的话,难道他们不知道,一旦墨莉雅提返回,他们所做的一切便成徒劳了吗? 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马丁看着沉思的霍恩,忍不住打断发问道:“专制公殿下怎么想的?居然会发布这样的命令。代专制公阁下(赫曼)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执行了。” 凯瑟琳道:“这种办法本质没什么问题,都是强行压制反对派嘛,简单粗暴但有效。” “从墨莉雅提的财政出发,你就能分析出来为什么了。”霍恩早就和枢密僧侣与茜茜等人分析讨论过。 千河谷战争历时两年,结束于帝国历1446年的3月。1446年剩下的时间,大多用于清扫残党和改革基层,两方势力几乎都没有收入。 至于从教会与贵族手中扒来的钱财,大部分都用作了恢复经济与民生。 要知道,千河谷战争期间,对民生的损害可是相当大。 只用了9个月就恢复了战前七成,还顺带完成了百户区化,投入的资金绝不算少。 霍恩与墨莉雅提是在1447年才算是正式主政。 根据茜茜与霍恩的推算,墨莉雅提1447年全年大概获得了10万金镑左右的收入。 这是总量上的,具体来算,墨莉雅提能够调用的估计有6到7万金镑左右。 期间墨莉雅提又在编练铁拳战团与山地骑士团等一系列新军,还要安置山地移民。 简单来说,7万金镑不仅没够,还掉了墨莉雅提打下夏绿城积攒的10万金镑。 当然,这件事上霍恩也有不小的责任。 大部分烧钱的基建计划都是他提出,在这方面,他有点太激进了。 其中不少建设,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才能有成效的未来投资。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霍恩强行推行的城镇公立教育与义务教育,起码二十年后才看到成效。 学校、港口、市镇、道路、水闸……大量的金镑流入民间。 毕竟想要建立圣联统一市场,除了批量生产和制度法规外,基础设施同样是不可缺的一环。 至于霍恩从黑蛇湾与战争中赚取的钱,很多都拿去支援了黑蛇湾本土财政。 更多的则是要留在手里做准备金以及应对未来可能的资金流断裂。 不能老是靠债券啊。 所以说,墨莉雅提手里能用的钱本来是不太多的。 战争债券的还款,实际是要从霍恩的羊毛贸易中分一杯羹的,即墨莉雅提卖羊毛给霍恩赚钱。 好在债券是两年期的,可以等到明年再还,从国税里扣。 但明年莱亚人就要入侵了,更是要用钱的时候。 再延期的话,就进入战争时期了,还款遥遥无期,谁知道千河谷能不能赢? 所以买债券的人,宁愿八折甚至半价购回,都不愿延期。 就怕延期延着延着,债券就变成废纸了。 在债券购买者眼里,“延期”和“不还”是画等号的。 这时候就得有一笔急用的现金投入,先稳定住局势与信心再说。 墨莉雅提的一河输也是稳定局势与信心的手段,就是没执行好,反倒出了反效果。 这笔钱,霍恩挤一挤,在郎桑德郡内借一借是能出。 但出于战争考虑,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留点。 这笔钱,要是法兰人愿意出就更好了。 说法兰人,法兰人到。 霍恩刚把自己对此事的分析讲给两人听,门便被枢密僧侣敲开:“冕下,吉加农先生到了。” (本章完) 第770章 大钟鸣响 第770章 大钟鸣响 “吉加农先生,怎么今日突然匆匆赶来?”推开门,霍恩自然是展示着社交的手腕,与吉加农拥抱。 吉加农本想按照法兰礼仪吻霍恩的脸,但被霍恩躲过了。 吉加农抿嘴一笑:“霍恩阁下,我要向您通报一则好消息,吾王正式通过您的国债审批。” “居然这么快?”霍恩倒是颇为惊喜,这才二十天,九月还没过,居然就同意了。 吉加农在额头画了个屮字:“国王殿下最近在巡游狩猎,刚好在红叶丘附近。 您的请求只用了一周就到了殿下手里,殿下仁德,当场就审批了。 为表忠心,红叶丘当地的贵族们,更是纷纷大肆购买。 据说当场就购买了快6万金镑,国王殿下更是慷慨解囊,直接购买了4万余金镑的债券,为您凑了一个整。” 虽然吉加农说话间貌似平常,但霍恩还是一眼鉴定为春秋笔法。 还原出来的真相应该是: 查理八世借着巡游狩猎之名,检阅各地军队。 这大概就是要为进攻风车地做准备了。 正巧霍恩信件送到,查理八世干脆带着军队,逼着本地贵族拿钱支援霍恩。 一来削弱红叶丘贵族们的实力,防止战争期间,庄园贵族们在后方搞事。 二来还能支援霍恩,间接打击法兰人,争取战场上进攻法兰时的战略优势。 三来就算霍恩输了,有了这些债券,查理八世就有理由介入千河谷事务。 苦一苦红叶丘贵族,骂名莱亚人来担,属于是一石三鸟了。 “太好了。”霍恩忍不住一拍手掌,有了这笔钱送到,他的救市计划终于能启动了。 “这是第一批债券。”吉加农微笑道,“国王殿下为了支持您的战争,还鼓动其他庄园贵族购买,明年还能再有个10万金镑。” 不得不说,圣联和千河谷能发展到现在,真的要感谢这位查理八世国王。 这位爷前前后后给圣联输送了数十万金镑的显性和隐性利益,相当卖力了。 怎么有点过于卖力了?霍恩冷静下来后,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瞪着微笑的吉加农:“是国王还是宰相阁下有什么消息给我吗?” “哈哈哈,怪不得洛伦佐宰相经常评价您‘我们之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吉加农将一封信递给霍恩。 听到是洛伦佐宰相的信,霍恩甚至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和查理八世通过信,但这位国王感觉不太对。 老是写一些“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你能赢了莱亚,我不知道该怎样疼你”之类奇奇怪怪的话,叫霍恩总是不寒而栗。 展开信纸的刹那,洛伦佐与查理八世不同,特有的冷峻辛辣的笔锋扑面而来: “致千河谷的时钟匠主教: 贵方提出向我国申请国债的事情,相信查理八世国王已经应允。 如若莱亚进攻,你们能够抵挡自然是最好的,后续的援助也将源源不断地到达。 我知道您模仿了我的密探,成立了一个叫做契卡的密探组织。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共享情报来建立联盟的信任,这将会是第一步。 最后,我的小鸟给了一条消息,我相信会对您有帮助。 吉尼吉斯国王在击败奈德巴赫公爵后,其本人虽然还在黎明岛,但麾下的王室侍卫长与12个敕令连,已经于近日抵达仙石甸。 期望您能小心。 您友好的合作者洛伦佐。” 王室侍卫长,应该是那个叫做拉夫尔的人。 阿尔芒从风车地收集来的情报,提到过这个人。 别看他只是一个王室侍卫长,看似官职不高,但这个位置其实和法兰王国的王国司令类似。 侍卫长统率的,是国王直属的全精英步兵国王卫队,总计7500人左右。 与敕令连不同,国王卫队一般就是由国王亲自统率。 这支军队,就是莱亚前任国王在风车地之战虽胜犹败后,模仿邓贾尔方阵弄出的军队。 在内战中,吉尼吉斯更是对这支军队去芜存菁,保留了最精锐的部分。 一般来说,王室侍卫长在哪里,国王卫队就在哪里。 所以吉尼吉斯在击败奈德巴赫后,并没有返回老家,或者进攻风车地,而是把精锐兵力放到了仙石甸? 等等,霍恩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突然挖掘英诺森大坝的翼巢公爵。 部分返回的仙石甸军队。 霍塔姆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墨莉雅提身份谣言。 莫名其妙爆发的暴乱。 平原派贵族孤注一掷的串联与捣乱。 以及法兰人飞快地批准了他希望借出的贷款。 查理八世甚至自掏腰包,给了霍恩四万金镑。 霍恩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对面的吉加农则顺从地站起身:“情况我已经通报到了,阁下您请自便吧。” ………… 霍恩的手指在镀金齿轮装饰的桌面上急促敲击,黄铜发条座钟的滴答声与心跳声在房间内共振。 马丁将羊皮地图铺开时,凯瑟琳已用红蓝两色墨水标出霍塔姆郡的暴乱区域。 “三天内七个城镇连续爆发暴动,这绝不是流民自发的。”将迪克金笔插入墨水瓶,凯瑟琳眉眼间酝酿着阴云。 马丁的指节重重敲在霍塔姆郡首府位置:“暴乱者精准烧毁了三个军粮仓库,圣道派修士被割喉——该死,我们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吉尼吉斯居然会抛弃风车地,来进攻千河谷?荆棘园都该排在咱们前面吧。”凯瑟琳抓着头皮,将头发抓的乱糟糟的。 霍恩坐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通过这些情报,吉尼吉斯的行动已然呼之欲出。 首先,他和翼巢公爵达成协议,进行国土置换,命令他挖掘大坝,释放洪水。 随后,他进攻奈德巴赫公爵,一边拍卖土地庄园筹集军费,一边偷偷转移军队。 最后,将猎魔人与无影人等间谍,分批多次地运入千河谷。 碎石原人故意挑衅,引诱墨莉雅提进攻。 随后用大坝“冲走”墨莉雅提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解开千河谷贵族的恐墨症。 接着通过贵族群体的影响力,扩大矛盾,挑起摩擦,引动暴乱。 下一步是什么,已然是昭然若揭了。 “莱亚很有可能在年前,甚至是近日入侵。”霍恩说完这一句,原先在激烈讨论的两人都安静下来。 仿佛阳光中飞舞的碎光粉尘都安静下来。 莱亚人要入侵了,不是明年六月,不是明年四月,而是今年,甚至就是最近。 马丁与凯瑟琳都感觉到喉咙痒痒的,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时间静止般的一幕,在敲门声中被打破。 “冕下,契卡专员来访。”枢密僧侣从门后探出脑袋。 “让他进来。” 身穿黑色制服的契卡专员,像是条猎犬般步入房间,飞快地来到了霍恩耳畔。 “我们必须得提醒赫曼。”马丁这才如梦初醒般对着凯瑟琳说道。 凯瑟琳的目光则完全集中在霍恩的脸上。 凯瑟琳注意到大牧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她认识霍恩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反应。 见凯瑟琳不搭理自己,马丁转过身,对着霍恩道:“冕下,我们必须得提醒赫曼。” 深吸一口气,霍恩扯开了领口的纽扣:“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昨天夜里,石手堡和铁盔堡的守军,发生了哗变。 在贵族副官的带领下,数名骑士击杀了守城主官与随军牧师,向从仙石甸的十二个敕令连先锋军投降……” 霍恩的喉咙艰难地滚动着,他站起身,走到柜台边,第一次给自己倒了一杯松子酒。 “现在莱亚人的先锋部队,距离铁闸门镇只有不到二十里。” 乌菲兹宫底层的发条大钟突然鸣响。 (本章完) 第771章 大牧首和专制公是迟早要完啊! 第771章 大牧首和专制公是迟早要完啊! “我看这千河谷是迟早要完啊!” 瑙安河畔的晨雾还未散尽,夏绿城的圣拉佐市场早已挤满熙攘人群。 在林立的商贩街道上,这一声批评却是尤为刺耳。 原先还算热闹的大街,此刻却是忽然安静了一瞬。 站在挂着褪色帆布的肉铺前,屠夫乔万尼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连忙绕回了柜台后头。 可惜街角管事的守夜人已然走了上来。 “不要乱说话啊,小心一河输上门砸了你的店。”面色阴沉的守夜人用铁棍敲着那肉铺的柜台,发出“嘭嘭”的响声。 原先说话的屠夫缩起了脖子:“是,是。” 可当那守夜人转头离开,屠夫却是不屑的朝他们背后吐了一口浓痰:“狗大公的狗走狗!” “乔万尼老兄,你没什么事吧?”旁边的卖卷心菜的小贩,从棚子后探出脑袋。 “没事,没事……”乔万尼摆手,“他们估计是又怕出现奥兰伯那样的事情,不敢动手。” “那吉尼吉斯国王,反倒给咱们把公平带来了。” “那可不,哈哈哈。” 这边正说着,乔万尼却见对面丝绸铺子的后头,绕出了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一老一少,正直直地朝着肉铺走来。 走近了才看清,这两人居然都穿着军队制式的夹袄,胸口还别着勋章。 板着脸,乔万尼赶紧走回位置:“二位想要些什么?” “给我们来两磅血肠,三磅猪腿肉,要肥的。”少年浓重的霍塔姆口音,瞬间让乔万尼喜笑颜开起来。 “没问题,您是从边疆回来的吗?” “是啊,刚回来。” “那还是家乡的肠好吃吧?哈哈哈。” 说着,乔万尼便转身去拿香肠,而少年身后的那中年男子,却是不满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老拉弗,你的山地口音太明显了,这些霍塔姆郡的人最厌恶山地人了。” 老拉弗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不忿:“玛德,他们能活的这么好,不都靠老子在边疆打生打死,他们神气什么?” “毕竟碎石原战争的结果,你都看到了……”卡勒拍拍这山地大汉的肩膀,“没法子啊。” 老拉弗生气过后,却也是无奈。 听听这周边的议论声吧。 “没用的东西……” “听说铁闸门镇都被占领了。” “听说好几个堡垒都投降了,早知如此,我还交什么税啊。” “莱亚人来了,公平就有了。” “孔岱亲王不也是莱亚人吗?” “你懂什么?孔岱亲王是金雀王朝的,跟咱们蓝蜂王家是敌人,否则干嘛这么作践咱们呢?” “国王还是爱咱们的啊。” “刚学的山地口音,又得学莱亚口音了。” “你还学莱亚口音?我都学法兰语了!” 八月的时候,人们还是对专制公歌功颂德。 九月的时候,风向就开始变了。 等到现如今十月,战争债券崩溃,暴乱四起,莱亚人入侵,那些赞美之声就全变成了唾骂。 从五天前铁闸门镇失陷开始,莱亚军队便开始沿着边境线横扫周边堡垒。 要不是那位王室侍卫长拉夫尔稳扎稳打,选择优先进攻周边堡垒,防止被断后路,估计夏绿城如今已然是兵临城下了。 但老拉弗不得不说,这位侍卫长的判断还是挺正确的。 因为墨莉雅提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将夏绿城作为诱饵。 她自己率精兵突袭后路,用堡垒锁住莱亚人退路,配合霍恩救世军关门打狗。 只可惜拉夫尔显然是对墨莉雅提的指挥风格做了调查,决定先巩固阵脚。 没办法,只好改变原先的计划,先入驻夏绿城再说。 至于老拉弗等士兵,在墨莉雅提决定前,却是给了几日假期。如今这夏绿城周边的赌坊酒馆技院里,满满的,都是从边疆返回的士兵。 不得不说,墨莉雅提短了债主们的欠款,却是不曾短了士兵们的薪资。 不仅全额发放,但凡是作战英勇的甚至还小发了一笔奖金。 卡勒与老拉弗这才商量着,大家凑点钱,买点肉,给大家开开荤。 活着自然好,要是死了,好歹做个饱死鬼。 “两磅血肠,三磅猪腿肉,草绳给您串好了。”说着,乔万尼又提出一块带皮肉,“再送您半磅猪颈肉,烤着吃,香。” 卡勒自然是爽快付钱,趁乔万尼找钱的时间,他低声问道:“我刚刚,听到您说千河谷迟早要完,是什么意思?” 原先弯着腰的乔万尼猛地站直,上下把卡勒打量了个遍:“你是契卡?” “不是。”卡勒自然摇头。 乔万尼左右看看,弯下腰,接着递肉的空当:“你不知道吧?专制公,死了!” “死了?!”卡勒声音一下子尖了起来,不可能啊,他出发前墨莉雅提还训话来着。 这才三天啊,怎么就死了?伤情恶化这么快吗? “嘘嘘嘘。”乔万尼赶紧去捂卡勒的嘴,把他的嘴捂得油腻腻的,“哪还有假,一周前就死了。” 卡勒一下子无语住了,居然又是谣言。 老拉弗则是早就预料到了,此刻只是嗤笑一声。 “笑什么?千河谷君主国的末日到了。”乔万尼不满的拍拍案板,“那俩窃国者早该把千河谷还给莱亚了,害的咱们受苦。” 不用乔万尼解释,老拉弗和卡勒都知道那俩是指谁。 “没那么严重吧?” “还不严重,千河谷这样的,人家还有九个,怎么打?没法打!” “可终归是要打的。” “所以你们这种英勇的霍塔姆郡小伙子得小心点。”乔万尼低声道,“上战场提前缝一面蓝蜂旗,莱亚人来了,你们把旗帜一亮,好歹保一条命,都是咱们自己人,别为了那俩把命丢了。” 憋了半天,老拉弗还是没憋住:“不至于吧,没了专制公,不还有救世军与大牧首吗?” 听到老拉弗的山地口音,乔万尼登时变了脸色:“啊对对对,你们大牧首无敌了,救世军一打十,对吧?哎呀,太对了!” 老拉弗先是一愣,随后轻笑一声却是不再争辩,只是拍拍卡勒的背便离去。 卡勒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这位屠夫,只是苦笑着跟上了老拉弗的步伐。 “白瞎了我的猪颈肉!”乔万尼继续朝两人的背影吐了一口浓痰,“狗大公的狗走狗!” ………… “我还以为你会反驳他。”卡勒追上了老拉弗。 “反驳什么?有什么好反驳的?”老拉弗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说,我们在边疆辛辛苦苦打仗,就为了这些人,值得吗?”被屠夫从头善待到尾,可最后反倒是卡勒心中憋了一口闷气。 老拉弗却是摇头:“你想这个做什么?我是为钱来的,钱给足,我卖命,这就够了。” “这可是命啊。” “我命贱,活到现在,给家里搞了这么多钱了,多活一秒都是赚。” 卡勒却是说不出话了。 提着猪肉与香肠,两人就这么走着,走到码头边。 此时的河道里舟船拥挤,放眼望去,都是逃命的市民与工匠。 只不过他们都只能往上游跑,因为下游是莱亚人来的方向。 狭窄处不仅有锁链横在了河面,两岸还有连续的水闸与岸防狮鹫炮。 至于城外,大批的民居被拽倒,倾斜胸墙的小地堡和棱堡碉楼同样开始建设。 流民与乞丐蜷缩在树下,感受着十月带着寒意的风,时不时将饥饿而憎恨的目光投射在每个人身上。 想想一年前那个重归繁荣的夏绿城,以及印象中那个欣欣向荣的圣械廷,卡勒是万分地不舒服。 两人刚到城外大营门口,正要入营,卡勒忽然感觉到身侧老拉弗猛地立正: “忠!诚!” 坐在高头大马上,专制公低头扫了一眼这两个领着猪肉的士兵,点点头便继续打马向前。 等墨莉雅提走后,卡勒与老拉弗对视一眼,笑容中却是带了几分苦涩。 (本章完) 第772章 谣言还是真话? 第772章 谣言还是真话? 当墨莉雅提踏入营帐时,原先嘈杂的议论声停滞了一瞬。 可下一秒,这些嘈杂声便转为了低声的窃窃私语,在贵族与修士间口耳相传。 望着这些核心班底,墨莉雅提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寒气。 在墨莉雅提的执政圈子内,分为三类人。 第一类就是铁杆山民,以小贵族小地主为主,其中既有骑士又有平民,是完全符合墨莉雅提的“精英”需求的。 他们不是忠诚于爵位或血缘,而是忠诚于墨莉雅提自己的。 第二类就是山地贵族,也就是上瑞佛郡、南北芒德郡等地的贵族。 这些人基本都是过去的库什血脉,被老大公打服,有着库什人特有的重血缘的传统。 他们本来是忠诚于老大公爵位和血脉的,但又和铁杆山民们混杂,导致内部意见不统一,忠诚不纯粹。 第三类就是后来归降的平原贵族,他们的忠诚倒是蛮纯粹。 谁强,他们跟谁。 霍恩除外。 当年霍恩在霍塔姆郡搞大圣战,把当地贵族们绞首的绞首,流放的流放。 迄今为止,全千河谷范围内,朗桑德郡的贵族地位是最低的,和平民差的最多只是一个称呼。 目前的情况是—— 铁杆山民们粮饷到位忠诚绝对,不需要解释拉拢。 平原贵族骑墙跳反谁强跟谁,不需要解释拉拢。 目前墨莉雅提最需要解决的,反倒是最中间的山地贵族们。 要知道目前墨莉雅提的政府班子内,关键职位与军事职位都是这些山地贵族们在做。 冷峻的视线扫过这些山地贵族,这些山地贵族们目光触及墨莉雅提时,总是不自然地闪躲。 见到墨莉雅提入营后,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碎石原战败的确是我的错,这一点上,你们要骂便骂,我都接着。”墨莉雅提直言道。 “碎石原的事情倒在其次。”一名头发白的肥壮伯爵站起身,用浓重的山地口音问道,“我们问的是您的身世问题。” “假消息。”墨莉雅提的话语简短而不屑。 营帐中的人们愣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墨莉雅提会是这样的回应。 他们互相望望,原先的浮躁之气居然消散了几分。 “您,您不想解释一下吗?”那肥壮伯爵反倒不会了。 “我要解释什么?证明我是我母亲的女儿?证明我是我爷爷的孙女?”墨莉雅提如电的目光逼视,“叫母亲过来和我滴血认亲吗?” “您承认您的母亲是魔女吗?” “是的。” “那您……” “凯瑟琳是魔女,让娜是魔女,你们都尊奉为圣,我只是魔女的女儿,还有着老大公的血脉,你们便接受不了了。” “那这意思,您是女巫?”人群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质问。 “好啊,那我问你。”墨莉雅提迈步走到那人面前,“我就是女巫,你要如何?” 原先纷乱的场景一下子安静下来,那名小骑士缩在柱子后面,面色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眯起眼睛将这骑士上下打量一遍,墨莉雅提扭头看向众人: “带领你们反抗鳕鱼堡的人,就是我这个女巫!” “带着你们找回蓝血修道院公道的人,就这我这个女巫!” “带着你们从山地到平原,享尽了富贵的,还是我这个女巫!” “你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是女巫的基础上的,如何?” “你们哪一个不是我提拔上来的?你们哪一个没有受过我的恩赐?嗯?!” “驼背的能当国王,麻风病的能当教皇,更不要提如今帝国的两个骗子教皇了。” 不得不说,原先的山地贵族内部,是乱哄哄的。 毕竟那份帝国纹章院的秘密档案证明,墨莉雅提的母亲露乐丝就是魔女。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赫玛石大公明明有争夺国王之位的能力,却仍旧要前往千河谷,猫到山沟沟里当土大王。本质就是被自己女儿连累的嘛,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那么黑蛇湾的若安党为什么要如此支持墨莉雅提同样也说得通了嘛。 毕竟若安党的党魁露乐丝,就是墨莉雅提的“母亲”,自然要支持女儿了。 要是强调墨莉雅提的大公血脉,而弱化其魔女身份。 塞钦格忍不住站了出来:“殿下,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他说完,墨莉雅提直接打断道:“告诉你们,老大公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手里就没有什么奇物吗? 我能出生,是有天使圣骸护佑,根本不是什么养女,那都是莱亚人的谎言,你们居然还上当! 如今,莱亚大军当前,你们还在为这点小事拉扯,真是不知所谓。” 在墨莉雅提的目光下,山地贵族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明日,我要带兵出战,想要参战的,今晚校场集合。” ………… “墨莉雅提,恕我直言……”赫曼将熬的浓稠的药剂递上,“您目前最好不要与莱亚军队正面作战。 我知道您很想参战,但目前的情况是,拉夫尔步步为营,缓慢推进。 我们处于劣势,最好是先防守积蓄实力,然后再图反攻,霍塔姆郡有足够的纵深去防御。” “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啊?”墨莉雅提喝下药剂后,嘴角颤动着,似乎被苦得要呕吐,却还是强忍下来。 “固执?”赫曼道。 “激进?”莫若道。 “钻牛角尖?”菲利道。 “那叫坚持不懈好不好?!”墨莉雅提皱起了鼻子,“我当然知道要先守后攻,与霍恩合兵一处,但问题是怎么合兵?” 赫曼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凝重。 “我如今身体状况,起码三四个月没法战场出力,又背着大败的政治包袱。”墨莉雅提低声道,“这么合兵,兵就全成霍恩的兵了。” “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赫曼同样感觉到了头疼。 与墨莉雅提硬桥硬马抢班夺权不同,霍恩是软刀子割肉,润物细无声。 这边墨莉雅提刚把千河谷收拾好,霍恩那一边不声不响先拿黑蛇湾,又取风车地,捞回来三十多万金镑。 这些金镑变成了道路、港口与小运河,连接了千河谷各处。 通过对各类商品与税收户籍的控制,目前各地司铎长们虽然是郡长下属,但实际却是平起平坐的状态。 这要是让霍恩再把指挥权夺过去,甭管山地派还是平原派,贵族们就要合流了。 到时候,就是外面打外战,里面打内战。 墨莉雅提看着桌面上燃烧的烛台:“况且,你以为我今天就彻底镇住了那些山地贵族吗? 今天低头明天低头,后天说不定就不低了,我需要一场胜利凝聚人心。 哪怕只是微小的胜利,都能够让报纸发动宣传攻势。” 见三人还是一脸犹疑,墨莉雅提沉默半天才开口:“我问过霍恩了,他说他不在前线,没有一手信息所以没有发言权。 但如果我综合情报,觉得可以打,那他支持我打这一仗。 但不要搞大动作,因为目前的主旋律是守,适当反攻是防守的一部分。” “可是现在的形势,很难有一场胜利啊。”几人都为难起来。 墨莉雅提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以前我们牙口好,可以吃肥肉啃硬骨头。 现在我们实力尚存,只是失去了信心,所以只好啃一点边角料,先把信心积攒起来。 本来这个机会是没有的,但好在契卡为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情报。” “什么情报?”赫曼望着做了标记的地图,“仙石甸的封臣军队?” “是的,或许是因为仙石甸的封臣不接受拉夫尔的统帅,或许是为了抢功。 这6000人居然脱离大部队,跑到了距离夏绿城四十公里外的科米塔镇。 我们有发条炮和圣铳手,人数装备训练都优于他们,击败他们的概率很高。 而且距离夏绿城够近,就算是输了,也能够从容撤退。” (本章完) 第773章 新的战争 第773章 新的战争 稀疏的晨星悬挂在海蓝的天空,稀薄的云层如同灰雾般弥漫在科米塔镇的上空。 初秋的天空总是这样高远,让人神清气爽。 除了被赶出家门,只能在郊外露营的镇民们,盘踞了小镇的士兵们却是睡的相当舒服。 哨塔上的莱亚士兵睁开眼睛,擦了擦眼屎,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流星? 莱亚哨兵仰起脑袋,呆滞地看着硕大的铁球横空飞跃,轰地砸入了教堂白色的八角采光亭。 看到壁柱的砖石裹着粉尘哗啦啦落下,那哨兵才如梦初醒般跳起,扑到大钟边。 “咚——咚——咚——” “敌袭,快起来,敌袭!” 等来自仙石甸的纳波伊伯爵匆匆忙忙披上盔甲走出,足足两个大方阵已然排列在镇子的郊外。 脚踝的裤子被露水打湿,这些来自仙石甸的卫兵军士们满头大汗,鼓起的面颊显然是咬紧了牙关。 阵前的轻骑兵则在与对面的库什游骑兵纠缠,箭矢与铅子来回飞舞。 数百名圣铳手此时已然前压,开始轮番射击,时不时就有一名卫兵捂着手臂或者胸口倒下。 飞射的铅子在土坡上砸起了飞溅的泥土,纳波伊伯爵刚走近便被吓的一哆嗦。 “这晨祷时都没过吧?”拍掉头盔上的泥巴,纳波伊伯爵怒骂道,“那些侦骑在干什么?摸上来了都不知道?” 纳波伊骂的口水四溅,几个骑士低着脑袋,始终不敢说话。 “好在这女大公到底是女流一辈。”一旁的老男爵赶忙出来打圆场,“不主动进攻,反而等着咱们列阵,无能至极。” 纳波伊伯爵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敌方有多少人?” “他们似乎是轻装简从,大约有四五千人吧,骑兵得有近千人。” 纳波伊立刻就是连续七八句莱亚粗口:“你们就这么看着,不知道进攻吗?” “不是在等您的塔盾卫士吗?”那骑士轻声辩解,“根据拉夫尔阁下所说,硬顶着魔鬼之风,实在不划算。” 纳波伊伯爵虽然是第一次见所谓的发条铳,但看这威力的确不小。 发条铳能击穿4-6毫米的板甲或者2-3毫米的白晶钢,那12毫米的塔盾难道还能击穿吗? “叫塔盾卫士上前。” 上百名身穿罩袍与锁子甲的壮汉从土坡后走出,他们手中举起的大盾通体用锻铁分层打造,韧性极佳。 号角声中,巨大的塔盾顶在方阵之前。 身披举重若轻神术的光泽,上百名塔盾卫士走在了队伍的第一线。 掺了秘银的精铁如一道银白长墙,铅子落在墙面上,便是一溜爆起的火。 原先愁苦的卫兵们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塔盾卫士原先是作为反骑士步兵存在,但它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速度太慢以及防不了抛射的箭矢。 但对于直射的发条铳而言,却是极其有效的应对。 “果然,正如拉夫尔老兄所说。”纳波伊看着前行的方阵,脸上笑容难掩,“他们的圣风只能直吹!” 在纳波伊身后,老男爵和那几名骑士脸上却是难掩忧色。 刚刚轰击教堂的武器,目前还没有出现呢。 这边正想着,另一边的战阵中就传来了一阵阵惊呼。 对面的铳手缓缓撤退,而一根根黑色的大管子却是被双轮车推到了前排。 隐约可见的墨莉雅提高高举起骑士剑,旋即猛地挥下。 “是先前的流星!” 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数十只圆滚滚的东西从天而降。 “滴答滴答——” 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着滴答声到底是什么,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朝着四周席卷。 他们没能听到最后一声“滴答”,便捂着耳朵或是脑袋直直扑倒在地。 “喂,喂,你们怎么了?”“又是魔法,快捂住耳朵!” “愿我们的主行于天上……” 时钟弹还只是最简单的,在3磅鹰隼炮发射完时钟弹后,便是6磅沙雕炮发威。 自先前盾车倒挂金钩后,这些炮兵们就一直在精研跳弹之道。 直到后来,一名炮长在无意间发现,将6磅炮的发条仓装在3磅炮上,再配合相对坚硬的地面,就能成功打出跳弹。 “发射!”墨莉雅提再次挥下骑士剑。 于是众多陪同的贵族便看到,四门6磅炮同时轰鸣。 在巨力之下,一名塔盾卫士硬生生被砸的飞了出去,更不要提那跳弹形成的血肉之路了。 “骑兵,冲锋!”墨莉雅提指着敌阵巨大的缺口,阴森地喝令道。 兰内斯等人立刻奔出军阵,挥舞着军刀朝着那缺口杀去。 几乎是于此同时,2000名步兵才放下长矛朝着敌阵快速逼近。 这种战术简单来说,就是铳手前压大炮轰,大炮轰完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压。 使用圣铳迟缓敌军速度,再用发条炮轰击阵列,使其混乱或轰出缺口。 然后再用胸甲骑兵或者重甲枪骑兵冲击缺口,随后以缺口与混乱处为主攻方向,让步兵发动冲锋。 墨莉雅提一套小连招下来,之前的碎石原军队基本都是没得打。 不怪翼巢公爵有逃跑主义倾向,怎么打都破不了招啊。 先前霍恩在黑蛇湾之战中,就验证过这种战术,只不过那里没法使用骑兵。 碎石原之战虽然败了,但碎石原广阔的平原就为墨莉雅提等人提供了完美的试验场。 经过双方频繁的军事交流,发条炮与千河谷军队的磨合期已然结束,正式进入了战斗序列。 至于这些思维还停留在风车地之战的贵族们来说,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奇迹一样。 没有骑兵对冲,没有大方阵厮杀,没有箭落如雨。 只是铳手前压,数十根大黑管子齐鸣,然后敌军就莫名奇妙出现了缺口。 然后就能看见数百重甲骑兵杀入缺口,一个好好的方阵就这么溃了。 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用想,步兵方阵一前压,那些仙石甸封臣组成的军队便要彻底溃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年轻的山地贵族不断揉着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先前那肥壮的贵族更是喃喃:“这,这还算是打仗吗?” “怪不得,怪不得墨莉雅提冕下总是说不能和大牧首翻脸,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这些山地贵族们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不理解与荒谬。 先前的山铜发条铳就够荒谬的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发条炮。 现在还好说,要是以后发条炮能装上马背四处跑了,那超凡骑士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哒哒哒——” 听到这马蹄声,原先还在茫然失神的山地贵族们纷纷扭头。 马蹄踏过发黄的草叶,湿漉漉的露珠打湿了马腿上的细毛。 穿着一身简单皮甲的墨莉雅提,铁面上泛着磨砂的暗光。 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坚持骑在马上的墨莉雅提走到了观战的山地贵族们面前。 “在座的各位,平日里大多都是在内地生活工作,从来没有见识过我千河谷的军国利器——发条炮。”墨莉雅提嘴角歪起一抹笑容,“今天一观,感觉如何?” “可以说是蔚为壮观。”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光头老贵族,“有此利器,莱亚人就像是掌上牛虻,就等您一巴掌了。” 墨莉雅提大笑了一声:“你们总觉得莱亚宛若神明,而我军卑如蝼蚁。 可事实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否则,他何须先在北边碎石原闹事,又派入间谍潜伏? 不如大大方方,摆明车马,这才更显王者气概不是吗?” (本章完) 第774章 骑猪佬与掏粪佬 第774章 骑猪佬与掏粪佬 正如诸多山地贵族们所料,没有一个小时,这场墨莉雅提的奇袭战便宣布了终结。 在打扫完战场后,千河谷军没敢多留,而是迅速撤离了战场。 否则要是被敕令连抓住,以他们目前地状态,八成得脱一层皮才能跑的掉。 但不得不说,这一仗却是稳定住了人心。 一战清扫敌军6000人,活捉伯爵两人,男爵九人,超凡骑士三百八十人。 虽说不是胜负手,但却算是试应手了。 在见识过一系列发条武器的威力后,山地贵族们是绝了念想。 他们此刻只有庆幸,庆幸这种技术不是霍恩独有,庆幸发条炮也掌握在文明人手中。 晨间突袭了科米塔镇,墨莉雅提夕阳西下的时分,便回到了夏绿城附近。 秋日的夕阳带着炊烟的味道。 骑在马背上,墨莉雅提看着远处小镇钟楼的塔尖,却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凯旋而归,镇压山地贵族,本来是两件值得兴奋的事情,只是加在一起,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呢? “殿下,你看。”山坡上的兰内斯忽然朝着墨莉雅提大喊起来。 脱离了队伍,墨莉雅提骑着战马冲上了山坡,便看到了镇子外的主路。 道路上挤满了大包小包的马车驴车,市民们背着包裹,朝着森林与山地进发。 走近了再看,人人脸上都是惶恐与焦急。 他们挤在路边,鸡鸭与牛羊叫唤着,一点小小的摩擦都会触发一场骂战,甚至是斗殴。 只是这斗殴持续不了多久,双方便会偃旗息鼓,继续上路。 “这是发生了什么?” 墨莉雅提没有理会兰内斯,反而望向了更远处的河流。 河流上传来摇奖与风帆的声音,她掏出瞭望镜,朝着瑙安河方向眺望。 远处的瑙安河上,船只的数量与密度则远比先前要多。 船只吃水相当深,不仅仅是船舱内放满了货物,甲板上更是站满了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夏绿城被人夺下了吗? 不可能啊,就算是墨莉雅提在外进攻,城内还有数千守军与赫曼。 附近还有两个军屯区,时刻能够入城救援。 最重要的是,虽然铁闸门镇被夺,敌方有了补给与转运中心,但河流两侧的宽阔土地,还需要他们一段时间去消化。 有了这些堡垒,进攻千河谷要么一开始直扑夏绿城,要么就是先剪除羽翼。 不说莱亚人,就算是墨莉雅提或者霍恩采取拉夫尔一样的战略,最早都得三周后。 但这逃难不像是假的,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谣言暴乱还是瘟疫? “兰内斯,你带几个人去……”放下瞭望镜的同时,墨莉雅提转头正要吩咐兰内斯,却又猛地举起了瞭望镜。 刚刚放下的瞬间,她居然在向西逃难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把穿绿衣骑库什粗蹄马的人,给我带过来!” 很快,兰内斯便将那绿衣男子丢在了墨莉雅提脚下。 “阿米安!”墨莉雅提额角的青筋跳动着,“你不在城里处理政务,跑到这来做什么?” 这位市政官员,可是墨莉雅提父亲留下来的老人。 墨莉雅提可是相当信任他的,先前多次读心,都还算忠诚。 “我,我……我没有啊。”那市政官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墨莉雅提拎得两脚凌空,脸色越发惨白。 口中说着没有,可她分明从他的心声中截取到了“逃跑”与“夏绿城完蛋了”两组词汇。“发生了什么?说!” 上下牙齿打着架,阿米安左右看看好奇跑来的其他山地贵族们,磕巴道:“今日中午千河谷北部传来噩耗,重镇奇拉堡被攻陷。” “什么?!”山地贵族们刚赶到,便听到了如此噩耗,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霍塔姆郡一马平川,没什么可守的地方。 所以墨莉雅提才要到处建立堡垒,卡住水陆要冲,为千河谷争取足够的时间,尽量御敌军与国门之外。 只是这第一批援军,甚至还没有到夏绿城,几座关键堡垒居然就被攻破了? 上瑞佛郡几座新式棱堡,碎石原人打了一年都没什么办法。 莱亚人这才来了一周多,居然就连续拿下了好几座棱堡。 那这每年好几万金镑的钱,不是白了吗? “不可能的!”一名山地骑士骑马将剑横在阿米安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你在撒谎!” 兰内斯用牛皮剑鞘压下了他的钢剑,这才没让阿米安尿裤子。 “别的小堡垒倒算了,莱亚人突袭,他们没有准备还可以理解。”兰内斯盯着那官员双眼,“奇拉堡,是怎么回事?” 小堡垒被当地贵族抓住机会献城,那是情有可原。 但奇拉堡这种关键重镇,都是被经营地铁板一块,被内鬼或者贵族开门献降的几率微乎其微。 “据说是被策反的,也说是被内鬼贵族开了城门,还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那市政官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一群超凡骑士,从河流潜泳二十公里,绕到堡垒后方,突袭了城堡。” “九段呼吸法潜泳二十公里还有点可能,但一群九段呼吸法,会纡尊降贵做这事?”兰内斯看向了墨莉雅提。 墨莉雅提不置可否:“你继续说。” 悄悄看了一眼墨莉雅提的脸色,那官员咽了口口水:“莱亚大军打出了……杀大公还欠粮的口号,沿途村镇望风而降。 南面同样如此,莱亚人用降军操纵俘获的发条炮,攻破了关键重镇。 如今从铁闸门镇到夏绿城是无险可守,而且当地贵族还会主动提供粮食物资等后勤。 夏绿城被三面包围,只剩东面瑙安河一条出路了,这附近镇子里的镇民自然要逃跑啊!” “你也是其中一员吗?”墨莉雅提的眼神无比危险。 阿米安的脑袋瞬间加速,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我是在劝他们回去的,绝无逃跑的意思啊。” “那你身上的包裹是干什么的?” “都干粮,毕竟在外面也是要吃饭的。”阿米安尬笑了两声。 墨莉雅提正待再问,忽然她从阿米安的心声中听到了一些什么,瞳孔却是猛地放大。 “阿米安,我问你,既然堡垒被攻破了,那么堡垒附近的山民军屯区,怎么样了?” “这个……” “说。” 感觉到领子越来越紧,阿米安赶忙哭丧着脸交代:“那些该死的莱亚人,鼓动着平原人,把,把军屯区给屠了……” 阿米安话刚说完,便感觉到领子一松,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再抬头,却看到墨莉雅提脸色无比阴沉。 “兰内斯,你率领军队,剩下的人,立刻随我回城。” (本章完) 第775章 奇拉堡 第775章 奇拉堡 萨沙屏住呼吸,用木棍拨开湿漉漉的芦苇草,朝着村社的方向看去。 虽然早有准备,可当他真的看到眼前的一切时,牙齿还是咬破了嘴唇,眼前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浓烟在奇拉堡西郊盘旋不散,焦黑的木梁斜插在黢黑土墙上。 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呈放射状倒伏在打谷场边缘,最年长的老妪还保持着蜷缩护住孙儿的姿势。 两具焦骸如同扭曲的青铜器熔铸在一起。 风掠过烧秃的榆树,带起片片未燃尽的户籍黄册。 余烬未散的纸灰,粘在长生军骑士湿漉漉的锁子甲上。 “这群畜生!”萨沙的手指下意识深深抠进腐殖土中,几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拼命。 但后方的弟弟却是死命拉住了萨沙的肩膀:“你疯了,咱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那群该死的平原人,要不是他们,妮诺奇不会死,拉沙雅婶婶不会死,瓦莱叔叔也不会死……” 视线扫过那些在骑士们面前卑躬屈膝的平原郡人,萨沙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我,我迟早要杀光所有平原人!” 萨沙话刚说完,就感觉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转过头,却见是父亲怒视着他:“于连传教士就是平原人,人家好不容易才把咱们藏起来,你也要杀他吗?” 萨沙这才不言语了,只是继续看着村社的惨状,仿佛要记住每一个莱亚士兵,每一个抢掠的平原人的脸。 可看着看着,他眼前血色消退,一切都模糊起来。 说实话,和城镇相比,这个小小的军屯村相当简陋。 篱笆围成的木屋,院子里开了块肥土用来种生姜和百里香。 养了一只狗,三只羊和两头大肥猪,父亲母亲挤在一张床上,弟弟妹妹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他每天早上都要给妹妹扎头发,陪她玩嫁新娘子的游戏。 现在他看到的,只有一堆分不清面容的人头。 哪个是母亲?哪个是妹妹? 母亲、妹妹、隔壁的爷爷、村口的瘸腿老兵大叔……所有留在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都是一堆焦黑的尸体,他找不到自己的妹妹,只能看到水洼上飘着的五彩油。 墨莉雅提殿下不是说了,下山都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吗? 好日子到底在哪儿呢?吃完了蓝血修道院的苦,又要吃莱亚入侵的苦。 为什么莱亚人总是揪着他们不放呢?为什么平原人要背叛他们呢? 萨沙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过身,却看到于连传教士悲悯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泪再不能止住了,他将脸压在于连咯人的排骨胸口,硬是把呜咽声闷在了胸腔里。 看着儿子肩头无声的耸动,帕威尔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走吧,走吧,别被发现了。” “拉夫尔阁下,怎么了?” 拉夫尔面朝芦苇丛,犹豫了半秒才摇头:“没什么。” 滥杀无辜者本就违背了他的信条,剩下的这几个逃了就逃了吧。 真是可笑啊,明明是他自己下的令,此刻却要自己违背。 目光转回到眼前,拉夫尔的脸上却是全无胜利的喜色。 圣父不可能再原谅他,但至少莱亚有了一丝延续的机会。 身边引路的平原贵族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像是抢饭的乞丐般在这些“新田”上争吵斗殴。 在村社边的路旁,几名莱亚骑士将滚落的头颅踢过焦土,仿佛在玩闹一般。当某个镶银护胫的骑士准备凌空抽射时,大骑士拉夫尔的马鞭破空抽在他颈甲接缝处:“亵渎尸体!你想下火狱吗?滚回营去!” 那几名骑士这才连连告饶地离去,在拉夫尔身后却是走出了几名蒙面的苦修士。 他们穿着带兜帽的长袍,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六名蒙面苦修士从驮马背篓取出石灰袋,沉默地将残肢拼成勉强的人形。 他们的粗麻兜帽随着动作起伏,露出脖颈处暗红的蓝蜂烙痕。 长生军骑士押送尸车经过时,侍从骑士不自觉地勒马退后半步——那些覆面甲下滴落的水珠,居然像是油脂般粘稠。 “拉夫尔骑士长。”侍从骑士约根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些长生军骑士,准备把这些尸体运去哪里?” “埋葬或者焚烧去了。”拉夫尔看着押送尸车的长生军骑士,眼神中却是流露出几分难掩的厌恶,“防止瘟疫,你不用管。” 看着离去的长生军骑士,他扭头看向眼前的奇拉堡,却是自嘲地一笑。 按照吉尼吉斯的策划,千河谷是必打的一环。 他知道,从常理来说,莱亚王国接下来的目标是风车地或者荆棘园才对。 但吉尼吉斯却正要利用这个信息差,硬是不解散部队,提前进攻千河谷。 就是靠着贩卖领地与庄园等消耗王冠合法性的行为,来谋取足够的金钱。 反正迟早要翻脸的,还不如提前换点钱来。 于是,这位吉吉国王先派间谍假装苦修士,进入千河谷绘制地图与兵力分布,同时与本地贵族联络。 其次拉拢翼巢公爵,挖掘英诺森大坝,迫使千河谷内部混乱。 然后趁机鼓动暴乱,此时再让拉夫尔带精兵突袭。 有了苦修士们假装朝圣而绘制的地图与兵力分布图,又是突然袭击。 别说墨莉雅提了,就是那位圣孙坐镇夏绿城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很快几座边境堡垒就落入莱亚人之手,先前准备的御敌于国门外的策略就不能行了。 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他们已经做到了。 带着平原郡人,对军屯区的山民与普通山地人发起了屠杀,挑拨双方的关系。 本来墨莉雅提光还山民债券,不还平原人债券还搞血腥镇压,就积攒了足够的民怨了。 当然此处的“民”特指有能力闹事的市民工匠、地痞流氓、大小地主。 像真正的平原郡农夫,两个第纳尔都不太掏的出来,别提购买昂贵的债券了,更不关心这个。 这民怨在桑波利等一众平原贵族的煽动下一触即爆。 那么墨莉雅提以山民为主的军队,还能正常在平原郡作战吗? 拉夫尔觉得不能。 虽然仙石甸的封臣军队,在科米塔镇送了几千人,但不影响大局。 吉尼吉斯制定的计划,每一步都成功了。 就算是拉夫尔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新王的确有几分他父亲年轻的风采。 只不过他的父亲年轻时,还有底限,虽说狠毒,却不至于什么手段都用。 但这位新王—— “实在是过于狠毒与酷烈了啊……” 感叹一句,拉夫尔望向了夏绿城的方向,在那之后还有急流市。 而在急流市之后,便是他们这趟进攻千河谷的终点——圣械廷。 希望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吧! (本章完) 第776章 不下跪不低头 第776章 不下跪不低头 “铁闸门镇丢了,奇拉堡也丢了?”在此训练士兵的吉洛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瞪大了,“那岂不是……” “除了夏绿城和滞水坞外,无险可守,所以我们的战线将会相当脆弱。”霍恩一边用清水洗去奔波而来的汗珠,一边解释道。 “圣父啊。”吉洛沉默半晌,才在额头上画出一个屮字架,“那我们该怎么办?” “足够的时间,我们需要足够的时间等法兰人的支援到场,在此之前,夏绿城需要尽量支撑下去……”霍恩用毛巾擦干脸,深吸一口气,便向门外走去。 他所在的位置,是急流市城外的一间不起眼的修道院,却聚集了近千名“学员”。 从窗户向外眺望,甚至能看到用于训练的攀岩墙与匍匐网。 方形修道院将中间的庭院围起,二楼则形成了一道长廊。 在回廊中伸出了一个半圆形的露台,霍恩则缓步走到了白色雪石膏的栏杆前。 “虔!诚!” 伴随着沉闷而整齐的捶胸声,在典仪官的带领下,整齐的致敬声响起。 霍恩从露台上向下望去,开满金线菊的庭院内,密密麻麻的黑衣者仰着头,激动而期待地仰着头。 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与小广场上,站了数百名训练了半年的拜圣父会卫道士。 这些卫道士以霍塔姆郡人为主,有农夫也有底层劳工,有工匠也有普通市民。 他们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大多出身于圣孙义军并且信仰圣道派。 在半年的训练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接受了霍恩的圣眷,拥有驱动炼金物品的能力。 并且在霍恩肉蛋奶充足供应下,平均每个人都有二段呼吸法的水平。 如果把他们放到战场上,以加拉尔方阵的编制,能够填充大约两个方阵的圣铳手。 此刻,他们却齐聚此处,静待着霍恩的发言。 “昨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则来自霍塔姆郡的消息。”霍恩的声音通过扩音僧侣与回廊在庭院内回荡,“奇拉堡失守,军屯区被屠,夏绿城一片混乱。 我们恐怕要失去霍塔姆郡了,准确来说,我们必定要失去它了。” 原先安静的人群瞬间喧哗起来,别的倒还好说,霍塔姆郡可是他们的家乡啊。 “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我就说了,千河谷战争圣孙才是杀敌主力,墨莉雅提就是躺赢狗!” “倒不至于这么说,没有墨莉雅提在山地郡和孔岱亲王纠缠,没有今天。” “冕下,我老家被占了吗?” “秩序,注意秩序!” “安静!” 典仪官喝令一声,旁边的近卫修士立刻对空放铳,这才止住了喧哗声。 他们还是公推出了一个中年男子发言:“冕下,这半年来我们训练刻苦,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出征了。” 注视着人群攒动的面孔,霍恩却是缓缓摇头:“作为卫道士,你们接受的训练是暗杀、破坏、跟踪与伪装。 这不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技能,而是战场后使用的技能。 你们都是圣道派最坚实的信徒,有些还参过军,我知道你们想要上战场。 但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我们军队尚未集结,辎重尚未准备。 别说是墨莉雅提,就算是我坐在夏绿城的位置,都不能扭转败局。 所以,你们要去的地方,反而是敌占的区域。 忠嗣契卡们,会和你们一起前往,帮助你们完成任务。 而黑蛇湾的战斗法师们将隐藏在芦苇丛与沼泽中,为你们提供支援。”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卫道士们黑色的短斗篷与金线菊混为一体,就像是一朵朵镶着金边的黑玫瑰。 目光从这些卫道士指节的老茧与起了毛边的衣领扫过,霍恩抿了抿嘴唇,继续道:“你们会在黑蛇湾的奇迹神甫瑟洛米斯阁下,帕斯里克阁下与你们熟悉的瓦伦泰勒阁下的领导下,按照百户区或者乡组成小队。 返回你们的家乡后,融入进去,不要轻举妄动。 当莱亚人入侵时,也不要在明面上反抗。 不仅如此,你们还要积极加入莱亚人存在的场合,甚至帮助他们工作。 与此同时,你们的任务是——在保证自己生命的情况下,扰乱敌人,窃取情报,发展圣道派成员。 你们很多人都是曾经的圣孙义军成员,围绕着小河溪流与芦苇丛作战,你们是最熟悉不过的。” 卫道士们互相看看,很快便举起了数十只手。 霍恩随便点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仰头大声问道:“冕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好像没什么用啊? 恕我直言,我宁愿在战场上光荣地死去,也不想窝囊地帮着莱亚人干活。” 身边的其他卫道士们立刻附和起来,但也有对着他们叫骂的卫道士。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脸,霍恩却是不忍,甚至鼻子有些发酸。 他知道,这些行动有多危险但却得不到该有的荣誉。 只是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啊。 “因为我们需要时间,就算要动员出足够的有战斗力的军队,最迟都得三个月。 莱亚人有本地贵族帮忙,很快就能维持住底层安稳,为他们提供后勤与辎重。 你们的行为的确无法直接带来胜利,但却能为我们积攒足够的时间。 至于有没有用,我敢说,有用。” 霍恩敲了敲面前的宣讲台,掷地有声地说道:“有用,一定有用。 当前,莱亚人势力庞大,预计能出动六到九万军队对我们围剿。 而我们目前的实力,只有不到三万军队,更不要提那些超凡骑士的战力与数量。 是的,你们的确不是超凡骑士的对手,但不代表你们在超凡骑士面前无能为力! 超凡骑士的武器盔甲是谁打造的?超凡骑士的药剂圣水是谁制作的? 他们的口粮是谁种出来的?又是由谁来运输的? 一个超凡骑士可以奔袭数百里作战,却不能空着肚子作战。 反而他们需要更多的粮食,需要更好的盔甲才能发挥出该有的效果。 骑士们踩在平民的背上,才有辉煌的冲锋。 可如果平民抬头,虽然会死亡,但却能让骑士狠狠摔一个跟头。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抬起头,那么骑士永远都无法冲锋!” 说到这,霍恩双手砰地砸在了宣讲台上,他半个身子几乎要伸出露台,视线扫过一个个或是稚嫩或是沧桑的面孔。 “我们,我们都曾就是跪地的人,但从1446年3月22日起,我们已然抬起了头。 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铁蹄,都休想让我们的头颅再低下去!”霍恩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几乎是在吼叫,“休想,我说休想!” 原先的窃窃私语彻底停滞下来,就像是爵士乐中的空拍,下一秒,一只拳头举过了头顶。 “不下跪,不低头!” 几乎是瞬间,所有卫道士连带着一旁的近卫修士都跟着举起了拳头。 “不下跪,不低头!” (本章完) 第777章 法兰国王慷慨解囊 第777章 法兰国王慷慨解囊 “这十万金镑的国债,只有一半是现金,剩下的部分将会用粮食、盔甲与兵器的形式运送过来。 第一批物资,已在昨日于卡夏郡边境检查站过关,尽量周末前交接完毕。 第二批现金5万金镑,将会于这周末在卡夏郡过关。” 秋风吹拂着窗帘,霍恩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站满人的会议室中。 口号要喊,可事也得要干啊。 在完成了一系列紧急处理的任务,包括制定瑙安河泄洪计划、接手征调民夫、召回休假士兵等一系列行动后,便进入了相对和缓的时间。 莱亚人一时半会打不到这里来,霍恩一时半会却也无法继续出兵。 反正墨莉雅提的债券是不用他帮忙还了,雷已经炸了。 那这十万金镑就彻底成了霍恩的军资。 说到这,他不得不感叹这位查理八世国王的鸡贼。 打着千河谷国债的旗号,拿了庄园贵族的钱,给本土军械工坊下了订单,顺带还清理掉了库存。 削弱了庄园贵族的同时,还顺带增加了己方新贵族的实力。 要知道大部分工商业,都是新贵族们在操办啊。 没等参会者给什么反应,霍恩就继续念道:“法兰国王预计向咱们提供步兵板甲1675套,骑兵甲884套…… 长矛等长柄武器10500支,军刀等短柄武器7755把…… 带马具的战马与驮马1400匹以及小麦12000吨……” 总计2559套盔甲,换做灰炉镇军械厂来制作的话,大概需要九个月的时间。 盔甲可不像长矛,随便找个乡村铁匠铺子就能造,专门的刀剑铺子也不一定会造,这是个技术活。 只有专门的军械师,才会打造盔甲。 这可不是行会在捣鬼,盔甲需要复杂的复合材料与分层锻造,还要各种钣金和热处理的工艺。 哪怕是最简单的步兵甲,都需要最基本的铆接与铰链技术,得精准计算接合点位置与承重能力。 千河谷的军械师本就不多,霍恩搞出了模板化工艺,聚集了大半的军械师,进行流水线式的打造,这才有一个月270套左右的产量。 如果是全千河谷所有军械工坊一起干的话,不过把时间缩减到6个月以内。 这些盔甲,大概能装备五个步兵团,一个半骑兵团。 1400匹马中,阉割过的战马920匹,刚刚好填满一个半骑兵团的缺口。 不得不说,这些战马的确解了燃眉之急。 千河谷大部分战马都是从孔岱亲王那缴获的,本土产的库什粗蹄马是优良驮马,担任战马却是不如法兰的战马。 就是这战马养护可不便宜,一匹好战马年均消耗3-8吨的饲料,甚至还要吃精料。 根据让娜所说,一匹战马一天最少要吃体重2.5%的饲料,否则就会掉膘。 作为冷兵器的军刀与长枪,差不多可以装备两个或一个半战团。 至于那12000吨小麦,差不多保障3万士兵一年训练的口粮。 这查理八世鸡贼归鸡贼,但还真是“只要你能打败莱亚,我都不知道怎么疼你”。 给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5万金镑让霍恩在千河谷国内买或者去法兰买,说不定都买不到这么多物资呢。 在洛伦佐更是提出,愿意每半年支援霍恩8到10万金镑,只要他能在莱亚军队手里活下来。 “如果各位还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写个单子给我。”霍恩放下了手中的数据表,“它们会在下一批的物资里出现。” 抬起头,便可以看到会议人员认真记录的脸。 这场会议的最主要成员,便是圣孙霍恩、卡夏郡郡长马丁、下瑞佛郡郡长凯瑟琳与黑蛇湾联邦大使伊斯特拉。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霍恩见众人不说话,再次开口问道。 凯瑟琳左右看看鸦雀无声的参谋僧侣与将官们,主动开口道:“这些物资如何分配,专制公那边……” “把粮草和长柄武器运一批到夏绿城。” “墨莉雅提殿下不需要与我们合兵一处吗?” 霍恩却是摇头:“来不及,而且如果就这么直接撤退出霍塔姆郡,莱亚兵锋直指下瑞佛郡,必然影响鹿角乡的泄洪工作。”“你是要,墨莉雅提固守夏绿城?”凯瑟琳将试探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是的。”霍恩坚定的点点头,“我反倒不希望她那么早撤回来。” 不管是有权参会的银行修士,或是从圣械廷赶来的御前神甫,亦或是黑蛇湾来的议员,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大牧首阁下,该不会是在借刀杀人吧? 不用看,霍恩都能想到,周围的人是什么眼神。 可如今情况如此,他是真的无心解释。 “平原人杀山民”的事件发酵后,各个军屯区都是人心惶惶,生怕也被屠了。 有些未被占领的地区,甚至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爆发了山民与平原民的血腥械斗。 山民们装备更好武艺更高,但平原人数量更多,双方总是打平手,空耗内部力量。 所以霍恩接下来的动作,首先就是强行接管军屯区,并在各个地区加大契卡的数量。 他甚至还要调拨一部分黑蛇湾的税警团来支援契卡,让那些心狠手黑的战斗法师来强制维持秩序。 他拒绝墨莉雅提合兵,外加接管军屯区的行为。 在外人看来,就是趁火打劫,夺墨莉雅提的权。 就这急匆匆的吃相,还有点难看。 霍恩自问是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国家的,但好歹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直接放弃不利于后方动员。”霍恩言简意赅地说道,“所以要收缩兵力到绿洼乡一线,这里是山地骑士核心区域。 以乡人守乡土,借助滞水坞与夏绿城的河道运输辎重与兵力,拖住敌军脚步。” “前期他们可是吃了几个大败仗,上万金镑建起了棱堡没起什么作用,能拖住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却见是黑蛇湾无梦学者会的伊斯特拉。 与其他秘党魔女生则兴,魔女死则衰不同。 无梦学者会与若安党和暗影会一样,都是传承了三代的组织,并且三代都是占卜向的魔女法术。 霍恩一直觉得她和狼女是同类型的魔女。 俩人都坐轮椅。 只不过狼女是没腿站不起来,而伊斯特拉是单纯身体弱,拄个拐还是能走两步。 本来伊斯特拉只是在圣械廷大学做学术访问的。 但走到半路听说了莱亚人提前入侵的事情,于是主动要求到急流市来参会。 “能拖多久是多久吧,墨莉雅提失去堡垒是被突然袭击,外加债务危机爆发。”霍恩温和地看着伊斯特拉,“如今有准备的情况下,我对棱堡和墨莉雅提还是很有信心的。” 伊斯特拉微微一笑,闭着眼睛,却能准确地向着霍恩点头致意。 “关于霍塔姆郡的战略,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将几份文件叠在一起,在桌上靠了靠并齐,霍恩朝参会者们问道。 众人互相看看,除了几个确认内容的,就没有别的意见了。 解决完了霍塔姆郡的对策后,霍恩便掏出了下一份文件。 “鉴于目前严峻的形势,我们需要更加高效快速的行政。 如果按照先前的双重领导模式,不适于战争。 目前平原四郡中,除战区霍塔姆郡外与郎桑德郡特区外,还有两郡即下瑞佛郡与卡夏郡。 所以我提议,千河谷进入战时状态。 这两郡的乡修会,组成郡修会,由原郡长马丁阁下与凯瑟琳阁下直接兼任郡司铎长。 原乡治安官所有职能移交给乡修会,其本身担任乡守夜人长官,仅负责治安工作与押送税款。 正好马丁与凯瑟琳阁下都在现场,二位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778章 征兵与偷科技 第778章 征兵与偷科技 下瑞佛郡和卡夏郡两个平原郡,本身就是霍恩的控制范围。 两个郡长马丁与凯瑟琳本来就可以轻易调遣司铎修会,霍恩的举动只是将这项权力由明转暗了而已。 这项提议飞快地得到了通过,而五个山地郡,先暂时维持原样。 会议结束,霍恩回到房间,心思却沉浸在了一个会议上没提到的问题——征兵。 要扩充征兵,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要征兵。 人力问题倒在其次,毕竟霍恩有黑蛇湾与诺恩人两个兵源,法兰人同样不吝送来一些雇佣军。 首当其冲的反而是装备问题。 一个战团需要至少2400到2500副步兵甲与对应的长枪,4000把军刀与对应的军装。 还有1600到2000杆发条铳,24门三磅鹰隼炮,与4门六磅沙雕炮。 除此以外,还要50到80头驴骡驮马,用来运载粮食、发条炮等后勤资源。 灰炉镇军械厂随着各种小型工坊的集聚,生产效率在大幅加快。 从1445年月产95副盔甲,到如今1448年的月产250到270副。 三年的时间里,带上其他郡的军械工坊,千河谷平均每年产出3000副步兵甲与500副骑兵甲。 目前霍恩自己的库存总计还有4000副步兵甲与1100副骑兵甲。 保持六成披甲率的话,这个数量预计还能再装备一个半战团。 灰炉镇火力全开的话,年底还能补上剩下的半个战团。 带上法兰国王送来的1600多副步兵甲,预计还有两个半战团的征兵额度。 而发条铳更是不用担心,秋暮岛的圣铳工坊目前每月能产出三四百杆发条铳。 这还是收着造的结果,毕竟库存里还有7000多杆发条铳,再装备四个战团都绰绰有余。 看着桌面上的草稿,霍恩却是无言叹息一声。 他吐痰吐的嗓子都要哑了,希洛芙什么时候才能搞定嗜魔菌呢? 回到正题。 那按照两个半战团来征兵吗?征募13000新兵,和原来的地方守备团混合成三个新战团? 霍恩视线上移,又在草稿中看到了关键的发条炮几个单词。 目前灰炉镇矮人铸炮厂大概两周时间能铸造一门3磅炮,6磅炮则需要三周。 如果是12磅炮或24磅炮的话,那么一个月都不止,因为需要分段铸造模具。 这只是整炮铸造时间,如果单论炮管的话其实非常快,真正拖慢速度的,是发条仓。 当前12磅炮一共就铸造了6门,24磅炮只有1门。 大部分矮人铸炮师,都是铸造3磅炮和6磅炮这两种主力野战炮。 当前铸炮厂有4个铸炮组,每个铸炮组每个月能铸造2门鹰隼炮或1.33门沙雕炮。 除了给墨莉雅提和守城炮之外,霍恩今年2月才把救世军两支战团的发条炮补满。 目前库存还剩32门鹰隼炮和2门沙雕炮,发条炮上肯定是供不起两个半战团的。 甚至于供给两个战团都有点艰难,毕竟只有两三个月的备战时间。 如果能将北芒德郡的矮人群体拉入战时体制下,只要原料不出问题,发条炮供给便能在很短时间内翻倍。 至于发条炮最重要的动力部分,则是暂时不用担心。 使用了炼金反应皿与月汞浸泡法之后,霍恩才发现,所谓14磅精铁炼1磅山铜纯属放屁。 因为炼金反应皿加月汞水,可以做到7磅乃至5磅精铁炼1磅山铜。 合着之前14磅精铁里最少有7磅都是炼废了是吧? 基本现在一吨钢材(精铁)可以精炼出400磅山铜,够造200门鹰隼炮或者1200杆发条铳。 什么时候霍恩要烦恼钢材跟不上山铜了,那他就不需要考虑钢材从哪儿来了。 在铸炮中,最关键的,反而是发条仓的打造。 这玩意儿除了矮人,还真没几个人能造好。 这一点,却又要看哈尔金那边的进度。 霍恩拿起最新三期的《真理报》,几乎每一期都在进攻北芒德郡的钢铁公会。 第一期就是矮人们揭露矮人大师的丑闻,学徒血泪揭发师傅的暴行。 第二期是解释千河谷当前情况,解释千河谷钢铁产量,隐晦指出是北芒德郡的矮人、矿山主与贵族们。第三期就是宣布将在南芒德郡新建冶炼城镇,并热情向广大市民征集名字。 《真理报》由于和公报体系挂钩,还相对中立,没有撕破脸面。 像美格第下面的商业报纸,以及各种巴结霍恩的小报小册子,更是频频爆典。 什么“北芒德郡,千河谷的罪人”“钢铁公会是文明的敌人”“对北芒德郡的矮人们必须要出重拳”都出来了。 他们低头也快了吧。 思来想去,霍恩最后还是在草稿上写下了8000人这个数字,大概能组建两个战团(不带勤务兵)。 等明年开春,装备补齐再征募第二批12000人也不迟。 毕竟有了两个新战团,配合救世军两个野战战团,山地郡自建的新战团以及护教军,该有3万人左右。 未来接应墨莉雅提的部队,能把数量堆到4万上下,这就差不多了。 等第二批12000人入伍,就到了战略反攻的时间了。 列出这份计划表,霍恩叫来了佩蒂埃,把这堆草稿递给他。 茫然地接过草稿,佩蒂埃正要离去,却扭头道:“伊斯特拉女士好像在门外等待,您要邀请她进来吗?我问她,她只是微笑不回答。” “伊斯特拉?让她进来。” 很快,这位魔女便在仆从的推动下,来到了霍恩的面前。 “您有什么事吗?” 伊斯特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几页笔记递给了霍恩。 霍恩茫然地接过笔记,只看了几眼,眼神便凝固住了。 “这是……”抬起头,他惊喜地看了伊斯特拉一眼,“你们在尝试山铜的逆法力化?” “准确来说,不是我,你往后看就知道了。”伊斯特拉仍然闭着眼笑道。 所谓山铜的逆法力化,是塞尼厄斯这个炼金门外汉提出的猜想。 也就是靠蛮力将山铜发条上紧后,其内部是否存在法力的问题。 按照炼金定律,精神属性和物质属性是会互相影响的。 既然山铜的精神属性能将法力转化为势能,那么势能这个物质属性能否转化为法力呢? 由于没有法力观测仪器,这个问题一直搁置到现在都没有解决。 克尔本学士认为,法力不可能凭空出现或消失。 没有外部输入,山铜发条内不可能存在法力。 但这残缺的笔记上,用一种霍恩看不懂的炼金仪式,证明了蛮力上紧的发条会储存法力! 笔记主人还在试图找到这些法力的来源,可惜失败了。 所以这位笔记主人便设计了一种新的,霍恩仍然看不懂的炼金仪式,试图“取出”山铜发条内的法力辨认其性质。 只可惜,他只能将山铜发条内的法力,在不同的山铜发条间转移。 对于笔记主人来说“可惜”,对于霍恩来说,完全不可惜啊。 这意味着,原先只有相对较湍急的水流或大坝可以给发条充能。 但现在,甚至可以用风力给轻发条充能,再通过这种仪式把法力与势能集中到重发条上。 目前唯一值得考察的,就是这种仪式的效率如何了。 只是这仪式是残缺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好在一些实验数据和失败案例都是在的。 “仪式残缺的部分你们有吗?”霍恩抬起头,急不可耐地问道。 “没有。”伊斯特拉紧闭的眼皮对着霍恩,“但你们完全可以自己推理出来。” 霍恩热烈的情绪顿时冷却下来:“目前人手短缺,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分辨了无数假配方……” “这个肯定能行。”伊斯特拉打断了霍恩的话,柔和的嗓子却不会让人感到无礼。 “你们这么自信?这可是未验证的配方,或许是哪个疯子炼金术士出现幻觉搞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看看笔记主人的署名呢?” 霍恩飞快地翻动着这几页纸,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他才惊奇地发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克尔本?”霍恩猛地抬头,“这是克尔本的研究,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伊斯特拉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因为,这是克尔本先生十年后的研究成果。” (本章完) 第779章 占卜与差分机 第779章 占卜与差分机 克尔本十年后的研究成果? 听到这个发言,哪怕是霍恩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大脑都宕机了一下。 直接从未来获取科技,无梦隐修会的占卜法术这么强的吗? 你有这个技术,待在黑蛇湾当什么秘党啊! 为了确保没有听错,霍恩谨慎地问道:“你说的十年后的研究成果,是比喻吗?” “不,就是十年后的研究成果。”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或者有魔女能把十年后的信息预知得如此详细。” “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们不能。”看出了霍恩心里的疑惑,伊斯特拉解释道,“冕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部分的占卜向法术,都是以灵摆星盘来展示,而不是直接将画面传入大脑呢?” 来到这个世界后,霍恩见识过不少占卜向的法术,既有魔女的也有普通巫师的。 不管是对过去占卜,还是对未来占卜,大部分的占卜都需要星象、塔罗牌或骰子。 唯有对现在占卜,是可以直接看画面的。 他一直以为占卜未来与过去是看不到画面的,听伊斯特拉这意思是可以看到的吗? “是因为占卜不使用这种道具,就会对身体造成伤害?”霍恩回忆着问道。 伊斯特拉微笑点头:“你说对了,占卜本质是在从现在向过去和未来的拟真推演,并非真正地预知。 对于曾经直面占卜结果的魔女论述,在一瞬间有一百万种可能涌入大脑。 人的大脑显然是有极限的,承受不住如此巨量的信息。 如果超过承受范围,那么轻则昏睡一辈子,重则直接爆头去世。 对于早先的占星术士来说,每一次占卜都是在用生命冒险……” 不知道年岁的魔女低垂着眼眉,纯净的阳光照射着她浓密而颤动的眼睫毛。 霍恩背对着阳光,神色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侃侃而谈的伊斯特拉。 “……那该怎么办呢?我们想出的办法,就是用水晶球,用灵摆,用塔罗牌来代替和简化。 塔罗牌承载的信息显然是有限的,正好能够减轻对大脑的伤害。 但这同样需要对道具结果进行解析,塔罗社就是这条道路的佼佼者。” 见伊斯特拉半天说不到点子上,霍恩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钟:“这和你们占卜十年后有什么关系呢?” 在伊斯特拉的叙述中,他的思维渐渐从冲击中缓和过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这项神奇法术的贪婪与惊喜。 要是她能从未来窃取科技,那不是能够左脚踩右脚上天了? 我直接窃取我十年后窃取二十年后的结果就是了,说不定能够一偷上百年的科技。 “您先耐心听我说完。”伊斯特拉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塔罗牌,“这种用道具替代的叫做塔罗派,大多是魔力学派。 但他们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简略和充满随机性。 而我们无梦隐修会,还有白山隐修会都用的是另一种,也就是心灵法术与占卜法术的结合。 白山隐修会用的是无意识,而无梦隐修会用的是梦境。 占星术士们通过魔女为中心,让心灵术士共同构建梦境来减缓冲击,以求更精细更复杂的占卜结果。 正常情况下,占卜是无法占卜到文字这个层级的,但我们的梦境占卜是可以做到的……” 霍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靠着这一招占卜出的未来。 只是哪怕是他这个门外汉都发现了端倪:“你们把梦境当做占卜用具,得到了更复杂的结果,难道不需要更复杂的解读吗?” “当然需要。”伊斯特拉坦白道,“以这位克尔本学士十年后的研究成果为例。 先是诺薇娅带回了克尔本学士的早期研究和大量论文草稿与思路。 我们用这些东西进行了梦境占卜,得到了一系列梦境符号。 如果正常解码这些梦境符号的话,起码要二三十年。 说不定等我们解码成功了,不仅研究成果已经发表了,克尔本学士都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是怎么,等等!”问到这,霍恩脑中灵光一闪。 去年年末,黑蛇湾进口了三箱手摇式计算器,该不会是…… “手摇式计算器?” “除了手摇式计算器,还有您的数学与自然学书籍。”伊斯特拉不紧不慢,“圣械廷大学生乐于赚外快,而且对符号学与梦境学相当有研究。” “还有梦境学?!”霍恩用力地眨了眨眼。 “这可是传承自艾尔帝国的知名哲学,不少学者或多或少都有涉猎。 还有用梦境学治疗疾病的,号称不打针不吃药,梦到病除。”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一些方面过于先进,让霍恩自己都忽视了这是个文明程度处于文艺复兴早期的时代。 他定了定神:“既然如此,你应该是不知道这份笔记到底是真是假,你是怎么确定这个结果一定正确呢?” “为了验证猜想,我对这份解析结果进行了再占卜。”伊斯特拉坦言道,“它是正确的,但也是残缺的,需要克尔本学士自己去补全。” 坐在办公桌后,霍恩十指交叉撑在唇上,脑中却开始整理起思绪。 按照伊斯特拉的说法,他们的占卜是对未来的拟真。 还是以克尔本的山铜转换法为例子。 伊斯特拉推演的,只是他接下来十年都在钻研山铜转换法的情况。 期间他跑去研究别的有可能吗?有,但这种可能被伊斯特拉给排除在外了。 最终得到的结果,需要经过穷举式地解码才能得出。 随着研究成果越来越深入,解码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最终的结果,就是研究成果与研究进度的双向奔赴。 克尔本这次的特殊情况,在于他地基打的太牢了,差的只是时间。 由于是第一次结合手摇式计算器以及函数等数学,伊斯特拉迫不及待地直面未来去验证,才有了这个十年后的成果。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比如说铳可以上位代替弩。 但他们占卜就是把弩发展到极致,但它发展到极致,还是不如铳上限高。 简单来说,就是点歪科技树。 就是相当于一个科技加速卡呗,加多少看运气,副作用是科技误入歧途。 霍恩心中的火热稍微消散了一些,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 “您真是敏锐。”被霍恩打断后,伊斯特拉第一次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第一次占卜,我们付出了9名占星术士的生命。 第二次占卜,死亡人数是五倍,顺带我本人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好在我是魔女,灵魂比他们要坚韧得多,所以活了下来。” “以后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这一次我们占卜了足足十年,下一次就不会了。” 霍恩点点头,将这些笔记放到一边:“你不可能无偿给我提供这些吧?你想要什么?” “冕下,为什么我不可以是想要帮助我们的圣联获得胜利呢?” “那既然如此……” “但是!”伊斯特拉咳嗽了一声,“我听说,你们圣械廷搞出了一个叫差分机的原型机械?” (本章完) 第780章 泄洪渠 第780章 泄洪渠 梦境占卜加差分机有没有搞头? 霍恩觉得有。 就算是梦境占卜配合手摇式计算器的科技加速效果,霍恩都觉得颇有价值。 更不要提山铜转化法残本了。 就是当前克尔本的态度是证伪,要是知道他未来反而证明了,不知道老头能不能接受。 这不就是拿塞尼厄斯的巴掌,扇自己的脸吗? 但霍恩觉得他还是会尽心尽力地推演的。 一是为了现有的环境,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圣械廷这样开放的风气的。 二是黑蛇湾学者特有的“要真理不要生命”。 就像当霍恩询问伊斯特拉为什么想要差分机?不怕结合差分机的梦境占卜爆她的头吗? 她的回答是“我就是想知道占卜到底是怎么运作的,爆头就爆头,你管我。” 按照霍恩和伊斯特拉签订的协议,很快无梦学者会的总部将会从黑蛇湾迁移到秋暮岛。 第一批占卜的名单上,闪电熔炉、活体嗜魔菌、星铸齿轮等技术赫然在列。 早日把闪电熔炉做出来,重工业化就可以启动了。 早日把活体嗜魔菌做出来,全民超凡就可以启动了。 早日把星铸齿轮做出来,工业化的动力源问题就解决了。 按照现在的进度,估计还要个二三十年吧。 挂上梦占加速卡,不过将其变成十几年,但这都算是快的了。 甚至还会将研究误入歧途,毕竟占卜除非自己加入,否则无法模拟“变数”的存在啊。 但那就太长远了,还是得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要说眼下的难关,无非就是两个——泄洪与征兵。 “佩蒂埃。” “我在,冕下。” “把塞尼厄斯提交的最新黑岩渠泄洪报告,整理好,尽快送过来。” “是,冕下!” ………… 仿佛是洪水带来了阴冷的天。 潮湿的水汽甚至叫人睁不开眼。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裂的橡木与破碎瓦罐,在狭窄的河道里翻涌成黄褐色的巨蟒。 三天暴雨让上瑞佛郡的防洪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第一块的闸门铰链崩断时,一米多高的浪头顿时吞噬了半片芦苇荡。 “第三处缺口!补位!快补位!” 披着油布斗篷的护教军旗手嘶吼着,在泥浆中挥舞信号旗。 二十名衣襟上沾满泥浆,腰间系着长绳的黑帽军,立刻扛着沙袋冲入奔流。 岸边印着圣锤徽记的木质工程车上,砂浆哗啦啦地浇筑在杉木组成木框内,等待着被插入堤坝缝隙中。 “浮木,注意躲避!” 黑衣的战争修士们组成人墙,用长矛将浮木推向下游。 雨幕中不断传来木制堤坝开裂的脆响,当地的一个百户长突然光着脚丫满脸是血的冲了下来:“圣父在上!磨坊水车冲下来了!” 六米高的水车在洪流中翻滚,锋利的叶片将两名护教军连人带沙袋卷进漩涡。 “该死的!” 浑身湿透的孟塞从腰间扯下圣铳,红着眼眶,怒吼着朝着水车扣下扳机。 只可惜,只能看到飞溅的木屑在浑浊的水面上炸开一片扇形波纹。 “冷静!”呼啸的风声中,所有人都在嘶吼,身后的同伴拽住了孟塞腰上的绳索,这才没有让他被冲下去。 等到一行人填补好缺口,随军的修士高高举起圣徽,金色光芒笼罩到他们身上。 三个发条起重机在齿轮嗡鸣中吊起岗岩条,戴着蓝折帽的宪兵穿梭在泥泞中,将捆扎好的芦苇垫分发给堵漏小队。 身穿雨披,塞尼厄斯看着这些在洪水中奔走的人,甚至有点哽咽。 黄金平原不代表不会发洪水,但塞尼厄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士兵们没有去鞭打民夫,反而亲自冲在第一线。 尤其是救世军的黑冠军,先前霍恩老说黑冠军军纪差。 塞尼厄斯还以为多差呢,现在一看,和趁洪打劫的王国军队比起来,这一个个的都够当圣人了。 不忍心去看,他扭过头,雨水顺着脸颊和胡子湿漉漉地落下。 “泥石流都解决干净了吗?” “预计明天才清理好……” “还明天?你们那多早修一天,我们这少死多少人啊!”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自掏腰包,加钱,明天早上之前搞定行不行?” 那百户长愣愣地看着塞尼厄斯:“我,我试试吧。” 看着离去的百户长,塞尼厄斯面无表情,可嘴巴上起的燎泡还是背叛了他的内心。 目前上瑞佛郡已然被淹,几个临时的拦河坝都岌岌可危。 从九月施工开始,修到了十月初。 再不快点修好,洪水蔓延到平原四郡,大家就一起玩完了! 在两次筑坝失败后,塞尼厄斯临危受命。 当时他想的是,如果这次做出了成绩,就压下了克尔本,至少扳回一城。 可修到现在,他早就没了别的想法,只想要快点把泄洪渠给修好。 想要设立一个合适的临时泄洪渠,第一点就是选址。 目前洪水虽然还没有蔓延到下瑞佛郡,可上瑞佛郡已然被淹的差不多了。 河流水位上涨相当明显,正常修筑堤坝大概率会被暴涨的河水冲走。 必须得选择平缓河道,两岸以岩石山体为主,这样才能束缚住河流。 伟大的太阳霍恩冕下更是发出指导,河堤要用土包填,工程要让军队修。 本来塞尼厄斯等学者,以为所谓“在圣孙的指导下”都是下面官吏溜须拍马。 但现场一用,方便快捷的麻袋,井然有序的护教军与黑冠军,效率比他们想象中快的多。 合着圣孙真能指导啊? 指导的玩意儿,居然确实有用啊。 每当夜里想到这,塞尼厄斯都会怀疑。 自己心里否认圣孙身份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小丑了? 毕竟这圣孙农夫出身,会计学徒,斗大的艾尔文认不得几个。 就算是自学成才,也没有这么成才的,什么都会啊。 不仅仅是什么都会的问题,如果是皮毛倒算了,都是大量提纲挈领与高深的玩意儿。 基本都是“假传千字书,真传一句话”里的那“一句话”。 那都是要长时间积累与研究才能得出的。 只不过塞尼厄斯等人不知道的是,要是他们继续追问皮毛,圣孙冕下估计就解释不来了。 文明之间,亦有差距。 霍恩家乡数百年的努力,凭什么轻易输给塞尼厄斯十年寒窗苦读? 这段时间来,塞尼厄斯吃住都在工地上。 先是建立小型笼石堰坝提高水位,再于堤坝侧面修建渠道与堤岸的拦河坝。 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却没想一个泥石流把修好的泄洪渠堵了。 “圣父啊。”多年戒酒的塞尼厄斯从兜里掏出了银酒壶,灌了一口,“希望明天早上能修好。” 阴云之下,分不清白天黑夜。 坐在雨棚下,塞尼厄斯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 当单摆钟来到六点时,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泥人奔了过来。 “清理干净了吗?”塞尼厄斯迫不及待地问道。 “圣父保佑,清理干净了,后天就可以挖掘最后一段泄洪渠了!” (本章完) 第781章 海盗战术 第781章 海盗战术 铁铸的发条炮炮口在晨曦中泛着冷光,齿轮的嗡鸣声穿透了河面薄雾。 卡勒左手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布满油污的右手丝毫不敢松开发条炮的杠杆。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栈桥上攒动的铁甲,铁甲表面的反光在船体上跃动着。 火焰卷动空气的呼呼声,兵器相撞的清脆响声,沙哑的喊杀声…… 在这个秋日的早晨,这些声音在宁静的渔港显得如此突兀。 其中脚步落在栈桥上的急促咚咚声却是越来越近。 箭矢在空中来回飞舞,七八个背着伤员的山地骑士踏着栈桥飞速赶来。 “卡勒——”为首的老拉弗朝着卡勒大喊起来。 卡勒则是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示意准备好了。 身下的船只摇晃着,山地骑士们接二连三地跳入船内,而老拉弗继续射箭掩护。 等最后一名士兵跳上船,老拉弗刚一转身,便发出一声惨叫。 三支蓝羽的箭矢分别射在了他的肩胛骨与大腿上。 可老拉弗却强忍着疼痛,抄起腰间的斧子,一斧子砍断了石墩上的缆绳。 冲破码头的黑烟,四名全身铁甲的军士出现在栈道尽头。 “圣雷,圣雷!”翻身上船,趴在甲板上的老拉弗狂吼起来。 “拉下杠杆,赞美炮中圣灵。”卡勒低下头,向着炮中的圣灵呢喃,右手重重压下。 “轰——” 铅子与铁砂裹挟着白烟划出弧线,瞬间木屑与铁片齐飞,追上栈桥的四名莱亚士兵像被无形巨手掀翻。 最外侧那人甚至打着旋栽入河中,片刻中河水里便涌起了血色。 “漂亮!”老拉弗吼声震得船舷发颤,“黑蛇湾人,火球术!” 十艘长船中飞出五枚炽热的火球,拴在码头石墩上的莱亚战船顿时腾起青紫色火舌。 在离开之前,他们就已然在莱亚战船上洒满了炼金火油。 不仅仅是战船,这座囤积了无数辎重的渔港内同样烧起了熊熊大火。 浓烟翻滚着爬上钟楼尖顶,将莱亚纹章旗吞噬殆尽。 河风忽转东南,带着火星的灰烬雨点般落在守军铁盔上,烫得他们手忙脚乱去拍打。 正是这瞬息混乱,让这十艘尖底长船如离弦之箭破烟而出。 “放箭!放箭啊!咳咳咳——” 追到码头的驻防官雷纳多爵士用佩剑劈开浓烟,气急败坏地指着逃跑的山民们骂道。 剑锋所指处,身后三十张桦木弓齐齐绷响。 箭雨落在船尾激起的浪里,倒像是给逃亡者送行的礼炮。 山民们早将浸湿的牛皮蒙在船舷,箭簇叮叮当当扎进浸水的皮革,未能伤到他们分毫。 望着快速离去的山民们,雷纳多爵士颤抖的手指解开了下巴上的皮带扣。 下一秒,装饰精美的狮盔重重砸在码头青石上,凹陷处还粘着半片焦黑的圣徽。 “给我追!给我追!追到冥河尽头也要……” 怒吼戛然而止。 雷纳多爵士转头看着愈烧愈烈的战船和匆忙救火的士兵们,颓然拾起了头盔:“先救火吧,粮仓里的食物能保多少保多少……” 等拉夫尔赶到现场时,那阴沉的面色,让雷纳多偷偷在额头上画了个屮字。 快步走到河边,便能看到炼金火油漂浮在水面上,被阳光晒出了诡异的斑斓色彩。 半截焦黑桅杆从水中探出,帆布残片随波起伏。 破碎的木桶与翻肚的鱼在河面浮沉,几只双人小木船举着兜网,正在打捞尸体与残存的物资。 “损失如何?”拉夫尔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雷纳多爵士老老实实地说道:“烧掉了一个中队两个月的粮草,还被他们抢走了一批武器军械。 此外,新运过来的三艘战船损失严重。 一艘损毁无法再用,另外两艘预计要修三四个月才能重新起航。 此外,我们的几艘运货船也被波及,三周内估计没法再运送辎重。” “千河谷鼠辈!”这位大骑士冷哼了一声,便向城镇走去。 脚步踏在布满蜂窝状熔坑石质码头上,大骑士的皮靴踩碎碳化的箭簇。 焦黑墙体残留着人形轮廓,随军修士正用圣水净化战场,水汽与余烬接触发出嘶嘶的鸣叫。 拉夫尔蹲下身子,从墙体中抠下了一枚铁砂。 粗糙的质感他无比熟悉,两周来,这样的事件层出不穷。 墨莉雅提倒是固守住了夏绿城没有贸然出战,但她却派出了大量的山地骑士。 山地骑士们乘坐着旧日诺恩海盗常用的龙首战船,采用了典中典的骑行/航行劫掠战术。 即,配合着从黑蛇湾调来的法师,疯狂对着莱亚人占据的港口与辎重营地发动突袭。 拉夫尔却不得不承认,水战方面莱亚人的确不太擅长,尤其是在千河谷的水战。 巴蒂斯他们再厉害,不至于几个月时间把河道都给摸清楚。 巴蒂斯等人的前期准备,积攒的优势,能够拿下外围几座堡垒,就算是有大用了。 而且该死的法兰人,还给千河谷提供了大量有经验的法兰船员。 几重因素相加,居然屡屡让这些山民逃脱。 拉夫尔看着平缓的水流,转身朝着身侧的侍从官问道:“翼巢公爵说,洪水最晚什么时候爆发?” “上个月末。” 轻叹一声,拉夫尔就知道这一仗不会那么顺利。 一个月时间,他们就鲸吞了四分之三的霍塔姆郡,只剩夏绿城孤城一座与大半个绿洼乡。 吉尼吉斯殿下在安定了国内后,预计11月就要来到千河谷了。 可这群山民们,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居然在绿洼乡稳固了防线。 至于夏绿城,更是迅速恢复了秩序。 这边的城墙本就异常坚固,莱亚人几次进攻,居然全被防出去了。 那位专制公更是亲自上阵,夜袭了莱亚人的辎重营地,导致围城陷入了停滞。 现在又整出了这种针对后勤的战术。 哪怕是拉夫尔,在此刻都不得不佩服一下这群山民的韧性。 荆棘园、碎石原等边境还好,要是放在风车地与河上屿一类的内陆地区,估计早就是内战那样,一溃千里了。 随着吉尼吉斯殿下的到来,预计还有大批炼成的长生军骑士。 他们的数量都要接近一千了,够凑十个敕令连了。 拉夫尔自认为还算好的,要是让千河谷人对上长生军这样的对手,那才叫惨烈呢。 “这些该死的千河谷老鼠。”又骂了一句后,拉夫尔下令,“以后辎重什么的,尽量陆路运输吧。” (本章完) 第782章 死守夏绿城 第782章 死守夏绿城 青铜钟的嗡鸣穿透夏绿城石墙时,老拉弗正在更换大腿处的绷带。 这绷带用沸水煮过,还倾倒了臭蒜炼金药剂。 这种炼金药剂,是大蒜素经过炼金提纯的产物,比普通大蒜素消炎效果还要好。 在霍恩看来还是比不过青霉素,但在老拉弗看来,这都是神药了。 到底还是圣孙关心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啊。 自从后方运来了这些炼金药剂后,剁手剁脚的士兵便少了许多。 换好绷带,他抬头望向钟楼方向。 夕阳光在女墙垛口碎成金箔,仿佛有人洒了把金币。 石墙后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以及士兵们高呼忠诚的喊声。 “快走快走!”一名典仪官冲了过来,托起了老拉弗,“仪式开始了,别让大公等着。” 撑上拐杖,老拉弗踉跄着穿过城门甬道,扑面而来的声浪惊得他后退半步。 黑压压的人群从市政厅台阶蔓延到护城河桥头,连屋顶瓦片上都趴着光脚少年。 他看见无数粗布丝绸与呢绒衣袖在风中翻卷,像极了他们烧毁的莱亚军旗。 “以圣灵与先祖之名——” 号角声撕裂喧嚣。墨莉雅提出现在拱门顶端,黑甲将白发衬托得仿佛冰楞一般。 老拉弗注意到她腰间换了一柄镶紫晶的仪剑,先前的旧剑估计是丢在了突袭战中。 十二名持戟卫兵踏着鼓点走下台阶,铁靴撞击石板的声响让老拉弗想起发条炮的轰鸣。 当卫队长展开羊皮卷时,他看清上面用金粉勾勒的纹章——金色的鸢尾。 “拉弗·亨特·铁水!”卫兵浑厚的声音在广场回荡,“上前授勋!” 老拉弗的膝盖突然发软。 他不是第一次授勋,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尤其是厌恶山民的平原人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看见前排的市民们踮起脚尖,有个戴铜耳环的姑娘甚至爬到了母亲的背上。 “又见面了,拉弗,先前你在碎石原就干的不错。”拍拍他的肩膀,墨莉雅提将一枚勋章佩戴在他的胸前。 专制公还能记得他的名字?!老拉弗瞪大了眼睛。 身边的典仪官则大声呼喊道:“授黑蛇湾水田300亩,赏金3枚,100亩额度免税权!” 人群中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百亩黑蛇湾水田的赏赐,虽不如千河谷,但却是从普通士兵一跃成为小地主乡绅了。 “你的箭矢为夏绿城赢得喘息,这些田产将由蛇民开垦,两年内即可兑现。”她突然压低嗓音,“不愿意可以换成股票。” 当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地契落入掌心,广场突然爆发的欢呼惊飞了钟楼群鸽。 夕阳下,一名名士兵被授予勋章,在大庭广众之下夸耀他们的战绩。 哪怕是对此不太感兴趣的老拉弗,此刻都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当最后一位山地骑士走下,墨莉雅提突然掀开猩红披风踏上垛口。 她的身影在墙头显得格外单薄,但声音却像投石机抛出的火弹般砸进人群: “碎石原的失败是我的耻辱!” 喧闹的广场瞬间死寂。 原先嘈杂的人群,居然慢慢安静下来。 “我轻信了他人的消息,低估了翼巢公爵的凶残。”墨莉雅提的指甲抠进垛口青苔,“这是我发动的战争,我输了,我认赌服输。 但那是另外一场战争,与这场战争有关也无关,因为今天站在这里的莱亚人——” 她突然挥剑指向北方:“他们要的不是臣服,是碾碎每块田垄里的麦苗!是掳走你们襁褓中的婴孩!” 人群开始骚动,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关于这个消息,在街头巷尾流传了很久,真理报只是隐晦一提,却是没有说出石锤。 但到处都在传——“莱亚人带着平原人杀死山民后,由于失去山民的保护,莱亚人又开始屠杀平原人。” 虽然传得有鼻子有眼,但众人都不太敢信,直到墨莉雅提开口。 有个戴学者方帽的老头颤巍巍举起手:“大人,教会的使者说只要交出弑王者…” “没眼睛吗?看看河上漂着的焦尸吧!有多少是平原人,有多少是山民?”咆哮惊起更多飞鸟,墨莉雅提的剑尖转向西南,“三天前被袭击的运粮队里有十二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拉夫尔把他们钉在船桅上当旗帜。 我们好不容易将他们的尸体抢了回来,就在码头,你们看不到吗?” 惊呼声中,前排有个农妇突然瘫坐在地——她的独子正是运粮队的民夫。 几个戴蓝头巾的洗衣妇哭泣起来,不知是为儿子还是弟弟。 随后便有僧侣开始低声诵念安魂祷文,声音很快传染了半个广场。 墨莉雅提将仪剑插入石缝,脚踩垛口向前倾身:“现在我要说清楚——我要死守此城至少3个月! 想走的,除了粮食,带上家当从南门离开。 我以赫玛石大公之名保证,三天内箭塔不会瞄准你们的后背。” “但留下的——”拔剑指向太阳,刃口迸出火星,“若让我发现谁在城墙上偷懒,在箭矢上少装尾羽……” 她突然反手削掉半截垛口,碎石哗啦啦坠入护城河:“我就把他砌进城墙里去阻挡敌军!赫玛石从不食言!” 墨莉雅提收剑入鞘的瞬间,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殿下,殿下!请留步!” “殿下,您说留下的是要做什么?” 卫队长挥戟驱散想要追问的人群时,墨莉雅提走入身后绞盘室的阴影中。 等候多时的拉费尔鼓掌道:“有力的演讲,殿下。” 墨莉雅提铁面的苍白的脸上,眉毛皱起:“我不是点名要杜瓦隆来吗?” 相对于接触不多的拉费尔,她还是更希望与相对熟悉的杜瓦隆等古拉格孩儿军们接触。 拉费尔虽然是古拉格元老,却不是孩儿军出身。 “冕下觉得杜瓦隆阁下不适合如此复杂的环境,所以叫我来与您配合。”拉费尔向墨莉雅提伸出了手。 “三天后。”墨莉雅提用铁拳和他握了握,“夏绿城要进入军管状态。” “忠嗣们明天就到。”拉费尔将双手背在身后,“有您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抓出叛徒与间谍。” “嗯……从明天开始,宣传莱亚人并不是只屠杀山民,杀掉山民,没了保护后,就会杀平原人。”墨莉雅提深深地看了一眼拉费尔,便离去了。 城门广场上,却是仍然沸腾。 戴毡帽的游商们挤向市政厅侧门申请通行文书,裁缝铺学徒们为争抢马车席位扭打在一起。 更多人则还在犹豫,他们既不想相信墨莉雅提,但又怕出城会遭遇莱亚人的攻击。 当夕阳给夏绿城垛口镀上血色的边,市政厅张贴了墨莉雅提最新的命令: “凡留城者,三天内到各街区百户长处登记,影响口粮配额,请务必到场。” (本章完) 第783章 新兵训练(上) 第783章 新兵训练(上) 晚秋时节,在夏绿城周边炮火连天的时候,贞德堡同样是喧嚣连天。 在成群结队的运兵船面前,哪怕是来自黑蛇湾的香料船都得靠边站。 在河岸的每一道栈桥边,都有一块块跳板从甲板上伸出。 踩着上下起伏的跳板,一个个裤腿用麻绳系起,脑袋上戴着绒布球羊毛帽子的男子走上栈桥。 他们肩上背着布袋行囊,身上穿着东一块肩甲,西一块臂甲,全不成套。 眯着眼,既警惕又好奇地眺望着四周。 随着黑蛇湾局势的好转,以及白香料等一众商品的风靡,贞德堡的经济形势每日俱新。 虽然可能还不如长歌城或者丘城这些老牌富饶城市,可在龙眠山脉两侧的山麓地区,绝对是繁华的存在。 对于这些龙眠山脉出来的山民来说,更是满眼都是新奇。 哨鸫与鸽子在屋顶上空盘旋,砂浆道路上挤满了马车、驴骡和牛马。 放眼望去,码头上乱糟糟的都是搬运工与维持秩序的守夜人。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新奇船只在河流上驶过,而河岸两侧则是密密麻麻的水力磨坊与锻造工坊。 “好多人,好多船啊……” “贞德堡如此繁荣,女大公治理有方。” “这里是那位圣孙圣人的领地吧?” “那不还是女大公的臣子吗?” 站在阳光下,他们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凉爽的气候,开始用鼻音浓重的诺恩语交谈。 “堵在这干什么?看准我的旗帜,跟我走!” 身后的雇佣兵代理人,嘴中骂着,拿出荆条抽他们的小腿,这才逼得他们继续前行。 这一趟,前后有5000余诺恩山民从芒德郡出发,乘船经过泰玻河大坝,经过秋暮岛来到了贞德堡。 由于贞德堡港口吞吐量的问题,无法一次性容纳5000人上上下下。 所以诺恩雇佣兵们一下船就要立刻离开,空出位置给下一批到来的诺恩雇佣军们。 贞德堡的市民们坐在窗棂上,好奇地看着成群结队,排着简单的队伍朝着城郊列车站嘈杂前进的士兵们。 前行的诺恩山民们同样在看着站在门口或窗台后的贞德堡市民们,无不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好多高楼。” “咱们的营房也能住这样的吗?” “你想的美哦,有间木屋就不错了。” 诺恩山民们嘟嘟囔囔地,却是被身后的同乡代理人推着向前。 诺恩山民眼里的高楼,事实上不过3-4层的因苏拉公寓,专门给农闲进城打工的农夫们过渡用的。 由于砂浆混凝土没有钢筋,抗拉强度只有抗压强度的十分之一,所以高度有限。 经过测试,以民用材料下,最高的高度只有15米。 霍恩在石匠行会颁布的标准是,使用砂浆混凝土建造民居时,高度不得超过12米。 贞德堡与圣械廷各大工坊的火热,让大批家里只有几口薄田的农夫选择卖田到城镇里创业或是找活干。 在因苏拉公寓,这部分群体也是常见住客。 一些性格大方的市民,还会主动走出屋子,朝着诺恩山民们挥手致意。 这倒是叫这些山民们不懂了,跟你很熟吗? 一些山民倒是能够友好挥手,大多数山民们却是低下头,低声蛐蛐起来。 听着山民们的蛐蛐,这些市民同样是一头雾水。 诺恩语和龙眠山脉以北的语言有很大不同。 准确来说,莱亚语和法兰语以及千河谷本身流行的高地莱亚语都是艾尔语言的变种。 但作为东大陆原住民的诺恩人,被统称为诺恩人,但却是几个完全不同的部落民族。 他们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语系,甚至不同地区的诺恩人说的都是不同语系。 诺恩人三大领,面积占据帝国的一半以上,内部有十几二十种语言,难怪要搞君主选举制呢。 山民们步行还没多久,便在城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是一条垒高约1米的长方形木台,上面还用帆布与油布搭着雨棚。 站在名为“月台”的木台上,两名身穿贴身军装的军官静静直立。 操着一口纯正的山麓诺恩语,最高大的那名军官吼道:“来几个管事的,代理人都上来。” 七八个穿着武装衣和锁子甲的代理人跑到了木台下面,仰着头和这位军官说话。 前排的诺恩山民们却伸长了脖子,对着地上那奇特的玩意儿看新奇。 在木台旁边的土地上,平行摆放着成百上千根枕木,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连接这些枕木的,便是两条垂直于枕木的条形铸铁块,用铆钉钉在一起。 一名穿着狼皮坎肩的山民探出脑袋,看了半天才一拍脑门:“铁!这千河谷人忒有钱了!” “迪特里伯特,你在嘟囔什么?”身后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小队长走了过来。 迪特里伯特指着那些铁轨道:“阿德,你看,这些都是铁啊。” 阿德尔海德队长看了一眼那铁轨,冷哼道:“少见多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迪特里伯特老实回答。 小队长却是笑了起来:“乡巴佬,这是魔法阵,用来炼成国土的,你没听说吗?千河谷圣人是位会魔法的圣人。” “会魔法,还能是圣人?” “圣人会的魔法,还能叫魔法?” 迪特里伯特哑口无言了,半天才担忧地问道:“这不会下火狱吧?” “人家给钱了啊,下火狱也是给钱的人下火狱,不关咱们的事哦。”阿德尔海德队长信誓旦旦。 迪特里伯特还想再问,却听到上面的雇佣兵代理人吼道:“伯布拉郡的,上月台,伯布拉郡的!” 队长立刻挥动旗帜,聚拢吃饭喝水拉屎撒尿的山民们:“上月台了,都集结,落单了自己走回去啊。” 说完,阿德尔海德拍拍迪特里伯特的肩膀:“小心点,别走到那个魔法阵上面去,会被吸走魂魄。” 提着行囊,迪特里伯特跟着同伴们一起走上了月台。 这时的他们才能看清“魔法阵”上居然停靠着四匹粗蹄马拉的四列车厢。 “看清位置,从车门上去,一个个上,不要推搡拥挤!” 在两名军官和代理人们的指挥下,山民们纷纷走上了轨道马车。 迪特里伯特本还想着会不会因为走上魔法阵而被吸走魂魄,可见前面的人都是好好的,才安然上了车。 这些马车很窄,没有蓬顶,只是两排人对向而坐,行囊便放在膝盖或是车板上。 这四列敞篷车厢,居然坐了近100人,就算是健壮的库什粗蹄马,应该也拉不动吧。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随着马夫一声鞭响,四匹马儿同时发出“咴儿咴儿”的嘶鸣。 座下的马车居然真的缓缓移动起来,还在不断加速。 “千河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迪特里伯特忍不住喃喃道。 (本章完) 第784章 新兵训练(中) 第784章 新兵训练(中) 马车轮子正压过枕木间隙的碎石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轨道马车碾过最后一段枕木,迪特里伯特看到地平线上突兀地矗立着数十排灰色木屋。 这些用预制木板搭建的营房像棋盘般整齐排列,每排屋顶都飘着不同颜色的三角旗——那是区分各支中队的标识。 “这营寨比咱们村子的晒谷场还平整。”同乡的格罗弗右手搭了个凉棚,新奇地叫道。 当轨道马车行驶到预订地点,没等诺恩山民们好好看看周围,那些军官和雇佣兵代理人们又叫嚷起来。 “下车,一个个下,别落东西。” “速度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用车呢,猪猡们。” “你们的脚是用面条做的吗?下车!” 软木棍敲着车壁,逼着山民们下车。 谁要是敢抱怨一句,或者动作慢点,那雇佣兵代理人就是一棍子抽上去。 不少性情暴烈的山民被抽急眼了,直接和雇佣兵代理人们吵了起来。 只是没吵几句,几个戴着蓝折帽的白衣士兵迅速跑来,直接将那些拦路骂人的山民按倒。 不多说什么,只一句“违背纪律”,便是软木棍与鞭子铺天盖地地打。 打的这些刺头哭爹喊娘,满地打滚这才罢休。 还有不服的,那就直接用木枷锁上,到小黑屋里关三天再说。 迪特里伯特离车门近,倒是没挨鞭子,反倒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坐落在盐碱地上的新兵营地。 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木屋远看齐整,近看却连门框都带着毛边。 粗麻布帘代替了木门,透过缝隙能瞧见里头通铺上堆着迭成方块的灰布被褥。 最惹眼的当属营地中央那座三层砖楼,屋顶飘着绣有剑铳交叉的黑红大旗。 这应该就是军官们居住和办公的地方了。 “嘟嘟嘟——”还没等迪特里伯特卸下肩头包裹,便听到口哨声和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 诺恩山民们纷纷转头,便是看到二十名身穿黑衣,戴着尖顶盔的军官跑来。 他们排成两列,虽然在跑动,却仿佛一个人一般,脚步完全一致,更不需要停下整队。 迪特里伯特更是注意到这些人的皮靴后跟都钉着铁片,跑动时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极了铁匠铺里的锻打声。 虽然只是二十人,可懂行的老兵们纷纷变了脸色。 “左右左,左右左,立定,整队!”随着领头的两名军官用他们不属于的高地莱亚语口令大喝。 原先皮靴踏地的声音停滞,迪特里伯特耳畔只剩下身边同伴们的窃窃私语声。 “按同乡整队,前矮后高,举旗前行。” 在雇佣兵代理人和带队军官的棍棒、铁皮喇叭和口哨中,山民们被驱赶到砖房前的混凝土广场上。 正午的太阳悬在剑铳旗上方,迪特里伯特的木头鞋底踏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二十名披着银白胸甲的圣甲禁军,簇拥着黑发青年登上高大砖房前的土台。 他脖子上佩戴的黄金圣徽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这是圣人雪莱最精美的圣遗物,被布拉戈修道院捐给了圣械廷。 霍恩只是拿来用一下,所有权还是归全体信民的,毕竟代表圣父的脸面嘛。 迪特里伯特从人头的缝隙中仰望,却是不免惊愕。 这位圣人年纪太小了,居然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比他还要小呢,而且吧,怎么看着那么矮呢? 在人均一米八几的圣甲禁军中间,被包围的圣孙显得如此矮小。 “我是霍恩·加拉尔。”扩音铜管将霍恩冷冽的声线送进每个人耳蜗,“你们脚下是圣械廷第五新兵训练营,是你们吃饭睡觉和训练的地方。 未来三个月,你们要忘掉女人和酒,忘掉山里的猎刀和投石索,忘掉你们是人—— 在这里,你们只需要记住三件事:服从!服从!还是他吗的服从!” 山民们还在咀嚼这番话的深意,霍恩已经指向西侧冒着黑烟的工坊群:“看见那些熔炉了吗? 你们会和生铁一样被锻打成型。三个月后,合格的将编入兵团。 兵团包吃,有菜有肉,包住,免费提供被褥和军服,每个月军饷……” 说到这,霍恩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山民们的胃口才竖起了四根手指:“普通兵四十第纳尔,老兵翻倍,军士再翻倍。” 迪特里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贪心军士,可老兵总没问题吧。 八十第纳尔的工资,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可是按月发放的月薪,而不是作战一天发一天钱的日薪。 那就是一个月实打实的八十第纳尔啊,更不要提战利品分成和包吃包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山民们便开始兴奋地大声交谈起来,非得是军官们怒吼,才让他们停下。 霍恩是故意停顿片刻,待所有窃窃私语声消失才继续道:“不想继续待着的,现在可以走,但如果你入了营,却想要当逃兵……” 随着他左手挥动,两个卫兵突然将旁边绞刑架蒙着的帆布扯开。 迪特里伯特倒吸一口冷气,三具尸体被铁链吊在木架上,胸前的烙铁印依稀能辨出字样。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是莱亚文的“逃兵”。 “现在,让科勒曼教官教你们入营第一课。”霍恩转身时斗篷扬起,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挂着铜哨踏上高台。 “嘟——” “全体注意!”科勒曼的咆哮让最前排的山民踉跄后退,“你们这群山猴子听好了! 在我们圣联的军团,你入营的第一步,是学会站立和走路!” 他跳下木台,忽然猛踹一脚身旁新兵的膝盖窝,在对方跪倒时揪住其头发:“站不稳了吧?都给我把腰板挺直!脚跟并拢!脚尖分开!” ………… 当太阳开始西斜时,迪特里伯特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而那个科勒曼为首的一众教官则像是体力没有尽头一般,仍然拎着翎枪给他们纠正姿势。 在那位圣孙离开后,火狱就降临了。 他们按同乡分成百人队,每个百人队都配备了一名百队长。 先是教了军姿,站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够休息。 只是休息了没多久,便又被鞭子抽着站起,开始跑步。 他们绕着营地外的土路跑了整整五圈,每圈足有一公里。 更可怕的是,跑完后他们还要在烈日下保持立正。 隔壁库尔德拉郡的,只是挠了下脖子,就被教官的棍子抽青了小腿。 从中午一直练到了傍晚,他们连行囊都来不及放,又被教官赶着去了食棚。 迪特里伯特真的很想抱怨两句,周围的所有人都想抱怨。 但他们都累得说不出话了。 只是,当迪特里伯特等人捧着木碗走进炊事棚,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香料味便冲得他打了个喷嚏。 “诶——”身边的同伴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咕哝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铸铁锅里翻滚着肉汤,泛着油。 案板上的香肠切成了片,用铁锅煎了,还在滋滋冒油。 更惊人的是每人竟能分到一个煎蛋,蛋黄上甚至撒着黑胡椒碎! 他这辈子才吃过一次,还是弥散后从教父橱柜下面捡的几粒。 “不要抢,不要抢,人人都有!” “插队的滚到后面去!” “薅,下一个。” ………… “圣孙的军队连盐都像不要钱似的。”格罗弗舔着碗沿的油渍嘟囔,他刚才数了数,汤里至少浮着五粒完整的丁香。 迪特里伯特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块沾满黄芥末的面包塞进嘴里。 月光照在炊事棚外“浪费粮食者十鞭”的木牌上,他突然觉得那些严苛的规矩也不算太难熬了。 (本章完) 第785章 新兵训练(下) 第785章 新兵训练(下) 晨雾还未散尽,霍恩站在砖楼三层的观察窗前,看着下方蚂蚁般排列成方阵的新兵。 铜制瞭望镜伸出窗口,镜片里映出科勒曼教官拿着皮尺在地面上画出步幅落点。 “昨天又有一个逃兵。”让娜捧着名册站在霍恩身后,“是库尔德拉郡的山民。” “比平原农夫们的逃兵率低多了,三周了才跑了三个。”霍恩仍旧保持着窥视的姿势,“告诉宪兵队,绞死,给抚恤。” 瞭望镜转向东侧训练场,三百名新兵咬着牙,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站在草地上。 在他们的对面,数十名技艺精湛的库什骑士们反复来回冲锋着。 只要他们敢动一下,教官的木棍就要抽在手臂、小腿或者是屁股上了。 就在草地旁的栅栏边,正有犯事的新兵排着队被抽屁股。 他们有的死死咬着牙,有的则放肆发出了痛呼。 在痛呼声中,那些抱着长枪,训练常步口令的其他新兵们,都抿起了嘴唇。 就连余光,他们都不敢投射到栅栏那边。 另一边的大操练场上,三周前还像野山羊般乱窜的诺恩人,此刻正在口令声中机械地抬腿摆臂。 当上千双皮靴同时砸向混凝土地面时,连砖楼里的墨水瓶都在微微震颤。 经过三周的训练,霍恩得说,这些诺恩新兵们有了长足的进步。 每天14个小时的操典、内务、思想教育与队列训练,让这些新兵养出了不俗的精气神。 这些诺恩山民,的确是上好的兵源。 先前招募平原地区的新兵时,总得先给他们调理身体,然后学习战阵与枪术操典。 一个月可以训成,但表现堪忧。 普通平民不像是秋暮岛练兵时的平民,参加过长桥之战,没那股精气神。 大部分时候,都是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形成战斗力。 但这些诺恩山民则不同,他们从小就是被当做雇佣兵培养的。 本来应该训练的,像十米冲锋刺草人、横纵队前进转向、短兵战术等等,他们都会。 那些枪术操典和战阵变阵,他们更是都有基础,只不过需要重训以适应加拉尔横阵而已。 最明显的,就是大部分诺恩山民是可以分清楚左右的。 这是远超普通农夫的优势。 “圣父在上!”随军牧师穆迪埃的呼喊声在霍恩耳畔响起。 放下瞭望镜,霍恩低头便可以看到这位新来的神甫用诺恩语向休息中的士兵们布道。 这位穆迪埃神甫站在屋檐的下,而上百名诺恩新军抱腿坐在地上。 这位经过《真理报》大辩论的圣道派传教士理论相当扎实,就是这个布道的风格嘛。 “……那有人还问我,你这么穷怎么不找找自己问题?” “你家被骑士砸了也找自己问题好不好?” “你在外面流浪卖儿卖女也找自己问题好不好?” “为什么教士就欺负你呢?为什么就你每天种地还吃不饱饭呢?全部找自己问题好不好?” “你吗了隔壁的,什么都找自己问题,找自己问题……” “你骑士拆的我家房子,你教士买的我家儿女,那我找出你们就是我的问题,你吗我找什么问题啊!” “把人逼疯了逼得要饿死了,然后国王大人来一句,哎呀你怎么不多找找自己问题呢,啥比啊……” 霍恩的嘴角微微抽动。 圣道派内部的传教策略是因人因地区而异的。 比如面对市民阶层,传教士们就会搬出生活即圣父之旨意。 面对农夫与工匠阶层,传教士们便是拿出劳动是信仰的核心。 面对市民,言语便会严谨优雅一点,面对农夫,言语则要直白通俗一点。 以霍恩拙劣的诺恩语,都能感觉出这位穆迪埃神甫过于通俗了。 他都能听懂的,那能有什么好词? 不过讲的内容倒是对的,霍恩便不再管他了。 牛皮靴踩过撒落木屑的地板,他站在用甘特图画出的训练计划表之前,在第三周最后一天上打了一个钩。 想起如今夏绿城仍然在被围攻,霍恩的心头就一沉。 两个月,一共八周的训练计划,墨莉雅提可得顶到时候啊。 在12磅狮鹫炮和本身的坚固城防下,莱亚人面对夏绿城难有寸进。 但随着莱亚兵力和主力骑士的逐渐汇合,他们便开始向着绿洼乡进发,试图切断夏绿城与其余地区的联系。 这是逼迫霍恩进攻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不管是诺恩山民,还是诺斯郡征募的新兵,底子都不错,训练进度很快。 “从明天起进入第二阶段,学习莱亚语口令,并背诵旗语。”霍恩将炭笔放到一边,“选出合适的鼓手和旗手,把那些背不出来的,淘汰为勤务兵。” 参谋僧侣们交换着眼神。 一名僧侣忍不住低声问:“叫他们现在学莱亚语什么不是来不及了?” “只是学口令,加起来不足50句,而且都是五六个词的短句。”霍恩披上出门的外套,“教不会就打会。” “那还要学旗语呢……” “觉得太严苛?”一边系着领口的圣徽领扣,霍恩一边淡淡地说道,“等他们面对敕令连的重骑兵冲锋,就会明白忘记旗语比忘记挥剑还要可怕。” ………… 第四周黎明,迪特里伯特在起床号响起前就睁开了眼。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虚空比划着旗语动作,同时快速地洗脸漱口。 在三周的生活里,这样的日子已然成了习惯。 他甚至都有点忘了,在此之前应该怎样生活。 或者说,他已然被棍棒打的麻木了。 “第三中队!集合!” 迪特里伯特按照中队名字,跟在百队长身后排成了百人方阵。 营地内的新兵们,默默地注视着营门缓缓打开。 一辆辆运输马车缓缓驶入,搬运工们则将捆着油布的包裹丢下。 “臭小子们,穿这些好衣服便宜你们了。”科勒曼挑开一件油布包裹,露出了其中黑蓝色的军装。 当科勒曼抖开军装时,一片惊呼在队列中漾开——肘部与膝部缝着双层帆布,纽扣上刻着太阳纹章。 “这不是粗麻布!“格罗弗把脸埋进衣领深吸一口气,“我闻到了……呢绒的味道——怎么酸酸的?” “那是药剂,防虫处理的。”军需官踹了他一脚,“这是近卫军同款呢料,每码布能换你们山里一头羊!” 站在新兵们面前,科勒曼少有地露出了微笑,望着诺恩山民们笨拙地扣着纽扣。 这些曾经裹着兽皮的躯体正在被织物重塑,当斜绶带与铜扣环在他们身上咔嗒作响。 他们挺直身体,互相看看,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所有人心头,仿佛某种超越血缘的纽带正在成型。 “今天休息半天,下午的时候会烧热水可以洗澡,晚上有加餐,傍晚点名要是迟到,三鞭子!” 夜幕降临,食棚外的迟到新兵们,正在扯着嗓子高唱《救世军行军曲》。 对面的格罗弗用勺子哧啦哧啦地刮着碗底,而迪特里伯特却在望着军刀发愣。 格罗弗踢了一脚迪特里伯特的小腿:“看什么呢?” 迪特里伯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在刀鞘上,刻着一行细小的艾尔文字。 若是别的文字,他肯定不认识,但这句却是铭刻在教堂廊柱上的,教士们时常念叨的。 “守护你的兄弟。”迪特里伯特低声道。 (本章完) 第786章 哈吉堡攻防战 第786章 哈吉堡攻防战 霍塔姆郡,绿洼乡。 河畔高地上,雾气组成的凝灰色帷幔晃动着。 汹涌的河水卷动着雾气。 雾气中,一座五角星形状的堡垒像是一只露出了狰狞獠牙的巨兽。 位于瑙安河重要支流上的哈吉堡,是一座桥头堡,与上游的阿丹堡守望相助。 这里虽然不是夏绿城那么重要的堡垒,却是防护瑙安河运输的重要纽带。 而这座守军总计四百人的棱堡,指挥官便是贝瑟。 站在胸墙后,他用皮手套抹去胸甲上的露水,看着上弦机的巨大扇叶被湍急水流推动着。 先前刚刚进攻的时候,十几个红衣骑士就潜水过来,试图破坏上弦机。 但先前吃过亏的千河谷人,怎么可能再上一次当。 这些智商似乎不太高的红衣骑士,先是在复杂的暗渠中迷了路。 随后便被发条铳和霰弹打得肢体破碎,这才离去。 双手按在了胸墙上,贝瑟忍不住抚摸起来。 早前他曾经不太信任这些仅仅到脖子的矮墙。 可经过碎石原战争中的棱堡攻防战,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这种棱堡。 修起来速度快,兵力调动灵活,而且每个棱角放两门发条炮就能做到无死角。 尤其是两个突出角的凹陷处,一旦敌军进来,前后左右都要被夹击。 好堡,真是好堡。 这座位于河畔高地上的哈吉堡从旧骑士城堡改造而来,只是增加了三层胸墙与炮位,防护力却是暴增。 贝瑟四百人被五千人围攻了一个月,硬是没什么损伤。 都把莱亚指挥围城的将官打破防了,昨天更是跑到棱堡边,要求和贝瑟一对一男人大战定胜负。 “真是不知所谓啊,还当是以前吗?”贝瑟想笑。 “他们的盾车动了!”瞭望塔上的哨兵突然大吼。 三两步扑到哨兵所指的方向,贝瑟的眼睛贴上瞭望镜,望向对岸林线间涌出的黑点。 随着薄雾渐渐散去,黑点逐渐清晰。 二十辆覆盖橡木的盾车在雾中显形,每辆都由六名重甲士兵推动,车顶湿牛皮在泛着不祥的油光。 “装填!”他狞笑着拍打炮位旁的铜铃,铸铁炮闩在齿轮转动声中开启,“让莱亚崽子们见识下发条炮的厉害!” 这些莱亚士兵学了乖,自以为能拿盾车挡住三磅的鹰隼炮。 却没想过,如今瑙安河普遍水位上涨,水流湍急,后方更是进了一批六磅炮的发条仓。 自从学会了跳弹的技巧,炮兵们便猛然发现,他们完全可以使用出力更大的发条仓啊。 反正发条炮没有气密问题的,三磅炮口径上六磅炮的发条仓完全不成问题。 随着齿轮咔咔的转动声从石墙内部传来,六门三磅炮的山铜发条同时绷紧。 炮手们将镶嵌铁链的炮弹塞入炮膛后,便开始祈祷起来。 “运行于炮中的圣灵啊,我们赞美您……” 当第一辆盾车进入三百码射界,贝瑟的弯刀劈开了潮湿的空气:“发射!”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翻涌的雾气,铸铁弹在空中旋转着展开死亡之舞。 六枚炮弹,在河滩与水洼中打起溅起了数十上百道水水柱,碎石更是乱飞。 只可惜第一次并没有打中,反而是盾车加快了速度。 “别着急。”贝瑟高喊道,“他们离我们还很远,先装填,看到他们过了标记物就再发射。” 一分钟后,随着炮手们对圣雷的呼喊,六枚炮弹再次飞出。 由于做了标记物,这一次六发命中了三个。 铸铁圆球扫过盾车顶部,双倍出力的炮弹将浸油的牛皮连同下方的手臂齐刷刷切断。 “漂亮!” 炮手们欢呼声刚起,贝瑟就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小心!”副官埃德温拽着贝瑟的领口滚下垛墙,一米二长的钢弩箭带着恐怖动能贯穿石墙。 碎石雨点般砸在贝瑟的胸甲上,他听见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贝瑟刚抬头,一支足有鹌鹑蛋粗细的长箭擦着头盔掠过。 精钢箭簇凿进石墙时激起的碎石尘灰,哗啦啦落在贝瑟脑袋上。 “是床弩!”副官埃德温的吼声里带着血腥味,“他们用盾车作诱饵!” 更多弩箭从盾车后腾空而起。 贝瑟蜷缩在胸墙后,听着那些一米多长的凶器凿进石墙的闷响。 当某个倒霉蛋的惨叫突然在右侧炮位炸响时,他看见年轻炮手罗伊被弩箭贯穿胸膛,整个人像布偶般钉在了墙上。 “医护兵!” 贝瑟刚要起身,就被埃德温扯住绶带拽回:“你想让圣父多收个冤魂吗?” 河水不知疲倦地推动着发条装置,但八门炮却有三门陷入死寂。 不是人死了,他们都躲在垛口下面瑟瑟发抖呢。 贝瑟数着心跳等待弩箭间隙,突然翻身跃起抓住瞭望镜。 镜片里,数百名士兵簇拥着云梯,正借着床弩掩护冲向护城河。 “换霰弹!”他扯开被碎石割破的衣领,怒吼起来,“给老子轰碎那些梯子!” 幸存的炮手们颤抖着将铁皮罐塞进炮膛,当击发锤砸向操纵杆的瞬间,近千枚铅丸化作金属暴雨泼向护城河畔。 正在架设云梯的莱亚士兵立即如麦秆般倒下,鲜血将河水染成诡异的粉红色。 “去死吧,莱亚杂种们!”贝瑟亲自摇动着发条炮的螺杆,“上链弹,瞄准了那些床弩打,它们移动慢!” ………… 夕阳西沉时,莱亚人终于撤下了染血的战旗。 贝瑟瘫坐在发条仓上,看着医护兵用锯子处理罗伊的遗体。 那支弩箭实在太深,只能连人带箭一起锯下。 “伤亡?” “阵亡二,重伤五。”埃德温的羽毛笔在名册上勾画,“三磅炮轻微损伤,西侧胸墙出现裂缝。” 贝瑟灌了口发酸的啤酒,突然盯着对岸眯起眼睛。 暮色中的莱亚营地亮起了异常密集的火把,隐约可见人影在火光间往复穿梭。 “他们在挖土。”老炮长沃克凑过来,满是凹坑的鼻头耸动,“听这动静,至少不下十组壕沟铲同时作业。” 当新月升上棱堡尖顶时,跑出侦察的士兵证实了沃克的判断。 三条壕沟像毒蛇般向护城河蜿蜒,如同蜘蛛网般掘进。 莱亚人的铁盔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运土筐的吱呀声甚至隐隐压过了河水的喧嚣。 “这要是有一门十二磅炮,双倍发条把炮弹打到他们横平竖直的壕沟里。”证实了消息,沃克啧啧,“那可就太惨烈了。” “六磅炮又不是不能用。”贝瑟将泡软的面包递给沃克,“明天先让他们挖,挖到附近了,您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嘿嘿,您就看好吧。” “让小伙子们轮班休息。”在火堆旁,贝瑟摩擦着弯刀,“给夏绿城放信鸽。” 在部下面前,贝瑟是相当自信的。 可真要说起来,他却是没有这么自信。 先前霍恩上课讲解炮兵战术时,就提到了之字型的壕沟能有效介绍炮击伤害。 如今莱亚人已然领悟了直线壕沟,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之字壕沟的奥秘呢? “圣孙冕下,我们还是很相信您的,您别不来啊……”嘟囔了一具,贝瑟又喝了一口酒。 (本章完) 第787章 猎魔人药剂的祛毒与局势分析 第787章 猎魔人药剂的祛毒与局势分析 “冕下,海茉汀他们说出了点小问题,估计还得调试。”杜瓦隆攀上塔楼台阶。 “要多久?” “最多一刻钟。” “行,那就再等等吧。” 寒风卷着枯草扫过脚踝,站在10米高的木质塔楼上,霍恩从栏杆上拿起一根枯萎的草叶。 时间过的真快啊,好像是一瞬间,便来到了12月份,便从1444年年中来到了1448年年末。 进入12月,一切都寒冷下来,草地上同样开始凝结起了冰霜。 远处伊贝河的河面,终于进入了冬季的枯水期。 如不是河岸留下的痕迹,谁都不会想到三个月前,曾经爆发过一场洪水。 自半月前彻底完成洪水调控,被浸泡三个月的上瑞佛郡终于露出了黑色沃土。 一方面来年的春耕不会被耽搁,另一方面意味着霍恩手里又多出来一堆兵源与建筑工。 霍恩还记得那天与塞尼厄斯老先生的对话。 “……泄洪渠的闸门是用发条齿轮联动的,目前运行良好,但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英诺森大坝对瑙安河下游的影响还没什么,对千河谷地区的影响却是太大……” “……千河谷本身就是山多河多,今年雨水不算丰沛,所以洪水能止住,如果哪年来了暴风雨,这水渠估计就不够用了……” 按照塞尼厄斯的意见,这英诺森大坝越早建越好,越快建越好。 可反攻的时日呢? 恐怕得等到开春,而目前夏绿城的情况不容乐观。 围城战持续了足足两个月了,莱亚人没什么进展,但夏绿城外围的据点几乎都被扫清了。 在绿洼乡,双方则陷入了拉锯战。 从战线来看,是莱亚人往绿洼乡方向拉锯。 虽然山地骑士们有着地形优势和后勤优势,但耐不住莱亚人实在是多,而且还有敕令连突击。 要不是千河谷战争,先把孔岱亲王这个莱亚最优秀的骑兵将领斩杀了,绿洼乡的战线估计会更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那位吉尼吉斯国王在拉夫尔悍然入侵千河谷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先是将剩下的十几二十个敕令连派往了边境地区驻扎,接着便开始跑到金角湾圣座城活动。 根据法兰人那边递来的情报,莱亚国王应该是11月之前就要亲征了啊。 霍恩都做好准备了,吉吉国王你他吗人呢? 枢机中有人认为吉尼吉斯国王被乱七八糟的杂事吸引了注意力,就像当年高山行军的那俩活宝一样。 但也有枢机认为,此事必有蹊跷。 “万票爷,天气冷了,您还是把斗篷披上吧。”杜瓦隆将一件呢绒斗篷披在了霍恩身上。 巫师们提前加热过的斗篷,将阴冷的风阻挡在外,斗篷内比火炉还要温暖。 霍恩转过身,看着快和自己一样高的杜瓦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小子也长大了。” 和古拉格时期那个调皮捣蛋的少年相比,霍恩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干瘦的胳膊上练出了虬结的肌肉,唇上也布满了一层细密的绒毛。 在贞德堡建制后,孩儿军这些圣小将们就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 年幼的回炉重造,年长的进入契卡,而具体事务还是交给专业人士们管理。 像杜瓦隆虽然是守夜人首领,但具体的事务还是由当初首义四十户长之一的查普处理。 其下面还有大量收编的退休猎魔人与守夜卫兵帮助他们负责治安。 猎魔人和守夜卫兵打仗可能不行,但治安上还是相当有经验的。 这种经验不是霍恩指导一下,或者搞本书能教出来的。 所以,孩儿军这个词汇已然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教皇之子或忠嗣。 在圣联政府内,这个词汇隐隐变成了一种政治派别的词汇。 专门指代那些“绝对保皇派”,尤指洪水战争中的聪慧孤儿与战死士兵子女构成的忠嗣。 其势力主要就是分布在契卡、宪兵与守夜人中。 正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只要别是恶性党争,霍恩并不会太去阻止。 眼见远处的新武器实验还没开始,霍恩便拉着杜瓦隆闲谈起来。 “对猎魔人药剂的祛毒研究进行到哪一步了?” 杜瓦隆理了理头发:“查普副守夜人长说,正在进行双盲实验。” “司秤隐修会的家伙们好相处吗?” “呃……”杜瓦隆脸上露出一副难评的表情,“敬业是很敬业的,经常加班加点窝在实验室里。 我去看了好几次,都是彻夜灯火通明。 就是他们怪怪的,总是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长生主莉莉丝与圣主弥赛拉是亲姐妹。 还说什么血魔法就是神圣魔法,神圣魔法就是神术的奇怪言论。 这要是放在以前有异端审判所的时候,他们早被抓起来了。 他们手段非常激进,经常没有头绪就占卜,动辄就就有人双眼双耳喷血,但没两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了……” 显然与司秤隐修会的合作中,杜瓦隆积攒了不少怨言,说起来就没完。 “你们……相忍为国吧。”霍恩却是无奈,毕竟除了司秤隐修会外,在猎魔人药剂上,没哪个秘党是有经验的。 司秤隐修会常年累月地解剖猎魔人和研究神术与血魔法,在这方面人家是内行。 霍恩给长堤城的科研悬赏“猎魔人药剂祛毒”,只有司秤隐修会敢接。 当巫师们逐渐从深山老林中走出,进入文明世界时,随之而来的就是巫师犯罪问题。 圣械廷和贞德堡还好,像急流市这种人流量极大的交通枢纽,巫师秘党犯罪就很严重。 霍恩不能指望所有秘党,都和若安党与魔女议会那样高素质。 尤其是去年的扫黑行动,导致一大批犯罪型秘党残党跑到了千河谷。 从未来考虑,等以后嗜魔菌疫苗推广了,也必然导致大规模的魔法犯罪问题。 为了压制这些人,都必须得掌握一支自己的足够多的猎魔人队伍。 那么第一点就得减少猎魔人晋升的高死亡率。 在这件事上,偏偏是司秤隐修会最擅长。 从前段时间的情报来看,这群疯子仅仅用了半年,就大幅减少了毒性。 虽然降低了药剂本身的性能,但在霍恩看来,猎魔人晋升药剂本身的很多性能都是相当畸形的。 尤其像蛇派,居然要人体自己分泌毒素。 还有狮派,必须要人高马大,天生神力,普适性太差。 目前霍恩只要求精研了狼派与鹰派药剂,按照当前的进度,预计明年就能完成。 到时候,守夜人喝狼派药剂,契卡喝鹰派药剂,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与杜瓦隆聊了一会儿药剂选择和当前教皇之子们的内部动向,便有侍从来汇报。 “冕下,海茉汀机械神甫说,掷弹筒准备好了。” (本章完) 第788章 圣联第一掷弹兵团 第788章 圣联第一掷弹兵团 站在十米高的木塔楼上,霍恩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举起手中的瞭望镜,霍恩望着远处伊贝河河滩上的竖起的草人靶子。 这些靶子呈品字分布,还插着莱亚风格的翎羽。 距离靶子二百米外的粘土掩体后方,六名工匠正将某种管状物架设在脚架上。 这种管状物,就是小型的发条驱动的掷弹筒。 用不到一磅的山铜发条,配合大约小腿长度的前端抛射筒,便是一门合适的小型臼炮或者说掷弹筒。 这些掷弹筒小队,就是手炮小队的进化版,专门用来抛掷时钟弹与绿龙息毒烟弹。 掌握着绿龙息制作的绿衣党,可是靠着出卖专利狠狠赚了一笔。 但今天霍恩要测试的,却不是时钟弹与毒烟弹,而是一种崭新的,用来代替红龙息的榴弹。 虽然他离得很远,可是从瞭望镜中还是能看到向管状物中装填的“炮弹”。 圆柱形的炮弹必须保存在低温环境中,也就是泡在冷水中。 一旦温度太高,它就会变得不稳定。 一旦不稳定,任何微小的碰撞都有可能导致可怕的后果。 这些炮弹由类似水晶的圆柱体制成,如果离得近的话,还能看到晶体中凝固的闪电。 一名工匠学徒端着紫水晶般的电浆弹踉跄跑来,跃动的电光在他脸上投下蓝紫色的影子。 是的,这就是最近长堤城研制出的新武器——电浆弹。 制备方法很简单,家里有以太尖塔、月汞和闪电法术巫师的都可以尝试。 简单来说,就是以太尖塔引导以太时,使用闪电轰击以太。 带电以太就会封存在下方的月汞池中,再用红龙息的制备方法,使含电的月汞晶体化。 就能提取出带电的月汞晶体,在后方装上缓冲装置与激发装置后,就可以用在战场上了。 霍恩亲自为其取名为“电浆弹”,虽然此“电浆”非彼电浆,但圣孙就这么指导了,没有有意见。 “呜——” 试验场突然响起泄压阀的尖啸。 “装填准备!”掷弹筒的工匠挥舞着绑着彩色小旗的指挥棒。 摇动着转把,掷弹筒以地面倾角60度竖起,50毫米的筒口直冲冲地对着那学徒。 咽了一口口水,学徒将电浆弹小心翼翼的投入掷弹筒末端。 随后他整个人便弯着腰,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边的人都能听见细微的噼啪声。 下一秒随着“嗵”的一声,刚刚落入掷弹筒中的电浆弹,便以极快的速度飞上了天空。 由于事先校射了好几遍,这一枚电浆弹相当精准。 它划过一道标准的抛物线,精确地落向了三个草人的中间。 落地的瞬间,霍恩不由得握紧了瞭望镜的镜筒,时间好像停顿了一秒。 随后,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撕裂了寒风。 在品字形草人的中间,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团直径半米的球形闪电。 蜘蛛网般的电蛇爬过空气,掠过地面的轨迹上,枯草瞬间碳化成黑色沟壑。 三个草人身上的铁质铠甲在电浆中熔成赤红的铁水,滴落在草地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嘶——”观礼的人群中,同样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嘶嘶声响。 当电蛇散尽,原地便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凹坑,四周三个草人的盔甲被胆大的工匠取下。 他们来到观礼人群前,向他们展示手中的盔甲。 这些盔甲面向电浆弹的那一侧,出现了一个个融化的暗红色空洞。 融化的铁水在盔甲残骸表面,凝固出水滴状的凸起,更不要提盔甲内燃尽了的草人了。 远观后又近瞧的观礼者们,神色都是微变。 尤其是那些来自诺斯郡、南芒德郡与芒德郡的代表们。 他们大多都是小贵族出身,或者是地主僧侣出身,其中不少都上过战场。 像时钟弹与毒烟弹,他们都目睹过了。 可这种威力的电浆弹,属实难见啊。 他们甚至都能看到,在战场上,当这些电浆弹落入方阵或是冲锋者中的效果了。 放下了瞭望镜,霍恩满意地点点头。 要不是掷弹筒距离短,弹速慢,有可能被超凡骑士用弓箭凌空射爆,都能代替发条炮来用了。 他平静地看向不知何时到来的佩蒂埃:“月产多少发?” 佩蒂埃不用看笔记,直接凭记忆力回答道:“每次以太引导可以产出五发左右,但还要匀给星铸齿轮充能,所以大概三个月十发。” “圣械廷那边不是说,可以很快就可以通过手摇式计算器算出第二个以太点位了吗?” 所谓的以太点位,可以看做是一套新的独立于之前老仪式的引导仪式。 这样原先一个月顶多两次,就可以变为一个月四次。 佩蒂埃摇头:“克尔本学士被调走研究山铜转换去了,塞尼厄斯阁下去了上瑞佛郡,辅助研究的大学生们的数量又在急剧减少……” “等等。”霍恩原先舒展的眉头竖起,“前两句我还理解,大学生数量怎么会减少?” “冕下,如今千河谷在与莱亚王国打仗,不少大学生害怕被波及,都选择逃往了法兰……” “那他们不继续学业了吗?”杜瓦隆接嘴问道。 佩蒂埃则是无奈:“学业哪有生命重要,不过几乎所有老师和千河谷的大学生都留下来了。” “好吧,由他们去吧。”霍恩没有办法阻止,也不想去阻止,“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全力发展自己的学校了吧?” 杜瓦隆和佩蒂埃对视一眼,嘿嘿笑道:“到底还是自己人好用啊。” 扶住塔楼的栏杆,霍恩却是怔怔出神。 等第二轮试射开始,他才转过身。 “救世军与黑冠军可以配备一支掷弹兵小队,不用多,平均每个步兵团两人,主要发射时钟弹和毒烟弹。” 佩蒂埃立刻掏出小本子记录。 霍恩继续嘱咐道:“此外,明天的新兵与黑冠军的对战演习要安排好,让着今天的这些人共同阅兵。 记得写出一份名单,今晚宴席结束后,我要一一对谈。” 虽然霍恩没说是什么名单,但佩蒂埃却是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杜瓦隆站在一旁反倒关心起了那些新兵,轻笑道:“丑媳妇总得见新郎,训练了六周该让他们见见世面了。” (本章完) 第789章 霍恩:我嘞哇挖墙角之王 第789章 霍恩:我嘞哇挖墙角之王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不知怎的,等待在门外的三人,却感觉到时间走的异常缓慢。 直到一名枢密僧侣探出脑袋,报出了三人的名字,这种煎熬感才散去。 “北芒德郡的博莱娜娅夫人,南芒德郡的布莱森僧侣还有上瑞佛郡的吕克斯先生,都到了吗?” “到了,到了。” “准备一下,可以进来了。” 随着大门开启,在一众枢密僧侣的注视下,三位被邀请觐见的代表走入了书房。 与他们想象中盛气凌人光芒四射的圣孙子不同,这位黑发青年反倒显得异常有亲和力。 不仅安排他们坐下,更是在吕克斯下意识行了跪礼后亲自将其扶起。 “这场宴会吃得怎么样?都是些山地菜肴。”霍恩端着茶盘坐下。 “鲜美无比。”看着霍恩的模样,吕克斯心中的紧张减少了很多,甚至都能拍马屁了。 霍恩则是哈哈笑道:“别恭维我了,虽然我是上瑞佛郡人,但我不护短,山地菜上不得台面。 莱亚北方这边数得着的菜系,也就河上屿的河鲜菜,下次我请到了河鲜菜的厨子,再请你们吃。” 三人自然是笑着应承。 “你们对这场战争怎么看?”三人茶水还没入肚,霍恩就毫无征兆地说起了正事。 “这哪儿是我们能说话的呀,冕下。”博莱娜娅夫人赶紧表明立场。 “虽然莱亚人来势汹汹,但专制公与大牧首一定能打败他们的。”吕克斯跟着发言。 霍恩抿了一口红茶,似乎在走神沉思,没有继续说话。 圣孙不说话,其余几人自然也不说话。 不说话归不说话,但三人心里都藏着事。 先前还有人妄想莱亚人不会入侵,或者墨莉雅提大公低头就可以换来谅解,保留现有的一切。 可随着莱亚人主动指挥着军队对着山民军屯区发起了屠杀,这部分妄想便消散于洪水中。 更可怕的是,被大部分民众视为战神的女大公的情况糟糕。 虽然一直在赢赢赢,但赢到最后,夏绿城被围了,莱亚兵锋指向上瑞佛郡了。 一部分隐忍的莱亚效忠派自然是心底欢呼,而这三人却是忐忑。 如果墨莉雅提打输了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如果墨莉雅提战败了,霍恩逃到黑蛇湾去了,那他们这些受益于千河谷体制的人该怎么办呢?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把你们叫过来吗?”霍恩一句话,把低头沉默的三人思绪拉回现实。 “想和我们谈话?” 吕克斯说了一句废话,却让霍恩笑了起来:“准确来说,是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吕克斯先生?” “嗯?”吕克斯下意识坐正了。 “你们作为,我姑且称之为小地主吧,最终想要的是什么?”霍恩拿起茶壶,给这位老乡填满了红茶。 吕克斯低头看了眼红亮的茶汤,低声道:“我们无非就是想要安安分分过日子,既不想要被骑士或教会骚扰,然后也不要有洪水旱灾……” 霍恩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贵族寡妇博莱娜娅:“博莱娜娅夫人,您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丰腴的博莱娜娅夫人用扇子遮住红唇,“您的小矮人特使,逼得我们这些仰赖矿山所活的人都没饭吃了,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就随便您咯。” 听到博莱娜娅夫人那甜到发腻的嗓音,其余两位到场的人都低下了头。 霍恩的面色不改:“所以您希望继续依赖矿山而活。” “如果我可以依赖您而活,那么矿山是无所谓的事情。” 忽略掉博莱娜娅夫人抛过来的媚眼,霍恩的视线最后放到了那名中年教士脸上。 沉闷低着头的布莱森抬起脑袋:“为信民服务……” “那是应该做的,而不是你想要的,我是问你想要的,这与你的工作不冲突。”霍恩打断了念诵官样文章的布莱森。 看看旁边两位坦诚发言的乡绅与贵族,布莱森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儿子刚刚出生,我希望能住上好房子,他能活到成年并且娶一个好妻子。” 相对于曾经麻木而活的布莱森,现在的老修士,却是第一次有了奋斗的目标。 或许这个奋斗的目标没有安塞尔那么伟大,可到底是有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目标。”霍恩笑着指了指他,“个人的幸福同样是我们拜圣父会修士的目的。 甚至我可以说,追求个人生活的幸福,同样是拜圣父会的目标之一,你们也是信民的一份子。” 布莱森原先有些弯下去的腰稍微直了一些。 “所以,你们的最终诉求,都是过上好日子对不对?”霍恩看了看这三人。 “……可以这么说。”三人互相看看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你们如何定义好日子?”没等他们回答,霍恩直截了当地说,“如何你们的好日子,是踩着普通人脑袋上,肆意挥霍践踏生命—— 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可以直接出去了。” 博莱娜娅夫人娇嗔作势,虚空打了一下霍恩:“您看您说的,怎么会呢?我们矿山的矿工,是死亡最少的。” 吕克斯与布莱森则是连连摇头。 视线在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霍恩微笑地嘴角弧度又大了一些。 “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姑且相信。”霍恩态度仍然温和,“那么暂时将好日子定义为跨越阶层,定义为更高的物质享受可以吗?” 三人都抬起头,惊讶于这位圣孙冕下说的如此赤果直白。 “和过去相比,你们觉得现在算不算更好的日子呢?” 和过去相比…… 博莱娜娅自认不会被教会刁难和被大主教强行亵玩,吕克斯虽然无法肆意兼并但却被允许从事乡间工坊。 布莱森更不用说了,他现在是拜圣父会修士,表现良好,三年内即可升迁。 “这些都是我们努力得来的成果,好不容易得到的财富、法律与地位……”霍恩身体越过了茶几,“这些东西在莱亚人进入后,还会存在吗? 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些你们现在得到的东西,莱亚人还能承认吗? 那些隐藏在你们之中的莱亚效忠派,能够允许你们继续持有吗?会不会反攻倒算呢?” 博莱娜娅勉强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吧,冕下,专制公不是还在前线对峙吗?” “霍塔姆郡山民军屯区的惨状你们见到了,为他们打先锋的都是哪些人呢?”霍恩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包含着发动山民军屯区屠杀者的名单与军屯区屠杀调查报告。 名单是法兰宰相洛伦佐给他的,而调查报告则是卫道士们调查写成的。 “卡齐米洛·德库拉,原霍塔姆郡绿洼乡人,贵族出身……” “安东·斯维卡,原卡夏郡多克乡人,乡绅出身……” “穆索图斯·雅白,原芒德郡山隘乡人,商人出身……” 越看,博莱娜娅夫人越心惊,她甚至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而吕克斯与布莱森则满头大汗地翻阅起了桌面上的军屯区屠杀报告。 “太蛮横了。”吕克斯禁不住惊怒地叫了一声,“明明是他们自己不好,逼得我们反抗,怎么反倒我们成罪人了?” 布莱森同样发话了:“假如,我是说假如,专制公输了,我们山地郡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吗?” 霍恩没有说话,可他平静的眼神却仿佛道出了所有事。 “在我倒下之前,不会。”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点了点桌面的名单:“事实胜于雄辩,我不想多说什么,或者夸耀自己,当下的事实你们都能用眼睛看见。” “我们……” 吕克斯刚开口,霍恩便直接打断道:“别急着表达态度,回去以后多想想,会有你们表达态度的场合的。” 满怀心事的三人,在出门时差点和枢密僧侣撞了个满怀。 佩蒂埃走入书房:“您需要休息一下吗?” “叫人把这些茶杯撤走,清洗,再热一壶茶。”揉了揉太阳穴,霍恩将名单塞到茶几底下,“叫下一组进来。” (本章完) 第790章 军事演习 第790章 军事演习 “摆出这么薄的阵列,一跑跑一片啊。”阿德尔海德望着远处的加拉尔横阵,不解道。 “咱们练了三周横阵了。”一边在小腿上系着绑腿,格罗弗一边吐了口唾沫,“这玩意儿就没法打仗,不知道练了干啥……” 站在这片预订的演练场地上,昨天放假休息了一整天的迪特里伯特却是没有说话。 前三周还好,中间这三周训练横阵与旗语时,山民们是怨气满满。 学莱亚语和旗语倒还好,毕竟未来打仗嘛,语言不通是大问题,他们还能理解。 这学的这加拉尔横阵,在一众老雇佣兵眼里就是垃圾啊。 一共就五六横排的长阵,骑士们随便一冲就截断了。 更可怕的是,战争拉的太长,不少胆怯的人会主动逃跑,军官拦都拦不及。 至于那些圣铳手,威力的确强劲,但不还是强弩嘛,学习邓贾尔方阵放在四角就是了。 学习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指令做什么? 但还好,经过三周阵形训练后,在今日的对抗演习中,他们突然又被允许使用大方阵了。 那教官可是说了,这一仗他们要是打赢了,随便他们怎么摆什么阵形,而且军官他们自己选。 除此以外,晚餐还会由圣孙亲自请他们吃烤全羊,啤酒畅饮,还会发一个月工资当奖金。 但要是打输了,那不仅烤全羊没了,还得加练,军官更是要由敌方军官充任。 这立刻让诺恩山民们摩拳擦掌起来。 当霍恩与观礼人群入场,充当裁判的宪兵率先吹响了口哨。 在苍黄色的大地上,诺恩新军排成了两个2500人的大方阵,主动朝着对面排成经典钻石型的8个横阵靠近。 坐在观礼台上,与霍恩夜谈过的人群脸上,都浮现出了复杂的表情。 霍恩阁下叫他们来观礼,是想要证明什么吗? 想起了先前的电浆弹,不少人脸上都是一片纠结之色。 将视线转回场内,钻石型最前方的两个横阵与两个大方阵已然进入了圣铳的射击范围。 “呼嘿!呼嘿!” 抽出了长剑,作为小队长阿德尔海德率先开始了战吼:“为了啤酒和银币!” “砰砰砰!” 只是他刚刚吼完,身后的人都没能接上口号,胸口处便是传来剧痛。 “咳咳咳,咳咳——”挥剑斩开了烟雾,阿德尔海德脸色难看地捂着胸口。 看着手上和胸甲上的红色颜料,阿德尔海德一脸茫然地被宪兵拽出了队伍。 “你已死亡,请前往休息区。” 脖子上被挂了写着红色“死”的木牌,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诶,我还没打呢,我还没开打呢?!”阿德尔海德追着宪兵喊道。 “你被圣铳命中,已经死了,你……诶,狗日的,别以为你们用圣铳打我我不知道,是谁?” 身上被三四发“流弹”击中的宪兵,忍无可忍向着对面的黑冠军跑去。 徒留下阿德尔海德无助地站在草地上。 “圣铳手,反击,反击啊!”扭过头,格罗弗对着身侧的己方圣铳手们大喊起来。 然而,凝固的颜料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彩色的轨道,几乎是瞬间,第一排的圣铳手便被集火。 一团团红色的烟雾炸开,圣铳手们面对铺天盖地的颜料球捂着躯体痛呼起来。 虽然没有完全上紧发条,用的也是颜料布球。 但这玩意儿砸在胸甲上,还是一砸一个青紫。 “怎么会这样?”看着将圣铳手接连倒下,格罗弗都要气炸了,“你们先前那股子傲劲儿呢?支棱起来啊。” “有本事你上啊!”“死去”的圣铳手也不惯着,直接用粗豪的诺恩语回骂。 由于展开为横阵,单位时间内黑冠军圣铳手们数量更多,火力投射就更多。 加之黑冠军训练了三年有余,圣铳手们的发射频率能达到30秒甚至20秒一次。 至于诺恩新军那边,也有会诺恩语的老圣铳手,但大多都是今年夏天新招的诺恩圣铳手。 更加密集的火力投射下,左侧的圣铳手方阵便达到了两成的伤亡率。 随着裁判吹哨,诺恩新军左侧的圣铳手垂头丧气地被判定为士气散尽退场。 吃了大概六七轮彩弹打击后,双方终于进入了诺恩新军们熟悉的近战推矛环节。 由穿着军靴的小腿组成了长廊,而交叉的长戟长枪组成了穹顶。 在穹顶之下,用布条和颜料粉裹起的硬木刀剑不断撞击。 别小看这些硬木刀剑,就算是裹着布条,撞在人身上照样能把人打骨折。 在这个方面,这群诺恩新军居然奇迹般地与黑冠军打成了平手。 到底是雇佣兵老区,从小学习的结果。 前方的推矛战很快就形成了交错的战线,双方互相掩护和补位,前排士兵不断被宪兵带下场。 “不对啊,不对啊。”脑门上粘着油腻腻的汗渍,格罗弗指着侧面,“对面绕过来了。” 随着格罗弗一声话语,迪特里伯特以及周围的人都抬头看去。 却见灰黄色的草地上,如林的长枪下两个横阵正在急速行军中。 他们的位置却是在两个大方阵的侧面! 在他们与前列横阵交战时,钻石型阵列两侧的横阵仍旧在快步前进。 他们此时才惊讶地发现,对面只用了一千人拦住了五千人。 在这一千人后方,还有一千人的预备队,而在两个大方阵两侧,各有一千人围了上来准备侧击。 在空间上自然是诺恩新军兵力占优。 可时间上,真正交战的只有前三排的士兵,后面几排的士兵其实是没参战的。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诺恩山民一个方阵参战的只有前三排150人。 当霍恩拉长了方阵,变成了横阵,参战的前三排仍然是150人甚至是180人。 只要保证士气不溃,在单位时间内的,双方近战人力就是相同甚至霍恩更多的。 “左右两翼,放下长矛!” “呼!嘿!” 方阵两侧数百杆长矛齐刷刷放下,如同张开了背刺的豪猪。 诺恩山民们是真是有韧性,他们居然再次竖起了长枪,对准了两侧袭来的黑冠军战争修士。 可这却叫方阵长陷入了两难。 那两侧的军队并不近战,只是用圣铳手不断射击。 如果此时从侧面脱离方阵去迎击,那么必定导致战阵割裂,被敌军趁虚而入。 如果就这么硬生生白挨打,那打着打着士气就要狂降了。 没等两位方阵长想出好办法,便又听到一声哨响。 “第二方阵左翼圣铳手,伤亡超过两成,判定为士气崩溃下场。” 雪上加霜的是,正面迎敌的那两个步兵团正在缓缓后撤。 由于两翼都被袭击,他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与预备队交换位置。 “别追,别追!” “回来你回来,尼赫金你回来!” 最前排的诺恩山民们哪压得住这脾气,居然直接追了出去。 与队伍脱节下场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随着颜料弹在这些脱离队伍的山民身上,炸出一朵朵五彩烟。 他们或是无能狂怒,或是垂头丧气地被宪兵拉下了场。 在接下来的折磨时间中,裁判一声声吹着口哨,哪怕是两位方阵长足够坚韧不断发动突击,还是没能挽回败局。 没到一个小时,总伤亡超过三成的诺恩新军被判负。 至于黑冠军方面,一共只有一个步兵团由于冒进被诺恩新军全军猪突打崩了士气。 除此以外,其余几个步兵团,总伤亡都不到一成。 (本章完) 第791章 瘟疫 第791章 瘟疫 “向左致敬!” “虔诚!” 排成一个个小方阵,整齐的踏步声震动着在场代表与贵族们的耳膜。 霍恩则是热情洋溢地朝着士兵们挥着手。 距离胜利黑冠军阵列不远处,丢盔卸甲,满身是红粉颜料的诺恩新军垂头丧气地坐着。 他们望着士气高昂的黑冠军们,少有地陷入了沉默。 看台上,不管是贵族还是普通市民代表,都在窃窃私语。 尤其是那些贵族出身的,脸色更是青红交加,难看地出奇。 昨日那可怕的电浆弹,就已然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少他们还能推脱到魔法伎俩歪门左道上,可今日这实打实的一战,却是砸碎了不少人的幻想。 这段时间以来,霍恩一直在和诺斯郡、芒德郡和南芒德郡的贵族与民意代表约谈。 随着千河谷君主国的建立,平民势力开始依赖于“新教会”也就是拜圣父会而崛起。 这些民意代表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大师或地方上的平民代表人物。 如果有些事情,他们不同意,完全可以捣乱。 换做以前,贵族们自视有超凡之力,自然不用去在乎他们的意见。 敢捣乱,就直接绞死或者体面点偷偷弄死或为难。 然而这一套在今日就行不通了,收到了拜圣父会的庇护,就算这些民意代表捣乱,他们也没法真对他们出手。 民意代表们不是完全倒向拜圣父会的,他们时而向拜圣父会靠拢,时而向贵族们靠拢。 在地方上,就隐隐出现了贵族、修士与平民的三级议会的三角平衡结构。 只是这个三角平衡近来却是被打破了,墨莉雅提在碎石原惨败,莱亚人的屠杀和入侵…… 这些事件新闻和调查报告,通过百户区公报、各类报纸与契卡隐秘宣传进入了大量平民耳中。 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产生质变,但潜移默化的改变已然发生了。 霍恩这几天又是开宴会,又是让他们参观新武器试射,又是让他们参观阅兵,就是为了推波助澜。 有些话契卡或者当地修士长说,效果肯定没有霍恩好啊。 毕竟时间不多了。 看看场上被教官喊起来跑圈的诺恩新兵们,霍恩捏紧了栏杆。 ………… 经过这一战后,诺恩新兵们老实了许多。 从圣丹吉战争学院调来的新军官进入了诺恩新军的军官团。 新组建的军官团人手实际是不足的,所以提拔了不少诺恩老兵或老队长充当军士与军官。 毕竟都是同乡而且沟通无障碍,新军的军官团需要这些人的帮忙的。 两周的训练进程,这些诺恩新兵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倒是另一边,由千河谷山民们组建的新军训练进度反而落后,起码还要一个月。 霍恩便先让诺恩新军移驻急流市,以便随时应对前线的战争。 说到前线的夏绿城,莱亚军队在12月后就进入了围而不攻的状态。 冬天到了,征战近两年的士兵与骑士们真的需要休息。 千河谷1448年最后的一个月,就这么在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前线在作战,1449年的新元节不好大肆庆祝。 千河谷的诸多城市,在公报和报纸的提议下发起了勤俭节约的活动。 让居民们尽量在家吃喝庆祝,而不是聚众发起大规模的宴会饮酒。 本来的庆祝游行,则变成了赞扬前线士兵与刻画莱亚王室丑恶嘴脸的免费话剧。 1448年12月31日夜间,贞德堡。 与让娜和凯瑟琳吃完晚饭的霍恩,刚回到书房前,便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莫若阁下?”提起荧石灯,霍恩看着那张留着粗硬胡子的大脸,“何时来的?” “刚刚。”莫若闷着嗓子发话,“是拉费尔阁下拜托我来的,他抽不开身。” 由于少见地喝了些啤酒,霍恩还有些醉意,他笑着推开了书房的门:“有什么事,拉费尔随便派人说一声就是,劳烦您做什么?对了,新元节快乐!” 莫若板着脸,跟在霍恩身后走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您也新元节快乐,牧首殿下。” 坐到沙发上,莫若的第一句话,就让霍恩的醉意如冰雪般消融。 “夏绿城发瘟疫了。” 霍恩把滚烫的热茶倒到了手背上。 他来不及擦拭茶汤,一个箭步窜到了莫若面前:“什么瘟疫?” “确定的有战争热(斑疹伤寒)与霍乱,还有没确定的,至少四五种。” 战争热就是体虱在厚重冬衣内增殖,从而传播病毒,当初拿破仑军队远征俄国就因为战争热大量减员。 霍乱就是喝污水导致的,主要就是因为水源封闭或污水排不出去形成了细菌与病毒滋生。 战争热还情有可原,这霍乱是怎么冒出来的? 墨莉雅提在夏绿城进行的,唯一的市政改造就是重修改建了旧时的排污管道。 周边的水道更是被牢牢掌控,怎么会发瘟疫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莫若一样摸不着头脑,“就丢了点病死动物进来,为什么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瘟疫。” 为了防止城内爆发瘟疫,墨莉雅提可是强令战死者尸体烧成骨灰的。 城内街区,城外碉堡都大量泼洒了驱虫药剂,所有疫病或传染病患者都会被关入麻风修道院。 一直以来,城内的疫病情况都很好。 半个月前,城外的莱亚军队忽然丢了点病死的乌鸦牛羊进来。 城中由巫医与医师组成的防疫队立刻对瘟疫尸体进行了掩埋焚烧。 谁都没在乎这点牛羊,结果没过三天城内就出现了十几个病例。 等到莫若三天前出发的时候,城里各类疫病人群的数量达到了七八百人,而且还在以墨莉雅提难以控制的速度激增。 其中出现了连医师都难以辨认的新疫病,更是被直接命名为“夏绿热”。 放在往常,那倒还好。 可现在正是战争,大家都困在城中…… “我们还从抓到了莱亚骑士口中得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莫若神色中隐藏着忧郁,“欧斯拉家族年前便开始集结军队了。” “是对着千河谷来的吗?” “是。” 霍恩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缓步走到了茶台边,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 将热气腾腾的红茶推到了莫若的面前,霍恩声音似是苦笑,似是释然: “两个战团,不日启程。” (本章完) 第792章 噩梦从未远去 第792章 噩梦从未远去 1449年的1月,下了第一场薄雪。 将皮靴上的灰尘刷的干干净净,沃洛维茨坐在屋檐下,将温暖的脚塞入了冰冷的鞋中。 “嘶——” 他打了一个冷颤,站起来走了两步,并迅速适应了这熟悉的冰冷与坚硬。 “我昨天晚上给你织了一条毛线裤,你行李在哪儿?我给你塞进去。”温柔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沃洛维茨转过身,却见怀孕的妻子玛莎正站在门边,胖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与红眼眶。 “外面冷,你到外面来做什么?”沃洛维茨赶紧拉着妻子走回房间。 “我在关心你!”被丈夫抱在怀里,玛莎佯装愤怒道,“等你走了,一到下雪我就到外面站着。” “诶诶,可不敢。”面对携孩子以令其父的玛莎,在士兵们眼中铁血强硬的沃洛维茨却是连连告饶。 在房间的镂空橱柜中,还能看到前天新元节遗留的残羹剩菜。 桌子上,还摆着一支燃尽的蜡烛与两根毛线针。 客厅的壁炉燃烧着蜂窝煤,一股股暖意包围着两人。 “真的要上战场吗?” “是啊,大家都上,难道我不上?” “你会死吗?” “圣父会庇佑我的,如果我死了,圣孙会接着庇佑你。” 玛莎捂住了沃洛维茨的嘴巴:“出发前不要说倒霉话。” 伸手摸了摸沃洛维茨的胡渣,玛莎将脑袋埋入了他的胸口:“你能不去吗?向战团长求求情,至少让孩子看一眼父亲。” “妻子怀孕的军官和士兵有许多,每一个都不上战场吗?”沃洛维茨摸着玛莎有些炸毛的头发,“况且这里的一切都是战团给的,要是我不去,这房子就要被收走了。” “我可以让我的父亲给你两块地,咱们还有点积蓄,再建一座。” “别犯傻了。”沃洛维茨感觉到胸口有点湿热的感觉。 妻子抬起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沃洛维茨低下头。 玛莎穿着一身淡粉的连衣裙,高高隆起肚子顶起了轻柔的白色围裙。 柔软而丰腴的面颊上,一对红彤彤水汪汪的眼睛柔情而心痛地注视着他。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沃洛维茨却知道这是无声的祈求。 他同样回望着妻子。 自从玛莎怀孕后,沃洛维茨便把薪水中的大部分,买了各类肉食与药品。 一路把原先干瘦的妻子,喂得跟他一样重。 每当妻子抱怨吃不下的时候,他就会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你只有一张嘴,但这是两个人吃。” 妻子玛莎是武装农的女儿。 在战团长组织的联谊会上,他第一眼看到她心脏就差点停跳。 棕红色的粗辫子,婴儿肥的脸蛋,耳朵上别着一朵太阳。 和其他人的黄牙不同,她笑起来的时候能露出一口大白牙。 在到场的近百名姑娘中,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认为这位名为玛莎的姑娘最好看。 他是被战友们架着,抬起来,放到了玛莎面前,呃呃了三分钟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这位好心的姑娘主动伸出手,在舞会上与他跳了第一支舞。 此后沃洛维茨每逢假日或休息,必定出现在玛莎家门口。 大概三个月的时间,沃洛维茨与玛莎便订了婚,在随军牧师的祝福中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军队分配的木板房玛莎并不喜欢,所以沃洛维茨找战团长批了一块地,自己建房。 他所住的这间房,便是他自己和战友与雇工们一起建的。 房子看着复杂,但建起来和战场上修营寨和胸墙差不多。 用了半年,他建好了自己的房子。 这间房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一层和二层用红砖堆砌,砂浆混凝土黏合,三层阁楼则是砖石柱子配木板。 他们用粉刷了墙面,又在市场上买来了各种镶板装饰。 屋子还附带了一个小庭院,打了一口水井,安了水泵。 建成的当天,沃洛维茨和来庆祝的战友与上司在门口钉下了一个门牌与邮箱。 门牌上写着“沃洛维茨·普森特与玛莎·普森特之家”,邮箱上则是“黑冠军第二营地直街13号”。 只是搬进去的第一天,他们却不得不睡在地板上,因为他光了积蓄打了井,却忘了买床和家具。 沃洛维茨的嘴角忍不住挂起一丝笑意,最后他还是狼狈地找团长借了点才买了张床。 最后由于建房销太大,他大多数的钱都拿去还债,每个月只能存下一点点。 为了补贴家用,玛莎就坐在家里用手纺车纺纱,还在庭院里开辟了一块小菜园,养了两只鸡。 他们一点一滴,添置了椅子、桌子、衣柜,买了餐具、烛台与碗碟。 家具越来越多,房间里的空间越来越狭窄,挤得他和玛莎越来越近。 最终,玛莎怀孕了。 于是普森特家最新添置的家具,是一张婴儿床。 那个因为洪水失去了所有亲人,因为饥饿加入了近卫军,因为仇恨举着军刀哭着冲锋的沃洛维茨—— 终于,在贞德堡红枫乡军团属地直街13号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堂姐德蕾丝双眼无神的尸体,铺天盖地的洪水与厮杀抢食的乞丐,战场上肉身抗击骑士的记忆。 就像是好久好久以前一样,都快要淡忘在脑海的角落。 直到沃洛维茨从公报上看到了莱亚人入侵的消息,直到报纸上报道了军屯区的血泪,直到战团长的紧急召回令发出,他才意识到—— 那些噩梦从未离他远去。 教会、国王、骑士、莱亚人,一直从未离去。 他想打仗吗? 如果可以,他不想打仗,去和那些他都不认识的人厮杀。 但如果要他接受他的妻子像德蕾丝堂姐那样与羊等价,要他接受未出生的孩子像蓝血孤儿那样被榨成葡萄酒。 那他宁愿一辈子在战场上厮杀,将那些噩梦永远隔绝在外。 就像随军牧师说的那样,千河谷是所有人的事情…… “……而不是仅仅只是某一个人的事情。” 沃洛维茨扭过头,看了一眼眼含热泪的妻子,他亲吻了一下她柔软而湿润的嘴唇。 “老萨托说了太多我听不懂的圣道派道理,我基本上全都没听懂。”沃洛维茨的嘴巴贴在妻子的耳边,“我只听懂了一个,我为明天而战。” (本章完) 第793章 战争是最好的老师 第793章 战争是最好的老师 “根据桑波利伯爵所说,夏绿城的城墙大概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主持修建城墙的,便是第一任千河谷大主教乌斯特楚,使用了石灰、米果浆与大块岗岩。 此后,历任主教和贵族,为了防止被库什贵族与叛军围攻,多次修葺和扩张了城墙。 在魔女墨莉雅提窃据这座忠于王室的城市前,最新一次修葺城墙是在二十三年前。” 距离夏绿城外大概四五百米的土坡上,拉夫尔与国王特使迎着雪吹着冷风,对着远处的夏绿城指指点点。 这位戴着貂皮帽子,唇上留着浓密短粗八字胡的肥壮男子看着就像是北方诺恩人。 但他实则却是正经的河上屿贵族,只是常年为王室在诺恩王国边境奔波而已。 “这里太远了吧?”眯着眼,看着风雪中的夏绿城,国王特使不满道,“就不能近点看吗?” 拉夫尔断然摇头:“这里是最近了,发条炮在五百到六百码距离上虽准头不够,但他们有占卜法术,谁知道呢?” 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烟斗,再用胡萝卜般的手指夹住,国王特使吸了一口才示意拉夫尔继续说。 在鼻头冻的发红的特使面前,作为大骑士的拉夫尔只穿了一件遮风的短袄,却仿佛还在秋季。 “这两年中,墨莉雅提对城防做了一定程度的改造,疏通了护城河。 护城河的外围,她还用夯土与栅栏修成了胸墙与碉楼。 在胸墙与碉楼后,新旧城墙连接起来,砌成了三角城墙。” 国王特使边听边点头,望着远处城墙突出的三角形城墙,他便知道是情报中的“三角堡”。 翼巢公爵的书信中,极力描写了这种特殊外堡的磨人之处。 其内部实心,上面安装有发条炮,尖角难以安放攻城塔,而从侧面进攻又会被两面夹击。 如果进攻两个突出部中间的城墙,即“凹”处,则会被三面夹击。 这些千河谷库什人又极擅长硬弩,尤其是山民人人会射箭。 翼巢公爵在碎石原战争中吃尽了苦头。 “咱们不也有发条炮吗?拿去轰城啊。”作为国王的心腹,特使自然是知道眼下情况的。 就这么个状况,管它是什么魔法还是炼金,先用上再说。 要说别的东西,这些莱亚人可能不想学或者学不会。 但要说这战争相关的东西,他们学起来速度快的很。 发条炮落到他们手中,在投降炮手们的指导下,两三周就摸明白了这种新式武器。 尽管不如千河谷人打的准,但却是有模有样了。 “夏绿城外城墙4法寻(7到8米),内城墙6法寻(11到12米),安置在更高地方的发条炮,比我们搜集来的发条炮射程更远。 而且很多三角堡都是用砂浆修葺的厚实城墙,咱们那些三磅六磅的发条炮,估计得轰好久。” “那水战呢?或者叫红衣骑士泅渡?” “在夏绿城四分之一临水没有修建城墙,但安放有岸防炮,战船过不去。 至于红衣骑士的水平您也知道,他们智力本就低下,先前一次成功,敌军有了防备,便难有第二次了。” 特使抽了一口烟斗,吐出了传统派的浓呛烟雾:“孔岱亲王放着如此坚城不守,却要出城迎敌……若智。” “倒也不能这么说。”拉夫尔替死去的孔岱亲王打了个圆场,“他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而且当时的城防还不如今日如此严密。” 特使吞云吐雾了一会,哑着嗓子问道:“城防我听的够多了,说说守军的事吧。” 拉夫尔招招手,立即便有一名教士递上了一卷卷轴。 “目前估计,城内守军8000人,民兵3000人,发条炮40门到50门。 城内居民原先有6到8万,后来坐船跑了三万有余,又迁入了上万名逃跑的军屯区山民,此时预计有5万人上下。 由于我们未能控制瑙安河河道,河岸上还有两门发条炮阻击我方战船,导致后续粮草与兵器可以一直运入夏绿城。” “他们短期内有断粮风险吗?” “没有。” “多久可以攻下这座城?” “以目前的进度,恐怕要一年。” “你们城外足足有四万八千人!” 拉夫尔皱起了眉头:“当年血肉王庭十万大军围攻圣座城三年,城内只有九千守军,难道攻下了吗?” 而且还有一点,他都没有开口。 人家夏绿城城内是万众一心,城外的军队是鱼龙混杂,包含有大量封臣附庸军队。 除了拉夫尔带来的国王直属的两万人外,还有—— 仙石甸封臣军队四千人,由蒙伯德伯爵带领。 黎明岛封臣军队九千人,由西恩塔斯特公爵带领。 从熊堡领叫来的诺恩盟军八千人,以及千河谷还乡贵族带领的七千人。 仙石甸和黎明岛两地的封臣军队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真要他们拼命攻城那是万分不肯的。 不日,欧斯拉家族的一万两千军队就要到达,就是不知道吉尼吉斯殿下能拉来多少军队。 狠狠嘬了几口烟,特使一脚踹在岩块上,将一块砂岩踢出了裂纹:“玛德,这也不行,那也没有,这女大公还真能防到审判日去?” 拉夫尔捏着眉心:“我们对夏绿城城防判断失误了,哪怕要冒着被墨莉雅提截断后路的风险,也该直取夏绿城的。” “那位王室的药剂师,她的计策奏效了吗?城内有什么反应吗?” 拉夫尔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摩挲剑柄上的红宝石。 在风雪中,刚刚在军营中度过了新元节的士兵们,便在骑士们的鞭子下走上了这片白雪覆盖的土地。 他们挥动着铲子与十字镐,弯弯曲曲地朝着夏绿城挖掘坑道,采用土工掘进的方式向城墙靠近。 这就是拉夫尔苦思冥想后采用的进攻方式,便是前朝莱亚国王阿罗波德编撰的兵书《围攻》中的穴攻法。 只不过,穴攻法是为了把城墙弄塌,而拉夫尔的掘进作业是为了士兵们不要成为活靶子。 这个想法拉夫尔11月就想出来了,结果调集铲子十字镐和发动士兵挖掘,耗费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 现在都1449年的1月了,才挖掘出四条一法寻(1.9米)深度,两侧用藤筐装满泥土防弹的壕沟。 一开始他们采用直线壕沟,被六磅炮打了个血肉胡同。 痛定思痛后,拉夫尔集思广益,才想出了z型壕沟,然后在距离夯土胸墙六十码左右的地方挖掘平行壕沟。 如今是1月12日,经过十天的平行掘进他们已然进入五十码范围内,开始和栅栏与胸墙后的士兵交战了。 相比而言,拉夫尔还是挺想堂堂正正拿下这座城的。 如果那位药剂师的法子奏效了,恐怕夏绿城两三年内都无法住人了。 “阿丹堡方向也在进行掘进作业,如果攻破了阿丹堡,就断绝了城内后路,我们可以绕过它进攻后方的下瑞佛郡。”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再投一次那些病死……的牛羊吧。”特使在“病死”这个词上特地咬了重音。 (本章完) 第794章 夏绿城下的战壕与栅栏 第794章 夏绿城下的战壕与栅栏 刺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当矛尖穿过盔甲的缝隙,手上首先传来的,是柔软但坚定的阻力。 随着短矛继续推入,阻力越来越大,直到某一个瞬间,矛杆上的力忽然减小。 脸上身上会莫名有温热的感觉,鼻端则会传来铁锈味与油味。 那是在校场上刺木人难以体会的感觉。 如果是一个老练的士兵,此时就应该快速收手,以免短矛插入过深拔不出来。 就像卡勒现在这样。 他并没有像新征的民兵那样,手忙脚乱地大力抽回。 而是握住短矛的一端,轻轻一抖,不用大幅度地抽回矛杆,对面的莱亚士兵便向后仰倒。 士兵的嘴巴金鱼般张合着,似乎在咒骂什么,但他听不见。 这段时间,他数不清自己刺死刺伤了多少人,直到他生涩的刺杀如同流水般顺滑。 沉重的身体砸起了不少雪水,鲜红的血液在边缘发黑的雪堆中如此耀眼。 八面尖顶盔下,一张绝望而狰狞的脸仿佛在哭泣。 没等他的眼泪流出来,一支小臂长短的弩箭从天而降,将他的脑袋重重钉在了地面。 此时,所有嘈杂的声音才在这一瞬间返回了卡勒的世界。 惨嚎声,脚步声,炮击声,喘气声,锁子甲撞击,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响声。 “东面又来了,快补位!” “救我,谁来救救我!” “卡勒,那边有缺口,民兵被杀溃了。” 助攻了一个人头,卡勒都没来得及休息,便大步朝着另一边跑去。 身后跟着三四名本队的士兵,卡勒穿过了交战的人群。 近百名士兵站在栅栏的两侧,军刀与短剑碰撞着,数十杆长矛通过栅栏的栅格互相捅刺。 每一次抬头,他都能看到一个士兵倒下,然后被友军拖走。 头顶和眼前都传来弓弦弹动的声音,羽箭破空,总有人捂着伤口哀嚎。 被霍恩淘汰的火球弩出现在了夏绿城外墙城头,时不时的,就有十几枚毒烟弹落入战壕中。 没过半分钟,就能看到脸色发紫的莱亚士兵主动翻出战壕,将自己暴露在箭矢与铅子中。 “民兵溃了!莱亚人翻过来了!卡勒!”一手抓着莱亚人的长矛杆子,一手将短矛使劲刺出,老拉弗还要朝着卡勒大声提醒。 老拉弗的嘶吼声,像是在卡勒的耳朵眼响起的。 “我在赶,我在靠!我……你妈啊!”丢掉了碍事的短矛,向来不爱大声说话的卡勒此时变得和老拉弗一般粗野。 等到他冲到空缺处时,三五个莱亚士兵正翻墙跳下。 卡勒一脚踹在那站立未稳的莱亚士兵后背,反手军刀就插入了他的后脖颈。 身后劲风吹来,卡勒立刻扭头闪避,页锤擦着他的船形盔滑过。 转过身,从小接受父亲训练的卡勒直接合身钻入了那莱亚士兵怀中。 铁盔顶在那莱亚士兵胸口,两人抱在一起滚倒。 “去死,去死!” 用页锤的士兵咆哮着一口咬在卡勒的手臂上。 卡勒强忍住疼痛,拔出腰间的匕首,噗的插入了莱亚人的脖子。 没两秒,他便感觉到咬住他胳膊的牙齿离开了皮肤。 一名属下拉住他的手,将他拽起。 此时的卡勒才发现,另外两名莱亚士兵由于没携带长兵器,很快便被手持长矛的千河谷士兵杀死。 二打四还想单刀破枪,这就有点太幽默了。 本来朝着这边赶来的其他莱亚士兵见此情景,只好回到原位。 双手撑住膝盖,卡勒感觉肺部像是火炉在燃烧。 喉咙每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都像是在把冷冰冰的匕首吞入腹中,拨旺那将熄的火炉。 一边用呼吸法恢复体力,卡勒一边抬起头,朝着整条战线望去。 透过眼前栅栏与尖刺木桩,大约二三十米外藤筐竖起的土墙如一道道堤坝般阻拦视线。 在土墙后头,是一条条蜿蜒如蛇形,分布如蛛网的战壕。 在战壕和栅栏间的这二三十米平地,便是最血腥的杀戮场。 一股股穿着各色绿绿罩袍的莱亚士兵,成群结队地翻过壕沟。 他们脑袋上戴着八面盔或是碟形盔,挥舞着短矛与长剑,向着卡勒等人面前的栅栏和胸墙冲锋。 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分成小队,散开冲锋,以避免城墙上一排排飞射的铅子与弩箭。 但在如雨落的箭矢与一排排轮转开铳的铳手面前,还是不断哀嚎着倒下。 只有小股的士兵才能冲到栅栏或是胸墙边,用短矛或者短剑朝里面刺击。 这样的进攻持续了十天,从1月5日持续到了现在。 先前他们的确遭受过莱亚士兵的进攻,但大多只有小股骑士能在炮击、圣风与羽箭下保持士气。 士兵们活命,骑士老爷冲锋,这自然是不干的,所以骑士们便会罢工。 接着就是至少三五天的休战期,然后便是重复这一过程。 进攻一天,休息三五天。 目前通过战壕冲来的,却是大量普通的莱亚士兵,而且是每天都有。 通过战壕,他们能够在炮击下保持士气,至少推进到距离城墙三十米到五十米的地方。 这就陷入了莱亚人最熟悉的,最传统的小区域单兵肉搏战。 莱亚人兵力上的优势逐渐凸显了出来,要不是有铅子与发条炮,恐怕胸墙和栅栏早就易手了。 “卡勒!”百队长大喊着他的名字,“去胸墙那边,有几名圣铳手圣力耗尽晕倒了,你先拿弓箭顶几分钟!” “是!” ………… 金红色的太阳照在耀目的雪地上,血水与汗水将原先的雪踩成了黑色的雪泥。 两边的士兵,都颇有默契地在距离栅栏/战壕十米内收敛友军尸体,保持了十米的缓冲区。 至于中间的伤员,要么自己努力爬过来,要么就等着每隔几天被焚烧。 铁栅防线的木刺在夕阳光下泛着暗红,十七具尸体像破布娃娃般挂在倒刺上。 坐在五米来宽的小护城河边,卡勒清洗着脸上和手上干涸的血迹。 木板桥的对面,伤兵营中散发着浓烈的药草与大蒜的气味。 感觉到有人踢了自己一脚,卡勒抬起头,却见是老拉弗。 老拉弗将一个酒壶递到卡勒面前:“来一口?” 卡勒拿起酒囊,面色如常地灌了一大口酒。 他早就熟悉了酒精的感觉。 坐在卡勒身边,老拉弗同样用冰冷的河水,将脸和手洗的发红。 拿起手帕擦着脸,老拉弗对着水面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应对敌军越来越吃力了?” 卡勒没有说话。 “怎么?想家了?” “有点。” “霍塔姆郡不就是你老家吗?” 卡勒摇摇头,他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 房屋被推平,农田被焚烧,乌鸦落在地面啃食着腐烂的尸体。 “我也想家了。”老拉弗抬起头,看着半边星空,“我想我的儿子小拉弗,他比你小三四岁,但他应该喊你叔叔。 我还想我的妻子,我的奶牛,我的破烂屋子,我的老兄弟…… 但战争嘛,总是这样,结束不了的。 老爷们叫我们杀人,我们杀就是了,想恁多做什么啊?” “咱们在替老爷打仗吗?”卡勒看着指甲缝里洗不去的鲜血。 “不然呢?”老拉弗拍拍卡勒的肩膀,“你们有文化的,才这么纠结,我大字不识一个,就没那么多想法。” “你真得识字了。” “识字?我山猪戴眼镜,装什么大学生啊?不学。”老拉弗感慨地摸着肚子,只是偶尔抚摸到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才会在粗野的眼中看到几缕柔情。 卡勒还想再说两句,却听到旁边几个士兵在交谈。 “你们感觉到没有?咱们防守越来越吃力了。” “内城从年后,就没派出过什么支援,听说有好几百个山地骑士感染了瘟疫。” “这群该死的莱亚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进攻啊。” “圣孙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 老拉弗和卡勒短暂的轻松时刻一扫而空。 是啊,城内发了瘟疫,除了粮草和武器供应及时,不再允许士兵们进出。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内城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发了瘟疫,别说夏绿城,就连夏绿城周遭二十里地都别待了。 正常来说,祝圣水平的修士,是能够主持大规模赐福驱散瘟疫的。 但问题便是,在千河谷的土地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级别的修士啊。 “卡勒?卡勒?!你沟槽的去哪儿了?”百队长绕到了卡勒面前,“你是霍塔姆郡本地人吗?” “是。” “会骑马吗?” 卡勒立刻站起身:“会。” “走,我有任务交给你。” (本章完) 第795章 抓舌头抓呀抓舌头 第795章 抓舌头抓呀抓舌头 卡勒匆匆吃了点冷面包和香肠,便跟着百队长到了护城河南端的桥梁处。 他和百队长聊了一路,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圣孙冕下向夏绿城派出的援军终于到了,明后天就能抵达碎米镇。 由圣杯骑兵团副长科莱博率领的游骑兵下午时分到达了夏绿城,并准备在今晚勘察地形,并抓几个舌头问话。 从百队长手中拿起拇指夹塞入口袋,卡勒却是好奇:“碎米镇不是被莱亚人占着吗?我还以为他们会直接入城呢。” “你的任务是听命令,这些事轮不到你考虑。”百队长瞪了他一眼,便拽着他到了马棚,为他选了一匹温顺的骑乘马。 牵着这匹公公马,卡勒爬上三角堡,从堡顶的吊桥走上了外墙,随后沿着外墙一路走到了临河的空地。 在那里七八支抓舌头的小队正在等待,卡勒运气不错,被分配到了科莱博手下。 “我见过你,你是那个谁的小舅子,上次在哪个酒会来着?” 科莱博甚至认识这个小伙子,就是想不起名字了。 “向您致敬,科莱博阁下,我是卡勒·汉斯,格罗西恩·拉索便是我的姐夫。” “哦对对,你姐夫在后勤战场上为我们奋斗,你在前线为我们奋斗,都是千河谷的好公民。” 科莱博的手劲巨大,捏的卡勒肩膀生疼。 等人齐了,科莱博便把自己小队的几个人叫到一起。 他们围着篝火,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所谓的抓舌头,就是由6到12人的小队在夜间抓捕敌方军官、传令兵或哨兵,以获取最新情报。 几个军士简单讲述了一下情况后,大家便把目光放到了本地人卡勒身上。 他们遍寻可靠的会骑马的无夜盲症的本地士兵,就是为了情报优势。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指着简易地图,卡勒主动开口,“他们的营地太靠前,取水地距离营地太远。 不少骑士军官或来往匆忙的传令兵,他们嫌麻烦,就会在旁边这条小溪牵马喝水。 这里距离护城河不到500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一两个倒霉鬼。” 科莱博四周问了一圈,最终还是把选择了卡勒的提议。 卡勒是骑士之子,身世不算清白,却有一枚二等铁锈河勋章。 他只有姐姐一个亲人,身家性命全部系在圣联,背叛概率极小。 “好,那就去这条小溪附近,分成三队,记得用鸟哨互相通知。” “明白!” ………… 五的杂色马低垂着脑袋,用舌头喝着冰冷的河水。 时不时的,它还会打个响鼻,将口水沫子喷到德布鲁克的裤子上。 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他仰起头,看着悬挂在深蓝色天空中的月亮。 当月光洒在德布鲁克的脸上,他忽然有点想家了。 从三年前作为武装农被征召起,他就再也没回过一次家。 靠着父辈的关系,他当上了一个传令兵。 不用走上战场去和那些魔法厮杀,却要顶着寒风四处奔波。 足足三年啊,他的足迹从河上屿到黎明岛,又到荆棘园接着便是千河谷。 昨天,他刚接到家中来信,在去年年末,他的孩子出生了,他甚至都没能看一眼。 “该给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呢?”德布鲁克凝视着河水喃喃自语,“皮埃尔?汉克?托马尔?” 就在他努力回想着圣人们的名字,试图给这个孩子起个好名字时,却听到了一阵响动。 皱着眉扫了远处的灌木丛一眼,德布鲁克右手按在了马鞍上。 “谁在那儿?” “咻!”像是什么东西破空飞出,德布鲁克立即抽出了长剑防御。 只是当他看到那三个圆滚滚的皮革状物体落到脚边时,还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不好!” 一瞬间,他只听到了“咔哒”一声,随后便是大脑传来剧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好像过了一瞬,又像是许久,当他逐渐从耳鸣中恢复意识时,迎头泼上来的却是一桶雪水。 “叛乱者,你们会下火狱的。”苏醒的德布鲁克立即吼道。 只是话刚出口,迎面就是一记厚实的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老实点。”捏着德布鲁克的下巴,科莱博强行将他的脸转向自己,“我问,你答,最近几天,你看到王室侍卫长拉夫尔了吗?” “休想,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把拇指夹拿来。” “没看到,以前都是他亲自发号施令,最近都是黎明岛的几个伯爵。” “还有几个敕令连在这?” “还有两个。” “剩下的去哪了,知道吗?” “不知道。” 卡勒非常有眼力见地递上了拇指夹,科莱博则将德布鲁克的拇指塞入了夹口中。 “啊……我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啊……我说的真是实话……啊……他们去北边了!” “有证据吗?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证据,因为我真不知道啊,我猜的……啊——” 在疼晕过去的德布鲁克面前站起身,科莱博朝手下扬了扬下巴。 那骑兵拽起德布鲁克的领子,用皮绳捆好手臂与脚踝,便将其丢上了马鞍。 “走吧。” 月色将雪地染成了水银色,松针套着水晶般冰棱,甚至能听到咔嚓咔嚓的融化声。 身后的马儿咴儿咴儿地叫着,撒娇般将嘴筒子塞在卡勒的腋下取暖。 挠着马儿的上巴(两眼中间到嘴唇的区域),卡勒凝视着前方科莱博深思的背影。 沉吟良久,他还是快走两步,追上了这位身先士卒的高层军官:“科莱博阁下,您是怎么知道敕令连离开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审讯那位传令兵时,问的是‘还有几个敕令连’,而不是‘有几个’。” 科莱博脚步不可察觉地顿了顿:“你和你姐夫不一样,你是聪明人,等战后,我推荐你进圣丹吉军校。” 卡勒还想再问,却被身后的其他士兵搂住了肩膀,笑嘻嘻地拽了回去。 要是继续问,把科莱博问烦了,少不了两鞭子。 科莱博回头看了一眼被其他士兵包围的卡勒,垂下了眼皮。 这卡勒聪明归聪明,年轻也是年轻,一股子愣劲。 12个敕令连中有2个留在了夏绿城附近,拉夫尔率领的主力军队是去别的地方了。 这传令兵说的倒没错,大概率是去北边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敢分兵,科莱博猜测,是因为欧斯拉家族的军队快要到了。 眼下夏绿城前还有两三万封臣军队,加上欧斯拉家族的一万多士兵,很快又能补到近五万。 至于欧斯拉家族军队的步伐,根据法兰方面与埋伏在霍塔姆郡卫道士的情报,预计五六天便可到达。 五天,这是最后的窗口期了。 月亮被行过的灰云掩盖,隐去了雪地上行进的牵马士兵们。 等到灰云在寒风中离去,月光之下便只剩一条马蹄与皮靴在松散积雪中踩出脚印。 (拇指夹如图。) (本章完) 第796章 小船上的战前会议 第796章 小船上的战前会议 (晨间返回的游骑兵小队)—— “昨夜,科莱博率领的游骑兵小队抵达夏绿城,抓获了四名舌头。” 船舱内点着一盏孤灯,围绕着孤灯,一圈圣联的军官局促地围坐着。 坐在首位的独眼大汉,却是旧日黑冠军的战团长杰什卡,新任的诺恩新军战团长。 他是诺恩人,和诺恩新军的士兵们交流十分顺畅。 至于他的黑冠军,早在年前就被分配给了威克多这位古拉格出身的老军团长。 在充满霉味与汗臭味的船舱中,杰什卡亲自向这批新军官们做着汇报。 “以当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大骑士拉夫尔带着王国的主力军团去了北方的阿丹堡。 这解答了我们的疑问——阿丹堡城外大批敌军是从哪儿来的,那不是欧斯拉家族的军队,而是莱亚人的主力军团。” 在沙沙声中,随军牧师与军官们都在笔记本上记叙着。 听到夏绿城周边主力军队被调走,他们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七天前,两支战团与让娜的圣杯骑兵团从贞德堡出发,本该比现在更早到达的。 但走到半路,却听到了一个噩耗,阿丹堡城外莫名其妙出现大股莱亚军队。 如果阿丹堡和哈吉堡被攻下,那么被围困的就不止夏绿城了,还要搭上两个战团。 以防后路被断绝,让娜与威克多临时决定,率领着黑冠军与圣杯骑兵团大部前往阿丹堡支援。 科莱博被派往夏绿城调查情况,以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目前的情况,城外兵力大概有两万有余,大多都是封臣军队与雇佣兵,其中包含大量农兵。 虽然质量低下,缺乏发条炮,但数量惊人,分别分布在以下几个位置。” 昏暗的孤灯在羊皮纸地图上照出巨兽般的阴影,杰什卡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着。 “首先,夏绿城东郊的碎米镇驻扎了不到五千的仙石甸军队,其次北边则驻扎了不到万人的诺恩盟军。 至于主攻方向的西郊地区,驻扎这两支敕令连,还有最精锐,武器最充足的黎明岛军队、千河谷还乡贵族军队与雇佣军,数量不详。” 将手缩回袖笼子,杰什卡对着低头看地图的军官们道:“我们只有五千多人,敌军兵力远高于我们,还有敕令连,但空间上相对分散。 所以我们必须得像闪电一样攻击敌人,不巩固占领地,以做出还有后续军队的假象。 这样的话,就能威慑住敌军,如果能把阿丹堡方向的军队吸引过来是最好——但我认为可能性很低。 更大的可能是,东郊方向暂时收缩防守,等待欧斯拉家族援军到来。 而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时机,将夏绿城中的军队撤出,然后依赖于瑙安河两侧堡垒层层防守,消耗莱亚人的兵力。” 防守反击,是霍恩与杰什卡等人一致商议的结果。 目前千河谷军队就是少,质量上还没达到随便破防以一打十的地步。 人家七八上十万军队洪水般压过来,那就不适合野战。 继续野战的话,后果就是敌军派出部分军队纠缠,剩余的部队切你辎重。 最终的结果就和墨莉雅提一样,战术上赢赢赢,赢到最后输光光。 吉吉国王的牌就是比霍恩多,哪怕霍恩有王炸,都得先让吉吉国王出。 根据法兰探子的调查结果,吉吉国王本身财政状况就不乐观。 要不是教皇金库慷慨解囊又赶上冬天税收到账,财政早就破产了。 可教皇金库不是无穷无尽,这么多军队的军费支出更是天文数字。 这么拖着拖着,指不定哪天吉吉国王财政就撑不住了,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圣联反攻的时候。 在此之前,军队得忍耐。 这些核心的战略,底层军官们都是知道的,一名刚从军校出来的军官立刻举手。 “说。” “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凭借坚城消耗敌军兵力,那为什么要撤出夏绿城守军呢?” 不仅仅是这名军官,大多数军官都有这个疑问。 夏绿城下三个月给莱亚人带来了近三千人的伤亡人数,而夏绿城至少还能再守一年。 一座坚城一年就能消耗敌军上万人,为什么不在夏绿城防守呢? “科莱博昨夜和拉费尔阁下聊过了。”杰什卡声音低沉下来,“城中爆发了古怪的瘟疫,传播速度极快。 墨莉雅提已经下令封锁了五六个街区,预计感染人数超过四千人。 以当前速度,顶多两三个月,城内就没法住人了。” “丑恶的莱亚人!”不少军官脸上都露出嫌恶憎恨的表情。 在霍恩的宣传攻势下,不说别的群体,反正军官们对这些莱亚军队是深恶痛绝。 “他们这样攻下夏绿城,那有什么用呢?他们自己不还是没法进驻?” “是因为围城,瘟疫才难以处理。”一旁的格里芬像个老师一样,站出来和这些军官们讲解,“没有围城,把病人驱赶到麻风院自生自灭就是了。 然后找点祝圣修士,举行几场大型驱邪弥撒神术,瘟疫不就没了。 虽说会死不少人,但你们觉得骑士老爷们会在乎这个?” 赞同地点点头,杰什卡跟着补充道:“况且夏绿城距离整条战线太脱节了,就像是用细线吊着铁砧,稍不留意就会断裂。 还不如先收回有生力量,沿途的堡垒照样能一个月消耗掉他们上千兵力……” 军官们像是还在军校中一样,在两位老师的指导下飞快记着笔记。 杰什卡与格里芬对视一眼,敲了敲桌子示意军官们注意。 “阿丹堡和哈吉堡两座堡垒,配合上前往支援的黑冠军,估计能守个十天半个月。 至于欧斯拉家族估计还有四五天才到,所以我们从打通围城道路,到撤出城中守军的时间,只有三四天。 明天一上岸,就要快速击溃碎米镇的军队,然后马不停蹄北上击溃诺恩军队。 此时后路畅通,夏绿城就能够主持撤军了,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要提尽快提。” 一名军官举起手:“咱们只有五千多人,要快速击溃那么多军队,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杰什卡瞪了他一眼:“我叫你们不要小看莱亚军队,没叫你们轻视自己。 叫你们和敕令连打是为时尚早,但进攻一些封臣军队要是打不赢趁早滚回家去。” 旧日的雄鹰团团长格里芬一唱一和:“这碎米镇的仙石甸军队之前被墨莉雅提击败过一次,残兵败将,士气很低。 至于北郊的诺恩盟军,我也是诺恩人,但我不护短。 熊堡领的诺恩军队我见识过,水平拙劣,不堪一战,打打马匪叛军有余,正面战场只能靠人命堆。 熊堡军队就是不能打,不是我骂咱们诺恩人呢。” 听了格里芬的分析,这些军官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到会议结束,众人纷纷散去,格里芬却故意留了下来。 “杰什卡阁下,我倒是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就是那位专制公殿下,同不同意撤军呢?” 桌子收拾到一半,杰什卡直起腰:“我们根本没问她,大公本就重伤,几次冲杀后伤情加重,目前军务由赫曼阁下处理。 赫曼阁下是倾向于撤出的,不管墨莉雅提想不想撤,以她目前的状况,她都得撤。” “冕下说了。”杰什卡低下头将地图卷起,“这事,由不得她。” (本章完) 第797章 噩梦般的炮声 第797章 噩梦般的炮声 天刚蒙蒙亮,碎米镇外围的哨兵就带回了紧急军情。 碎米镇外围的渔港,出现了千河谷军队的踪迹。 在外寻欢作乐的伯爵与骑士们,被侍从们从女人的床上或酒馆里拉起,骑着马匆匆赶到了镇子中央的教堂,在餐厅中召开了战前会议。 大大小小的伯爵、骑士与男仆挤在桌前,七嘴八舌地互相询问着打听消息,像是一团嗡嗡乱叫的苍蝇。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骑士长贝伦加尔用力睁开宿醉的红眼睛:“不知道人数就求援,假如是小股敌军呢?” 对面的海因茨曼伯爵用冷手帕擦着脸,丝毫不顾贝伦加尔的面子:“咱们这四千步兵三百骑士,被发条炮一轰就垮,起码先与诺恩盟军会合!” “你想把仙石甸贵族的名声都丢尽吗?” “这才是战争!” “我看你就是圣联的契卡!故意把碎米镇让给千河谷人!” “你才是契卡!想要把军队送给千河谷人是吗?!” “你这个沟槽的……” 海因茨曼一把揪住了对面骑士长的脖领子,骑士长惊怒:“你抓我屮字架是不是?” 两名贵族很快便隔着桌子撕扯在一起,将餐桌上的精美瓷盘与刀叉撞落一地。 两边的仆人与下级贵族们跟着拉架,听到叫嚷声的其他士兵更是一个劲往里挤。 “别挤,别挤。” “放开海因茨曼大人!” 乱成一锅粥的餐厅沸腾了快十分钟才停下,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 先集结士兵列阵在镇子北边的平地,再继续派出骑士侦查。 要是人多就北上,从哈姆河渡河与诺恩军队会合。 如果人少就向东进发,一口气吞掉这支军队,打下仙石甸人的威名。 “我们的计策就是以不变化来应对万般变化。”海因茨曼对着嘈杂的人群大吼道。 ………… 天空与群山的交界线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地平线尽头的山地松林上挂着一层霜霭。 晨光中的碎米镇兵荒马乱,数十面燕尾旗在屋檐间来回游走,身穿锁子甲的卫兵跟随在马尾后。 杰什卡可以断定,碎米镇中的守军,准备从镇子北门离开。 那些不同的旗帜,都在从镇子南边向着北边靠拢。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逃跑,还是想在北边宽阔的地形上与千河谷军队交战。 举着瞭望镜,杰什卡继续观察着敌军动态,下令道:“让科莱博领着圣铳骑兵,把对面的那几百个超凡骑士缠住。 游骑兵和兽人骠骑兵可以出动了,纠缠住敌方步兵,不要真的让他们跑太远。 还有一部分游骑兵尽量散开,散远一点,抓住敌人传信的骑兵,尽量隔绝消息。” 三个传令兵飞快地分头跑开。 看到镇子上的燕尾旗逐渐汇集,杰什卡放下瞭望镜:“准备一下,步兵可以出击了。” 矗立在杰什卡身侧的格里芬错愕道:“现在?这才上岸了两千人。” 杰什卡等人上岸的地点是一个小渔港,栈道就这么大。 从天不亮到现在,就是他们速度再快,一共才下了12艘船,差不多两百多骑兵搭配两千出头的步兵。 “来不及了,再不打他们就要跑了。”杰什卡将瞭望镜递给格里芬,“两千人也能打,把发条炮拉上。 我带队先走,剩下的两千多人上岸后,立刻列阵向战场进发。” 军官们的喝令声此起彼伏,在渔港外的空地上,士兵们纷纷丢掉了行囊,开始披戴盔甲。 坐船不比陆地行军,要是重甲落水了,要是会高段呼吸法还好些,要是不会或水平低,那就只有淹死的份。 第一次担任百人队级别的军官们紧张地检阅过军队,便纷纷向上级报告。 “准备完毕!” “前方地势平坦,临战以六路纵队前进。” 与正常的四路纵队前进相比,六路纵队更加方便转化成作战队形。 因为六路纵队横向刚好是六排纵深,只需要转向后纵队变横队即可 “第一战,都给我精神点!” “互相提醒一下,嗅盐上满,佩戴电金,不要乱跑。” 新军官们紧张地训斥着新兵,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第一次使用新战术的诺恩山民们同样紧张。 随着鼓手急促的鼓点响起,小号发出行军号令,在《救世军行军曲》中,两千人的队伍开拔。 “人人尊敬达利亚,崇拜克拉赫勒斯……” “……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缝了碎布与羊绒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挤压声。 盔甲反射着雪光,漫天白雪中,甲胄下还穿着厚实呢绒夹袄诺恩新军士兵们步履沉重。 一条长枪与圣铳组成的游龙,浩浩荡荡走上雪地,向着碎米镇方向快速行军。 “咴儿——咴儿——” 在士兵们两侧,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没等士兵们扭头,便看到两侧各有上百名骑兵疾驰而出。 马蹄溅起的雪在空中飞舞,洋洋洒洒。 …………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在北边列阵?!”望着在白雪覆盖的荒野上来回疾驰的游骑兵,海因茨曼伯爵怒不可遏地大骂起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作为骑兵统领的贝伦加尔剑尖一指,仅存的三百名骑士便冲锋出去。 “还说你不是契卡?” “我是契卡,你是短毛吗?” 两位指挥官骂骂咧咧的,可发号施令却没有停止。 贝伦加尔领着骑兵们缠斗时,海因茨曼手下一个70x60的大方阵开始迈着不算整齐的步伐前进。 只是圣铳骑兵与游骑兵们配合十分默契,圣铳骑兵仅以超凡骑士们一半之数就拖住了他们。 剩余的游骑兵们,则绕着步兵方阵来回放箭。 齐整的大方阵步伐渐渐缓慢,海因茨曼又急又怒,挥舞起长鞭,不断催促。 他听到了一段隐隐约约的歌声。 寒风吹面,冷日照雪。 林间隐隐传来了鼓点与小号声,包括海因茨曼伯爵在内,士兵们都扭头看去。 在山坡之后,一条长枪与盔甲组成的长龙出现在他们的侧面。 进入了视界,鼓点的节奏猛地一变,旗帜上下摇动,原先曲调登时变调。 穿蝴蝶一般,银亮的长龙在运动中不断分解重组,原先纵队就这么变成了横阵。 起伏的山坡之上,一排排诺恩新军像是海浪托举的人墙,破开了雪堆,向着他们蔓延。 接着,海因茨曼与贝伦加尔便听到了那噩梦般的炮响声。 (本章完) 第798章 日落后不让饮酒! 第798章 日落后不让饮酒! 10厘米直径,紫柚大小的炮弹击中了与敌军方阵相差一百多米的雪堆。 巨大的冲击力下,雪堆顷刻爆炸开,散落的雪纷纷扬扬落下。 “谁让你开炮的?”炮长暴躁地吼着,一脚踢在了那开炮炮手的屁股上。 手持长枪的迪特里伯特却是不敢四处张望,他抿住嘴巴,白色的蒸汽从鼻孔中喷出。 在朝阳下,前排士兵口中呼出的热气在阳光下织成了一条白色匹练。 在旁观者看来,却是仿佛愤怒的公牛在喘息。 “左右,左右,左右……” 车轮碾过雪地,靴子踏碎积雪,战阵碾过,便是连成一片的咔嚓咔嚓声。 迪特里伯特肌肉记忆般向前机械迈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身后只有六排纵深,黑冠军修士们演示时很轻松,但只有亲临一线的人才知道多恐惧。 他们对面的可是密密麻麻人挤人纵深五六十人的大方阵啊。 站在战阵中,一眼望去都是同伴,这才能让士兵们心安。 黑冠军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到吗? 那是两倍于己的敌人啊。 “注意箭矢!” 天降的羽箭落在了脚边或躯干四肢上,不少士兵中了箭却是闷哼一声,倒下的很少。 迪特里伯特不幸地被一支羽箭命中肩部,幸运的是箭头被肩甲与粗呢衣物卡住。 他只有一点点刺痛感。 和铅子不同,弓箭抛射除非射中要害,否则在铁甲单位面前,大多数时候只能造成轻伤。 如果是铅子射入体内,由于质地柔软易变形,更容易将动能传递给周围组织,从而形成更大的空腔。 重型发条铳如坎尼狄铳一类,甚至可以在史莱姆体内打出10厘米直径的瞬时空腔。 “赞美圣风!” 进入一百米范围,硬吃了好几轮羽箭的圣铳手们终于发威了。 肉眼可见的,莱亚人的方阵中,不时便有士兵捂着淌血的胸口倒下。 双方进入八十米范围,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要进入跑步或者冲锋步伐了。 但古怪的是,身边的军官们忽然喊道:“原地踏步,开始整队!” 疑惑于军官的命令,不少诺恩老兵下意识就想问话但还是憋住了。 那场与黑冠军的交战,以及精神注入棒早就给他们注入了“下属不可以驳军官嘴”的精神。 反倒是对面的大方阵发起了跑步,莱亚人放下了长矛,大跨步地迈动着步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迪特里伯特听到了车轮转动的声音,他不敢扭动,只敢用余光去瞥。 在加拉尔横阵的缝隙中,三磅鹰隼炮被推动着到了最前方。 一共12门三磅鹰隼炮,被编为了2组,依次发射。 在炮膛中,装满了成人指甲盖直径的铸铁弹丸。 “赞美圣雷!” 炮口传来轰鸣,地面上的雪被冲击波吹得四散开,冲锋人群马上空了一片。 没等方阵中的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赞美圣雷”,方阵再次空了一片。 残肢与骨头碎片,肠子扯着内脏,哗啦啦地从胸腹中流淌了出来。 就算是敕令骑士,都不敢保证在六七十米距离上硬接一发炮弹能活下来,更别提这些穿着皮甲的莱亚步兵了。 原先冲锋的方阵毫无顿挫感地停了下来,从上到下地停了下来。 哭嚎声在诺恩新军的鼓点中那么刺耳。 “放平长枪。”在铅子咻咻的破空声中,军官们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发起了冲锋的命令。 “冲锋!” 怒吼一声,端平了长枪,迪特里伯特跟着军官和身侧的战友们一齐冲了上去。 甚至没有几次推矛刺击,更不要说膝盖下的绞杀死斗。 近四千人的大方阵在接触的瞬间,居然说散就散了。 按照军官们的要求,追击了差不多三五百米,追杀敌军的任务便转交给了空出手的兽人骠骑兵们。 因为超凡骑士们见步兵溃败,自己跟着逃了。 “赢,赢了?” 诺恩士兵们的欢呼声甚至慢了半拍,更多人则把目光放到了那个可怕的大型发条铳上。 要是演习作战当天,那些黑冠军掏出了这个玩意儿,估计还要输得更惨。 怪不得杰什卡战团长那么有信心,原来根子在这啊。 如果面对顶尖超凡力量和改良过的军队,诺恩新军可能要苦战。 如果是还保持着原先卫兵加军士,附庸套附庸的旧式军队,圣联的武器装备已然形成了代差碾压。 对于目前双方水平来说,霍恩这边才是西班牙征服者,仙石甸的军队不过是文明水平高一点的原住民罢了。 迪特里伯特却是没有那么多高深的想法,他只是稀里糊涂进军,稀里糊涂冲锋,就这么赢了。 两千人啊,交战时间甚至不到半小时,就击败了双倍于己的敌人。 兽人骠骑兵追着溃兵消失在田野上,迪特里伯特听到有人喊坐下休息。 “休息半小时,等剩余军队上岸,再次启程!” (雪地中行军的诺恩新军) ………… 夏绿城北郊,基诺镇。 在城镇外的空地,被壕沟与篱墙围绕的,便是诺恩盟军的大营。 此次支援盟友,熊堡领出兵八千。 诺恩人是古老的就地补给制度,一个地区的补给供养不了这么多军队。 所以除了基诺镇附近聚集了三千主力军士与骑士外,其余五千人都分散在七八个营寨。 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城内军队突围就行,不像西郊那边要死命开战。 大批成天醉醺醺的熊堡领诺恩人斜倚在墙边,与旧神术士(诺恩人对“祭司”的称呼)一起欢快地唱着《娜恩史诗》。 直到一骑轻骑快速穿过营门。 “溃兵?”穿着丝绸袍,坐在火炉边品味法兰葡萄酒的戈特弗里德公爵猛地坐起。 水晶杯中的名贵葡萄酒洒在了熊皮地毯上,染上了紫红的痕迹。 “哪个方向来的溃兵?”这位来自熊堡领的公爵紧张起来。 “东南边,应该是碎米镇的仙石甸军队。” 戈特弗里德松了一口气,心疼地将酒杯放到一边,端坐出威严的架势。 “溃兵们有说面临的敌人旗号,数量与来历吗?是不是疯子教皇霍恩的援军?” “是。”男仆斟酌着用词,“溃兵们说敌军组成了两个横纵90人的大方阵,预计16000多步兵。 而骑兵方面似乎是3000人,应该就是疯子教皇手下的圣铳骑兵。” (帝国民间称呼北教皇普利亚诺是“非法教皇”,南教皇格兰迪瓦是“骗子教皇”,中教皇霍恩是“疯子教皇”。) “近两万人吗?倾巢而出了。”戈特弗里德神色凝重起来,“这位疯子教皇是真疯了。” 疯子教皇的两万人,墨莉雅提手里的三万人,这应该就是千河谷加黑蛇湾的征兵极限了。 毕竟是本土征兵本土作战,能大规模征募士兵很正常。 见戈特弗里德忽然陷入了沉默,男仆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公爵大人,您没有命令下达吗?” “什么命令?” “他们有两万人啊,咱们难道不该尽快做决断吗?” “哈哈哈哈,弗拉迪米尔,你不懂打仗啊。”戈特弗里德从容地笑着,“我考考你,碎米镇之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上午。” “咱们的营寨距离碎米镇有足足80里,他们最快也要今晚到达,最早都得是明天才会出现。” 见男仆松了一口气,戈特弗里德反倒严肃起来:“话虽如此,但还是不得不防他们夜袭,千河谷人擅长急战。 先派人通知西郊的军队消息,就说有,嗯……三万人吧,有三万千河谷军队进攻,免得他们不重视。 你把那几个管事的骑士都叫来,就说是安排防线,还有,传我的命令,日落后不准饮酒!” (本章完) 第799章 那么日落前就可以喝了 第799章 那么日落前就可以喝了 交错蹬踏的兽皮鞋踩在雪地上,踢起了飞沙般的雪子。 “敲钟!千河谷人来了!” “把那群死猪都给我叫醒。” “他们的骑兵来了,快把拒马搬好!” 城堡中的诺恩守军慌乱地走动着,满脸通红的诺恩士兵们脚步虚浮又滑稽地扳动着拦路的拒马。 醉酒后的罗圈腿摇摇晃晃,城堡门前哨所的士兵们试了两三次都没能抬起拒马。 “咻——咻咻——” 铅子划破空气,一名诺恩长矛兵痛嚎一声,滚倒在地。 三十多名骑兵伏在马背上,为首的几个手持圣铳还在瞄准。 周围的诺恩士兵见圣铳骑兵们鬼魅般靠近,立即丢掉了拒马,朝着城堡大门跑去。 科莱博猛抽了一下鞭子,提高了马速。 冲过拒马来到城堡前,眼看大门缓缓关闭要赶不上了,最前头的科莱博却是让开了位置。 身穿皮甲的黑蛇湾战斗法师出现在诺恩人眼前,他伸出了涂着黑指甲的右手。 “冰霜术!” 冬季加成下的磅礴冰雾吹过营门,吹拂过士兵们因饮酒而通红的面庞。 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在他们的眉毛和头发上,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前排的十几名臂膀强壮的圣铳骑兵一个回旋,七八枚时钟弹凌空飞起。 裹着精神伤害的冲击波在门口爆开,当场就有五六个诺恩士兵仰面摔倒。 “冲过去!” 拔出靴子中的短管发条铳,科莱博对着十米外端起硬弩的诺恩士兵就是一铳。 那士兵射出的弩箭飞过科莱博头顶,其本人却捂着肚子疼得直抽抽。 卡勒和其他圣铳骑兵混在一起,抄起了军刀,丝滑地割过了诺恩士兵的脖子。 飚射的鲜血简直像是系在那士兵脖子上的红丝带。 浓重的血腥气在数秒之间便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堡的门口。 这个时候,城堡中的超凡骑士终于酒醒,在仆人的簇拥下衣衫不整地持着骑枪杀来。 “是超凡骑士,齐射!” 飞射的铅子当头就把一名骑士打落马下,剩余的诺恩骑士们才又惊又怒地勒住了缰绳。 收好了发条铳,二十多名圣铳骑兵立刻迎了上去,开始了血腥的搏杀。 如果可以,他们更想要那种回旋式的骑兵战,能够最大程度发挥短铳的威力。 只是情况不容他们拉开距离,圣铳骑兵近战不利,一遇上便处于下风,好几个被骑枪挑飞落马。 超凡骑士们盔甲披戴不完全,面对圣铳束手束脚,这才勉强维持住均势。 好在此时的诺恩新军终于赶到,直接向着城门发起了冲锋。 别看双方都是诺恩人,但都没什么诺恩民族情怀。 在国际雇佣兵市场上,诺恩人向来以老乡见老乡,见面攮一枪闻名。 私下里见面那自然是热情万分,可是一码归一码,战场遇见了还是得照打不误。 家乡信誉没了,砸的是所有人饭碗! 阿德尔海德这次冲在了第一个,在圣铳骑兵们被驱离前接好了这一棒。 他低头躲过射来的弓箭,侧身挥出长戟,钩在了一名失速的骑士胸口。 那骑士却是狞笑一声,反手握住戟把,一抖缰绳就要把阿德尔海德带飞出去。 不过他的想法还没付诸实践,被阿德尔海德护在身后,一位圣铳手对着他就是一铳。 三米距离,铅子精准击中左肩,骑士痛叫一声,失衡之下被长戟钩下了马。 旁边的斧枪手跳来,一斧子砸在护颈上,盔甲的缝隙中就流出了汨汨的血液与粉色白沫。 几名长枪手同时赶到,一齐向着城堡内涌来救援的诺恩士兵杀去。 阿德尔海德等先锋军在稳定了大门前的战局后,后方越来越多的士兵冲杀过来。 只是当后续的大部队一拥而上后,城堡内的诺恩守军连连败退。 正如杰什卡与格里芬判断的一样,局势不利后,这些诺恩盟军根本没有巷战的勇气,居然各自逃命去了。 ………… 粮仓升起滚滚浓烟,寒风撕咬着烟柱,逼得它忽左忽右。 这不是杰什卡下令烧的,而是诺恩守军们烧的。 好在杰什卡他们来的及时,迅速扑灭了大火,才让又累又饿的新军士兵们吃上一顿饱餐。 围坐在粮仓前,四千余诺恩新军士兵正就着奶酪蘑菇汤,用白面包吞咽着新得的紫蛋炖牛肉。 这些炖牛肉由于没能浸泡去血水,焯水后还是一股子腥味,紫蛋的酸甜和香料味都没能压住。 不过这些人哪管得了这些,又是强行军又是露宿荒野的,就差饿晕过去。 苦归苦,胜利的回报却是香甜的。 一天三十五公里的强行军,杰什卡等人在中午时分成功抵达了诺恩人最外围的营寨。 显然,这些熊堡诺恩人完全没有意料到杰什卡等人的出现,城门被夺后就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按照战前的许诺,杰什卡跳上了一个酒桶:“狗东西们,便宜你们了,这次的战利品……” 没等杰什卡说完,这些诺恩新兵们便集体欢呼起来。 经历了多次战争中,战利品的分配同样经过了多次修改。 在打完仗后,勤务兵负责收拾战场,战利品由战团统一管理。 现在是三成归公,两成给军官,两成用于战团基金,三成归士兵。 战团基金就是士兵们的公用金,由士兵们自行选举或任命委员会管理。 大多数用于军营基础建设与改善士兵生活了。 目前两个战团都在拿这笔钱购买工业券稳定盈利,甚至有申请购买香料公司股票的,但被霍恩驳回了。 诺恩新军非千河谷公民,属于长期雇佣军,是没有战团基金的。 这一次军官们为了鼓舞士气,集体放弃战利品收益,诺恩新军们一口气获得了七成战利品。 “好了好了。”杰什卡笑着压手,“要闹等到彻底击败了熊堡领的军队再闹吧,吃完饭,你们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我们就要继续上路!” 在众多士兵们的又痛又快乐的哀嚎中,杰什卡跳下了酒桶,趔趄了一下。 旁边的格里芬扶住他的胳膊:“负伤了就不要跳来跳去了。” “那醉汉,我以为他死了。”摸着大腿上染血的绷带,杰什卡懊恼地捶了一下墙面。 “还好这些诺恩人喝多了,反应不及时,否则这个小营寨还有得打。” “那位公爵实际上是下令日落后不准喝酒的。”杰什卡坐在一个木箱上,“所以城堡内的骑士在中午喝得大醉。” 格里芬却是一笑:“他们哪里想到这你们这么快,就像当初我们……” 说到这,格里芬的微笑就在回忆中化为了苦涩的笑:“不说这个了,公爵营地,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发条仓弦上好了吗?” “好了,但得省着点用,基诺镇附近上不了弦的。” “该死的冬季枯水期。”杰什卡用家乡俚语骂了一声,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谩骂。 看到杰什卡独眼骨碌碌转,格里芬就知道他有了主意:“你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吧?” “戈特弗里德公爵,说的是山麓诺恩语吗?” (本章完) 第800章 诺恩公爵会梦见千河谷羊吗? 第800章 诺恩公爵会梦见千河谷羊吗? “停下!” 营寨门口的守门士兵拦住了眼前这伙狼狈的溃兵:“你们是从碎米镇来的?” “不,我们是黑锯村的守军。” 听到这几人熟悉的山麓诺恩语,守门士兵放松了警惕,语气更是亲切了几分:“黑锯村?你们是哪个骑士手下的?” “我们是拉多米洛斯大人的武装农,千河谷蛮子把我们的营地烧了!” 听了这溃兵的话,守门军士却是喃喃自语:“这群千河谷人行军速度还挺快,日落前就赶到黑锯村了。” “这车里是什么?” 说着,一名诺恩士兵掀起了车上盖着的油布,然后他马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布满冻疮的脸庞,沾着血痂的伤口,还有被扯破的熊堡领纹章罩袍。 “车里都是伤员和同伴尸体……其实上车的时候,都是伤员……” 守门士兵同情地拍拍为首溃兵的肩膀:“别怪我们无情,伤员可以留下,尸体必须丢掉,防止发生瘟疫。 营寨里有能够沟通冥神的术士,让他们把灵魂保存在骨灰中,你们带回家再埋葬,一样能升天。” 诺恩人信奉弥赛拉教,却有独特的双重信仰。 即旧神管地下,弥赛拉管天上、人间。 诺恩人不仅两方都信,甚至还有如今这样神奇的双方接力庇佑信徒的行为。 丢掉了这些尸体,在吊桥铁链的吱嘎声中,马车顺利地驶过了壕沟。 仿佛是上天眷顾这伙溃兵,他们刚刚走过营寨大门,城外便燃起了狼烟。 “东南出现大股敌军兵力,旗号为太阳齿轮旗,疑似敌军先锋部队!” “这个时候?这都没到晚课时吧?” “快,把营寨外面,还有镇子里的士兵叫回来。”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千河谷军队居然在下午时分抵达了,更不知道为什么石松堡居然没有拦住敌军。 营寨内的核心诺恩勇士们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始准备作战,就是身影还是有些摇晃。 公爵大人说了日落后不允许喝酒,那他们自然是要在日落前把日落后的份额给喝光才对嘛。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士兵注意到既然石松堡陷落了,黑锯村的诺恩士兵是怎么过来的? 或者注意到,为什么这些刚刚经过败仗的士兵,不仅不躲避反而朝着营寨大门凑去? 那或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轰!” 沙雕炮的弹丸轰击在木墙上,木屑四溅。 “夺门!” 分批潜伏在溃兵中与运尸车中,近百名死士精锐应声而出。 ………… 戈特弗里德公爵是在睡梦中被摇醒的。 很明显,葡萄酒和松子酒混合制成的“红茶”的确有助眠的作用。 从迷迷糊糊中站起身,戈特弗里德公爵将身旁女人的手从肚子上挪开:“晚课时(下午5点)了吗?” “还没有……” “不是让你晚课时再叫我吗?”公爵大人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起床气。 可当戈特弗里德看清眼前的男仆和贴身护卫后,却是神色一愣。 作为公爵的身边人,他们向来都是干干净净,比不少乡下贵族都讲究。 现在这三人裤子上粘着泥土,头发上挂着还有火炉烤化的雪水露珠。 “地很滑吗?还是又下雪了?”戈特弗里德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下午温暖的阳光洒入。 张开双臂,戈特弗里德尽情地享受着阳光。 “轰——” “……大晴天的,为什么会有雷声?” 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雷声,戈特弗里德公爵下意识地问道。 只是他转过头的瞬间,从男仆到女仆,每个人的脸上不是疑惑,而是惊恐。 ………… 晚上七时,杰什卡踩着冰碴踏入这座公爵营地, 很明显,这座诺恩的营寨彻底归了杰什卡。 被火把照亮的木墙上,原本悬挂的熊堡纹章已被撕扯下来,换成了虔诚的太阳齿轮旗。 原先的纹章旗此刻正被起义军用铁钩挑着,在寒风中缓缓浸入松焦油桶中,用来制作火把。 几乎耗尽所有力气的诺恩新军们,用最后一丝力气打发了拐弯抹角打听薪资的老乡们,解除了他们的武装。 营寨中央的空地上,俘虏们被麻绳串成长列。 几个军士抬着木桶穿梭其间,用长柄勺给俘虏喂热菜汤。 还有些仍旧躺在雪地里酒醉不醒的,那就干脆不管他。 能活下来,算他命硬。 “戈特弗里德公爵抓到了吗?基诺镇的镇长抓住了吗?”杰什卡抓住办事的文书官问道。 那文书官一拍脑袋:“事情太多,忘了和您汇报了。 两人都逃跑了,基诺镇拨乱反正,说家家户户都藏好了太阳齿轮旗,只不过明早才能挂出来。” “这群小市民啊。”杰什卡不由得失笑。 做的这么明显,当他是看不出来吗? “咱们伤亡多少?” “总计有一百多,近两百人。” “把战死者都抬到北坡焚烧。”他解下沾着血污的鹿皮手套,呵出的白雾在火光中飘散,“让术士们按诺恩人的规矩处理。” 杰什卡营中的士兵都是诺恩人,熊堡领能用的,他们也能用。 “此营入手,相当于先败中军主将,北郊诺恩盟军不败也得败了。”格里芬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这一战连破敌军,我们当初输的不冤,不输给冕下,也会输给您。” “这是巧仗,咱们是犯险只不过运气不错,而且他们分兵了,时间上咱们兵力占优。” 跟了霍恩这么久,打了这么多场战役,杰什卡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雇佣兵头子了。 打完这一仗,这四千名诺恩新军就要彻底摆脱“新军”这个名号了。 “您真是一个天才。” “战争是训练、士气、组织、武器装备、后勤与优秀的指挥官。”杰什卡望着狼吞虎咽,吃完就睡的诺恩新军们,“我顶多算是个指挥官,剩下的都是他们在完成。” “你的天赋与生俱来,只是有圣孙帮您发掘。” “你拍我马屁,我也不会解除的掌军限制。”杰什卡毫不留情地说道。 格里芬却是耸肩:“军校教官比打仗稳定多了……我能问问您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吗?” “现在就看西郊的国王军如何接招了。”杰什卡躺在了戈特弗里德公爵的床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肩胛骨。 “我们现在?” “收拾好战利品,睡觉!”杰什卡将眼罩戴到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不多时就呼呼大睡起来。 (本章完) 第801章 瞒天过海 第801章 瞒天过海 就在杰什卡开始正式撤离夏绿城守军与民众的时候,战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西郊的莱亚军队大营。 得知消息的留守老将尤利安努斯立刻就暂停了进攻,召集将领开会。 相对于熊堡人或是仙石甸人,作为王国核心腹地的黎明岛,不仅人口众多,军队与贵族的质量也远超前两者。 在科米塔镇的教堂大厅内,劳工们采用木板密封好了先前被发条炮打出的大洞。 在这大洞的一侧,数十名贵族、骑士、雇佣兵队长按照地位尊卑排成两排。 坐在最上首的,就是年逾八十但仍然精神矍铄的健壮老者,旧日的封号骑士尤利安努斯。 现在应该叫他尤利安努斯行宫伯爵,是国王手下的近臣,同时是黎明岛封臣军队的总指挥。 与碎米镇的吵吵闹闹或者诺恩人的醉酒成性不同,此处的将领们都是衣装整齐,井然有序。 坐在长桌两侧的,便是西郊军队的几位主要话事人。 “诺恩蛮子中军营地被攻破,战旗与圣徽被夺,其余营地望风睥睨,全都不战而逃……” “贝伦加尔骑士被俘,戈特弗里德公爵音讯全无,海因茨曼伯爵落水染病,尚未清醒……” “根据溃兵的说法,敌军数量在一万到三万人不等,并且其中包含不少诺恩精锐雇佣军……” 等负责汇报的骑士说完,作为主将的尤利安努斯直接开口道:“疯子教皇的援军到了,是战还是守?” 是战还是守,这是个问题。 疯子教皇的出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一口气击败碎米镇与基诺镇驻扎的两支就是意料之外了。 这最起码可以证明一件事,来的都不是什么二三流的民兵,是实打实的千河谷正规军。 一伙叛军居然能发展出正规军级别的常备军,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所以目前战或守最大的关键点就在于,这伙援军的数量如何? 如今西郊这边虽然是核心主力,但只有一万六千人左右,溃兵暂时组织不起来。 而且经过累日的攻城战,士气与战斗力都在下滑。 “关于援军的具体数量,就没有更详细的信息吗?”贵族将领们的口径不一,但主要的疑问都是这个。 “仙石甸溃兵说是两个90x90的大方阵,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把两侧的圣铳手都算进去了。 如果他们采用的是碎石原之战中的改进版大方阵,那就是70人纵深外加400圣铳手,两个方阵就是一万人左右。 如果他们采用的是疯子教皇的横阵,那么至少也该有4000到6000人。” 听着其他将领们的分析,尤利安努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更倾向于一万人以上的数字。” “尤利安努斯阁下有何高见?” “准确来说,我怀疑进攻碎米镇的军队,与进攻基诺镇的军队并非同一支军队。” 站起身,尤利安努斯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边,用手杖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时间不对,前天早上碎米镇被攻陷,昨天傍晚基诺镇被攻陷。 我们都知道强行军三十五公里,起码要休息半天才能继续进攻。 可这些军队打完一仗后强行军,居然能直接再打一仗,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哈姆河因为冬季枯水,大型驳船无法通航,诺恩人还拆掉了港口,更不可能是坐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将军队分成了两股。 在其中一股进攻碎米镇,另一股同时出发,进攻基诺镇和那几个城堡。 这,也与前段时间,观察到下瑞佛郡集结了至少两支军团的消息相吻合。” 听着主将分析的诸多贵族们频频点头,这的确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其中一名教士追问:“那此举的意义何在呢?要是碎米镇之战打输了,另一支军队岂不是被围困?” “一来,我想是因为千河谷人击败孔岱亲王后过于骄傲了,二来嘛……呵呵。”尤利安努斯冷笑一声,“恐怕就是要引诱我们进攻。” 用两支军队平行进军制造出援军数量低于预期,引诱黎明岛军队离开阵地。 因为目前还在围城,如果他们主动进攻支援军队的话,并不能全军出击。 必须得留至少三五千人在城外阵地,以防敌军突围或者趁机减缓攻城进度。 他们要是真按照四五千人到一万人的标准进攻的话,千河谷人以有心算无心,说不定真能赢。 老将军甚至于相信敌军可能有超过三支军团,也就是一万五千人以上。 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和处理危机的容错率,他们怎么敢使用平行行军的手段? 从战略层面分析,欧斯拉家族支援尚未到达,而拉夫尔率领主力进攻阿丹堡。 尤利安努斯不想承认,但他们已经成了战线上最薄弱的一环。 此时援军驰援夏绿城,再击溃他们,先断国王殿下一根手指,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目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虚张声势呢?” “说的有道理,所以咱们做两手准备。”在长桌前来回走了两圈,老将尤利安努斯撑着手杖重新坐下。 “第一,派出侦查骑兵,彻查敌军的具体数量。第二,降低攻城烈度,收缩兵力。 如果他们主动来进攻,我们凭借阵地迎敌,如果他们继续引诱咱们,咱们就不动,等到欧斯拉家族援军到来。 不管是否主动进攻,他们是否虚张声势,我们都能占据优势地位。” 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将领们思索片刻,都认可了老将军的说法。 一些激进派的贵族觉得可惜,但其余贵族们都是无所谓。 黎明岛这次的作战,可以算得上是表忠心的赎罪战。 让他们在有风险的大胜与无风险的小胜间选择,他们宁愿选择后者。 毕竟千河谷一战真的赢了,封赏的只会是河上屿的贵族派别。 在会议得出结果后,整个西郊的军队营地都开始了动作。 收拢组织溃兵,扩展外围岗哨,减少攻城烈度,重新修缮营地等等。 同时,传信的骑兵各自带着尤利安努斯的信件,向着北方的阿丹堡以及后方的欧斯拉军队赶去。 …………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莱亚人的进攻好像不如之前了?” 望着白雪渐渐融化,露出了土黄色地面,一名十队长用手肘捅了捅老拉弗的腰。 老拉弗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杜松子酒,两颊微微发红。 他瞥了一眼那十队长,又灌了一口酒:“我猜,是援军终于到了,咱们这几天不是看到不少溃兵吗?” “那围城是不是结束了?” “想的美,人家不停止进攻,我们就别想跑。” “那围城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老拉弗摸了摸胸口的铁戒指,却是不敢贸然回答。 他忽然想起了卡勒,这小子是发达了,似乎得到了什么大人物的赏识,都没见他返回前线。 以后自家那小子,说不定还得靠他这位小叔叔来提携。 打了这么多场仗,他早就把这个小兄弟当做了亲兄弟看待,几天不见,都有些想念。 抬起头,看着天边的红日,老拉弗晃了晃脑袋,又眯起了眼。 今天的酒这么醉人吗?为什么太阳变成了三个? “老拉弗,拉弗队长,怎么回事?” “额头好烫啊。” “医护兵,医护兵!” (本章完) 第802章 撤离夏绿城 第802章 撤离夏绿城 坐在一面奢侈的水银镜子前,墨莉雅提一动不动。 她的象牙梳子卡在银白色的发丝间,双目却是怔怔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尽管她有着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可镜子中的容貌却仿佛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 当初她刚认识霍恩的时候不过二十四五,现在都快要三十了。 霍恩……帕帕…… 就这么在镜子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止痛药剂药效过去,背后传来剧痛才将墨莉雅提惊醒。 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铁面,戴在了脸上,才长吁一口气。 要不是身上的伤痛,她险些又一次被嘉莉占据了身体。 到底是这些用蛙毒制成的麻醉止痛药剂,在麻痹疼痛的同时,也会麻痹墨莉雅提紧绷的神经。 她现在不得不戴起了覆盖全脸的铁面,以免照镜子的时候又被嘉莉夺走身体。 别的时候倒还算了,她会有意无意在院子里给嘉莉放放风,或者与霍恩共处一室时,也会叫嘉莉出来帮忙。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保持足够清醒与专注的状态。 这样,她就能随时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魔女的弊病,庞大的法力必定带来精神上的压迫。 就像让娜,虽然不明显,但隐隐有了癫狂冲脑的症状,也就是突然激动与好斗。 不过她似乎将其用在了战争与军队训练中。 好姐妹凯瑟琳病症稍轻,只是偶尔爆发鬼缠人,即夜间噩梦不断。 唯一的例外就是霍恩。 在古拉格时期时,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霍恩存在着偏执症的状况,严重到她居然都可以读到同为“魔女”的霍恩的心。 正常情况下,读心是读不到魔女的,除非其处于精神失常状态。 可等到贞德堡一别,再次与霍恩在夏绿城相见时,所有的法力压迫症状全部消失了。 后期的情绪更是极为稳定,心灵向巫师都感觉不出来霍恩的情绪。 这个从上瑞佛郡走出来的农夫小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飞头复活难道真是真的? 换上修身的武装衣,将一把朴素的长剑挂在腰间,墨莉雅提活动着肩膀走出了房间。 经过第三次巫医的手术,她取出了体内的碎骨与箭头。 在半梦半醒间渡过了三天,背上和肋骨的伤势好了很多。 不管是巫医还是正常医师都会告诉墨莉雅提,两个月内不得有激烈运动。 但现如今的情况,怎么能没有激烈运动呢? 来到外间的大厅,大厅内的市政官员与议员们都抬起头,面色各异地看着墨莉雅提。 不少人张了张嘴,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药剂的作用,墨莉雅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文书官!” 作为墨莉雅提秘书文书官的吕西昂匆匆忙忙跑来,他是千河谷战争后被提拔的小市民。 与以往官职一水贵族不同,墨莉雅提是的确做到了唯能力论。 干得好就上,干不好你是贵族都给我下去,换能干的人来。 “殿下。”吕西昂抚胸行礼,将一份三日的简讯报告递上。 “我手术前,朗桑德郡的援军是快到碎米镇了吧?”随意翻开简讯,墨莉雅提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 “入城了没有?指挥官是谁?” “指挥官是杰什卡阁下,目前还没有入城……” “三天还没有入城?!”墨莉雅提抬起了脑袋,“碎米镇没打下来吗?不可能的!你们干什么了?” 吕西昂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委屈道:“我们什么都没干。” 墨莉雅提直视着吕西昂的眼睛,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快速将简讯翻到了最后。 下一秒,她的咆哮声就响彻了整个大厅:“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们乱调动军队?!” 看着安静如鸡的诸多文书官与修士,墨莉雅提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在打包文件和行李。 丢掉了简讯,墨莉雅提强压住怒气:“赫曼在哪里?杰什卡人呢?” “在东城门的塔楼堡,需要我通报……” “不需要,我自己去找他们,把我的烈鬃牵来!” “您不能骑战马!”跟随的医师大惊失色,“找一匹走马,或者叫人抬您过去!” 根本没听医师说完,墨莉雅提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片刻后便见到一骑绝尘,向着东城门门堡奔去。 来到东城门,敞开的圆形拱门下,人喊马啼,大大小小的马车骡子,牵小背老的市民堵成一片。 旁边则有一条专供士兵进出的通道,排着队的士兵正从通道内离去。 在城内港口还能看到一条用栅栏与油布围起来的棚子,那是染病士兵的通道。 他们会坐上专属的运兵船,运到后方的隔离修道院,由专门的医师医治。 大批军用物资,同样在码头装船离去。 一天的行程,便可以将物资与伤兵运送到安全的港口再返回。 扫过这一切,墨莉雅提眼中的愤怒逐渐转化为阴沉最后是平静。 等在城门塔楼见到苦笑着迎上来的赫曼时,她忽然莞尔一笑:“赫曼叔叔如果想要当专制公,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似乎是知道墨莉雅提会说这番话,赫曼无奈地拍拍软榻让墨莉雅提坐下:“调动军队出城是我的命令。” “谁给你的命令?” “军队不得不撤了,我知道这个命令应该由您来下,但您身受重伤,需要静养。” 盯着赫曼看了半天,墨莉雅提朝一旁的侍从官瞥了一眼:“倒两杯红茶来。” 侍从官转身便走,见屋内的其余男仆女仆不动,他低吼一声:“没眼力见的东西,都跟我走。” 等如梦初醒的仆人们离开,墨莉雅提才对赫曼道:“您还有维恩叔叔、莫若伯伯、斯皮特罗楚伯伯都是父亲留给我的亲人。 如果说我最信任的人,无非就是你们了,我相信您绝对的忠诚。 可您也要体谅我,我目前的情况,您比我更了解不是吗?” 在不过问墨莉雅提的前提下,擅自调动军队,要不是她没被限制自由,这都快和兵谏无疑了。 事实上,也就是赫曼与维恩有这威望。 就算是四骑士的莫若或者斯皮特罗楚,没有墨莉雅提的签字照样调不动军队。 今日不经过墨莉雅提同意就能调动军队,明日不经过墨莉雅提同意是不是就能摘下她的脑袋? “这是我僭越了,我自愿交出代行专制公之职。”从腰间取下仪式剑,赫曼双手交给了墨莉雅提。 站在赫曼面前好久,墨莉雅提这才拿起长剑,走到了赫曼身边,却又重新为他佩戴上了。 “没有剑,如何保护你的主君?”墨莉雅提给了赫曼一个拥抱,“我说过,夺下千河谷的荣光我不会一人独享,你我都不要意气用事了。” 这一交一还看似简单,却是扎扎实实消弭了不少最核心的隔阂。 墨莉雅提坐回软榻,赫曼走到门边:“红茶呢?慢死了!” 仆人们立刻端着茶水与咖啡走入,看到两人重归于好,这才都松了口气。 “夏绿城的确守不住了。”墨莉雅提在红茶里加了一勺牛奶与白,“这次回去,恐怕你我都得蛰伏一阵。” “那些您提拔的大公派精英,都会站在您这一边,还有山地五郡的支持。” 墨莉雅提搅动着红茶:“真是可笑,我和城中居民说要死守,此刻却是要退兵了。” “您已经死守三个月了。”赫曼安抚道,“而且不是您下的退兵命令,是我下的命令。” “我可不会站在属下的背后,让你们替我背黑锅,你的错是你的,我的错是我的。” 赫曼不语,只是一味倒茶。 “还在外墙交战的士兵,不管民兵还是在册兵,把没得病的换下来,一起带走。” “莱亚人会不会意识到我们在逃跑?” “迟早的。”墨莉雅提的声音低沉下来,“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吧,霍恩的安排是什么样的?” “我们先撤到肯克镇,杰什卡的新军帮咱们断后。” 墨莉雅提了然地点头。 从肯克镇到滞水坞,还有包括哈吉堡等十几个改造过的沿河城堡。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和补充,这些城堡都足够抵抗敌军,还有圣联军队换防。 “我猜,圣孙子大人,此时正在急流市等着我吧?”墨莉雅提玩味地问道。 “不止是牧首殿下,您的母亲、帕斯里克大巫师、塞钦格公爵都在急流市等着您。” 中立派的城市,还有一批自家的拥趸…… 墨莉雅提点点头:“我写一份签字的命令,再发下去吧。 先前的调兵文书也给我,我帮你补全我的签字。” (本章完) 第803章 玛德我已经写不出来之前那种感觉了 第803章 玛德我已经写不出来之前那种感觉了,悲 并不是所有染病的士兵都有坐船离开的资格,尤其是外墙作战的士兵。 准确来说,是未染病的士兵优先上船,染病的士兵则要延后。 对于陪伴在科莱博左右的卡勒来说,他心知肚明这就是防止守军溃逃的幌子。 因为三天时间完全不够运走所有人,只能运走大多数的士兵、工匠与市民。 剩下的,就只能是那些染病的,签运最差的士兵了。 只是卡勒从来没有想过,其中居然包含了老拉弗。 戴着鸟嘴面具,卡勒站在三角堡露台的铁栅门后呼喊着老拉弗的名字:“老拉弗!” 在墙垛下的一堆被褥中,有一个动了一下。 随后,披着半截衣服,脑袋上系着浸过冷水的手帕的老拉弗坐起身。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才见到了铁栅栏后带着鸟嘴面具的卡勒。 “哟,骑士大人来了。”撑着短矛,老拉弗步履蹒跚地来到了卡勒面前。 卡勒五指抓着黑色的栅格,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面色发红手脚发颤的老拉弗。 “什么时候变成鸟嘴医生了?” 面孔藏在鸟嘴面具后头,老拉弗看不到卡勒的脸,只看到他在原地站了半天不说话。 “药剂吧说啥赶紧说,冷死了。” “我不是骑士。”卡勒的声音从焦炭、羊毛与草药的缝隙间传出。 “你跟着圣杯骑兵团在外征战了五天,嘉奖信都送到了战团长手里,等回去受了勋,你就真要成军官了。” “我不是骑士。”面具后的卡勒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你不是骑士,你是军官了,那不是和骑士老爷一样吗?” “但那不是骑士。” 老拉弗无语地摇摇头:“你找我做什么?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厚障壁了。” “我可以向科莱博阁下求求情,让你提早登船,插一个人进去,不声张就没什么事。” “你现在是军官晋升的关键期。”老拉弗扯过探子裹在身上,“没必要,叫科莱博小瞧了你,我家小子还指望你这个叔叔提携呢。” “你是后天的船,可这两天西郊的王国军队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确定。 这话我只和你说,欧斯拉家族的军队最晚今天晚上就该到……” “呜哕呜噫呜噫!”老拉弗赶紧大叫着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泄露军情,不要命啦!” 卡勒这才安静下来。 “为了我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我们是朋友,如果我未来有了孩子,那你一定会是他的教父。” 老拉弗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份殊荣还是让给别人吧,我享受不到了。” “说真的……” 老拉弗正色起来:“我说了,没必要。” 卡勒没有说话,只是盘腿坐下,他将一个油纸包从栅格中塞了过去。 老拉弗打开一看,却是一份烤过的猪颈肉。 先前在夏绿城吃过一次后,这种便宜的肉就成了老拉弗和卡勒等士兵酒桌上的常客。 他愣了半晌,却是失笑一声:“喝一杯?” 在老拉弗说出喝这个单词时,卡勒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银色的小酒壶。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捏起一块猪头肉,老拉弗丢进了嘴里,“打了这么久的仗,奖励一块猪颈肉,嗯,好吃!” “老拉弗,你出来打仗不是为了钱吗?”透过玻璃镜片,卡勒的目光直视着老拉弗,“这命都没了,钱有什么用?我相信你的妻子,宁愿看到你伤残归来,也不想收到抚恤。” “哎呀,钱是个好东西。”老拉弗喝了酒,原先沉郁的脸色都好看了几分,“但我手里的钱不一定是我的。 你知道,我就是个山地猎户,靠着几亩薄田,过着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的日子。 后来村子里来了个修士叫安塞尔,他是个好人,带着大家织羊毛发财。 还教我们怎么用五亩地挣一家人的口粮还有剩余,大家和以前一样穷,但都有盼头。 然后碎石原人就禁止了羊毛,盼头一下子就没了。 所以咱们参军,跑去把碎石原打了,我家婆娘写信过来,说又有羊毛了,让我赶紧回去。 当时我在想,等打完碎石原之战,我就故意摔断腿,正好回老家当个护教军队长。 结果翼巢公爵挖了个大坝,又没羊毛了,羊毛啊,又没了哈哈哈。 你说,我挣点钱过个好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灌了一大口酒,老拉弗拿湿手帕裹了一团雪,擦了擦脸。 “这病得了,我烧了三天,却是把我烧通透了。”他嚼着香脆的猪颈肉,“如果不打败这些莱亚人,有了钱有什么用? 禁了我们的羊毛,再把我拼命得来的钱抢走,何其容易?” 老拉弗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你活吧,我不活了,这样其他人都能活。” 卡勒鸟嘴面具的玻璃镜片上出现了雾痕,他慌忙伸手去擦,但手指却是伸不到面具里面。 摸着铁戒指项链,老拉弗咳嗽了两声,呢喃着:“我们跑了,莱亚人就看出来了,我们不跑,才有更多的士兵可以跑。 ……他们,你们,都能保护我的小拉弗,保护我的家。” 抬头看了眼铅云密布的天空,寒鸦张开双翅在风中盘旋。 几片雪落在了老拉弗的手心。 才放晴了两天,雪还没化完这又要下雪了。 雪飒飒地落下,落在两人的肩头,片刻间便积了一层薄雪。 “下雪了……” 一场连夜的大雪,将先前的战壕掩埋大半,也掩护了最后一批船队带着物资离开。 与欧斯拉家族会合后的西郊军队,此时才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们迅速派出了骑士进攻,才发现栅栏后的民兵在见到他们后一哄而散。 尤利安努斯立即意识到他被耍了,马上派出了敕令连进攻城门。 唯一不散的居然是一批站都站不稳的伤兵,他们孤身拦在洞开的城门前。 城门后则是远远观瞧,试图投降又不敢靠近的留守城内居民。 站在这些被抛弃的残兵败将面前,这些敕令骑士却莫名感到心悸。 一名连夜出城投靠的小吏在为首骑士耳畔说了几句,那金发骑士才冷笑一声:“你们这群得了疫病的士兵,倒还有几分骨气,滚开,不杀你们。” 老拉弗还有这些染病的士兵站在一起,摇摇晃晃,却是一言不发。 “我说了,滚开!” “听不懂人话吗?骑士长叫你们滚开!” 为首的金发骑士皱着眉,倨傲地俯视着士兵们:“我最后重复一遍,滚开……你们疯了?” “胜利!”随着这些士兵们的咆哮,他们端着发颤的长枪向着金发骑士冲去。 害怕被传染疫病,金发骑士只好又惊又怒地避让。 马蹄踩着马蹄,马头与盔甲相撞,猝不及防下居然有好几个骑士被金发骑士撞落马。 在他们耳畔的却是疫病士兵们哈哈的大笑声:“该滚的,应该是你们吧!”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飞雪溅起,战马嘶鸣,敕令骑士们奔出一百来米后重新整队。 这一次,他们掏出了弓箭。 摸着脸颊上不知道是雪还是飞沫的冰冷痕迹,金发骑士的脸色由红转青。 “放箭,放箭!” 箭矢肆意地调戏着这群跑不太动的疫病士兵,滚烫的鲜血从血管中流出洒在了银白的雪地上。 没用半个小时,城门前的雪地上便胡乱倒下了近百具滚烫的尸体。 金发骑士骑着马缓步来到先前那个吐痰的疫病士兵面前,用骑枪挑起了他。 “你刚刚……怕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呃——” 浓烈的鲜血从枪杆滴落,金发骑士铁青着脸将那士兵甩飞,沉默地向夏绿城进发。 尽管城内的平原郡居民是投降之人,可当他们看到这些士兵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们不知道为谁而哭,为何而哭,只是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 (本章完) 第804章 红衣骑士之秘 第804章 红衣骑士之秘 腐臭的雾气中,老拉弗身体随着运尸车而晃动着。 他听见自己破碎的咳嗽声在尸堆里回荡,不知道多少具尸体或伤兵正随着颠簸相互碰撞。 最上层的断手正巧落在他胸口,皮肤冰凉,指甲内嵌着未干的血。 “水,水……” 他舔舐着干裂的嘴唇,眼前的油布都在饥渴中蒙上了一层血光。 这里是?从昏睡中渐渐苏醒,老拉弗左右看看,却是忍不住惊奇。 他居然没死,而是被当做尸体装车运走了! 那他这是要被送去焚烧吗?毕竟是感染了疫病的士兵。 有小刀切开油布,吃了两口冰寒肺腑的雪,老拉的心脏窒息般剧烈收缩了一下,这才渐渐恢复了清醒。 不论如何,既然醒了,就不能坐以待毙。 死之前,起码再杀一个! 将小刀藏在袖子里,他不敢喘息,直到运尸车猛然停驻,车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两名红衣骑士掀开篷布,月光映在他们胸甲上,却不是蓝蜂而是衔尾蛇纹章。 老拉弗屏住呼吸,半睁开眼睛,偷偷看着苦修士走来。 随即,他几乎要叫出声,那摘下头盔卸去绷带的红衣骑士,那还是人吗? 那张脸从额头到下巴布满缝合线,暗红肉芽在接缝处蠕动,仿佛比老拉弗都更像活物。 “愿圣餐赐汝新生。” 骑士们划着倒屮字,开始将尸体一具具拖到篝火旁,老拉弗也不例外。 仰面和其他伤兵与尸体迭在一起,透过瘟臭的尸堆缝隙,他望见黑衣苦修士们正将一罐罐浓稠的如活虫子般蠕动的液体灌入伤兵口中。 大概四五秒后,这些伤兵就会立刻疯狂抽搐起来,皮肤在火光下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原先的饱满的肌肉迅速干瘪下去,仿佛在短短数秒内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至于身上的伤口,则流出了脓液般的液体,散发着古怪的恶臭。 饮用液体的人大多数都死了,剩余几名立即被苦修士们围上。 他们用亚麻绷带将存活的士兵整个裹起,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接着便是抬起,丢入了篝火边棺材般的铁槽。 铁槽的边缘流下了黑色的浆液,黑紫色的泡泡翻腾着,溅在雪地上,腾起带着恶臭的青烟。 “以七重火狱之名,伟大的长生主啊……” 听不懂的祷词回响在耳边,老拉弗难以控制地起了鸡皮疙瘩。 当那个“东西”从铁槽爬出时,老拉弗咬破了舌尖,以强忍住叫喊的欲望。 原本奄奄一息的士兵膨胀成五成有余,皮肤青黑,脊椎刺破皮肉形成骨刺。 苦修士走上前,将烧红的铁钉沿着脊柱依次钉入,每钉一根,士兵的喉咙便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 怪不得这些红衣骑士能够披甲潜泳那么久,原来是活死人啊。 眼看着搬运伤兵的骑士离开,老拉弗却是改变了临死杀一个的想法。 这条情报,必须传递出去。 “啪叽!” 正在操弄仪式的苦修士们同时扭头,看着尸堆滚落的尸体。 而尸堆不远处的灌木丛在晃动着,远处则隐隐传来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 不久,溪岸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跑了?” 一名苦修士走到了灌木丛边蹲下,伸手蘸了蘸鲜血,轻轻在拇指与食指间揉捻。 “请骑士大人过来。”他低声说,“再牵几条猎狗。” ………… “wer!wer!wer!” 夜色的驴叫声如此刺耳,作为猎户,老拉弗却是知道这并非驴叫,而是荆棘园巡回猎犬在叫。 这种产自荆棘园的猎犬,以叫声奇特闻名,随时通过刺耳的叫声提醒主人猎物所在的位置。 如果是山林,他随随便便就可以甩掉这些猎犬。 只是夏绿城外一片平原,只有稀疏的灌木丛和小树林,几乎无法掩盖踪迹。 奔跑在雪地上,老拉弗每吸入一口空气,都感觉肺部在燃烧。 “wer!wer!wer!” 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踩着雪地,他原先下降的体温居然又在上升,而且喉咙更是一阵酸痛。 视野的周围越来越模糊,老拉弗身体仿佛失衡一般,一脚深一脚浅。 忽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亮晶晶的长条,他瞬间明白那是一条小溪。 摸摸已然退烧的额头,老拉弗心一横还是一个猛子扎入溪水中,滚了两圈又打了个寒战爬起。 似乎是被溪水扰乱了气味,这一次老拉弗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远了。 血液的味道顺着风飘散,猎犬的鼻子擦过草丛,疑惑地在小溪边停下。 老拉弗则趁机跑远,喘息着翻过一截断墙,迎面撞上一间倾斜的小屋。 他的膝盖撞在门框上,几乎跌倒,但他没有停下,而是迅速滚入屋内。 没等他抬头,便听到利器破空之声,老拉弗身经百战的老兵,哪会被这粗俗的劈砍砍中。 刀锋从上方斩下,剁骨刀砍进了橡木案板三寸多深。 “圣父见证!” 破屋内的屠夫喘息着,脸上沾满血迹,双眼充血,像头受惊的猪。 老拉弗反手抓起盐罐砸向他,趁着他胡乱挥舞屠刀,抢进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从那肥壮男子手中夺过屠刀,老拉弗这才喘息着站定,环顾着屋内的一切。 墙角的行李后头,女人抱着孩子缩在阴影里。 藏在母亲的臂膀后,几个孩子瞪大眼睛,恐惧而迷茫地看着他。 这显然是一伙逃难的夏绿城市民,偷偷藏在了这田野小屋内。 “求你……别对家人下手……”袭击者喉咙沙哑,却让老拉弗一愣。 老拉弗盯着他,沉默许久,才猛然惊醒,这不是先前在夏绿城骂过他的老屠夫乔万尼吗?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乔万尼没认出这是谁,只是一味求饶。 “wer!wer!wer!” 老拉弗又听到了犬吠之声,这个狗畜生的鼻子太灵了。 “听着,猎犬已经闻到血味,如果我继续留在这,你们也跑不了。” 窗外的吠叫声越发逼近。 老拉弗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孩子身上,那个瘦弱的小男孩紧紧抓住母亲的衣摆,瑟瑟发抖。 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起了那个在炉火旁蜷缩着的身影。 “除非我出去引走那些猎犬,你们才能活下来,明白吗?” 乔万尼望着这个黑衣士兵,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要什么?” “等你逃离后,就近找到契卡或军队告诉他们一句话。” “您,您要传什么话?” “红衣骑士不是人,莱亚人能让死者站起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记住这句话,你重复一遍。” 让乔万尼重复了好几遍,确认他记住后,老拉弗才低声道:“如果你不想家乡永远被莱亚人占领,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深吸一口气,他将脖子上的戒指丢给乔万尼:“如果没有信你,你就找一个叫做卡勒·汉斯的人,把这个给他看。” 乔万尼颤抖着接过戒指,目光从恐惧转为迷茫。 猎犬的吠叫越来越近了。 老拉弗推开门,跌撞着冲了出去。 不久后,乔万尼一家便听到夜色中传来了暴喝与马蹄声。 “在那!” 火把的光亮逼近。 第一支箭擦着手臂飞过,鲜血溅落在白雪上。 第二支弩箭穿透小腿,老拉弗一个踉跄,狠狠摔在雪地上。 他撑着地面,抬头望着前方。 林木尽头,一座枯树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仿佛等待着将他。 第三支箭钉入他背脊,他反而笑了。 那些追兵离原先的破屋已有半里远。 老拉弗想起了丢出去的戒指,那是他唯一的信物,那是他十五岁时所有的家当。 他就是用这所有的积蓄,在铁匠那打了一枚戒指,向自家那婆娘求的婚。 泥潭乡,阿德里安庄园,铁木林,清晨的雾霭…… 夜空中仿佛又传来铃铛声,自家那婆娘眼含热泪,正在向着他挥手。 他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吐出一口血沫,他扭头望向那些不断逼近的红衣骑士,忽然露出了狰狞而解脱的笑容。 老拉弗拽着枯树站起身,面对着袭来的骑士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起来:“魔鬼们!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弩箭从前胸贯出,鲜血喷涌而出。 他跌倒在雪中,寒冷的风吹过,猎犬的吠叫逐渐平息。 天穹之上,乌黑的云层遮蔽了最后一丝星光。 (本章完) 第805章 阻止瘟疫的步伐 第805章 阻止瘟疫的步伐 帝国历1449年1月22日。 下瑞佛郡,急流市。 时断时续下了一周的大雪终于停止,寒冷的天空中又一次出现了暖阳。 居民们翻出了发霉的被子,在庭院或是屋顶上晾晒起来。 急流市经过改造的蜂窝煤壁炉烟囱,则在天空中排出了一股股灰烟。 城市外围的平房区,雪地上留着脸盆大小的同心圆,那是蜂窝煤炉燃烧的痕迹。 经过三年的推广,泥煤制成的蜂窝煤渐渐取代了木柴,开始走进千家万户。 尤其是城镇地区,无法方便地获取木柴,那就只得购买相对耐烧且便宜的泥煤。 对于下瑞佛郡掌权者的乌菲兹宫来说,仍旧在使用壁炉。 一是建筑老旧,改造费用很贵。 二是昂贵的木柴价格,对于能把金币迭成床的下瑞佛郡长兼急流市执政兼咨政院议长的凯瑟琳来说,算不得什么。 壁炉内的柴火熊熊燃烧着,而屋子内的人们身穿短衫,聚精会神地听着杰什卡从前线传来的汇报。 “1月17日,我部5000人押送最后一批物资与人员撤离夏绿城……据目前统计,还能够挥舞武器的士兵与骑士只剩8000余人。” “次日中午时分,城外莱亚军队再一次发动进攻,外墙民兵一哄而散,城外军队在控制城门后暂时还未进驻。” “1月19日2时许,在箭头湾敌军约有2000骑士追击,其中包含两个敕令连,我部负责断后…… 在掩护船队与大部队离开后,我下令使用发条炮断后,然而莱亚军队同样使用发条炮还击…… 好在天降大雪,阻拦了莱亚军队的进军,我们才得以进入我军堡垒控制区。 战后清点伤亡,我部重伤大约200到300人,目前死亡95人。 结合先前的几战造成的伤亡,我部诺恩新军总伤亡已达800余人,且劳累过度恐怕短时间内暂时无法再战……” 在场的几名高级合伙人与高级僧侣都拧起了眉毛。 在霍恩的伤亡统计体系中,伤是重伤,亡是死亡,不管哪一个都意味着短时间无法上战场,即减员。 杰什卡带领的诺恩新军有5000人,刨除掉轻伤员和勤务兵,估计折损率接近两成。 能支撑他们到现在的,只有保护战利品的决心和对金钱的无限渴望了。 如果是安德烈说这些话,霍恩还有几分疑心,杰什卡说短时间无法再出战,那就是真的无法再出战了。 恐怕最后那一场阻击战,比汇报中的更加凶险与血腥。 “啧。”霍恩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他本来还想让杰什卡去支援阿丹堡,这个计划估计是落空了。 只是如此一来,摇摇欲坠的阿丹堡可能要放弃。 那么现在的黑冠军和阿丹堡的守军,都得把兵力撤回到哈吉堡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冬季枯水期就意味着上弦机很难正常运作。 位于上游的阿丹堡水流远不如哈吉堡丰沛湍急,那就只能暂时先收缩到哈吉堡了。 先前才下了大雪,以霍恩对莱亚人的了解和现有情报来看—— 他们下一次进攻哈吉堡起码得是一周甚至两周后了。 似乎是察觉到圣孙心情不佳,汇报的军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您需要,新军完全可以……” “不需要。”霍恩直接打断了他,“一线指挥官得出的结论,不要随便推翻……守军撤回到哪里了?” 负责汇报的军官将手中的情报册子快速地翻动着:“目前约有1300名染病士兵被安置于西奥多岛,还有上万名士兵安置在肯克镇及周边。” “平民呢?” “难以计数,估计也有个一两万吧,都是些工匠和市民商人。” “这些守军……先不要让他们返回急流市。”霍恩的话让房间里比先前安静了好几个分贝。 “在肯克镇周边设置洗礼营地,叫卡夏郡的修士们北上,对开始逐步清理瘟疫,防止扩散。” 该说不说,教会的神术在驱逐瘟疫方面颇有成效,圣光杀菌效果不俗。 霍恩想想也是,根据诸多弥赛拉教经典,神术最初的诞生,就是为了对抗帝国末年的大瘟疫。 从希洛芙的研究来看,诵经神术对法术的压制,主要就是在压制嗜魔菌。 “这些洗礼营还是老一套,剃头、驱虫、换衣服,观察七天才能通过滞水坞。 士兵和居民都一样,先在洗礼营中过一遍,不要把潜伏的疫病带回了腹地。”霍恩这边说着,周围的人都拿起小本子沙沙地记录起来。 日后若是出现偏差,除了枢密僧侣们记录的内容,这些工作笔记同样是重要证据。 相当于是分布式记录系统了。 一位布拉戈修道院出身的高级僧侣举起手:“冕下,咱们对付这些疫病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面对瘟疫,怎么紧张都不为过。”这是霍恩的真实想法,他严肃地对着在场的人说道,“别没有败在莱亚骑士手里,却败在了瘟疫手中。” ………… 散会后,高级僧侣与合伙人们纷纷拿起纸笔与文书官一起离开。 原先还算热闹的会议室,此刻就只剩下了凯瑟琳与霍恩两人。 收拾好了纸笔文件,路过霍恩的位置时,凯瑟琳故意放慢了脚步:“诸多代表都到了吗?” “最慢三五天,该到了。” “你确定大家都会赞同?” “只需要绝大多数人赞同,那就够了,你以为这三年我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埋头发展经济了吗?” 嘿嘿一笑,霍恩还形象地做出了双手前探猛抓的动作:“我两手抓两手硬。” 凯瑟琳啐了一口,骂了句不要脸,就扭头走出了会议室。 霍恩最后一个起身,看着桌面上厚厚的战报,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场时长不过一个月的短暂接战,击溃了敌军一万两千多人。 他们撤出了夏绿城,保存了足够的有生力量来补充沿途的堡垒。 尽管丢掉了霍塔姆郡的首府和大多数城市但那里都是几乎不设防的平原地区。 基本可以算是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了。 夏绿城的战局持续了一百多天,看似久,却只是前哨战。 这一战从结果上来说,只能算是平局吧。 这都已然是霍恩等人努力的成果了。 如果继续守下去或者让娜没有分兵支援阿丹堡亦或者杰什卡作战失败,最终恐怕连平局都不可得。 接下来,他们将会围绕瑙安河的十二座大堡垒和无数小岗哨展开血腥的消耗战。 一座棱堡配合周边岗哨,只需要围城军队十分之一的兵力就足以牵制住他们全军。 从夏绿城撤回的守军分配到这些堡垒内,平均下来,几乎每座堡垒都能驻扎近千人。 理论上来说,能牵制住10万人的军队。 速干的砂浆与新式的建造模式,已然悄然改变了战争的形态。 随着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不断靠近,等到接近之时,便是反攻之时。 望着窗外覆盖着白雪的砂红色筒瓦,霍恩哈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出了细密的水珠: “春天,究竟什么时候到呢?” (本章完) 第806章 教皇冕下也通魔? 第806章 教皇冕下也通魔? 在夏绿城的战报情况登上报纸和公报向着四周传播后,舆论场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管是公报还是《真理报》,持着“中立”立场的评论家们都在评价这次的战事。 莱亚人入侵是大家预料中的事情,甚至由于霍恩提前的铺垫,一时受挫也在不少人的接受范围内。 但不管是债券危机带来的灾难还是后续夏绿城没能守住,真要问谁拿最大的锅,评论家们都不说。 可不说归不说,民众只要一砸摸,便不由自主将责任盖到了墨莉雅提头上。 毕竟马德兰手下深谙引导的笔杆子们,可是对怎么不说又都说了相当熟悉。 不仅仅是平原郡,就连山地郡都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墨莉雅提的能力了。 曾经那些吹捧她是“战争女神”的人,如今却开始说她是个“运气过人的女人”,甚至有人暗中嘲讽她只是“被抬上神坛的傀儡”。 “打了三个月,夏绿城还是丢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回来?” “战损那么大,要是圣孙指挥,局势不会变成这样。” “让女人带兵,本来就是个笑话。” 各大酒馆、集市和街头巷尾,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 甚至连不少士兵也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认为如果战争继续由墨莉雅提负责,他们的未来堪忧。 战局的变化让市民们的焦虑感迅速上升。 然而,当墨莉雅提真要从前线返回,在码头上等候的人群,依旧密密麻麻。 冬日的阳光稀薄地洒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泥煤燃烧后留下的淡淡焦味。 冬日的河水泛着灰色的波纹,冷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许多僧侣、商人、贵族和士兵站在港口的长廊下,焦急地等着墨莉雅提的船只靠岸。 来自北芒德郡的骑士们维持着秩序,但仍无法压制市民们的低声议论。 大批市民裹着厚重的羊毛斗篷,搓着手,不时朝着河流张望。 “她该不会直接转小船,从城内运河去乌菲兹宫吧?” “要是那样,连面都不露,岂不是显得心虚?” 不远处,一列整齐的骑士队伍立在岸边,黑红旗帜随风轻轻摆动。 霍恩站在人群最前方,神色平静地望着渐渐靠近的船只。 “这场面未免也太铺张了。”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仗都打输了,夏绿城都丢了,还讲什么排场?” “你听说没,光是准备迎接的仪仗队就了上千金镑。” “也不知道她这次回来,脸上还能不能挂得住。” “人家是铁面,当然挂得住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在一众高级僧侣与骑士们的刻意压制下,最终没有太大声量。 不久,一艘大型驳船缓缓驶入码头。 人们挤在一起,踮起脚尖,望着宽大的船帆上绣着的金色的鸢尾。 甲板上站着一排身着墨蓝色披风的士兵,甲胄之下依旧带着远行的寒意。 典仪官的声音响起:“专制公殿下,到!” 专制公的船终于到了。 码头上的军官们立刻肃立,众人屏住呼吸,目视着舷梯搭在栈道上。 舷梯放下,几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率先登岸。 随后,身着黑色夹袄的墨莉雅提缓步走下。 她的身上裹着白色的绷带,还带着隐隐的血腥气,脚步虽稳,却能看出难以掩饰的虚浮。 霍恩微微颔首。 他身旁的凯瑟琳率先迎上一步,笑着道:“欢迎回来,墨莉雅提。” 墨莉雅提点头,只说了一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就不再多言。 两侧的骑士们拉开马车的车门,霍恩抬起手,示意她先上。 墨莉雅提也没客气,直接跨步上车。 霍恩紧随其后。 车门关上,车轮碾压着薄雪,缓缓驶向乌菲兹宫。 马车内部,空气躁郁而沉闷。 墨莉雅提坐在霍恩对面,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披风。 车厢内静了一瞬,霍恩率先打破沉默:“你的伤势如何?” 偏头看向窗外,墨莉雅提轻哼一声:“不碍事。” 霍恩微微皱眉,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车里只有你我,干嘛还戴着铁面具?” 似乎是受不了霍恩拐弯抹角的客套话,墨莉雅提深吸一口气,直接切入了正题。 “红衣骑士的战斗力异常。”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们很强,但智商不高,至今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霍恩眉头皱得更深了:“没有活口?” “至今没能抓到活的。”墨莉雅提冷笑一声,“要么战死,要么自杀。” 女大公双眼眯起,仿佛在回忆之前的战斗:“他们冲锋时毫不犹豫,完全不计代价,几乎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 先前杰什卡第一次和红衣骑士与敕令连的混合编队作战,就吃了一个大亏,明明是伏击战却是打成了平局。” 霍恩马上意识到,墨莉雅提说的就是先前杰什卡报告的那场死伤三百余的遭遇战。 “他们智商不高是什么程度?” “经常性地迷路或朝着错误方向进攻,有时候还会攻击自己人,我甚至感觉他们像是行尸。” 霍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解剖过了?” “嗯。”墨莉雅提低声说道,“并非行尸,而是正常战死的活人,和正常的高阶呼吸法骑士差不多。 但他们更像是猎魔人,有着不少异变器官组织,更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怪物。” 霍恩想起了先前奈德巴赫公爵状告莱亚国王通血肉王庭的事情:“你是说,奈德巴赫公爵说的是真的?” 从契卡与卫道士口中,他听过有关红衣骑士的传闻,但并不确定真实性。 要知道莱亚国王之位几乎是和新教皇绑定的。 如果红衣骑士的事情为真,那么连带着那位新的普利亚诺教皇都要遭遇合法性危机。 教皇冕下也通魔? 墨莉雅提没有回复霍恩的话,只是低着头。 车厢内沉默了几秒。 “夏绿热疫病呢?”跳过这个话题,霍恩继续问道。 “症状很奇怪。”墨莉雅提缓缓开口,“初期只是普通的高烧,接着皮肤开始溃烂,随后全身痉挛……但最奇特的是,圣眷者不会感染。” 霍恩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圣眷者会感染别的疫病,但唯独不会感染夏绿热。”墨莉雅提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沉默了一瞬,霍恩随后目光微微一凝。 “如果是这样……”他低声道,“这些瘟疫可能不是正常的瘟疫。” 墨莉雅提点点头:“它的传播速度太快,正常的瘟疫做不到这样。” 沉思良久后,霍恩收回思绪,淡淡道:“如果真是魔法造物,那恐怕红衣骑士也不例外。” 墨莉雅提微微点头:“我也有同样的猜测,但目前缺少证据。” 霍恩轻叹一声,调整了下坐姿:“这事不能放松,得尽快调查。” 墨莉雅提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你安排吧,我配合。” 转身取日程表的动作顿了一下,但霍恩还是神色如常地转过身:“你是要明天先休息,还是先开咨政会议?” “人都到齐了吗?”墨莉雅提的眼神颇有些玩味,“都等着指责我吧。” “莱亚人的入侵让民众很焦虑,他们的动作很迅速,并非指责,而是询问。”霍恩牵起了墨莉雅提的手,“我同样要接受质询。” 直到马车缓缓驶入乌菲兹宫大门,墨莉雅提才低着头说道:“我休息够了,咨政会议就明天吧。” 车轮碾过石砖的声音在乌菲兹宫深处回荡,天边的云层被夕阳映成一片猩红。 一场决定未来的会议,即将开始。 (本章完) 第807章 西摆哈秒怕鸟 第807章 西摆哈秒怕鸟 夜晚的急流市笼罩在冬日的寒风之中。 早先墨莉雅提的返回仿佛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空气中仍旧飘荡着煤烟的刺鼻气味,商家的门前的煤炉还散发着暗红的余热。 裹着风帽与毡帽的行人脚步匆匆,今天街道上的马车与城内运河中的小船格外地多。 这些行人的目的地,大多便是街边的酒馆或咖啡馆。 酒馆的黄色灯光在街头巷尾投下摇曳的阴影,木门开合发出吱呀摇曳声。 推开厚重的杉木大门,让邦迈步走入了这间热闹的酒馆内。 在三年前的立宪会议后,由下瑞佛郡民意代表和地方豪强组成的运河俱乐部,便从此固定下来。 运河俱乐部的成员,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城中的固定酒馆集会。 集会场所就是现在的阿尔布酒馆。 这间酒馆由一名来自郎桑德郡的老兵经营,如今已然成为激进市民、小地主和行会领袖们的意见集散地。 一些有志于政治的地方人物,更是每日在这里拿着报纸高谈阔论,呼朋唤友。 将厚实的短披风交给一旁的侍者,让邦转头看向室内。 火炉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啤酒与泥煤的混合气味,房间内的人群喧嚣不止。 工匠们露出满是汗毛的胳膊,市民们拿着裁缝尺或是卷起来的报纸,啪啪地砸在桌子上。 “千河谷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墨莉雅提都战败了,我们还能指望谁?” “夏绿城失守,不说遭到了重创的贵族们,我们这些议会代表更要为千河谷担忧未来!” “工匠和农夫的声音要更强大,我们不能再依靠那些贵族去代表我们的利益。” 吵嚷声此起彼伏,吵的让邦耳朵发疼。 人群的利波罗勒朝让邦举了举酒杯,让邦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来的时候,有被宪兵或是一河输刁难吗?” “没有,宪兵只是叫我们12点以后不要在大街上乱跑就让他们走了。” “至少拉费尔阁下,对我们是支持的。”利波罗勒对周围的人解释,“我想,这一定意义上代表了冕下的意思……” 望着侃侃而谈的利波罗勒,让邦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 自从墨莉雅提落败后,她的风评便每况愈下。 尤其是不少市民,还购买了她的债券,先是碎石原惨败又是莱亚人入侵,那是血本无归啊。 能拿回钱的就只有贵族们,这不免让市民与咨政院代表更加愤恨。 以前还有墨莉雅提的战绩和血统撑着,现在两样都是摇摇欲坠。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丢掉了夏绿城,赖掉了战争债券。 这更让市民们不满了。 如果说市民还只是不满,对于这些绑定在百户区体系上的小地主、劳工和农民来说,就是恐惧了。 在千河谷立宪后,小地主与精明农夫们通过瓜分教会与贵族资产而阶级跃迁。 分田分地的时候开心,享受低税与提出议案时开心,等莱亚人入侵他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至于劳工与农夫,那更是天都塌了,不少人都是卖了乡下田地去城里打工的。 如果莱亚人跑回来,他们就要成流民了。 没有千河谷的保护,被莱亚贵族打进来,不仅现在的保不住,过去的都未必能保住。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战争初期的颓势。 惶恐、不安、怀疑……所有的情绪积攒在心中,他们只能靠呐喊与交流来发泄。 就算是让邦,心中都是难以抑制的恐惧。 靠着咨政院代表的身份,他从银行贷款了不少钱,创办了马拉播种机出租行。 由于他的提案消除了死手税,在农夫间得到了极高的威望。 让邦牌马拉播种机迅速风行,最多五年,他就能还掉剩下的贷款。 只是这日子刚好起来,莱亚人就入侵了。 更不要说他提出的关于消除贵族农业特权的种种提案了。 报纸上都写了,看看军屯区的屠杀吧,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虽然只是低度的啤酒,可让邦却是越喝脸越红,甚至眼睛中都开始冒出血丝。 “他妈的,千河谷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圣孙得出重拳了,不能再唯唯诺诺了。” 感觉到气氛差不多了,利波罗勒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冕下真的能清算墨莉雅提吗?”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议论声。 “当然能,他可是圣孙!” “墨莉雅提的军方人脉还在,贵族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绝不会允许大公就这么下台。” “况且我认为以大牧首高尚的品德,如果被人认为是在借此机会夺权,他肯定不会做的。” “明天就是咨政院的质询大会了,牧首冕下仍然与大公同进同出……这不免让人忧虑啊。” 城中早就传出风声,说大牧首冕下要对付大公。 但从今日两人的亲密来看,却又不像是不对付的样子。 利波罗勒摇头:“诸位,我们必须要让冕下看到,我们是支持他的,我们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我们需要付出行动啊。” 说到这个话题,原先不少醉酒的人都忽然酒醒了。 看看利波罗勒这架势,别是要叛乱啊。 利波罗勒缓缓扫视着四周,目光锐利:“如果莱亚人攻入急流市,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酒馆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利波罗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这些人,所有民选代表,所有支持立宪与千河谷独立的人,全都会被绞死!” 寂静中,传来了连续不断的吞咽口水声。 “看看那些莱亚贵族是怎么处理霍塔姆郡的?”利波罗勒冷笑,“他们不需要议会,更不需要什么千河谷的自由! 如果我们不趁现在采取行动,我们的下场只有死亡。” 酒馆内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 “那我们能做什么?” “是啊,利波罗勒,我们该做什么?” “砰”的一声,利波罗勒都没有想到,居然是让邦猛地站起了身。 这个曾经的农夫浑身颤抖着,面目更是说不出的狰狞:“诸位,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能再闲谈下去了。 我有一个请愿,那就是发动护宪运动,声援圣孙,保卫千河谷!” 原先喧闹的酒馆安静下来,人人都注视着让邦。 向无数人推销过播种机的让邦早就练出了一副好口才,他跳上了桌子,对着人群狂呼: “我们要向咨政院施压,向霍恩冕下,向整个千河谷的人们传递我们的声音! 赫玛石的女大公已经失去民心,她的失败让国家岌岌可危! 我们应该要求撤销她的专制公以及赫曼骑士的代专制公之位,由霍恩冕下出任千河谷的代代专制公!” 见人群在迷茫中一时冷场,利波罗勒却是接力般跳上了桌子,热情地拥抱着让邦:“请算我一个,让邦代表,我们要团结,才能保卫我们的一切。” “是的,请再算我一个。” “早该如此了!” 随着利波罗勒的带头,不少在场的俱乐部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了桌子声援。 在一片骚动声中,却还有人提出了质疑:“可是急流市周围仍然有军屯区,一河输就驻扎在附近,还有贵族的势力……” 利波罗勒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没有盟友? 在郎桑德郡、在卡夏郡、在南芒德郡……其他的地方代表此刻都在急流市。 我可以去串联,去说服,让所有爱千河谷的人共同表态。” 右手搂着利波罗勒的肩膀,让邦这个曾经老实的农夫更是露出凶狠的目光:“而且,我们还有农夫,大家都知道我和不少农夫是朋友。 如果一河输或者山地骑士敢动手,我们就号召护教军与农民,共同保卫千河谷的战争成果。”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想起了报纸上的报道,这些代表与聚会成员们热血沸腾起来。 在这一刻,先前积累的恐惧、怀疑与嫉恨都酝酿成了愤怒。 不管做什么,都好过不做! 红着眼睛,让邦举起酒杯,高声道:“千河谷属于我们,属于爱国者!” (本章完) 第808章 葱攻哈秒航名 第808章 葱攻哈秒航名 急流市,河畔军营。 运河哗啦啦地流淌,在冰冷的冬天里,居然带着一丝铁灰色的光泽。 灯火晃动在急流市的道路上,夜间被嘈杂声惊醒的人越来越多。 但位于急流市码头附近的第一河流运输军的营房,却是一片静悄悄。 一片由石砌营房和木制堡垒组成的军营正被篝火照亮。 此处驻扎着一河输的兵团,就是墨莉雅提建立的,沿着河流镇压暴乱的军队。 相对于正经军队,他们的性质更像是宪兵。 在莱亚入侵战开始后,一部分一河输的军队调往了夏绿城,剩余约有1000-1500人则真的负担起了河流运输的任务。 他们负责从急流市将辎重与武器运输到一个个堡垒,并防止莱亚军队袭击船队。 此时应该是晚上10时左右,大多数的士兵都已入睡。 军营内的空气充满了雪后泥土的潮湿气息,除了寒鸦叫声与水流哗哗声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哨兵们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偶尔有巡逻的骑兵踏着积雪经过。 在一片昏暗的营地内,只有兵团长纳塔涅尔伯爵的营房还亮着通明的灯火。 这个曾经长久被认为和桑波利伯爵是一伙的贵族,居然通过了墨莉雅提的考验,站在了千河谷这一边。 不过有小报记者指出,纳塔涅尔伯爵和莱亚军队主将拉夫尔的儿子是死仇,所以才没有投敌。 也有人说,是因为纳塔涅尔反应太慢,想投敌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如何,起码到现在为止,这位平原郡出身的伯爵还是忠诚于墨莉雅提的。 坐在军帐软榻上,纳塔涅尔手持羽毛笔,盯着桌上刚刚收到的战报,却是迟迟不肯落笔。 半晌,他才唉声叹气地摇摇头,将面前的战报推开。 皱起眉头,纳塔涅尔的目光沉沉地扫过那堆报告。 大公的军队仍在肯克镇接受所谓的洗礼与防疫,牧首的军队已经进驻前线。 这几天的舆论上的变化虽不至于影响大局,但依旧叫纳塔涅尔警醒。 千河谷立宪会议后,贵族们的政治地位本来就在迅速下滑。 此次碎石原之败、债券危机外加莱亚入侵战之败,三重打击更是让贵族们的威望不断下降。 甚至连那些由墨莉雅提提拔的普通平民官吏,都在蠢蠢欲动鼠首两端。 他至今难以理解,为什么墨莉雅提放着好好的贵族不用,偏要提拔这些小人。 望着战报发愁的期间,纳塔涅尔却是听见门外哨兵异动。 他刚抬起头,就看见营房的木门被猛地推开,身着深色斗篷的骑士快步走入,身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 “纳塔涅尔阁下!” 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纳塔涅尔微微皱眉:“克洛温?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这位山地派核心贵族喘着气,快步上前,将斗篷上的积雪拍落,低声道:“情况不妙,我们得立刻行动!” 纳塔涅尔抬手示意他坐下,叫仆人倒了一杯热酒推了过去。 “别急,慢慢说。” 克洛温接过酒杯,灌了一口,随后压低声音:“急流市里发生了骚乱,您必须马上行动。” “骚乱,什么骚乱?” “下瑞佛郡的运河俱乐部,还有那些地方代表们,正在煽动弹劾专制公的运动。” “就他们?”食指一指身侧急流市方向,纳塔涅尔哈哈笑了一声。 “山地郡的不少代表已经被说服了!”见纳塔涅尔不重视,克洛温都快要红温了,“若是继续煽动下去,咨政院真的就要让泥腿子们占据多数了!” 纳塔涅尔眼神中透着一股迷茫:“就这群人,还能让墨莉雅提大公下台?”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大公不下台,他们还真敢对她做什么不成?” 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克洛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们是不行啊,但问题是,他们一闹,霍恩冕下就有借口了!” 纳塔涅尔的笑意顿时收敛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目光闪烁:“你是说……霍恩冕下会趁机对大公动手?” “当然!”克洛温急切地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牧首表面上支持墨莉雅提,但从他安排的军事行动来看,已经在慢慢架空权力了。” 揉了揉眉心,纳塔涅尔站起身,背对着克洛温:“他顶多剥夺战时指挥权……如果责任全部归到大公,那前线的军队怎么办?” 克洛温冷笑起来:“我们的核心军队都在肯克镇,因为夏绿热而受困。 霍恩冕下已经派了两个战团在附近,一旦闹事,他们立刻就能镇压那里的局势…… 现在又有咨政院的代表在闹事,大牧首之心,路人皆知。 而且你别忘了,我们敬爱的大公身受重伤,根本无力掌控军队。” 他绕过桌子,走近纳塔涅尔身后,声音更加低沉:“如果咨政院继续聒噪,牧首说不定真能剥夺专制公之位。” 纳塔涅尔沉默下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片刻后,他犹犹豫豫地问道:“护宪运动只是请愿,真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假如不成,那在专制公那讨不到好,又恶了大牧首?” 克洛温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意,他清了清嗓子:“你以为他们只是请愿?他们的目标是铲除所有的贵族!” 纳塔涅尔敲击桌面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你是说……你不会是说……” 克洛温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意:“你想听听他们四处宣扬的口号吗?贵族要为战争负责!” 纳塔涅尔脸色煞地白了几分,这句话很致命,因为意味着战后会有清算。 “千河谷应该由圣联由咨政院代表来领导!” 这是要把贵族从咨政院里拉下来啊,他们怎么敢的?!纳塔涅尔脸色更白了。 “烧城堡,推教堂,圣女来时不纳粮!” 噌地一声站起,纳塔涅尔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可是他们最怕的一个环节,剥夺的不仅仅是政治地位还有经济地位。 他不是蠢人,知道护宪运动的真正目的并不只是对霍恩表达支持。 但他没想到局势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大牧首如此步步紧逼。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抬头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克洛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首先,我们必须立刻联系女大公与赫曼阁下,让两人知道局势的变化。 其次,你要让军队控制局势,把这些市民的行动说成是因为债券问题引发的暴乱。” “暴乱?”纳塔涅尔又嗫喏起来,“他们只是请愿吧……” 克洛温露出一抹神秘笑容:“暴乱和请愿只有一步之遥,还有其他贵族会帮你的。” 他盯着纳塔涅尔的眼睛,一词一顿地说道:“如果事态失控,以您的职责,必须以‘平息暴乱’的名义镇压他们。” 纳塔涅尔咬紧牙关,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 见状,克洛温更进一步,几乎是脸贴着脸说道:“当情况真不可为,那就带着大公离开,绝不能让她落入大牧首手里。” “为什么?” 克洛温眼神森然:“大公被霍恩控制,等于我们所有贵族的末日,除了大公,谁还有资格统领整个千河谷?” 深吸了一口气,纳塔涅尔阴沉着脸打了响指,两名士兵走入营房。 耳语一阵后,他们便又离开。 随后,军营的号角声缓缓响起。 伸出手,克洛温紧紧握住纳塔涅尔的手腕,眼神炽热得仿佛燃烧起来: “贵族的荣光,就在此一举了。” (本章完) 第809章 沉睡的墨莉雅提 第809章 沉睡的墨莉雅提 夜幕如墨,钟楼上的指针在咔哒声中走向了夜间11时。 冷风掠过窗棂,在乌菲兹宫的石墙上留下一道道白霜。 位于乌菲兹宫三层的一间豪华卧室内,壁炉熊熊燃烧着。 橙黄色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烧焦的脂膏气味。 房间中央横放着一张宽大的四柱胡桃木床铺,床铺之上,墨莉雅提靠坐在天鹅绒枕垫。 单薄的睡衣紧贴着她的挺拔有型的身躯,热风吹过,露出了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手臂。 来自黑蛇湾女巫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为女大公拆换着绷带。 一卷卷绷带落在地上,堆出了一条盘绕的白蛇。 当最后一层敷料被揭下,女大公暴露出的皮肉依旧红肿,这是在撤退战中她仍旧身先士卒断后留下的新伤。 皮肉深处的伤口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浸满了暗红的血浆与脓液。 这名巫医的手法相当娴熟,她轻轻用银质镊子挑开腐肉:“冕下,您请咬住木棍或毛巾。” “不需要。” 巫医愣了愣,迟疑了两秒,还是掏出小刀开始清理起伤口周围的淤血、腐肉与脓液。 这些该死的莱亚骑士要么在剑上涂抹了圣油,要么在箭头浸了毒液。 但凡是墨莉雅提出场,所有莱亚骑士的箭矢与长剑都会瞄准她。 如果能在战场上击杀这位女武神,恐怕功绩不会小于击杀吸血鬼大公的孔岱亲王。 墨莉雅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屡屡吸引和支走莱亚军队,但也导致她身上永远是旧伤未愈就添新伤。 然而,即便被腐蚀的血肉被剔除,她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女大公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额头沁出细汗,但眼神却冷漠而平静。 “殿下,请您忍一下。” 巫医低声提醒,将一瓶深绿色的药剂缓缓倒在她的伤口上。 液体接触血肉的瞬间,灼烧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墨莉雅提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手掌在被单上缓缓收紧,但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呻吟。 她的目光依旧盯着前方,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那撕裂般的痛楚。 巫医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继续专注于清创。 等到最后一层干净的药膏敷上,新的绷带缠绕上去,治疗终于完成。 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墨莉雅提刚调整好姿势,打算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忽然—— “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墨莉雅提皱了皱眉,巫医识趣地提起药箱,打开门走了出去。 “请进。”墨莉雅提沉声道。 门被推开,却是凯瑟琳微笑着,端了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碗里冒着白色的热气,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蜂蜜气息,缓缓弥漫在空气中。 凯瑟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容却是消失,她径直走到墨莉雅提身前:“又逞能了是不是?” 墨莉雅提苍白着脸,靠在了枕头上,却是不接凯瑟琳的话。 “这是特制的安神药剂。”她盯着墨莉雅提说道,“是用来缓解疼痛和放松肌肉用的。” 撇过头,墨莉雅提冷哼一声:“我不需要这种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凯瑟琳却毫不意外:“医师们都说了,你先前就总是带伤上阵,导致伤口一直没能好彻底。 我知道你是魔女体质还有生来的身体天赋,也扛不住这么折腾自己啊。 为了防止你下意识乱来,露乐丝阁下特意让我给你送这药汤。” 墨莉雅提沉默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放那吧。” 凯瑟琳耸了耸肩,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便温和地提起裙摆坐下。 “阿妈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墨莉雅提忽然问道。 凯瑟琳顿了一下,调笑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不在乎,现在才问?” 墨莉雅提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凯瑟琳的脸。 “好了,别瞪着我了。”凯瑟琳叹了口气:“她带巫医团去了肯克镇了。” 墨莉雅提这才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如今城内的舆论对她不利,这事她早就料想到了。 她掌握的舆论力量远不如霍恩,她也不屑于去做讳败为胜的事情。 那么当务之急,反而是如何尽量保留现有的权力。 墨莉雅提敢于孤身来到急流市,除了附近驻扎的一河输外,留的后手就前线的赫曼。 她本来还担心,面对霍恩派出的两大战团,赫曼能不能镇不住场子。 但既然阿妈去了,那就足够了。 毕竟露乐丝算是半个圣联元老了。 闭上眼,墨莉雅提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局势。 她可以向霍恩移交她的军队指挥权,但不能接受霍恩消灭她在军队中的影响力。 就算明天霍恩对她清算,她还能在军队中保留赫曼与安德烈两个支点。 毕竟除了赫曼,不管霍恩换谁上都难以指挥山地骑士,安德烈是同理。 凯瑟琳率先打破了墨莉雅提的沉默和沉思:“明天的咨政院质询大会,你觉得是走个形式,还是来真的?” 墨莉雅提睁开眼睛:“当然是来真的。” “我觉得……”凯瑟琳迟疑着,“估计会撤销不少贵族的特权,霍恩的底限就是彻底剥夺贵族对军队的干涉权。” 墨莉雅提微微眯起眼睛,片刻才淡淡道:“那肯定要修宪喽?” 缓缓靠在床头,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好吧,我同意修宪,就按照最初的版本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靠土地年金生存的贵族可以削弱,但工商业贵族和山地骑士不能削弱,至少战争结束前不行。”墨莉雅提一副看透凯瑟琳的模样,“信使大人能否代为传递一下消息呢?” “你什么意思?” “还我什么意思,你屁股都要歪到霍恩大腿上了!” “什么这那的!?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不是霍恩叫你来摸我的底的吗?你还说不偏向他?” “我可是把最好的卧室给你住,霍恩睡的都是杂物间改的卧室。”凯瑟琳却是白了她一眼,“不扯这个了,你的话,我会告诉霍恩冕下。” “好。”墨莉雅提收敛起笑容,“麻烦你传达了。” 扭头看了眼墙角的座钟,凯瑟琳却是发现居然十一点半了。 “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开会,你需要充足的睡眠,记得把药喝了。” “不用你说。” 凯瑟琳轻轻关上门,墨莉雅提坐在床上,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沉思了片刻。 沉默许久后,她终于拿起那碗安神药剂,一饮而尽。 温热的药汤顺着喉咙流入胃中,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 她放下碗,强忍着疼痛缓缓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 房间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 那是小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 墨莉雅提的眉头微微皱起,但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的身体变得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窗外的动静越来越大。 “谁!”卫兵的怒喝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墨莉雅提殿下……大公殿下……” “墨莉雅提殿下!大公殿下!” 外面的喊声越来越急促,夹杂着卫兵的呵斥声。 然而,喝下药汤的墨莉雅提只是朦胧地翻了个身,继续沉入梦乡。 夜风与叫喊声被窗户挡在冬夜中,房间内唯有壁炉的火光微微跳动。 (本章完) 第810章 夜间游行 第810章 夜间游行 急流市的街道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寂静,然而在港口区的中心广场上,醉酒的平民们仍在集会。 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柴火与大量旧日贵族的纹章旗帜,在广场中央点燃了一堆硕大的篝火。 篝火在寒风中摇曳着,寒冷的天气丝毫没能影响热血上头的平民。 光影映照在他们脸上,照出了忽明忽暗的愤怒。 一名印刷工高举拳头,朝着平民们呼喊。 在他的背后,一名圣道派的修士踩在酒桶上慷慨陈词。 他拿出了咨政院公报和《真理报》剪裁下来的合订本,开始逐条批驳墨莉雅提的行为。 “贵族们让我们买他们的债券,他们替我们打仗,狗屁!” “可现在呢?好了,他们的钱如数奉还,我们的钱在碎石原和夏绿城打了水漂了!” “他们倒好,让我们去打仗,自己却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数钱!” “当初说保留贵族,是为了对抗莱亚人,我们才忍气吞声,结果最后还是要我们上,那这贵族保留的有什么必要?!” “专制公输了,他们这些贵族也该给个交代!” “要让那些山地人知道,我们平原人不是懦夫!”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附和的呼喊声,这些领袖们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会迎来一阵喝彩与掌声。 在咨政院内,基本可以分为圣孙派、平原派与山地派三个政治派别。 他们并非是牢固的党派而是松散的政治同盟,有时候一个提案,自己三个派别内部都能分出左中右三派来投票。 这三个派别,并非平原派都是平原人,山地派都是山地人。 而是平原派以平民为主,也有新兴的工商业贵族。 平原地区城镇多,外加修会控制力强,所以市民、工匠与农夫的势力就大。 山地派也是一样,以贵族为主,也有依附于贵族的平民工匠。 其中既有平原郡贵族,也有山地郡贵族。 但因为平原郡贵族被霍恩和墨莉雅提扫了一批逃了一批战死了一批,数量很少,所以叫山地派。 况且贵族派平民派太露骨了,容易引发对立。 集会的人数很快就超过了六百人,甚至向着千人迈进。 在人们轮番上去讲演的时候,人群外围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名平原派的工商业新贵族骑着战马跑来,他耸拉着苍白的眉毛:“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这位新贵族叫默涅,曾经是神殿骑士,经常从事公益与免费医疗,名声向来不错。 看到了默涅到来,众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诸位,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你们必须冷静。”默涅环视四周,语气凝重,“明天,我们就能见分晓,何必现在醉酒闹事呢?” “不,我们要让冕下听到我们的声音与请愿,想要广大的代表们与市民们展示我们的意愿与力量。”让邦推开人群走出,“我们要圣孙,不要大公!” “你们不是贵族的对手,这样闹下去,只会被抓到由头镇压的。” 利波罗勒跟着站了出来:“你以为我们只是喝醉了?不,我们是为了千河谷的未来而战!”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让邦和其他代表,声音坚定:“我们是正义的一方,不害怕审判!” 人群爆发出一阵赞同的呼声。 这呼声瞬间便压倒了老默涅的发言,人群自发地开始组建游行队伍。 他们集结起来,用木棍套上黑红旗帜,一边挥舞一边迈步高歌。 很快,近千人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乌菲兹宫方向进发。 一边走,两侧的民居中还有人不断加入队伍,甚至还穿着睡衣。 站在篝火前,老默涅急得捶胸顿足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匆匆朝着乌菲兹宫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纳塔涅尔站在瞭望塔上,看着远处摇曳的火光,心中隐隐不安。 他原本指望克洛温能尽快通知墨莉雅提,带来大公的指示。 但此刻,克洛温仍不见踪影! 游行队伍越来越近,若是放任他们继续下去,叫霍恩反应过来,两相结合,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此次咨询会,大量山地贵族都来到了急流市。 要是霍恩真的借机清洗咨政院的贵族势力,那就全完了,现在本就是他们的弱势期啊。 该死的,他们什么时候需要如此考虑平民的意见! 他咬了咬牙,转身对副官道:“调派一河输的人手,去拦住他们!” 很快,一支由三百名士兵组成的队伍赶往主干道,设下路障,封锁港口区通往乌菲兹宫的道路。 当游行的市民工匠们看到前方的士兵时,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 “让开!” “我们是来请愿的,不是来打仗的!” 为首的骑士怒斥起来:“都说了债券会还,你们这些刁民不安守在家,大半夜跑出来做什么?” “那什么时候还?”市民中立刻有人大喊。 “你问这个问题是何居心?!”骑士恼怒起来。 双方僵持片刻,随后开始推搡。 开始只是几个醉酒的市民推着士兵的盾牌,但很快,后面的人挤了上来,场面变得愈发混乱。 推搡间,一个一河输的士兵见平民扑过来,下意识地就挥出了手中的包铁棍。 虽然最后收了力,只是轻轻刮过那人的肩膀。 但那市民本就醉酒站不稳,仿佛碰瓷般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撞翻了一旁的木桶。 “贵族打人了!” “我们只是请愿,你们为什么要对同胞下如此毒手?!” “你们是不是想要投降莱亚人?” 几顶大帽子扣的纳塔涅尔气急败坏,他高声命令:“不是说了不要打人吗?后退!不要推搡!” 然而,混乱已经开始蔓延。 有人摔倒,便有更多的人被挤翻在地。 士兵们开始退后,试图恢复秩序。 街头传来脚步声,宪兵队排着整齐的队伍赶到了现场,试图分开双方。 然而,混乱的局面已无法迅速控制。 更糟糕的是,城内各处的消息传递并不准确。 当游行队伍中的人四散而逃时,传出去的消息却变成了: “市民从贵族手里夺回债券,但贵族武力施压,打死了不少人!” “圣孙被贵族囚禁了,他们要修改宪法,废除《死手税废除令》!” “贵族们投降莱亚人了,他们要屠杀我们!” 这条消息迅速在平原派支持者间扩散开,谣言与恐惧开始在黑夜中酝酿。 “贵族杀人了!” “去乌菲兹宫营救大牧首!” 越来越多的市民们走上了街头,而旅馆或别院内的代表们则被市民强行接了出来。 不少代表在睡梦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抬出来欢呼,被人架着在请愿书上签字。 贵族们动作同样迅速,他们立即派出私兵奴仆或自家佃农抢夺代表们。 为防代表们被抢走,他们甚至干脆先下手为强,跟着从旅馆中抢夺起代表来。 一些倒霉的代表,甚至会被反复易手三四次。 最后还是拉费尔带着宪兵跑出来,才接走了受惊的代表们。 市民与劳工们再次集结,他们高举“请愿护宪”的旗帜,直接向乌菲兹宫方向推进。 纳塔涅尔迅速调集更多兵力,派遣亲信骑士与贵族的奴仆佃农在主干道设防。 街头巷尾,混乱爆发了。 市民派试图突破封锁,贵族派的人则用盾牌驱赶人群。 好在拉费尔的宪兵到场及时,并没有造成死亡或太大的破坏。 只是眼见混乱越来越大,而与墨莉雅提的联系迟迟不到,他们一时没了主意。 贵族们干脆狠下心,开始主动殴打驱逐市民们。 在有着超凡力量的贵族面前,不少游行的队伍被切割驱散。 更是有一些市民,铁棍刚举起来,他们便一哄而散。 “形势不对啊。”站在马车顶上,利波罗勒咬着拇指对让邦说道。 “既然贵族敢动手,那就别怪我们了。”让邦此刻是发了狠,“给我一匹马,我去周边鼓动农夫!” 黑夜的哒哒声中,让邦和几个同伴骑着快马从港口区向周边乡村行去。 然而,当他们刚走到城门口,便被一队身披黑衣的守夜人拦住。 脸上长着青春痘的杜瓦隆站在夜色下,严肃地看着他们。 “诸位。”他的声音是公鸭嗓,却带着无法违抗的威严,“请不要出城,静静等待。” 让邦却是难以抑制,浑身发抖:“我们要去通知农夫们,让他们知道贵族背叛了我们!” 杜瓦隆没有多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身后。 让邦一开始还不明白,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城外的田野上,密密麻麻的近卫军整齐地坐在地上,等候在黑暗中。 他们咔吧咔吧地嚼着麦片棒,视线却时刻注视着嘈杂的城内。 “冕下不希望事态扩大,发动农夫很好很有精神。”背着手,杜瓦隆站立在让邦面前,声音平稳至极,“但不是现在。” (本章完) 第811章 这是个圈套 第811章 这是个圈套 夜色深沉,嘈杂的叫声与喧嚣渐渐在黑暗中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家点亮了灯烛,从窗户里探出头查看。 哪怕都已经是夜里两点多,可还是拦不住他们炽热的目光。 不少人甚至违背了宵禁,偷偷跑去看热闹或是支援游行。 此时,位于乌菲兹宫一百来米外的溪冰公馆,却是相当沉寂。 空洞的走廊内,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 被两名契卡反缚住双手,克洛温的双脚在地面拖动着。 铸铁镣铐勒入肉中,他愤怒地挣扎,试图挣脱押送他的守卫,但他被强行灌入的炼金药剂却让他难以做到。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大骂帕斯里克是个叛徒。 由于没能通知到墨莉雅提,克洛温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去找到了帕斯里克帮忙传达。 帕斯里克虽然一直在圣孙阵营内混,但好歹一开始是墨莉雅提的人。 只是没想到,帕斯里克不仅拒绝了他,他刚出门,就被契卡捉拿,套上头套来到了这里。 走过这段长廊克洛温就被押送到了最终地点,一间简陋的卧室。 烛火映射在房间内众人的脸上,却是霍恩和一众圣孙派的核心人物早已在此等待。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随着锁闩落下的声音,克洛温却是抬起了脑袋。 霍恩端坐在书桌后,面色沉静如水。 一旁的帕斯里克同样站立如钟,只是神情分外复杂。 克洛温怒视着霍恩,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咬牙切齿地骂道:“霍恩,你个掏大粪的骗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维护千河谷的团结与存续,现在却要清算自己的盟友!” 霍恩缓缓起身,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像一座巍然不动的山。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不可违抗:“若是千河谷要存续下去,贵族就不能存在。” “放狗屁!如果不是你,哪会有今夜的事情,我算是看明白了!”克洛温猛地向前一扑,却被身边的契卡拉了回去,一棍子砸在嘴巴上。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这么卑鄙的手段,你不怕后世编排你?你配得上圣孙这个称号吗?” “如果必须有人背负骂名,编排我又如何?国家之垢,我愿承受。”霍恩平静地直视克洛温,“况且,如果平民们对大公没有意见,我就是想要煽动都煽动不起来啊。” “放屁,臭不可闻!你就是一个野心家……” 见克洛温仍旧冥顽不灵地破口大骂,霍恩却是挥挥手,叫守卫架走他。 瞪大眼睛,克洛温边挣扎边怒吼:“你会后悔的!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挽救千河谷?只会把贵族推到莱亚人那边去!” 霍恩的脸色未变,仿佛这些话根本无法触及他的内心。 守卫拖着克洛温离开,房间内一时沉寂。 帕斯里克望着霍恩,这位向来坚定睿智的老人,终于露出了少有的试探与犹豫。 “你曾经发誓,绝不会让嘉莉伤心的。” 霍恩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沉默片刻,才轻轻叹息道:“这正是我最不愿做的事,或许正是我心软,才拖成现在的局面。” “起码,不要囚禁她,如果是别人囚禁她,她只会认赌服输,但是如果是你……她会疯的。” “她终究要面对。”霍恩的话语甚至多了些冷硬与锋利,“你想要她最终沉溺在虚假的权力里,还是让她真正清醒过来?” 帕斯里克沉默了,他低头思索许久,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他走到书桌前,轻轻放下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记本。 “这是墨莉雅提父亲的日记。” 霍恩一怔,抬头看着帕斯里克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帕斯里克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拿起日记本,霍恩随手翻开几页,瞳孔却是瞬间紧缩了一下。 指尖缓缓滑过泛黄的书页,跳动的烛火晃动着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 他翻动书页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霜月,吾妻诞下死胎……】 【……若天使为真,那若安党说的岂不是真的?】 【……承继魔女与圣徒之血,何其荒诞?】 【愿诸神宽恕吾等罪孽……】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都烧掉了一大截,霍恩才合上笔记,却是忍不住轻声呢喃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露乐丝作为魔女,居然能诞下魔女……” 望着笔记本,霍恩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出神。 只是他没出神多久,便被敲门声唤醒。 “冕下。”勒内从门后露出了半个脑袋,“时机成熟了,咱们还不动手吗?” 回过神来,霍恩缓缓抬头,目光越过窗外的夜色,落在墨莉雅提房间的方向。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令:“动手吧。” ………… “嗒嗒嗒嗒——” 军靴踩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响声。 从城外四个方向以及运河,成群的近卫军举着火把与提灯冲入了城中。 大批契卡与宪兵则从巷道中涌出:“宵禁!宵禁!” “契卡办案,退避!” 近卫军迅速封锁了急流市的各个主要街道,贵族们的私兵、趁机闹事的无赖恶棍、各派市民与代表,统统被包围。 街头巷尾的混乱迅速被镇压,效率极高。 队伍沿着主干道与运河推进,每一次推进都让街道上的两方不断切割或散开。 一名贵族私兵挥舞着长剑,试图冲破封锁逃跑,却被近卫军的一记长枪刺穿肩膀,惨叫着摔倒在地。 两名近卫军修士顺势上前,膝盖一压,狠狠按住了他的背脊。 “镇压暴乱!所有人不得反抗!”骑在战马上,挥舞着军刀的军官声如雷霆。 在混乱的中心,纳塔涅尔被两名士兵按倒在地,手腕被迅速拷上。 他脸朝下,被迫咬紧牙关,但眼中的惊恐与愤怒仍未熄灭:“你们在干什么,他们才是叛乱的一方!” 可回应他的,只有盔甲撞击的冰冷声响。 趴在雪堆上,先前上头的热血渐渐平息,看着重点抓捕贵族们的近卫军、契卡与宪兵。 纳塔涅尔的心忽的冰冷下来,身体跟着打起了颤。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圈套!”不远处的贵族们大叫起来,“这是个圈套!” ………… 在乌菲兹宫外,被捕的代表们狼狈地站在霍恩身后。 他们的脸上粘着泥巴和手印,头发更是像鸡窝以上,甚至插着羽毛或树枝。 但他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愤怒、后怕与惊恐。 霍恩站在宫殿门口,俯瞰着广场上仍未散去的上千市民。 火把聚集在一起仿佛巨大的篝火,他们愤怒、迷茫、不安,却又满怀期待地看着霍恩。 霍恩缓缓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喧嚣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霍恩环视众人,目光沉稳:“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听到了你们的心声。” 人群中,有人想要高喊,却又被霍恩的气势所压,生生忍住。 “立宪,并非为一人或一派之私,而是为了所有人。”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护宪运动是维护宪法,不是打砸抢。” 人群开始骚动,不少人露出惶惑的表情。 这不是声援霍恩冕下的行动吗?难道他们误会冕下的意思了? “你们的心声我听到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按照基本法来选出,因为圣父的意志正是由此而显现,明白了吗?”霍恩表明了态度,“好了,你们不是要请愿吗?请愿书呢?” 市民们互相看看,却是推出一名代表。 那箍桶工代表却是颤抖着上前,手中捧着一份请愿书。 “冕下……”他将请愿书举过头顶,声音沙哑,“这是我们的请愿书,请您过目。” 从台阶上走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霍恩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双手接过:“我们会在明天的会议上……” 没等霍恩说完,人群仿佛被按下了开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本章完) 第812章 弹劾墨莉雅提! 第812章 弹劾墨莉雅提! 晨光透过高高的玻璃彩窗,洒落在议会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照出了绿绿的光斑。 昨夜的骚动仿佛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难绷。 墨莉雅提步入宪政厅,靴跟在光滑的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响。 只是她迈步的时候,铁面下的眉头却是前所未有的紧皱着。 从来往的人群和侍从官的心声中,她能听到昨夜发生了一场骚动。 只是她一起床就得来开会,却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既然咨询会能如期召开,那就说明不算什么大事,等会后再询问清楚。 这座临时的咨政院会议地点就在百大教堂内,大教堂特有的圆形讲道厅反倒方便了这些挂着神权牌子的共和者。 他们甚至将这圣乐厅改成了宪政厅。 红木的长椅环绕中央的祭坛,旧日的圣像被拆下,换成了霍恩与墨莉雅提的金色青铜像。 两侧则陈列着过去千河谷重要人物的肖像,如胡安诺、维恩、柯塞、路德维克等等。 事实上,在千河谷尤其圣联辖区的圣道派信民们,由于承继了千河谷的偶像崇拜传统,开始搞起了对霍恩的画像崇拜。 从大门走到中间的圆形祭坛上站定,墨莉雅提感觉到一丝违和。 原先她都是与霍恩并排站列,为什么这一次是分开在了祭坛的两侧,而且在祭坛以及门口都安排了卫兵与宪兵。 仔细想想,这一路过来,路上的近卫军与宪兵也是多的吓人。 “霍恩到了吗?”墨莉雅提对着一旁的枢密僧侣问道。 那枢密僧侣恭敬地弯着腰:“冕下昨夜被乱民叫起,刚刚才起床,能在开始前到达。”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墨莉雅提追问。 那枢密僧侣却是挠头:“听说是贵族派和平民派的代表械斗?冕下封锁了消息,留到早上讨论定性,我们这些睡在乌菲兹宫里的也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墨莉雅提眯了眯眼,确认了这僧侣说的是实话,只好摆手叫他离开。 站在祭坛上环顾四周,座位上零落的身影却是让她心头一沉。 尤其是贵族席位上,空缺尤为明显,贵族席位上起码空缺了一半,而平民派的席位也空缺了快三分之一。 往日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莉雅提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扫过整个会议室。 代表们大多已经到齐,市民派、山地派、平原派的成员们穿着各异,或是精致的刺绣长袍,或是带着污渍的羊毛外衣。 然而,他们的神情却异常沉默,都是只是挂着黑眼袋低着头。 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群面对她时充满敬畏或敌意的人,如今,他们的目光躲闪,避开她的视线。 墨莉雅提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霍恩到哪儿了?我要和他谈谈。” 没等僧侣回话,沉重的青铜钟轰然敲响。 大门敞开,霍恩稳步走上祭坛,身影被晨光勾勒得格外清晰。 既然钟声敲响霍恩已经到场,墨莉雅提不好再说密谈的事情,只是时不时扭头看着霍恩平静地神色。 在祭坛上站定,霍恩目光扫视全场,缓缓开口:“诸位,千河谷正在经历一场内外交迫的危机,本来我们今天的事情是报告军情和接受质询,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个词都仿佛敲打在人心上。 “但由于昨夜之事,大量代表被捕,已影响到了我们的秩序。”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昨日之乱。” 大厅内安静下来。 霍恩的目光如利刃般掠过在场的代表们,随后便看到勒内第一次在咨政院会议中走到台前,开始就昨夜的事情进行报告。 “昨夜晚间九时前后,在阿尔布酒馆,由于醉酒和对局势的讨论,市民利波罗勒和市民让邦希望声援大牧首以表示代表们的虔诚,于是提议发动请愿……” “……一河输作为军队武装,在年初就被撤销了城市内的执法权,等候重编重训,然而如克洛温、纳塔涅尔等人,肆意妄为……” “昨夜足有343人受伤,至于毁坏他人财物与公共财产更是难以统计,好在宪兵控制住了局势没有造成死亡……” 勒内越说,墨莉雅提的眼睛就瞪的越大,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煞白地看向了霍恩。 “市民们昨夜的行为,属于严重违反夜间治安条例。 为了维护秩序,内务厅(契卡与宪兵所属组织)提议,主导暴乱的代表将被革职,普通参与者关押三到七天。” 议会席间的低语声响起,一些代表彼此交换眼神。 “至于贵族派的行为,”勒内的语气陡然变冷,“渎职、无令调动军队、蓄养私兵……甚至试图挟持专制公,煽动叛乱。” 大厅陷入死寂。 “重者撤销贵族身份,发往黑蛇湾垦荒,轻者停发年金,目前关押者不得再担任军职或代表,改为派往乡村小学教授三年。” 这一决定让贵族席上仅存的代表脸色骤变,将目光齐齐转向了安德烈派来的特使。 然而安德烈的特使,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还赞赏地轻轻鼓着掌。 墨莉雅提甚至主动出言问道:“安德烈没有什么话说吗?” 那特使站起身,先是行了一个礼,随后优雅地说道:“安德烈说,凡是圣孙说的我们都赞同。” 墨莉雅提捏紧了讲道台的边缘,余光瞟向了霍恩,到底是什么时候? “那这一项判罚,专制公殿下有什么建议呢?” “……没有。”墨莉雅提冷冷地说道,她反应过来,今天这是对她的围攻啊。 霍恩的目光掠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坚定:“这样的惨状实在是不忍直视,为了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向咨政院提供一份议案以研究——废除贵族、市民、圣职三席制,改为基于资格选举的新制度。” 大厅里响起一阵骚动。 资格选举,意味着不再以血统和身份分配席位,而是依据能力和民众支持。 霍恩的目光平稳:“我们不能再让过去的制度成为阻碍,我们应当吸取教训,避免昨日之乱再次发生。” 代表们交头接耳,毕竟目前只是提出议案,暂时还没有拍板决定。 而后,霍恩缓缓转向墨莉雅提。 “此外,根据昨夜的请愿,我要提出一项新议案。”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 “关于对专制公墨莉雅提·福尔斯阁下的弹劾案。” 瞬间,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墨莉雅提猛然转身,震惊地望着霍恩。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她望向四周,期待有人站出来反驳。 但没有人。 她的目光掠过熟悉的面孔,平原郡的代表们昂首挺胸地看着她。 这是墨莉雅提可以意料到的,但她没料到的是,居然山地郡的代表们都没人说话。 但如果她站在霍恩或者圣联的视角,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平原郡工商业贵族们要受到美格第商会与圣女银行的钳制。 南芒德郡的纺线业靠着圣械廷的纺织业,诺斯郡的腌肉与木材行业要靠圣联的黑蛇湾。 上瑞佛郡被安德烈控制着,而且霍恩刚刚帮他们治理了洪水,影响力还没散去。 芒德郡则是保持中立,不以大公喜,不以牧首悲。 就连北芒德郡因为新城计划以及哈尔金的活动,都保持了沉默。 唯一支持墨莉雅提的土地贵族,基本都在昨夜进去了,少数几个没掺合的贵族此时却是不敢掺合。 墨莉雅提的心乱了,她甚至听不清霍恩念诵请愿书的话语,更听不清霍恩请她自辩的声音。 仿照法庭走过了精简的流程,霍恩平稳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表决吧。” 沉默片刻,缓缓地,议员们开始举手。 一只。 两只。 三只…… 整齐划一,无人反对。 除了几张弃权票,全票通过。 墨莉雅提深知,从法理上来说,全票通过并无实质意义。 因为咨政院只有建议权。 可在这一刻,它却成为了事实。 因为有着另一名保民官与军队作为其后盾,但她作为保民官之一,却是失去了军队与基本盘的支持。 每个人都在投靠霍恩。 无论出于恐惧,利益,还是对当下情况的不满与绝望。 手指微微颤抖,墨莉雅提看着霍恩露出了一个笑容:“霍恩,世人都说我是野心家,但你才是,你藏的比谁都深啊!” 然后,她直接猛地摔开议会大厅的大门,脚步虚浮的离开了大厅。 凯瑟琳迅速追了出去。 霍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回过神来,看向议会。 “那么,进行第二项表决。” “根据广大千河谷信民的提议,赞成由圣孙霍恩·加拉尔代管千河谷世俗事务的事宜。”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 随着一只只手缓缓举起,1449年1月27日,圣联正式接管千河谷一切事务。 (本章完) 第814章 千河谷的舆论场 第814章 千河谷的舆论场 1449年1月29日《真理报》头条报道《不流血的冬夜》 【本报讯】 1449年1月27日,我们的千河谷迎来了一个改变历史的重要时刻。 在伟大的太阳圣联圣教皇圣孙霍恩·加拉尔的主持下,千河谷的咨政院召开了一场重要会议,宣布千河谷的将对《大宪章》进行修改。 经过圣联教皇宫与千河谷咨政院的联合调查,此次动乱被定性为“非法政治请愿导致的公共治安危机”。 其本质为部分失序的政治派别在未经合法程序批准的情况下,试图通过街头动员手段影响国家治理。 根据调查结果,动乱主要由两个群体引发: 贵族派武装份子——一部分旧贵族企图利用武力挟持前专制公墨莉雅提,同时煽动军队干涉咨政院事务。 此举违反了千河谷宪法和圣联的基本法律,被认定为非法军事干预和政治暴动。 市民激进派——某些激进的市民代表在未经咨政院批准的情况下,组织大规模请愿活动,最终导致城市公共秩序短暂失控。 该行为被认定为非法集会与寻衅滋事。 教皇宫公告强调,虽然市民的激进行为属于自发性质,且部分参与者并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但法律仍需维护秩序。 因此, 贵族派主谋及其支持者将被剥夺贵族特权,并依照各自罪行接受审判。 部分煽动叛乱的贵族已被送往黑蛇湾服刑。 市民派领导者将面临行政处罚,主导者革职,普通参与者关押三到七天,并接受教育。 过去几日,急流市及其周边地区因社会动荡而引发的请愿和冲突,已经被控制在最低限度。 吸取这次动乱的教训,各方势力经过调整,新的治理体系应运而生。 根据会议决议,全千河谷的九个郡将正式成为圣联教皇辖区。 原有的乡修会结构将被扩大,由各级乡修会选出的司铎长组成郡修会,协助原郡长行政。 此外,为应对外部威胁,将在各地动员护教军民兵,以维护地方安全。 教皇冕下在公告中强调,此次人员变动与修宪旨在确保千河谷的存续,摒弃过去贵族主导的旧体制。 圣联将继续推动经济发展,确保战时物资供应,并强化对贵族特权的限制,以保证国家资源服务于全体信民。 此举得到广大市民及部分贵族的支持,但也有声音对变革表示担忧。 对此,咨政院方面表示,一切变革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千河谷的未来。 —— 1449年2月3日《真理报》头条报道:《前线的军事情况与夏绿热的爆发》 【本报讯】 随着莱亚军队的猛烈进攻,夏绿城已于1449年1月23日陷落,而部分军团仍在肯克镇一带组织反击。 而盘踞在夏绿城周边的军队数量,已经达到六万人,其中包括本地与外地民夫十万人,总计十六万人。 然而战局紧张之际,夏绿热的爆发更是雪上加霜。 据前线消息,夏绿城在战斗过程中,因大量士兵聚集和恶劣卫生条件,导致夏绿热在军中迅速传播。 由于莱亚人的不作为,夏绿热现已扩散至附近城镇。 圣联呼吁全体信民高度警惕,避免接触疑似患者,并积极配合防疫工作。 同时,战时动员令正式生效,教皇冕下命令各郡征召新的护教军以加强防御,确保千河谷的内部安全。 教皇冕下在公告中表示:“千河谷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但我们不会退缩。 每一位信民都应贡献自己的力量,为国家的存亡而战。” —— 1449年2月6日《芒德尊贵报》头条报道:《不流血的冬夜应该叫做冬月政变》 【本报讯】 据本报独家消息,霍塔姆郡的山地骑士们即将返回下瑞佛郡。 与《真理报》所宣称的“平和革新”不同,本报认为,霍恩的上台并非一次和平变革,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变。 墨莉雅提阁下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迫辞职,千河谷的贵族代表们遭到边缘化,而圣联的势力则在短短数日内席卷整个千河谷。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山地骑士领袖表示: “千河谷并不是圣联的附庸,我们不应放弃自己的独立性。 若圣孙要用政变手段夺取权力,我们就有责任站出来,捍卫女大公的权利。” —— 1449年2月6日《真理报》头条报道:《十天带来了五十个胜利!》 【本报讯】 谁说千河谷一直在惨败?自霍恩冕下上台以来,短短十天内,千河谷各地已完成五十项胜利。 其中包括: 经济变法:废除大量贵族特权,推行了公平贸易法,保护商人和工匠的权益…… 军事动员:组织了新一批护教军,征召了新一批的军团,加强了城防…… 医疗防疫:紧急调派医师,遏制夏绿热传播…… 行政重组:各郡修会正式成立,提高地方行政效率…… 种种措施表明,千河谷正迈入一个新的时代,告别过去的混乱与腐败,向着更加稳定和繁荣的未来前进。 圣联的信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胜利! —— 1449年2月8日《长堤报》头条报道:《老赫乌论不流血的冬夜》 【本报讯】 近期千河谷方向传来简讯,说是霍恩阁下发动政变逼迫了墨莉雅提阁下下台。 老赫乌不得不说句中肯话,墨莉雅提阁下先输碎石原之战,再输夏绿城之战,的确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市民们有怨气是非常正常的,这并不意味着就必须发动游行甚至导致了抢劫。 话虽如此,但老赫乌还得啰嗦几句,尽管市民代表们的行为触犯了法律,但毕竟是为了整个圣联的未来。 圣联的变法需要时间与空间,而贵族们的改变同样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不能一刀切。 最后老赫乌呼吁,双方各自冷静下来,让理性的旗帜在情绪的海平面上重新飘扬。 —— 1449年2月8日《运河时报》头条报道:《墨莉雅提阁下的专访》 【本报讯】 在千河谷政局变动后,在本报主编以及咨政院议长凯瑟琳的争取下,原专制公墨莉雅提首次公开发声。 在本报的独家专访中,墨莉雅提阁下强调:“我并非因政变而下台,而是基于自身责任的考虑,引咎辞职。” 她进一步表示,千河谷目前面临的挑战巨大,她相信霍恩阁下能够带领国家走向胜利。 因此,她决定暂时退出政治舞台,前往学术机构进行深造,以期未来能更好地为千河谷贡献力量。 同时,她呼吁所有信民团结一致,不要陷入无谓的内斗之中。 —— 1449年2月10日《真理报》头条报道:《霍恩冕下的声明:千河谷正式并入圣联》 【本报讯】 在霍恩冕下的领导下,千河谷已正式并入圣联,并宣布进入全面战时状态。 在战时状态下,教皇霍恩·加拉尔将成为所有军队的总司令,并主导一切军事行为。 霍恩冕下在声明中表示:“此刻,千河谷已无法继续维持原有的政策。 为了抵抗外敌,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全力迎战。” (本章完) 第815章 咨政院的权力扩大化与《教皇万票法 第815章 咨政院的权力扩大化与《教皇万票法案》 “贵族派与平民派争斗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贵族与平民间的不公平差异……” “哗啦啦——” “从今日起,无论贵族与平民,都是圣联的信民而非两个不同的团体……” “哗啦啦——” “例如只允许贵族使用的姓氏、服装都不再仅限于贵族,同时不再允许使用‘大人’或‘老爷’等称谓……” “哗啦啦——” 百大教堂的宪政厅内,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的掌声。 坐在祭坛中央的长桌后,霍恩的两侧则是马德兰和凯瑟琳。 这两位分管教皇宫与咨政院,前者是圣联的行政机构,后者即将变为圣联的代议机构。 在没有铁路和电报的时代,想要高效率地获取财政收入,那么代议机构就是绕不过去的一环。 几乎每一分钟,霍恩讲完一段话后,马德兰与凯瑟琳都会带头站起鼓掌。 呈半圆状坐在听讲席上的代表们仿佛做深蹲一般起立鼓掌坐下、起立鼓掌坐下…… “关于资格性选举,经过大家的讨论,教皇冕下决定通过更符合当下情况的《受教育公民选举法》。” 再一次,马德兰与凯瑟琳带头,引导着代表们站起身齐齐鼓掌。 虽然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可贵族代表以及商人代表们都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不管是贵族代表们提出的地产投票制,还是商人们提出的财产投票制都没能通过。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庆幸对方的法案没能通过。 虽然没能吃到最大的饼,但好在竞争对手也没吃到全部的饼。 《受教育公民选举法》虽然最有利于市民,但贵族和商人都没被完全排除在咨政院之外。 这条法律规定,所有受过教育的成年公民都能够拥有选举或被选举的权力。 所谓的“受过教育的成年公民”其实就是满足以下条件才具有选民资格: 第一,获得了圣联认可的小学及以上文凭证书,或者通过了圣联每年一次的识字考试。 第二,年满十六岁的,在户籍册上有登记的公民。 至于被选举资格,除了以上两项外,还需要当地司铎修会的提名与审批。 目前虽然进行了百户区化,但由于人手缺乏,霍恩也没有心灵塔。 高层上是清除了旧贵族势力,但底层百户长与巡游修士中,贵族与贵族代表的旧观念还是一大顽疾。 不少市民心中都还留有时代的惯性。 相比于铁匠,他们还是更乐意将选票投给“更靠谱”的银行家、贵族或者学者。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贵族和豪商还是能在咨政院中占据一席之地。 毕竟打仗什么的,还是要靠他们出钱出力呢。 所以霍恩在拜圣父会内部会议时就专门提到“变法就像锯木,有时候前进有时候后退,但锯口却是越来越深。” “好了,大多数的事情都议定了。”霍恩合上手中的议程册子,“以后咨政院就由凯瑟琳议长来主持,而教皇宫事务则由首席枢机马德兰管理了。” 马德兰与凯瑟琳适时站起,向在场的代表微微鞠躬致礼。 这一次代表们则是坐着献出了掌声。 “不管是马德兰修士还是凯瑟琳女士,都是身兼多职,并不符合现有规则。”霍恩对两人说着话,也是对其他代表说,“但毕竟是战时状态,两位就多操劳一下了。” “没有没有。” “哪里哪里。” 两人连连摆手,做出谦恭的姿态。 “此外,由于凯瑟琳女士不适合同时就任中枢与地方职务,所以急流市市长与郡长也会进入推选与任命程序。 我希望你们监督这一流程,要公平公正公开,我扩大了你们的权力,希望你们也不要乱用。” 手中捧着一个白瓷茶杯,霍恩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在座的这些代表们。 这些代表们更是恨不得跳起来表忠心。 “绝不辜负冕下的信任。” “绝对公正公开!” 由于目前还处于战争状态,所以现在的咨政院还是临时咨政院。 等到战争结束后,局势恢复平稳,解除战时状态后,就会解散咨政院重新选举。 现在的咨政院和以往可不同了,权力扩大了太多。 在清除了大多数封建贵族残余后,霍恩正式将咨政院的职能扩大到了监督修士行政与选举最高法院成员。 简单来说,就是咨政院原先只能提建议,建议霍恩去撤销某修士职务或建议霍恩任命某位最高法官。 但现在,是他们可以直接撤销或选举,霍恩拥有的是万票否决权。 别看只是从同意权到否决权,对于咨政院的权力来说是巨大的一步。 因为这意味着原先他们直接调查或调动资源审查都是不合规的,那是霍恩该做的事情。 在咨政院权力扩大后,再这么做就是完全合法的行为。 他们拥有了知情权。 这本质和《受教育公民选举法》是一样的,都是拉着市民阶层压制旧商人与贵族。 贵族自不必说,在驱逐了贵族势力后,原先作为友军的商人群体同样上了霍恩的清单。 与新兴的从事工商业的商人不同,这里的“商人”尤指依赖于行会垄断和家庭作坊的商人。 霍恩拉拢的则是依赖于工场/工厂生产与新技术的企业家。 不过目前他的态度只是压制,行会商人们在生产环节中仍旧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权力扩大的代表们投桃报李,通过了《教皇万票法案》。 该法案规定,在任何需要投票表决的场合,霍恩作为教皇都拥有十万票。 这也是圣联作为国家的绝对主义体现——统治者权力压倒代议机构。 坐在高高的座位上,霍恩环视了一圈四周,心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千河谷立国三年,虽然千河谷君主国本身消亡了,但圣联却成功变成了霍恩构想中的那个国家。 如果说三年的千河谷是初生,那么现在的千河谷大概就是七八岁的小孩。 当它真正成为大人的那一刻,便是圣联真正屹立的时刻,也是圣联这个国家真正立国的时刻。 面对莱亚人的战争,就是立国之战。 当初尼德兰人为了立国,和西班牙人进行了长达八十年的战争。 战争是增强民族性格的最佳手段,意思就是战争这种最暴力的行为,能够让人迅速认清现实与敌我。 起码从现如今千河谷惶惶的舆论来看,这种手段是有效的。 如果意识不到莱亚人是敌人,那又何必惶惶呢?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把注意力放到军事上,政务就交给你们了。”霍恩率先站起身,环顾四周,“谁还有问题?” 代表们纷纷摇头,或是献上谄媚的微笑。 “那么……”同样站起身,凯瑟琳用小木锤敲了敲桌子,“散会!” (本章完) 第816章 莱亚军队的突破口 第816章 莱亚军队的突破口 开完了大会,霍恩按照惯例,在二楼开小会。 二楼的会议室大门此时半掩着,透出隐隐的烛光。 房间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燃烧后淡淡烟味,夹杂着墨水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会议室内只有几个侍从僧侣在等待,见到霍恩他们来了,便顺畅地从另一个门离开。 凯瑟琳一进门便皱了皱眉,伸手将敞开的窗户一一关上。 “简直冷得要命,早知道就在教堂里也安一个壁炉了。”她小声嘟囔道,随即走到霍恩身旁坐下,伸手将披肩拢紧。 霍恩却是笑道:“哪有这个资金呢?况且有了资金,肯定是先用到前线啊。” 凯瑟琳随便翻了几眼桌子上的文件,扭头问道:“法兰人那边的下一批援助,什么时候到?” “说是三月送到,大概还要一个多月。”扫了眼墙上的日历,马德兰代替霍恩回答。 没有理会凯瑟琳的抱怨,霍恩的目光落在马德兰身上:“热泉城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热泉城便是广泛征集意见后元老们得出的名称。 不得不说,元老在圣联的政治体系中是一朵奇葩。 说他们有权力吧,他们的确没什么权力,要说他们没权力吧,他们几乎可以在任何事情上给教皇宫写信发表意见,教皇宫还必须回应。 毕竟是当初高贵的开服玩家,霍恩没有兑付给他们应有的权力,因为能力跟不上。 但至少在面子上,给了他们发表意见的权力。 元老们同样是重要的民间发声渠道嘛。 况且他们在军队和民间,尤其是郎桑德郡的民间有着足够的威望和关系。 在当今混乱的司法体系下,可是有着不少元老帮平民推翻冤假错案的示例。 这些元老在圣械廷大都有产业与本职,甚至就是纺织厂的工人,算是圣械廷第一批中产。 一些靠着元老津贴嗯混或犯罪的,照样要被关押和剔除元老身份。 “正在稳步进行中,墨莉雅提殿下表达态度后,北芒德郡方面也松口了。” 在这次的政变中,山地郡各势力倒戈或保持中立,哈尔金功不可没。 他拉着维新矮人冲击矮人长老家宅,号召底层工匠罢工,甚至故意把逃难的碎石原难民引到冷泉堡。 这些碎石原难民天天在冷泉堡人引以为豪的各种水利设施里拉屎撒尿。 一动这些难民或者镇压罢工,报纸就要挥舞道德大棒给冷泉堡人泼脏水。 最后在汹汹民意之下,冷泉堡的贵族势力都抽不出手应对不流血冬夜。 况且几个山地郡都倒向了霍恩,他们才假惺惺地低头。 就是事后,才知道临时搞一份报纸出来找补。 在霍恩成功主导圣联政权后,随着墨莉雅提的表态,不少贵族都有“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的背叛感。 但更多的人,都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在多重威压下,鼻青脸肿眼圈发黑被折磨了快半年的矮人长老们,终于松了口。 这才叫哈尔金带走了大批矮人工匠。 “除此之外,哈尔金还征集了大量的维新派矮人市民与工匠。 同时招募了一大批因为碎石原洪水逃难的碎石原人,让他们去南芒德郡建城和挖矿。 我们承诺,城建好后,授予他们公民身份以及一幢房屋或一块田地。” 霍恩听完,转头看向马德兰,“那些矮人工匠呢?” “他们正在圣械廷接受集训,大概一周后就能正式进入军械厂。”马德兰答道。 霍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恩又问了马德兰一些矮人相关的情况,马德兰都是对答如流。 不过问着问着,马德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冕下,我来这边的时候,希洛芙殿下问您和让娜殿下什么时候回圣械廷?” 霍恩沉默了一瞬,随后淡淡道:“我下次写信时告诉她吧。”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参谋部的几名军官和核心的枢密僧侣走了进来。 霍恩一眼扫过,还有不少新面孔。 这段时间,枢密僧侣们从圣械廷的大学生中吸纳了不少新人。 甚至在新建立的战团内,都有不少圣械廷的大学生甚至弗里克中学的学生在充当军团文书或随军牧师。 “人到齐了吧?”霍恩坐在了马德兰和凯瑟琳中间,喝了一口热茶,“军议开始吧。” 枢密僧侣们立刻在桌子上铺上了地图。 霍恩环视众人,沉声道:“圣联改头换面,必定引起圣座城教皇的不满。他不可能容忍圣联这个异端对弥赛拉教话语权的掠夺,所以一定会全力对付我们。目前,他们的军队已有六万,但这很可能还不是极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现在,正是他们相对较弱的时候。如果我们不在这个时候迎头痛击,未来的局势只会更加艰难。” 马德兰皱眉道:“不是说防守反击吗?” 达斯笑着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防守后反击,而是在防守中反击。 我们的军队优势不在于数量,而是更先进的组织与训练。”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换句话说,我们的命令传达更高效,执行任务更迅速。不管是行军还是作战,我们都比他们快。” 看着满头雾水的马德兰,一旁的贝尔纳多补充道:“在空间维度上,他们的确有着比我们更多的敌军。 但在时间维度上,我们的数量完全可以比他们更多。” 霍恩点头,“说得很好。这正是新式军队最大的优势。 人们总是还以为眼前能看到的战场,三五天的周旋对峙就是全部的时间和空间了。 但实际上,我敢说接下来的战争,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跨度远超直观感受。 像过去帝国那种双方集结全部兵力决战的打法,已然落伍了!” 凯瑟琳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识,脑袋发晕:“那具体该怎么做?” 霍恩本想直接回答,但忽然停住了。 他看向佩蒂埃、贝纳尔多和达斯,笑道:“我考考你们,大家各自写下莱亚军队的突破口,然后展示出来。” 四人立刻拿起羽毛笔,在手心写下一个单词。 随后,四人同时摊开手掌,紧接着都忍不住微笑或是大笑起来。 凯瑟琳好奇地探过头去,却见霍恩的掌心上,写着一个清晰的单词——“哈吉堡”。 (本章完) 第817章 血色佳酿吞下溃堤的倒影(AI拟的申 第817章 血色佳酿吞下溃堤的倒影(ai拟的申必标题) “向最尊贵的吉尼吉斯国王致敬!”德雷塔伯爵向着宴席上的众人举起了酒杯。 “嘿尔,嘿尔!”(莱亚俗语,同意、致敬。) 骑士与伯爵们举起了手中的镀金酒杯。 “向最伟大的莱亚王国致敬!” “嘿尔,嘿尔!” 德雷塔伯爵身边的马切罗夫男爵站起身,接力般举起酒杯:“向带领我们攻破了阿丹堡的德雷塔伯爵致敬!” “嘿尔!嘿尔!” 场面上更是爆发了口哨、拍桌与鼓掌组成了热烈欢呼,几乎要把桌子上的餐盘烛台都震得跳起。 德雷塔伯爵则笑着压手,谦逊地朝着骑士们行了一礼。 此刻,阿丹堡的城堡大厅灯火辉煌,气氛相当热烈。 壁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将石墙映照得通红。 宴会厅的中央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料与烈酒混合的味道。 穿着围裙的侍女来往于餐桌与厨房,时不时还有油腻的大手伸到衣服里面来。 餐桌上,排列着整齐的银器、烛台与酒壶,在火光的映照下,它们甚至闪烁出金色的光泽。 贵族们坐在长桌旁,高谈阔论,放声大笑,甚至是用银勺敲着瓷盘唱着家乡的小曲。 然而,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三名贵族却显得格格不入。 “哼,真是荒谬。”一名脸颊微胖的贵族压低声音道,“明明是千河谷人主动撤退了。” 另一名年轻的贵族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阿丹堡守军减员严重,粮食早快耗尽,他们不走才是怪事。” 当初进攻阿丹堡的共有两支军队,一支是拉夫尔带领的两万王国军,一支就是三千翼巢公爵的仆从军。 翼巢公爵自己看守老家碎石原,却将自家三千军队借给了王国军使用。 后来夏绿城城破,王国军与黎明岛以及千河谷本地的一万六千封臣军队换防。 此外,翼巢公爵还额外雇佣了一支4000人的诺恩雇佣兵团,继续围攻。 巧就巧在,这三位碎石原贵族刚把主攻权交给这些黎明岛军队,千河谷人就撤军了。 黎明岛的军队,没费什么力气就夺下了这座坚固的堡垒。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明岛的德雷塔伯爵抢走了所有的荣耀。 “这帮家伙居然还在这里自吹自擂,好像他们亲手砸开了城门一样……没有我们,他们能赢吗?” “可不是吗?”第三个贵族阴沉着脸,“吃了第五个面包饱了,难道只吃第五个面包就能饱吗?” 仰头,将名贵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三人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 夜色下,城堡广场上高高耸立的绞刑架上一排尸体随风摇摆,黑色的影子在火光映照下拉得老长。 “可怜的千河谷人。”微胖贵族轻声道,语气中不知道是快意还是可惜,“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除了教士的面包,帝国还有骑士的利剑。” 而在宴会厅的主位,德雷塔伯爵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 作为莱亚国王的行宫伯爵,他的军事素养却是戈特弗里德与海因茨曼等人。 他一边与酒桌上欢庆的喝酒交际,一边却还能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夏绿城和阿丹堡已然落入掌中,现在只要再拿下哈吉堡,就能彻底切断千河谷人的水上后勤路线。 如此,就能断绝他们的补给线,那些大小堡垒没了补给,靠围城他们都能围死他们。 届时,整个千河谷的战局都将倒向莱亚王国。 他们目前的进度,是远远落后于吉尼吉斯殿下原本的计划了。 按照三个月拿下千河谷的计划,2月他们应该已然攻破滞水坞,进逼急流市了。 谁能想到这群千河谷的穷农夫居然这么能打? 野战交锋过的德雷塔能够清楚地认识到: 他们与这些“圣联”军队在正面交锋时,没有五成的兵力优势,几乎是必定被压制。 就是打1000千河谷步兵,起码要至少1500个莱亚步兵才能不落下风。 千河谷人的骑兵水平其实一般,就是步兵的压制力太强了。 而且你们一个领,养了三万多军队,哪儿来那么多钱的? 目前,为了维持手下这两万三千人的军队,德雷塔伯爵愁的头发一把把掉。 其中包括大约五千名来自王国各地的骑士和封臣贵族,他们在战场上以精锐重骑兵为核心作战。 其余的士兵则由佣兵、步兵、弓箭手和地方征召的民兵组成。 而且与王国军那种统一的指挥体系不同,德雷塔的士兵大多是封臣军队。 意思就是德雷塔可以指挥某伯爵的五百人进攻,却无法指挥五百人中的一个骑士小队。 因为该骑士并非德雷塔的附庸! 那位骑士只会认为“你谁啊?又不是我的主君,凭什么命令我?” 这支军队虽然看似庞大,但攻城战与在外作战了这么久,士兵的体力和士气都在缓慢消耗。 “还好。”德雷塔伯爵心想,“我们只需要再推进一步,千河谷就撑不住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还没几分钟,德雷塔伯爵便看到一名侍从快步走来。 “怎么了?” 那侍从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德雷塔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即放下酒杯。 “诸位。”他低声对着周围的贵族道,“我不胜酒力,请允许我暂时离席休憩,随后再与各位欢庆。” 随后,德雷塔便迈步走到了大厅外上的走廊上。 马切罗夫男爵等几名重要的贵族对视一眼,接二连三地找了理由,跟随德雷塔伯爵离开了宴会厅。 此刻的走廊上,烛光居然带着一丝滢滢的朦胧感。 德雷塔伯爵洗了脸,眉毛与鬓发还是湿漉漉的,却迫不及待地让马切罗夫等人过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一名高个子骑士问道。 德雷塔伯爵的脸色依旧阴沉,他缓缓说道:“哈吉堡的驻军打退了我们的追击。” 高个骑士挠了挠头皮:“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驱逐残兵,不指望他们有战绩。” “问题不在这里。”德雷塔伯爵打断了他的话,“他们突然停止撤离,主动带兵前压,占据了巴林庄园。” “那不是正好?”马切罗夫男爵挑了挑眉,“他要是缩在城堡里当乌龟,我们还没什么办法,他敢自己出来,呵,找死!” 其他贵族也纷纷点头。 德雷塔伯爵却没有立刻下令。他的眉毛下沉,缓缓说道:“我们在外久战、士气疲敝,若是贸然进攻很可能落入他们的伏击。” 先前翼巢公爵在碎石原战争中,就屡屡吃过这个亏,反复被安德烈与墨莉雅提逗小孩一样引诱伏击。 马切罗夫男爵先是点头,思考片刻后,清了清嗓子:“阁下,千河谷人兵力有限,防守堡垒已经是捉襟见肘。 单论哈吉堡机动兵力,估计在5000到6000,就算是要伏击也翻不起什么浪。 肯克镇的堡垒群他们要防着王国军,上瑞佛郡他们要防着碎石原人。 他们刚刚将山地骑士换防,换成了一支新战团,肯定不敢胡乱换防。 我们只需要派人去夏绿城询问拉夫尔骑士长的意见,让其他地方的军队佯攻。 别的地方抽不出手来,那咱们就没有被伏击的风险。” 德雷塔伯爵思索片刻,越想越觉得男爵的建议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有道理!”他转身对身旁的侍从说道,“立刻传信,让信使赶往夏绿城询问拉夫尔阁下意见。” (本章完) 第818章 铁砧锈蚀前的五线谱 第818章 铁砧锈蚀前的五线谱 尽管与夏绿城隔着不远的距离,还没到两天,他就接到了回信。 就莱亚军队的效率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速度。 所以德雷塔伯爵才会坐在书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信使。 “伯爵大人?”信使疑惑地看着德雷塔。 “这么快?”他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狐疑。 信使和卫兵被那些老鼠般的卫道士袭击的事情屡见不鲜,尽管概率低,可不排除伪装的可能。 德雷塔可不犯轻敌的错误。 或许在戈特弗里德亦或是海因茨曼眼中,这些千河谷人还是农民军。 可在德雷塔这样的精英将领眼中,千河谷绝对是一个可敬且不可小觑的敌人。 “是的,大人,这是从夏绿城急送来的,都是沿途马厩接力送达。”信使反应过来,连忙亮出了家徽与火漆蜡印封好的信件。 不管是德雷塔还是拉夫尔,都是莱亚王国的贵族精英阶层,从小就接受了不俗的精英教育。 和戈特弗里德或者翼巢公爵这种烂仗选手不同,人家是教科书式的古典战争手段。 最突显的一点,就是拉夫尔和德雷塔会在大路沿途的村庄每三五十公里设置一个“战时马厩”。 这些战时马厩由一个超凡骑士和几个扈从骑士看守,一般都是出身卑微的骑士干这活。 普通传信时,就扈从骑士骑普通马传递信件。 当需要传递急信时,就用超凡骑士骑喝了药剂的战马,以巅峰速度接力传递信件,讯息传递速度极快。 纹章官验证了家徽与漆印无误,德雷塔这才伸手接过信件。 他的目光落在那鲜红的封蜡上,中央清晰地印着拉夫尔骑士长的徽章。 他用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蜡封,确认没有被动过后,顺手抽出腰间的小刀,在烛光下小心翼翼地割开封口。 随着封蜡裂开,他迅速抽出信纸,展开后飞快地阅读。 起初,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随着视线下移,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读着读着,德雷塔的眼睛慢慢睁大,最终在读完最后一句时,他猛然拍了拍桌面,低呼道: “妙啊!妙啊!” 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让房间里的贵族们纷纷侧目,马切罗夫男爵尤其好奇。 他伸长脖子,试图瞥一眼信纸上的内容,忍不住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 德雷塔伯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度扫了一遍信件。 确认自己没有误读任何内容后,他这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拉夫尔阁下不仅同意了我们的计划。”他将信递给马切罗夫,起身望向房间里的众人,语气激动地说道,“甚至将此次进攻扩大为了一场总攻!” 听闻此言,房间内的贵族们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马切罗夫更是立刻低头阅读信件。 “拉夫尔阁下提到,要充分发挥我们兵力上的优势……”德雷塔伯爵缓缓开口,似乎在消化信中的内容,“……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在五个方向上同时发起攻势,让千河谷人左支右绌。 以哈吉堡作为主攻点,最终将整个霍塔姆郡吞下,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面进攻咳嗯——” 清了清瘙痒的喉咙,德雷塔皱起眉毛,指着一旁的马切罗夫,示意他来说。 整了整衣领,作为幕僚存在的马切罗夫男爵朗声说起了自己的理解。 “拉夫尔殿下的计划非常清晰:肯克镇、醒石堡、舒云堡、范德尔堡以及哈吉堡将同时发动攻势,迫使千河谷军队无法兼顾所有防线。 而在此之中,真正的主攻方向依然是哈吉堡,是围绕着哈吉堡的大会战。”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不仅是一次局部进攻,而是关乎整个千河谷战局的大行动。 我们必须在吉尼吉斯殿下抵达前,彻底掌控霍塔姆郡!否则就是完全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马切罗夫合上信件,轻轻敲了敲桌面,感慨道: “不愧是拉夫尔殿下,太果断了……我想千河谷根本撑不住这么大的攻势。” 德雷塔却是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么一看,千河谷的局势迟迟没有进展,拉夫尔也急了。 抓到了千河谷军队露出的一个破绽,立刻就以极快的速度独断专行,设计了这个计划。 要是交给那些贵族们军议,不知道得议到什么时候。 肯定是拉夫尔宣布承担所有后果,才有这么快的效率。 房间中的其他贵族们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不少人根本就没听懂,只是满脑袋浆糊。 “我知道了。”一名骑士大大咧咧地说道,“就跟我老家打野猪一样,四面八方围上去就是了。” 马切罗夫原先崇敬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而德雷塔伯爵忍不住失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德雷塔伯爵缓缓扫视房间,最终下定决心般地站起身: “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出发!” ………… “潜伏在阿丹堡附近的卫道士们送来情报,他们发现莱亚军队有调动的迹象……” “根据战时马厩的传递,我们猜测接下来几天,阿丹堡附近的莱亚军队有可能对我们发动进攻……” 在千河谷的哈吉堡,指挥官达斯正站在一座骑士宅邸的大厅内,听着随军文书麦高恩的汇报。 和过去在弗里克中学的那种阴暗愤青气不同,经历了战争与学校的摸爬滚打后麦高恩成熟了不少。 曾经那个矮胖的小子,此时变得又高又壮,都有些叫人认不出来了。 听着麦高恩的回报,达斯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难掩的兴奋。 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领军的第一战,必须得打好了。 “从调动到正式进攻,”他淡强压下兴奋之情,“以他们的效率,至少还需要两到三天的准备时间。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还有一天的余裕。” 麦高恩皱了皱眉,依旧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需要立刻调整防御吗?” 达斯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走向窗边,推开厚重的窗扉,俯瞰着宅邸外的军营。 窗外,夕阳下的军营正热火朝天地运作着。 成群结队的士兵在工匠的指挥下,忙碌地挖掘战壕。 潮湿的泥土被翻起,铲子与锄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道道战壕逐渐成形。 战壕旁边,士兵们正用砂浆和沙袋加固胸墙阵地。 成堆的沙袋被搬运而来,一层层码在壕沟后方,搭建起简易的防御工事。 工匠们熟练地用砂浆固定木桩,再钉上几枚烂钉子,以确保阵地能够承受骑兵的冲击。 一旁的铁匠铺中,铁匠们正挥舞着锤子修复甲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回荡在整个营地。 达斯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深邃,嘴角缓缓勾起。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他低声喃喃道。 (本章完) 第819章 我说,你们悔改吧! 第819章 我说,你们悔改吧! 经过了三天的整备,在第四天的清晨,两万莱亚军队终于从阿丹堡周边集结,分为三路向两堡中间的马伦坡进发。 那里便是千河谷军队驻扎阵地的位置。 不过还没前进多久,德雷塔就从侦骑口中得到了一个神奇的消息。 望着侦骑送上的地图,德雷塔伯爵被气笑了:“好好好,他们总共五六千人,分成五个营寨驻扎是吧?” 周围的几个贵族眼神中都不免流露出难掩的愤怒。 他们被三令五申,步兵野战没有五成以上的兵力优势就不要上。 千河谷军队就算有营寨,不过是临时建造的营寨,难以与哈吉堡这类坚固的堡垒媲美。 所以这顶多算是野战中的阵地战,他们可是有着两倍以上的兵力差距。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在马伦坡庄园的骑士宅邸建立防御,卡住交通要道。 可这些千河谷人的做法,居然是沿着马伦坡周围建立了四个营寨,带上马伦坡庄园本身参差交错。 这么做的优势是,莱亚军队无法拆分部分军队绕过他们去进攻后方的哈吉堡。 劣势却是本来集中的兵力,居然被分散到了相隔2公里甚至是3公里的营寨内。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想依赖少量兵力,完全遏制 “太猖狂了!”一位骑士乆地骂道,“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嘛,本来就是劣势兵力还敢分兵?” 以这位骑士起头,周围的其他骑士们纷纷聒噪起来,更是有人主动先锋请战。 说是要仿照那位魔女让娜的成名战,一夜破五营。 马切罗夫男爵脸上同样闪过羞愤,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用马靴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切罗夫凑到了面色阴沉的伯爵身畔:“德雷塔大人,会不会像是海因茨曼报告的那种包围战术?” 德雷塔伯爵眼皮子颤动了一下:“六千人能包围两万多人吗?” “他们有魔鬼的铳炮,而且行军速度异于一般军队。”马切罗夫不无忧虑地说道,“假如我们集中兵力猛攻一点,剩余的士兵绕到背后去攻打阿丹堡,那怎么办?” “阿丹堡里不是还有翼巢公爵的守军吗?” “他们本来就与我们不和,假如故意让城怎么办?” “他们还有这个胆子?” “主要是就算他们做了,我们没有证据啊。”马切罗夫揉着眉心,“那我们不是被困在两个堡垒之间了吗?” 额头渗出了冷汗,原先被千河谷的装腔作势激怒了的德雷塔一下子冷静下来。 仔细一想,千河谷军队的将官水平不低的。 他们会摆出这么不合常理的兵力分布吗? 德雷塔伯爵第一次感觉到战争居然会这么如履薄冰,怎么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顾后的。 到底还是硬实力的问题啊。 伯爵忍不住暗叹,要是他率领的是王室直属的王国军,根本不会有这些问题。 但对于优秀的军事指挥官而言,烂兵也能打出好仗,就看怎么发挥。 “那咱们怎么办?”旁边的一名骑士,试探性地问道。 德雷塔思考片刻,还是迅速给出了指令:“先派骑兵摸清楚各个营寨的大小和兵力分布,然后我们也分兵。” “我们也分兵?”马切罗夫重复了一遍。 “是的。”德雷塔遥遥看向马伦坡方向,“我们有两万人,其中四个营寨放三千人压制,剩余的八千人,跟我进攻马伦坡庄园。” ………… 从发现莱亚军队动身以来,威克多和达斯就叫停了从后方运送的物资。 毕竟从他们定计开始建造营寨以来,都快五天了。 五天的时间,分布在沿线的五个营寨都基本完成了建造。 这些营寨都是严格按照军事工程师们的手册来修建的。 周长500到600米的木栅栏围墙,墙外交错排列着1.8米深的壕沟。 在壕沟外,还搭着1.2米的土垒斜坡,土垒上还有砂浆与杉木构成的胸墙。 要知道,为了这些军事工程,达斯向后方申请了大量的十字镐、斧子与铲子。 并且每个营寨都征调了300到500名护教军辅助建造。 多亏了从山地郡产出的优质铲子,以及本地相对松软的土地,才能这么快就搭建出如此严密的营寨。 整个营寨的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得知莱亚人出兵的消息,达斯便带着麦高恩离开了营地,回到哈吉堡做准备。 而黑冠军的战团长威克多与副战团长科勒曼则共同在围墙上巡逻着。 他们穿着厚实的呢绒军服,内里则是柔软的贴身羊毛内衣。 不得不说,先前阿丹堡久攻不下的一大原因,就是城外军队穿的稻草塞的衣服,城内穿着的羊毛塞的衣服。 冷暖差距下,守军比围城军队“耐寒”多了。 由于战争进入冬季,外加后方大肆征兵,给圣械廷以及南芒德郡的纺织产业链带来了大量订单。 南芒德郡乡村中,一批批大小纺车拔地而起。 卡夏郡的造船厂乃至红叶丘的造船厂都得到了大量运输船的订单。 更不要提贞德堡工业区,不断扩张招人的成衣工场了。 现在救世军创始两军,即近卫军与黑冠军的士兵们四季常服居然有八套: 冬装换洗两件,秋装换洗两件,夏装换洗两件,礼服一件,居家服一件。 不仅如此,骡马化程度很高的黑冠军,还会携带大量香料、药材和肉食。 哪怕是阿丹堡来不及带走的衣服与熏肉,都让嫉妒的两眼发红的莱亚步兵直呼“少爷兵”。 只不过,这些对于黑冠军的老兵们来说,只是平常。 “真安静啊。”望着眼前的覆盖着残雪与冰霜的溪流草甸,科勒曼站在威克多身旁,“也没有莱亚人。” 举着瞭望镜,威克多却是笑道:“不要乌鸦嘴,你看你刚说完,莱亚人就到了。” 覆盖着残雪与冰霜的土坡上,一辆高级黑色马车疾驰而来。 随后一名身穿单薄内衣的男爵,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礼帽,向着营寨大门走来。 威克多叫住了试图射击的守军:“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很快,骑在骡子上的男爵进入了营寨内,高傲地把眼睛看向天空。 直到他被人披上毛毯,拉下骡子,才看到了似笑非笑的威克多与科勒曼。 “下午好啊,这位穿着睡衣的先生。”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冬装大衣,科勒曼率先发问。 那名穿着单薄衣服的信使虽然被冻的瑟瑟发抖,却仍是高昂下巴:“诸位信民们,来自黎明岛德·德利家族的德雷塔十五大人给你们带来了和平。 只要你们敞开大门,在明天迎接德雷塔伯爵的到来,我们不仅能饶恕你们一条性命,还能允许你们加入国王军。 要知道,你们只有不到六千人,却得面对两万强悍的黎明岛军队的进攻。 我说,你们悔改吧!” (本章完) 第820章 马伦坡之战(上) 第820章 马伦坡之战(上) 满身泔水的男爵被士兵们拖着踉跄拖出了茅厕。 他身上的单薄内衣已经被泔水浸透,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肮脏的液体。 头顶被人毫不留情地扣上了一顶礼帽,便是他先前带进来的那顶。 只可惜此刻精美的礼帽却是满载着沁人心脾的尿骚味。 那股浓烈的臭味让围观的士兵们捏着鼻子,笑得前仰后合。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甚至连营寨深处的卫兵都听到了动静,探出脑袋来查看。 士兵们有人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有人干脆靠在围墙上,指着男爵毫不留情地嘲讽起来。 甚至连几个正在搬运物资的护教军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围观起这一幕。 那男爵被绳子捆住了嘴巴,脸红到了耳根子,眼角甚至泛起了泪。 威克多站在一旁,嘴角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渐渐收敛。 他目送着那个倒霉又可恨的男爵在随从的搀扶下,狼狈地爬上骡子。 刚解开绳索,他就如同受惊的妇人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等着吧!等着吧!我会叫伯爵把你们全部杀光!给我等着,我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和破音。 就是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或者两者兼有。 随从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用毛毯裹住男爵瘦削的身子,尽量让他别再失态。 科勒曼咧嘴一笑,双手抱胸,似乎毫不在意男爵的威胁与叫骂。 他转过头,望向威克多:“看来正如预想中的一样,德雷塔伯爵还是准备主攻庄园方向。” “他们还真是看到坑就往里跳啊。”威克多轻叹。 “谁能想到呢?他们学习了三十年的旧打法,但却都是被淘汰的东西。”对自家战术的自信,刻在了每个救世军老兵的骨子里。 见威克多正过身体,而科勒曼也收起了笑容:“让娜殿下大概晚间就会抵达,足够牵制那些超凡骑士。” 威克多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据说有几支敕令连跟过来了?” 科勒曼点了点头:“对,不仅如此,还有那些血肉王庭的红衣骑士,只是不确定他们的部署。” “应该会跟着那个德雷塔伯爵吧?” “应该吧……”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来,帐篷外的寒风呼啸,吹动着旗帜,偶尔传来远处士兵整理装备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威克多深吸一口气,看向科勒曼:“你的士兵集结完毕了,该走了。” 科勒曼神色却是凝重:“一千人对抗八千人的进攻,你顶不顶得住啊?” “谁说只有一千人?”威克多笑着摇头,“还有快一千人的护教军和勤务兵,他们可不是民夫。野战不行,但守营寨还是可以的。” 说着,威克多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科勒曼的五彩翎羽帽:“反倒是你,天天戴着个骚包帽子,小心别被敕令连或者红衣骑士摘掉了脑袋。” “有隐士给我占卜过,我命长着呢,而且是富贵命。”科勒曼咧嘴一笑,“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咒我是吧?吃我一拳!” 两人互相捶了几拳,笑了两声,然后紧紧拥抱了一下。 他们心知肚明,当莱亚人发动所谓的总进攻时,实际上已经落入了圣械廷教皇的圈套。 可这并不代表着,这场战争不会死人。 战争永远会死人。 对于他们这些战略的执行者来说,这仍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 “咱们的朋友不多了。”风从威克多络腮胡中穿过,胡子在风中弹动。 科勒曼却是留着八字胡,口中满不在乎,手却是与威克多紧紧握在了一起:“哈,从古拉格走来,当初你的那个十人队,和我的十人队,最后只活下了你我还有席亚克。” “是啊,多保重。” 松开手之前,威克多郑重地拍了拍科勒曼的手背,语气沉稳:“保重。” ………… 天边的灰云低垂,残雪覆盖着大地。 在冬日寒阳的照射下,一层薄薄的黑色泥土从白雪中裸露了出来。 整个世界看不到半点绿色,连天空都是灰白色的,仿佛圣父给世界安了一层黑白的滤镜。 远处的赤铁山脉在晨曦中显得冷峻,河水缓缓流淌,折射出淡淡的银光。 马伦坡的位置位于两堡之间,濒临河流,地势南高北低。 这里曾经是一位骑士的庄园所在地,现在却是千河谷军队的主营。 仿佛银白色的寒风吹在山坡的游骑兵脸上,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地平线,似乎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敌军!”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吹响了小号。 天空下,小号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 号声荡开了薄薄的晨雾,整个营寨早就苏醒,士兵们已在各自的战位,准备迎战。 远处的地平线上,莱亚军队的黑色军旗迎风猎猎作响, 密密麻麻的士兵如潮水般推进。 他们的步伐勉强还算整齐,大多穿着锁子甲或者是板条甲。 夹杂在步兵方阵中,则是趾高气扬的骑士们。 他们米兰式的半身甲,在晨曦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令人窒息的是,在他们的阵型后方,几架投石机缓缓推进,高高的机械臂上悬挂着沉重的石弹。 “该死……”炮长咒骂了一句,站在两门六磅发条炮旁,抬头看向天空,“逆风,射程受限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仍然挥手下令:“交替发射!” 轰——! 第一发炮弹拖着白色的烟雾,狠狠砸向远处莱亚军队,只可惜没有命中。 随后便是第二发,依旧没能命中。 第三发第四发,直到第五发,一枚6磅重的大理石弹砸翻了一群步兵。 从第五发开始,校准了的炮长便连续发射,甚至击中了一辆投石车。 碎木和石块飞溅,甚至砸翻了不少推车的莱亚士兵。 紧接着,第二发炮弹出膛,沿着弧线落下,正面击中了莱亚军队的一架盾车。 弹飞出去的铁弹在密集的方阵中划出了一道血肉胡同,一下子就造成了七八人的伤亡。 “命中了!”一名炮手振臂欢呼。 一名穿着银白色的战甲的敕令骑士,似乎是不满于士气下降,冲到阵前,开始为士兵们鼓舞士气。 只是他刚开口没说两句,一发炮弹幸运地飞过寒冷的空气,精准地砸中了他和他的战马。 轰——! 骑士在巨大的冲击中腾空而起。 飞溅的盔甲碎片在莱亚士兵的盔甲上砸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当那敕令骑士重重落地的瞬间,周围的士兵顿时陷入了骚乱。 可惜骚乱仅仅持续了片刻,莱亚军队已经逼近至五百米的范围。 简陋的警钟再度响起,钟声沉闷而急促。 “莱亚人发动冲锋了!” (本章完) 第821章 马伦坡之战(中) 第821章 马伦坡之战(中) 卡勒率领的百人队是第一个被进攻的,遭受到的冲击也是最猛烈的。 冬日的阴云低垂,像是一块沉闷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 栅栏胸墙之后,卡勒端着精致的烟斗吞云吐雾。 这烟斗是他从一位贵族战俘身上搜出来的,那一袋烟丝他一直用到了现在。 吐出一口云朵般的烟团,卡勒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的敌军推进。 由于是凭靠营寨的阵地战,所以威克多并没有按照野战的大横阵的模式来编队。 而是按照一个百人队,包含20个圣铳手和80个长枪手/斧枪手/长戟手来配置。 威克多自己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百队长各领一支救火队。 这么配置,是因为守的都是一块一块的小阵地,大编制反而施展不开。 “不要紧张!”端着烟斗,卡勒扫了一眼冬天一脑门汗的护教军,“我们有栅栏的保护,只要不怕死就很难死。” 那护教军却是无奈,他拍拍临时制成的板条甲:“如果我有黑冠军修士那样的双层甲,我也不怕死啊。” 卡勒嘿然一笑。 这些黑冠军修士,尤其是长枪长戟修士,除了一层胸甲外,内里还有一层细密的锁子甲。 尽管寒气渗入骨髓,但每个人的呼吸仍然稳健有力。 他们人均修炼过三到四段骑士呼吸法,耐力和战斗意志都是远超千河谷普通战团兵的。 卡勒本来还想继续聊两句,却是被越来越近的战吼声打断了。 黄色罩袍在寒风中翻飞,盾车在泥泞的土地上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战吼声从敌阵前排炸开: “万胜!” “乌鲁,哇!” 声浪汇聚,像是某种狂热的宗教仪式。 将烟斗收到怀里,卡勒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紧了紧握刀的手。 身后的黑冠军长枪修士们已然就位,长枪、长戟交错林立,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更后方的圣铳修士们将火枪架在第二层矮墙上,铳口对准了莱亚士兵推进的方向。 “准备!”他低声吼道,手掌一翻,刀背拍在木墙上。 伴随着整齐的碰撞声,整个阵地瞬间紧绷,所有士兵同时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第一架短梯抵达了栅栏,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冲锋的莱亚步兵攀爬而上,试图突破营寨的防线。 “去死吧,魔鬼走狗!” 面目狰狞地怒吼着,卡勒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长戟戟尖精准地刺入了攀爬士兵的喉咙。 鲜血喷涌,那军士的手指在空中抽搐,整个人从短梯上摔了下去。 他重重砸在同伴的身上,发出骨裂的脆响。 与此同时,第二名敌兵已经爬上了胸墙,抡起长斧砍向卡勒。 卡勒向后一退,躲开了迎面劈来的斧刃,反手一刀划开了敌人的大腿,随即侧身撞了上去,将对方直接撞回了墙外。 冲锋的浪潮像是撞上了堤坝,翻起了血色的泡沫与浪。 “东侧出现缺口!”有人吼道。 “补上去!”卡勒目光一转,猛地挥起军刀,指向缺口处。 圣铳手们立刻做出了反应,一名莱亚士兵刚翻过栅栏,十米距离上,铅弹便直直地击穿了他的额头,血浆四溅。 尸体尚未落地,旁边的圣铳手已然拔出军刀,向着紧随其后的敌人扑去。 莱亚人的反应也不慢,身披银甲的敕令骑士已然出现在远方,他们弯弓搭箭,精准地射向阵地上露头的圣铳手。 “小心!”卡勒听到破空声,猛地压低身形,同时翻转军刀,将射来的箭矢格挡开去。 只可惜,还是有七八名士兵惨嚎一声,捂着被箭矢贯穿的伤口倒下。 “圣铳手别露头,是敕令骑士在射箭!” 下一瞬间,他听到了马蹄声。 他猛然回头,看见一道银白色的身影跃过壕沟,凌空杀入敌阵。 是圣女让娜! 长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芒,蓝白色的闪电从枪尖炸裂开来。 仿佛古诺恩神话中的雷神在世,黑发少女带着无可匹敌的雷霆,直接撕开了敕令骑士的阵列。 一名敕令骑士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瞬间痉挛,盔甲内爆发出焦糊的气味。 与此同时,让娜身后的胸甲铳骑们迅速拔铳。 铳声在战场上炸开,一轮齐射,三名敕令骑士应声坠马。 “赞美圣风!!” 骑兵们怒吼着补了一句,继续冲击敌阵。 深吸一口气,卡勒回过头,再次投入到战斗中。 他的军刀已经染满了鲜血,在起伏的神术光球与药剂的作用下,红到耳根的莱亚士兵们也在拼死进攻。 积雪被踩得泥泞不堪,混合着血水,形成了暗红色的污泥。 不仅仅是卡勒的这个小阵地,在整条战线上的阵地都是如此。 耳边填满了呐喊、惨叫与武器撞击的声音,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厮杀。 当轮换的号角声响起时,卡勒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成了一尊血人。 他的盔甲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自己的血,甚至连睫毛上都凝结着点点血迹。 他没有立刻撤退,而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喘息着。 如果格罗西恩此时再看到小舅子,恐怕一时半会都认不出来。 当初那个略显稚嫩与淳朴的小伙子,此时的目光却如同猛虎一般凶狠。 ………… 黄昏降临,马伦坡战场的血腥气仍未散去。 积雪被踩成泥泞的深红色,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壕沟和栅栏前。 莱亚军队的进攻从清晨持续到日落,直到现在晚饭时间,才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马切罗夫男爵披着厚实的披风,快步穿过烤火的人群,来到德雷塔伯爵的营帐前。 他脱掉了皮手套,露出冻得发红的双手,掀开厚重的帘布走了进去。 “德雷塔大人,”他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低声问道,“要不要夜战?” 德雷塔伯爵站在地图前,却不说话。 他的手指缓缓沿着地图上的营寨防线移动,袖口处甚至还能看到点点血渍。 “另外那几座营寨怎么样了?” “防守很激烈,不过他们好像都没怎么用炮。” “那是自然的。”德雷塔伯爵虽不明白山铜发条如何制作的,但他知道这玩意儿是水力上弦。 冬季的枯水期,不少溪流小河都只有脚踝深,根本没法给发条仓上弦。 唯一能够上弦的时机,恐怕只有晚间去河边。 “记得安排人夜间到河边巡逻,防止他们趁机给发条仓上弦,至于夜战……” 德雷塔犹豫起来。 如果现在发动夜战,千河谷人未必会措手不及。 他们的防御工事尚且完整,而己方士兵已经鏖战了一整天,体力和士气都在逐渐下降。 在陌生的夜色下作战,只会放大恐惧和混乱。 而且,千河谷军的守军应该已经熟悉了进攻节奏,贸然夜战没有意义。 再者,拉夫尔大人的计划已经启动。 五个方向上的进攻,必定会拖住他们,无法增援。 “他们不可能有援军。”德雷塔喃喃道,眼神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 千河谷人现在孤立无援,他们的防线看似坚固,但在不断的消耗下,总会露出破绽。 莱亚军队有充足的兵力和资源,只需要等待,等待他们士气崩溃,等待他们的工事损坏。 今天到了后期,德雷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千河谷军队的战斗力在减弱。 士气,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夜战影响士气。”德雷塔最终开口,声音平静而笃定,“我们不必急于求成,让士兵好好休息,去附近调集一些牛羊来犒劳,准备明日再战。” 男爵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点头称是。 德雷塔伯爵抬起头,望向营帐外的夜色。 火光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远方静默的营垒。 他知道,这座营寨迟早会倒下。 只不过,不需要急于一时。 (本章完) 第822章 马伦坡之战(三) 第822章 马伦坡之战(三) 马伦坡大营的第二日。 天色微亮,昨日战斗留下的尸体横陈在泥泞的土地上,血液早已冻结成黑红色的冰晶。 德雷塔伯爵站在一处高地,目光冷漠地扫过前线。 身旁的骑士长们低声交谈,讨论今日的攻势。 “他们依旧坚守在第三道防线。”马切罗夫男爵展开地图,手指在第三道防线上轻轻一点,“那两个敕令连同意出动了。” 德雷塔微微颔首,虽说不急,可不能真的一点都不急。 否则,吉吉国王可能就要化身急急国王来压力德雷塔了。 就是那些敕令连,那是相当骄傲,之前怎么都不肯参与这种“肮脏”的围城战。 让他们射射箭都是顶天了。 就是可惜那些红衣骑士是拉夫尔的兵,听调不听宣,德雷塔也不好命令他们去。 好在德雷塔昨天搬出了吉吉国王送来的手令“敕令连前移500米”,这才叫这群敕令连的大爷们愿意下马步战。 至于红衣骑士,还是没能指挥动。 “今日目标,拔除他们的防御工事,夺取第三道防线。”德雷塔平静地说道。 随着一声令下,莱亚军开始行动。 ………… 和昨日一样,依旧是大群的莱亚士兵冲锋。 扛着战斧的军士们顶着弓箭推进,步战骑士们举着塔盾掩护。 和昨日不同的是,这一次,进攻的军队中掺杂了大量的敕令骑士。 在近距离作战上遇到武艺精湛,武装到脚指甲的敕令骑士。 直到遇到了这些敕令骑士,新兵们才理解到当初圣孙到底是在和什么怪物对抗。 这些身披重甲的步战敕令骑士,甚至能一手长戟一手骑士剑,轻松就能砍破板条甲。 非得那些黑冠军老兵长枪修士围攻,亦或者圣铳修士抵近射击,才能将他们击倒。 可击倒还没完,必须得掀开裙甲或面甲,将短剑刺入,才能判定解决。 赖呼吸法的福,敕令骑士们负伤作战的能力相当高。 其中不少人还是九段呼吸法的骑士,除非割喉或肺出问题,否则哪怕是重伤都难以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随着敕令骑士步战入场,尖刺木桩一根根折断,栅栏更是被强行拽倒。 巨大的投石机开始轰击土垒与栅栏,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回荡在战场上。 由于进入冬季枯水期,哪怕是到处都是水闸的霍塔姆郡,都没有足够的水流冲击。 所以在营寨外军队彻底展开,并派人巡逻河流后,营地内的发条炮就得省着点用的。 威克多更是为了本次大的作战计划能胜利,只留下了一半的炮分配给各个营寨。 其余的,都叫达斯给带走了。 细化到战场上,卡勒等步兵就必须在圣铳手的掩护下去摧毁这些投石车与弩炮。 胸墙后,圣铳手和弓箭手从防线上不断向外倾泻杀伤力。 “继续推进!我看谁敢停!” 将鞭子甩的啪啪响,一名莱亚军士长大声吼道。 踩着湿滑泥泞的土地,士兵们咬牙顶住箭雨与铅子,一边交战,一边将木栅栏拆得七零八落。 但千河谷人的抵抗比他们预想得更为猛烈。 明明栅栏都拆烂了,这一队队士兵居然还能在残垣间死守阵地。 期间莱亚士兵士气崩溃了好几次。 看到栅栏损坏,他们以为是结束,结果对于黑冠军修士们来说只是开始。 于是围绕着残垣,又是一幕幕小型的攻防战。 “向我靠紧,放平长枪!” 大吼一声,卡勒放平长枪,四十名长枪修士立即在前方列阵,枪尖直指前方。 莱亚士兵们已经冲到面前,撞在长枪阵上,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立即混作一团。 卡勒抬起长枪,狠狠地捅穿了一名敌军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但下一瞬间,失去了栅栏的掩护,更多的敌人涌上来。 眼见千河谷军队隐隐有混乱的趋势,德雷塔甚至下令强攻。 盾车推到了战壕前,重甲步兵紧随其后,在长矛和箭矢的掩护下迅速逼近土垒胸墙。 “赞美圣风!” 卡勒的命令刚落,圣铳手瞬间爆裂的圣风穿透了几个倒霉的莱亚士兵。 防守、进攻、争夺、突击,围绕着土垒与壕沟,连圣铳手都红着眼杀了上去。 时间一点点推移,黑冠军的防线一点点开始松动。 傍晚时分,德雷塔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这些黑冠军修士终于第三道防线撤回了第二道,黑红的旗帜被人从土垒上扯下。 旗帜被踩入污泥中,莱亚军士兵高声欢呼起来。 第二道防线的后头,就是马伦坡营寨的围墙了。 虽然兵力和士气消耗都挺大,但德雷塔却是松了一口气。 按照目前的进度,最慢两天就能攻破这营寨,毕竟营寨本身没多大,这些千河谷人总不至于在营寨内和他们打巷战吧? “附近还有村庄吗?抓点女人,弄点牛羊酒水,再给士兵们犒劳犒劳!”德雷塔故意说的很大声,“钱,我付!” “伯爵大人万岁!” “愿您长寿,伯爵老爷。” 与莱亚军队的兴奋欢呼不同,黑冠军的营地内却是愁云惨淡。 咬紧牙关,卡勒浑身浴血地看着那脏污的旗帜。 可他知道不能再战了,这是基于命令和形势的判断,必须退守第二道防线。 愤恨地看了眼那肆意杀死战俘的骑士们,卡勒咬紧牙关:“全员,退入第二道防线!” 残存的千河谷军士兵开始如涓涓细流般,依次向后方撤退,沿着营墙退入第二道防线。 站在箭塔上,威克多看着战场上只剩下燃烧的栅栏和横陈的尸堆,却是一言不发。 “有消息了吗?小伙子们今天的伤亡有点大。”沉默了许久,威克多对着身旁的副官问道。 副官却是苦笑:“您一天要问三四次,就算是有消息,哪儿会那么快啊。” 威克多抿住了嘴唇,却是不说话。 想要击败这些军队其实不难,想要歼灭他们,却是相当麻烦。 如果此刻不歼灭,等未来吉吉国王到场,他们又能重新恢复战斗力。 假如没能歼灭有生力量,那么这一仗的战略目的没能达成,就算是他们打赢了又如何? 可看到一个个昔日的战友倒下,威克多还是止不住地揪心。 黑冠军中,他的资历几乎是最老的,很多新兵都是他手把手教过来的。 结果他们不能摆横阵,以最荣耀最擅长的姿态杀敌或死去,反而要和敌人最擅长的小规模作战对抗。 可军令如此,就算他再怎么痛心,仍旧要遵循命令。 好在夜幕降临之际,威克多和德雷塔一样,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达斯说,到位了!”脸上涂着脏兮兮的防风油脂,可让娜的眼睛却亮的吓人。 (本章完) 第823章 马伦坡之战(四) 第823章 马伦坡之战(四) 清晨的寒风依旧凛冽,德雷塔伯爵早早地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的千河谷军阵地。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攻势,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眼睛。 黑红的旗帜漫卷,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整齐的沙沙声。 代表着圣杯骑兵团的旗帜行走在黑红旗帜的旁边,那是大约五百名圣铳骑兵。 当然,作为让娜的直属骑兵队,他们与近卫军中的圣甲禁军一样,有自己的名字——圣杯铳骑。 但不管对面的千河谷军队如何调兵遣将,变换阵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千河谷军竟然主动排着队走出了营寨? “他们疯了吗?”一名骑士不可置信地低声说道。 “他们要和我们在野战中决胜负?”另一名贵族皱起眉头,“一千人和八千人野战,这是自寻死路。” 但德雷塔没有立刻下令进攻,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敌阵。 “不对,不,不止一千。”他低声说道。 一边观察着敌军的阵型,一边听着侦骑的报告,德雷塔越数心头越跳:“不少于六个横阵……三千人!另外那两千哪儿来的?” 按照他的计算,营寨中应该有两千人才对,其中能野战的战兵估计只有一千。 如今居然有三千人,难不成他们的援军来了?拉夫尔阁下那出了岔子? 阳光下,德雷塔的头上冒出了几缕升腾起的蒸汽,就好像脑袋冒烟一般。 脑海中迅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他随即召来探子:“去确认其他战场情况,尤其是其他寨子的防御状况。” 探子迅速离去,而他自己则站在土丘上,抬头看向远方的战场。 残雪中像是斑秃一样,露出一块块黄褐色的土地。 一列列排成窄长横阵的军队正在缓步朝着他们走来,沉默而又坚定。 片刻后,通过旗语传递消息的探子回报:“其余各营寨没有异常。” “伯爵大人!”马切罗夫男爵急切地说道,“他们的人数远远不如我们,只有三千,我们却有八千! 不管他们想玩什么样,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两倍,优势在我!” 德雷塔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 敌人的举动很反常,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不该放弃堡垒防御…… 但不管对方的计划是什么,单从兵力对比来看,莱亚军仍占据绝对优势。 如果现在不进攻,反倒是给了千河谷人调整战术的时间。 要是他们的援军真来了,自己就成笑话了。 左思右想之下,德雷塔伯爵面孔上露出狰狞的神情:“整军出击!” ………… 马伦坡战场纵深约五公里,整个地形呈现缓坡地貌。 西侧是一片蜿蜒的支流,北侧则连接着山丘和森林,东南方便是千河谷军的营寨。 整片战场并不算崎岖,土地还未化冻,是炮兵看来不错的硬度。 穿过寒冷的东风,双方的游骑兵已然在战场边缘开始了第一轮的交锋。 随着游骑兵与瞭望镜得到的信息,一份份情报也在威克多手中汇总。 莱亚军八千人的军队已经完成集结,并横向展开。 德雷塔科班出身,却不失灵活。 他按照传统战术分为左、中、右三路,却灵活地将2000人的大方阵改成了40x20的小方阵。 而且他是有点小巧思的,故意拉长了前后间距,让长方形的阵列看起来像方阵一样。 只不过这就能骗骗自己人了,别把威克多给骗了——他是有瞭望镜的,一看就知道。 如此安排,面对救世军时,就不容易从侧面被包围。 中路由德雷塔伯爵亲自坐镇,由三个800人小方阵,伯爵的亲卫步兵400人,和一队300人的敕令骑士组成。 左右两路各有两个800人的小方阵,其中右路还分布着五个200人的超凡骑士小队。 此外还有两个200人的游骑兵小队在外纠缠作战,时不时袭扰黑冠军。 整个莱亚军阵列如同一条钢铁巨蟒,严阵以待。 步兵方阵的长枪密密麻麻地竖起,骑士们骑乘在战马上,既是冷漠又是兴奋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冠军。 与莱亚军不同,威克多率领的黑冠军虽然主动出营迎战,但他们依然牢牢控制着营寨,并未完全离开工事。 在营寨的掩护下,威克多准备采用轮换作战的方式。 即每当一支部队作战疲劳,便能立即撤回土垒休整,而另一支部队则从后方涌出,替换防线上。 这样能够发挥加拉尔横阵宽度优势,与当年霍恩在帕维亚之战中做的没什么两样。 至于军阵,面对着敌人好几路的进攻,他们仍旧摆出了经典的前四后三阵营。 前面的四个刚好能够对上七个800人的小方阵,就是圣铳手估计得近战了。 但好在还有护教军帮忙,实在不行,让这些护教军顶一顶。 没等军号响起,威克多果然就等来了莱亚军队的第一次进攻。 预料之内的药剂喝上头,在所有人之前发动了鲁莽冲锋的莱亚骑士。 这都快成救世军与莱亚军队交战时的必备节目了,甚至都有人开盘的。 右路的一支两百人的乡下骑士小队首先发起了冲锋。 他们虽然也身披盔甲,但比起敕令骑士,装备要简陋许多。 大多数人只是穿着锁子甲,头戴铁盔,战马身上连护甲都没有。 他们倒是自信满满,觉得这一冲便能吓退千河谷军。 战马开始加速,铁蹄轰鸣,溅起冰冷的泥浆。 然而,千河谷军却巍然不动。 长枪修士们稍稍屈下了膝盖,圣铳修士们则是开始嘎吱嘎吱地上弦。 望着黑压压薄薄一层的黑冠军横阵,不少乡下骑士们中的自信都在随着距离快速减少。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动?” 一并减少的还有马速和最前排冲锋者的数量,等骑士们冲到阵前时。 不安感甚至压过了喝下药剂后的热血上头。 下一刻,号角声响起。 “迎敌!” “赞美圣风!” 随着铅子噼里啪啦地落在骑士们身上,冲锋的速度顿时一滞。 圣杯骑兵们则猛然催动战马,与冲来的乡下骑士迎面相撞。 金属撞击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鲜血喷溅,战马被利刃撕裂,骑士们被挑飞或是在作战中被抵近射击。 乡下骑士们原本以为他们会如同往常一般轻易击溃步兵阵,但他们却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这可不是能任他们欺负的农夫。 仅仅一次齐射和冲击,就连骑兵混战都没持续多久,乡下骑士们的阵型便被彻底击溃。 军阵中的莱亚骑士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的骑兵被撕碎。 “愚蠢!”德雷塔伯爵目光阴沉,“没有我的命令骑士不准先上,他们一场战斗最多十次射击,先用步兵耗!” “呜呜呜——” (本章完) 第824章 马伦坡之战(五) 第824章 马伦坡之战(五) “压上去!” 卡勒的嗓音嘶哑,但仍然清晰地穿透了寒风。 他的手腕猛然发力,长枪在敌军喉咙间撕开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来不及擦拭。 手持军刀的战争修士在雪地与膝盖下滚动着,眼前的莱亚步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双方接战没多久,他们的长枪阵已经开始混乱。 黑冠军的发条炮一次又一次地咆哮着,炮弹撕裂空气,精准地砸向敌军步兵的方阵。 轰——! 炮弹落地的瞬间,炸开的泥土和血肉四处飞溅。 圆滚滚的铁球在人群中弹跳,滚过之处都是断肢与血肉乱飞。 这些莱亚步兵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恐惧。 顷刻间,莱亚军的步兵方阵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纷纷后退,甚至有几个直接丢下武器向后逃窜。 千河谷的长枪修士们则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在威克多的指挥下,一次又一次地推进。 “步伐一致!去压他们的枪杆!” 仿佛被点燃般的喉咙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卡勒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他的左脚深深踩进混杂着泥水和血迹的雪地,右手握着长枪,狠狠地往前推。 他的枪尖死死压住对方的盾缘,只听“砰!”的一声,下一刻,对面的莱亚步兵在他的蛮力下踉跄了一下。 锁子甲摩擦着长枪杆子,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就是现在! 身侧两名长枪手同时推出长枪,只听噗噗两声,便洞穿了那人的脖子和腰腹。 “啊,啊。”鲜血从嘴角流出,那莱亚步兵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卡勒的枪杆。 卡勒随手一抽,居然没能抽动。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听见左侧的士兵大喊:“队长!左边!” 他本能地弯腰,刺来的长枪擦着他的肩甲划了过去。 “该死的东西!” 卡勒低吼,顺势抬肘撞在对方的胸口,硬生生把人顶开。 与此同时,旁边的圣铳修士已经抬起手中的圣铳,对准眼前交战的莱亚敌军。 “噔——” 铅子穿过铁甲发出爆响,小方阵两侧立刻就有七八人倒下。 这么近的距离,铅子怎么打都有人。 偷袭卡勒的长矛兵却是一个愣神,被卡勒的战友一刀砍在了脚踝上。 踩断那长矛兵的手腕,卡勒整张脸的肉都揪在了一起:“做得好!继续推阵!” 卡勒喘了口气,重新握紧长枪,猛然抬头。 莱亚军的前列已经开始崩溃。 千河谷军的前四列长枪修士已经牢牢顶住敌军。 在他们身后,圣铳修士轮换射击,确保每一次敌军的进攻都能被打乱节奏。 不过随着战事的进行,不少莱亚步兵开始奔着圣铳手们去了。 不少圣铳手不得不拔出军刀,甚至就地捡起一支长矛与这些步兵近战。 不得不说,他们只有一千人,却在开战的初始压着八千人打。 早知如此,应该一开始就野战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卡勒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沉闷声。 “嗡——!” 是齿轮摩擦的声音,沉闷的嗡鸣。 是发条炮,卡勒不用回头看就知道。 可曾经作为炮兵而学习的他,却感觉这发条炮好像少了一种平日该有的回响。 他猛然回头。 原本该是整齐轮替发射的炮兵阵地,此刻却只剩下零星的几门发条炮还在发射圣雷。 发条仓……快用尽了! 卡勒的心猛地一沉。 与此同时,远方高地上的德雷塔伯爵轻轻眯起眼睛。 “炮响变慢了。” 他低声说道。 马切罗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注意力转向黑冠军的炮兵阵地。 他默默计算一阵,果然,原本应当有规律射击的发条炮,现在却变得极不稳定。 “他们的发条仓快用尽了!” 脸上浮现出笑容,德雷塔伯爵没有迟疑,正要挥手下令进攻,却被跑来的游骑兵打断。 “大人,我们西边派去攻击营寨的一支军队……失联了!” 收回下令的手,德雷塔微微皱眉:“失联?” “是的,已经超过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回报了。” 揉着眉心,德雷塔思索片刻,但他只是轻轻摆手,语气冷漠:“无妨。” 重新望向前方的主战场,他眼神冰冷如铁:“打完这一仗再说,敕令连——进攻!” “呜呜呜——” 军号响起,莱亚军的敕令骑士全员上马。 他们手持重型长枪,骑乘全副武装的战马,黑色披风迎风飞舞。 铁蹄猛踏大地,三百名骑士组成了一枚尖锐的钢锥,朝着千河谷军的阵地袭去。 黑冠军的修士,纷纷注意到了远方的骑士冲锋。 死死地盯着远方的骑士潮水,卡勒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坏了!” 正如卡勒所料,这些敕令骑士并没有孔岱亲王手下那么高的士气和战斗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黑冠军的战争修士都是不知疲惫不怕死的机械人。 战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的体力和士气下降都相当严重。 如果这个时候敕令连再冲击……要不是让娜冕下纠缠住了一支敕令连,恐怕要更难打。 “重整队伍,先后退,不要在缓坡和骑兵对冲!” 来自威克多的传令兵吼叫着,卡勒顺从地带着人群回撤。 一千人面对八千人,还有两支敕令连,的确是优势在莱亚。 初期凭借炮兵建立的优势,却在敕令连冲锋下开始消磨。 “队长,我们坚持不住了,把我钱寄给我阿妈。” “放屁!注意呼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他咬紧牙关,抬手砍翻一个冲上来的莱亚士兵,但体力的消耗已经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 前仆后继的莱亚士兵们只为了一件事,拖住他们撤回阵地的步伐。 因为敕令骑士们越来越近了! 卡勒猛然抬头,看见银色的洪流呼啸而来。 战马的铁蹄践踏大地,骑士们的长枪泛着寒光,简直就要插在他的眼球上。 “队长小心!” 轰! 骑枪狠狠撞入千河谷军的长枪方阵。 第一排士兵瞬间被撞翻,战马直接踏碎了骨骼,血肉模糊。 卡勒眼睁睁地看着那名请求寄钱的黑冠军新兵被骑枪直接刺穿胸甲。 他整个人被挑飞出去,跌落在地后仍在痉挛。 “顶住!” 扭过头,卡勒咆哮,自己也用长枪刺向一名冲来的骑士。 骑士的长枪压低,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敕令骑士头盔下的笑容。 枪尖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他猛地侧身避开,甚至能感受到骑士冲锋带起的狂风。 “砰!” 圣铳修士终于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入,在近距离对准骑士扣动了扳机。 骑士的银色头盔被铅弹穿透,整个人向后仰倒,直接翻滚落马。 但仍有大量骑士冲入战场,步兵们被冲散,长枪已经无法保持阵型,他们开始溃退。 “不能退!不能退啊!” 卡勒拼命咆哮,但骑士们的冲锋已撕裂了他们的防线。 在这一刻,哪怕是这些眼高于顶的黑冠军修士们,心中都升起了绝望。 数量的确是最大的优势,在那些圣械廷军事工程图上的机械成真前,人多打人少就是更轻松。 说到底,发条炮威力大可局限也大。 整个阵地都混乱起来,要不是莱亚人投石机砸飞了友军突出部,估计此刻的部分黑冠军都要溃退了。 士气高不等于士气无限啊。 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胜利的希望,那不就只能溃退吗?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一阵低沉的鼓声从远方传来。 威克多猛然回头。 远方的丘陵之上,黑红色的旗帜在寒风中飘扬。 “那是……” 莱亚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德雷塔的脸色猛然一沉。 他死死盯着远方,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 (本章完) 第825章 马伦坡之战(六) 第825章 马伦坡之战(六) 打马冲出了方阵组成的阵列,在数十名骑兵的护卫下,德雷塔冲上了一侧的土丘。 在起伏如海浪的土丘与天空的交界线上,雪沙簌簌落下。 仅用肉眼就能看见,在丘陵与天空的交界线上,排成整齐队列的黑色剪影正在翻越。 尽管相距甚远,可德雷塔还是能听见那咔嚓咔嚓的兵甲相撞声。 “该死,该死,该死!”连骂了三句,德雷塔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一千多人,按照疯子教皇的伪圣联编制,应该是两个步兵团搭上一两百库什游骑兵。 在成群的黑衣黑甲中,一支晃动的五彩翎羽异常惹眼,那便是科勒曼率领的一百圣杯铳骑。 这一千多人虽然不至于更改战局的最终结果,但却给这一仗带来了极大的变数。 原先再过五分钟,以他们目前的进度,就应该能击溃马伦坡巴林庄园盘踞的这些人。 巴林庄园一点既破,马伦坡剩下的几个村子和营寨就等于全破。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该死,该死……”德雷塔仿佛除了该死就不会说其他话了。 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安,虽说计划出现了差池,但他勉强还能接受。 毕竟堡垒前线再怎么紧张,挤出一千人来支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调拨马头,德雷塔沉着脸:“暂时不需要敕令骑士步战了,叫他们上马,去拦截那些援军。” 这边德雷塔心绪大乱,而黑冠军这边却是士气大涨。 “是援军!” “科勒曼阁下,带着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游骑兵们撕扯着嗓子,从山坡后飞奔而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甚至有游骑兵过于接近战场,被敕令骑士一箭射穿了喉咙,可他还是忍不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了旗帜。 “教友们!再撑五分钟!” 爬上了一个土坡,卡勒怒吼起来:“听到了吗?援军到了,卡勒百人队的,都跟着我上,在土垒前列阵,把这群狗东西赶回家!” 仿佛是复刻当年霍恩的帕维亚之战,代表威克多主将所在的霍头军旗与最后一个百人预备队向着最前方冲去。 从空中俯瞰,仿佛是随波逐流的丝绸猛地拧紧,居然真的挡住了冲击的水流。 援军到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战场,原先濒临崩溃的士气居然在短短几十秒内又稳固起来。 向来自持贵族身份的德雷塔片刻间爆出了一堆问候父母的黎明岛粗口。 他甚至都后悔,不该把敕令连调去拦截那一千援军的。 但是不拦截的话,现在两方结合,说不定还没现在好。 “把我军旗扛起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德雷塔拉下了鸟喙盔的面罩。 “德雷塔大人,您要干什么?”马切罗夫男爵惊恐地拽住了德雷塔的手臂。 “干什么?”面甲下的德雷塔死咬着牙关,“这一仗只能胜不许败,他们会亲自冲阵,我不会?我也是封号骑士!” “没必要啊,德雷塔大人,您前途广大啊。” 此刻剩余的四百名超凡骑士聚集到了军旗下,纷纷解开了腰间的囊袋将药剂灌入口中。 德雷塔自然不例外,只是当他解开囊袋正要喝下药剂,手臂却猛地一顿。 “呜呜——呜呜——” 又一支军队的号角声响起,像是近在耳畔。 沉重的马蹄声从山坡另一侧传来,回荡在战场之上。 那马蹄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德雷塔在内所有人的胸膛,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 德雷塔的眼皮微微一跳,他放下手中的药剂,缓缓转头,看向山坡的另一侧。 然后,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白色与银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天空下闪耀,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列正缓缓推进。 他们排着百人的横排,像是邓贾尔大方阵一样排列起了100x10的横阵。 这是法兰王宪骑兵的方阵战法,估计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法兰人教授的。 只是,只是,这群骑兵的旗帜却是让德雷塔还没喝药剂就头晕目眩。 圣杯。 在圣联的军队编制中,代表着最忠诚最精英最强悍的骑士——圣杯铳骑。 圣杯铳骑不仅仅要求骑术精通,还要求会呼吸法并且是圣眷者。 的确,霍恩雇了相当多的法兰教官帮忙训练。 而现在,他们就在德雷塔的面前。 德雷塔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掌心的冷汗迅速渗出,浸湿了皮革手套。 他年纪不大,经历过不少战场,但在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彻骨的不安。 不仅仅是因为圣杯骑兵的战力——他们的确强悍无比,却仍在可控范围内。 而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更可怕的事情。 挤出一千步兵还在接受范围内,可挤出近千圣杯铳骑,这就不正常了。 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德雷塔颤抖着对一旁的马切罗夫问道:“和另外四路分兵有联系吗?” 马切罗夫见德雷塔放弃了冲锋的想法,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联系。” 马切罗夫骑马离开的当口,局势开始彻底失控了。 近千的圣杯铳骑迅速纠缠住了所有的超凡骑士,逼得敕令连不得不放弃科勒曼来支援。 经过一上午的作战,骑士们神术吃了、药剂用了、士气不如开战了,单凭一口呼吸法在支撑。 而圣杯铳骑们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头和士气却是远胜这些超凡骑士。 然而事情不仅仅如此。 远处,山道上,新的步兵队列依次浮现。 黑甲、银甲交错,长枪、圣铳并列,新的援军像潮水般不断涌入战场。 一千、两千、三千…… 到最后,整整三千人出现在战场之上。 加上圣杯骑兵,千河谷当前兵力已达五千! 经过先前的消耗,莱亚人只剩不到七千的士兵,别说两倍兵力,连野战五成兵力优势的标准都没达到! 莱亚士兵们的低语逐渐增多,持枪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低声咒骂更是此起彼伏。 紧盯着这片战场,德雷塔伯爵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但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 当他急忙命人联系其他战线时,马切罗夫带来的情报彻底将他打入深渊。 “大人,另外四支军队……早就联系不上了。” 德雷塔伯爵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崩塌。 他终于意识到——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增援,而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围剿。 (本章完) 第826章 马伦坡之战(完) 第826章 马伦坡之战(完) 中午的冬阳若有若无地照射在雪地上,而勤务兵们则推着小车,在雪地与泥巴中捡拾可用的战利品。 至于剩余的圣杯铳骑与支援的步兵团,则一路追着莱亚人的残兵离开。 成群的战俘垂头丧气,在圣铳的押送下,向着后方的哈吉堡前进。 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喝上一口蒸馏过的松子酒是最快活的。 威克多就是这么干的,拧开从贵族手中扒来的银酒壶。 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落下,变成了火辣辣的热气。 既驱散了体内的寒冷,更是麻痹了身上的箭伤与疼痛。 “哈哈哈哈哈——”威克多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仗打完了,他们以区区千数之人拖住了八千敌军,消耗干净了敌军的士气与体力。 此时的生力军加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还残余不少战斗力的莱亚军队打的大败而归。 单单这一仗,马伦坡的巴林庄园,也就是威克多驻扎的营寨附近,至少留下了两千多的莱亚人。 既有战俘,又有尸体。 至于逃走的那五千多人,不必着急,因为要知道他把发条炮都贡献出去,可不是给了其他营寨的军队。 甚至威克多都有些疑惑,所谓三面包围留一面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西面是河流,南边是堡垒,东边是敌军,他们选择往北跑,难道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摇摇头,威克多正要再喝,却听到了身后文书官的大喊:“威克多,后面做了猪肉炖薯条,快来吃啊。” “先帮我盛一碗。”威克多赶紧收起了酒壶,“别让那群畜生给我抢光了。” 威克多一瘸一拐朝着炉灶飞奔而去,只是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半天不言语。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威克多生怕是沙子遮眼或是太过劳累看错了。 可他再三确认,却是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当威克多撑着膝盖朝着那土包走去的时候,连小腿都在打颤。 可他就是用着打颤的小腿,甚至是踉踉跄跄差点被绊倒地冲到了土包边。 在土包之上放着一个门板,门板上躺着的人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染着鲜艳的血迹。 尽管白布遮住了面庞,可不用掀起白布,威克多都能认出那顶插着五彩翎羽的帽子。 此刻那顶帽子上插着一支精钢长箭,从前面一直洞穿到了后面。 深吸了好几口气,威克多才敢缓缓伸出手,揭开了那层白布。 “我就知道。”不用完全掀开,只看那张开的双眼与浓密的眉毛,威克多就知道这是谁。 “跟你说了,上战场哪儿有不戴头盔的,就知道戴你那个骚包的毡帽。” 破口大骂了几句,威克多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连声音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说到底战场嘛,谁敢说能全身而退呢。 “明明是一场胜仗啊。”捋着科勒曼的头发,威克多吸了吸鼻子,“明明是一场胜仗啊,我的兄弟。” 两人从古拉格时期认识,一起加入了当时的黑帽军,从小泥沟到帕维亚,从黑山到奶酪湾。 每一场,都是两人一起打的仗。 都说救命之恩,两人互相救了对方不知道多少次命。 要说亲兄弟,都不如威克多和科勒曼亲。 “科勒曼,科勒曼大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么叫吧。 我比你小两岁,可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你……” 说到一半,威克多忽然感觉不对劲。 这箭矢明明是射穿了头颅,为什么他的头发上一丝血迹都没有。 再看那张八字胡的大驴脸,眼皮忽然颤了一下,胡子更是随着嘴角抽搐起来。 “我糙你的!”一秒红温的威克多,一脚把科勒曼从土包上踹了下来。 “啊哟,啊哟,战团长打伤员了啊,有人管没有?!” “你还敢叫,你给我过来!” “差不多得了啊,别看我是好好先生,你要是踩到我的……啊!” 被恼羞成怒的威克多反锁双臂摁在地上,科勒曼吃痛地叫嚷起来。 只是周围的人看战团长和副战团长打闹,除了嘻嘻哈哈根本没人阻拦。 “你装你马呢?啊?我真以为你死了,没事脸上盖个白布做什么?” 科勒曼侧过脸,大喊冤枉:“我昨夜跑了一晚上,就睡个午觉,这大中午太阳这么烈,不盖盖脸睡不着啊。” “你睡觉翻着个大白眼,给谁看呢?” “我向来就是睁眼睡的。” 威克多仍旧红温:“那你那个帽子怎么回事?” “我帽子做高了一截,那箭从我头顶上射过去了,连皮都没划到。”科勒曼叫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威克多愣了一愣,这才松开手,放科勒曼出来。 别看科勒曼说着轻松,可谁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凶险。 科勒曼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捶了一下威克多的肩膀:“冕下说,要建立一个人人吃饱饭,人人都能活的好世界,这安乐乡都还没看到呢,现在死太可惜了。” 威克多轻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白瞎了我的心情。” “哎呀,我知道,威克多弟弟,我也把你当亲弟弟……诶!战团长又打人了,嗷——” ………… 德雷塔伯爵如同一具僵尸一样骑在马上,但他的嘴中却是一直念念有词。 如果靠近了听,便会听到“哪来儿的……一千……五千……哈吉堡……对不上……凭空造人吗……” 要知道,他们算的好好的,这次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进攻,而是整个莱亚军队的进攻。 他这一环崩了,而且是这么惨烈的败仗,连锁反应无法估量。 只是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军队到底是哪儿来的? 要知道,夏绿城山地骑士新败而且不少还染着病,霍恩能够调用的兵力不过三万。 拉夫尔通过复杂的调动变换,使得在每一个方向都逼迫千河谷调用大量军队支援。 这就意味着对方的运输能力应该被大幅占用,就算是能挤出援军,都不可能挤出这么多啊。 跟另外几支败军汇合后,更是匪夷所思啊。 每一支军队都说,被两三千步兵和圣杯骑兵冲击。 从清晨到中午,四支进攻的敌军就全部战败,而且从抓来的护教军口中得知——他们不是黑冠军,就是山地骑士。 换句话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从后方调来的,而是之前就一直在的。 德雷塔感觉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处。 难不成他们可以在什么灵界里行军,搞什么亚空间航行一类的? 或是像是《猎魔人故事》中的那种复制人或者是血魔法制作的行尸? 魔法,真有这么强大? 不对,不对,德雷塔越想越不对。 脑中灵光一闪,德雷塔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古代艾尔学者哈基米德的名言:“尤里卡!” 虽然他仍不敢相信,但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他们的各个营寨,应该是先平均分配了一两千人了。 然后通过第一天的侦查弄清楚了莱亚人兵力后,马上快速调拨兵力。 每个营寨应该都是以包含了大量民兵的五百到七百人,抵抗住了自身六倍左右的敌人。 然后抽调出了一支机动兵力,人数和战斗力都不输分路军队。 快速扫清了第一支分兵,然后再次调出营寨内军队,继续快速扫清剩余的低数量军队。 这不就是放大版的带营寨的斜击嘛! 只是这种在视线外,全依赖军官士兵个人自觉的打法还是太吃素质了。 要是换德雷塔来,不说谁担任守营的职位,就说这个机动兵力能不能自觉团结完成任务都是一个难题。 不像王国军或者圣联军队是单一领导,他们的贵族军队是联军,是拼好将之凑凑兵啊。 “真是输的,输的……”德雷塔看向了悬挂了烈日的天空“……心服口服啊。” 等德雷塔从推理中清醒过来,却发现原本行进的队伍居然停了。 他低下头,正要问发生甚么事了,视野在扫中阿丹堡时,脖子却梗住了。 在阿丹堡高耸的围墙上,黑红色的旗帜正猎猎飘扬。 地面周围全是碎石,墙面上还带有焦痕,那是被发条炮与电浆水晶轰击后的残留。 呆了七八秒,德雷塔才喃喃道:“是啊,五个营寨能用,五个堡垒就不能用了吗?” (本章完) 第827章 德雷塔你是猪 第827章 德雷塔你是猪 雪化后的寒风吹过城堡塔楼的尖顶,摇动着一面绣金的旗帜。 旗帜上,半边是蓝蜂家族的护卫蜂,另外半边则是一面风筝状的盾牌。 城堡附近,一顶顶帐篷和木屋立起,在溪流芦苇丛和一旁的灌木丛中,无数民夫和士兵正在砍柴打水。 而城堡最核心的骑士大厅内,此刻却传来了一阵压抑到极点的战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德雷塔你就是,你就是一头蠢猪!” 看着送到手中的前线战报,就是拉夫尔涵养再好,都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将其撕的粉碎。 将一堆碎纸捏在手中,纂成团,拉夫尔像是对着德雷塔的脸挥出一拳,将纸团丢入了火炉中。 对着那被火焰吞噬的战报,拉夫尔像是在隔空对着德雷塔怒吼般:“两万打五千被反杀,会不会打仗?!” 望着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纸张,只有一名王室教士忍不住伸头看了看。 其余的将领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立柱撑起的大厅内,可都是莱亚王国的头面人物。 单从服饰就与那些平民商人不可比拟。 穿着黑丝绸袍子的,脖颈间挂着项圈般拉夫领的,裤子上套着红白格子羊毛裤的,都是时兴的贵族服饰。 若是换做宪政厅,乍一看都是农夫风帽、夹袄、坎肩与千河谷木屐。 不知道,还以为进了什么行会大厅呢。 可偏偏就是这群农夫、工匠、城市贫民、小市民组成的军队,几乎围歼了他近两万人的军队。 拉夫尔至今都不敢相信那个词汇是“围歼”而非“击败”。 击败意味着后撤,丢失重要据点,但好歹兵力还在,点时间重组后仍能上阵。 围歼,意味着兵力完全丧失。 当初阿丹堡方向上有兵力两万三千人,出兵马伦坡时有兵力两万人,阿丹堡守军三千人。 马伦坡之战后,两千翼巢公爵军队突围逃走,还有陆陆续续三千多残兵逃出、死亡或失踪。 剩下的一万七千多人,是成建制地投降给了千河谷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两个敕令连。 根据残兵们的叙述来看,步兵们好歹还抵抗了一阵,而敕令连眼见阿丹堡城破,掉头就投降了千河谷人。 敕令连,都没怎么打硬仗,居然就这么投降了? 拉夫尔是真有点怀念孔岱亲王了。 “这敕令连太过分了,吃着王室的粮饷,没怎么打就投降了!”一名荆棘园贵族义愤填膺站出来喊道。 在王国军中立刻就有河上屿贵族站出来辩解:“难不成德雷塔就没有投降吗?难不成敕令连能以一当百?” 此时前线相关战报虽然被拉夫尔一怒焚毁,可还是有侍从官上前为权贵们讲解了。 一时间,大厅内像是炸了锅,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原本攻下夏绿城后,好不容易才生聚校阅的六万多人,刚达到便去了两万。 这就相当于欧斯拉家族的联军支援了个寂寞,等于没支援。 不单单是兵力上的损失,民夫上的损失同样严重。 之前的阿丹堡附近差不多有近三万的随军民夫,既有本地的,又有从莱亚各地抽调的。 这一仗打完,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通通作为战俘送到后方。 该死的,计划执行的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拉夫尔是做过预案的,假如他们真的硬挤出军队去支援阿丹堡,那必定出现兵力薄弱点。 他就可以朝着那个薄弱点猛攻,虽不如突破哈吉堡效果好,却不至于到现在输成这样。 可问题在于,其余的堡垒都没有出现异常或者兵力薄弱点。 那一万山地骑士,因为染病和政治原因,他们可是用不了的。 就算霍恩的近卫军投入,再雇佣一支军队,顶多不过三万人。 甚至这三万人中,有五六千还在上瑞佛郡,由安德烈指挥与碎石原军队周旋。 而哈吉堡-阿丹堡防线就有五千野战军和两千守军。 本来他们一个不到五百万人的地方,养出了三万多人的军队就够离谱了。 算来算去,拉夫尔算出霍恩要用一万七千人去对付他们四万人。 根据战报,在此期间,他居然还能挤出五千人进攻阿丹堡。 相当于其余防线上只有一万两千人,他们用一万两千人防守了四万人,还没露出任何漏洞弱点? 那三日攻下阿丹堡的军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是法兰人下场了?拉夫尔怒色渐消去,转变为了凝重之色。 忽的,他好像从嘈杂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什么。 拉夫尔喊出了一个名字:“你刚刚说敕令连投降是什么原因?” 那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骑士,他讪笑道:“这是商人们的小道消息,我也不确定。” “你说,我不怪你。” 得到了拉夫尔的答复,这位被人称之为有铜臭味的小骑士才敢站出来。 “我听商人们说,千河谷人与法兰签订了一项协议,叫贵族战俘担保协议。 内容大概是这场战争中,千河谷人俘获的莱亚贵族会被送到法兰王国。 法兰王国会根据贵族赎金的三分之二或一半实时向千河谷送去物资和金镑。 等到战争结束后,法兰人才会就这些贵族朝我们莱亚人索要完整赎金。 这样,一方面莱亚的贵族不用被仇视贵族的农夫们虐待,另一方面千河谷人不用考虑贵族们的赎金和安置问题。” 拉夫尔陷入了沉默,这位骑士还有些话没说完,但他知道是什么。 战争中俘获的贵族战俘,如果战争失利的话,最后时期,必定被农夫屠杀。 只有战争胜利了,贵族战俘才有赎金的价值。 对于千河谷,用这个协议,能够实时将贵族的价值转化为物资。 对于莱亚战俘,这个协议能够避免他们在千河谷战败后被屠杀的可能。 对于法兰人,不说低买高卖的利润,单说这些贵族中莱亚精英,如果能够收服,都是不输其赎金的价值。 这明显是一个三赢的协议了,难怪敕令连乐意投降呢。 刚好从这浑水中走出去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被法兰国王收编。 千河谷人容不下贵族骑士,法兰人可以啊。 荣耀的贵族居然像个货物一样被卖来卖去,甚至还能低价买入高价卖出。 这真是…… 拉夫尔一时无言,抬起头,却发现下面的贵族都露出了一副深思甚至是惊喜的表情。 “砰砰砰!” 拉夫尔连拍了三下椅子的扶手,才将贵族们从遐想连篇中唤醒。 “打输了是能力问题,可以原谅。”拉夫尔警告了他们一句,“但态度问题,可就不能原谅了,别忘了,你们终究是莱亚人。” 压服了这些莱亚贵族,拉夫尔才转向了正题:“接下来,对方兵力与我们差别不大了,攻势是不能继续了,你们有什么建议?” 原先还算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随后便是声量更大更嘈杂的叫喊声。 “我建议守营,不就是守营吗?那疯子教皇能守营,我们也能守营!” “不妥,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重夺阿丹堡。” “我们应当收缩兵力,把堡垒放给千河谷人,这样兵力必然稀释!” “等吉尼吉斯国王到了再说吧,否则以咱们四万人,不是他们三万人的对手啊。” 看着争吵的贵族们,拉夫尔无奈地用手扶住了额头。 (本章完) 第828章 三月春风似剪刀 第828章 三月春风似剪刀 “看看。”千河谷的船业大亨米尔森将报纸拍在手心,“您看,换了人,那就是不一样。” 卷起的报纸上,仍能看出第一个版面就是对本次马伦坡之战的大篇幅报道。 标题自然明显《马伦坡之战大胜,俘虏近十万!》 当然,所谓俘虏近十万还是新闻学的魅力。 因为俘虏中,包括士兵一万有余,民夫四万有余,加起来四舍五入就是近十万。 这要是换做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马伦坡一战歼灭了莱亚十万军队呢。 听着米尔森那谄媚的发言,霍恩侧头看了眼那报纸,抬头却是摇头一笑,打马继续向前。 米尔森却是不恼,抖着缰绳,紧跟在霍恩身后。 他这次来滞水坞,除了接手运送战俘外,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来讨好霍恩的。 在各大报纸的报道中,马伦坡之战的战果已然随着公报一起向圣联各地传播。 第一批的战俘船甚至都在昨天到达滞水坞了。 原先还在为墨莉雅提说话的《芒德尊贵报》则仿佛无事发生般,报道着几名贵族的联姻。 这次马伦坡之战的首功是谁的? 当然是定下计划并全程指导作战的,伟大的太阳,圣孙霍恩啊。 基本可以说,马伦坡之战打完,原先还有漏洞的不流血冬夜就彻底板上钉钉了。 在千河谷建国前,那对外战争也是霍恩常胜不败。 建国之后,换上了墨莉雅提当专制公,后面那不是屡战屡败吗? 再把霍恩本人换上去,那又是一个大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是最顽固的保贵族派,此刻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巩固了圣联地位的霍恩,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心情大好的圣孙撞上了三月春风,又得知法兰那边的第二批十万金镑即将运达。 不仅是十万金镑的收入,丁香走廊的赔款还有六万金镑,足足十六万金镑到账。 至于千河谷本身的税收,在失去霍塔姆郡后,经济本来是大幅下降的。 但因为战争以及法王支援的流动资金,商业与河运居然异常繁荣起来。 至于乡间的农田,由于壮劳力大量参军,逼得各百户区不得不使用新式的马拉播种机与打谷机。 倒逼着兴盛了一批农具工场,外加北芒德郡钢铁行会低头,外加洪水带来的廉价矿工,大批铁锭进入市场。 战争这么打着,经济居然越来越红火,税收反而没减少多少。 第一季度,预计就有两三万金镑的税收。 综合一下法王的十万补贴,就是接近二十万金镑。 在此之上,凭借这一次大胜,霍恩又能再开圣战债券了。 征兵官已然前往龙眠山脉东麓的诺恩郡,再次征召诺恩新兵。 至于黑蛇湾,第二个当地的战团已然投入训练。 料想两三个月后,便又能有一万新军入场。 加上恢复的山地骑士,霍恩的圣联将以五百万人(千河谷350万+黑蛇湾150万)征召出五万军队。 虽然这必然导致财政债台高筑,但不要紧,霍恩有黑蛇湾圣械廷等好几个聚宝盆。 况且等未来打败了莱亚人,他可不会仅仅是驱逐,别的不说,碎石原肯定得先咬下来。 心情大好的霍恩,少见地抛下了亟待处理的事务,沿着瑙安河巡视起了周边的城镇。 圣孙所到之处,便能听见一声声整齐的“虔!诚!”。 跟在霍恩身侧,米尔森不敢问教皇俗务,只是找到了他身边的新枢密僧侣波讷德询问。 “波讷德阁下,抽烟吗?” “不抽,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冕下有说这批战俘怎么处置吗?” 波讷德相当警觉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别动歪脑筋啊。” 米尔森自然摆手:“没有的事,贵族自然是交给法兰人,我都准备好了,我是问那些民夫。” “你不妨把话说清楚点。” “好,我这么说吧,自贞德堡的坊开张,对香料和白的需求越来越高。”米尔森斟酌着用词,“这些战俘民夫,如果运到黑蛇湾去,一能填补人口,二是正好让他们开垦……”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懂了。”波讷德沉吟片刻,“你可以写成提案,冕下对此事并无看法。” 得了波讷德的话,米尔森是心满意足。 不说别的,这是一大笔订单,米尔森背后还有黑蛇湾香料公司的一大批股东呢。 最近他们可是开辟了一条新商路,那就从芒德郡的山隘口,把香料运到诺恩去卖。 诺恩大君们可没有龙眠山脉以东垄断的坏毛病,能够轻松换来珍贵的皮草。 这些皮草又能卖到喜爱奢侈品的法兰贵族手中,再次大赚一笔。 这日子过的,真是红红又火火啊,莱亚人有没有这样的红红火火啊? 抬头看着霍恩挥手致意的背影,米尔森眼神却是更加炽热了几分。 不过霍恩所思考的,却不在这件事上了。 这次马伦坡之战,圣联最终攻下阿丹堡的,就是达斯率领的山地新军。 达斯本人在这一战后,基本就很难有人质疑他作为近卫军战团长的资历了。 而山地新军,是由上瑞佛郡因为洪水而失去家园的农夫以及山地各郡抽调来的青壮组成。 训练了三个月后,这还是第一次登上战场。 他们集结了36门三磅鹰隼炮,6门六磅沙雕炮,2门十二磅狮鹫炮以及三个电浆掷弹筒。 经过狂轰滥炸,仅用两天时间,就攻下了士气本就极低的阿丹堡。 阿丹堡后路断绝,莱亚两万军队只能困守于马伦坡与阿丹堡之间。 就这样,将近两万敌军被圣联的一万军队包围,双方在野外对峙了三天。 直到莱亚军队箭尽粮绝,士兵纷纷逃亡,剩余的军队才架着主将德雷塔选择了投降。 这一回围歼,打下了近两万的莱亚人士兵倒在其次,主要是打开了现如今的局面。 随着双方的兵力对比的变化,几乎可以确信的是,霍恩将从战略防守变为战略反攻。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莱亚人想明白了这种战术,那又如何? 说到底,圣联军队就是效率高速度快,没有那些掣肘。 作为一个新生国家,圣联内部更是保持着相当高的革新气质,贪腐与权力争斗几乎看不到。 这就是硬实力的差距,就像莱亚人的军队数量同样是相对圣联的硬实力差距。 况且,贵族们能不能想明白都还两说呢。 说起贵族,霍恩扭头招手叫来了米尔森,米尔森跟哈巴狗一样冲了上去:“冕下,有何吩咐?” “我那个黑蛇湾来的朋友,叫做嘉莉的,她在学校表现如何?” (本章完) 第829章 墨莉雅提不登校 第829章 墨莉雅提不登校 “啪!” 戒尺重重地打在了手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那名高大的少女却是一声不吭,好像并不疼痛一般。 脑袋上裹着头巾的修女嬷嬷本来心软,还想看看她手有没有被打伤。 只是抬头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却是更生气了。 “噢哟,好硬气的啦,搞得老身好像欺负你一样啊?”作为老师的嬷嬷声音一出,贞德堡女校整个班上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 要说骂她们,自诩淑女老师的莱丽莎嬷嬷说不出来。 但这种阴阳怪气的讽刺,却是让人分外难受。 “你讲讲啦,你为什么迟到了半上午啊?要不要老身派马车去接你啊?”莱丽莎嬷嬷绕着她走了一圈,“你当你是专制公哦?” 墨莉雅提或者说嘉莉并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 莱丽莎嬷嬷走回了讲台:“老身知道你是贵族家大小姐出身,看的出来嘛。 但你读的,是圣孙教皇霍恩冕下与圣女让娜殿下专门为我们女子设立的学校。 你家里人把你送进来,费了不少力气吧? 老身不管你家和圣械廷教育委员会有什么关系的,你到这是受教育的,就得守规矩。 出去站着,好好反省!” 没有多少废话,嘉莉转身低头就走出了门,像个门神般站在了门口。 而这间修道院改成的学校内,众人再次朗读起了古艾尔时期的优美颂诗。 在圣道派在千河谷崛起后,一大主张就是复兴古艾尔文化。 所以与其他地方的古典教育不同,圣联的教育采用了大量翻译过来的艾尔帝国古籍。 站在门口的嘉莉却是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已然是三月了,经过先前运河报的专访,估计圣联是勉强坐稳位置了。 虽然她本人并不乐意,但恐怕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要告别专制公的身份了。 不过,嘉莉心里清楚,千河谷的君主头衔不过是个壳子。 “哼!”嘉莉低哼一声,喃喃自语,“掌握核心权力的人,叫专制公还是教皇没有区别。” 在不流血的冬夜后,经过了近两周的软禁,她就被霍恩劝说去上学。 本来,嘉莉是死活不肯的,在她看来,这就是霍恩对她的侮辱。 但是临出发前,霍恩却是与她约法三章,不暴露身份、不使用呼吸法、不用读心术作弊。 如果她能拿到贞德堡女子学校的及格以上成绩,那么霍恩就会给她内务厅主管的圣职。 所谓内务厅,就是接下来要新设置的机构,与契卡厅一样直属于霍恩本人。 按照霍恩给她画的大饼,这个机构将包含管理监狱、运营圣三一教育队、以及宪兵机构。 除此以外,包含一河输在内部分山地骑士,经过审查和再教育后,会组建成内卫军。 这些内卫军,将会负责看守要地、镇暴和打击犯罪。 这里的犯罪,尤其指圣职人员的纪律问题,包括贪污腐败与作风问题。 宪兵负责侦查立案,内务厅负责审讯,内卫负责逮捕,最终交由审判庭向圣联法院提起公诉。 至于像圣职人员形式主义、过度执行、不作为以及互相推诿等政治问题,属于契卡厅来处理。 未来如果圣联要扩张领土的话,内卫军还需要驻扎当地负责镇压分离主义。 这张饼,嘉莉的确很想吃。 这种权力几乎是和御前枢机一个级别的,而且还能合法掌控一部分军队。 她本以为要被霍恩冷藏软禁两三年,等到贵族势力差不多被清空了才能重新出山呢。 想到这,嘉莉脑海中浮现了那天两人的对话。 “你这么快就让我复出,不怕贵族势力卷土重来吗?” “怕,但有你没你,魔鬼都会卷土重来,无非就是换层皮。 圣父曾说过,审判罪人审判的是罪不是人,因为审判的最终目的是救赎。 让你上学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臣服或审判你,而是为了救赎你。” 这估计又是他随口编的,嘉莉可不信。 这一定是他自知单凭自己无法彻底操控千河谷所有力量,他需要自己的帮助,这才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嘉莉心中呐呐,她对霍恩的观感真是复杂极了。 霍恩在软的层面上与她父亲太过相像,让嘉莉忍不住升起亲近之感。 而在硬的层面上,霍恩又能通过冷酷无情的政治手段狠狠打击嘉莉,然后又能怀柔拉拢。 只是这一次她不敢再认为霍恩过于天真了,不流血的冬夜是历历在目啊。 这一次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她就绝不能犯相同的错误了。 况且前线的战局不是那么好打的,说不定用不到三个月,她就要被重新启用拉上前线了。 毕竟除了她与绝对忠诚的赫曼,也没人能够指挥的动山地骑士们。 “嘉莉同学?嘉莉同学?” 这边嘉莉还在幻想时间中,却听到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盘旋在耳畔。 她侧过脑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直到有人拍打她的腰,她低下头才看到一个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修女。 虽然霍恩开办了几间女校,让一部分女子能够上学识字。 但圣联的风气还没开放到让女子,尤其是出身中层及以上的女子抛头露面的程度。 观念与风气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哪怕是女校,学生们还是要穿修女服。 不过这正好方便了嘉莉,防止她的魔女病传播。 “怎么了?”嘉莉淡漠地看向这个小女生。 “下课了,你还在这站着做什么?不累吗?” 嘉莉这才恍然已经下课,她转身拔腿就要走,却被那矮个子少女拦住。 “怎么了?”嘉莉再次发问。 那少女清了清嗓子,挺起了并不存在的胸口赘肉:“我是级长库丝瓦妮娅,莱丽莎嬷嬷叫我监督你完成德操课业。” “我不需要什么德操分。”嘉莉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那是给妻子的标准,她才不用遵守。 “可是你这样会不及格的。” “我所有科目都是满分,还会不及格?” “德操分不及格,就算其他科目满分都会不及格的……” “什么?”原先走到一半的嘉莉,硬生生转了回来,“这是什么狗屁规定?” 那小个子修女皱起了眉毛:“不许说粗口,这也是要减德操分的。” 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虎落平原被犬欺的不忿,嘉莉耐着性子问道:“我还有多少德操分?” “六十……把你刚刚的粗口算入德操分,你已经不及格了……” 嘉莉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而小个子修女仿佛见到老虎的猫莫名炸了毛:“打,打架也是减德操分的,我可是骑士的女儿!” 想起了和霍恩的约法三章,嘉莉强自按下了发怒的情绪:“刚刚是我不对,粗口能不算吗?” “不行。”库丝瓦妮娅摇头,“一码归一码,级长是嬷嬷任命的,不能因为……你,你要干什么?我也不是好惹的!” 望着炸毛般的小修女,嘉莉强忍住愤怒:“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德操分涨回来吗?” 小修女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要在中午多加一门忏悔课,是莱丽莎嬷嬷叫我带你过去的。” ………… 走在前往忏悔课室的路上,嘉莉心中还在咬牙切齿地暗骂。 霍恩肯定是知道她必定会犯错,才故意把她送来了这里。 还真以为霍恩是为了救赎,这不还是要把她按照妻子培养,逼着她臣服吗? 她这一路上,从库丝瓦妮娅口中得到了不少关于这门课的消息。 所谓忏悔课,其实就是一起分享自己的错误行为并检讨。 检讨完后,再高唱圣孙赞歌的恩情课罢了。 为了德操分,她是不得不来参加,可是休想叫她臣服! 梗着脖子,走入忏悔课室,早有三五个修女等待。 坐在上首的老嬷嬷倒是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朝着两人点头。 等人齐之后,嘉莉找了个边边角角坐下,准备等会虚情假意混过去。 不就是演戏吗?她可以把她们骗的哭晕过去。 很快,随着人到齐,老嬷嬷站起身,拿出了一份真理报。 “在今天的忏悔之前,我要先朗读一篇文章,来赞美我们伟大的太阳,圣孙霍恩冕下。” 旁听的库丝瓦妮娅立刻直起背,安静而又期待地等待起来。 嘉莉则是暗地啐了一口。 “……这篇文章,或者说新闻报道,刊登在最新的真理报上,叫做——马伦坡大捷,歼敌十万!” “什么?!” 嘉莉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本章完) 第830章 军队山头与新到物资 第830章 军队山头与新到物资 “自从得知了马伦坡大捷后,嘉莉小姐请了三天假……” “不过返回学校后,她便老实了许多,不再日日迟到,德操分很快回到九十分以上……” “在那些女同学中,她也是越来越受欢迎,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戴……” 听着波讷德从后方带来的消息,让娜甩动着手套:“嘉莉还能老实了?她肯定憋着坏呢…… 哥,这嘉莉从哪儿冒出来了,之前我想见她一面都不让,怎么又让她上学去了?” 霍恩却是扫视着面前的战报,头也不抬:“她一直在黑蛇湾呢,最近才过来。”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让娜狐疑地绕到霍恩面前,弯腰侧头看着霍恩,“还有,墨莉雅提又去哪儿了?” 尽管后心被冷汗浸湿,霍恩却是锻炼出来了,面上是神色如常:“养伤呗,她伤的不轻。” “养伤?那……” 见让娜还要再问,霍恩立刻打断了她:“军官任命升迁情况如何了?” 谈到正事,让娜自然正经起来:“到目前为止,所有升迁调转工作业已全部完成,这是名册,请您过目。” 让娜向后一伸手,一名枢密修女便递上了名册。 拿起名册,便可以看到现如今霍恩所掌控军队的人数和军官情况。 在马伦坡之战后,达斯乘势北上,而莱亚军只好战略收缩,收复了大批失地与小堡垒。 但进入三月后,攻势却是渐渐暂停了。 战争不是游戏,总会有伤亡和士气下降。 况且,拉夫尔还派出了敕令连四处出击。 这群耐力超人、机动力极强而且最喜欢打小规模偷鸡仗的骑士,给前线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为了恢复组织度、士气、人员和装备,原本的攻势就不得不暂停。 趁着这个空窗期,正好原先打乱了的几个战团进行整肃和重组。 经过几次改组和整编,目前霍恩军事体系下,前线能够投入作战的战团共有六个。 步兵方面分别有孟塞的近卫战团、威克多的黑冠战团、安德烈的铁拳战团、达斯的崇信战团(山地新军)以及杰什卡的野狼战团(诺恩新军)。 这些战团有的满员有的缺额,总计在23000人左右。 骑兵方面的战团,还有让娜带领的圣杯骑兵团,总计1600人左右。 其余的部队,包括山地骑士步兵8000人,骑兵5000人,总计13000人左右。 至于游骑兵与骠骑兵方面,还有格鲁什率领的600游骑兵与缪拉率领的1500多功能骠骑兵。 这么一算,圣联前线兵力居然达到了可怖的39700人。 除却暂时无法上阵的山地骑士们,霍恩手下也有26700名前线士兵。 这26700人就是由六百多个大小军官构成,圣联定义中的军官,也就是最起码五十人队的主官。 新增了两个战团,自然空出了大量的军官岗位,便是从救世军原先的两个战团中提拔。 不是两个战团内没有军事人才,而是他们的军事人才都达不到标准。 近卫军与黑冠军内部都是有扫盲班的,大多数士兵没有识字文凭连小队长都当不上。 为了进步,两个战团内的识字率在四年间飙升到了近五成。 能够读懂军令与纪律,能够书写简单的战报,能够理解战术指令。 这才是霍恩对圣联基层军官的要求,勇猛和聪明倒在其次。 像野狼战团,大多是杰什卡从黑冠军带过去的老兵军官。 而崇信战团,则是达斯从近卫军中带过去的军官。 虽然两支战团,因为组成成分的不同而各有特色,但都有着明显的倾向性。 “这种军中的山头,我们需要打击一下吗?” 霍恩没有回答波讷德的话,反而看向让娜:“让娜你觉得呢?” 让娜皱眉思考片刻:“救世军的士兵是救世军的士兵,不是杰什卡或者达斯的士兵。 军官与士兵不会像是骑士与扈从那样,存在着人身依附。 有人存在的地方,派系在所难免,哪怕是一个百人队,内部都有数个小团体。 所以圣联军中的山头与传统意义上的山头有很大区别,并不会对战役本身造成影响。 与其派人警告和敲打这些团体,不如多派点圣道派的修士,打击那种士兵是军官扈从的老旧观念。” 霍恩听完让娜的话,却是忍不住站起身,探出半个身子摸了摸让娜的脑袋:“你也成长了,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 “我也在跟着识字班,还有军校上课的好不好?”让娜虽然别开了霍恩的手,话语间却仿佛撒娇一般。 四年了,她一直在接触军务,总不至于像霍恩的呼吸法一样毫无进步吧? 可能是天赋局限,又或者是霍恩事务过于繁忙,他的呼吸法还是二段。 本来还有不少黑蛇湾上贡的魔兽肉,都被霍恩送去喂给圣甲禁军和圣杯铳骑了。 这边两人还在打情骂俏,却见一名枢密僧侣快速走近在霍恩耳边低语了一阵。 “蒙特亚克?他怎么跟着来了?” ………… 在滞水坞的码头边,皮笑肉不笑的霍恩与肉笑皮不笑的蒙特亚克重重握了下手。 “教皇冕下,我这次是奉查理八世殿下之命,前来递交援助物资的。”说着,蒙特亚克就递上了一份清单。 “不应该是十万金镑吗?怎么多出了两万金镑?”扫视了一遍手中的物资清单,霍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想到那蒙特亚克却是笑了起来:“这还得有赖您在风车地的布局啊。” 看到蒙特亚克怀中掏出《艺林》的瞬间,霍恩立刻就明白过来。 《艺林》的头版头条便是《莱亚王国的惨败!损兵超十万人!》。 蒙特亚克感慨地看着霍恩:“你那个阿尔芒还真是有手段,短短一年,风车地到处都是圣道派信仰了。” 风车地主要势力的莱亚人被驱逐,剩余的艾尔人不会为难与他们同阵营的圣道派修士。 如此一来,在帝国各地屡遭打压的圣道派信仰居然在风车地传播开。 巧的是,莱亚人这边在和千河谷打仗,根本抽不出手去镇压。 圣道派信仰已然像是烈火般焚烧了整个风车地,阿尔芒甚至都开始在明面上活动了。 那么这两万金镑的来源就知道了,必定是风车地人给的钱。 相当于莱亚人四面八方都有人给千河谷圣联砸钱,来耗莱亚王国的血。 “在这两万金镑之外,查理八世国王还有一份礼物。”蒙特亚克笑着将一份名单递到了霍恩手中。 霍恩展开一看,却是一份名册,上面都是各种工匠、市民的名字。 蒙特亚克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叛王党,各地城市抗税的工匠市民,放到你这来,正好你的坊和热泉城不是缺人吗?” “你们是等着以后千河谷要是输了,正好有理由干涉是吧?” “诶,不要说出来嘛。” 霍恩没好气地挥挥手:“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哦不,还有一件事。”蒙特亚克让开身,露出了身后苦着脸的韦尼塞与阿巴兹等人。 “查理八世殿下得知了您的大捷,洛伦佐宰相更是为您的大斜击战术折服。 所以特地组织了一支军事观察团,能否方便他们去军中上前线观摩呢?” (本章完) 第831章 让我观察! 第831章 让我观察! 三月的春风吹化了积雪,瑙安河的水位便如两岸的绿柳一般从冰雪与枯槁中摆脱出来。 笛型船在瑙安河的河道上航行着,船体跟着水波起伏,船舱内的便桶内就碧波荡漾仪态万千起来。 “呕——” 蒂埃里干呕了一声,却是强行把喉咙里的呕吐物咽了下去。 拿起酒囊灌了一口啤酒,他抬起头,看着昏暗漏光的船舱却是心下愤愤。 整个船舱内,一双双暗淡无神的眼睛眨动着,只有有气无力的摇骰子和打牌声。 这一个船舱内,堆满了各种物资和人员,黏糊糊的满是脚臭与粪臭味。 这对来自法兰的贵族少年们,几乎就是火狱。 由于正在组织下一次反攻,有大量的物资与兵员需要运到前线,运力十分紧张。 尽管霍恩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却不能空出一艘专门的船给他们。 哪怕他们是尊贵的法兰使团,哪怕他蒂埃里是洛伦佐宰相的身边人,还是要待在船舱里和这些下等人混在一起。 这就是千河谷人看他们法兰人强盛,才故意阳奉阴违他们的请求。 不过蒂埃里可不会认输,他还就偏要上前线看看,这马伦坡大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靠在湿漉漉的船舱壁上,浑身乏力的蒂埃里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坐着。 其余观察团的成员自然是无力动弹,只有几个中年贵族还能与护教军们说上几句话。 时间好像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蒂埃里快要睡着的时候,船舱里忽然躁动起来。 睡梦中的蒂埃里被阿巴兹拽起,惺忪张开眼,却又是被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睛。 船舱门板打开,一把竖梯落下,水手探出脑袋:“走走走,到地方了,快点,后面还有物资要运送。” 跟着拥挤的人流,法兰军事观察团的成员一个接一个爬上了甲板。 残余几分料峭寒意的春风吹在脸上,蒂埃里却是清醒了不少。 “排好队,排好队!” “一个一个过去,不要抢。” “往前走,不要站在甲板上不动,诶,说你呢!” 被宪兵粗暴的抓过衣袖,蒂埃里等人都没来得及吹上几分钟清新的风,就又被塞入了充满汗臭味的护教军队列中。 走下码头,走出渔村,蒂埃里等军事观察团,糊里糊涂就跟着这群补员的护教军向着兵营走去。 从晕眩中恢复的蒂埃里在呼吸了新鲜空气,抖擞了精神之后,立刻投入了本职工作中。 掏出皮革封面的小本子,他先是给护教军们递上了啤酒做礼物才开口询问。 “你们都是因为什么才决定参军的?这可是危险的前线啊。” “给钱啊,新兵就有60第纳尔,老兵翻倍,军士又翻倍,军官再翻倍,战团长还能翻倍。” “如果授勋,还有津贴!” “是啊,这得多少钱啊,翻倍又翻倍的……” 韦尼塞倒是飞速算出了答案:“一年不到100金镑,中等人家吧,这还是战团长?” 要知道,目前战团是圣联最大的编制了。 在战团长之上就只剩霍恩这个总司令了,这种相当于将军的军衔一年才100金镑? 一般法兰将军的最低要求都是伯爵或者高阶骑士,他们本身就有担任军职的义务和封地收入。 伯爵的最低收入,都不会少于300金镑。 但如果是无地的新贵族,不管原来收入多少,每年国王发下的赏赐都会补到300金镑以上。 这些将军表现不错,要是能挖过来…… “那可不一样。”之前的一名护教军立刻反驳,“我是平民,我也能当上战团长,要是换到别处,我这辈子小队长顶天了。” “冕下都说了,不想当战团长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阿巴兹等人对视一眼,这圣孙真是心机深沉啊。 拿着这么个胡萝卜吊在这群驴子面前,没见过世面的平民自然要疯狂奔跑了。 蒂埃里却是神色一凝,他心中快速计算了一番。 按照当前收集来的信息,一支战团的月薪资支出,在3400金镑到4200金镑。 至于后勤费用,根据这一路上的观察与收集的情报,每支军团后勤费用每月在1000金镑到1200金镑。 该死的,他们居然给普通士兵配备肉食、骡马与外科医生。 就算它一支战团每月耗费5000金镑,六支战团就是至少30000金镑。 后续还要再扩充两个战团,军费就奔着每月40000金镑去了。 哪怕是有着法兰的支持,千河谷的财政顶多支撑六个月。 如果换成是莱亚贵族或是法兰的土地贵族说不定感觉不出来。 但蒂埃里作为新贵族,对金钱的流动分外敏感。 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军队的销太高,太多现金进入士兵之手。 但位于前线的士兵显然没有时间投资与消费,想要循环起来,就必须从士兵手中拿走这笔钱。 但这又会导致士兵对军队的不信任,不拿走又会导致金镑循环停滞。 圣联的人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不止呢,还有别的。”护教军们笑嘻嘻地说道,“如果当不上军官,起码军中免费教识字。” “对啊,临退伍了,战团驻地还会请人教你手艺,什么木匠啊,剃头啊,裁缝啊,烹饪啊。” “如果是轻伤残并且识字,还会被学校以及司铎修会聘用,重伤残可以进入荣军院,圣孙养你一辈子。” “等三年或五年期满退役了,还有一笔退伍金,我识字有手艺,还有启动资金,干什么不赚钱?” 蒂埃里猛然想起了路过急流市周边城镇时,到处都是老兵餐馆、老兵理发店、老兵裁缝铺。 当时他还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军属产业,原来是从这来的是吧? 那就相当于军队不仅在培养士兵,还在培养市民、工匠与知识分子。 这些可都是珍贵的工商业人口啊。 难怪农夫们那么踊跃参军呢,原来奔着城市户口去的。 军队,除了赚钱,还是阶层上升的阶梯啊。 “要是能成为军官就更好了。”蒂埃里等人提出的问题,反而挽救了士气低落的护教军们。 松林中半冷半暖的春风阵阵,长长的百人队列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 虽然穿得破破烂烂,踩着粪便混成的污泥,可谈论起未来的发展,各个眼中都是闪闪发亮。 “中高级军官除了可以继续在军队发展,还能去大学进修,出来可以担任圣联政府职务。” “最近不是有各种修道院,其实就是国有商会啦,军官也能转进去。” “军官还有战利品收入呢,退役了投资矿山,投资种植园,投资纺织工坊都能赚钱!” “你们法兰人也能这样吗?”见韦尼塞马上要开口,那护教军立刻补了一句,“我说平民。” 韦尼塞一下子没话说了,他憋了半天才道:“优秀的平民,会有小贵族与他们联姻……” 周边的护教军们冷笑连连,不去接韦尼塞的茬。 反倒是阿巴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换上憨厚的笑脸:“这些东西,你们从哪儿知道的?” “百户长念的公报。” “我们护教军队长说的。” “每天码头,都有识字的人朗读《真理报》的头条新闻……” “还用百户长说,我堂哥表哥就是老兵,我亲眼看的。” 就这么一路聊着,等蒂埃里合上小笔记本时,正好营寨就出现了眼前。 壕沟、围墙、拒马、胸墙,应有尽有,不得不说救世军的工程能力的确不错。 只是当蒂埃里视线转移时,忍不住倏的一惊。 他指向营寨外的平地,回头对着领队的宪兵们问道:“请问,那是在斗殴吗?” (本章完) 第832章 陆军经验11 第832章 陆军经验+1+1…… 正午的太阳照的人暖洋洋,青葱的草叶泛起玉般的光泽。 从松林中走出,站在这片溪流旁的青草地边都能闻到青春的土腥味与农家的炊烟味。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是最适合踏青的,可此刻这里却没有那般闲适祥和。 “外乡人,到我们千河谷要饭来了!” “阿其那!赛斯黑!(诺恩粗口)” “叫什么,不是你们先破坏规则的吗?” 草地上有人穿着皮甲,有人则打着赤膊,大多数人都至少手持一根包了布头的长棍。 只有少部分人却是赤手空拳,可是他们也不怯场,挥拳就是往友军的脸上砸去。 周围有部分军官和宪兵在狼狈地阻止,更多人则是鼓着掌叫好。 甚至有伤兵拄着拐从营寨内跑来观战。 草地上起码有近千人,其中三分之二都在鬼哭狼嚎地殴斗。 草皮掀起,泥浆乱飞,满地都是纠缠打滚的士兵们。 从倒塌的帐篷,碎裂的记分牌,倒在地上的肉汤以及地上画出的石灰白线来看。 这应该是因为内部训练演习爆发了矛盾,改为实战了。 “嘟嘟嘟——”押送新兵入营的宪兵们顾不得新兵了,吹着哨子,抽出棍子就飞奔了过去。 新兵们没人管,自然是要凑热闹,跟着宪兵们走了过去。 见这混乱的场景,被压制了一路的韦尼塞才调笑道:“这救世军不是自称纪律严明吗?就这?” “你之前不还说守纪律会导致士兵懦弱,得有破坏规矩的血性吗?”旁边的护教军马上回怼道。 被自己的回旋镖精准命中的韦尼塞却是装作听不到,背着手爬上一座土丘观瞧。 蒂埃里与阿巴兹等军事观察团自然是跟了上去,手搭凉棚朝着那边看去。 不得不说,这些士兵就算是聚众斗殴,都相当有章法。 除却少数几十个缠斗的,大多数都是十人一队互相掩护,列着队冲锋。 在砰砰的肉体撞击声中,时不时就有人惨叫一声仰倒,身后马上就有战友跳出掩护。 尽管是乱战,可随着几个小队长和军官的呼喊,站位和局势居然逐渐泾渭分明起来。 此时,营内一骑忽然奔出:“战团长有令,聚众斗殴罚五棍,输了的今晚把肉肠让给赢家!” “吼——” “为了香肠!” 不管斗殴场内激烈的局面,蒂埃里快步走到了边缘处,来到那名拄拐的军官身边。 “老兄,我是法兰的军事观察团,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给那军官展示了一下介绍信,军官脸上的警惕之色才收起:“你想问什么?” “你每个月薪水多少?这是能说的吗?” “能啊,都是公开信息,我是百队长级别,月薪2金镑,到手大概80第纳尔。” “……你的意思是你薪水只有三分之一?” “嗯呢。” “那,那怎么过呢?你不要吃饭或住宿的吗?” “吃饭是战团统一开伙,衣服是战团发的。 住宿要么军团基金给,要么就是营房,总不至于营房还要我付房租吧? 除了酒水和日用品,战团全包,除非要玩骰子、打牙祭或者出去找流莺,否则这薪水都多了。” “那剩下的钱呢?” “统一发回家啊。”那拄着拐的军官诧异地看了一眼蒂埃里。 “那假如有人贪墨怎么办呢?比如偷偷漏过你家,你不怕吗?” “我们都是有户籍登记,全圣联统一管理的,又不是过去,查不到。 而且我还有士兵档案和账户,战功与战利品分配记载的明明白白。”军官白了他一眼,“你当契卡吃干饭的吗?” 蒂埃里一时沉默。 周遭阿巴兹与韦尼塞等人很快返回,汇总了最终的消息。 霍恩给士兵们发钱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把金币交到了士兵手里。 而是只发了三分之一做零,剩下的钱全部送到了老家。 美其名曰,防止你赌博和乱钱。 没有家人的,要么就选择申请全拿,要么就就暂时归入士兵基金吃利息,等他回来再发放。 如果无家人士兵战死,那么其薪水就会用于建设维护英灵墓园和教堂。 换句话说,霍恩说是每个月三万金镑开支,但只有三分之一真正去了前线。 其余的钱归了老家,可老家里缺了男丁,自然要买牲畜或机械代替。 再不然,就是跟着公报修新房子或者购买圣战债券与坊股票。 这发出去的金镑,兜兜转转又返回了霍恩的圣库。 虽然还是有不少被藏起,但只要有消费,最终还是会参与循环流回霍恩手中。 怪不得他敢说财政还能再支撑一年。 “学吧,学无止境啊。”笔尖沙沙地在笔记本上划过,蒂埃里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管还在整理笔记的阿巴兹,韦尼塞低声问道:“这玩意儿咱们真能用吗?光放平民当将军,都够惹怒多少贵族了?” “先记着吧,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改改再用。” 这边观察团嘀嘀咕咕,却感觉到身侧一股气流拂过。 “几位……” 直到这人走到身边,他们才齐齐打了个寒颤,发现了这位穿着契卡披风的存在。 “几位,我们通报过达斯战团长了,你们可以现在就能进去了。” 走过规整的营间道路,营房前还能看到一条条排污沟。 营房有意交错建设,防止骑兵一路直冲指挥所。 在营房的正中心,原先是一座猎人小屋,却是被改成临时指挥所。 走入木屋,几位观察团的主要成员便看到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正背着手,站在悬挂的地图前。 朴素的坎肩,黑黢黢的手套,如果不是手臂上的袖章,都没人能认出他居然是战团长。 “向您问好,达斯战团长阁下。”和一旁的侍从官确认了身份,蒂埃里主动上前躬身问好。 “你们好你们好,不用鞠躬,握手就行。” “这不合法兰礼。”蒂埃里婉拒了达斯伸出的手,坚持要抚胸鞠躬。 “我已经从冕下那,得到了你们要来的信了,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些不适应地收回手,达斯笑道,“不过你们来的倒是正好。” 躬身行完礼,观察团的成员们才直起身,就听这年轻的战团长的笑言。 “达斯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作为观察团领队的蒂埃里不明所以地反问。 达斯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哈哈大笑:“你们不是要观察军事吗?正好,明天我就要带兵去进攻莱亚军队,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干脆跟来如何?” (本章完) 第833章 队长 第833章 队长—— 帝国历1449年3月25日。 肯克镇郊外。 数百双靴子抬起落下,砸在湿润的地面,弹起了不少泥点。 在篱笆和田野组成的乡间土路上,一条长长的黑衣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 最前和最后是五路纵队的圣铳手各100人,中间的则是长枪手300人。 在最后方,勤务兵牵着骡马,护教军驾着马车。 车轮碾过地面的碎石,经常能让马车中的乘客飞起来。 至于马车内,除了草药与各种杂物,便是蒂埃里、阿巴兹和韦尼塞的三人组。 从达斯询问的第二天,蒂埃里等人就坐上了跟随战团前进的马车。 非常想进步的三名青年贵族,甚至主动坐到了先锋团的马车上。 本来他们以为会跟着达斯的崇信战团行动,没想到到了肯克镇,却是跟随了杰什卡的野狼战团。 经过了无数战史与讨论会的经验总结,野狼战团的行军自有章法。 除了会放出游骑兵与步兵斥候四处侦察外,还会有一支携带少量辎重在最前面快速行军的步兵团。 这支步兵团一般都是第八步兵团,也被称为先锋团。 就目前蒂埃里的观察来看,先锋团的主要作用就是抢占关键据点(渡口、山隘、制高点)以及工程化行军(修复桥梁、清理障碍、搭建营寨)。 在帝国这一边,这种行军方法不算稀奇,接受过宫廷军事教育的都会。 不过与帝国不同的是,圣联行军是确定为制度的,不管是什么将领,都得这么走。 如果是帝国军队,假如是个接受了良好教育的贵族倒还好。 假如换个尸位素餐的蠢猪贵族上来,那估计就是典中典之蝗虫行军。 整理着笔记上的内容,蒂埃里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圣联军事革命本质的边了。 这边蒂埃里还在记录,阿巴兹却是与驾车的勤务长老皮埃尔·纳伊攀谈起来。 “……所以你老家是飞流堡的?” “对,就是现在的夏绿城。”老皮埃尔抖着缰绳,“夏绿城蒂诺修道院的啤酒是一绝,等打回夏绿城,你们一定要尝尝。” “这么自信?” “本来就是啊,我不是说专制公不好啊,但她没被圣父眷顾,运气差。” “你是说她打了好几个败仗是吗?” “不是败仗,是没赢。”老皮埃尔纠正道,“早知道,害得是圣道,圣孙一上来,圣父就发威啊。” 阿巴兹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马伦坡大捷。 在那次大捷后,滞销的圣战债券马上脱销了。 “等战后,打回夏绿城了,我把房子修一修,继续做我的箍桶匠。” “你都是勤务长了,不继续在军队干下去吗?” “我多认识几个字,他们抬举我罢了,况且我二儿子米歇尔·纳伊正在崇信战团当兵,家里有一个士兵就够了。” 战场毕竟无眼,谁都不敢说不会死。 纳伊家小儿子年纪太小,干脆留下大儿子照顾母亲与小儿子,让父子俩上阵。 此时整理好笔记的蒂埃里插话进来:“我一直想问,崇信战团这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哪儿来的?” “因为崇信军团里有一堆狂热的圣道派僧侣呗,他们不仅会亲自上阵,还会施展神术,所以被叫做崇信者。” “那咱们这野狼战团呢?”阿巴兹追问起来,“战团里没看见有狼啊?” 老皮埃尔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似乎早就预料到阿巴兹会问,只是他刚要开口,便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侧耳倾听一阵,老皮埃尔神色严肃起来:“前方遇敌了。” 正如老皮埃尔所说,游骑兵们带来了前方遇敌的消息,足有八百步兵和近百骑士。 他们应该是打探到了圣联军队的踪迹,主动走出拦截。 蒂埃里倒是不怕,主动跳下马车,爬上土坡朝着最前排小跑而去。 站在土坡上,刚好能看到野狼战团先锋军正在从行军队列变为作战队列。 “第一第二圣铳五十人队,左前转弯!” 随着军官口令,最前方五路纵队的圣铳手像蛇一般划过一个四分之一圆弧,走向了左侧的田野。 “第一到第五队长枪手,向右转!左退右进,以军旗为中心,整理队形!” 除了最后的50名长枪手,250名长枪手们齐齐右转。 军官们将翎枪压在他们的胸口或背后,推着他们前进与后退。 迈着小碎步,沿着中心的军旗为轴,他们很快就从面向右侧变为了面向前方。 最后方的五个十人队却是故意慢了一步。 “第六队长枪手,以汉斯为首,牵线补位。” 最后的50名长枪手,依次迈步。 像是扯线头一般,后队队首跟着前队队尾,将折迭成长方形的步兵队拉成了一条直线。 如此五路纵队的长枪手就变成6排50列的横阵。 最后的圣铳手则是如最前的圣铳手一般,只不过他们是右转。 “所有士兵,向右转!” “整理队形!” 军靴踢靠,溅起泥巴,眨眼的功夫由动变静。 用时刚刚一刻钟,野狼战团先锋军就完成了从行军到作战的准备。 蒂埃里望着这精准而整齐的一幕,甚至连手中笔记都停了下来。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王室侍卫禁军身上,他丝毫不感觉诧异。 但野狼战团,只是去年才成立,甚至不属于圣联第一梯队的战团才对吧? 不仅是蒂埃里,阿巴兹和韦尼塞都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着不知道想什么。 直到地面震动的感觉传到脚底,他们才回过神,定眼一看,却是近百名超凡骑士出动了。 冲在最前方的超凡骑士,戴着骚包的鸵鸟羽毛的头盔,盔甲外披着蓝色的罩袍。 他挺立在马背上,右手探出一把大弓。 在全速奔跑的马背上,他居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 “是马上步射!”韦尼塞马上辨认出了这是什么超凡武艺,“他是欧斯拉家族的。” 对于骑兵来说,在马背上时,太大太硬的弓是几乎无法拉动的,所以有专门的骑兵软弓。 但马上步射却是可以让骑士站起,在马背上使用重磅的步射弓。 再看那骑士,虽看不到脸,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弓弦缓缓拉开,虽不知具体弓力,但那力道感却是仿佛近在眼前。 嗖的一声破空,拇指粗细的箭矢疾飞而出,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再次看到那箭矢的时候,它已然洞穿了一名军官的船形盔。 原先还在喝叫士兵列队的军官声音猛地一滞,居然被力道带得向前扑倒。 那军官面朝下趴在地上,左手手指指向士兵脚尖,鲜血从指尖向前流出。 “队长——” 以这名骑士的箭矢为信号,身后骑士们的箭雨簌簌落下。 (本章完) 第834章 野狼军士 第834章 野狼军士 雨滴落下是滴滴答答的声音,箭雨落下却是叮叮当当,偶尔还夹杂了噗噗与痛呼声。 为首的欧斯拉骑士并没有直接冲阵,在靠近圣铳射程后,他便一个回旋绕了出去。 可还是有不少军官下意识下令射击。 铅子胡乱飞过,最多擦过了骑士们的盔甲,溅出了几点火星。 不得不说这位欧斯拉骑士武艺的确精湛,骗完铅子后又是一个返身。 披着绿绿罩袍的骑士小队跨过了沟垄与篱笆,排成了锥型的冲击阵列。 卡在圣铳手轮换与上弦的时间差上,那骑士又是一箭射倒一名军官,随后便凌空接过了扈从骑士丢来的骑枪。 “惹怒公牛的代价!” 发出欧斯拉家族特有的战吼,那哨骑士伏下了身躯。 战吼回响在头盔内,居然带上了几分金属嗡鸣之声。 “惹怒公牛的代价!” 跟着发出怒吼,近百名骑士伏下身躯,将马速加到最快冲锋而来。 穿过了第二发速射的铅子,身边的同伴倒下一批。 在第三轮铅子落下的瞬间,马嘶人叫,那欧斯拉骑士却是冲到了圣铳手们的侧角。 三名圣铳手被撞的飞起,剩余的人掏出了军刀,却是拦不住后续冲来的其他骑士。 那欧斯拉骑士面罩下一笑,却是调转马头,要继续冲击侧面的长枪手。 他正要夹紧马腹,却听到野狼军中发出了一声清晰的狼嗥。 战场上,哪儿来的狼?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从眼前闪过,莫名的巨力从侧腹传来。 盔甲紧紧压在了腹部,发出了金属扭曲的仿佛指甲刮黑板的噪声。 他甚至没能恢复平衡,便又是一声狼嗥,大腿与马鞍摩擦,猝不及防下居然被冲下马来。 肩膀撞在岩石上,发出咔嚓的骨裂声,不等看清,他便抽出腰间匕首刺向袭击者面门。 只是叮的一声响,匕首刺空,却是抽不出来。 那匕首居然被一口锋利的尖牙咬住! 再从眼缝中看去,居然是……巨狼,一头巨狼! 不,不是巨狼,是狼头人身的怪物……该死的,黑蛇湾的巫师! 他正要起身,另一只巨狼却是张开巨口咬在了颈甲上。 松口之际,鲜血便咕噜噜从颈甲的窟窿中流出。 “这……不是……啊?”蒂埃里指着那场景,扭头看向气喘吁吁的老皮埃尔,“兽化人?” “不,那是野狼军士,擅长肉体法术……奇迹!我是说,肉体奇迹。” 不知道是跑的太累还是天气太热,老皮埃尔拿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再次看向战场,居然有五六位野狼巫师……野狼军士!野狼军士在作战。 他们化身的人身巨狼与露乐丝化身的蛮力巨人类似,但却只有两米来高。 肉体力量虽不如超凡骑士那么全面平均,却是特化了不少方面。 这些野狼军士扑咬着冲入阵中的超凡骑士们,速度极快更加灵活。 在长戟与圣铳的配合下,本以为冲阵就能结束战斗的超凡骑士们,飞快地被一个个拽下。 原先正在缓速逼近的欧斯拉步兵方阵,在看清眼前一幕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在怒吼声中,他们丝滑地左转掉头,连接战都没有就直接离开了。 然而先锋团可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跑掉,直直追了上去。 铅子嗖嗖地在背后飞过,长枪修士们跑步冲锋。 最近的枪尖距离最后方步兵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可只听一声:“千河谷人追上来了!” 整个步兵方阵立即做鸟兽散,连接战都没来得及。 站在土坡上,观察完了整场战役,除了开头的行军转作战外,蒂埃里一个字都没记。 这怎么记?这能怎么记? 这是他们能学的吗?找几个黑蛇湾的巫师藏在军阵里,超凡骑士一冲阵他们就扑咬? 难不成格兰迪瓦也搞个《宽容敕令》,实际允许巫师与炼金术士的存在? 心情复杂的蒂埃里,木木地看着兴奋的老皮埃尔:“这些野狼军士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黑蛇湾。”老皮埃尔掏出酒壶喝了一口,“是长堤城的一个巫师家族,族长叫伯里哈特·黎曼的。” “我是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雇佣来的吗?”蒂埃里追问。 “不不不,黑蛇湾是圣联的加盟国,他们是正经参军的。”想了想,老皮埃尔继续补充,“准确来说,是黎曼家族的少主小哈特被送去圣丹吉军校上学。 后来分配到了诺恩新军当军官,因为伯里哈特家祖籍就是诺恩。 然后黎曼家族里的一些青壮,就跟着应募加入了诺恩新军。” 因为保密条例,他不允许透露具体数字。 但整个野狼战团共有四十六名野狼军士,黎曼家族近一半的成员都在这了。 黎曼家族算是下血本投资圣联的未来了,毕竟秘党家族们都想洗白上岸啊。 “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我们叫野狼战团了吧?就是因为有野狼军士这个大杀器。” “野狼”这个名号,是大家共同选出的,除了野狼军士们的功绩外,这个名字本身就很符合诺恩人的胃口。 像崇信战团,就不好听,娘娘们们的,怂蛋才去的战团! 老皮埃尔心中自豪感刚起,就想到了在崇信战团服役的二儿子米歇尔,尬在原地纠结起来。 “小哈特,我前几天好像见过他。”阿巴兹皱着眉回忆,“他是第一步兵团的吗?” “对。”老皮埃尔叉着腰,望着追击敌军的战争修士们,颇为感慨,“他作战勇猛,每战必前,立下了不少战功,杰什卡战团长也很欣赏他。 马伦坡之战后,结算战功,他的军衔已被提升为小将,擢升去了野狼第一步兵团第一长枪队五十队长。” 老皮埃尔说这话时的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二儿子米歇尔在围攻阿丹堡之战中拿下了先登之功,才被授予了准小将。 至于职位,不过从普通步兵团调去了先锋团,担当五十队长。 战团内的步兵团精锐程度,从高到低一般是第一步兵团,第八步兵团,第二步兵团。 因为第一步兵团是总预备队,第八步兵团负责先锋,第二步兵团负责攻坚。 所以军官们的晋升路线,都是普通步兵团担任军职,转第二步兵团,转第八步兵团再转第一步兵团。 当然要是训练成绩屡次不达标,也会被降职,甚至丢回普通步兵团。 他的米歇尔拿了先登才跳了一步,从普通步兵团到了先锋团。 这位小哈特,直接从普通团连跳三级,担任的甚至是第一步兵团第一长枪队的队长。 按照晋升路线,服役三年后,只要军衔满足条件,他就是第一步兵团团长。 作为步兵团长服役五年后,只要满足条件并有空缺,这位小哈特就可以晋升战团长了。 只需要八年,那时他才三十三岁。 人比人,气死人啊。 “老皮埃尔,老皮埃尔!”山坡上的四人都在思考,却听到山坡下有人在喊。 “在这呢!” “快来,你留下来清点战利品,我们得赶紧上路,这群畜生在前面烧桥!” “哦,来了!” 顾不得蒂埃里等人,老皮埃尔匆匆忙忙叫上勤务兵们去了。 (本章完) 第835章 繁荣的战利品市场 第835章 繁荣的战利品市场 抬起头,蒂埃里等人便可以看见锡匠渡中心的教堂高塔。 按照圣联的度量衡,这座哥特风的教堂最高塔尖顶有足足三十米高。 教堂旁边的缓坡上,便是一座骑士宅邸,还能看到谷仓和缓缓转动的磨坊水车。 围绕着教堂和骑士宅邸形成了三个交叉路口,紧密排列的木筋尖顶房便形成了这座千河谷最经典的千人小镇。 从名字也能看出,这里以锡匠而闻名,存在着大量的锡器作坊。 普通农夫用的都是木碗陶锅,贵族用的都是银器瓷器。 而武装农小地主与市民,大多用的都是锡壶锡盘。 不过此刻的锡匠渡中,却没见多少锡匠,反倒是出现了许多黑色呢绒夹袄的圣联士兵。 毕竟这里被选为主营地了,出现这么多圣联士兵也正常。 “蒂埃里大人?”阿巴兹见蒂埃里看着教堂发愣,轻轻提醒了一声。 “哦。”蒂埃里放平视线,微笑着说道,“我走神了,咱们走吧。” 先前的几次作战,都给了蒂埃里不小的震撼,但他已然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一是出于法兰人的骄傲,聪明的法兰人会很快学会千河谷人的招数。 二是他也意识到,圣联的军队并非全能。 比如到最后,野狼先锋团也没能及时挽救被烧毁的桥梁。 可怜这座新桥刚被附近居民集资建好没半年,便又被莱亚人给烧了。 视察过这条十来米宽的湍急河流后,作为战团长的杰什卡便叫士兵们收集船只与木筏建造浮桥。 浮桥修好估计要三天,毕竟这桥得尽量修宽一点,后面崇信军团也得用。 野狼战团就以附近的锡匠渡为中心驻扎下来,各个军团要么野地扎营要么住进了逃难者的空房子内。 这三天的时间,也刚好留给了士兵们休假,顺带处理一下战利品。 从路口出发,越靠近教堂前的中心广场,吵嚷声就越大,人流也越密集。 没等靠近,便能看到桦木支架与油布顶的棚子都搭到街道上来了。 空气中开始漂浮起羊粪的臭味与粉的香气的复合味。 观察团的成员刚靠近,便能听见集市特有的吟游诗人、叫卖与牲畜混杂的吵闹声。 “……暮色浸染橡木林,铁匠之神敲战云……” “咩——” “学徒自用,九成新铁砧,脆响比鲁特琴还好听!” “……威克多扬起焚城剑,德雷塔臂挽群山镰……” “短剑,十第纳尔!镰刀,两第纳尔!” “……忽闻马蹄踏月光,战团长达斯驭风立鞍上,腋挟天罚鹰隼炮,兜头一掷破寒钢……” “无论如何,银鳞胸甲,五金镑一件!” “……你找茬是不是?!” 绕过在地上滚做一团的吟游诗人与小贩,看着挤满了人的集市,蒂埃里不得不感叹商人们的生命力。 这可是前线啊,这些战争贩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些小商人,就像是跟在狮子身后吃腐肉的鬣狗一般。”韦尼塞捏着鼻子,“闻到一丁点血腥味就围上来了。” 阿巴兹左右观瞧:“不仅仅是买卖战利品,来不及打扫的战场,他们也会像鬣狗一样,帮军队把剩余的战利品吃干净。” 毕竟战争贩子对于不少流民来说是最快起家的行业。 只要不怕死,从战死骑士身上抠下一枚金戒指,都能瞬间发家。 而且这些战利品都是无本买卖,价格比市面上低了三四成。 尤其是大宗商品,转手一卖就是数千第纳尔的利益。 哪怕有被波及的可能,这些战争行商还是会死死跟在军队后面。 他们一方面为军队提供各种服务,例如餐饮、娱乐甚至女子技术服务。 另一方面,也会跑去吃军队的残羹剩饭,甚至会出现贩卖与泄露情报。 在不管是帝国还是圣联,这种情况都是难以制止的。 走在一顶顶木棚下,却是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商队,在购买和贩卖战利品。 骡马牲畜,被服兵器,金烛台银餐具,丝绸珠宝,药剂圣油……应有尽有。 尽管是在主场作战,可战利品却是不少。 外出作战可不是穷游,背个包就出门了。 莱亚战兵们背后,起码有三倍的民夫搬运大量物资,包括被服、斗篷、武器、军粮。 毕竟贵族们也要发薪水的,尤其是给参战的超凡骑士。 基本每个超凡骑士身上,都能扒下来十几到几十金镑的战利品。 贵族们本身更是要讲排场,外出作战时甚至要自带高级家具与艺术品。 当初杰什卡就从那位诺恩公爵手中获得了价值上万金镑的战利品。 几乎每个战兵都能均摊到1个金镑的现金。 不过很多士兵,都会选择把战利品分成送到战团军需官那存着或者寄回老家。 韦尼塞在不远处和一名圣联士兵就一个珠宝箱讨价还价。 阿巴兹蹲在地上,用羽毛笔写着标的价,准备参加拍卖购买一件象牙雕。 站在告示板下,蒂埃里抬头看着眼前的公告。 那是战团文书公示的战利品分配去向,如果想有疑议或要检举,随时可以去找宪兵与军法官举报。 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条目,蒂埃里皱起眉头,虽然公示了,可哪个士兵能看懂呢? 摇头散去脑中的想法,他不由得望向西边。 一开始他还不确定进攻方向,可抵达锡匠渡后,他就明白过来。 从肯克镇出发,他们是奔着碎米镇去的。 拿下了碎米镇,就有了登陆的港口,有了登陆的港口才能大规模快速运输兵力。 这是试图收复夏绿城的节奏啊。 如果说蒂埃里现在跟随的第八步兵团是先锋团,那么整个野狼战团就是先锋战团。 它负责在前方清理障碍,后方与周边则由后续的崇信战团清扫。 待拿下碎米镇,保证了从肯克镇到碎米镇航运与陆路运输畅通后,便是大股圣联军队登陆。 可夏绿城周边还有十个敕令连呢,仅靠一个野狼战团真能守住碎米镇这个桥头堡吗? ………… “可恨夏绿城的岸防发条炮没了,否则莱亚战船哪儿能在碎米镇附近巡航!” “要是岸防炮还在,我们就直接坐船去了,还用先攻锡匠渡吗?” “我听说夏绿热瘟疫还没消散呢,后方都运来一批鸟嘴面罩了!” 在锡匠渡教堂二楼的图书室内,战团长杰什卡、军团文书和牧师长以及八名步兵团长尽数到齐。 杰什卡低着脑袋,小口喝着酒,身边这些战团长还在交头接耳地大声嚷嚷。 但很多时候,野狼战团的作战策略就是在这些吵架般的叫嚷中制定出来的。 杰什卡却是一言不发,视线紧盯在地图的几处标记点上。 “您也发现不对了?” 随同的贝尔纳多扶了扶眼镜:“他们明明兵力胜于我们,不主动包围,反而分兵拦截,实在异常。” “断桥,不像是在分段阻击我们,反而像是在阻拦我们。”杰什卡同样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此时的八位步兵团长都安静下来,听着杰什卡和贝尔纳多的分析,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那我们?” “多派游骑兵,多留点发条炮驻守浮桥,进攻计划不变,只是要更小心些,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836章 瑞德韦恩庄园 第836章 瑞德韦恩庄园 “啊啊啊啊——” 春日的影子落在骑士的头盔上,照亮了他疯狂挣扎的躯体。 他的双脚被铁枷锁住,喉咙被牛皮绳死死勒紧,金色的头发浸满了汗水。 曾经高高在上的超凡骑士老爷,此时却要涕泪俱下地跪在旧日的农夫面前求饶。 周围的几名步兵团长丝毫没有同情,都只是笑嘻嘻地看着。 只有站在杰什卡身侧的几名法兰观察团的贵族露出了不忍之色。 用拇指夹刑讯逼供,向来是贵族老爷们对付农夫的招式,没想到却在此时用在了贵族身上。 杰什卡大马金刀地坐在岩石上,独眼中散发着渗人的光芒。 “还有没有?”揪住那骑士漂亮的金发,留着鬓边胡的小哈特将短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超凡骑士先是被契卡的倒立洗头机过了一遍水刑,接着又是拇指夹几乎夹碎手指,整个人意识都模糊了。 他只是气若游丝地说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 “杰什卡阁下,可以了。”蒂埃里实在是没忍住,“他以后还能换赎金的,这么弄下去,他家族就不给钱了。” 听了这话,几名步兵团长才收敛起笑容望向杰什卡。 杰什卡伸出手指挥了挥。 呲着獠牙,小哈特面目狰狞地捏住那骑士的下巴晃了晃,反手一记耳光:“便宜你了!” 说完,他一扭头露出了阳光开朗的大笑容,像是忠犬般一路小跑到了杰什卡面前:“战团长,我觉得他的确只知道这些了。” “都有哪些情报,说说吧。” “是。”小哈特直起身,“河上屿的援军来了,前几日已抵达铁闸门镇,据说都是雇佣军。 至于欧斯拉家族,根据抓到的几个舌头来看,欧斯拉家族本身出了一千余方旗骑士和一队国土佣仆。 其余几个结盟和附庸的家族出了三百到五千人不等,总计约有战兵一万三千人。” “领兵的是谁,知道吗?” “现任欧斯拉公爵奥梅斯,还有他的三儿子布莱克斯以及小儿子普茨里奥。” “具体的从属和兵力分配呢?”一名兵团长问道。 “不知道。” 莱亚军队本来就是拼好军,哪怕是欧斯拉家族的盟军也是拼好军。 自家的军队,就连主将有时候都不知道谁是谁,谁归谁管。 对于莱亚军队的这个特点,众多兵团长们是既爱又恨。 一方面他们无法得知敌军具体兵力,但另一方面敌军自己也无法得知自己的具体兵力。 经常出现情报不准,莱亚军队随机变多变少的情况。 “三天前,咱们在锡匠渡的时候,遇到的那些骑士是欧斯拉家族的吗?”杰什卡侧身朝一旁的蒂埃里等人问道。 “是的。”蒂埃里板着脸点头,“欧斯拉家族富裕,常年在边境上与诺恩人冲突,大兵团作战经验丰富,不像黎明岛河上屿那些骑士里胡哨。” “不管他们是哪里的,有我们野狼军士,但凡他敢冲阵,就是死路一条。”小哈特大声抢白道。 蒂埃里鼻子里闷哼了一口气,真如那老皮埃尔所言,小哈特是个谄上傲下的。 杰什卡倒是欣赏他的自信:“好,你有这份自信,交战时,我便要你第一个扛着长矛去杀敕令。” “绝不辱使命!” 见两人说话越说越大了,旁边的贝尔纳多将话题拉了回来:“先不说敕令连,先前山地骑士不是说有红衣骑士吗?怎么没见?” 说来奇怪,在第一波进攻时山地骑士们常见的红衣骑士,在夏绿城失陷后就没怎么见过。 当初马伦坡之战中,有人看到过这些红衣骑士,却硬是没能抓到俘虏。 “可能是怕了咱们吧?” “或者是红衣骑士本就稀少,所以得省着用。” 几名兵团长你一言我一语,却是没什么进展。 倒是杰什卡出口结束了逐渐歪楼的讨论会。 “不管怎么讲,既然敌军增援陆续到达,咱们就不能再慢慢吞吞,要尽早出发,抢下碎米镇。” ………… 教会修建与咨政院重修过的国王大道上,野狼军继续上路。 不得不说,行军是野狼军的强项,早在先前的救援夏绿城中锻炼了出来。 在锡匠渡低价卖掉了大宗战利品,并将金镑统一寄回后方以后,他们便以每日近七十里的速度行军。 仅用两天,他们便抵达了碎米镇附近,并占据了当地的一座庄园。 像马伦坡一样,夏绿城这边同样是丘陵与田野夹杂,骑士的高墙宅邸就建设在缓坡之上。 不过经历了千河谷战争,骑士老爷们不是失踪就是战死。 后来百户区改革,叫原先骑士的管家阿尔弗雷德当了百户长。 等到莱亚人攻占后,这位倒霉的百户长被撤职羁押,随后册封了新的莱亚骑士。 只是新骑士又在夏绿城救援战中被铅子打成了筛子,后续莱亚人也没有册封新骑士。 这座瑞德韦恩庄园便彻底沦为了自治状态,只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守夜人在维持秩序。 不过这一天早晨,村民们却是纷纷爬上屋顶,好奇地朝着骑士宅邸外张望。 在庄园外围的牧羊地上,一群群圣联黑衣士兵正在搬运砖石砂浆。 而不过1.2米宽的田垄上,两排黑衣士兵排着队朝谷仓走去,领头的正是村子中几位小地主。 没等村民们看明白,就听到看到几个青壮在叫喊。 “要打仗了,军官老爷要租咱们的屋子!” “不怕死的留下来干活,每天3个第纳尔,怕死的发笔路费滚蛋。” “到芦苇荡里待两周,出来房子还是你们的,弄坏了有赔偿!” 村民一时间都是哗然。 村民们怎么想,杰什卡却是不知道也不准备知道的,那是随军牧师该去处理的事情。 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作战。 “有发现莱亚人的踪迹吗?” 游骑兵队长挺直了身躯:“欧斯拉军队交棒了,现在是两万王国军在附近。 我们估计,他们还有一天能够抵达碎米镇或者咱们现在的位置。” 从浮桥到这边来,他们一路经历了最少五六次的查探,踪迹早就暴露了。 只不过莱亚人可能没有想到野狼战团这么快,或者想到了但拼尽全力亦无法追上。 所以短短两天,野狼战团就抵近了距离碎米镇不足二十里的瑞德韦恩庄园。 他们甚至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不过杰什卡并不准备继续猛攻碎米镇。 敌军主力跟随到附近,野狼修士们需要休息,况且以少敌多,最好是采用胸墙战术的阵地战。 起码到目前为止,莱亚人都没能破解胸墙战术。 好用自然要多用。 按照先前搜集的情报,杰什卡判断,为了防止他们轻易进攻碎米镇,莱亚军队必然主动进攻己方。 当然,也有可能不进攻。 但那样的话,杰什卡直接等着达斯汇合就是了。 距离达斯到场,不过五六天的时间。 要不是因为后勤问题,不得不分兵前进,达斯的崇信战团早到了。 虽然校场上打的欢,可随军牧师们的思想工作做的可是很好的,支援友军从不含糊。 五千人和两万王国军打阵地战,坚持三天,这便是最终的目的。 望着连绵丘陵草地后,升起的一道道炊烟,杰什卡眯起了眼睛。 (本章完) 第837章 学了圣联的,就得变成它 第837章 学了圣联的,就得变成它 赶走了本地的居民,杰什卡便开始指挥士兵们拆掉骑士宅邸,补充砖石。 像本地居民住的茅草屋和木筋房,都是夯土木框架做的,根本没法用来修筑胸墙。 杰什卡选择以这座骑士庄园为阵地不是没有理由的。 别处虽然有缓坡,但地形都太狭窄,难以展开。 这片的缓坡相当宽阔,而且坡度不高,方便修建阵地。 这些仍旧是本地拆的木头预制板,加上砖石砂浆,一天就能成型。 这些胸墙高约肩膀,内层垫土,圣铳手踩上后刚好到胸口位置。 胸墙前挖了壕沟,安了尖刺木桩,这却是给步兵准备的。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留出三米宽的缺口,缺口前摆着圆木拒马,方便长枪手和骑兵反突击。 站在骑士宅邸的旧箭楼上,杰什卡独眼看着瞭望镜,预估目前的工程进度。 相对于黑冠军这种老牌战团,野狼战团还是太新了,工程能力远不如前者。 望着那些挥汗如雨的野狼修士们,杰什卡并不是特别满意。 “贝尔纳多……” “杰什卡阁下,有什么事吗?” “你觉得,新设一个随军工程队,会让战团的编制太过臃肿吗?” 贝尔纳多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这个问题,冕下也问过,只是目前我们后勤能力太差,顶多编一支单独的工程兵团。” “我们可以先试试,多招几个工程学的大学生当军官,再雇佣一支土木建筑的工程队。” “您可以试试,如果成功的话,那冕下肯定会愿意推广。” 定下了这则事务,杰什卡便下了箭楼,而忠心耿耿的小哈特如守门犬般在门口等待。 因为他的第一长枪队就被分配为负责杰什卡的安保。 这杰什卡可不是普通大腿,是游侠血誓断剑垂泪之金大腿。 抱紧了这条大腿,前途未来一片光明啊。 “杰什卡阁下,散布在外的游骑兵、野狼军士与螺线铳散兵,已然与敌军交战。”小哈特立刻给杰什卡禀报。 “胜负伤亡如何?” “击杀敌军骑士五人,俘虏一人,我军九人重伤,两人死亡,还有三人被俘虏,其中包含一名重伤野狼军士。” 显然,在单对单的打斗中,野狼军士并不如在军阵中那么厉害。 毕竟军阵中有长戟手拖拽、长枪手刺击还有圣铳手抵近射击。 如果是在旷野灌木中,以超凡骑士的速度和武艺,想要扑咬恐怕没那么简单。 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杰什卡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让他们再撑住,不惜伤亡,顶住进攻,防止他们骚扰我军。” “是。”小哈特重重捶胸,发狠说道,“我亲自去!” “准许,没有人头不准回来。” “您就瞧好吧!” 不得不说,这群黑蛇湾人虽然纪律不佳而且思维古怪,但在凶狠勇敢上却是更甚山民。 据说,黑蛇湾联邦正在训练第二支战团,由那位奇迹修女“凤凰”瑟洛米斯训练。 就是不知道训练之后,会被赐予一个什么样的战团名? 当炊烟缓缓升起,忙碌了一天的勤务兵与帮忙的战争修士们才结束了阵地的修建。 见此情形,杰什卡才下令外围游骑兵与斥候散兵缓缓撤退。 有了阵地,在作战上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除非对方也聚集大量发条炮,否则胸墙与土垒组成的阵地,就是圣联战团的移动城堡。 ………… 柴火冒出浓烟,半人高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今晚的菜肴。 野外作战时,早上和中午都是不开火的,只有晚上才会开火。 白天的时候,军官都是自己有小灶的。 而且军官还有副食券,能够换来些烟酒果什么的。 而晚餐时分,就连战团长等军官都得一视同仁地拼桌吃饭,士兵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这是霍恩定下的规定,防止军需官搞小动作。 今天劳累了一天,又从庄园中买了几头大肥猪,做的便是士兵们最爱的猪肉炖粉条。 棕色的汤汁咕嘟嘟冒着泡,卷心菜和猪肉跳动着,粉条也在一点点变色。 围在食棚前,干了一天活的战争修士们两眼发绿,一手夹着面包,一手端着锡盒。 那腹中咕咕的响声,简直如同战鼓一般,此起彼伏。 这些粉条是圣锄修道院弄出的最新农副产品,使用祛毒薯根泡水沉淀出薯粉制成。 将薯粉与面粉混合成流体,用筛子网眼漏出长条,落在沸水中就成了粉条。 这些粉条晒干后方便保存携带,而且味道极佳,加入豆酱、香料与猪肉那么一煮,啧啧。 山地黑猪肉紧实弹牙,还有橡木香气,粉条吸饱了汤汁,透明滑嫩。 再配上油腻腻的肉汤,对于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们来说,别提多诱人了。 甚至有不少士兵开玩笑,说就是这香味把他们引诱入了征兵处。 听人说,这食谱还是在圣孙的指导下研究出来的,如今已是士兵们最爱的军队菜肴之一。 “开饭了,开饭了!” 听到喊声,就连军官们都忙不迭地甩下同伴朝食棚跑去。 端着碗和面包,脖子上挂着香肠,老皮埃尔哼着小曲,对身后的蒂埃里等人笑道:“你们算是赶上了,吃了一回,你这辈子都忘不掉。” “得了吧,我可是吃过熏燕舌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 韦尼塞显摆的话没说完,就被阿巴兹扯了扯衣角,蒂埃里更是偷偷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侧过头,却见那些士兵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那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韦尼塞意识到不对,心中暗骂一声那些该死的随军牧师,便低下脑袋。 和过去不同,霍恩引进了一大批狂热的圣道派僧侣和修士。 像随军牧师这个职位原先是招人招不到,招到了再培训。 现在都是没有几分传教能力和深厚的理论知识,都得不到这个军职。 这批圣道派僧侣,除了千河谷内部提供外,最大的来源就是愈发激烈的圣道派宗教改革风暴。 在真理报大辩论爆发了圣道派改革中心后,就有大批的僧侣改信了圣道派。 在霍恩派出阿尔芒对帝国其他行省进行圣道派传教以及拜圣父会外拓以来,就连附近的红叶丘,乃至风车地都陆陆续续爆出了大批圣道派僧侣修士。 而这些僧侣修士心中虔诚的自由灯塔,圣道派的地上天国便是千河谷圣联。 哪怕在打仗,都不妨碍这些圣道派僧侣走线来投奔霍恩。 不仅把战团的随军牧师编制填满了,甚至还能放这些僧侣去当兵。 崇信战团那一堆僧侣长枪手,就是搁这来的。 端着颤颤巍巍的肥肉,一位位战争修士乐呵呵地蹲在一旁稀里秃噜地吃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等待太沉闷,不知道是谁忽然唱起了歌来。 “人人尊敬达利亚,崇拜克拉赫勒斯,亚历山德克鲁斯,英雄之名皆如此……” 一个带着一个,等第一遍唱完开始第二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唱了起来。 哪怕是那些等待的军官都不例外,不少人甚至用木勺敲着锡盒伴奏。 “纵览当今世界里,何人能与其相比,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夕阳洒落在这些士兵肩膀,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粉条,蒂埃里却是一时茫然。 他们今天才干了一天的活,明天就要在战场上拼杀,或者这就是最后一餐饭。 可这些士兵脸上好像没有恐惧,没有埋怨,只是扯起嗓子破锣般唱着歌谣。 “吾辈修士皆神选,纵有千难亦无惧。” “歌我一排又一排,神圣联盟救世军!” 忽然间,蒂埃里觉得,有些东西可能是他们怎么学都学不到的。 或者说,学了圣联的,就必须变成圣联。 (本章完) 第838章 阵地啊阵地我们爱你 第838章 阵地啊阵地我们爱你 次日清晨,本来温暖的三月末却是由晴转阴,气温一夜间猛降。 早晨湿漉漉的冷风吹着帐篷哗啦啦响,嚼着煎蛋香肠的杰什卡就听到了头上裹着纱布的小哈特的脚步声。 “杰什卡阁下,莱亚侦骑进入哨兵警戒范围。” 老神在在地插起一块香肠塞入嘴中,杰什卡边吃边问:“预估多少人?” 小哈特回忆了一下:“贝尔纳多阁下还在汇总情报,初步估计万人规模。” “把野狼军士都喊回来吧。”杰什卡拿起冷啤酒一饮而尽,“骑兵不要贸然交战,在战场外围游荡即可。” “是。” “他们估计还有两个小时到,我睡个回笼觉,三刻钟后喊我起床。” “明白。” 伴着小哈特的狼嗥声,杰什卡重新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 本来还有些紧张惶惶,跑来找杰什卡的军官们,在营帐前听到那震天响的鼾声,反而平静下来。 蒂埃里来找杰什卡,听到那鼾声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大将风范。 如此大敌当前,还担着这么多这么重的任务,以及数千条人命——不是谁都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 难不成千河谷真是神选之地,随随便便就能冒出来那么多英才? 上午七时左右,睡好回笼觉的杰什卡起床,与军官开了碰头会,做了动员演讲,唱了歌,理了队。 老独眼龙都快要等闷了,莱亚军队的侦骑才姗姗出现在视野中。 小哈特难以抑制地站起身,朝着丘陵与天空的交界线张望。 三名侦骑从丘后跃出,打的正是莱亚王室的蓝蜂旗号。 站在土丘上,朝着野狼军的阵地看了几眼,他们便侧过身,仰起头,举起小号,鼓起胸膛。 “呜呜呜——” 浑厚而沉闷的号声回荡在丘陵土坡之间。 像是号声震动了土坡,丘陵上的草叶震动起来,碎石子纷纷落下。 更多的士兵与军官不由自主地站起,面上的原先的沉闷渐渐转为了严肃。 号声明明停止了,但震动却没有。 不仅没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随着第一名莱亚骑士越过丘陵顶端,像是水漫群山,淹没了这片丘陵。 一时间,四周山丘的棱线上全是莱亚骑士跑动的黑色剪影。 无数绿绿的燕尾旗越过山丘,在风中脆响,真像是无数彩燕纷飞而来。 只不过这些彩燕并不是在表达春天的来临,昭示的反而是死亡。 “是王国军,国王的直属军队。”蒂埃里向杰什卡提醒道。 老独眼却是默不作声,一言不发地扫视着眼前的阵地。 这缓坡上三条断断续续的胸墙交错排开,胸墙之间还留有阶梯通道方便攀爬。 整个胸墙防线大概200米宽度,相当于两个步兵团展开的战场宽度。 在胸墙两侧陡峭的地方,则是两个横阵掩护,以防超凡骑士侧击冲阵。 前后胸墙之间,还堆有土垒用来安置发条大炮。 三层二十八座三角形的土垒,保证了射击几乎没有死角。 土垒上放置了二十四门三磅鹰隼炮和四门六磅沙雕炮。 分别能够打击300米,200米,100米的目标。 这些大炮在昨天就进行了校准与试射,地面上插着的小旗子,就是专门设置的标记物。 当然,只是明面上的。 “奏乐。”扣好颈甲,杰什卡调整了一下眼罩的角度,“准备应战。” 军鼓起手,小号声紧随其后,便是野狼军最熟悉的《救世军行军曲》。 军乐中,原先还在休息或冥想的战争修士纷纷恢复了战前状态。 透过胸墙和滚滚乌云下的暗淡天光,他们能看见莱亚人的步兵正在缓缓入场。 此时先一步赶来的莱亚骑士,已然结束了耀武扬威的奔跑,开始在战场一角列阵。 粗略一看,估计都快有三千人了,其中黑甲的敕令连与红衣的王庭骑士最为显眼。 奔跑在草地上,乱糟糟的莱亚王国军步兵走下丘陵。 为首的却是一群肥壮大汉,身穿轻薄鳞甲,身后却是农兵们驾着小车,驮着沉重的塔盾。 这便是莱亚王室特有的塔盾军士,曾经以步制骑的步战之王。 谁能想到,时隔百年,这些古旧的塔盾军士居然又能在战场上大放光彩。 在其身后便是一排排还算整齐的莱亚王国军普通步兵(国土佣仆),有一说一,这着甲率并不算低。 他们穿的大多是板链甲,也就是锁子甲上穿长条甲片。 这些甲片集中在胸口与后背,不如纯骑士甲却也比普通锁子甲好,算是一种经济适用甲。 在这些国土佣仆中,还能看到经典的大剑士,其职能与野狼军士类似。 “两个国土佣仆团,三千骑士,近万人的规模。”军官们低声私语,可队伍却是俨然不动。 “嗷呜——”一声狼嗥响起,众人扭头,却见小哈特站在炮口上,对着天空狼嗥起来。 “嗷呜——” 渺远的狼嗥引起了诸多野狼军士的回应。 本来只是野狼军士们在狼嗥,可仿佛是传染般,战争修士们纷纷仰起脖子狼嗥。 一开始还是杂乱,可两次后,居然异常地整齐起来。 “嗷呜——嗷呜——” 狼嗥的浪潮淹过了战马的响鼻,不少马儿甚至惊恐地踢踏起来。 没等莱亚步兵们靠近,这万狼齐嚎的声势便叫他们的脚步迟缓了一点点。 望着满山遍谷的莱亚军队,杰什卡却是不慌不忙用磨刀石磨起了军刀。 “小哈特。” “我在,阁下。” 众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而蒂埃里则掏出了笔记本,他要记下杰什卡在这场战争中的每一句话,每一条命令。 杰什卡直勾勾盯着小哈特的眼睛:“你觉得寡妇怎么样?” 呆愣在原地,小哈特显然是没想到杰什卡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而一旁的贝尔纳多则是无奈地扶住了额头,跟圣孙临战前一个样。 到底是杰什卡跟圣孙学的,还是圣孙和杰什卡学的? “要开打了,快点……回答我!看我的眼睛!” “我不排斥,但也不会特别喜欢。”小哈特下意识地说出了真心话。 “不排斥就好。”转向正面战场,杰什卡将军刀插回刀鞘,“我继女的丈夫在不流血的冬夜中被流放去了黑蛇湾,你多加油啊。” (本章完) 第839章 敕令连的战斗力 第839章 敕令连的战斗力 湿漉漉的风吹在拉夫尔的脸上,迎着清晨的水汽,拉夫尔却是如雕像般伫立不语。 对野狼战团,他算是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了。 先前在夏绿城救援战中,野狼战团的杰什卡就趁他不备偷袭了留下进攻夏绿城的军队。 后来在肯克镇外围,拉夫尔派出了红衣骑士咬住了他们。 却没想到还是让这只狡猾的独眼龙逃跑了,此刻却是又在这里相遇,真是命运使然。 眯起眼睛,凭借着神术鹰眼的加持,他轻易看清眼前的胸墙。 长条形的胸墙横亘在缓坡上,大概每10法寻左右都会空出一个缺口。 在矮墙后方还有一人高的三角土垒,那是不少莱亚士兵的噩梦。 不管是在夏绿城还是进攻周围的堡垒,总能看到这些可怕的三角堡。 实心的三角堡上安置着一门门发条炮,每一次攻下这些三角堡都要付出无数生命。 在胸墙后的士兵中,前排是戴着船形盔穿着胸甲的圣铳手,将黑洞洞的铳口架在胸墙上。 在更后方,还有大量的近战士兵,包括长戟手、长枪手以及那些邪恶的野狼军士。 他们之前就交过手了,什么圣联,简直就是魔鬼联盟,居然堂而皇之地将狼人搬上战场。 恶心!拉夫尔都要裹层遮羞布! “奥梅斯公爵,你怎么看?” 身侧的奥梅斯公爵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留着坚硬的八字胡。 明明都已经六十多了,看起来却还是如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般年轻。 作为欧斯拉家族的族长,此次亲自出征,拉夫尔中央权力地位虽比奥梅斯高,却还是要卖他几分薄面。 “胸墙战术,我先前就略有耳闻了,没想到却是这副模样。”奥梅斯公爵细细打量着,“先前野战,折损了我们欧斯拉家族不少好孩子。” “您觉得应该怎么攻?”拉夫尔显然不会被奥梅斯随便混过去。 奥梅斯公爵思索一番:“胸墙能掩护圣铳手,这缓坡能减缓骑士冲锋。 这发条炮能打三百米,靠近还会被圣铳集火,他们后方又可以靠着河流上弦,并不好打。 如果是我,便要学习您在夏绿城的故智,挖掘壕沟,步步推进,然后派猎魔人与大剑士不断突击消耗敌军兵力。” 拉夫尔却是摇头:“吉尼吉斯殿下的意思很明确,是速攻,否则另外的战团行进太慢就赶不及了。” “速攻伤亡恐怕很大,而且不会有太大战果。” 拉夫尔听了奥梅斯公爵的话,却是露出了笑颜:“他们有发条炮,难道我们就没有吗?” 奥梅斯公爵愣了一下,正待要问,身侧的拉夫尔却拨马掉头,来到了莱亚军阵前。 “阵前先锋,谁来?!” “我来!”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走了出来。 将腰间配剑解下,丢给那连队长,拉夫尔似笑非笑:“可别让我失望!” ………… 作为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格伦斯潘站在队列的最前端,背后是将近三百个敕令骑士和五百个推着盾车的农夫。 与孔岱亲王由教会负责采购装备与财政支持不同,他们没有精致的装饰,显得过于老土。 这些王国军的敕令骑士有着独特的特征。 除了包裹到脚指头的定制板甲外,最有特色的就是胸甲上精致的珐琅铁。 这是烙印城近十年才研究出的新式陶瓷——掐丝珐琅。 新国王大方地给敕令骑士们每人的盔甲上都添上了这些美丽的蔷薇,并将敕令骑士们称为帝国之。 每一位骑士都在大腿边挂着骑枪与弓箭,鸢形盾背在背上,剑鞘紧贴着腰侧。 为首的格伦斯潘率先抽出药剂,一饮而尽。 他知道这些圣联军队有多难惹,尤其是当他们躲在那些乌龟壳之后。 所以如果不在战前喝下这些嗜血药剂,恐怕战后就没有机会喝了。 不像那些普通骑士,还需要可汗药剂的支持,敕令连正常的骑术就已然是其他超凡骑士喝下可汗药剂的状态。 嗜血药剂,能够大幅提升感官、反应与肌肉控制力,却又能压制痛感,有着超然的耐痛能力。 它是用颠茄、毒菇与鼠尾草制成,对普通人是毒药中的毒药。 但对于这些高阶的超凡骑士来说,却是上好的战斗药剂。 就像是巨龙药剂对于九段封号骑士是晋升药剂,对于普通超凡骑士也是毒药一般。 将呼吸法发展到极致后,为了攀登更高峰,就只能去寻求外在力量了。 药剂下肚,眼前红光渐起。 虽然隔着皮肤和血管,可他还是在其他士兵们的身上闻到了血液的香甜气味。 “国王万岁!冲锋!” 高昂的咆哮声中三百敕令连分三批奔出,朝着胸墙冲去。 农夫们推着盾车,虽然行动迟缓,但他们也竭尽全力向前移动。 盾车前方是坚固的皮盾,后面则是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尘土飞扬间,战马的蹄声和农夫的叫喊交织一片。 眼前千河谷圣联的胸墙越来越清晰,格伦斯潘的心跳愈发激烈。 圣铳手早已在胸墙后方集结,他们拿着黑色的重型圣铳,眼神却是平静。 格伦斯潘不以为然,这些依靠城堡的农夫,怎么能够与骑士的冲锋相比? 他带领着敕令连疾驰向前,距离胸墙越来越近时,格伦斯潘命令连队停止,弓箭手开始准备。 然而,正当第一批箭矢飞向敌军阵地时,格伦斯潘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只见十几个黑影飞出,哐当当滚落在马脚边。 几乎是瞬间,白色的蛛丝爆浆般散开,将马腿整个包裹住。 就在他愣住的瞬间,三排圣铳手们在整齐的嘎吱声后,猛地扣下扳机。 炒豆子的爆响声中,铅子飞出,击中了几位前排骑士。 骑士们应声而倒,甚至从马背上飞出去好远。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格伦斯潘抽出骑士剑,用精巧的剑术切开了马腿上的蛛丝。 望着剑上的蛛丝,格伦斯潘本就因嗜血药剂而狂暴的大脑更加烦躁起来。 他回头张望,试图宣泄出这股愤怒与烦躁。 可他居然看到胸墙后方忽然冲出了一大批长枪手纵队。 他们像是一堵移动的墙壁,横排5人,纵深10排,齐齐举枪朝着敕令连的骑士们杀去。 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肉,这样那些圣铳手们就不敢随意射击了。 然而,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站稳脚跟时,却见七八名突击的长枪手忽然长出了长毛。 不对,不是长出了长毛! “是那些狼人巫师!”立即就有骑士叫喊起来。 没等他喊完,一只身形膨胀了一倍的狼人巫师原地跳起近两米高,轰地将一名敕令骑士扑下马来。 “混账!”格伦斯潘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本能地想挥剑指挥骑士们迎击,但却看到前排的敕令骑士们完全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反应。 被蛛丝缠住的马匹无法快速移动,骑士们纷纷被一只只狼头人身的野狼军士扑倒在地。 这些野狼军士与长枪军士配合良好,还有螺线铳手们互为掩护。 明明是更加勇敢精锐的敕令骑士,却无法对这些卑鄙小人做出任何有效反击。 每一次狼牙尖锐的牙齿咬合,都会让一位骑士的盔甲被撕裂,而那些被扑倒的骑士根本没有机会挣脱。 “骑士们!不要停下!反击!”格伦斯潘叫喊着,可却无法阻止眼前的一切。 格伦斯潘叫他们不要停下,他们也不想停下,可是怎么才能不停下啊! 原本势如破竹的进攻,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本章完) 第840章 我也会发条炮 第840章 我也会发条炮 春风湿冷,虽然临近中午,却是叫人不寒而栗。 站在坡顶,尽管早就想到了结果,可拉夫尔和奥梅斯的脸色并不好看。 被强行从前线叫回的格伦斯潘挣扎着,却是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惨败。 那些本应迅速冲破敌军防线的骑士们,不仅被蛛丝缠住,还被狼人扑咬,最后又被螺线铳手狙击。 第五敕令连暂时无法再上战场的大约三十人,战死九人。 这九人,全都是敕令骑士。 那些珐琅铁成了狼人与螺线铳手狙击的标识,阵亡率极大。 他们可是敕令连啊,惨败成这样实在是难以理解。 “看样子,进攻这座阵地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得多。”拉夫尔低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格伦斯潘的队伍。 那些仍然试图重新组织的敕令骑士们,仍旧血迹斑斑,气喘吁吁。 奥梅斯公爵沉默着,嘴唇紧闭。 他的目光没有转移,依旧注视着战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才开口:“格伦斯潘那一轮进攻,太过仓促了。” 拉夫尔没有立即回应。 他自己也曾经认为,或许更强势更猛烈准备更充分的冲锋,能够突破敌阵。 然而夏绿城围城战证明了,配合这发条铳械的胸墙战术,几乎是骑士们永生无法逾越的高墙。 单凭超凡骑士的力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突破。 要么就是挖壕沟慢慢掘进,要么就是用上千河谷人自己的武器。 “公爵阁下,我们需要改变策略。”拉夫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不能再依赖普通的骑兵冲击,也不能再进行无谓的肉搏。 这座阵地的结构坚固,布置巧妙,如果想要速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远程压制,打乱他们的阵型。” 知道拉夫尔在说什么,奥梅斯公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发条炮……我对它真是又爱又恨啊。” “谁不是呢?”拉夫尔转向一旁的侍从官,“立刻将发条炮调至阵前,准备开始轰击。” 奥梅斯公爵则补充道:“叫红衣骑士提前准备好,炮击之后,我们必须迅速施加压力,以防他们恢复组织。” 想要出动红衣骑士,起码要提前一个小时准备,先前已经闹过红衣骑士夺旗斩将但方向反了的事例了。 在车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中,晃动着黑洞洞炮口的发条炮被运到了阵前。 一共三门六磅沙雕炮和九门三磅鹰隼炮,一字排开陈列在阵前。 对于炮兵战术,莱亚王国同样是学习的千河谷圣联,毕竟他们才是首创者。 原属于圣联的炮兵们,总有贪生怕死的,还有那些本就是山地骑士贵族的炮兵军官。 尽管是要轰击他们的同胞,此刻他们却是丝毫不手软。 知道这些炮兵军官关键,拉夫尔开出了两倍于圣联的薪水。 瞄准、安装发条仓、加润滑油、装弹……其专业程度不输圣联这边手持炮表的炮兵军官。 “准备好了吗?”拉夫尔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神闪烁着。 炮兵队长站得笔直,抬起头:“十二门炮,准备完毕!” “发射!” 随着一声号令,发条炮轰鸣,炮弹消失在视野内,飞速冲向前方的胸墙。 爆响声在圣联士兵们耳畔升起,堆在胸墙前的土包像是从内部炸开,黄土哗啦啦落下。 第一轮射击,由于距离太远,都歪到姥姥家去了。 不是命中了几百米外的树丛,就是击中了一旁的水潭,升起了老高的水柱。 还有一枚,击中了旁边村落的猪圈,惊得一群大白猪慌乱的冲入了田野之中。 只有一枚炮弹击中了阵地,也只是击中了胸墙前的土包。 没等多久,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的炮击便接踵而至。 一枚铁炮弹砸在胸墙上,立刻飞溅出无数碎石,裂纹蜘蛛网般蔓延。 几段墙体的上沿被砸裂,残砖和泥土飞舞,将周围的士兵砸的满脑袋是血。 更有落入胸墙间的,砸飞了好几个士兵的肢体躯干,气的一个兵团长跳上胸墙,指着对面怒骂起来。 “叛徒!你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吗?!” 尽管炮火轰鸣,但胸墙并未完全崩塌。 炮击的效果虽好,但圣联的阵地依旧顽强。 由于圣联发条炮上弦不便,炮弹不得不省着点用,外加杰什卡信任士兵们的意志,甚至连反击的命令都没下达。 一轮轮炮击中,时间到了中午,野狼修士们居然逐渐适应了起来。 阳光没有把风照暖,他们却是蹲在胸墙后,就这冷水和面包吃起香肠来。 望着尘雾缭绕的野狼军阵地,拉夫尔思考了半晌。 “再来一轮。”拉夫尔低沉地说道,他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前方的战场,“然后,红衣骑士就可以上了。” 随着拉夫尔的指令,炮兵们迅速投入到下一轮的准备工作中。 至于拉夫尔自己,则离开了坡顶高地,返回了后方新建成的营地中。 数百匹魔鬼马耸立着,在它们身侧同样数量的红衣骑士呆愣地站着。 尽管看过无数次这个场景,可每一次拉夫尔看到都能感觉到亵渎与不适。 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中拿出一只断指,拉夫尔缓缓来到红衣骑士们身前。 见到那根断指,原先还在躁动打着响鼻的魔鬼马们迅速安静下来,而黑衣僧侣们缓步迎了上来。 “下一轮发炮之后,你们就要上场了。” 领头的苦痛僧侣低声道:“我听说在千河谷圣联的军队里看到了法兰人的踪迹?” “我知道,所以此次必须小心,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拉夫尔平静地说道。 那苦痛僧侣居然真的“桀桀”笑了两声:“一方面叫红衣骑士舍命冲锋,一方面却又要求不露把柄,你还真是事事都想要啊。” “好了,异教徒,我们高洁的弥赛拉信徒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拉夫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转头之际,这位莱亚高级贵族的神色却是微微变了。 最近洛伦佐似乎有一批密探在调查红衣骑士的存在,而南方的伪教皇格兰迪瓦也在密切关注此事。 他不得不抽回了大部分的红衣骑士,可却引起了吉尼吉斯的不满。 一边要维护莱亚的王冠,一边要满足国王的胃口,这侍卫长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做。 差不过下午一时左右,炮声渐停,拉夫尔终于发出了命令。 “红衣骑士,出击!” (本章完) 第841章 红红红红衣骑士 第841章 红红红红衣骑士 随着拉夫尔一声令下。 一名黑衣僧侣走到了阵前,可他的箭壶里只有一支长箭。 那箭头却是与霍恩的血遮云一样的材质,箭头中空钻孔,是一只特制的鸣镝。 那僧侣伸开臂膀,露出密密麻麻纹着弥赛菈与莉莉丝亲吻的黑色纹身。 他两指拿箭,三指扣弦,缓缓拉开。 嘣的一声弦鸣。 特意做空的箭矢仿佛哨鸫划破天空,扎在了尖刺木桩上,仍旧嗡嗡作响。 以红箭为目标,三百名红衣骑士与二百名重整后的第五敕令连骑士如血液爆出血管飙射而出。 与以往争先恐后要冲在最前不同,这次的敕令骑士选择掩护后方与两翼。 冷风吹起单薄的红衣,露出板链甲下灰黑色的肮脏绷带。 与其余贵族骑士骚包地要喊家族之名不同,这些红衣骑士沉默地一言不发。 反倒是他们座下的魔鬼马齐齐发出了杂乱的嘶鸣。 几乎是同时,胸墙后同样响起了一阵强劲的鼓点。 仿佛真有一道烈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响起,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 20毫米直径的铅弹在螺旋击发杆的推动下,将铳管内壁擦的发热。 一连串利刃出鞘般的脆响,二十枚重达60克的铅弹片刻间撕裂了七名红衣骑士的板链甲。 碎肉夹杂着鲜血飙射而出。 那是巨大的冲击力强行将血肉挤出身体,而变形的铅变成了不规则体卡在了红衣骑士的体内。 不少超凡骑士在面对这样巨大的痛苦和伤害时,再高的意志力都很难抵挡。 尤其是很多时候,就算意志上扛过来了,可身体生理和动作的变形都是无法控制的。 但这七名红衣骑士却不同,硬接铅弹后只有两人因为被击中脊柱、大脑或心脏当场死亡。 剩余的五人中,有一人的肋骨都露在空气中,可他们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向着胸墙阵地冲锋。 跟在他们身后的敕令骑士们虽然隐隐知道红衣骑士来历,可此刻却是仍忍不住在心中祈祷圣父宽恕他们的罪。 然后他们便把脑袋更低地埋在了马鬃里,以免被螺线铳重点关照。 趴在马背上,他们同样听到了敌军阵列中传来阵阵谩骂之声。 很显然,野狼战团的修士们同样没料想到发条铳没有对这些红衣骑士产生太大的战果。 “准备好,放箭!” 第五敕令连的副连队长率先抽出骑弓,搭上箭矢。 上百张大弓拉开。 在接连弓弦弹响声之中,一波箭羽从红衣骑士们身后升起,犹如蝗虫过境,砰砰地落在胸墙与拒马上。 “放箭!放箭!放箭!” 副连队长不断怒吼,敕令骑士到底是敕令骑士,在冲锋中转瞬间居然射出了六波羽箭。 这些骑弓的轻型箭矢并不能穿透盔甲,却仍然能让野狼修士们抬不起头来。 在箭羽的掩护下,红衣骑士们成功进入一百米的杀戮范围。 从胸墙后站直身体,野狼战团第三圣铳队五十队长沃洛维茨朝着冲锋的红衣骑士张望了一瞬。 在军校进行过无数次测验,以及三年的军旅经验,瞬间就让他判断出了一则关键信息。 由于敌方骑士冲击速度过快,以目前他们的速度,最多打两轮。 不约而同的,军官们纷纷下达了过肩式射击的口令。 第二排的圣铳手立刻将发条铳架在第一排士兵的肩膀上,瞄向冲锋而来的红衣骑士。 不像火绳枪,靠太近会互相点燃并且容易震聋前方士兵。 发条铳可以算是绿色静音无公害,挤在一起,架在肩上都不妨碍发射,却能加强火力投射密度。 “投射蛛丝弹!” “赞美圣风!” 霎时间,近两百枚铅弹击穿空气,而红衣骑士们身上则是爆出了一团团血雾。 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沿着锋矢阵的两道“锋线”,红衣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从半空看去,仿佛是一片红雾骤然升起,拦在了后排红衣骑士们面前。 可沃洛维茨等圣铳军官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按照正常的流程,被击中后多少该发出闷哼,更多的骑士是惨叫甚至是惊恐的尖叫。 可这些红衣骑士简直像是声带忘家里了,仍旧是死寂的沉默。 反而是不少魔鬼马被吓了一跳,纷纷发出嘶鸣,甚至有掉头试图逃跑的。 面对自己的血雾和地上同伴的尸体,这些红衣骑士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冲了过去。 至于抛射的蛛丝弹,这群魔鬼马既胆小又聪明。 它们不是腾空跳起避让,就是在蛛丝弹爆开前将其一脚踢飞。 好在这一波射击到底造成了数十名红衣骑士的受伤和十几个红衣骑士的摔落坠马。 如同精密的齿轮转动,前两排的铳手排着队回转到了后方,而后方两排则迈步齐进。 军刀与铳管碰撞,隐约还能听见发条齿轮的咔咔转动声。 “过肩式射击!” “赞美圣风!” 第二次磅礴的血雾升起,又是数十名红衣骑士落马,在地面上滚动着。 由于距离更近,这一波打落打伤的红衣骑士比上一次更多。 如果按照比例,红衣骑士应该有30%的伤亡率。 换成野狼战团等几个新战团,以他们的士气,这个伤亡率也要爆逃兵了。 可这些红衣骑士仍在冲锋! “该死的,这么硬?!”连杰什卡都小声咒骂了一句。 “军刀竖起!”沃洛维茨率先拔刀出鞘,“准备接战了!” 身后的小哈特发出狼嚎,粗黑的狼毛从脸颊、衣甲中伸出,暴涨的肌肉更是将原先松散的锁子甲撑起。 朝沃洛维茨点点头,示意野狼军士准备完毕,沃洛维茨便转回头。 身侧的修士们竖起长枪与长戟,明晃晃的刃尖指向了冲锋而来的红衣骑士们。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眨眼的功夫已然在耳畔响起。 “唏律律!” 一对铁蹄踏在了胸墙上沿,恶臭的口水滴落在枪杆上。 野狼修士纷纷抬头却见几名红衣骑士迎风而起,仿佛凭空虚浮般出现在众多野狼修士们的视野中。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沃洛维茨望着掠过眼前的蹄底、光溜溜的马腹以及极速刺来的长枪。 显而易见,刺来的骑枪下一个瞬间便要穿过沃洛维茨的头颅。 “吼——” 骑枪险之又险地划破了沃洛维茨的头皮。 一道黑影早在红衣骑士起跳的瞬间冲了出去,只留下几撮狼毛随风飘扬。 七八名野狼军士与跃起的红衣骑士相撞的瞬间,狼毛与锁子甲环簌簌落下。 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继续流动。 将军刀插入惊慌失措的魔鬼战马的胸腹中,沃洛维茨满身是马血地大吼起来:“圣联万岁!为了自由!” (本章完) 第842章 野野野野狼军士 第842章 野野野野狼军士 伸出长着锋利长爪的双手,小哈特合身撞在了那跃起红衣骑士的身上。 沉重的重量将两人一起从半空中拽下,砸在了坚固的砂浆胸墙上,又一起滚落在地面。 剧烈的撞击下,就连皮糙肉厚的狼人小哈特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偏偏红衣骑士却仿佛并不存在疼痛或任何情绪一般,机械而呆板地抽出匕首,插向小哈特的嘴筒子。 小哈特野兽本能触发,下意识一口咬住了了那红衣骑士的手腕。 一瞬间肮脏而恶臭的血液灌入嘴中,差点将他熏的晕了过去。 趁此机会,那红衣骑士却是肘击小哈特右脸。 将其打的失神的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捡起匕首,反握一挥,刀刃就险之又险地擦着小哈特脖颈划过。 “沟槽的!”两腿反蹬在那骑士的大腿根部,红衣骑士侧身翻倒。 而小哈特则还在喘气,面前的红衣骑士却是不需要换气般,抽出骑士剑便是屋顶式重重下劈。 小哈特翻滚躲开,而骑士剑砸在胸墙上发出清脆鸣响。 借着打在墙上的反弹力道,那红衣骑士再次横扫,便要切开小哈特柔软的狼腹。 “你是什么怪物?不需要换气卸力的吗?”剑尖划破锁子甲,一道红色的血痕从狼毛间流下。 红衣骑士不语,只是一味地挥剑。 他几次进攻将小哈特原先退路封死,接着左脚前踏,右手骑士剑便要劈开小哈特肩胛骨。 “砰!” 就在小哈特准备硬吃这一下时,那红衣骑士反而缓缓软倒。 五米外,脸色苍白地沃洛维茨朝小哈特点了点头。 小哈特点头回礼,双脚用力跳上胸墙。 毛茸茸脚底板踩在冰冷的胸墙上,小哈特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中段城墙的景象不容乐观。 借着冲锋的速度,至少十几名红衣骑士越过胸墙,落在了胸墙之后。 其余的红衣骑士和敕令骑士却是被拒马和壕沟拦在了胸墙前。 说来奇怪,不说杰什卡了,就连小哈特都感觉到一些不对。 为什么这些红衣骑士没有使用如履平地的神术呢?总不会是忘了吧? 不论如何,这些悍勇的红衣骑士冲过了胸墙,开始在汹涌的兵甲之间来回冲杀。 排成了20x5的阵列,长枪长戟密集地排列,像是圣械廷纺织厂里交错相合的纺织机。 滚滚的长枪长戟交错拖拽刺击,军刀与页锤屡屡砸在红衣骑士的身上腿上。 可这些红衣骑士的悍勇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其他超凡骑士吃痛会迟钝会走神会动作变形。 然而这些红衣骑士不管如何,都能完整甚至是完美地完成劈砍挥击,速度极快,准确性极高。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进攻动作仿佛无穷无尽,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长枪刺拉一声划过胸甲,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迪特里伯特压下枪杆后端,如蛇般弓起的枪杆却是猛然伸直,原先趋于静止猛然加速。 这是诺恩山民们祖传的超凡武艺——快慢枪。 诺恩山民们对于其领主来说,是一种羁縻的状态,野蛮的山民们是以村落为核心集体传承超凡武艺。 像迪特里伯特这一招就是经典的诺恩山民武艺。 正常的枪术刺击应该是一二三,而迪特里伯特的刺击却是(一二)(空)三。 不少超凡骑士都会因为猝不及防,被轻松刺穿喉咙,而这位红衣骑士也没例外。 思维异常僵化的红衣骑士还在按照一二三的节奏躲避,却是刚好将脖颈凑到迪特里伯特枪尖。 先是巨大的阻力从枪尖传导到手腕,可他继续用力,便听噗的一声枪尖扎入了红衣骑士喉咙中。 “漂亮!” “厉害啊,迪特里伯特队长!” 在刺穿了喉咙后,红衣骑士出现了明显的愣神,而其余的野狼修士们一拥而上将其扯下了马背。 作为队长的迪特里伯特自然没有追击,只是撑着膝盖调整呼吸。 “迪特里伯特,你后面!” 他扭身回头,却见光溜溜的魔鬼马头正甩着舌头扑来。 他弯起后腰,拼尽全力将长枪拦在胸前,侧身跳起躲避。 可接触布面甲马铠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巨力从魔鬼马肩部传来。 双脚离地之下,他整个人跌飞出了两三米的距离。 从昏迷中苏醒,他却是浑身被神术光芒包裹,再摸口鼻,干涸的鲜血。 抬起头,眼前却是血腥的一幕。 昔日训练场上的战友被手持战锤的红衣骑士打飞,最令迪特里伯特难以接受的是——他的小队居然全部倒下了。 虽说在之前,都是不同村子的人,并不太相识。 可在先前的训练中,他们吃过了多少苦多少难,又一起立下了多少功劳。 他们早就成了迪特里伯特仅次于亲人的存在,可现在却一个个倒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 “内脏震荡位移,肋骨骨裂,体液失衡严重,立刻抬到后方……诶诶诶你药剂吧干什么?!” 没等那随军的修士说完,迪特里伯特却是抄起地面上的长枪,就再次奔着杀戮场冲去。 “杰什卡大人,还不用发条炮吗?”手臂裹着血咖的小哈特推开医师,冲到了杰什卡面前。 “不用。”右手按在胸墙上,杰什卡不动声色地回复。 “那些红衣骑士太难杀了,而且悍不畏死,进来一个杀一个,我们来不及……” “不用。” “至少轰散他们,给我喘息的余地。” “不用。” “再不用,我们的野狼兄弟都要死光了屁的了!” “那就把野狼军士撤回来。” “野狼兄弟难道只有野狼军士吗?”红着眼,小哈特第一次对着杰什卡哈气。 杰什卡瞄了他一眼:“你是战团长,我是战团长?” 旁边的贝尔纳多却是扯住小哈特的手臂:“日落前,每门炮只有七次发射机会,必须用到关键的时候。”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敌人的兵力多他们太多,能够直接包围他们。 而且包含大量机动灵活的骑兵,可以轻松搜寻找到上弦点。 更别提,原先他们控制的河流,早在一小时前,就被拉夫尔派人组织民夫截断。 以前王国将领没想到的事情,居然被拉夫尔想到了。 想要给发条炮上弦,恐怕只能等夜间黑灯瞎火的时刻。 “现在还不关键吗?” 杰什卡甚至都不去看小哈特,只是拿出瞭望镜,对着前线观瞧:“这只是第一道胸墙的中段防线,你在军校里没有学到慈不掌兵吗?” 小哈特一时无言。 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血腥杀戮的战场,然后他又看看神色如常的杰什卡。 他怎么能抗住如此巨大的压力,这么惨重的伤亡?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好友,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吗? 没等小哈特想明白,他忽然发现杰什卡的肌肉紧绷起来。 知道前线生变,小哈特马上扭头。 不知何时,不断越过胸墙的红衣骑士正在向着胸墙的缺口走去。 那是留给野狼修士们突击的窄道,而在胸墙前仿佛随意布置的障碍物中,那些红衣骑士却是不由自主朝着窄道行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放下瞭望镜,杰什卡手颤抖起来,“叫炮兵们准备好,填装霰弹!” (本章完) 第843章 进进进进攻 第843章 进进进进攻 急促的鼓点中,炮兵军官们却是手心脚心同时冒出汗来。 他们机械地指挥着炮手与勤务工安装发条仓与炮弹,严格按照炮兵操作手册装填。 可明明是反复练习了无数次的装填动作,几乎从不出错的装填。 此刻,在战场上却是小错不断。 不是手滑炮弹把脚趾砸了,就是发条仓螺丝拧太紧难以快速换装。 站立在三角炮垒上,小哈特不顾空气中飞驰的箭矢,仍然伸长了脖子,目视前方的战场。 不得不说,这些红衣骑士的确强力,野战中百折不挠的野狼军士,居然在阵地战中被杀的局部崩溃了。 尤其是中段胸墙的部分,越来越多的红衣骑士翻入,就像是成吨红色的墨水涌入黑色的池沼。 在这些红衣骑士之下,就连那些敕令骑士仿佛都成了他们的陪衬。 中段城墙的兵团长已然打起旗号,准备在二层防线的掩护下撤到第三层。 而中段胸墙两侧的缺口处,专留给长枪修士突击的窄道上,同样是数百名敕令骑士与红衣骑士。 在他们的猛攻下,后方至少近千名的大剑士和披甲军士,在塔盾守卫的护卫下向胸墙进发。 眼看着,整个阵地就要在几小时内,被莱亚军队轻松从两点突破了。 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小哈特对于野狼战团的感情可比杰什卡多多了。 他从草创期就在,直到现在,这里不仅是他的晋升之阶,更是仅次于家族的存在。 看到第一层中段防线即将被突破,由不得他不心焦。 “还没好吗?”他挥剑拨开飞来的箭矢,凑到那些军官们面前大声责问道。 这些炮兵军官并非小哈特的下属,自然是不会理他,而是紧盯着不远处的临时指挥所。 红色与绿色的旗帜在传令兵的手中挥动着,那是再说“可以上了。” “发条仓装配,完成!” “炮弹装填,完成!” “校准,完成!” “第二炮兵队完成全部准备!” “第三炮兵队完成全部准备!” “第四……” 随着旗帜和鼓点传递着信息,所有的情报都汇总到了杰什卡这里。 老杰什卡扶住胸墙上沿,独眼紧紧盯着那些下意识朝窄道进攻的红衣骑士。 意识到不对的敕令骑士已经在尽力拉扯,甚至不少魔鬼马儿感觉到不对都在咬前马的尾巴。 可当马蹄踏过那一道石灰绘成的白线,踏过第二道胸墙防线的木头栅栏时—— “鸣大钟一声,按下杠杆,圣灵大悦!” 两端突击窄道两侧,一共十二门装满了霰弹的发条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压缩到极致的山铜发条在一瞬间从卷曲状态伸展为松散。 没有擒纵机构的控制,所有的能量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去。 一千枚20g的铁砂铅子混杂着玻璃碎片冲出了炮口,铁砂在空气中旋转着尖啸着,胡乱碰撞着。 像是《福音书》中的弥赛拉叫来沙尘暴湮灭了南方的沙蜥人,铁砂与铅子组成的砂尘暴已然扫过了狭窄的兵道。 仿佛雨点落下,铅子铁砂破开盔甲与衣物,钻入红衣骑士的躯体中。 像是被死神无形的镰刀横扫而过,前排上百名红衣骑士齐齐身体一震。 后方的敕令骑士们便见到了一幅奇景,血液组成的锥型柱从红衣骑士们身后冲出。 在这些密集的铅子和狭窄的通道中,他们几乎无处可躲,立刻被打的支离破碎。 是真正意义上的支离破碎,碎肉夹杂着碎骨满天飞。 魔鬼战马更是绝望地倾倒在地,口中吐出了恶臭的血沫。 哪怕是这些红衣骑士,都一时不免陷入了混乱。 就算他们意志力再强,都无法再使用武艺或站起身。 因为铁砂和铅子已然切断了他的神经,捣烂了他的肌肉。 传令兵都死光了,将军意志力再强都控制不住军队啊。 不远处的敕令骑士中,有一名黑衣僧侣举起了一只金色的小号。 他吹动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从其中传出,可所有的红衣骑士们却是动作一顿。 下一秒,他们整齐地试图掉头,离开这火狱般的窄道。 可杰什卡却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一脚踢在发愣的小哈特尾巴根上:“愣着干什么,组织步兵反击队,还能让他们跑了!” “是,是!”小哈特立刻化身为狼,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还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质疑了,我讨厌吗?您要是觉得我讨厌,我立马消失!” “混账东西。”杰什卡骂了一句,“在六磅沙雕炮发射后,你立刻出阵突击,我让圣铳手掩护你们。” “明白。” 小哈特转身想走,杰什卡却是抓住了他毛茸茸的胳膊:“跑什么?还有事没说完。” “您说。”小哈特相当通人性地转过头。 “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个活的,这些红衣骑士烈性的很,一定要打断四肢再打晕。” “是!” 敕令骑士们试图接应红衣骑士们,可是圣铳手哪里会让他们得手? 就像霍恩把战团一级的作战交给战团长,自己从不乱插手。 杰什卡作为战团长,自然是把兵团一级作战中的战术决策权交给该级军官,绝不越俎代庖。 正在拼命接应红衣骑士的敕令骑士们,忽然听到了一连串咔吱咔吱的响声。 听到这声音,刚刚经历过圣铳打击的骑士们像是下意识一般趴在了马背上。 嗖嗖声中铅子如蝗虫飞过身侧,上下两层防线,近两百名圣铳手同时发射圣风。 肉眼可见的,又是近百名敕令连骑士浑身一震,估计又得伤亡不少。 趁着圣铳手们轮转换位的间隙,骑士们纷纷转向,离开了百米的范围。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时间的差距,却是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野狼军士们踏着胸墙,四脚着地地狂奔,将猝不及防的红衣骑士们扑落在地。 不过野狼军士并不恋战,在圣铳和长戟的掩护下,便从容退走。 因为下一个瞬间,仿佛是为了提振士气,在一名野狼军士扩音术的鼓荡下,所有野狼修士都听到了杰什卡的声音。 “鸣大钟二声,注入圣力,齐声赞美发条天使!” “赞美圣雷!赞美天使!”炮兵军官们兴奋地大吼起来。 四门六磅沙雕炮同时开炮,粗大的铁球滚动在地面,擦着骨折,碰着飞肢。 铁球轱辘轱辘,便在红衣骑士中滚出了一条惨烈的血肉巷道。 尤其是那些无处可躲的魔鬼马,他们几乎是尖叫着躲避,却还是来不及被击穿马腹扫断马腿。 至于落地的红衣骑士们,等待他们的,便是轮转的圣铳与交错出击的长戟长枪了。 (本章完) 第844章 撤撤撤撤退 第844章 撤撤撤撤退 搞定了最难缠的两伙骑士,圣铳手们终于将目光放到了眼前趁机推进的帝国步兵身上。 用尽圣力的圣铳修士与最后的第三防线的士兵轮换着,面对侧面的铳阵也变成了面对正面。 原先稳步推进的莱亚大剑士们眼见红衣骑士与敕令骑士纷纷落败,早就乱了手脚。 尤其是当他们跨过了那些炮击标记物时,来自圣联的炮击更是准的出奇。 不仅精准打垮了他们的投石车,也在密集的方阵中砸出了一道道涟漪。 尤其是那些炮手,更是对准了那些塔盾守卫射击。 动辄便能看到,门板大的塔盾震响,一名肥壮塔盾守卫凌空飞起,被沉重的盾牌压在身下。 于此同时,一杆杆发条铳从前排士兵的肩膀上伸出,将瞄具对准了远处的一长排密集的步兵阵列。 以前后二十人为一组,队列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转轮般齐射。 每次射击,每个人都能看到数名身侧的战友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哪怕是穿着双层重甲的高阶步战骑士都不例外。 被铅子击中胸口的瞬间,他便口吐鲜血,摸着胸甲上的小洞缓缓摔倒。 惨叫声,杂乱的脚步声,远处战马马蹄的轰轰声,急促的鼓点声…… 土腥味、香味、铁锈味、屎尿齐出时的恶臭味、队友呼出的口臭与身上的汗臭味…… 无数观感都在心跳加速中不断放大,有些人更是愣住走不动了。 要不是还有僧侣不断施展神术,将激励士气与平复恐惧的神术落下,估计他们还没接战就逃跑了。 原先还算齐整的队形,在三四轮齐射后,就变成了犬牙交错的形状。 只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居然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那些野狼修士,居然离开阵地,主动朝着他们发起了冲击。 如果放在以前,他们必要嘲笑这些士兵的不自量力,可现在他们却感到了一阵难以自抑的恐惧。 “纵览当今世界里,何人能与其相比……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本来是轻快的小曲,伴随着鼓点和踏步,音调与氛围仿佛越来越沉重。 大剑士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两侧的铅子还在不断射入阵中,可他们没有心情去管。 他们只是怒吼着,大叫着,试图在越来越近的野狼修士们面前恢复阵形。 “冲锋!” “为了自由!” 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金属的摩擦声猛然加剧,野狼军仿佛一道城墙迎面扑来。 顾不得整肃队形,国土佣仆与大剑士们只好压上。 而在十米左右的位置,却见野狼军中忽然吹来一阵带着冰刺的寒风。 在这寒风中,神术与跃起的狼影同时出现,仿佛来到了寒冷的飞天大草。 甫一接战,国土佣仆们在连番打击下,居然也只是保持均势。 然而圣联军队步步紧逼,却是硬生生将国土佣仆们推出去三五十米才返回。 国土佣仆们本该追击的。 但看到撤回的敕令骑士和红衣骑士,以及那伫立的大炮,还是选择了违背方阵长的命令。 “撤退!” 望着离去的莱亚军队,野狼修士们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同时仰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狼嗥。 小哈特更是兴奋地满地乱跑,因为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从上午打到下午的莱亚军队正在撤离战场。 当然这不是逃跑,而是要在附近扎营了。 接下来还有的打! 但小哈特相信,他们一定会赢,因为这是一场耐久战,冕下说了时间在他们这边。 最快三天,最慢五天,崇信战团就要来支援了! 胜利近在眼前!夏绿城近在眼前!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 “撤退?”响彻了瑞德韦恩庄园的莱亚语叫喊,在战后又以诺恩语响彻在这顶小帐篷内。 火炉熊熊燃烧着,兵团长们与随军牧师都聚集在长桌前,不可置信地望着杰什卡。 “这不是还能打吗?” “我们今天明明打退了他们,只要等崇信战团来就好了。” 兵团长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杰什卡则是沉默地一言不发。 反倒是军团文书苦笑一声:“崇信战团可能不会来了?” “凭什么?”这次不仅仅是小哈特,就连其余几名兵团长都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杰什卡阴沉着脸,扫视了他们一眼:“因为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 “根据卫道士以及游骑兵的侦查,后方的参谋部计算后认为,敌军人数远超三万。” 小哈特愣住了,但他立刻开口反问:“为什么会远超三万?这些不上战场的参谋僧侣,会不会是算错了?” 贝尔纳多站了出来,向来和善待人的他此时却是无比严肃:“并非算错,根据粮草、军旗、舌头等消息得出的真实结果。 福音庭的枢密僧侣已经询问过法兰方向,但对方遮遮掩掩,似乎不愿透露。 好在风车地的阿尔芒阁下传来消息,他说: 在圣孙冕下登上圣联教皇之位时,圣座城的假教皇被吉尼吉斯说动了,正式决定发起屮字军。 而从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一次的屮字军规模超乎想象的庞大。 我知道诸位打到这里付出了很多,可崇信战团在锡匠渡遭遇了近两万非欧斯拉家族的士兵。 如果继续打下去,说不定就要被超过六万军队包围,这不是一万打三万的战争,而是一万对六万的战争。 形势发生了变化,战略自然要调整。 我们必须与他们汇合,然后返回肯克镇布防。” 贝尔纳多分析完局势,帐篷内一片安静。 从军团文书到随军僧侣,从兵团长到勤务长脸色都是相当难看。 他们辛辛苦苦打到这里,眼看着就要收复夏绿城了,却要改变计划叫他们返回?! 刚打完马伦坡之战,以他们的实力,应该轻松夺下夏绿城,然后轻松横推帝国才对啊。 到时候,他们这些野狼修士,不仅能得到公民权,更是能过上堪比贵族的好生活才对啊。 怎么又要打?怎么还要打? “敌军的力量依旧强大,靠一次两次会战与进攻就胜利,可能吗?”角落里,随军牧师穆迪埃终于发话了。 “咱们四年就做了人家一百年的事,还能四年就推了人家一千年的基业吗?” 穆迪埃弹了弹烟斗:“我早就想说了,军中总是有人盲目认为,哎呀,我们能打赢敕令连,能快速结束这场战斗啦! 能吗?嗯?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 我们是比以前强了,可面对帝国,我们仍然是孩子。 只不过我们手中有宝剑,而且还在快速长大。 我们只是预期比帝国强,从来不是现在比帝国强,不要犯了冒进的错误啊。” 众多兵团长都沉默不语起来。 战争这么残酷,除了那些战斗爽的疯子,谁愿意一直打下去呢? 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啊,明明赢了,却要撤退。 直到这时,兵团长们才隐隐理解了军校里关于战略与战术的讨论。 “我最后重复一遍,不管僧侣有没有算错,这是冕下的命令。”杰什卡同样感到可惜,可仍旧选择执行。 多少次了,霍恩在建军之初就屡次强调战争修士以服从为天职。 况且不像帝国将军的一把抓,圣联军队的指挥运营权力是分散的。 财政权掌握在军团文书手中,生活、思想与对外交流被随军牧师所控制。 他的权力,只有训练、作战和服从命令。 深吸一口气,杰什卡总结道:“这两天,我们杀伤了他们至少两千多,有将近一成的折损。 尤其是他们的红衣骑士,被我们重创,这两天都不肯上场。 再怎么着,他们都得缓上两三天恢复士气,这就是我们离开的时机。 你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告知士兵们这一切,并且维护好士气。 冕下说了,时间在我们这边,不用急。” (本章完) 第845章 三万还是三十万? 第845章 三万还是三十万? 当杰什卡从锡匠渡的渡桥上通过时,与三天前相比,野狼修士中的伤员多了不少。 他们裹着绷带,躺在担架上,鲜血侵染了衣角。 锡匠渡的居民们站在路边,对着这些伤兵指指点点,露出了忧虑与好奇之色。 在行军队列之后,还有勤务兵驾驶的数十辆马车。 有的装着无法行走的伤兵,有的装载着战场上的俘虏与战利品,甚至还有十几匹魔鬼马。 在行进队列中最惹眼的,便是用特制铁栅栏囚车装载的红衣骑士战俘。 他们被敲掉了牙齿,折断了四肢,琵琶骨也被铁钩穿过。 这不是野狼修士们虐待战俘,而是这些红衣骑士不通人性,是真正地不通人性。 不仅咬伤了送饭的人,还老是撞笼子,那就别怪野狼修士们不客气了。 别说牙齿,给你篮子都打掉,看你还咬不咬。 不得不说,这些红衣骑士好像都是一副喝多了巨龙药剂的模样,仍是呆呆傻傻。 在渡桥的桥头,胳膊吊在脖子上的达斯正微笑着迎接杰什卡。 “杰什卡老叔,在瑞德韦恩一战,击杀敌军三千余,我在后方都接到战报了。” 杰什卡翻身下马,把住了达斯那一条好手的手臂,不顾他吃痛叫喊,拖着他到了一边。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最新消息如何,这次追在我屁股后头,可不止三万人啊。” 听了杰什卡的话,达斯却是苦笑:“您不知道,法兰人刚刚传来消息,圣座城的那位非法教皇对咱们发起了屮字军。” “之前不就发起了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只是给吉吉国王一个名头好分封土地,现在却是教皇亲自下场了。” “亲自下场的意思是?” 达斯严肃了神色:“上个月,北方教皇普利亚诺调动了边境骑士团以及神殿骑士团宗座守卫,正式对千河谷发动了亲征。” 教皇亲征? 杰什卡都是一愣,这个词语应该在百年战争之前才常见吧? 自从百年战争之后,教皇几乎就从未出过驻扎地,更别提亲自打仗了。 这吉吉国王到底给出了什么条件,居然能让这位新教皇离开他的圣座? “不仅如此,这位教皇还当众展示了从我们领地上绑架的奇迹神甫,并当庭污蔑我们的奇迹是法术……” 随着达斯的讲述,杰什卡的眉头越皱越紧,两条眉毛都要接到一块来。 “……因此,他们将圣孙污蔑为血肉王庭的间谍,还起了个名字叫克拉索夫……” “……本来这次应该是异端纠纷与帝国起义,教会拉着修会参与会破坏帝国誓约……” “……但河上屿神学院的众多学者,通过钻研和重新定义,将千河谷圣联定义为了血肉王庭的附庸国……” “……因为她是血肉王庭间谍建立起来的国家,所以对付她是进攻血肉王庭……” 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论述,达斯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动用了圣战金库。” 杰什卡先是一愣,回忆了一会儿才猛地瞪大了双眼:“圣战金库,不怕血肉王庭趁机入侵吗?” 所谓圣战金库,就是这笔钱是胜利教皇保禄一世百年战争中遗留剩余的反攻资金。 一些虔诚的贵族与主教,在死后都会将部分遗产捐入圣战金库,并且通过圣座银行不断增值。 就算是当年的老教皇,在风车地之战中用光所有钱,都没敢动用这一笔钱。 这是因为教廷中有大量法兰诺恩人掣肘。 而现在教会分裂,普利亚诺居然有能力动用这笔资金了。 “血肉王庭不比帝国好多少。”贝尔纳多从两人身后走出,“老一代吸血鬼恋栈不去,新一代吸血鬼骚动不断。 血奴商人在其中搅动挑局,食人魔军阀更是听调不听宣。 要不是血肉王庭的主要臣民只是骷髅僵尸,而且活人人口少,早就要爆发叛乱了。” 相对于千河谷圣联的清明政治,帝国与王庭是几乎一样烂。 估计正是基于这一点判断,普利亚诺教皇才敢赌这一回吧。 “有具体的数据吗?”杰什卡的眉毛前所未有的皱起。 达斯沉默了小半天,才低声道:“根据中枢传信以及法兰人的情报,本次屮字军以及目前在千河谷的士兵,战兵人数将达到八万,民夫辅兵人数可能达到二十万。” 杰什卡一时无言,就连旁边的贝尔纳多都瞠目结舌了好一阵才开口:“这个规模……都快赶上百年战争了。” 当初的百年战争,法兰人、莱亚人、诺恩人底牌尽出,总共才纠集了十四万战兵。 而目前千河谷居然有八万战兵,其中只有五万来自莱亚人,三万来自教皇。 “他们疯了吗?那个非法教皇疯了吗?”杰什卡失声叫道。 不怪杰什卡难以接受,教皇动员了三万人,其中还包含有大量神殿骑士与边境骑士。 要知道,神殿骑士负责镇压教区内叛乱与异端分子,边境骑士负责在边境对抗血肉王庭。 如今三大骑士团中,除了南方的对抗异教的圣剑骑士团狩魔骑士外,现有的武装力量都来了。 而且和封臣军队里混了一堆农兵不同,这些教会武装可都是实打实的精英武装。 这一波就是抽空了教会与修会的六七成的现有力量来支援吉吉国王啊。 千河谷圣联到底怎么普利亚诺了? 按照立场来说,格兰迪瓦才拉走了普利亚诺最高的仇恨啊。 要说教皇的皇冠,也是格兰迪瓦比霍恩更有威胁。 霍恩当上圣联教皇,影响的应该只有贵族的观感。 像格兰迪瓦对霍恩态度都是打打嘴仗得了,主要目标还是普利亚诺。 以后不论输赢,有这些武装力量,普利亚诺才可以得到一个善果。 可如今他就像是世界首富卖公司炒股,把最根本的本钱投了进去。 没理由啊,没道理的! 达斯早就经历了如今杰什卡的难以相信的阶段,只是苦笑:“枢密僧侣与冕下想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想明白非法教皇此举的动作。” 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后,杰什卡却是渐渐恢复过来。 他思考片刻,却是无奈:“这实在是太惊人了,有了这一波支持,恐怕年内就能结束的战争,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这吉吉国王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啊。”达斯扭头看看人马汇聚的锡匠渡小镇,“我说,杰什卡老叔,来都来了,这里还有两万敌军,要不然……” 仿佛是心灵相通,杰什卡应声接话道:“干他一票?” (本章完) 第846章 分锅大会 第846章 分锅大会 掀开帐篷帘子,在一众坐在天鹅绒软垫座椅的贵族们面前,拉夫尔丝毫没有仪表地走了进来。 砰的一声,这位老骑士长气冲冲将战报拍在了桌子上。 “人跑了,就算了。”拉夫尔推开了前来帮他卸下斗篷的女仆,“锡匠渡一战,居然让圣联军队偷袭溃退二十里?!会不会打仗?” 拉夫尔本以为这些新来的河上屿贵族,会像往常一样犟嘴几句。 可现在,他们却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听不到拉夫尔的话语一般。 仿佛是福临心至,拉夫尔倏地抬起头,望向了长桌的尽头。 原先空空的主座上,此刻却是坐了一个裹着貂皮围脖的青年。 和先前拉夫尔所见到的吉尼吉斯相比,这位青年的头发却是稀疏了不少。 “国王陛下……” 拉夫尔正要半跪行礼,却被吉尼吉斯打断:“不合时宜的礼节,不要实行,和我说说吧,这一仗怎么回事?” 年轻的国王打了个响指,换了一个没有被一击推成骨折的女仆上来,小心翼翼为拉夫尔换了衣服。 “拉夫尔,你坐啊。” 拉夫尔迟疑着坐下,吉尼吉斯才正式宣布会议开始。 这一次会战,此刻再讳败为胜都没用了,因为吉尼吉斯就在前线。 具体什么情况,他去营地里,问一问低级骑士和小军士们,就基本能摸清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圣联方面应该是只知道他带着封臣军队来了,而不知道边境骑士们的动作。 因为他们是分两路来的,教皇军队从荆棘园进发,而他们则沿瑙安河进发。 千河谷圣联发动进攻,便正好引诱他们攻击。 离开了畅通的瑙安河河道,他们就没法快速调动兵力与移动。 所以拉夫尔要在瑞德韦恩庄园之战中,速攻野狼战团,逼迫崇信战团过河。 此后边境骑士到场,切断锡匠渡,就可以直接将这一万千河谷精锐部队围困。 不管是一口吞吃,还是围点打援,对于吉吉国王来说,都是从未如此美妙的开局。 可惜的是,他没能等来欢呼与喝彩。 首先是内部泄密,导致千河谷圣联提前预警,并开始对莱亚人数进行调查。 然后是瑞德韦恩庄园之战,两万人打五千人,被干的士气大落,难以追击。 最后是河上屿贵族不听命令,害怕被抢功,直接进攻了锡匠渡的崇信战团。 两万多进攻五千人,还是突袭,结果还是野战大败隔河对峙。 随后更是被汇合的野狼战团与崇信战团打了个战损比七比一,这倒怎么解释呢? “脸都不要了!”作为这次作战计划的制定者,虽然瑞德韦恩之战拉了,可他至少沿途咬死了千河谷人,造成了不少杀伤。 而泄密和不听命令,就是完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完整听完了一遍,各级贵族将领的报告,吉尼吉斯握住了座椅的扶手。 直接他的指节,却是捏地发白。 最美妙开局没了,红衣骑士被俘了,金镑扣七万多,啥战果都没有。 哪怕是涵养再好,第一次得知消息的吉吉国王都气急败坏地砸碎了他最爱的瓷杯。 贵族们则是纷纷交头接耳,更是性子烈的荆棘园贵族指着河上屿贵族大骂起来。 “叫你们等待千河谷人通过再进攻,为什么不执行?!” “他们在锡匠渡徘徊不去,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已然知道大军前来的消息,不拖住他们,难道叫他们跑了吗?”河上屿贵族们都是长歌城长大的首都爷,自然不肯吃委屈。 另一名河上屿贵族更是委屈地有话说:“我部明明拖住了千河谷崇信军脚步,为什么你们把野狼军放了出来?” “少放屁!”作为欧斯拉家族代表的布莱克斯向来心直口快,“野狼军撤退,就是与崇信军汇合,你为何偏偏守着锡匠渡,不来配合拦截?” “谁能想到,你们连五千人都拦不住!” “哈!谁能想到,你们在锡匠渡被五千人打退?谁能想到,你们在锡匠渡被一万千河谷人打退二十里?” “说到底,还是指挥不通畅。”拉夫尔站了出来,“我希望各位能收拢指挥权,统一行动,例如派出王室信使监督……” “那就不用了。” “此败,非战之罪。” 刚刚还差点大打出手的两派贵族,却是一秒变脸,联起手来笑道。 一旁的奥梅斯公爵看着喧闹的场景,斜眼瞟了那王座上木讷的吉尼吉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我觉得,此战,到底是泄密的原因,才会失败。”奥梅斯公爵一言既出,营帐内立刻安静下来。 仿佛是打配合,一名河上屿贵族咳嗽一声:“是不是要调查一下泄密是从谁那开始的呢?” “从教会调查起吧。” “不不不,还是从王室调查吧。” “不不不……” 就在几位王室贵族与教会拉扯时,吉尼吉斯敲了敲桌子。 “诸位,泄密者,我在来这的路上就调查清楚了。”吉尼吉斯的话语仍旧沉静,可熟悉他的人却都听出了一丝隐藏的愤怒。 轻声呼唤后,便见十几个贵族押着七八个仆人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为了自由!圣道万岁!圣孙万票!你们这些被魔鬼附身的贵族,都该去死!” 平日里温顺的女仆,此刻却披头散发宛如女巫。 他们喘息着,和过去那种唯唯诺诺与麻木不同。 这些泄密者身上既有烙铁的印痕,又有鞭痕,十根手指都被夹断了几根。 他们的眼里泛着从未有过的光,敢于直视贵族的光,敢于不跪国王的光,叫所有贵族觉得刺眼的光。 “莫多尔斯!你居然!”一位河上屿的贵族嘣地坐直了身躯,站起了身。 不管是来自哪个地方,这些人都是交头接耳,脸色难看。 显然,这些仆人都是他们认识的贴身仆人。 而几位穿有袖王室纹章的僧侣,将一份份审讯书和证据递到桌边。 “狗日的,你以为你的命谁给的?敢不跪?”见到了自家男仆泄密的证据,一名骑士勃然大怒。 他翻越长桌,一脚踢翻了其中一名男仆。 那男仆胸口形变,噗的吐出血来,歪倒在地。 骑士正要再踢,却被一名僧侣用拐杖拦住。 “阁下,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那骑士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这是吉尼吉斯国王手下最可怕的暗杀和谍报组织,据说是仿照千丝蜘蛛设立。 不过相比于千丝蜘蛛,这些僧侣密探相对于查探贵族的隐秘,更喜欢制造隐秘。 绑架、偷窃、下毒……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得到了大多数敕令连支持,又有红衣骑士的庇护,这些大贵族只能打碎了牙齿肚里咽。 不得不说,除了诺恩人,龙眠山脉以东的三大强权,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特务政治。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程度深浅。 那黑衣僧侣走到一名贵族管家面前:“收买你,千河谷圣联的契卡给了你们多少钱?” “我没收他们一分钱!不要用金钱来衡量我们圣洁的灵魂!”那管家梗着脖子看着吉尼吉斯。 “自从皈依了圣道派,我才真正地活着。” “弥赛拉是穷人的神,是穷神,你们却是富人,是魔鬼。” “杀了我吧,你们这些伪信者必定下火狱,我是真正的虔信者,问心无愧,死后必定能上极乐山。” 身后的其他泄密者,都不约而同的附和起来。 “圣道派的歪理邪说,还是吹到了莱亚境内啊。”吉尼吉斯站起身,为这些泄密者下了定义—— 被圣道派异端收买洗脑的愚蠢之徒。 “万方有错,都错在我。”吉尼吉斯国王咳嗽一声,用手帕擦擦嘴,便绕着长桌走动起来。 见到泄密波及自己,这些贵族纷纷都闭上了嘴巴。 “这一次作战各位都出了大力气,我知道,但功是功过是过,主要泄密者已经出现了。” 绕着长桌走了一圈,声音在众多莱亚贵族们头顶飘荡。 当吉尼吉斯坐回主座时,他环顾四周:“出于贵族的体面,你们说说,如何预防这次的错误再发生吧。” 现场一时间沉默下来,半晌,一名河上屿贵族才仿佛吃了屎一般站起:“我们发誓下次一定听指挥。” “够吗?”吉尼吉斯反问道。 贵族们互相望望,最终还是一名碎石原贵族看向拉夫尔:“骑士长阁下,要不您再说说那个王室信使监督的计划吧?” (本章完) 第847章 闭门会议 第847章 闭门会议 “红衣骑士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咱们说些关起门来的话。” 待高级贵族们齐聚的会议结束,吉尼吉斯却是留下了不少人吃晚饭。 但是在晚饭前,吉尼吉斯一边接受拉夫尔的道歉,一边却是叫人关上会议室的门。 此刻,坐在会议室中的,都是吉吉国王的核心领导层。 奥梅斯公爵一类的地方大贵族,与其说是附庸,不如说是盟友。 会议室中的这些人却是吉尼吉斯的心腹,最核心的决策层。 待几名仆从都离开,两位值得信任的王室男爵才担任起端茶送水的工作。 他们是一点都不敢相信仆人了。 年轻的国王率先发问:“夏绿热的疫病祛除了吗?” “单说夏绿热的话,夏绿城都祛除了,但别的疫病还在,不过我们封死了道路,他们出不来。”铁林堡的阿拉里克伯爵低声道。 在如今莱亚宫廷中,阿拉里克伯爵作为廷臣才二十五岁,属于宫廷新秀。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小时候做过吉尼吉斯的捧剑侍从。 大多数的先前的廷臣,要么非暴力不合作,要么就是心怀鬼胎。 “很好。”吉尼吉斯淡淡道,“那我们来说说,下一步的战略计划吧…… 正所谓问题的关键就是找到问题,战败了,你们找到问题了吗?” 拉夫尔自然是将号令与指挥不统一等军事上的问题说了出来。 吉尼吉斯却是摇头:“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地方贵族过于专权。” 会议室内的几个贵族立刻不说话了,这可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除了吉尼吉斯没人敢说。 “……这一点上,我们反倒要向法兰与千河谷人学习,只不过千河谷人还是太激进了。” 在吉尼吉斯看来,自己的问题是步子太小,没起到效果。 千河谷圣联的最大问题,就是步子迈大扯到蛋了。 在不流血的冬夜中,那位圣孙罢免了专制公墨莉雅提,却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讨论空间。 简单来说,那位圣孙只是将千河谷并入教皇辖区,是战时体制的临时接管。 具体罢免的到底是墨莉雅提本人,还是专制公这个爵位一直都是态度暧昧。 换句话说,在千河谷圣联中有一个重大的遗留问题,贵族该摆放在什么位置? 霍恩大刀阔斧削减了贵族法律上的特权,借着马伦坡大胜之势修改了《大宪章》。 那么贵族以及贵族支持者们,在新兴的圣联处于什么地位呢? 退化成平民,他们不肯。 继续当贵族,他们不能。 霍恩本人对于贵族仍旧是态度暧昧,一边不说完全废除贵族,一边又在剥夺贵族权柄。 但另一方面,那些投身工商的贵族,却又得到了他的赞赏与青睐。 贵族集团内部渐渐发生分裂,对于霍恩的看法都在极端化。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山地骑士们。 现如今,他们不仅不听命令接受重训,反而罔顾霍恩之令,跑到北芒德郡去了。 美其名曰,防御来自碎石原的敌人。 本该用于霍塔姆郡前线的兵力,一下子少了近万。 “贵族不是已经被霍恩彻底压服了吗?难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动作?”拉夫尔继续询问。 吉尼吉斯拿起桌子上的书,那是厚厚一本莱亚间谍对千河谷的调查与分析。 在这本厚书的夹缝中,更是布满了他密密麻麻的笔记。 年轻的莱亚国王向来相信,一切行动与计划的前提就是对自己和对手的足够了解。 经过长时间分析,他已然发现了千河谷圣联成立以来长久的内部分裂问题。 而切入点,就是户籍。 “在千河谷立国初期,墨莉雅提和霍恩强行推动了百户区化。 所谓拜圣父会修士手持户籍册,一一上门登记户口,然后由军队来复查。 但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只对户籍做出了严格登记,却没有对具体田地做出登记。” 拉夫尔是在霍塔姆郡见过圣联户籍册的,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如此完备良好清晰的户籍册。 “我记得,户籍册上是有田地的吧?”拉夫尔迟疑着说道。 负责帮助吉尼吉斯处理事务的中年教士低声道:“地分好坏,一亩沃土与一亩贫瘠之地产出截然不同,税收更该不同。 圣联户籍册只记载了亩数,不记载好坏,你以为是他们不想吗?” 吉尼吉斯更是冷笑一声:“况且,那些百户区,那些百户长,都是贵族的仆从与管家在担任。 除了圣孙的核心区域,千河谷基层良好运行,是建立在百户长效忠贵族,贵族效忠专制公之上的。 即二元君主双重领导。 你发没发现,不流血的冬夜发生在急流市,是圣道派宗教改革中心。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是天然偏向平民的,所以才显得霍恩众望所归。 平民们都是愚昧短视且保守,你觉得他们会偏向在可知的旧生活上缝缝补补,还是走向难以预料的新生活?” 千河谷自立国起,为了应对可怕的外部压力,不得不连着玻璃碴子吞面饼。 吃是吃饱了,可肚子里的玻璃渣子却是一时半会排不出去。 所以看似是一个千河谷,但实际是两个千河谷。 经过不流血的冬夜,贵族们基本从千河谷圣联的上层被驱逐了出去。 可驱逐出去,并不意味着消灭。 如果真的像当年贞德堡一样,大肆绞死贵族,那下面的百户长都得造反。 这些贵族大多回到了地方,尤其是庄园贵族开始低下头颅与地方势力勾结。 “以前墨莉雅提还在的时候,他们还能说服自己,现在呢?”吉尼吉斯将书册丢在桌面上,“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拉夫尔立刻明白过来:“我这就去联系那些千河谷本地贵族,让他们写信给圣联阵营的家族……” 只是他身侧的阿拉里克伯爵却是不懂:“我们先前才说墨莉雅提是伪大公,怎么现在又要支持她了?” 拉夫尔却是一笑,搂着这死脑筋的阿拉里克的肩膀:“墨莉雅提是专制公,我们就鼓动霍恩上位。 当墨莉雅提不是专制公,我们就鼓动她夺回位置。 这一切说白了,就是逼迫千河谷内部争斗。 只要最高统领来回拉扯变换,他们就不得不抽出大量精力去应对内部。” 阿拉里克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嘴唇:“该怎么做呢?” “这还不简单。”吉尼吉斯身边的侍臣站了出来,“要么霍恩恢复专制公,要么我们就把专制公位置册封给诺恩人!” 先前墨莉雅提赖掉了诺恩人数十万金镑的贷款,他们本就不满。 如今女大公这般境地,给他们一个口子,这群鬣狗就能一拥而上。 由于霍恩以教权夺取王权,让帝国大多数贵族不满,动员出了近十万军队。 在重压下,这些立场不明的基层百户长们,会选择霍恩还是墨莉雅提呢? 不可否认,百户长们也有坚定的圣孙派。 这样反倒更好,因为这样会导致基层自己分裂对抗。 除非墨莉雅提能恢复权位,并冰释前嫌与霍恩握手言和。 是真正握手言和,不是表面维持局势的那种。 权力之争就是你死我活,在吉尼吉斯看来,这种几率小到可怜。 猜疑会在他们之前越放越大,就算他们不猜疑,下面的人同样要猜疑。 不流血冬夜是一记不得不用的昏招,此后,贵族派与圣孙派的隔阂是几乎难以消除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这么庞大的军队,圣战金库撑不了多久。”吉尼吉斯咳嗽一声,“三管齐下,鼓动分裂、引诺恩人入局、继续进攻,我们必须在入冬前击败他们。” “这样会不会太,太,太……”阿拉里克本来想说卑鄙的,却是不好说出口。 “卑鄙吗?呵呵,这位圣孙虽然是骗子出身,但他有一句话我无比认可。”吉尼吉斯将书本翻到其中一页,“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本章完) 第848章 嘉莉,你该往何处去? 第848章 嘉莉,你该往何处去? 天气进入四月中旬,自然是春暖开。 哪怕是贞德堡女子学校的女学生们,都是脱掉了呢绒修女服,换上了亚麻布的轻薄修女服。 在这样的烈阳下,这些女学生们却是系着围裙,戴着口罩与袖套。 她们用筛子舀起奶白色的薯粉浆,倒入筛子中,看细细的白色粉浆落入沸腾的大锅中。 随后,再用藤编的笊篱将粉条捞起,挂在晾衣杆上晾晒。 四月征兵后,军粮逐渐告急,便开始大量制作这种薯粉制成的粉条充作军粮。 只不过制作粉条需要的人手不少,于是便由拜圣父会提供薯粉与燃料,而百户区家庭分工负责制作。 前线的军队与护教军能不饿肚子,全靠后方疯狂地在制作咸鱼、粉条与面包。 这些女学生更是自告奋勇,除了缝制军装外,甚至还负责了制作粉条。 只不过,在今天,烧完第一锅后,女学生们并没有烧第二锅,反而围聚在树荫下。 她们摘了朵戴在修女冠上,嘻嘻哈哈等着嘉莉念报纸。 不自己看,偏要等嘉莉念,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是嘉莉识字多,贵族出身的她遇到报纸借艾尔语或法兰语的词,能轻松认出。 第二是嘉莉懂的多,很多圣道派新造的词句概念,连嬷嬷都不太懂,她却知道如何解释。 正所谓锥放在袋子里,会自然而然刺破袋子探出。 对于嘉莉而言,这一点自然是应验。 用不到一个月,她就成了这群女学生中的风云人物。 除了库丝瓦妮娅以及娜格米还能与她平等对话,其余女学生都成了她的拥趸。 “……瑞德韦恩庄园之战与锡匠渡之战的结束,告示这一次进攻结束……” “……此战中,我军伤亡近八百人,敌军伤亡预计伤亡约万人……嗯?” “呃呃,这应该是算上了护教军,我猜莱亚军伤亡在三千到四千左右。” 咳嗽一声,嘉莉继续念道:“对此,教皇冕下发表评论称这并不是战败,而是基于对攻守变化的应对…… 其实就是说,我们不是有三万人吗?原本是三万打三万,能打赢。 现在虽然报纸没说,但我猜增兵至六万以上,可能打不过了,所以圣孙就撤兵了。” “就这么撤兵了?”原本等着好消息的娜格米一时间诧异。 嘉莉折起报纸:“不然呢?不是说了打不赢吗? 打不赢就缩到能打赢的堡垒里去打,非要用肚子打别人拳头吗?” 娜格米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感觉好猥琐啊,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 “打仗都是为了赢嘛,男子气概在胜利面前算什么?我也是最近才领悟这个道理。 你以为霍恩为什么百战百胜,就是因为他只打能打赢的仗,当然是百战百胜了。” 嘉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沉重了不少。 只打能打赢的仗,别看这句话简单,难度可是高上天际。 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对敌人情报和战场情况的准确判断。 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都是当世名将了。 不过霍恩是自己做到这一点,还是靠着他那些枢密参谋僧侣做到的,还是存疑。 “你又直呼冕下姓名了。”库丝瓦妮娅原本听着好好的,忽然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我才不要加冕下呢,他夺走了我父亲和爷爷的基业,谁要叫他冕下?!” 听到这句话,这些女学生都是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嘉莉姐什么都好,就是家业似乎在不流血冬夜后被圣孙端了,手也被砍了,丈夫也被流放了。 前几天,她们还看到一个和嘉莉长相十分相像的小女孩来探望她,估计是她的女儿。 就这样,还能继续在女校里待着。 这些女学生们早就猜测,这位嘉莉会不会是专制公家的亲戚了。 不过还没有一个人把她往专制公那边猜。 虽然身高和断手都很像是墨莉雅提,但墨莉雅提大公都三十了,这位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况且个子高的女人太多了,那位墨莉雅提是白发,这位嘉莉是黑发。 嘉莉放下报纸,语气生硬地说道:“我去一趟厕所。” 库丝瓦妮娅则跟在身后大声提醒道:“教义课,记得要去上啊。” 没有回答,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高挑的,身穿黑白修女服的背影。 ………… 夕阳如火,将修道院阁楼的尖顶染成了金色。 踏着嘎吱作响的阶梯,库丝瓦妮娅推开了满是蜘蛛网的木门。 果然,她找到了一个人坐在窗棂边的嘉莉。 “嘉莉!”她气冲冲地走来,“你怎么又没去教义课!” 自从先前马伦坡之战后,这位贵族大小姐安分了不少,就是仍旧不愿意上教义课。 “我不去教义课,上的那是什么虔诚课文,《圣孙相隔百里用投矛射死孔岱亲王的马》《圣孙一天内获得五十个胜利》……”嘉莉不屑地拿起银壶喝了一口。 库丝瓦妮娅鼻子耸动了一下,立刻惊的都要炸毛了:“你居然在喝酒?” “那咋了?”嘉莉当着她的面又喝了一口。 库丝瓦妮娅一时气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她只是小心翼翼坐在了窗棂边缘,看着夕阳下小口喝酒的嘉莉。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看,你对圣道派教义了如指掌,对圣孙事迹更是一清二楚,你应该知道圣孙伟大才对啊?” 嘉莉噗嗤一笑,那个在古拉格跳着大神骗人,那个一心想着逃跑,那个半吊子的神学家? 库丝瓦妮娅低声道:“你一定很爱你的丈夫,否则不会这么恨圣孙的……” “我什么时候有丈夫了。”薯根酒从嘉莉的嘴角流出,她慌忙用衣袖擦了擦。 库丝瓦妮娅却像是偷吃到鸡的小狐狸一般黠然一笑:“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偏偏上次我看见你绑头发的头绳,却是一条最朴素的,难道不是你丈夫送给你的吗?” 嘉莉伸手探入修女冠中摸了摸,却发现,居然是先前在古拉格,从让娜手里抢的那一条。 她随后哑然摇头:“是,不过我的丈夫可没被流放,他……他好好地干着圣联高官呢。” 库丝瓦妮娅原先一愣,随后一拍掌:“这就说的通了。” “说的通什么?” 库丝瓦妮娅吐了吐舌头,却是没再说。 这下不就清晰明了了吗? 嘉莉出身赫玛石家族,嫁给了新贵,结果不流血冬夜,那新贵背叛了嘉莉。 所以一方面她家的基业被夺走,另一方面她本人却没有遭难,反倒跑到女校来上学。 “你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油嘴滑舌,脸皮极厚,胆小怕事,但却极为果断无情。” “那你喜欢他什么?” 嘉莉沉默了。 那天,在大洪水爆发后,她无意间被裹入。 与其说是被圣水灌傻了,还不如说是被圣水灌失忆了。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墨莉雅提,这才有了和霍恩见面时的嘉莉。 那时的嘉莉是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嘉莉,而不是那个为父亲遗愿而奋发的墨莉雅提。 而霍恩,则巧之又巧地填补了这个位置。 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那个胆小怕事却异常善良的人成为了她的“帕帕”。 她本以为在墨莉雅提恢复后,就能忘却。 但事实证明,霍恩与父亲越来越像了。 一样的坚毅,一样的平静,一样的为千河谷付出了几乎所有私人时光。 如果是别人,用不流血之夜翘掉了嘉莉,她只会认赌服输竖起大拇指,然后想着东山再起。 唯有霍恩,她的帕帕做出了这件事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崩溃。 “你走后,他有再娶吗?” “……没有。” “他有和圣孙那边的人媾和或订婚吗?” “……没有。” “你和他一直在通信对吧?否则你怎么知道那些报纸上都没有的东西。” 嘉莉沉默下来。 库丝瓦妮娅挪了挪屁股,蹭到了嘉莉身旁:“我猜,他是个真正的圣道派信徒,他接受了你,但接受不了你是贵族。 我曾经就是贵族,你知道吗?作为贵族的女儿,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我们的任务就是为家族装点门面,替家族联姻。 可圣孙之后,我可以学习,可以去男人才去的地方,我可以自己选择喜欢谁。 我现在的梦想,就是通过圣械廷的入学考试,我要成为圣械廷大学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所以我非常感谢圣孙。 他让我成为我,而不是贵族不是瓶,不是父亲眼中的联姻工具。 或许,你的丈夫就是希望你从贵族变回人吧。 你一直抱着对父亲家业的执念,可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梦想? 嘉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本章完) 第849章 量产嗜魔菌 第849章 量产嗜魔菌 在瑞德韦恩庄园之战后,千河谷圣联再次由攻转守,开始凭借棱堡与发条炮抵抗敌军。 后方的霍恩更是发起了“我们奋斗”运动,为军工生产中表现优异的工匠或劳工颁发勋章。 随着更多矮人工匠的加入,后方制炮与机床产量一下子涨了三四成。 当时间推移,生产效率越来越高,后期的产量至少还能再涨三四成。 大批的发条炮被运到了前线,安德烈还派人哭爹喊娘地捞走了一批。 凭借春季化冻后丰沛的河水,发条炮发射的轰隆隆响声再一次频繁起来。 正如先前所预料的,双方又进入了围绕着城堡的僵持的攻防战。 能够抵抗增长了两倍多的敌人,到底是发条炮等发条机械功不可没。 这些矮人的确在工艺上有一手,仿佛生来就是高级钳工。 到目前为止,发条仓还是只有矮人能造,还是只有矮人掌握了锁定部件的核心金属技术。 每次狼女希洛芙设计出来什么原型机,就只有这些矮人能锻造打磨出合适的构件。 所以从龙眠山脉下山的诸多矮人中,目前逐渐分成了三批。 一批老派矮人待在北芒德郡,仍在经营矿山。 一批待在了贞德堡附近的灰炉军工厂,一批留在了圣械廷的机械宫。 后两批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灰炉镇的矮人仍然信奉拜龙教,而留在圣械廷的基本都改信了圣道派。 这些改信的圣道派矮人听说霍恩从下瑞佛郡返回机械宫,都带好了朵与彩带来迎接。 只可惜冕下似乎是有急事,马车在驶过新生桥后,就飞快地赶往了机械宫。 徒留一堆堆矮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恍然大悟和暧昧的表情。 相比于见他们这些矮人大老粗,想来还是机械宫的那位狼女公主更重要。 矮人们并没有感觉到被轻视,毕竟相对于那位天才工程师而言,他们被轻视是应该的。 马车行驶在北岸的方形石马路上,比地面高出一个脚面的人行道上,穿着学者袍或修士装的行人来来往往。 从去年秋季离开圣械廷,已然过去了半年之久。 战火并没有波及到圣械廷,反而让圣械廷与郎桑德郡的经济繁荣起来。 如果说圣械廷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应该就是人口和房子都变多了。 前线的战争弄出了大批的难民和战俘,前者变成了劳工,后者进入了圣三一开垦队。 至于北岸的科研区,更是多出了不少研究所的院子。 马车停靠在机械宫前,霍恩跳下马车,急匆匆从侧门走入。 机械宫侧殿便是希洛芙的研究室,他直接推门而入,却刚好看到一名巫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蘸过绿色液体的针,扎入一名赤裸上身的壮汉体内。 “我来晚了吗?”霍恩推走忠嗣递来的鸟嘴面具,走到希洛芙身边问道。 希洛芙原先垂下的尾巴立刻如蚊香般卷起,两只兽耳也向脑后转动:“晚了,但也没晚,我用死囚犯验证过有效性了,这位只是第一位伪初代嗜魔菌接种者。” 尽管先前就在报告里看到了,可真正见识到它的存在,霍恩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几天前,他刚安排完前线战团的轮换表,就接到了后方的报告。 他本以为会是克尔本完成了发条能转移器,结果居然是嗜魔菌有了进展。 为了验证真假,霍恩不惜亲自赶了回来。 “那名巫医手中的是夏绿热毒液,刺入人体后,大概会高烧三到五日。 注意,如果没有呼吸法,很有可能高烧不退,最稳妥就是选取会呼吸法的人群。 退烧后,接种者就会有微薄的法力,远不如初代圣眷者。 但我猜想,如果通过不断施法和练习塔罗冥想法,仍旧能够达到初代圣眷者的法力水平。 因为他们法力上涨曲线,比普通炼金术士的法力上涨曲线要高很多。” 看着那不安地抚摸肩膀的自愿忠嗣,霍恩仍旧不敢相信。 这可是第一批能够批量制作的嗜魔菌。 如果能大范围接种,相当于完成了千河谷圣联超凡飞升的前置科技树啊。 “希洛芙,你特么真是个天才!” 希洛芙向来平静如水的嘴角颤了颤:“注意言辞,先生。” “你是怎么做到的?之前不是说进展缓慢吗?”霍恩管不了那么多,迫不及待地问道。 “原先进展的确缓慢,不过你送来那几个夏绿热患者后就不同了。” 夏绿热患者?是那个不会感染圣眷者的夏绿热吗? 但霍恩还是不解,夏绿热明显是敌不过嗜魔菌的,为什么还能加快嗜魔菌疫苗研究。 “你不是试图破解出夏绿热的疫苗吗?夏绿热不是没法感染圣眷者吗? 所以我用入微法术观察了一下夏绿热,这果然是一种类似于嗜魔菌的微生魔物。 但这种微生魔物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你知道吗?” “什么?” 希洛芙的尾巴像是大旋风一般旋转起来,带起的劲风甚至吹起了霍恩的头发。 “夏绿热菌会在人体内营造一个有魔环境,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魔力越来越富集……你还记得嗜魔菌为什么会退化吗?” 霍恩回忆了一秒:“……是因为人体是低魔环境……而且人体会杀死嗜魔菌……” 希洛芙面无表情地打了个俏皮的响指:“夏绿热先植入人体内,待高烧后,再植入嗜魔菌即可。” 这个部分真是出人意料的简单。 先用夏绿热在人体内营造出富魔环境,虽然这个富魔环境是为了进攻人体而产生的。 再注入嗜魔菌,嗜魔菌进入人体后,两面出击。 一方面吞噬夏绿热防止退化,一方面因为体内的富魔环境,足够他们完成对宿主神经的改造,使其变为能够存储法力的圣眷者。 夏绿热菌相当于是被阉割了改造能力加强了毒性的低配嗜魔菌,而它们又偏偏会被其他嗜魔菌吞噬。 这就相当于是,莱亚人那边帮助霍恩完成了嗜魔菌最重要的一步研究。 就是不知道,莱亚人是从哪儿弄来这些夏绿热病菌的? 或者不是莱亚人投放的,而是自然产生的? 毕竟当时的城内,可是聚集着一大批的圣眷者啊。 “这真是,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伸手穿过希洛芙腋下,霍恩大笑着,将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希洛芙的尾巴在空中绷成了一条铁棍般的直线,可嘴角却是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线。 转了几圈后,霍恩放下了希洛芙,他微微喘息:“能量产吗?” “能,用史莱姆培养基就能量产。” “可惜了先前史莱姆培养法,不过研究方向错误是正常情况……” 希洛芙却是不满的用尾巴抽着霍恩的膝盖:“谁说史莱姆培养法错了,你以为初始版的嗜魔菌就是现在注入的嗜魔菌吗? 原本的嗜魔菌需要的法力环境可高了,夏绿热根本达不到。 哪怕是培养到这个地步,都不是用你血液里的嗜魔菌,那个还是太强,用的是你肛肠内壁的嗜魔菌。 虽然是半体外,但它意外保留了……” “等等等等。”霍恩猛地叫停了她,“你,你从哪儿弄的我肛肠内壁的嗜魔菌?” “这不重要,正如我所说……” “这很重要!” (本章完) 第850章 希洛芙修园子 第850章 希洛芙修园子 其实,给人们接种的那些嗜魔菌,并非从霍恩屁股里提取出来的。 准确来说,可接种的圣眷嗜魔菌,都是霍恩屁股嗜魔菌的曾曾曾孙子辈。 它们都是在干净的史莱姆培养基里培养出来的,比霍恩脸都干净。 可一想到以后圣联的人们接种的超凡菌,居然是自己肛肠里提取的,霍恩都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 这或许是希洛芙的小小恶作剧。 看她的形容,那明明口腔内壁的嗜魔菌也可以,她偏要选肛肠内壁的。 霍恩早就看清了希洛芙的性格。 她不像嘉莉那般任性难缠,但也不像面上真那么优雅。 看似是最听话的那个,但还是会暗地里给霍恩使点小绊子撒气。 如今这一版嗜魔菌已经成型可以量产,如果要改又得一两个月。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由她去了。 不过他一转头,就对身边的马德兰低声吩咐道:“宣传的时候,就说是从我的口腔里提取出来的。” 马德兰一脸诧异:“不是本来就是从您口腔里提取的吗?” “你小子。” 这边和马德兰吩咐完,霍恩便握着扶手,推着希洛芙走在了园之中。 这段时间,希洛芙在闲暇之余,还对机械宫进行了不小的改造。 她动用了不少发条机械,改造了引水渠,种了许多,甚至扩大了她的人偶剧场。 园子里,大多数涂着彩漆的铜像人偶,只要轻轻摁一个开关,便能像人一样活动起来。 僧侣铜像在奋笔疾书,画家铜像的画笔在画布上挥洒,却不见一点颜料。 还有织布的、弹琴的、在轨道上滑行跳芭蕾舞的…… “我以为你都不再弄这些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啊,你看你,你从来都不关心我喜欢什么。” “谁说的?”霍恩揉着她的脑袋,“我这趟过来,看嗜魔菌是其次,第一位是来看你的。” “大骗子。”希洛芙尽力压制着,可身后的尾巴还是不听控制地摇摆起来。 “好吧,那我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我们一起出去流浪,到处骗人,怎么样?” 希洛芙摇摆的尾巴顿了顿,含糊不清道:“嗯……” 霍恩以为是希洛芙害羞,毕竟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来表情。 推着希洛芙的轮椅,两人在希洛芙的园子里左摸摸右看看,讲着两边的新鲜事。 霍恩还顺手捡起一根树枝,丢出去后,叫希洛芙捡回来。 这自然惹得希洛芙夹起炸毛的尾巴,追着霍恩打,最后还转动着轮椅趁机将霍恩创翻在地。 直到体力杂鱼的希洛芙玩累了,两人这才在喷泉水池边坐下。 “那什么,以太和闪电熔炉做的怎么样了?” “你还说你是来看我的!” 霍恩牵起希洛芙的手,看着她新涂的紫罗兰指甲油:“我这不随口一问嘛。” 希洛芙不去看霍恩,好像自己的手没有被霍恩握住:“原始版的差分机原型建造完成了,不过太大了,被我放到了院子外面,有专人看守。 你来的正好,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四五天后就能得出第二个星界薄弱点的位置。 至于闪电熔炉,在秘银量产后就能够制作耐电炉壳了,但内部的放电棒等部件,暂时还没有头绪。” “真棒。”霍恩低头在希洛芙手心亲了一口。 嗖的一声缩回手,轮到希洛芙先提起了公事:“圣械廷大学秋季入学,夏季就该招生了,今年的生源有着落吗?” 霍恩将头发里的树枝摘下,丢到水池里:“打仗呢,很难的啦。 准确来说,这两三年生源可能都只有二三十。 不过等我的希洛芙教育计划实施后,基本上每年都能给圣械廷大学提供近百合格的大学生。”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的,希洛芙面庞微微发红:“你怎么不跟我说,就用我名字命名的。” “毕竟你才是神学院的院长,你挂个名就行,具体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干。” 所谓的希洛芙教育计划,其实就是霍恩的公立教育计划。 他计划由圣械廷拨款,建立9所公立中学与完善3所公立大学。 9所公立中学中,分别坐落在夏绿城,贞德堡,急流市,小池城,高堡市,圣械廷,冷泉堡,热泉堡以及长堤城。 平原郡五所中学,山地郡只有三所不是霍恩搞歧视,这是根据人口划分来的。 山地郡在册人口本来就少,建三所中学茜茜都觉得浪费了。 除了热泉堡中学外,其余几所都是就地招学生。 而热泉堡中学则要招收南芒德郡、芒德郡以及诺斯郡学生。 先前建造的市镇小学,在修建完成后,就要由当地修会负责维护。 小学毕业考试后,当地中学会根据缺额分配名额给小学,从中选取前几名。 进入中学后就要分科了,分为文科与武科,学名是民事科与军事科。 民事科一般强调历史、修辞学、逻辑学、文学、圣道神学、法学等等。 军事科则要学习数学、自然神学、地理、炼金学与军事等等。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民营的,例如库什基金会以及战团修建的纯军事科民营中学。 但他们就没有直升名额了,必须参与申请考试。 十二岁进中学,四到六年的学习后就可以通过中学平均成绩前几或申请考试进入大学。 目前仅存三所大学:圣械廷教皇大学、龙语炼金大学与圣丹吉军校。 以目前的财政状况,霍恩预计每所中学预计三四百学生,每年招生不到百人。 摊到那些市镇小学脑袋上,估计一所小学就三四个名额。 小学毕业生可以继续务农,或者在乡间充当百户长一类的职务——他们识字还懂基础算术。 中学毕业生可以进入军队或修会,他们具备了最基础的辅政能力。 大学毕业生除了进入研究机构外或担任工程师外,更是军队和修会的香饽饽。 军队都是军官起,修会都是以诵读职级担任巡游修士,任满即升。 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直接进入中枢御前修会呢。 如果千河谷圣联能够在这一次的战争中胜利,那么就可以开始正式的土地清册了。 这不下于又一场战争。 到那时,霍恩需要一支独立于贵族和地方势力且有足够经验与水平的人手。 他要击溃那些拦在中枢和基层之间的顽疾集团。 “这倒是提醒我了。”霍恩掏出小笔记本,“今年要对户籍册进行一次统计和装订,正好叫这群大学生负责审查。” 户籍不是装订好就完了的,要是百户长或者地方贵族耍手段——什么飞洒诡寄,去年就开始冒出来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起来快的一批。 审查完的证据,霍恩暂时不会管,先记在小本本上,等打完仗了就拉清单。 千河谷分裂至今,必须要弥合起来了。 “好了,玩也玩够了。”对着霍恩侧脸看了一阵,希洛芙用手帕擦着被露水弄湿的大尾巴,“那些红衣骑士呢?弄进来让我看看。” (本章完) 第851章 花海与差分机与教育与打孔机与户籍 第851章 海与差分机与教育与打孔机与户籍制度与车床与司秤隐修会 趁着狼女观察切片红衣骑士的时候,霍恩却是悄悄出了门。 他知道,狼女最讨厌别人在做研究的时候打扰她。 和霍恩在一起的时候,以及做研究被打扰的时候,是狼女少见会有面部动作的时候。 走出机械宫,霍恩伸了个懒腰。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闲暇的时光了,如今机械宫前为了观赏性,却是弄出了一大片的海。 大约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土地上开满了各色鲜,红蔷薇缠绕在篱笆上,小苍兰盎然挺立。 在篱笆的跟脚处,还有白色的洋甘菊在与紫色的鸢尾争奇斗艳。 春季的暖阳下,香铺天盖地袭来,让霍恩忍不住想要跳进去滚上两圈。 不过,他才走了两步就被波讷德拦住了。 “冕下,按照日程,咱们下一步是面见改信圣道派的矮人以及视察差分机,您要更改吗?” 看看眼前的宁静祥和海,再看看远处发出嗡鸣声与润滑油味的研究所,霍恩憋出一个笑容:“走吧,我还有选择吗?” “那我们先去见那些矮人吗?” “让他们到车间吧,我记得差分机正好放在一起吧,走,去看看。” ………… 站在空旷的车间内,弧形的穹顶上盖着山铜废料制成的屋顶板。 这座足有六米高的砂浆车间内,并没有二楼,只是沿着四周墙壁的一圈二层参观通道。 扶住木质的扶手,隔着三米多远,霍恩仍然能看清这头黄铜巨兽的细节。 它大约三米多高,占地面积六七个平方。 从远处看去,它由十数个巨大齿轮塔与黄铜支架组成。 其中连杆、曲轴与链条交错放置,一侧的操纵台上黄铜拉杆像是钢琴键那样密布。 最底层的发条舱室中,足足八组山铜发条正在擒纵机构的控制下均匀输出能量。 用于监控发条储能的表盘滴滴答答地行走着,七八名操作工在手持运算表的学者指挥下,不断拉下一个个拉杆。 然后霍恩就能听到车间内回响起咔咔的齿轮转动与啮合声。 这种秩序与机械带来美感,不仅仅是霍恩,就连作为制造者与设计者的众多矮人们都是为之沉醉。 “由山铜发条驱动,每10秒可以完成一次运算,至于复杂的高阶差分运算大概需要数分钟之久。”一旁的学者兴致勃勃地介绍。 “这台差分机由我们矮人纯手工打造,为求精度用掉大量稀有矿材。”改信的矮人们同样来邀功。 “了多少钱?” “2000多金镑。” 霍恩后槽牙处的腮帮子鼓起:“值。” 在这个世界中,数学同样是拦在科学进步前的一道难题。 有了这个机器,他们就能很快计算出更多的星界薄弱点,甚至根据这些薄弱点总结出规律公式。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处于观察现象的阶段,得像挖矿一样,一个一个一个地将星界薄弱点挖出来。 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东西,也不是霍恩可以凭借前世知识指导的东西。 “上次希洛芙给你们的难题,你们算出来了吗?” 不明白那道数学题是干什么的,但学者还是点头道:“配合上手摇式计算器,那些星象轨迹公式开解速度极快。 您给我们的那个星相学数学难题,我们大约在三五天内就能解决。” “很好。” “这一台差分机原型,您还有用吗?我是说这个月内。” 霍恩眨了眨眼睛,立刻理解了。 不仅仅是霍恩有数学难题要解决,就连这些学者也有啊。 目前圣道派自然神学研究,已然进入了复兴了古艾尔帝国万物量化的学派。 尤其是在圣制单位推广后,这个趋向更加明显。 建立在数学上的各种推理,只要数学本身不出错,结论就很难出错。 大批圣械廷教皇大学内的学者们,都在这股风潮中纷纷选择了尝试用数学去攻克帝国学界本来就存在的难题。 不得不说,霍恩那一套“观察现象——大胆猜想——进行实验——总结规律”的套路相当好用。 在霍恩看来没什么,可在学者间看来相当重要的研究成果进度极快。 料想在未来四五年内,圣械廷教皇大学将会迎来一波研究成果的井喷期。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想想,可以借给你们一个月,记得写申请……”霍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它就要用于户籍统计与第三个星象突破点了……” “一个月也行,我就住这了。” 霍恩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让学者们多用一会儿也没问题。 主要是接下来的秋季户籍计算太重要了。 目前圣联包含千河谷与黑蛇湾两个部分,黑蛇湾先不提,以后慢慢来。 单论千河谷部分,千河谷目前大约有450万人到500万人左右。 百户区在册人口大约428万左右,更新频率是郡修会四年一次,御前修会八年一次。 一份户籍册分四份,户主一份,乡修会一份,郡修会一份,御前修会一份。 对于修会,如有遗失,必须要立刻上报补漏。 对于平民,如果核查时户籍册丢失,是要公共服务一周的。 这样除非有人能一路从底层打通到机械宫,否则这些关键信息很难修改。 而且与同时代的其他税收册不同,霍恩的户籍册更加详细。 记载了年龄出生日期性别出身职业甚至记载家中有多少产业等等。 去年第一次统计完成后,运到秋暮岛的户籍册,都是先用十几辆马车送来,再换乘船只运到大图书馆。 现在还只是户籍册,等测绘完成还有地图图册,以后等清田完成还有土地册。 在工业化后,城乡居民与外来移民的快速流动,日后还有更加繁复的户籍变动。 银行方面有汇票与存折,日后不仅有纸币计划,还有霍恩犹豫会不会扯到蛋的身份信息卡。 这些信息,再用原本的书面案牍去处理,就实在超出能力上限了。 想要统治深入基层,就得干掉贵族等地方势力。 但权责对等,霍恩就要肩负起基层统治的重任。 未来的第二台差分机,以及在建的打孔机就是为了日后迈向现代化而准备。 这一点很有必要。 在这个时代,除了教会用来收税外,大多数领主们都忽视了户籍册中蕴含了巨大力量。 在真实的世界中,统治国家不是游戏,并不是一个国家的边边角角都能看到。 游戏中仓库里有三百万金币,那是真有三百万金币。 如果现实中真把账册上记载的三百万金币当真,等需要用的时候估计就三十万铜币了。 霍恩能以千河谷与黑蛇湾两个领,硬抗下莱亚王国加教会九个领,靠的就是对人口等资源的细致控制。 当初他宁愿和贵族妥协,都要推行百户区和户籍册,就是为了这个。 他知道哪里人多可以发动,他知道哪里粮食产量,他知道锡匠渡盛产锡器,他知道梅森教区盛产木材…… 经过佩蒂埃以及美格第商会的统筹人才,圣联对资源的利用率极高。 这才是千河谷圣联屡屡胜利背后看不见的东西。 霍恩有五根手指却能捏成拳,莱亚人有三头六臂却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换做是旧时代的千河谷独立,恐怕拉夫尔第一波进攻,就要打穿了。 因为贵族力齐心不齐,因为粮草物资运不上前线。 就像现在莱亚统治下的霍塔姆郡,一个村负责运粮快死光了,隔壁另一个村却是闲的每日斗蛐蛐。 视察完了差分机,霍恩又去隔壁将几个研究所逛了个遍。 包括矮人的车床工坊,目前龙骨钢的技术和精密零件打磨,只有这些矮人与人类大师玩的转。 目前市面上的车床都是用上级车床打磨出零件,但上级车床以及工具都只能让矮人们手工打磨。 好在有了发条机械驱动,能提高不少杂活的效率。 不过还是有不少维新派矮人,还抱有保守思维,不愿意使用发条驱动的机械。 认为用多了,会导致手艺退化。 直到逛到晚餐时间,霍恩才被匆匆赶来的侍从官叫走。 “这么急着叫我做什么?”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上的润滑油,霍恩一边问那忠嗣。 都不用等回答,看到门口与侍从官大眼瞪小眼的司秤隐修会的众人,霍恩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852章 红衣骑士会梦到血肉蝴蝶吗? 第852章 红衣骑士会梦到血肉蝴蝶吗? “像啊,很像啊!” 站在两米以外,司秤隐修会的阿卡特兰目光灼灼地盯着炸毛的狼女。 他刚向前迈了一步,希洛芙立刻转为棘背龙形态:“阿福!” 推着轮椅的老血奴飞速冲出,一记扫堂腿,便将阿卡特兰踢翻在地。 远远望着老血奴将阿卡特兰踩在脚下搓来搓去,霍恩却是没有阻拦。 在他身边马德兰、克尔本学士与勒内围成了一个圈,外围还有忠嗣走动巡逻。 正对面的勒内则在给他报告着新从前线得来的情报。 “……从锡匠渡撤离中,出于圣父的仁慈,杰什卡战团长还带走了不少流散在芦苇丛中的夏绿城逃亡市民……” “……在这批市民中,有一个人叫做乔万尼,曾经是夏绿城的屠户,就是从他口中我们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霍恩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红衣骑士都是阿福一样的血奴?” “我看不然。”勒内显然是对这方面做了不少研究,“血奴的制造会对吸血鬼有损伤,只有人类精英会被提升为血奴。 我们广义上将王庭人类都称作血奴,但真正的血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 如此数量的血奴,估计得抽干好几个吸血鬼大公。 况且血奴大多是具备灵智的,但这些红衣骑士,我只能说,蠢至如猪。” 这个时候的希洛芙转着轮椅驶了过来:“我下午解剖过了,是活人,但脊骨部分似乎是被血魔法炼制过。 而且黑蛇湾的血魔法顾问和我说,这不仅仅有血魔法的痕迹,还有炼金术的痕迹。” 脊骨部分被血魔法和炼金术炼制过?霍恩脸色凝重起来。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们很像是活的僵尸。”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吉吉国王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圣主了? “王庭掺合进来了?”勒内脸色一瞬间凝重起来。 另一边的马德兰却是面露喜色,这下至少四五期《真理报》都不缺题材了。 克尔本学士却是挠着脑袋:“血肉王庭什么时候有这个技术了,他有这技术怎么没见在库什河大平原上用过呢。” “那个……”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却见阿卡特兰被忠嗣拦住。 “让他过来,不要靠近。”霍恩摆摆手,示意忠嗣放行。 “你见过希洛芙了。”霍恩面向阿卡特兰,而狼女则一个漂移闪到了霍恩身后,一只手揽住了他的大腿。 “见到了,心满意足。” “不要说的这么恶心……你有什么收获吗?”霍恩本不愿意当着狼女说这件事的,但想想她总得慢慢接受。 阿卡特兰挠着脑袋,头皮屑如雪落下:“她应该是瑟法叶的养女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瑟法叶真的好像。” “哪里像?”勒内掏出了笔记本和羽毛笔。 “说不上来,她的脸和瑟法叶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可被她看着我就像被瑟法叶看着一样……” “好了好了,别聊这个话题了,我看你过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感觉到狼女抱大腿的手逐渐勒紧,霍恩赶忙叫停。 阿卡特兰点点头:“希洛芙阁下能给我一点血……” “好了,把他给我赶出去,非有招不得入机械宫五十米范围……” “等等,等等,我有关于夏绿热的情报……”被四位忠嗣抱住双臂后,阿卡特兰赶紧大喊。 狼女探出头,一手扯住了霍恩衣摆:“等等。” 她看向阿卡特兰:“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研究,我怀疑你是……咳咳,做魔女相关的研究……”看到霍恩嗜人的眼神,阿卡特兰连忙吞下后半句话,“我可以接受监督。” 希洛芙朝着霍恩点点头。 “好,可以给你,你有什么情报?” “夏绿热病毒并非是最近才设计出来的东西。”阿卡特兰谄媚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馊的羊皮纸卷。 霍恩用两根手指拈起,递给了一旁苦瓜脸的波讷德。 “冕下,简单来说,夏绿热瘟疫原名活死人药剂,是王庭搞出来的东西。”阿卡特兰不以为意,从脏兮兮的大褂里掏出一枚光亮的苹果咬了一口。 “血肉王庭搞这个瘟疫是做什么?专门搞破坏?”克尔本学士立刻询问。 “血族圣杯被弥赛拉打爆后,吸血鬼们一直都有子嗣传承,力量递减的问题。 也就是高阶吸血鬼,只能孕育出低阶吸血鬼,没法孕育同级别的吸血鬼。 您知道,吸血鬼的力量从出生起就有上限的。 活死人瘟疫,就是尝试后天纯化血肉王庭,把普通血奴变为吸血鬼,把低阶吸血鬼变成高阶吸血鬼。” 所谓血族圣杯被弥赛拉打爆,是《福音书》上记载的。 弥赛拉安顿了艾尔人后,便返回西大陆一路杀回当时的吸血鬼宫廷,摔碎了血族孕育高阶吸血鬼子嗣的圣杯。 在司秤隐修会的叙事中,是弥赛拉双拳镇杀十三位血族使徒,却不慎让莉莉丝化身蝙蝠逃走。 无能狂怒之下,才干碎了血族的圣杯,导致高阶吸血鬼死一个少一个,几乎没法补充新的。 根据霍恩读史以及多方史料验证,他猜测: 当初百年战争中,并不是帝国战胜了王庭,而是王庭与帝国都不行了。 帝国经济和旧社会结构扛不住了,王庭除了经济崩溃,吸血鬼大公还被干死许多。 帝国的大骑士越来越多,吸血鬼大公越来越少。 最后,更加不行一点的王庭选择了议和。 否则没法解释,帝国在战胜后没获得任何赔款补偿,还陷入了一段大混乱的内战期。 “冕下,你看。”这边霍恩还在思考,波讷德却指着羊皮纸卷上的一段文字低声道。 从思考中回到现实,霍恩疑惑地凑过脑袋,却见羊皮纸上赫然写着: “……具体服用方法如下:低阶吸血鬼先服用活死人毒液,绝食三天后再服用高阶吸血鬼的心头血……” 先服用活死人毒液,再服用高阶吸血鬼的心头血…… 嘶,这个流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霍恩看向狼女,她眼神居然有了狐疑惊讶之色,尾巴更是夹到了屁股下面。 见众人都沉思不语,马德兰忍不住问道:“那这玩意儿有用吗?” “当然没有,有用的话,血肉王庭不早用了吗?”打了个嗝,阿卡特兰解释道,“这活死人瘟疫了那么多钱,结果屁用没有。 当时的血族始祖们气急败坏,都把倡议者流放了,后来更是修改史料当无事发生。 不少毒液后来流传到民间变成了瘟疫,这东西在王庭那边都少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霍恩低沉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看着霍恩闪闪发亮的眼睛,阿卡特兰打了个寒颤:“瑟法叶就准备改进这个,但失败了。” “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马德兰话一出口就惊呼一声,“这,这是吉尼吉斯在和血肉王庭勾结的证据。” “还有一种可能。”阿卡特兰却是摇头,他看向希洛芙。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狼女的耳朵高高竖起,身体更是不自觉地前倾。 “或许,你的母亲还活着,或许,她此刻就在莱亚军中。”阿卡特兰眼中燃起狂热,“除了她,没有人有这么高超的血魔法与炼金术,能够制作出红衣骑士这样的作品!” (本章完) 第853章 嗜魔菌工坊与魔兽肉供应 第853章 嗜魔菌工坊与魔兽肉供应 对于阿卡特兰的猜想,霍恩不置可否。 不过他还是让叫忠嗣去给卢比扬卡递了个条子,让他们去调查一下。 按照吸血鬼的长寿,以瑟法叶当前的年纪,从外观应该只有四十来岁左右。 吉吉国王新上位,身边人不多,仔细排查应该很快就能排查出来。 哪怕是就霍恩自己看到过的情报,应该都有好几个嫌疑的。 看看天色,霍恩对阿卡特兰摆摆手:“血液过段时间,我们会给你,你先做好本职的猎魔药剂祛毒工作吧。” 送走阿卡特兰,霍恩没有沿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聊,而是摸着肚子:“这都晚上了,大家有什么事,一边吃饭一边聊吧。” 穿过粗面砌石堆成的拱廊,在阶梯式的台地园旁,便有一张长桌。 像茜茜、马夏尔、布萨克等一众高层,早早在此等待。 如查克与维特,作为新贵,第一次出席这么私人的会晤,自然是有些紧张。 目前的查克已然是圣械廷守夜人厅厅长,而维特是圣械廷市长。 看到霍恩推着希洛芙走来,两人率先嘣的站起,而其余人才慢悠悠站起身。 “都坐吧。”推着狼女入座,霍恩一边拉开椅子一边调笑道,“你们两个多生分啊,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吃过饭,这么紧张做什么?” 查克与维特却是不语,那能一样吗? 上次跟查克同桌共食时,霍恩还是一伙困居洪水的流民头子。 上次跟维特同桌共食时,霍恩只不过是一个农民叛军领袖。 在墨莉雅提倒台后,现在的霍恩可是千河谷圣联唯一的太阳。 占领一郡之地的公爵,哪怕是老友都要喊一声“老爷”。 而霍恩可是占领了十二郡土地的统治者,在百年战争前,都相当于国王级别的权势了。 要不是百年战争打碎重组了帝国的各类宣称与领地,一个郡都可以建立王国了。 举起酒杯,霍恩环顾四周:“本来今天只是便餐,但我破例饮酒,是为了庆祝一件美事。” 言语最是伶俐的布萨克马上捧哏:“是何美事啊,冕下。” “我们的自然神学院院长希洛芙阁下,研发出了批量圣眷化的技术,以后不需要我亲自到场,也能请下圣父赐予圣眷了。” “嘿尔,嘿尔!”马德兰率先举起酒杯。 而其余的人纷纷举起酒杯,发表庆贺与赞美之词。 茜茜却是心头一紧,他试探性地望向希洛芙:“不知道产量如何?需要投入多少呢?” “目前还是实验室培养,所以产量每个月只有500上下,如果换成工坊生产,估计能翻三番。”狼女耳朵竖起,“不会比研发费用更贵。” 茜茜松了一口气。 翻三番就是八倍,差不多一个月4000左右。 不过霍恩一合计,却发现这玩意儿应该是没有上限的啊。 史莱姆管够,炼金术士管够,为什么会有产量的限制? 不会是希洛芙骗经费吧? 狼女好像是猜到了霍恩的疑惑,继续说道:“你以为嗜魔菌生殖分裂不需要养分吗?人家也是要吃魔物肉的。” 霍恩微微点头后,却又是苦恼地揉着眉心:“单靠狩猎的话,魔物肉够用吗?” 魔物的出现不像别的,其出现非常具有随机性。 如果饲养的话,其实教会那边遗留了不少相关的技术。 不说别的,当初圣杯山上的杀人兔,就是教会搞出来的科研。 从现有资料来看,猎魔人城堡和教会都在各地有着不同程度的魔物饲养园。 这些技术都是百年战争中遗留下来的,不然为什么没在打仗,可现在帝国的高阶骑士远超百年战争时期? 真当他们比百年战争时期的骑士努力啊? 他们就是靠着魔物肉与蓝血酒这一类的“科技”来提升自身实力。 当然魔物饲养,也有不那么丧心病狂要用人肉人血的,一些杂食性的魔物同样可以饲养,只不过效果没那么好就是了。 问题是,霍恩明里暗里给魔女和魔法正名了。 但对于“魔物”,却是持否认态度的。 因为魔物作恶时间太长,且罪迹斑斑,深入平民生活。 魔法和异教徒距离他们很远,但魔物距离他们很近。 从民意调查来看,民间对于魔物饲养有着强烈的抗拒情绪。 所以在官方叙事中,马德兰添加了《圣孙用树枝击杀圣杯山杀人巨兔》。 在千河谷圣联凝聚的共识里,“主动饲养活体魔物”算是被否认和嫌恶的行为。 导致圣联在饲养魔物上,多多少少有着回旋镖的阻碍。 霍恩却是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够用啊。” 布萨克却是在一旁提醒道:“我们可以从法兰商人手中购买。” 霍恩不由诧异:“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魔兽肉?” 这段时间,霍恩精力一直在军事上,内政方面一直是圣械廷的御前修会在负责。 而商业与外交方面,便是福音庭的布萨克在操持。 见能在霍恩面前露脸,布萨克立刻开口:“法兰人会在海外岛屿上放养魔物,每隔一段驾船去投放饲料和捕杀魔物。 隔着茫茫大海,饲养的又都是四脚畜生,它们总不至于游回大陆吧。 法兰人能够组建超凡制式骑兵,一大原因就是掌握了这项海岛放养技术。” 霍恩边听边点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拽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马德兰:“魔兽肉是紧俏货吧?他们愿意出手?” 布萨克清咳一声:“那是因为,我们的货更加紧俏啊,冕下,黑蛇湾的秘银精炼工房已经投产了。” 怪不得,原来是拿秘银去换的魔兽肉。 魔兽肉,尤其是低等级的带毒内脏或腐烂魔兽肉,价格和秘银比还是差了一筹。 但对于嗜魔菌和史莱姆来说,都是奥利给干了,没有区别。 霍恩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魔兽肉的问题总要解决。 老是从外面买,哪天法兰人不卖了怎么办? 尽管现在魔兽肉不是问题,但不代表未来不出问题。 “关于魔兽肉的平替或无害化饲养的项目,可以试着上马了。”霍恩扭头对希洛芙吩咐道,“可以试试夏绿热接种法,对普通动物有没有用。” 反正现在嗜魔菌的研究暂时告一段落,刚好多出了一笔研究资金。 旁边的忠嗣与枢密僧侣们纷纷在笔记本上记下了霍恩的指导。 茜茜的脸则是臭了下来,这笔钱他还等着拿去还债呢。 霍恩知道茜茜的苦恼,拍着他单薄的后背笑道:“只要利息扛的住,不用太在乎财政赤字,如果经济提升的信贷规模高于借债,那么债就等于钱。” 而且只要这一仗能够胜利,相当于确立了国际地位。 以目前千河谷圣联的制度和盈利,必定从帝国市场上汲取大量资本。 以后还不上了,还可以武装抗债,所以外债不算债。 霍恩的算盘打的精明着呢。 (本章完) 第854章 开! 第854章 开! 在狼女的技术突破后,眼下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推广。 霍恩的想法是——军队优先,工房次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圣眷技术需要先保密。 等到未来运营进化出足够多的技术壁垒后,再慢慢放开到外面。 虽说只要领先一两步,后面的人就很难追赶,可霍恩却不敢小觑了天下英才。 毕竟帝国的力量相当强大,而且从与吉吉国王的对垒来看,聪明人也不少。 保不定,比如法兰王国的那励精图治二人组利用法兰丰沛的资源后来者居上。 法兰人由于远离圣座城,而且不像莱亚人是旧艾尔禁军转化成的王国,对于教会权威远没有莱亚那么尊敬。 几代法兰国王都是实用主义者,如果批量圣眷化技术落到他们手中,他们真敢修改政治适应技术的。 无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像那种海岛魔物放养技术,人家法兰人叫“魔物集中清除计划” 如果圣眷化技术落到他们手中,发条铳跟着普及。 以法兰人每年数百万金镑的经济,千河谷圣联又是一场苦战。 将炖的稀烂的紫蛋牛腩叉入口中,霍恩双目凝视着桌布上的一点,心中仍在思索。 关于这个圣眷技术相关的问题,他这几天和几个枢密僧侣开了好几次会。 才刚刚敲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首先报纸会先吹风,将圣眷技术说成是夏绿热疫苗。 然后在军中推广,尽量让大多数战兵都拥有圣力,尤其是军官们。 最后才轮到工房的普通炼金神甫们,霍恩预计会开设工房户籍制度。 也就是将劳工的户籍与国有工坊绑定,瓦解行会组织后,再从中选取技工授予圣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圣械廷上的劳工能享有这个待遇。 因为外人很难进入圣械廷,而炼金神甫同样很难离开圣械廷。 将最后一口紫蛋牛肉吞下,霍恩抬起头,对着眼前的波讷德说道:“晚间的时候,把那些枢密僧侣叫来,还有马德兰,我们再开一次会,最后一次。” 波讷德打开日程表翻了翻,却是摇头:“恐怕不行。” “有什么日程冲突吗?” “您忘了,距离您返回圣械廷已经五天了,今天晚上就是以太引导的日子了。” “哦,就这么巧,刚算完就正好是今晚?” “对,就是这么巧。” 从波讷德手中接过日程表,霍恩才发现一转眼五天过去了。 巧合的是,昨天刚算完第二个星界薄弱点的日期和诸多仪器的位置,便发现最近的日子居然是今晚。 霍恩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佩戴的独眼项链。 根据那位天女宫下的巨龙所说,佩戴之后便无需害怕星界对他脑袋的吸引。 至于为什么星界会对他脑袋有吸引力,以及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红色眼睛从何而来,巨龙却是一字不说。 真不知道这巨龙是从何处得知的那么多的隐秘。 “好,那就安排在下午吧……算了,安排在明天早餐吧,我下午睡一觉。” ………… 等傍晚时分,霍恩起床,随便吃了点猪排面包便坐马车来到了机械宫。 狼女去准备了,只剩吉尔丝迎接霍恩。 迈入熟悉的以太尖塔,暗影魔女索兰却是从空气中现了身。 本来还在城郊研究上弦机的机魂魔女诺薇娅更是匆忙赶到,准备保护霍恩。 毕竟上一次霍恩见到以太引导的现场,可不那么友好。 尽管霍恩测试过,戴了巨龙给的项链后,就没有这些问题。 但还是拦不住这些魔女紧张。 要知道,霍恩是千河谷圣联的绝对核心,要是他的健康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前车之鉴,就是战争中重伤,被霍恩趁机赶下台的嘉莉女士。 “布置好了吗?” 望着螺旋状上升的荧石,以及蜿蜒的轨道和在轨道上滑行的仪器,霍恩沉声询问。 一名略微紧张的忠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没有,您稍等,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 相比于前一个星界薄弱点的日期在午夜,这一次的星界薄弱点仅在八点左右。 按照机械宫以及自然神学院诸多核心学者的分析,甚至包括无梦魔女伊斯特拉的占卜。 霍恩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以太引导的小规律。 如果把以太尖塔从星界中汲取以太的位置,叫做以太坐标的话,那每个以太尖塔都对应一个以太坐标。 曾经诸多学者们以为,以太尖塔对应的以太坐标,就是每二十天打开一次。 现在算出了第二个星界薄弱点,刚好在十天之后。 有没有可能,以太坐标每时每刻都在,只不过在不停运动。 以太尖塔的行动,就像是从固定路线飞行的鸟儿身上拔下一根羽毛。 之前第一个星界薄弱点,相当于鸟儿固定经过的一个位置,现在这个薄弱点,相当于第二个位置。 当确定的位置足够多后,就可以追着鸟儿的路线,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拔毛。 那就意味着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能量源泉。 如果月汞转移能量的速度够快,通过月汞将以太尖塔与星铸齿轮相连,基本就完成了莱昂纳多的梦想。 永动机。 虽然是有外部输入的永动机,但它外部输入藏的好啊,外人看来就是永动机。 解释起来,就是以太尖塔连接圣父的极乐山,圣父的大手通过月汞拨动永动机。 太伟大了圣父。 目前星铸齿轮的输出,全看内部残存多少以太。 只要以太够,一个人摇动把手能把几十吨的物体抬起来。 虽然可能只有半秒,消耗了所有的以太,说不定输出上限只和以太相关啊。 如果源源不断供能,能提起多大的物品,霍恩都不敢想。 真要是算出了以太坐标的“运动”轨迹,说不定帝国打过来的时候,就会看到圣械廷站起来了。 就算是达不到那种程度,从二十天一次充能到十天一次充能,对于圣械廷生产建设都是极大帮助。 在希洛芙的指挥下,仪器沿着轨道滑行。 随着时间推移,螺旋的荧石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庞。 “开始了。”霍恩低声喃喃,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瑟洛米斯与索兰解释。 诺薇娅侧迈一步,随时准备抱着霍恩飞出去。 双手握在胸前,希洛芙低声念起了古怪的艾尔语咒文。 她的声音在以太尖塔的内壁回荡着,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常人听不见的嗡嗡声。 荧石灯闪烁起来。 霍恩握住项链:“要来了。” 成吨的星光汇集成白色的光柱,嗡地从塔尖砸下,熟悉的星界裂口再次张开。 所有人都紧紧关注着霍恩,而他忽然捂住胸口,呃了一声。 “冕下?!” “不好,冕下!” 诺薇娅噌地低空飞行到霍恩身边,索兰同样扯住霍恩衣角,想要把他带出以太尖塔。 “咳咳,不好意思,晚餐吃太多,没忍住打了个嗝。” 迎着诺薇娅与索兰不善的眼神,霍恩讪讪摆了摆手:“我看气氛太紧张了,舒缓一下。” 他抬起头,望着那星界裂口。 这一次,那双红色的眼睛却没从裂口中窥探。 以太顺利地流入了月汞池子中,化为了滢滢的白光。 苍白着脸,狼女转着轮椅来到霍恩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带着冷汗的脸上,居然有一个似有似无的撒娇笑容。 “霍恩,你看,第二个以太引导点,我成功了嘢!” (本章完) 第855章 神术的本质与第二轮军改 第855章 神术的本质与第二轮军改 “咿呀啊啊啊——” 汗水发亮的肌肉上浮现起【举重若轻】的赐福,三段呼吸法的劳工闷哼一声,将沉重的发条仓驮在肩上。 朝身侧赐福的修士点头感谢,那劳工迈开步子,便踏开步子向着烂泥区走去。 可出人意料的是,满地坑坑洼洼的凹陷与烂泥并没有减缓他的速度。 仔细一看,便可以看到那劳工脚底板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七八厘米的距离。 这是修士们最擅长的赐福之一【如履平地】。 另一边的沼泽内,转轮圣机水泵更换了山铜发条,正不断地将烂泥塘内的污水抽出。 在这边圣械廷外围的烂泥塘区域内,踩着如履平地神术的劳工比比皆是。 烂泥塘之中奇迹般地出现了硬土路面,而这段路面用时只有一天。 这是十数名奇迹神甫施展化泥为石后,再打下木桩建造而成的。 只是需要奇迹神甫们时不时过来施展奇迹,维护修复破损的路面。 这片原先荒废的区域,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变成干燥平整的土地。 “您看,这块区域平整完毕后,便可以通过砂浆道路,我有一个计划……” 身后停靠着马车,维特滔滔不绝地和霍恩说着他的秋暮岛建设计划。 霍恩目光遥望向那片热火朝天的区域,视线却是集中在那些和谐相处的奇迹神甫们身上。 不得不说,这种神术与法术结合建设的路子,并不是霍恩指导的。 圣道派能够施展赐福的修会僧侣本来和奇迹神甫并不对付,只是不得不在一起工作。 可是随着双方的合作加深,在一起接受了集训(包含军事训练)后,这种隔阂却是越来越小。 虽然不少修会僧侣还是不愿意承认那是奇迹不是法术,但出于“政治正确”,他们是绝不会说出口或做出行为的。 好在圣械廷风气足够开放,在年轻一代的神甫中,这样的隔阂比老一辈少的多。 在秘党巫师这一边,与神甫们类似,也是不少人只把奇迹神甫当个牌子。 一样是年轻人之间,没什么隔阂,或者更容易接受。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才自然而然诞生出了这种奇特的合作模式。 在这种取百家之长的建设模式下,圣械廷的城建与扩张速度远超霍恩想象。 “冕下,冕下?” “嗯?” 看着心不在焉的霍恩,维特颇为忐忑地问道:“您对我的环岛公路计划有什么指导吗?因为我觉得,以目前圣械廷的人口增长速度,可能装不下……” “没有没有,你的计划做的很详细,这件事交给你我很放心。” “那您刚刚是?” 目光集中在那些赐福僧侣身上,霍恩挠着头:“是神术相关的方面,不关你的事……记得多造几个修道院。” “哦,好的。”维特点头吩咐身边的僧侣记录。 曾经霍恩以为,神术与赐福是像呼吸法一样,与僧侣本人绑定的。 可经过这段时间对修道院和圣水的研究,他才渐渐发现,神术似乎是与修道院等组织绑定的。 因为离开修道院太久,太远似乎会导致神术与赐福威力大幅下降。 更换修道院后,更是需要长达一个月的祈祷与适应才能将神术恢复至正常水平。 目前,契卡拉拢了一批偏激的巫师和神学家,便在黑蛇湾做着有关神术的实验。 对神术赐福本质的研究,在教会那边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按照教会的说法,被研究等于对宗教权威的攻击。 “别管那么多,信就完事”才是正确的态度。 圣道派却是没有这个问题,自然神学反而要求他们研究世界来体现圣父的存在。 曾经教会的各种禁忌,在千河谷圣联这边是百无禁忌。 这一点,也是吸引外来僧侣与革新派神甫们的关键。 在他们提出的猜想中,有一个让霍恩颇为在意。 那是一名叫做米查尔的神学家,他提出僧侣们的神术源自集体祈祷。 如果把神术与赐福比作布匹,那么修道院就是纺织工坊,而祈祷的僧侣们就是织工。 至于那些使用神术的僧侣,不过是贩卖布匹的小贩罢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超凡僧侣们,会有长时间远离修道院就会神术威力下降。 因为“补货”不及时呗。 可惜的是,这“修士布贩论”只是猜想。 到目前为止,神术的发生与法术的发生都是黑箱,不知道内里的作用过程。 “冕下,既然您说要修修道院,我有一个计划,就是全部穹顶都换成奶酪湾之战,而圣像则换成您、圣主与圣父……” “好了好了,你和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拨给你财政预算对吧?”斜乜了维特一眼,霍恩直接说出了他的小心思。 维特倒是不害羞,理直气壮地说:“是的,茜茜阁下说我已经用光了今年的建设拨款,他一个铜币都不会再给我。” “这才四月吧?” “嗯呢。” 霍恩知道他是建筑迷,喜欢敲奇观,况且契卡监控着应该不会贪污。 可面对维特的请求,他只能两手一摊:“我已经在科研拨款上用光了我的面子,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拿钱了。” 维特看着霍恩的表情,不似有假,整个人都颓了下去:“那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工程都要暂缓,比如现在这个,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圣库没钱,你去民间要啊。” “民间也没钱啊,况且我这回本慢,人家都去买工业债券和圣战债券了。” 主要是这个时代,房地产的概念还很落后。 霍恩为了聚集工业人口,还特地搞出了便宜的因苏拉公寓。 否则靠着卖地,维特的市政府都不可能缺钱。 “你去找军队啊,各个战团打完了仗,有钱着呢。”霍恩笑道,“未来近卫军固定驻扎秋暮岛,而其他战团要轮换驻扎。” “您是说,军团属地?” 马车行驶在平整的道路上,维特还在思考如何将军团属地融合成圣械廷的一部分。 霍恩却是翻阅着波讷德递来的新兵训练报告。 一支来自黑蛇湾的战团5000人,和一支来自诺恩的新战团5000人正分别在贞德堡与圣械廷的新兵营训练。 “这两支新战团,可以按最新的编制来训练。” “您的意思是?”波讷德试探着问道,“开始第二轮军改试点?这还在打仗吧,会不会太急了?” 在圣眷普遍化的技术之后,霍恩基本每个月都可以得到近4000圣铳手与炼金神甫。 同时因为呼吸法的普及与秘银的精炼,枪械等武器的重量大幅降低。 千河谷圣联的圣铳手们已经可以初步淘汰铳架了。 目前不少圣铳手保留铳架,只是因为他们在铳架上安装了斧刃或刺刀用于近战。 随着发条武器的进化,旧日的战术便有些跟不上时代了,发挥不出这些武器的战场最大威力。 那么原先那种由于圣铳手不够而导致的,圣铳手与长枪手2:3的编制就可以淘汰了。 同样的,军官也不必太过于在乎圣铳手是否被冲击,因为有足够的替换。 “急吗?我不觉得。”霍恩却是摇头,“目前千河谷圣联和莱亚人的作战,都是在千河谷本土发生。 我们一直占据着地利与人和,假设我们的战场在千河谷外呢?” “发生在千河谷外?” “是啊,如果仍旧以现在的军队体制,我们将一直缺乏进攻莱亚的能力。” 甚至在圣眷技术研发成功前,霍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否需要加厚圣铳手方阵? 是否需要由原先的20x5的方阵变为20x6? 是否需要从莫里斯式的后退式轮换射击变为古斯塔夫式的前进式轮换射击? 增加一排圣铳手,配合前进式轮换射击带来的效果便是: 前三排以半跪、弯腰、站立三种姿势发射,发射完毕后,后三排继续上前以这种战术三列同时射击。 长枪手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停留在原地,而是跟随齐射一起冲锋反击,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这种三列齐射之前被证实过对超凡骑士效果极好,除非是那种逆天的封号骑士。 这样的话,说不定新的千河谷圣联军队甚至可以在敌军优势地形抗住敕令连的冲击了。 换言之,不出意外的,千河谷圣联的军队将迎来第二次军改。 可是要淘汰,也不是说淘汰就淘汰的。 加拉尔整个战术体系与3:2的加拉尔横阵是绑定的。 霍恩还是要按照,先试点,然后推广检验,最后因地制宜的路子来走。 看着霍恩沉思的脸,波讷德却是心情复杂。 进攻莱亚王国?千河谷圣联进入莱亚的土地? 多么荒谬的一段陈词,可莫名其妙的,波讷德居然觉得或许这真的会成真。 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随后马车的速度缓缓降低直到停止。 波讷德探出脑袋,不满道:“怎么了?为什么拦车?” 来人是一个契卡,他骑着马来到马车窗边,将一份文件递给波讷德:“请您转交给冕下。” 见到是契卡的标识,波讷德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便直接递给霍恩。 拆开信封,霍恩打眼一瞧,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这吉吉国王,怎么总是这些阴湿诡计?” (本章完) 第856章 “矮人”彼得 第856章 “矮人”彼得 “咨政院公报:辟谣。” “近来,有谣言称,莱亚国王准备与千河谷人议和,将千河谷册封给新的贵族,即千河谷大公,并允许自治。” “先前墨莉雅提大公在时,怎么不见他们议和?” “所以这是莱亚人用来分裂千河谷的诡计,请诸多信民明鉴,不要被误导。” “1449年5月6日。” 大马厩镇的小学老师磕磕绊绊地朗诵着,而身后的诸多乡民镇民却还在吵吵嚷嚷地议论。 还好这篇告示没用什么高级词汇或语法,否则就算是小学老师读了,都没人能听懂。 “莱亚人被打怕了?要议和吗?” “不是说了,是谣言吗?” “说是谣言你就信啊?假如是修会在撒谎呢?反正莱亚国王说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起码莱亚国王没禁止我们喝酒啊。” “你不怕自家儿子被拿去酿酒啊?” “那是历任飞流堡大主教混蛋,关教皇,关莱亚国王什么事?” “那康斯坦斯被教皇追责了吗?有个解释吗?” “呃……” 大马厩镇是胡桃溪乡的一个小镇,与那些新建市镇不同,它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这里原先是一片因战争而荒废的土地,最后是来自莱亚的移民——带着数十仆役的莱亚骑士才从零建起了小镇。 千河谷人的国度在覆灭时,同样引进了来自莱亚的优良生产力。 比如大马厩镇的酿酒行业。 名为小镇,规模不小,有近千人口,还有赖以为生的酿酒产业,还算富足。 与那些仅一条十字路口组成的圣联新市镇不同,大马厩镇的镇民自有几分主见。 虽然混血都混的没多少莱亚血脉了,他们还是自认莱亚人。 对于咨政院的公报,他们向来是选择性的相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特点,其镇长功不可没。 镇民们正说着,却见几个壮汉挤开了人群,让矮小粗壮留着一嘴大胡子的镇长“矮人”彼得走入。 “彼得镇长下午好。” “镇长大人,您安好,愿圣父保佑您。” 在彼得当面,可没有人敢叫他“矮人”的这个外号。 来到公告栏前,彼得装模做样地读了一遍,才转过身道:“好了好了……” 见人群还在吵嚷,他用力跺了跺铁头靴子,几个壮汉大吼起来:“安静,都他吗给老子安静。” 那几个壮汉走入人群,给了叫嚷大声的几个人吃了俩耳光,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捻着浓密的黑胡子,矮人彼得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这通告啊,原则上来说,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那是在女大公时期嘛,女大公是品德高尚的贵族,自然不会随便撒谎。 可现在,那咨政院里都是什么人?都是些奸商、流民、泥腿子! 你说莱亚人议和是假的,可莱亚国王把议和书送的到处都是,还能有假? 再说圣联既然问心无愧,为何不把莱亚人的议和书抄送各镇?” 彼得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那圣孙还说圣女来时不纳粮呢,怎么我家谷仓里就只剩麦麸了?” 镇民们立刻如麻雀般叽叽喳喳谈论起来。 彼得虽然平日惹人厌,总比那大征民夫的“教皇”要熟悉。 据说,这位“教皇”还天天和装成“圣女”的魔女们白日宣赢大被同眠呢。 就算有人此刻对彼得的话不满,却是不敢开口反驳。 用手敲了敲告示板,彼得言语近乎不屑:“所以说,差不多得了,你们知道怕什么吗? 圣孙担任的是战时教皇,假如这战争永不结束,以后该怎么办啊? 说到底,大家还是得团结啊,既不让莱亚人占了便宜,也别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欺骗了!” 彼得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底下那些不懂装懂的懂哥镇民们,一边拉着其他镇民离开,一边还要低声解释。 什么圣孙是假冒的,圣孙是政变在赶走了墨莉雅提大公啊…… 还有什么圣孙之前明明打到夏绿城了却又撤回来了,这分明就是不想要战争结束啊…… 有人问为什么不想,那几个懂哥便要一拍大腿:“这样,他就能一直当教皇了呗,千河谷总得有个大公才算数啊。” 望着离去的人群,矮人彼得扭过头,对着告示栏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望着粘着鼻涕与口水的告示,彼得无所谓地揉了揉鼻子:“那什么,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这个先揭下来,回头重换一份吧。” 那几个粗壮的仆役,马上扑上前,撕下了告示栏上的告示。 晚来的镇民,却是只能看着告示栏上的鼻屎挠头苦思。 至于彼得却是得意洋洋地甩着手,翻身上马,向着大马厩镇公所走去。 在千河谷的土地上,有两种聚居地,或者说有两种殖民者。 一种是教士修士,以教堂和修道院为中心对外垦殖与招揽移民。 一种就是骑士,以城堡与宅邸向外扩张领地。 当然,教堂为中心的小镇会有男爵骑士守护,男爵骑士的领地内也会有教堂和修道院。 只是前者教士地位更高,后者贵族地位更高而已。 在千河谷战争中,霍恩与墨莉雅提联手或明或暗地清除了绝大多数的教士领地。 这些领地要么被千河谷圣联接管改造,要么就是落到了地方贵族的手里。 外界的不少学者都将千河谷战争定义为,贵族和平民联手赶走了教会并瓜分了教会的产业。 在不流血之夜后,原先聚集于城市的贵族纷纷回到乡野。 只是贵族们在城镇内的宅邸都变成了镇公所,而城市外的城堡又过于阴冷。 所以不少贵族,要么新建宅院,要么就住在狩猎场的别院。 这大马厩镇公所,以前也是骑士在镇子上的宅邸,和教堂相对伫立在小镇的一头一尾。 既然是骑士宅邸,那自然是深院高墙,还有三层的碉楼与木质箭塔。 箭塔上的民兵看到彼得来了,立刻吹哨,叫人打开了大门。 彼得在门口下了马,用清水洗了把脸,却是收起了原先那副高昂跋扈的模样。 他弓着腰,像是王庭的宫廷宦官一般,低着头跟随仆从走上了碉楼的最顶层。 这座镇公所最顶层,本来应该是镇长休息和办公的地方。 而此刻的软绒座椅上,却坐着一个身披丝绸袍子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几乎有两个彼得那么高。 “来了?” 彼得不敢抬头:“范德维恩大人,圣联的疯子教皇的告示,我给撕了。” “那很好了。”名为范德维恩的贵族摇晃着铜酒杯,将其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叫你去拉拢那些护教军,成功了吗?” “成功了,附近的几个护教军,都是没见过钱的,我随便收买就拉拢过来了。” “那更好了。”范德维恩打量着彼得,上前将他扶起,“你很好,那疯子教皇淫威之下,忠心的人太少了。 日后,若是千河谷光复成功,以你儿子的呼吸法,我必能册封他一个骑士!” “多谢老爷。”彼得心中狂喜,全然忘了自己的儿子能学呼吸法,全靠了进入护教军练习,“您还有什么吩咐,我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没别的了,欲速不达,滚吧。”刚刚还在热情扶着彼得的范德维恩脸色瞬变。 彼得却是不恼,顺从地屁股向后退出了房间。 范德维恩却是站在窗口,望着眼前的小镇。 他本来害怕莱亚人报复,才站在了霍恩与墨莉雅提这边。 他甚至认了霍恩一个公簿农,做他的宗教领袖。 可亲近的态度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 别人看不清,他也看不清吗? 如今莱亚人伸来橄榄枝,便是一个绝好的突破口。 要不是正面战场打不过,何必搞出这一套呢? 只要能联系上墨莉雅提殿下,以他们这些贵族在民间和中层的影响力,必定能帮助墨莉雅提殿下回到应有的位置。 再不济,也不能让霍恩得逞! (本章完) 第857章 吐出云雾与金属部件的巨人 第857章 吐出云雾与金属部件的巨人 “叮——” 清脆的敲击声在砖房内回荡着。 滚滚的白色蒸汽漫过窗沿,沿着烟囱与风箱排到房外。 坐落在青草地上的锻铁工坊,如同神话中的云雾巨人一般吞吐着白色的烟云。 铸造工小心翼翼地搅动着药缸,一边搅动,一边投入黑蛇湾长堤牌的熔铁药剂。 在药缸两侧,两个学徒工正用木勺,将上层液体舀出,独留下层的油状液体。 金黄色的药油,包裹着水银般的长条状铁棒。 “起锅!”那铸造工丢掉搅拌棒,两名学徒连忙摇动手把。 药缸倾斜,先是油脂顺着凹槽流出,油液滋啦作响。 接着,学徒工便拿起钳子从药缸底部夹出了五根一米长的披着白色光芒的铁棒。 按照帝国冶金学者的解读,这是药剂活性化了金属,使其的易塑性大幅提升。 但按照圣联冶金学者和炼金术士的解读,是药剂对金属进行了炼金提纯,激发了它的精神属性。 换句话说,此刻白热的金属并非出于外力,而是它自己在施展“法术”。 其本质与泥煤是一样的。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锻铁技术,在霍恩这个异世界人看来,都是冷锻。 一根根铁棒架上铁砧,学徒工们抡动铁锤,将原先拇指粗细的铁棒敲击成了小指粗细的铁棍。 并且每隔十厘米,便要留下一截三到四厘米的小疙瘩。 一名矮人师傅走来,不怕瞎般将眼睛都快怼到铁杆上去了:“可以,比之前好多了,先过药缸,再切割,动作要快。” 仿佛九节鞭般铁棍子重新过了一遍药缸,上了切割砧。 在倒v型的凸起下,在小疙瘩处砸出豁口,白光散尽后用力一掰就成了一个个中指长度的半成品铁钉。 下一步就轮到正牌铁匠们了,也就是将尖头锻造成钉针,将那个小疙瘩锻造成钉帽。 擦了把头上的汗,铁匠师傅们将成堆的方钉哗啦啦地倒入藤筐中。 看到师傅们身边的藤筐满了,便有帮工顺手摇了摇门口的铃铛。 不多会,便有一个推着小车的学徒出现,将藤筐抱入独轮小车内,向着不远处的另一处砖房走去。 这些新造的方钉,难免有瑕疵,还需要再用锉刀和砂轮二次打磨。 打磨车间前,锉刀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而砂轮内则是火星四溅。 数十名学徒工正在给大大小小的金属部件进行打磨,另一边还有专门的劳工拿着卡尺、天平与水盆进行验收。 卡尺检查大小,天平检查重量,水盆则用来检查内部气孔。 一篮篮方钉在质检工的面前传递着。 良品就向左传递,劣品就扫入面前的藤筐。 一切都是那么的忙碌,整个下瑞佛郡鹿角乡马头镇冶金工场此刻就像是一个集群有机体。 虽然是由无数部分组成,每个部分又由无数个体组成。 可拼接在一起,却像是一个整体,而它们的核心无疑就是跟着矮人们进修过的工场长比维尔。 比维尔红磨坊村出身,在秋暮岛练兵时期加入圣锤修道院。 跟着雷克多等人打了两年铁后,他又跑到灰炉镇的兵工厂干了两年。 金属技艺虽不是顶尖,但用来监造这些金属小部件却是足够了。 工场长虽然不在地方修会内,却在御前枢机会议下属的圣锤修道院序列内。 作为一个司铎市镇的工场长,比维尔的地位是“同修士长”。 也就是说,比维尔地位比马头镇的镇长与巡游修士还要高半级。 在修士长召开会议时,比维尔也是可以列席旁听的,还可以获得工场盈利的五分之一作为收入。 虽然卖的都是些农具、方钉等低端产品,可每月净利润都还有5到20金镑。 更不要提因此带来的地位提升了,他走到哪,都有人叫他“比维尔先生”。 比维尔甚至有时候会瞎想,他有没有机会将“比维尔先生”变成“比维尔阁下”呢? 至于这一切从何而来,比维尔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 那个一手造就了他的人,目前正站在他的面前。 “冕下请看。”拿起一枚乌黑的方钉,满脸讨好的比维尔弯着腰,不敢比圣孙高,“这方钉,每千枚价格约80第纳尔。” 身穿短款黑色僧侣装的圣孙拿起方钉,上下端详了一阵:“月产多少?” “一个正牌师傅带两个学徒两个帮工,上午下午各能锻造五十枚,一个月就是六万枚。” 正常来说,按照原先的手工工坊模式,一个铁匠师傅带着学徒从头到尾打造,那么一天最多锻造打磨50到80件铁钉。 但在霍恩的指导下,矮人和一众铁匠大师对铁钉的制作流程进行分解。 分成了不同高低技术力的工艺环节,铁匠师傅们只用做高技术力的那部分。 至于低技术力交给学徒帮工,无技术力的招点临时工完事。 一下子将铁钉的日产量,提升了25%到100%。 虽然目前贞德堡和圣械廷等区域已经开始推行砂浆建筑,但千河谷包括黑蛇湾的大部分区域还是以木屋为主。 一座大一点的木屋,可能要用掉上万根铁钉。 除此之外,前线用来制作拒马与栅栏同样需要这些方钉。 “多亏了您的指导,我们才有如今的收入啊。”和过去的木讷相比,比维尔在识字后,长进明显。 “诶,圣父指导,个人表现。” 虽然前线还在打仗,可后方的建设却不能停。 进入1449年后,本来该是第二个四年计划的开端。 但目前仅仅只有下瑞佛郡与郎桑德郡开始了计划,几个山地郡和卡夏郡邻着前线,宜静不宜动。 这第二个四年计划说起来简单,就是从先前的恢复经济,转为增长经济。 其增长点,就在于先期建立的这些司铎市镇。 一开始,人们还不理解霍恩,以为这是他准备搞面子工程,突显千河谷之文明。 但实际上,这些司铎市镇是在为集中资源和工场生产打基础。 以霍恩目前所在的鹿角乡马头镇司铎修会为例,当地修士长调查后发现本地铁匠数量不少。 于是便借“我们奋斗”运动的名义,集中了20名铁匠,用来发展小五金行业。 这里的小五金,是具有千河谷特色的小五金。 即铰链、门环、铁钉等金属零部件,以及钳子、锯条、剃刀、剪刀、煎锅等小工具。 本来这些乡村铁匠,手艺拿去制造齿轮、铳管可能有点难。 但造这些民用的小器件,小零件,他们还是有一手的。 况且在工场制度下,产量提升明显,就算是降价都有的赚。 除了这一种集中制的工场生产,还有类似南芒德郡农村地区的来料加工的分散式工场。 霍恩在年初制定计划时,就和各地乡修会的司铎长们说过了。 第二个四年计划时期,所有建立的工场四年内不缴税,且自负盈亏。 但工场盈利以及就业岗位,将会成为这四年内的升迁指标。 干的好升迁,干的一般的留任,干的差调去修年鉴,让后面的人上位。 像比维尔这种专精一门,并且每月盈利10金镑的工场,算是干的不错的了。 本地的修士长见到比维尔,那都是一口一个老哥的叫着。 “这期间行会来找过麻烦吗?” 比维尔连连点头:“有,他们跑上门要封禁,还说我们违规锻造。” “怎么解决的?” “温特卡尔修士长用屮字架给领头的行会人员开了瓢。 然后每天晚上牵着狼狗巡逻,睡在工场里,硬耗了一个月,把那些行会请来的混混耗走了。” 霍恩不由得哑然失笑,这行会再如何,都不敢真对修士长怎么样。 先前不是没有人干过,例如黑蜡镇的木匠行会,就是偷偷暗杀了一名修士长。 御前枢机会议震怒,让拉费尔派了宪兵过去调查。 结果行会内部互相包庇,查了两个多月,没有抓到凶手也找不到证据。 拉费尔一怒之下,把整个行会打包送去黑蛇湾了。 反正凶手肯定在里面。 心中记下了温特卡尔这个名字,霍恩和比维尔寒暄几句,便翻身上马,与三十余名圣杯骑士共同离开。 毕竟他只是趁船只补给期间,下船来逛逛,目标还是上瑞佛郡。 (本章完) 第858章 上瑞佛郡战局与牧师长 第858章 上瑞佛郡战局与牧师长 立在船头,霍恩望着远处丘陵后的滚滚白烟发愣,直到消失在视野内。 视野转向身后的船帆,水手们正在紧张地调节缆绳以适应风向的改变。 还好今天是向北吹的顺风,否则逆流航行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从马头镇出发,沿着瑙安河向北,便是霍恩此行的目的地——上瑞佛郡。 那里是他的老家,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至少在世人眼中看来,便是如此。 至于霍恩为什么要带着近卫战团前往上瑞佛郡,自然是形势发生了变化。 自先前的瑞德韦恩之战后,经过休整和二次整编的莱亚军队于五月再次发起进攻。 从圣械廷到马头镇这一路上,霍恩都能听到契卡报告的有关消息。 一开始还是试图用之前那个“议和论”来鼓动士兵投降停战。 后来发现不管用,就开始四处建立兵站马厩,拆毁霍恩前期建立的堡垒。 这显然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当增兵至八万后,出于对战利品的渴望,以及千河谷圣联军队的难啃。 这些新到的军队,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掳掠地方。 不说是普通村落,就是那些有着千河谷投诚贵族的庄园,都要被逃兵正兵溃兵轮着敲诈勒索抢劫一遍。 不过在大掠之后,原先聚集的士兵便隐隐有分散的趋势。 根据卫道士线报,莱亚军队疑似放弃了肯克镇-滞水坞防线,转而向上瑞佛郡大规模移动。 霍恩判断,这应该不是转变主攻方向,单纯是几十万人聚在夏绿城周边把米吃贵了。 五万人进攻瑙安河防线绰绰有余,剩余的三万人要么南下进攻卡夏郡,要么北上进攻上瑞佛郡。 从卫道士、契卡以及法兰密探的情报看来,吉吉国王还是选择了上瑞佛郡。 他发信询问安德烈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毕竟上瑞佛郡位于上游,一旦攻克便可顺流而下,绕过滞水坞,直入急流市。 正好下瑞佛郡与碎石原还有荆棘园都交界,能让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负责辎重补给。 这的确是无奈之举,增兵至八万本来就会导致辎重补给问题。 要不是有瑙安河运输大动脉,估计吉吉国王顶天了就只能出到三万军队。 瑙安河防线随着黑冠战团、野狼战团、崇信战团以及神罚战团的支援,已然稳固。 那么北方的上瑞佛郡防线,便显得有些岌岌可危了。 “冕下,瓦伦泰勒阁下到了。” 穿着厚实的黑袍,瓦伦泰勒一副风霜大叔的模样,不知何时起鼻子上还架了眼睛。 “许久未见啊,冕下。” 霍恩笑着与他握手:“这么急匆匆把你叫来,实在是麻烦你了。” “在冕下面前,我还能称什么叨扰。”瓦伦泰勒倒是雷厉风行的模样,“安德烈和莱亚人交过手了吗?” 霍恩打了个响指,一名枢密僧侣上前一步,打开木质文件夹,讲解起了局势。 这一次进攻,虽然是依赖于荆棘园的后勤,但却不是欧斯拉家族的军队。 吉吉国王仍旧拉着奥梅斯公爵进攻瑙安河防线。 要是让欧斯拉家族的军队从荆棘园进攻上瑞佛郡,那必定是奥梅斯公爵疯狂摸鱼。 说不定打到后期,奥梅斯公爵感觉不舒服,自己回家了,吉吉国王还不知道,那才叫完了。 根据枢密僧侣们的判断,这位年轻的国王一定要把奥梅斯公爵放在身边才放心。 所以这一次进攻上瑞佛郡的,反而是边境骑士团的军队。 说实在话,边境骑士团以骑兵为主,主要应该用于野战才对。 只是圣联一直玩堡垒战术,而且霍塔姆郡山丘溪流密布,骑兵野战不方便。 至于碎石原那一望无际的小高原,才是骑士们施展的地界。 “据前线探报,三天前,边境骑士团已然在熊啃堡与铁拳战团发生第一次交战。 熊啃堡守城官索切特大量调集牧羊人,以重金悬赏,以身作则。 其使用发条炮防御敌军,而边境骑士团第一次面对发条炮,进退失措,猛攻三日后不得不退却。 不过边境骑士团已然在调集碎石原贵族联军,大量调集铲子与十字镐,很有可能在近日卷土重来。” “这么一看,安德烈这首战打的还算可以。”瓦伦泰勒摸着下巴上的胡茬。 “这索切特是谁,我怎么没听过?”霍恩疑惑道。 “法兰人,是安德烈战团长在法兰服役时的旧部,平民出身,中队长退役。” 中队长,在法兰算是平民出身军职天板了。 安德烈倒是懂鸡犬升天的道理,失去了墨莉雅提的控制后,拉来了一堆在法兰服役时的旧部。 事实上,据契卡报告,如今的铁拳战团内,分为两个派别。 一个是安德烈当初在圣孙义军打游击时的手下,一个就是他在法兰军中服役时的部下。 霍恩不确定这位安德烈的心思。 在不流血之夜中,他倒是支持了霍恩,站队正确。 可偏偏他又不愿意接受霍恩的重训,随军牧师更是他自命自专。 这位老兄盘踞在上瑞佛郡,以一个战团的编制,搞了七千多人的军队。 霍恩目前只给他发放了战团编制数额的军费,剩余的钱全在边境贸易上赚。 到目前为止,千河谷圣联居然没有对铁拳战团形成有效控制。 除了帮助安德烈防守外,霍恩的一大目标,就是吸收这支铁拳战团。 抬起头,霍恩看向思考战局的瓦伦泰勒:“你之前就是和安德烈一起当了义军,有没有兴趣再合作呢?” “现在?” “对,牧师长,安德烈没理由拒绝。” 瓦伦泰勒先是一愣,随后苦笑:“我虽然在铁拳战团中有几分面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别担心。”霍恩微微一笑,“他有铁杆,难道你没有吗?” “我的铁杆?”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进步吗?”霍恩笑了起来,“圣孙义军的成员都是坚定的斗士,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 “瓦伦泰勒老叔!” “安德烈是又不听话了吗?” “瓦伦泰勒老叔,你怎么戴眼镜了,成大学生了?” “是我啊,安塞尔,您还看得清我吗?” 瓦伦泰勒愣愣转头,却见圣孙义军时的那些战友又一次出现在甲板上。 既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 与过去的迷茫与麻木相比,他们现在都是不约而同地意气风发。 眼中的迷茫与麻木尽去,反而多出了几分战火后的坚毅与风霜。 “四年间,他们先是在弗里克中学读书识字,随后又在乡间或者战团中就任文书与随军牧师。 这一次,为了控制住北方的战局,我把他们全部从原单位抽了出来……” 霍恩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群年轻的僧侣们扑了上来,尽情地拥抱着瓦伦泰勒。 而瓦伦泰勒更是眼含泪地与这些旧日战友一一拥抱。 霍恩笑着住了嘴,三年没见,这些生死之交的朋友们必定有许多话说。 他就不必打扰了。 “给几位安排一件舱室,有酒的话也送过去,谁要是过问,就说是我喝的。”霍恩笑着对一旁的僧侣低声道。 (本章完) 第859章 费拉不堪的上瑞佛郡修会 第859章 费拉不堪的上瑞佛郡修会 细雨如丝,在水面激起细密的涟漪,仿佛银丝穿过蓝绸。 河面笼罩在薄雾中,随着圣孙座船的航行,高山与森林取代了丘陵与平原。 踩在湿滑的甲板上展望,便能看到远山与松林若隐若现的轮廓,以及河流两岸的村镇。 虽然相隔不算近,可霍恩却是能看见教堂的尖塔穿过雾气,看到披着短斗篷的农夫提着农具在堤道上行走。 与当初的红磨坊村类似,上瑞佛郡大多数的村镇教堂都是位于河边。 曾经的上瑞佛郡,在山地五郡算是一个人口大郡,还算繁荣。 只是前后两场洪灾兵灾,将上瑞佛郡人口减少了近五成。 原先的上瑞佛郡人,不是搬迁到了北芒德郡当矿工,就是迁徙到了大泽乡或平原郡当劳工或参军。 当然,还有不少就是死在了洪水与剑锋下。 霍恩现在放眼望去,都能看到成片成片荒废的村落遗址,或是大猫小猫三两只的聚居地。 至于田地,更是远远就能看到成片的膝盖高的杂草。 原先上瑞佛郡的郡长已经被罢免。 至于各级司铎长,因为洪水导致人口离散以及牧羊人、铁拳战团等外来人口涌入,原先的户籍册几乎不再管用,导致同样失去了基层控制力。 虽然能看到不少巡游修士还在尽力组织农桑,但在洪灾后,起码三五年内上瑞佛郡都无法恢复元气。 洪水虽然止住,可恐怕上瑞佛郡的税收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啊。 就当是一个大的休耕期吧,霍恩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起码抛荒个两三年后,上瑞佛郡的土地收成必定迎来大爆发,社会矛盾也能减缓不少。 揉着太阳穴,瓦伦泰勒踩着虚浮的步伐出现在船头。 他一眼便瞧见了立于船头的青年教皇。 教皇大人没有穿着繁饰的圣衣,只是在细呢马甲外套了一件黑呢戎装。 细雨落在血遮云的剑鞘上,缓缓滑落,从末端滴落到甲板。 “冕下。”朝霍恩微微躬身点头,就算是行过了礼,瓦伦泰勒站到了霍恩身侧,“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再有三天,咱们便到了。”霍恩扶着剑柄,侧靠在船舷上,“有了这些旧友襄助,总不至于再没倚仗了吧?” 瓦伦泰勒干笑一声:“您才是我的最大的倚仗啊。” 霍恩哑然失笑:“万千信民才是你最大的倚仗,我再问你一次,这牧师长你能当吗?” “能。” “知道去了高堡要做什么吗?” “知道,我们已有打算。”瓦伦泰勒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霍恩。 视线扫过这些粘着水印与油渍的黄稿纸,霍恩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一段段不同的字迹组成的文字。 片刻后,他才放下稿纸,颇为欣慰地说道:“你们都进步了啊。” “先有识字读书,后有推行百户区和上战场,不进步那才怪了。” “好。”霍恩点点头,“等下一处停靠的村镇,我就发快马去通知御前枢机会议,你直接拿着我的行政命令去就是了。” “上瑞佛郡本地的司铎修会……” “也调拨给你使用,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感谢冕下信任。”瓦伦泰勒正正经经向霍恩行了一个抚胸鞠躬礼。 “我知道你。” 听到“我知道你”这简短一句话,瓦伦泰勒莫名感到鼻子一酸。 霍恩嘴角仍然挂着笑:“既然已有打算,去了以后,你自己便宜行事,我就不多掺合了。” “请冕下放心。” 霍恩自然是放心,如果瓦伦泰勒会像安德烈那样投机与犹豫,就不会有怒杀领主与起义。 相对于安德烈,瓦伦泰勒这位管家出身的义士立场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提出的策略,显然是参考了霍恩提供的资料并结合自己思考的结果。 眼下,看的就是执行问题了。 ………… 不得不说,由于圣父不作美,连着下了三天雨,且三天都是逆风。 这就导致霍恩的船队不得不频频停下休整,甚至不得不雇佣纤夫。 教皇冕下出手大方,可却苦了随行管家的人员。 后来干脆将六个战团留在了岗哨堡,仅由第一圣甲兵团与第八先锋团护送霍恩与瓦伦泰勒。 这一下,才算是加快了行船的速度。 只是高堡那边却是等的艰难,毕竟边境骑士团正在进攻,他们还得抽出级别不低的人等候在高堡。 这支战团本来就是墨莉雅提一手塑造,霍恩并没能在其中建立太强的威信。 况且战团中,还有不少人都是先前的死亡团、雄鹰团,跟霍恩救世军在奶酪湾交过手的。 那些底层的小军官和士兵,自然是要嘀嘀咕咕。 本地司铎修会得到消息的修士们,自然是看《真理报》得到消息,提前赶到高堡迎接。 听到兵油子们抱怨嘀咕,这些修士们却是不敢正面对抗。 毕竟安德烈的铁拳战团,已然逐渐架空了司铎修会。 但他们治不了铁拳战团,教皇冕下还治不了吗? 于是各种告状信和检举信,就像是雪般朝着圣孙座船飞来。 每次小船送水附带的一大袋信件,都把瓦伦泰勒看的直皱眉。 本地司铎修会被架空不是没有原因的。 上瑞佛郡作为山地派领地,一样存在着贵族势力任命百户长,百户长与巡游修士合作治理的体系。 而巡游修士这一层级,由于后期霍恩人手用空,只有少量圣孙派,大多都是本地修道院与教堂里审查提拔的。 这些人尽管经过集训,可立场和意志远不如那些拜圣父会的修士坚定,导致本地修会和铁拳战团在权力争斗中屡屡拉胯。 结果双方从互不干涉,变成了安德烈指挥司铎修会的模式。 每天看完这些信件,瓦伦泰勒一边对本地僧侣怒其不争,一边还要大骂安德烈僭越。 这法兰浪子居然敢私自任命军屯官。 军屯官就是招募牧羊人,一丁参军,家中余丁就可以得到五十亩地。 但问题是,由于人口逃散、户籍失效与司铎修会不作为,导致田地归属极其混乱。 虽然这些田地被耕种和放牧,但报告到霍恩这来,那就是荒地。 既然是荒地,那自然是不收税的。 然而,这还是只是安德烈养兵的其中一个法子。 铁拳战团的大头,居然还是靠边境贸易。 他先是大肆扩充兵额,再拿着这兵额去御前修会,说薪资不要了,要军粮总行吧? 御前修会看他超编,自然是不肯,于是安德烈就哭爹喊娘说他买还不行吗? 可霍恩规定了战时状态,粮食不许随意交易,所以御前修会被他磨的没办法,就给了他一个对外买粮的权限。 然后这位安德烈就开始表演了。 简而言之,从红叶丘进口低价粮,卖到碎石原换羊毛,羊毛送到南芒德郡换钱,钱再去买粮食。 要知道,霍恩能把洪水治理好,不代表碎石原人也可以。 洪水淹没了碎石原的产粮地,导致碎石原闹了饥荒。 尤其是目前碎石原翼巢公爵跑路,贵族们群龙无首。 本来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还能伸出援手,但现在他们自己也要打仗,那就只好死教友不死本人了。 在现在的碎石原,随便一袋子粮食就能买来大批羊毛甚至是人口。 相当于安德烈直接吞了碎石原的羊毛关税用来养兵和他自己。 是的,这位安德烈战团长甚至还贪污。 瓦伦泰勒每日都是面对信件,对着安德烈虚空谩骂。 反倒是霍恩经常在帮着说两句,看本地修会这费拉不堪的样子,不做整合还真不一定能抗住碎石原贵族进攻。 安德烈能这么玩的前提,就是他彻底压制住了碎石原南境的贵族们。 这些贪污所得的很大一部分,的确用在了士兵身上。 “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伴着瓦伦泰勒疑惑而愤怒的评价,船队终于抵达了高堡市。 (本章完) 第860章 极端不忠诚,交代不老实 第860章 极端不忠诚,交代不老实 “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不会真去搜集什么罪证,要判安德烈阁下的罪吧?” 高堡市城下码头的一间修道院内,潮湿的地面上爬着鼻涕虫。 可房间内的两名军官却是不以为意,仍旧围坐在圆桌前,用修道院珍藏的白瓷杯斟酒。 听到好友贝瑟说这话,一名胸前裹着纱布军官,用法兰口音浓重的莱亚语笑道:“安德烈阁下手握兵权,边境骑士团近在眉睫,他们还敢有什么动作吗?” “这些天,那些乡巴佬修士,不就是天天给那位写信吗?”贝瑟拈起一片咸猪腿肉丢入口中。 那负伤军官不回话,只是抬头朝着河面看去,他每隔一刻钟就要抬头看一次。 从四瓣形的玻璃窗外,正能看到平静的银蜢河河面。 除了几艘来往的小商船,就只剩下渡船与捕鱼的小木筏了。 贝瑟伸手扒拉了一下那负伤军官的肩膀:“索切特,你别不当回事,我抢了一封看了,可没好话。” 这位安德烈的旧部却是不置可否的饮了一口酒:“咱们自问无愧,要不是扩了兵,整合了上瑞佛郡,边境骑士团早打进来了。 去年起,安德烈阁下就说莱亚人要增兵,你还不信,这不就来了吗? 按照你说的,不管这位圣孙品行如何,绝对是个聪明人,他一时半会不会对安德烈阁下定罪的。” “那位看着和善,心狠着呢。”霍恩在不流血之夜中的表现给山地骑士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至今还只敢叫“那位”。 无敌的墨莉雅提殿下都倒下了,被软禁到现在呢! 垂下眼帘,索切特只是将一团黑糊糊的梨膏倒入酒中。 这是法兰风暴岬那边特有的喝法,当地虽盛产梨子,偏偏又小又涩。 所以当地人会把梨子与草药等制成膏体,然后加入蜜酒中来喝,效果与啤酒类似。 将梨酒喝下,索切特才慢悠悠开口:“这位起码还愿意做个仁爱世人的姿态,丘城与圣座城那两位可是连面子都不做了。” 圣座城的普利亚诺调动边境骑士团进攻内陆,索切特现在是亲身经历。 至于丘城那位,索切特可是法兰人,格兰迪瓦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吗? “那要是安德烈阁下在战后被判了罪,你该怎么办?” “回老家继承家产。” 贝瑟一时语塞,他倒是忘了,眼前的这位索切特,家里可是风暴峡的丝绸商。 不过他家只是第一代丝绸商,还未完成商人向新贵的转化。 这位索切特可是上过当地的伦德巴大学,读的就是行政学院。 这种类型的学院,被法兰人称呼为“宰相的摇篮”,尤其是新桥大学的行政学院。 不过莫名奇妙的是,作为富商子弟的索切特并没有选择通过成为国王包税人或者廷臣而获取晋升之阶—— 在法兰,联姻、购买头衔、服务国王算是商人向新贵转化的三大路径。 可索切特却选择了参军。 只可惜他的父亲是富商,购买的爵士(终身不世袭男爵)头衔得不到土地贵族横行的法兰军队体系的认可。 在中队长或者叫连队长(三百人队)的位置上待了四年后,他选择了退役。 此后他当过雇佣兵,跑过船,当过税吏和贵族廷臣。 这一次他本来是来千河谷跑商,结果却被安德烈留了下来,并直接授予了他守城官的位置。 谁能想到,他在法兰的军职天板,居然是他在千河谷的起点。 这一次熊啃堡守城战,他立下了不小的功劳,预计还能再升一级,成为新编兵团的兵团长。 安德烈对这些法兰旧部,可是向来不吝官职的。 这边贝瑟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又一次抬头观望的索切特却是忽然站起身。 “来了。” “什么来了?” “你们千河谷的教皇。” ………… 带着车马行李来到码头广场的边缘,得到消息的安德烈正快马奔来。 这人都还没看清影子,便听到了他豪迈的大笑声:“瓦伦泰勒啊,你小子可叫我好等啊。” 没等战马停稳,安德烈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给了瓦伦泰勒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围的围观的士兵、军官以及巡游修士们都是探头探脑地观瞧。 交流着这位陌生僧侣的名字,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 “哎呀,那不是圣孙义军的那个领袖吗?还号称过西境守护教皇的……” 西境守护教皇……听到这个称呼,旁边几位法兰军官脸上都绷不住地露出了v型笑嘴。 安德烈酒后可没少说过当初干的荒唐事,见到真人了,他们才有了几分实感。 相比于安德烈的热情,瓦伦泰勒却是冷淡了许多。 他轻拍安德烈的后背,示意他松开手:“途中遇雨,耽搁了几天。” 安德烈像是没感觉到这份冷淡,向后退了一步,颇为感慨地望着瓦伦泰勒:“我几次请你过来帮忙,你都不肯,我还以为你真要当苦修士呢。” “要不是冕下点将,我现在的确应该还在做苦修士。”瓦伦泰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德烈,“只是上瑞佛郡修会无能,我必须出山!” 听到瓦伦泰勒的发言,原先面露喜色的诸多司铎修会修士们都是大惊。 这怎么打小报告还打出反效果了? “没有啊,上瑞佛郡修会干的非常好啊,我们合作愉快的不得了。”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瓦伦泰勒侧过身,走了几步到那些僧侣修士们面前,“冕下把上瑞佛郡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 “瓦伦泰勒阁下……” “我问你们,田地上明明有人耕种,为什么报荒地?! 既然边境恢复了羊毛贸易,哪怕是走私,为什么不上报?非要我们到了,你们才补救一样上报?! 碎石原都乱了,是你们把羊毛运到南芒德郡的,那关税呢? 我听说,你们居然向那些流民头子低头了,听他们的话了,你们是谁的修士?!” 瓦伦泰勒几句话下来,司铎修会还只是委屈,那几个军官却是冷汗都下来了。 安德烈尴尬地笑了起来,揽住瓦伦泰勒的胳膊:“你看你说的,都是好小伙,我们都是为圣孙举旗的,都是教皇冕下的人。 我心中,只有教皇霍恩冕下一个太阳!” 瓦伦泰勒瞪了这些修士一眼,反手把住了安德烈的胳膊:“你做的好啊,守住了上瑞佛郡的门户,冕下还特意表扬说好汉子,不知道怎么疼你呢。” “哎呀,过誉了,没有圣孙,哪有我安德烈的今天,怎么不见圣孙冕下呢?” “圣孙有事,提前下船了。” “哦——”后面几个眼尖的军官,都看到安德烈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正好,咱哥俩先聚。” “先办公务,你的牧师长科柯在吗?” “在啊。” 一名穿着短斗篷的男子上前,掀起斗篷露出契卡徽章:“安德烈阁下,请你找人为我们引路。” “这是什么意思?”安德烈看着那银亮的徽章,眼皮跳了跳。 “你不知道吗?”瓦伦泰勒将一份委任状递给安德烈,“前牧师长科柯尸位素餐,毫无信仰原则,对御前修会极端不忠诚,对修会质询交代不老实,对抗契卡审查,已被冕下下令停职调查,由我来暂代铁拳战团牧师长。” 见到安德烈看着委任状发愣,这回换到瓦伦泰勒热情地牵起他的手:“安德烈老弟,你我又要一起搭班子了。” (本章完) 第861章 边境骑士团打进来了? 第861章 边境骑士团打进来了? 哨鸫一唳,苍天白云。 当霍恩带着一群护卫抬起脑袋,便可以看到黑色的哨鸫发出独特叫声划破天空。 视线随着哨鸫而移动,便可以看见山丘或洼地间,零散坐落的木屋茅舍。 在郎桑德郡内,农村间已然普及起了木筋房,也就是木骨架的黏土房屋。 即先用胳膊粗细的木头搭出框架,就像是中空的房屋,然后再向其中填入泥土。 至于小镇与城市,更是渐渐向着砖瓦房甚至是砂浆房进化。 但在山地郡,还是只有城镇地区有木筋房。 而乡村只有寥寥几座这样的房屋,例如乡村教堂、仓房与武装农的家。 如果说圣械廷生活在帝国历1453年,那么郎桑德郡与下瑞佛郡就生活在1449年,而山地几个郡还活在1444年。 难怪上瑞佛郡人明明家里有田地,水坝都修好了,还是要往平原郡跑。 看着寂静中透着一丝荒凉的“家乡”,霍恩也是有着几分无奈。 谁不喜欢更好的生活环境,更高的薪资水平呢? 耕那几亩薄田,还不如在工场干一天搬运收入高,那还种田干什么? 积留雨水折射着散碎金光,栅栏在麦田与水洼间切割出一条条行道。 当他们偶尔抬头,就可以看到远处排成一列的数十名白甲骑兵。 他们身穿圣联军装,腰佩军刀,身后更是挂着一杆修长的圣铳。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些农夫们多少也搞明白了圣铳是什么。 看到霍恩一行人的瞬间,他们既是敬畏又是爱戴地摘下草帽挥了挥,算是向“军爷”们行礼。 霍恩同样笑着挥手回礼,他转过头,对着一旁的波讷德道:“要论安德烈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属下,那肯定算不上。 如果问安德烈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团长或者郡长,那他的确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 当初黑冠军治理好了洪水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了前线。 后续的接手赈济问题,包括铁拳军团的后勤辎重补给等等,都是由本地司铎修会在处理。 霍恩刚刚就是从蜂蜜河乡修会的驻所出来,结合多方口供与调查,只能说上瑞佛郡的司铎修会干的不是一般差。 他们贪污的倒是没几个,也不是推诿踢皮球或者形式主义,而是太过僵化了。 这些僧侣都是修道院或不受重视的教士提拔起来的,而且由于审查的倾向性,大家的道德水平都不低。 可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喊口号胜过做实事。 大多数僧侣就是隔三差五到乡间去喊口号,说要他们稳定永租权重建百户区。 就是召集到一起,巡游修士在上面朗读百户区的意义,重要性,如何建立等等。 讲完了,就开始等着乡民们全自动建成百户区。 但要说他们是形式主义,那还真不是。 他们也急啊,各种手段都出了,还经常自己往里贴钱都没用。 也就是说,不管是乡民还是修士,都还是封建王朝老一套。 所谓百户区化与自由,都是新领主的新要求,他们照做就是了。 不知道怎么做?做不来?那就磨洋工钻空子嘛,他们太熟了。 都熟出路径依赖了。 巡游修士们搞形式主义契卡还能管,这些乡民们搞形式主义,契卡难道还能管吗? 总结起来,就是虽然改了个名字叫做司铎修会,但行事风格还是教会那一套。 反倒是安德烈进驻之后,派出士兵,挥舞着鞭子,强行压着这些乡民进行了军屯,并开放了荒地。 如果没有军屯,恐怕上瑞佛郡比现在还要荒凉。 这位安德烈战团长,先是预测了莱亚人的增兵,再是稳固了上瑞佛郡局势。 不得不说,安德烈的确对上瑞佛郡的局势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安德烈·马赛,生年不详,有时自称是三十三岁,有时自称是三十五岁。 至于为什么生年不详,是因为安德烈是孤儿,记不清自己的年龄。 甚至他的姓“马赛”,都并非是真姓而是后来根据从军的马赛军团加的姓的。 在法兰香槟市马赛军团,有一大批原本无姓,加姓马赛的贫民士兵。 就像圣械廷和契卡里,有一堆姓加拉尔的忠嗣孤儿一样。 安德烈被父母遗弃,在修道院里长大。 得益于前代法兰国王的“仁爱国家”政策,这位孤儿在修道院里居然识得了不少字。 不过他虽然长大在修道院,但却与修道院格格不入。 根据霍恩从法兰密探那里调来的情报,这位安德烈战团长可是十三四岁就混迹黑街巷的主。 后来不知从哪里学了呼吸法,天赋极高,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三段呼吸法。 在香槟市街区周边,这种水平够当一个街道帮派的小头目了。 只不过他刚打下铜罗街区,宰相洛伦佐就颁布了强行预备征兵令。 所有城市地区,呼吸法达到四段及以上的,会被直接授予军士,然后强制入伍。 巧的是,在法令颁布的前一天,安德烈刚刚晋升了四段呼吸法。 换成是霍恩或者吉尼吉斯说不定都过不了关,二段呼吸法军团都是酌情招收的。 不得不说,霍恩知道安德烈的出身后,就隐约有些明白他的行事逻辑了。 完全就是那种街头混混式的性烈如火的混不吝性格。 进入军队后,密探手中的情报虽然有涂黑的部分,但却比参军前清晰多了。 参军第一年,镇压强盗土匪,身先士卒获得功绩成为队长。 次年镇压贵族起义,不听号令,摸黑夜战斩首敌军头领,致使敌军士气崩溃,授予百夫长一职。 第三年因为贪污军饷被一撸到底,但当年他又在和██王国的作战中获得了██的功劳,升任百夫长。 第四年因为嫖宿未归,导致军团在国王检阅时发生混乱,再次被扒光军职。 此后十二年,几乎就是在以“立功-升官-贪财/好色-贬职”为循环。 最高的一次,安德烈甚至当上了马赛军团长的副官,但因为贪污军饷给部下发抚恤并且搞了军团长老婆与女儿被通缉。 这位安德烈在一堆老部下的安排下,逃到了千河谷,当了一名船工。 后来千河谷战争爆发,出于朴素的道德观以及他那颗不安定的心,安德烈选择加入了圣孙义军。 再一次从头干起,没有平民身份的军职天板,居然让他干到了战团长的位置上来。 只不过,未来会不会又一次一撸到底,可不好说啊。 此刻的瓦伦泰勒应该已经与安德烈见面三五日了吧,不知道他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但不管如何,霍恩这边却还在一个个接见地方代表,整饬这些司铎修会。 只是这一日晚间,霍恩逛完了蜂蜜河乡,准备返回的路上,却听到了一则难以想象的消息—— “边境骑士团,打进来了?!” (本章完) 第862章 安德烈叛变了? 第862章 安德烈叛变了? 晚间,霍恩以及一众圣甲修士提着荧石灯,沿着蜂蜜河而下,走到泥炭镇才落脚。 这镇子便是蜂蜜河乡修会其中一个司铎修会驻地。 整个小镇不过一条十字路口,四个角分别是信民广场、司铎教堂、市场与镇公所。 然后沿着道路辐射出民房、铁匠铺与一间杂货铺。 这边霍恩推开镇公所的橡木门扉刚坐下,就看到当地司铎长莫斯曼特尔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我,您,冕下,我是那那个那那那个那个……” 望着这衣衫不整的司铎长,霍恩撇撇头。 两名圣甲修士便将他强行摁在座位上,灌了两口热咖啡,顺了气才开口。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冕下,不得了了。”莫斯曼特尔哭丧着脸,趴伏在桌面,“边境骑士团杀进来了!” “胡说!”一名圣甲修士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却是从近卫军的一个兵团长晋升为圣甲禁军十队长的洛朗。 霍恩对于这些贴身培养的军官向来亲近,并不是真把他们当护卫使用。 “这里是蜂蜜河乡,与阿丹堡都隔着一整个高堡乡呢!”这个曾经的裁缝青年瞪着他,“哪儿来的边境骑士!” “是真的,是真的!”莫斯曼特尔就要急哭了,“边境骑士都杀到东布勒庄园了,我的两个随从都被他们射死了。” 两名随从?霍恩一听就觉得刺耳,那是他的巡游修士,该叫教友才对! 只是现在他却是管不了那么多,边境骑士出现在防线之后,这怎么看怎么吊诡。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霍恩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冕下在思考问题时的标配。 哆哆嗦嗦地坐在小马扎上,莫斯曼特尔脸上青红一片,又是惶恐又是着急,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冕下,您和我面授机宜后,我便等候瓦伦泰勒牧师长命令,昨日得令后,便要去清查土地。” 这是霍恩知晓的,是瓦伦泰勒计划的一部分。 清查土地不是为了收回土地或收税,而是军屯合法化,将土地以地契的形式固定下来。 其目的就是挖安德烈的墙角,因为安德烈是叫他们偷种,而霍恩是扎扎实实将土地赐予。 无论如何,安德烈再怎么样,都是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做出合法化保证的。 接受了霍恩的土地,那就得变成霍恩的兵了。 “我就带着两个巡游修士去最远的一个百户区,就是军屯区推动合法化。 结果走到半路,就遇到了一群穿着锁子甲和罩袍的弓箭手。 当时天黑我没看清,以为是铁拳战团的兵,就叫他们让路,没想到他们立刻就张弓搭箭射击。 我的两个随从立刻被射死,我假装落马,爬到了灌木丛里躲起来,他们来收尸,我才看到边境骑士团的旗帜。 等他们走了,我就悄悄从灌木丛里爬出,从农户家借了一匹马,这才逃回啊。” 想到惊险之处,莫斯曼特尔忍不住地后怕,甚至干呕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修道院里的中年僧侣,一辈子没见过血的,哪里见过这场面。 此时镇公所内部,走廊上,楼梯上,门边甚至是窗外都聚集了一大批探头探脑的圣甲禁军。 听着中年司铎长的讲述,不少人摩拳擦掌,也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是流窜过来的圣座魔鬼?” “他们想过来,得绕过阿丹堡,再翻越赤铁山脉的山脚丘陵,那里别的不多,就悬崖与哨塔多,不可能没示警。” “这一通走过来,咱们的士兵都该等困了才对。” “再去煮一壶咖啡来。”拿起空杯子喝了一口,霍恩才后知后觉地吩咐道。 随后他思考了片刻,继续对着门口的几名圣甲禁军道:“你们骑术都不错,去那边探探虚实,尽快回来。” “冕下,还探什么虚实啊。”干呕完的莫斯曼特尔跳了起来,“那里距离这里不过半天路程。 如果边境骑士团夜行军,片刻就要到了。 为保万全,您还是立刻南向躲入岗哨堡吧!” “就算他们能过来,也不会超过两千人,我们圣甲禁军兵团有三个百人队在,扫他们三千不成问题,怕什么?” “怕的不是这个。”犹豫再三,莫斯曼特尔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怕的是,这群边境骑士团是安德烈战团长有意放进来的!” “这是什么胡话!” “你可不要挑拨离间!” 洛朗和波讷德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同时呵斥着莫斯曼特尔。 莫斯曼特尔却是豁出去了:“不然哪有这么巧?刚好就没示警?还刚好就在您这?偏偏就在《屯地法》实行期间?” 莫斯曼特尔这句话说出来,整个镇公所都安静了一瞬。 就连霍恩倒咖啡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这件事众人只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往那个方向猜测。 要知道,若是真如莫斯曼特尔所说,安德烈被逼急了反叛,那可不是小事。 霍恩带着近卫战团能不能逃出来倒在其次,而是千河谷整体战局就要崩了。 更要命的是,现在莱亚人举着“消灭霍恩暴政,千河谷属于墨莉雅提”的旗号。 就迎回墨莉雅提这件事上,他们是绝对欢迎的,到时候旗帜一换说不定就跟着南下了。 这的确不是小事啊。 波讷德立刻改变了立场:“冕下,莫斯曼特尔的推测不一定属实,可假如是真的,那您的安危就是重中之重了。” “安德烈敢反叛?”霍恩含混的话语像是设问,又像是反问。 莫斯曼特尔却是扑过去,抱住了霍恩的小腿:“冕下,您何必冒这个险呢?让三百禁军阻拦,您还是快马赶去码头,与码头的二百禁军汇合后,快些躲入岗哨堡吧。” 摇晃着咖啡杯,霍恩一言不发,仿佛不肯承认他操之过急。 周围的几个修士僧侣只好焦急地等待,直到屋子外的圣甲禁军们聒噪起来。 步伐声匆匆,门扉大开,先前那个圣甲禁军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大声道:“冕下,莫斯曼特尔之言属实,敌军有至少千人。” 几百人还可能是误会,上千人还是误会的概率就太低太低了。 镇公所内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将目光集中在沉默不语的霍恩身上。 “冕下……” 波讷德将一根马鞭递到了霍恩眼前。 (本章完) 第863章 安德烈对霍恩进行压力测试 第863章 安德烈对霍恩进行压力测试 树叶在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黑夜中疾驰而过。 那哨兵警觉地站起,月光下的河谷寂静无比,只有水洼反射着银色的光。 就在他想要坐下时,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 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依次点亮,在灌木之中浮现了数百泛着微光的细小光点。 那是圣眷者们共同的特征,在兴奋或使用冥想时,眼里都会泛起细微的白光。 在白天或者灯光条件下不明显,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却是如此刺眼。 成群的光点像是水波般浮动,没等那哨兵看清,他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一枚铅子精准地穿过了他的头盖骨,在前额开出了一个血洞。 当哨兵的尸体从高空落下,砸起了成堆麦草粉尘时,已有七八名圣甲禁军跳下马匹,撞开了破烂的围栏。 “散开!”突破了破破烂烂的栅栏与壕沟,不善骑战的圣甲禁军们纷纷下马。 半跪在地面,圣甲禁军们举起了重型发条铳。 铅子噼里啪啦地射入帐篷内,不一会儿红晕便染着帆布爬上了帐篷帘子。 射完三轮,他们将发条铳背负在背上,又从腰间抽出了军刀。 与其他兵团不同,圣甲禁军是要求近战剑术枪术、远程圣铳弓箭全部精通的。 所以在圣甲禁军兵团中,不存在圣铳手与长枪手的区别。 而帐篷中,迷茫的士兵们同样大量涌出,开始与圣甲禁军们交战。 可一交战,这些圣甲禁军们便感觉到不对劲。 倒不是惊讶于“边境骑士团”战斗力之弱,毕竟在场的都是步兵。 而是讶异于这群骑士,居然没有马,马厩里面的马都披着马衣的草马木马。 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山羊胡军官跳出,一边套着武装衣与锁子甲,一边大声地指挥起来。 看到那教皇禁军标志性的白甲时,周围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愣了一愣。 那个教皇,那个圣孙教皇,他居然真的敢……他真的敢! 不仅敢,还来的这么及时,换算一下,几乎是他刚放出消息,那位圣孙教皇立刻就反应过来。 可正常来说,就算是识破了他们的身份,第一选择应该都是先召集附近的军队吧。 他怎么敢带着仅仅三百骑马步兵,就敢冲击他千余人的大营的? 他就不怕这千人,真是边境骑士吗? ………… 随着战局进行,这些“边境骑士”们连连败退,终于露出了农兵的本质。 安德烈再混蛋,都不至于真把边境骑士团放进来。 这些所谓的边境骑士,不过是几个法兰军官,带着残留的贵族军官与农兵试图诈唬霍恩罢了。 若是成了,把霍恩吓回了岗哨堡,就能大大折损霍恩的威信。 《圣孙教皇被假边境骑士吓的退避三十公里》必定是《北芒德尊贵报》的头版头条。 况且这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就来不及再搞拆分吸收了,因为边境骑士团来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霍恩,作为“一国之君”,最尊贵的教皇身份,在这个赢了没奖励输了有惩罚的赌局里选择了梭哈! 篝火燃起,满地已经是一片跪倒的士兵们了。 而波讷德等人,却是围在篝火边烤着干肉。 “……安德烈的军队发饷,都是从御前修会拨款,军装、保险、福利与后续的抚恤更是御前枢机会议来出。 在建军与训练过程中,由于使用了《士兵圣典》,打掉了人身依附。 冕下重复过多次,战团的士兵并非军官的士兵,而是圣联的士兵。 其中当然不乏有倾向于主官的人,但大多数人都是中立,趋向于保留现有的状态。 安德烈真正执掌铁拳战团不足两年,他的的威望与人脉不可能在两年间暴涨到能说服大多数人陪他反叛。 他真正的铁杆,反而是那些超编的军队。 但这些军队在牧师长瓦伦泰勒和《屯地法》颁布后就渐渐与他分离。” 牧师长瓦伦泰勒能够在安德烈软抵抗时接替他的位置。 他带来了足够的人才,也在铁拳战团内有足够的威信。 而《屯地法》更是挖掉了安德烈真正的根,现在的军屯士兵们还只是临时状态。 安德烈顶多给了他们使用权,还要拿兵役来换。 可霍恩却是直接将土地给了他们,安德烈不管阻拦不阻拦,都会导致军屯庄园倒向霍恩。 霍恩进行了这么久的合法性塑造,一会开议会,一会儿立宪,一会儿大辩论,到处演讲刷存在感。 那可不是白弄的,在大多数人眼里,霍恩就是安德烈的上级,更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近卫战团借防御上瑞佛郡插入的时机刚刚好,安德烈还没能真正经营好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还以为是冕下操之过急,却没想是我们简单了。”想起先前他觉得霍恩好面子,硬是要出击的想法,波讷德忍不住红了脸。 洛朗跟着感叹:“是啊,这么明显的漏洞,咱们居然看不到,还是被恐惧所遮掩了。” “冕下,你好强大。” 众人纷纷将崇敬的目光投射在霍恩身上。 伏案工作久了,人们总是将霍恩与那些历史上的学者教皇或者慈善家教皇做对比。 可1445年才是四年前,人们都差点忘了霍恩可是亲身上阵,打败了包括孔岱亲王在内的所有强兵名将。 民间或军队里评价名将时,总是在杰什卡、孔岱亲王、让娜等人之间排序。 却是忘了,在血与火中真正锻炼起来的,击败或培育了以上所有人的千河谷第一名将便是霍恩自己啊。 “我要见霍恩,我要见霍恩!”沙哑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毫无礼节的直呼其名。 “我是霍恩。” “你,你是圣孙霍恩,那个疯子教皇霍恩?”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霍恩用滴着血的长剑点在那人的额头。 那山羊胡军官,看着身穿白甲的霍恩,混在圣甲禁军中甚至都要矮一截。 刚刚他可是亲自带领着其他白甲兵冲阵的,山羊胡军官亲眼所见。 这样的一个大头兵一样冲锋的人物,居然是圣孙教皇? “我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你这么笃定我们并不是莱亚人?”那山羊胡军官操着浓重的法兰口音问道。 霍恩却是拿起银壶,喝了一口冷咖啡:“我不笃定。” “不笃定……你不笃定?!”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谎言,那军官前迈一步,“那你就敢冲我们的营地?你不怕安德烈阁下真背叛了吗?” “没有区别。” “你说什么?” 斜眼瞟了那军官一眼,霍恩缓缓拧上银壶的盖子:“你以为我的教皇之位是几个主教缩在小黑屋里饿到头晕眼随便选举出来的吗?” 那军官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听说霍恩要来时,安德烈每日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身影。 边境骑士团来时,安德烈不过晚餐少吃了一块面包。 听说霍恩到来,安德烈连着一天都没有吃饭。 当时他还在疑惑,不过就是个文弱的教士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血遮云架在脖子上时,他才理解了安德烈的恐惧。 霍恩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战败过。 但凡是他亲自主持的战役,无一例外地全胜。 “杀了我吧,是我掀起了叛乱。” 明明血遮云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霍恩却收回了剑。 “把他打晕,放到船上带走。” 重新翻身上马,霍恩转头对着众多圣甲禁军们高喊道:“安德烈送了咱们一个大惊喜,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去给他送一个大礼,如何?” (本章完) 晚上大概没有了,明天补 晚上大概没有了,明天补 如题,睡觉前忘记关窗户,肚子受凉,下午起黄龙喷涌颗粒感十足,钢门宛如摩擦力为零,腹肌、盆底肌与括约肌泵感明显。 断断续续在马桶上码了一千字,晚饭后发现疼痛难忍,决定带着天赋转入小区诊所,看看是否要开药或者打吊瓶。 通宵没能击倒我,被腹泻捡了漏。 (本章完) 第864章 霍恩对安德烈进行服从性测试 第864章 霍恩对安德烈进行服从性测试 高堡城外军营大门缓缓打开,马蹄震下了草叶上露珠。 清晨四时,环境自然是无比昏暗。 这清晰的马蹄声,还是将不少铁拳战团的修士惊起,从营房窗户中张望。 而他们所看见的,便是轰隆隆白甲骑兵,面色肃穆地从营道中奔驰而过。 目标却是直指安德烈的主帐——一座旧骑士的别院,其中还驻扎着百十来名军官与护卫。 没等他们喧哗,就看见新任的牧师长瓦伦泰勒高举火把,追在了那成群白甲骑兵身后。 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快,快拦住他们,那是教皇派来羁捕安德烈阁下的骑兵。” “什么?!” 听闻此言,铁拳战团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纷纷换上了军装,跨上军刀和圣铳,赶往了主帐。 可白甲骑兵们却是停在了庭院外,并没有进去。 虽然没有响起示警的众生,但成群的士兵们却是紧张地围聚过来。 当一支支火把点起,众人都看见被白甲骑兵包围在中央的人。 要论身材,在周围一圈雄壮的圣甲禁军中,他远远算不上高大健壮。 可仅一个背影,便叫无数士兵屏住了呼吸。 “怎么?”一拽缰绳,战马转向,霍恩面向这群手持圣铳军刀的士兵,“你们想对我挥剑?!” 不少铁拳战团的士兵都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马蹄缓缓,教皇穿行在刀剑枪铳组成的栈道中,就像是在自家园中闲逛一般。 反倒是那些铁拳战团的士兵们,却是紧握着枪杆剑柄,有些人甚至在发抖。 “我的信民们,我的战争修士们,你们认出我是谁了吗?” 火光照亮了霍恩的脸,让所有人都能够看清。 这张脸被无数铜板画印在了报纸和书籍上,更不要提教堂内分列的霍恩半身像。 祭坛上的圣人,报纸中千河谷的英雄,此刻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不少士兵的手中的武器慢慢垂下。 可还有不少山地骑士出身的军官在叫喊:“你们在干什么,举起军刀,都举起来。” 瓦伦泰勒却是紧张地叫喊起来:“放下圣铳,不要误伤冕下!” 可随之而来又有浓重的法兰口音用莱亚语大叫:“不许放,不许放,没有安德烈阁下的命令不许放!” 在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刀剑枪铳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简直就像是一起闹剧。 还有更多的士兵或是军官则在大声询问:“冕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霍恩脸上轻蔑的笑容,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你们问我要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 铁拳战团军屯的兵团假扮边境骑士,试图袭击我。 嘿嘿……这教皇我当着累,可你们的安德烈阁下不觉得累。 这教皇谁当都可以,我不爱圣座,我对教皇之位没有兴趣。 可我生气,便生气在他偏偏要用咱们战争修士的命来试探。 本来能够在战场上杀敌,以荣耀战死的好士兵,却要因为这件事耻辱地死去。 士兵,是你玩弄政治的工具吗?” 抽剑转身,霍恩咬牙切齿,火光照亮了他暴怒的脸,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安德烈,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 士兵与军官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德烈身上,他不知何时走出了庭院,站立在台阶上。 面对霍恩的喝问,安德烈紧抿住嘴巴,却是不开口。 战马缓缓上前,马头正怼在安德烈眉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他微微抬头,却能看到霍恩扬起的下巴和俯视的目光。 安德烈躬身开口:“禀告冕下,这些贵族残党作乱并非我的意思……” “并非并非!”一旁的洛朗对着安德烈大吼道,“没有你的默许,他们敢这么做吗?!” 霍恩伸手横在洛朗胸口,将他摁了回去。 “安德烈大人!想做教皇吗?还是想当千河谷国王?!”明明在对安德烈说话,可霍恩的视线却转过了整个庭院。 “你们呢?也是同一个意思吗?” 夜色中只有蛐蛐的鸣叫,以及鞋底与地面不安的摩擦声。 解开衣领的扣子,霍恩露出了胸膛:“想要杀死我,拥立一位新教皇吗?那就现在动手吧!” 庭院内瞬间沉寂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有吞咽口水与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除了教皇,谁能给他们这么高的薪水? 除了教皇,谁来给他们安排房屋、教他们识字,退役后就业? 除了教皇,谁可以按时按量发放抚恤与优待残障士兵以及家属? 只有在千河谷圣联的旗帜下,他们才能够突破平民的军职天板,成为兵团长甚至战团长。 跟了安德烈,他们未来到哪儿去呢? 只是,他们的一切都是安德烈给的,如果不是安德烈,他们一堆降兵估计都被拉去当矿工了。 至于军官就更纠结了,一方面他们和安德烈从圣孙义军时期起就认识。 认识了四五年的老上司,而且这位上司对他们的确很好。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虔诚的教皇信民,作为千河谷人对霍恩的感情不是简简单单能被几分私人情感压过的。 霍恩是他们的英雄,是替蓝血孤儿复仇,给了千河谷人自由与尊严的英雄。 唯一绝对站在安德烈这边的,就只有那些法兰军官。 只是他们的数量远没有前者多,而且大多都是军屯官,而不是在职军官。 从数量上,无法影响大局。 假如是霍恩,他们还能保留现在的一切吗? 假如是安德烈,他们还能享有现在的一切吗? 每一名士兵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们的心脏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霍恩身边的圣甲禁军们更是紧张到无以复加,随时准备扑上去掩护冕下逃离。 更不要提阴影中的索兰了,她此刻就藏在马腹的阴影中,一有不对便要带霍恩逃离。 “回答我!” 霍恩的暴喝回荡在庭院中,悠远久绝。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众人侧目,却见一名士兵晕倒在地,手中的军刀扔出去好远。 时间在此停滞了一瞬,瓦伦泰勒的声音划破夜空:“教皇冕下,万票!” “万票!” “万票!!!” 不管法兰系的军官们如何怒骂叫嚷,这些士兵与军官们还是接二连三地放下了武器。 随之而来的,便是以瓦伦泰勒为首,圣甲禁军与铁拳战团的修士们开始互相拥抱。 直到这个时候,圣甲禁军们才发现,圣铳手们害怕走风误伤了冕下,不仅没装铅子,就连发条都没上弦。 霍恩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翻身下马,摸摸这个的脑袋,捶捶那个的胸口,甚至专门扶起了那位晕倒的士兵,将其架到了阴凉处。 直到紧张的气氛大体松懈下来,他才看到了仍然站在原地的安德烈。 他穿着的衬衫,领口和腋下全都被汗水打湿,双手放在身前大腿的位置,中指却是压在食指之上。 这是法兰人祈求好运的姿势。 只不过在脸上,安德烈仍然是那副镇定自若和无奈委屈交加的复杂表情。 “冕下……” 众人都安静下来,几名军官,甚至包括瓦伦泰勒都是求情般看着霍恩。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走到安德烈面前,霍恩摘下血遮云,握住剑鞘,将剑柄递到安德烈的面前:“知道怎么做了吗?” 瓦伦泰勒朝身后点点头,几个白甲兵便将那几名伪装边境骑士的山地骑士们押上。 等待了两三秒,安德烈抽出了血遮云。 他快走几步,到了那几名士兵面前,一剑砍下。 片刻后,安德烈在其他铁拳战团士兵注视下,高高举起了那士兵的人头。 “我的教皇只有霍恩冕下!”他咬牙切齿地大吼起来,“以主之名,此卑劣之徒竟使吾之虔诚蒙尘!” 将人头砸在地面,安德烈半跪在霍恩面前,双手将血遮云举过头顶:“圣父见证,我心中只有冕下一个太阳!” “很好。” 霍恩轻巧地拿起了血遮云,插回了鞘中。 (本章完) 第865章 安德烈停止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第865章 安德烈停止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将干硬的面包蘸在肉汤中,霍恩与一大群圣甲禁军一起大口吃喝着。 这些添加了羊肉与胡椒的羊汤对于奔波了一晚上的霍恩等人来说,实在是软烂可口,吃起来就不带停的。 本来安德烈以及一众法兰军官坐在一旁还有些尴尬,不过瓦伦泰勒拉着喝了几口酒便熟络起来。 原先安静的庭院内,此刻却是一片稀里哗啦和砸吧嘴的声音。 而庭院外,天上泛起了鱼肚白,铁拳战团的食棚也升起了早餐麦片粥的烟雾。 经历了黎明时分的动乱,这些铁拳修士都没敢反,那么现在是更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虽然被瓦伦泰勒还有索兰等人诟病太过于冒险,可效果也是好的出奇。 虽然瓦伦泰勒这段时间做的铺垫才是关键,但在他人看来,就是霍恩一己之力压制了整个铁拳战团。 等到事情广泛地传播到了整个营地内,虽然惊讶,但大部分的士兵还是接受了这一现实。 因为冕下不仅将那些超编的士兵保留了军职,还确定了军屯田的归属。 原本边境贸易,就是无法给超编的军官士兵发工资才需要的嘛。 既然如此,霍恩承担了超编军官与士兵的薪水问题,把边境贸易还回去又如何。 至于上瑞佛郡百户区被架空的问题,随着瓦伦泰勒带来的新修士以及霍恩的整饬后,已然不是问题。 军权、财权、行政权,这三项被安德烈钻了空子的权力,顷刻间便被霍恩与瓦伦泰勒联手收回。 等吃完早饭,圣甲禁军们纷纷打着哈欠离去,千河谷的教皇却是端着一壶咖啡朝安德烈招了招手。 骑着马来到僻静的银蜢河边,霍恩叫护卫们散开。 落后一个身位,安德烈谨小慎微地跟在霍恩身侧,回应着他的闲聊。 聊了一阵天气和夏绿城风物后,霍恩走到了河堤旁,两脚悬空坐在了河堤上。 安德烈跟着坐下,半晌才低声道:“那些犯事的军官与士兵,我已经下令,杀的杀,调离的调离……冕下,我敢保证,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面对安德烈的辩解,霍恩却是挂着莫测的笑意。 安德烈究竟知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 而且霍恩可以肯定,就算安德烈不知道,他也肯定有所耳闻或者意识到军中有此意向。 说到底,边境骑士团就在边境。 临战在即,霍恩撤职安德烈风险极大。 可如果在战争期间,凭借不被撤职这个优势,安德烈是极有可能将上瑞佛郡弄成了一个独立小王国的。 要说安德烈想要取代霍恩的位置那可能性很小,以他一个外人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被千河谷人接受。 要说安德烈试图投靠莱亚人,那更是不可能,因为大多数军官与士兵绝不会答应。 而且一旦投靠,莱亚那边能不能开出霍恩这么高的薪资还两说呢。 安德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士兵们真实的想法吗? 最有可能的,便是安德烈自己下意识地扩张权力,试图在战后瓜分一块巨大的蛋糕。 比如,把碎石原的羊毛贸易的关税管理权给他。 换句话说,安德烈的目标并非反叛或独立,而是未来的话语权。 他想进步! 只不过进步的手段,居然是挟地方倒逼中枢。 从这背后,霍恩就能看出他一直都还没向霍恩以及千河谷圣联的权威臣服。 在霍恩与瓦伦泰勒的船只行驶入上瑞佛郡时,安德烈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权力必定被夺。 而且霍恩的手段很高明,先切割离间食利阶层,再利益拉扯,最后派出瓦伦泰勒稳定局势。 他所能指望的,就只有霍恩自己犯错。 安德烈赌了一手,结果赌输了。 霍恩与安德烈都默契地没有去调查这批假扮边境骑士的动机,但也只是看破不说破。 “在诸多士兵面前,我给你留了面子,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霍恩看着银蜢河上的渔船,却没去看安德烈。 安德烈沉吟半晌,苦笑道:“降为兵团长?” “暂停铁拳军战团长职务,由瓦伦泰勒代理。” 完了,这辛辛苦苦干了四年,又是一朝回到参军前了。 听到了这消息,安德烈只是苦笑,认赌服输,他也只能如此。 不过就是这命令,他走之后,瓦伦泰勒能担当起战团长吗? “考虑到士兵们的情绪,由你担任瓦伦泰勒军事顾问。”霍恩打了一个哈欠,“我会派契卡和暗影卫队成员监视保护。” 由他继续担任军事顾问,安德烈坐正了,他倒是不扭捏,干脆开口:“我还有恢复原职的可能吗?” “你在守护千河谷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你也有不听号令,肆意妄为的过错。”霍恩正色看向安德烈,“你也知道,在圣父处,善功不能抵掉罪恶,只是我希望审判罪而非审判人。” 安德烈明白了,这就是说,如果这一仗他能赢,那就是官复原职,既往不咎。 如果这一仗他输了,丢了上瑞佛郡的防线,那就是反攻倒算,彻底清查。 安德烈一时间心情复杂,可面上却是连连发誓,表示必定不辜负霍恩的希望。 “免了免了。”霍恩掏了掏耳朵,眼皮跟着沉重起来,“我还有最后几句话问你……我听说你有不少意外收入,还有几个小情人?” “收入可以退,情人可退不了,她们都是自愿的,我从不做强迫的事情。” 霍恩摇摇头:“这段时间你做的很好,军装粮饷训练都是供应不绝,还打退了边境骑士团的进攻。 这些钱你公示一下,该拿的奖金收着,多了发给养济院,用来赈济碎石原难民。 至于你那几个小情人,千河谷圣联没有规定只允许娶一个,只是提倡一夫一妻。 不过你要注意,哪天睡梦中被吃醋的小情人刺了,那可没地说理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霍恩嘴里说出来是那么梦幻。 看到安德烈发愣,霍恩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我给5万金镑,你3万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合我还有御前枢机会议的意,剩下2万你就算收了又何妨? 你了5万,事情没办成,我该撤你的职,还撤你的职,明白没有?” “明白,冕下!” “那好,我们来说说作战的计划。”此时的霍恩已经哈欠连天了,口齿都有些不清楚起来。 安德烈连忙劝说:“冕下,您还是先休息吧,来得及说。” “……好,那我就说个线索和主旨,等我醒后,咱们再讨论!” “您说。” 瞪着惺忪的睡眼,霍恩严肃地说道:“我们要去捅吉尼吉斯的屁沟子……明白了吗?” “…………” (本章完) 第866章 墨莉雅提到底登不登校? 第866章 墨莉雅提到底登不登校? “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叫夏绿蒂·福尔斯,她出身显赫,是贵族家的小女儿。 在那个年代,女儿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所需的陪嫁太多,于是,他们便将女儿送入修道院。 夏绿蒂就是十二岁进的修道院,十三岁时修道院就被乱兵给烧了,她和其他修女僧侣们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 于是,嬷嬷们认为这是圣父给她们的惩罚,需要走上朝圣之路,前往圣座城朝圣赎罪。 可那时百年战争刚结束,帝国境内仍是无比混乱的时代。 所以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她的嬷嬷姐妹们便纷纷冻死饿死。 你知道吗?朝圣的路上不是开满鲜,满是虔诚的朝圣者。 而是铺满了白骨,满是凶恶的逃兵与土匪强盗。 唯有她幸运,总能获得施舍而活了下来。 所以她就想啊,人们用尽毕生走在朝圣的路上,历经了一切苦难,却忘了将路修的好一点。 是不是如果把路修的好一些,就算没那么多苦难,也能抵达圣座城呢? 如果是别人,那自然是天方夜谭,偏偏这位夏绿蒂居然是一位魔女。” “魔女?!”库丝瓦妮娅惊呼出声,“我还以为是你呢!” 嘉莉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什么小女生,会说这是我朋友吗?这就是故事。” “好吧好吧,你接着说。”库丝瓦妮娅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今天嘉莉忽然逃课,叫她到这秘密空间的阁楼来。 她还以为嘉莉忽然要敞开心扉,没想到却是说起了别的故事。 不过今天一整天,嘉莉都心不在焉的,或许就与这件事有关。 清了清嗓子,嘉莉沉浸下来,继续说着:“她作为魔女,会的法术实在和善无用,仅仅只是向对方听到自己的真心话。 你知道人心有多黑暗,偏偏她的心那么光明纯洁,吸引了无数追随者。 于是他们一起修路,越来越多的朝圣者加入,形成了‘圣所教团’,以救济平民与修建设施来救助信民为基本。 那时正值战后,一切百废待兴,等她的道路修建到圣座城时,圣所教团与圣女夏绿蒂已经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从她的行为来看,这应该是圣女。”库丝瓦妮娅纠正道,“你该多去上教义课了。”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别生气嘛,你说嘛你说。”库丝瓦妮娅抱着嘉莉的断手摇晃道。 “教会内部正在就教皇之位争斗,反而是若安抚平了争斗? 你知道是怎么抚平的吗?很简单,夏绿蒂走上了街头,对所有人说: 如果她是教皇,她计划修建十二条若安大道,将整个帝国包括诺恩王国都囊括进来,要让朝圣者的路不再难走。 她计划,修建五座若安大坝,减缓风车地、千河谷、黑蛇湾、湖中剑领、风暴岬五个地方的洪涝灾害。 她说,我要建立坚固的房屋,让贫穷的人都能不畏风雨。 她说,我要修建一百座医院,让无辜的人免于死亡。 她说,我要让所有人都吃得饱饭,我要让所有人都穿的起衣服,我要让所有人都读的起书。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乱、瘟疫、疾病、饥荒、洪水的新世界,一个地上天国。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真心的,也看到了她心中的地上天国。 于是,在无数信民的托举与欢呼下,教会高层选出的三位教皇都被民众赶下了台。 最后,这位名为夏绿蒂的姑娘登上了教皇之位。 通过对信民意见的征集,她选取了一个温柔的名字,作为她的教皇名——若安。” 听到一半时,库丝瓦妮娅就隐隐有所感觉,听到这里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看着嘉莉的眼神中,更是多出了几分不对。 虽然在如今的千河谷圣联法律中,若安党、绿衣党之类的都属于“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可他们应该只是在郎桑德郡以南传播,嘉莉这样子明显是山地人,怎么会信奉若安党的说法呢? 看嘉莉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她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人。 库丝瓦妮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炽热的阳光中,她看到嘉莉的发根正反射着一抹银白色。 嘉莉没有注意到库丝瓦妮娅的异样,只是仍在低声讲述:“……在修建了十二条大道后,若安的威望在调动各国力量中达到了顶峰。 她甚至可以让时任帝国皇帝的法兰国王在雪中为她跪了七个小时,因为他阻止若安大道的修建。 于是,贵族们和主教们害怕了,他们千方百计调查若安的弱点,终于,他们发现了若安是魔女。 欣喜若狂的主教们请下了天使,让天使去杀她。 天使杀戮了若安最亲密的四个门徒,可面对她时,在倾听了她的心声时,却认为她无罪。 面对教会的催促,天使最终选择了自杀,并将心血留给了若安,这样若安面对信民围攻也可以杀出去。 但若安拒绝了,她要信民决定她是否有罪,而不是神明。 然后她怀揣着天使圣血,被她信任的信民当做魔女活活烧死在了高塔内。” 库丝瓦妮娅窒息般闭住了嘴巴,看着嘉莉的眼神带上了几丝恐惧与戒备。 嘉莉侧脸看着她:“怎么样?你先前问我的梦想是什么?以后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你明白了吗?” 库丝瓦妮娅张开嘴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墨莉雅提……若安党……传教……可怕……” 耳朵微微一动,嘉莉忽然轻笑起来。 多么讽刺啊,作为继承了天使圣血的若安四世,她的法术能力居然是与若安截然相反的偷听心声。 在若安死去后,依附于她的势力因为失去了凝聚力土崩瓦解。 若安的事迹被教会封杀消除,刻意扭曲。 明明是用展示心声来真心换真心,众人看到了她的无私与美好,才愿意跟随。 却变成了若安是魅魔,是靠着蛊惑靠着心灵控制,才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势力。 就连圣所教团就被异化成了圣所骑士团。 现在这个骑士团里都是什么人呢? 单看一位重量级人物就知道了——夏尔·高登芬奇,孔岱亲王。 真相要么被视作歪理邪说,知道真相的人要么就死了,要么就逃到了黑蛇湾若安党。 这就是为什么若安党制度这么严密,有着这么良好的治理手腕和宗教氛围。 很简单,相比于司秤隐修会,若安党才是真正的教会异端。 它的内部满是找到了历史真相的僧侣,有理想高文化人群。 嘉莉还记得霍恩和她一起读历史时曾说过,百年战争之后,帝国陷入了经济崩溃和大混乱时代。 那个时代的教会大开道路工程,修建水路,开垦新田与修道院,吸收了大量失业的人群。 奇迹般地以极低的支出,完成了从战争到和平的转型。 以道路、运河和水坝为基础,诞生了现在的城镇与市民阶层。 今后的帝国经济几乎都是建立在这十二条道路上。 只不过他们现在被分别命名为莱亚国王大道、法兰国王大道、诺恩[现任选王名字]大道…… 最后一个完工的若安工程,就是碎石原的若安大坝,被改名为英诺森大坝。 若安的梦想全部落空了,就是因为她读不到人心,认为信民能和她一样无私。 可嘉莉读的到,她要修补若安的错误。 全帝国人都值得拯救?不,地区不同,民族不同,风俗不同,连理解都做不到,更别提拯救了,所以只救千河谷人就好。 信任信民的选择?不,只有精英才值得信任,信民的短视让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要和平不流血地争夺权位?不,就是要流血,就是要战争,没有战争无以稳固权力。 嘉莉一度这么想,可她还是坐在了这里,坐在了这座女子学校中。 难不成她真的错了? 回忆起父亲死亡前,回忆起柳德米拉奶奶(若安二世)去世前,她幼年最爱听的就是若安的故事。 直到奶奶被猎魔人刺杀,父亲病逝,爷爷因为得不到祝圣而去世,她觉醒了魔女法术时,才开始厌恶若安。 厌恶她纯洁的善良,厌恶她美丽的地上天国。 就像霍恩愿景中的那个世界一样,看似美好,却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瞧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库丝瓦妮娅,嘉莉站起身,便准备走下阁楼,却猛地被库丝瓦妮娅拽住。 “你要干什么?” 库丝瓦妮娅被嘉莉一瞪,眼泪都要出来了,可她硬是拽住了嘉莉的手臂:“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可是你不要去。” “你能读我的心吗?还是会预测未来?”嘉莉好笑道。 库丝瓦妮娅认真地说:“我感觉你会痛苦,如果你自己做不到,依靠别人从来不是一件丑事。” 依靠别人?嘉莉瞳孔微缩,视线仿佛能穿透库丝瓦妮娅单薄的胸膛。 “……嘉莉……好人……友谊……” 嘉莉愣了起码四五秒,才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库丝瓦妮娅的后背,拍的她面色铁青。 “搞的和真的一样,你太容易认真了。” “我说真的。”库丝瓦妮娅气鼓鼓地推开嘉莉的手。 “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你保证。” “我保证!” 回头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离去的库丝瓦妮娅,嘉莉苦涩地摇摇头。 她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信,另一个也是信。 一封来自霍恩,一封则是昨夜从窗户扔进来的。 展开厚厚的第一封,上面正写着:“……近来可好,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吧?……听说你不再逃课了,真是太好了,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我让你去上学,并不是要折辱你,而是要让你看看普通人的生活,顺带补全你人生中缺失的东西…… 从来不是平民短视,精英长远,只是平民从来没有长远的能力和资格…… 我不是否认你,而是说也许现在可能如此,但未来未必。 我们要留出足够的空间与宽容,而不是彻底将人类社会当做猛兽草原…… 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你仍旧冥顽不灵,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期待在圣械廷重新看到你,我希望你能坐在我的身边(不戴面具的那种)。 随信附带了一只希洛芙新研制的机械手,偶尔也试试新东西嘛。 ——一位优雅英俊但不失聪明的男子。” 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嘉莉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展开另一封信,只有薄薄半张纸,信上的文字是火烤后才展露出的红色痕迹。 看到那字迹之时,嘉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墨莉雅提殿下,周五午夜请于窗边等候,诸义士皆在等待您的回归。 请您领导我们,夺回您应有的位置,那样,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您的忠犬。” (本章完) 第867章 拙劣的圣孙 第867章 拙劣的圣孙 五月的春风修剪了远山的积雪,露出了深青色的岩壁。 山腰处的云杉如墨绿色的法兰绒毯,延伸到山脚却又变成了鹅黄色的金雀海。 海中,蜂箱成列地摆放,而养蜂人则压着遮阳草帽,朝着山脚下眺望。 皮革或布鞋面与软鞋跟制成的军靴踏过碎钻般的溪流,溅起了无数涟漪与水。 藏青色或黑灰色的及膝夹袄,近卫修士的白色绶带,满载着辎重的棕色骡马。 碧绿的原野上,这些色块组合成一条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前行。 由于太阳炽热,而且并非在敌境行军,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没有戴铁盔。 要知道,被太阳一晒,那铁盔能把脑袋烤焦。 按照千河谷圣联时兴的服装风格,其实就是改良的市民服饰,战争修士们大多戴着宽大檐边的毡帽。 他们身上大多会穿一件薄布的修身外套,以及一条在小腿用绑腿缠起的马裤。 这还是高山新军时遗留的习惯,能够让士兵走更远的距离。 虽然天气再热,可众人顶多是敞开外套的扣子,却没人脱去外套。 在千河谷人看来,单穿一件衬衫,属于是家居服饰。 街上但凡是只穿衬衫出门的,大多都是无赖混混一类的不正经的人。 所以就算是在乡间,“正经人”的农夫们再热都至少要穿一件坎肩。 行军一侧的丘陵之上,哨兵挥动信号旗指挥军队行进。 哨兵的不远处,教皇冕下单穿着一件衬衫,撅着屁股,趴在小溪边洗脸。 看了半天,实在看不过去的波讷德提了一件坎肩过来:“冕下,您还是穿上这个吧。” “哦,多谢。”说着,霍恩脱去了衬衫,在波讷德呆滞的眼神中,真空穿上了坎肩。 “啊呀,凉快多了,还是你懂我啊,波讷德。” 波讷德拿着衬衫,却是神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和历史上的历任教皇相比,眼前这位极其年轻的农夫教皇,显然是最豪放的那一个。 洗过了脸,霍恩翻身上马,又是一溜烟下了丘陵去,丝毫不觉有异地穿过了行军的人群。 不仅不觉得羞耻,他甚至还放声高歌,吸引了不少士兵们的注意力。 见到教皇大胆的服饰,士兵却在一开始的惊讶后,反倒是嘻嘻哈哈地打趣起来。 “冕下的衣服呢?” “冕下的衣服被人偷走了吗?” “冕下您要是穿这身站我们村口,都没人敢找您问路的。” “你们不要放屁好不好。”霍恩拉住缰绳放缓了马速,“那单穿衬衫的才是混混,我——穿了坎肩的。” 望着霍恩的背影,波讷德却是转头看向身侧的洛朗:“冕下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啊。” 尽管认识霍恩很久了,可波讷德还是忍不住地惊异。 自从家里和他断了关系,他认命以来,就做好了与千河谷圣联休戚与共的打算。 听到熊啃堡岌岌可危,亟待支援的消息,波讷德都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夜中难寐。 熊啃堡与后方狼坑堡不过四十公里山道,熊啃堡位于入山口,狼坑堡位于出山口。 熊啃堡一破,杀到狼坑堡前,那就只剩一道防线了。 边境骑士团可是调集了两万人猛攻熊啃堡,一旦支援不及时,叫边境骑士们杀了进来…… 那后果波讷德都不敢想! 霍恩与千河谷圣联的绑定关系比他深多了。 霍恩却还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 “那可是冕下啊。”洛朗刚刚牵马喝完水,此刻也是拽着马鞍跳上马背。 波讷德一声叹息,同样上马,两人追着霍恩而去。 虽说叫追着,可也只是远远跟在身后吊着。 只不过没跟几分钟,曾经嘉莉的爱将贝瑟却是驭马来到两人面前。 向着两人躬身行礼后,他才问道:“关于边境骑士团的消息,请问两位阁下告知冕下了吗?” 波讷德与洛朗对视一眼,却是苦笑道:“冕下看了你的报告,说写的很好,已经让枢密僧侣们研究去了。” “冕下改变主意了吗?”贝瑟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 洛朗却是瞪了他一眼:“没看到我们是在往北走吗?冕下的意思,岂是你能改变的?” 贝瑟咬紧牙关,脸颊抽动了一下,连礼都不再行,掉头返回了队列。 只是他扭头看着奔马在前的霍恩,眼神中嫌恶难掩。 那天这位圣孙奔袭高堡市,当众压服安德烈,又静悄悄地更换了铁拳战团的职务。 虽然是失势方,贝瑟心中还是存着几分佩服的。 可近距离一看,这位圣孙还是如此狂妄自大! 既然知道了边境骑士团的实力,却还是选择了北上进驻拉丹堡! 这种时候,再怎么说都该支援熊啃堡才对。 边境骑士团与那些贵族联军可不同,是常年在边境与吸血鬼、半人马与食人魔作战的。 甚至边境骑士团中,就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半人马骑兵军团。 这些半人马骑帐军可是草原霸主,甚至能经常劫掠王庭。 贝瑟是亲眼见识过那些半人马骑兵的,边境骑士团到来时,双方就在边境线上交手好几次了。 这些半人马骑帐军中,既有黄金血脉的大型重甲半人马拔都,也有普通半人马射手火力赤。 拔都们身披重甲,挥舞双刃斧,甚至能硬抗铁拳修士们装备的轻型发条铳。 火力赤们则是体型更小,行动更灵活的骑射手。 他们的骑术,更是只要成年就有比肩可汗药剂的骑术。 双方列阵而战,火力赤骚扰引诱,拔都重锤出击,几个来回就击溃了列阵的铁拳修士们。 再说边境骑士团本身的骑士,大多都是没有爵位的贵族次子。 经过多年历练,要论呼吸法和超凡武艺,或许没有莱亚贵族骑士那么强。 但他们的实战经验,尤其是大兵团实战的经验,可比贵族联军这种天天打治安战的多多了。 如果铁拳战团一力承担,其兵力和战斗力肯定守不住熊啃堡,顶多只能被动防守狼坑堡。 失去了熊啃堡前哨站,狼坑堡守卫战必定伤亡惨重。 假如近卫战团援助,救下熊啃堡,近卫战团和铁拳战团都有损失,但会很小。 权衡利弊之下,支援熊啃堡才是最优策略。 可偏偏这个教皇,选择了掉头转向拉丹堡。 凭什么边境骑士团不走荆棘园近路去进攻熊啃堡,而要绕远路进攻拉丹堡呢? 贝瑟相信自己的报告说的很清楚了。 “这位冕下真是太自私了。” “您说什么?”贝瑟旁侧的随从却是满脑袋疑问。 贝瑟瞥了他一眼:“没看出来吗?这位冕下说是信任铁拳战团,实际一点不信啊。 他非要前往拉丹堡,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威慑我们在北芒德郡的兄弟们,第二就是消耗铁拳战团的实力。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只是这手段,哼哼,我不齿! 若是墨莉雅提冕下,绝不会使用者阴险伎俩的!” 贝瑟声音不大,那随从却是吓得捂住了他的嘴:“不要命啦!怎么能在这说呢?” 这随从知道贝瑟的性格,接下来两天,都是时刻跟随,生怕他祸从口出。 直至抵达边境附近,一则消息传来——熊啃堡失守了。 哪怕是再克制,贝瑟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拙劣的圣孙!” (本章完) 第868章 大团长的决定 第868章 大团长的决定 远在数百公里外的熊啃堡,与贝瑟意料相反的是,攻下了这座城堡的边境骑士们并没有多少笑意。 在熊啃堡城外平原的一座营寨内,主帐前面的篝火还在新烤着羊肉。 火星飘散如逆行的流星,舔舐着厨师油腻腻的双手与烤羊滴滴冒油的肥肉。 油脂滴落火炭,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可主帐内的众多边境骑士团高层,却没有半分胜利的意味。 坐在主座上的,是边境骑士团的新任大团长埃梅里克·福塞-吕米埃。 两侧则分别是神甫长瓦茨拉夫与骑士长科斯梅。 这三位基本就是边境骑士团最高层的三人了。 大团长埃梅里克是骑士团的灵魂人物,所有边境骑士都要向他宣誓效忠,而大团长本人则要向教皇宣誓效忠。 神甫长瓦茨拉夫则是军队的二号人物与宗教负责人,大团长不在时甚至可以代行职务。 骑士长科斯梅负责战时的一切军事决策,同时掌管武器与战马。 明明攻下了熊啃堡,可这三人还是没一人开口说话。 整个营帐静悄悄的,就连来送酒肉的侍从们,都下意识地蹑手蹑脚起来。 “大概要多久才能修复?”最后还是大团长埃梅里克率先开口。 负责一线作战的骑士长科斯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起码一个月。” “一个月?!”神甫长瓦茨拉夫来了脾气,“主啊,原谅我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你脑子里是进尿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在教皇面前下了军令状。” “诶!”大团长喝令住了他,“决策是我们一起定的。” 骑士长地位最低,虽然不快也只能咽回肚子:“这些该死的吸血鬼异教附庸,他们必定是用占卜提前算到了我们会来,才提前挖断了山道。” 搬出了吸血鬼这个挡箭牌,瓦茨拉夫不好说什么,只能撸起袖子,大口吃起羊肉来。 “那士兵伤亡有多少?统计出来了吗?” “约有两千,那一千多步兵倒罢了,只是可惜了近八百名英勇的骑士。” “这么多?”埃梅里克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共才两万兵力。 攻打熊啃堡才耗掉近千,这里又消耗了两千,一下子就是十分之一的本钱没了。 听到这个伤亡,大团长是真的心疼的紧。 科斯梅用小刀将面前的羊肉划的稀烂,却是下不去嘴:“坠亡的不多,不到百人,可惜追过去骑士们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虏了。” 说完这句话,帐篷内的其他骑士们都是长吁短叹地感慨起来。 这些尊贵高尚的骑士,落到那些粗野残忍的叛军手中,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骑士长,这一仗是你指挥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浑身药草味,胳膊、脑袋和小腿上都绑着夹板绷带的骑士站起身大声质问道。 “那不就是正常情况的追击吗?大家都是同意的,谁能想到山道会塌呢?” “挖出这么一个山道,最起码都是六周以上的工程。”说到自己的专业处,瓦茨拉夫抬起头,“我们到这才两周!” “可他就是塌了啊,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法,比如化石为泥一类的。” “那么长一段山道,就算是化石为泥,也得三四周。”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早就知道了,靠占卜提前挖的。” “咱们有圣人圣徽保护,还有祝圣神甫随同,能占卜到咱们那真是魔鬼显灵了!” “注意言辞,瓦茨拉夫!”大团长再次喝住这位神甫长。 科斯梅却是痛苦的抓着头发:“……那些千河谷人都过去了,我寻思我也能过。 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千河谷人,设计了一个小机关,那栈道是木板上铺着浮土。 他们自己过去时,就是一次仅过去极少数,等我们过时,他们在对面山上,一炮轰塌了木栈道……” 白天才亲身经历过那个场景,这些骑士都安静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些诡计百出的吸血鬼异端,居然比血肉王庭都有些难对付。 他们都是最擅长万里大草原上,一对一的主力会战。 来到地形复杂的帝国内陆,边境骑士们的战术都有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 吃了这亏,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一个月内,都无法继续进攻了是吗?”大团长再次向骑士长科斯梅确认。 科斯梅紧抿嘴唇,过了好一段才艰难开口:“除非我们北上去进攻拉丹堡,反正熊啃堡-狼坑堡这段路,我们过不去,他们也过不来。” 大团长左右看看,咳嗽一声:“要不然,撤军吧。” 骑士团说是骑士团,但实际已经是一个国家了。 他有自己的贵族选举制度,有自己固定的领土和任命的官僚。 除了对外招收贵族次子外,内部也会产生大量自己的骑士。 对于大团长而言,这些军队都是他伫立边境的本钱。 步兵倒好说,不行去王庭或半人马那里买点奴隶。 可骑士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死多了,谁给他补啊? 圣座城的普利亚诺教皇能补吗?埃梅里克早看清了,他能补个蛋! 那普利亚诺教皇都把圣战金库了,怎么补? 所以最好还是要保存实力,别到时候半人马冲到圣座城附近劫掠,又是他要吃挂落。 “那不行。”瓦茨拉夫第一个反对,“就这么退了,骑士团的荣誉放在哪里?” “这一仗本来就是教皇在作弊……” “乱说。”这回换成大团长喝止科斯梅了,“瓦茨拉夫,那你说怎么办?” 瓦茨拉夫看看科斯梅:“科斯梅骑士长,你和我说实话,这进攻拉丹堡到底如何? 不要顾忌,说实话,你但凡说不行,那咱们顶着压力,也就回去了,不和这些堕落的主教们搅混水。” 大团长和神甫长两人同时看向骑士长科斯梅,科斯梅思考半天:“我觉得可行。” 点点头,大团长叫侍从唤来了诸多骑士统领进来。 一位位身穿粗布但却有精良盔甲的骑士们走入——边境骑士团喜欢把盔甲当衣服穿。 将三位高层的意见讲了一遍,大团长环视在座的各层统领队长们:“事已至此,你们怎么看?” 骑士团这个中古时代的产物,发展到现在,还保留着相当原始的军事民主制度。 比如现在大团长,就是希望这些骑士团的中坚力量一个个表态。 在年纪最大的一位老骑士的带领下,诸多骑士统领纷纷上前表态,说明原因。 “我赞成进攻拉丹堡!” “撤兵是良策,可我想稍作修改,不如进攻拉丹堡吧。” “还是坐守稳妥点……” 在表决中,大多数骑士统领们还是选择了继续进攻拉丹堡。 对于别人来说,从熊啃堡到拉丹堡是个不近的距离。 可对于边境骑士团,这个携带了上万匹骡马战马行军的军事修会来说,这距离不算远。 自打到这来,边境骑士团寸功未立,起码要有一个好看的战绩,才有理由回去。 况且他们心中堵着一股气,打败仗没事,又不是没败过。 被这种卑鄙手段打败,那才叫耻辱呢。 见此情形,大团长也只得表态:“既然如此,我们进攻拉丹堡吧,那里位于碎石原之上,适合我们骑士驰骋的地方。” (本章完) 第869章 进军 第869章 进军 与1448年相比,1449年的上游瑙安河却是宽了不少。 在河道两侧,还多出了无数泥沼与水洼。 肉眼可见的是,去年被洪水淹过的地区,金丝草的长势反而更好。 放牧的獒犬追逐着羊群,碎石原的牧羊人们围坐在草丘上,用锡壶煮着混入野韭与黑麦的羊奶。 1449年的五月下旬的清晨,霍恩与五千近卫军以及三千护教军总计八千人抵达了拉丹堡附近。 当日中午,“安德烈智诱骑士团,建假桥歼敌近三千”的战报便传到了近卫军手中。 晚饭前夕,贝瑟便被叫到了指挥所,说是冕下要亲自面见他。 拉丹主堡的抄写室已被清空,换成了一张硕大的长木桌以及几张装满文册的书柜。 千河谷的教皇端坐在木桌后,一身黑色的常服,却不似行军时那般豪放。 发现贝瑟到来,霍恩先是上下打量着他,随后便问:“你是山地人?” “南芒德郡人。” “读过书吗?” “读过,之前大公会给各地山地贵族雇佣分配老师,我就在那些老师那里学习过。” 霍恩从堆积的文册中抽出一份,低下头边看边问:“最新的战报你看了吗?” 贝瑟的脸从下巴红到了耳根,这份战报他怎么能没看到? 从中午起,这份战报早就传遍了军中,更是经过了牧师长的确认。 本来他还在和随从海口说霍恩拙劣呢,这下拙劣的是谁不好说了。 他不安在背后搓着手指:“看到了,安德烈阁下取得了大胜。” “我之前不理你,是不是觉得我骄傲自大?” 贝瑟讷讷无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他气性上来了:“是我判断失误,无能无知,我自己知道,您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听了这话,霍恩才抬起头,看着面色赤红,双手微微发颤的贝瑟:“你有信息差,判断失误是正常的,当我有信息差的时候,也经常判断失误。 要是你判断对了,我还要查你呢。” 贝瑟面色稍好了几分,他倒是没有想到霍恩还会替他开脱,心中却是好受了不少。 “这件事本来就是要保密,否则被边境骑士察觉,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你知道,现在不少贵族们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不顾千河谷危急的形势。 要是他们给边境骑士们通风报信,说不定就没有如今的战果。” “这些平原贵族空有贵族之名,做事没本事,决断没担当,就会拖后腿。”贝瑟忍不住附和起来。 像贝瑟这种山地骑士,别看挂了山地骑士的名号,可内里却与真正的骑士截然不同。 他们大多有一个贵族祖宗,可生活模式,生产方式以及文化习俗都在向民间靠拢。 虽然还保留有贵族心态,但从事农业生产的他们和千河谷贵族这个不事劳作的群体却是并没有那么融洽。 简单来说,就是贝瑟认为平原贵族都是世风日下的坏贵族,而他们则是有淳古之风的好贵族。 千河谷战争在山地骑士们的叙事中,就是好贵族带着平民教士驱赶了坏贵族的战争。 山地骑士们与霍恩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于,霍恩的圣联叙事中,是贬低乃至否认贵族的。 目前圣联官方,更是对“好贵族、坏贵族”的说法不屑一顾。 这让不少山地骑士都相当委屈,认为是霍恩想要一个人霸占双方共同的胜利果实。 他们也牺牲了,他们也流血了,他们也是为千河谷人奋斗了,换来的却是“贵族都是魔鬼与魔鬼的走狗。” 那些坏贵族做的事,又不是他们做的,凭什么一棒子打死? 难道就因为坏贵族做的孽,也要连累到他们这些好贵族吗? 都是流血牺牲了,怎么谁做的越多,受的委屈就越多呢? 听到霍恩又一棒子打死贵族,贝瑟才不得不出言划清界限。 霍恩早就知道这群山地骑士的德性,倒是没有和他争辩,反而问道:“你觉得边境骑士们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听到霍恩向自己问策,贝瑟甚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霍恩这个反贵族的人,向他这个山地骑士问策,这可少见了。 在霍恩的决策团里,当墨莉雅提被“软禁”后,就再没了山地骑士的身影。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测试?亦或者就是自己想多了,圣孙只是随口一问? 纠结了一会儿,贝瑟试探性地开口道:“冕下,我的想法肯定和大部分人不同。” “你说就是了,我什么时候因言给人定罪了?” 贝瑟小心回答:“我觉得边境骑士团继续进攻拉丹堡的可能性很大,您这一趟来对了。” “理由是什么?” “冕下,边境骑士团无实地封爵,而且封赏远不如帝国中心,其团结全靠荣誉维持。 所以对骑士团而言,仅仅这么退去,必定会损害骑士团的共同荣誉。 他们有极大概率选择再进攻一次,因为他们有上万马匹,机动速度极快。 而且还有碎石原本地贵族供给粮食,虽然不多,却能很好补充从荆棘园长途运输过程中的粮食损耗。” “好,虽然是不同角度,但却和我的参谋们的判断是一致的。”霍恩从容站起,却是在书架上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趁着这个机会,贝瑟却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冕下,我还有一个疑问,到底是怎么挖断栈道的? 我是说,那栈道土层下面可是坚硬的岩石啊,哪怕有化石为泥,两周都搞不定。” 霍恩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烂糟糟的小册子,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东西已经运回去了—— 我这次过来,除了粮草和法兰战马,最重要的就是带来了四枚星铸齿轮。” 贝瑟并不是没有去过圣械廷,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必定是用了那些发条工程机械。 虽然有时感慨,这些发条机械或许有一天会取代他们这些骑士,可放到现实里,却是个顶个的好用啊。 想通了这个问题,贝瑟看霍恩似乎没别的事,便躬身告辞,想要离开。 只是他话刚出口,就被霍恩叫住。 一个物什凌空飞来,贝瑟伸手接住,却是刚刚从文册中抽出的小册子。 却见小册子上面写着《参谋僧侣工作手册》一行大写标题。 这是什么意思?贝瑟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霍恩。 “我有一个参谋僧侣骑马摔断了腿,你现在正好被撤职了,有兴趣过来当个文书参谋吗?” (本章完) 第870章 布置 第870章 布置 直到走出主堡,贝瑟都不敢相信。 他抬头看向炽烈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自己一个山地骑士,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霍恩的文书参谋了呢? 该不会被其他山地骑士视作叛徒吧? 但贝瑟最终答应下来,也是存了几分巧思。 第一点便是虽然熊啃堡山道阻击战是凭借了机械之利,但赢就是赢,这位霍恩还是有几把刷子。 他要学习霍恩擅长的地方去反制霍恩。 第二点是目前霍恩身边没有任何山地骑士的人,有什么消息,发生了什么,山地骑士们一概不知道。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缺陷,需要补全。 哪怕是顶着叛徒的名义,他也要作为一颗钉子扎在霍恩身边,偷偷传递情报或者影响霍恩。 如果能改变霍恩对贵族的看法,说不定未来双方便可以不流血地和平呢。 要是墨莉雅提殿下遭遇了什么不测,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庇护一下那些山地骑士…… 不不不,贝瑟猛烈地摇着脑袋,怎么能想这种事呢,他心中只有墨莉雅提一个太阳。 等有了机会,他就要带着天赋投奔墨莉雅提。 将霍恩的委任状折好塞入腰间的皮囊,贝瑟用手遮着阳光,朝着军营走去。 ………… 从窗户里看着贝瑟离去的背影,霍恩的脸上忍不住挂起了一丝笑容。 不得不说,胡安诺、嘉莉、凯瑟琳师徒三人真是离谱。 十几年的时间,在霍恩起事之前,就提前为他培养了大批基础的行政人才、军事人才与经济人才。 或者说,这师徒三人本来就是想要掀翻千河谷,才十年如一日地培育与发展组织。 虽然理不能这样说,但霍恩还真是一定程度上摘取了胡安诺派的革新果实。 如果千河谷真像碎石原那样一片中古时期的景象,估计霍恩现在还在打游击呢。 与贝瑟的谈话后,没多久,便是吃饭的时间。 霍恩放下迪克金笔,披上外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眼前的大门豁然洞开。 推门之人身材雄壮,须发白,正穿着一身简朴的武装衣,相当粗野地大步往里闯。 霍恩见到他,先是惊喜随后便是凝重:“帕斯里克爷……您这是怎么了?” 和先前的帕斯里克不同,此时的老巫师两颊削瘦,面色更是比之前难看了不少。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你派去碎石原,又要布置线人还要发展拜圣父会!”帕斯里克却是不管不顾的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还问我这是怎么了?老头子我七十六了,为了争取牧羊人信任,还得在后腰纹了个羊神脑袋!” 霍恩这饭是顾不上吃了,连忙请帕斯里克坐下,自己去给帕斯里克倒咖啡。 不加白不加牛奶,老巫师就爱喝原汁原味加蛙毒的。 “这一趟收获如何?” “不错。”帕斯里克抓了一把霍恩桌子上的脆饼干,大口嚼嚼嚼,含糊不清道,“第一批五百个圣眷者接种完毕,都在你的半身像前宣誓效忠了……” “呃呃……” “不要跟我扯你那套圣道派的说法,他们听不懂个人和教团的区别,就认这个半身像。” 在发觉莱亚人增兵后,霍恩等人就立刻意识到多出来的兵力不可能全部砸在瑙安河防线。 霍恩在北线赤铁山脉方向以及南线的卡夏郡防线都做了准备。 帕斯里克就是那个时候前往了碎石原,带着几十名圣道派僧侣开始发展拜圣父会。 有赖于墨莉雅提和安德烈在碎石原的种种行径,帕斯里克的发展并不顺利。 迄今为止,整个碎石原拜圣父会都只有不到千人。 真正宣誓效忠的虔诚骨干,不过两三百人。 破坏敌军后勤够呛,但搞搞情报、放火骚扰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霍恩被帕斯里克无礼对待,却是好声安抚,“等这边战事停了,您就能回去好好休养了。” 帕斯里克虽然看起来中气十足,可年龄毕竟大了,精气神都比先前暗淡了不少。 只是帕斯里克自己仿佛未觉罢了。 “嘉莉怎么样了?”说完了公事,帕斯里克将咖啡一饮而尽,便说起了私事。 霍恩立刻从上锁的公文箱里,拿出了厚一沓信札,交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解开皮绳,一封封地看了起来。 虽然是晚饭时间,可霍恩倒也不催,只是又一次拿起地图研究起来。 看了半晌,门外忠嗣侍从走入点了蜡烛,帕斯里克这才发声。 “谢谢。” “嗯?”抬起脑袋,霍恩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帕斯里克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或者假装的?” “故意什么?” 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帕斯里克原先刚从碎石原回来的锋芒与血腥渐渐褪去。 他信札重新捆好,还给了霍恩:“谢谢你,给了嘉莉一个少女时期,虽然只有三个月。” “不客气,你看到嘉莉交了一个新朋友了吗?”霍恩看着手中厚实的信札,“你也发现了,嘉莉内心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对吧?” 帕斯里克的手指搓动着,语气低沉下来:“是我们擅自把若安的使命安在她脑袋上,让她这一生都生活在恐惧痛苦与迷茫中。” “嘉莉才该谢谢你们,她有很多爱她的人。” “你是其中之一吗?” 霍恩绷直腰板:“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能娶她?你娶了她,她就能放心把千河谷交给你,就没有现在这些痛苦了。” “……哎呀,怎么这么晚了。” “你今年二十四了吧?维森特都没有你的魔女体质,都能硬抗着叫露乐丝受孕,你一次都不试吗?” “达斯都二十七了,不也没结婚吗?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他家有教皇之位要继承吗?你真有啊!” “那什么,我肚子痛,肯定是渴了,得去吃饭了。”霍恩摆出教皇的架子,“咳嗯,帕斯里克阁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帕斯里克摇摇头,便准备离开,霍恩却叫住他,把一封信递到他的手中。 朝帕斯里克暧昧地眨了眨眼,霍恩留下一句“从金河乡来的信”便一溜烟冲出了房间。 ………… 回到主堡外给他安排的客舍,他一进屋子,就有一个小牧民迎了上来:“帕斯里克爷,您见到教皇了吗?” “见到了,放心,教皇是绝对承认你们的。”帕斯里克不耐烦地摆手,“埃克托,你去给我烧壶……咳咳咳。” 用嘴捂住嘴巴,帕斯里克剧烈咳嗽起来。 直到咳嗽完帕斯里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封信。 他低头看向捂嘴的信,上面却是多出了一滩血迹。 (本章完) 第871章 目睹 第871章 目睹 千河谷这位年轻的教皇可不是一个能坐的住的主。 五月二十日,他抵达了拉丹堡,将将开始修建工事。 五月二十一日,传来了安德烈利用山道断桥坠亡数百,围杀上千的战报。 这五月二十二日,刚换上参谋僧侣袍子的贝瑟,一大清早便被喊起,骑上骑乘马,跟着教皇冕下向拉丹堡以北行去。 陪同的,还有先锋兵团、圣甲禁军以及五六两个兵团,还有四门六磅炮也带上了。 算上跟随的上千护教军以及游骑兵,总人数估摸着有四千余。 这一趟出行,负责这些枢密僧侣的正副两位枢密长佩蒂埃与贝尔纳多都没来。 前者在滞水坞负责参谋瑙安河防线全局,后者更是在肯克镇配合前线工作。 所以负责带贝瑟这位新枢密僧侣的,便是一名年纪不小的中年参谋僧侣。 双方介绍交谈愉快,贝瑟融入参谋团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很多。 出乎贝瑟意料的是,这位中年参谋僧侣叫做利奥斯密,居然是金河乡库什骑士出身。 库什骑士不也是贵族出身吗?居然也能进入霍恩身边? 虽然不明白参谋具体定义,可贝瑟却能大致将其与顾问画上等号。 在帝国,顾问是外人,但却是最高领主身边最重要的一批人啊。 似乎是看出了贝瑟的惊讶,这位参谋僧侣笑道:“我之前在法兰上过一年大学,后来库什基金会替我交了学费,让我读了圣丹吉军校的参谋科。 你知道,枢密院的参谋僧侣很少,总共不到五十个,出多少就招多少。” 如今的圣丹吉军校一共就四个科,步兵科、骑兵科、炮兵科与参谋科。 参谋科对于战术训练较少,却要学习地理测绘、几何数学、情报分析以及战例分析。 “至于具体的实践,比如后勤如何安排?工事如何结合地形布置?如何选取交战地点?如何书写计划以及战略等…… 你基础不错,但这些都没经验,得跟着前辈们先学啊。” 利奥斯密倒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参谋相当友好。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参谋太少了,多一个新来的,等于多一个牛马。 他说了这么多所谓跟着前辈们学习,做了这么多铺垫,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贝瑟能老老实实去当牛马,干最累的活。 学习嘛,实践嘛,是这样的。 当初利奥斯密不也被佩蒂埃留下加班到睡办公室? “学吧,学无止境啊。”利奥斯密意味深长地说道。 贝瑟则是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来的目的啊。 作为这五名参谋的临时主参谋,利奥斯密一边走,则是一边和新来的贝瑟交代着目前情报与地形分析。 拉丹堡位于赤铁山脉山脚下,西侧瑙安河与东侧山麓如双翼展开,将拉丹堡包围。 从拉丹堡出发,向北不到二十公里,便是成群的三五十人的岗哨烽火台。 再往北是十公里左右的无人缓冲带,碎石原军队与千河谷军队都不入内,只有少量牧羊人敢在其中放牧。 再北边,就是碎石原控制区,大片片的河谷、草甸、水塘与小高原草地。 可说着说着,贝瑟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们跑到这边的缓冲区附近来是为了什么?而且冕下还在呢。” 作为主将,不老老实实在后方待着,贸然跑到交战前线,不怕被猎魔人暗杀吗? 帝国虽然还处于中世纪晚期的战争形态,但不到危急时刻,很少见主将冲锋。 一般都是骑士长一类的,代替自家主上发动冲锋。 否则主将被抓,赎金说不定比战争支出都高。 “冕下曾经对军官们教授过,说作为军官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干。”利奥斯密眺望远处霍恩的大旗。 似乎是看到贝瑟不明白,旁边的另一名参谋僧侣绘声绘色地模仿起了当时霍恩的讲话: “一个兵团长到了预订位置,扎了营就睡大觉,他怎么睡得着的? 他这个军职,他这个战场,他睡得着觉?有点脑子没有?! 营地建设情况如何?岗哨怎么安排的?附近环境如何?本地人对军队态度如何? 不自己看,不自己问,不自己做,到时候脑袋掉了自己都不知道。 一场战役下来,大腿没被马鞍磨破,脚底板没起水泡没长老茧,那就说明你是庸将。 在帝国,庸将活的下去,在我们救世军,不欢迎这样的废物。” 这还是霍恩在血汗长路上总结出的经验,只是当时是迫于无奈。 作为这套圣联通用军事理论的开创者,圣孙自己也是身体力行。 不仅仅他身体力行不歇着,一堆兵团长战团长也不歇着,老往危险前线跑,好几次都被敌军骑士机动伏击。 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在山地骑士和铁拳战团的表现,贝瑟面庞一红。 因为他就是那种扎了营,顶多在营地里逛一圈,就要吃饭玩牌睡觉的主。 难不成在战争表现中,他们山地骑士屡屡不如圣联军队,就是这个原因。 看看行进有序的近卫军,贝瑟感觉到可能并不止这一个原因。 “既然如此,那带几百骑兵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带这么多兵团跟着?”反正行军中没有事干,贝瑟继续问道。 利奥斯密此刻忽然严肃起来,他侧头瞟了一眼贝瑟扬了扬下巴:“喏。” 顺着利奥斯密抬下巴的方向,贝瑟挺直了后背,伸长了脖子。 晴空之下,万里无云。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木筏舢板正在快速摇动,木筏上的游骑兵甚至抛弃了马匹,死命地摇摆着船桨。 至于他们逃离的方向,却能看见绿底白马旗帜飘扬而来。 稍有弧度的土丘后,跃出了近百名身披重甲,留着长须与骨刺耳环的人形怪物。 四足的马身上,原来应该是马颈与马头的地方生长出了一个人身。 黑铁色的扎甲披在雄壮的肉体上,随着跑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歹的拐马根底!大木拉答剌行回来有!” “那对面的行,名姓报来!比是木拉答剌根底骑帐军拔都每!” 半人马战士们朝着乘船离开的游骑兵们狂吼,用的却是听不懂的奇怪莱亚语。 “木拉答剌根底,箭放有!” 那半人马拔都一声怒吼,怪物们齐齐拿出弓箭,箭矢如雨点般落在水面,打出了一圈圈涟漪。 半人马骑帐军居然已经到了,不,不对,是边境骑士团到了! 看到那旌旗满山的河对岸,贝瑟心中忽然醒悟过来。 在碎石原这样的平原地区,边境骑士团这种以骑兵为主的军队机动速度极快。 可能正常需要一周的行进时间,他们甚至只需要两三天。 如果霍恩没有提前带着近卫军来到拉丹堡,那么以边境骑士们的速度还真有可能搭着浮桥过来,打拉丹堡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当霍恩提前在拉丹堡部署完毕后,所谓的奇袭就成了幻想。 这种部署看似寻常,可当贝瑟身在其中时,却是冷汗直冒。 霍恩和他的参谋团,在年初预料到了上瑞佛郡会被进攻。 不仅如此,他们预料到了来进攻的是边境骑士团,预料到了铁拳战团能截断山道。 还预料到了边境骑士团在面临山道截断后,会选择继续进攻。 甚至还预料到了,边境骑士团会集结一部分马匹,提前快速机动,试图奇袭拉丹堡。 霍恩此行除了勘察地形和巡视外,重要的一点就是用发条炮把敌军拦在河对岸。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带上炮兵呢! 敌人的每一步,圣联方面都预料到了,并提前做好了应对。 就好像是霍恩才是莱亚人的指挥官一样。 难不成圣父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发条机械的同时,还能弹动命运? (本章完) 第872章 迂回 第872章 迂回 若是霍恩此刻能听到贝瑟的心声,他肯定会说,并非圣父大手,并非弹动命运。 贝瑟以为一切都是安排好,但其实是就算没猜到也没关系。 假如不是边境骑士团来进攻,那参谋团还有预案。 假如山道断绝后,边境骑士团选择撤回霍塔姆郡,那参谋团还有预案。 只是霍恩每次都是按照最大可能的方案去执行,结果边境骑士团精准地踩了每一个坑。 所以这不是什么圣父大手,而是圣孙学养厚。 学养厚体现在什么地方?对敌人的预测总是正确的。 只是向来不惊不慌的霍恩,此刻却是脸色略微阴沉。 因为将游骑兵们驱赶过河后,这些半人马们便折返回去。 霍恩叫人沿河勘察,并在附近找地方安营扎寨。 只是转头的功夫,却听人报说半人马们又回来了。 等他到了河边一看,却见原先清澈的河流此刻却是隐隐泛红。 成批的牧羊人与驻扎在碎石原的千河谷人守军被驱赶到河边,当着近卫军的面杀死。 一排一排的哨所驻军与山地骑士被压跪在地上,而半人马拔都们则操起双刃斧,一次挥击便是四五个人头落地。 至于火力赤们,却是像草原围猎一样,将成群的男女老幼驱赶到河边。 要么就是跳下河淹死,要么就被火力赤们用箭射死,再踢入河中。 几番下来,河面上飘满了尸体与猩红色,红的刺眼。 “辛德温德。” 倒霉的拉丹堡守城官擦着汗上前:“冕下,我在。” “我问你,不是叫你把河对岸的哨所驻军与山地骑士都叫回来吗?” “他们说那是墨莉雅提殿下给他们册封的土地,除非有墨莉雅提殿下的命令,否则他们绝不回来。” “迂腐!” 霍恩怒骂了一声。 这些人不回来,还是因为那个原因嘛——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在他们看来,霍恩命令他们回去属于是越权。 山地骑士有守土之责,墨莉雅提殿下将土地交给他们,霍恩一喊他们就回来。 这算什么?简直就是亵渎了山地骑士荣誉。 “现在怎么办?” “我们有抓到半人马侦骑吗?” “……人马合一,体重太大,而且性情极为暴烈,有些难抓。” 沉吟了好一会儿,霍恩却是转过身:“把发条炮推来,轰散他们。” 任由半人马这么杀戮,而不做一点应对,对士气以及军队凝聚力都有不小的影响。 哪怕是做做样子,都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半人马们是在霍塔姆郡见过发条炮的,这河面不过二三百米,正好在射程范围内。 被轰了几炮后,虽然只是擦伤了数马,但半人马们还是骂着“歹的拐马(卑鄙小人)”离开了河畔。 这五月二十二日上午半人马们赶到,下午边境骑士团前锋便赶到。 傍晚时分,除了后军还在后方扎营外,大多数的边境骑士们就已然到了附近。 从牧羊人手中强征来的羊变成了羊肉与羊奶,成了奔袭三日的边境骑士们的盘中餐。 这一次的帐篷换成了木质的大帐篷,以容纳更多的人。 围绕着几头烤羊,整个营帐中坐下了近百人。 按照边境骑士团的配置,每20到50名骑士以及其附属军士组成一个旗队,由旗队长指挥。 每3到4个旗队,就会有一个骑士统领管辖,总人数一般在千人左右。 所以营帐中60名旗队长,18名骑士统领,外加三巨头大团长、骑士长、神甫长以及陪同教士僧侣,就是整个边境骑士团的决策层。 相对于帝国那叠屋架床的组织结构,骑士团从上到下一体的组织已然相当高效和有执行力。 在莱亚人诺恩人那边,经常出现带着三个兵的某伯爵与带着两千人的某骑士坐一桌的情况。 “我们突袭渡河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了。”坐在主座上,大团长对着喝着羊奶酒的众多骑士统领说道。 骑士长跟着补充:“千河谷人是有备而来。” 本来他们的计划便是,半人马抢先抵达河边,压制当地人砍伐树木,建造木筏与羊皮气囊。 等大军赶到后,再用木筏与羊皮气囊组成浮桥,渡过河流。 正常情况下,两三百米的河流,一日夜就足够他们搭建渡桥通过了。 只是没想到,半人马刚刚赶到河畔,就遇到了圣联的游骑兵。 接着又发现了河对岸的圣联兵团,数量还不少。 现下的问题就是,既然突袭不成,那还要不要搭桥强渡。 “就算圣联调兵再快,难道还跑得过我们吗?这必定是刚好哪位圣联贵族巡视边境罢了,要是这么被吓退才丢人呢。” “千河谷人不容小觑,就算是杂牌地方军队,都有发条炮傍身,强渡不可取。” “奇袭不成,强渡也不成,就只能继续北上到碎石原贵族领地内,然后从石桥渡河,再南下……要不撤兵得了。” “埃梅里克阁下,这支军队从哪儿调动来的,千河谷境内的谍探没说法吗?” 大团长却是只能摇头:“暂时没接到消息。” “不是说,那位疯子教皇把他的邪恶谍探都调去霍塔姆郡前线与山地郡了吗?” 负责相关情报对接的神甫长不耐烦地拍桌:“等情报传过来也得时间啊。” 旗队长们仍然在吃吃喝喝,大口咬着羊肉,骑士统领们却是围聚谈论。 “或者,我们先在此扎营对峙,等消息传过来再做打算?” “不行,不进不退是大忌。”大团长否决了这个说法,“千河谷人擅长大规模调动军队,要是铁拳战团或什么其他战团跑过来,估计又是和熊啃堡一样的结果。” 与熊啃堡不同,从拉丹堡到上瑞佛郡内的道路是一条宽阔的谷道,不存在安德烈的断桥打法。 只是拉丹堡是大堡,进攻起来更困难,耗时一长,后方大兵团支援过来,说不定就要复刻马伦坡之战了。 “进还是退,至少得有个说法。”神甫长干瘦的手掌摩挲着胸口的屮字架。 “先搭桥强渡一下试试,不成再北上绕路,继续进攻。”骑士长科斯梅沉默了半个晚上才终于开口,“就算千河谷人调集大军过来,咱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看了一眼神甫长:“在教皇那边也有个交代。” 一名吃饱了打着嗝旗队长擦着嘴角的奶酪:“那假如千河谷人真的调集大军过来,咱们怎么办?” “你傻啊?!”身边的骑士统领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每天骑的是狗吗?那是战马! 大军真的来了,咱们跑就是了,这大平原的,他们还敢追出来吗?” “哈哈哈哈。”营帐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在步兵都至少有一匹骡子的边境骑士团,机动力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打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吗? ………… “轰!”石弹在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水,将羊皮气囊和木筏组成的浮桥撞的摇摇晃晃。 骑士团的军士步兵们发出了惨叫,纷纷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不管骑士统领们再怎么怒吼,这些旗队都不愿再一次继续行进了。 这群就知道用发条炮的千河谷懦夫,打的也忒准了,比莱亚那边的炮队准多了。 从上午到傍晚,他们分别在四处尝试搭建浮桥,没一处能成功的。 到了晚间,他们甚至还夜战偷偷摸摸又搭了一次,这一次好不容易搭了三分之一,却被发条铳与霰弹射停。 双方对峙到黎明,发条炮运来,六炮将浮桥打成了三截。 其后,直到中午时分,都没再见到他们出现于河对岸。 游骑兵们小心翼翼坐船过河,不久后便带来消息。 清晨时分,边境骑士团就撤离了,从车辙与马蹄印来看,应该是去北边了。 站在土坡上,再三确认了边境骑士们的行踪后,霍恩忽然转过头,朝着贝瑟喊道:“贝瑟。” “我在,冕下。” “给你一个任务。” “冕下请说。”贝瑟心情振奋起来。 “挖土。” (本章完) 第873章 生变 第873章 生变 十字镐与岩石相撞,砸出了飞舞的火星。 在深不见底的山崖上,数十名劳工腰缠浸透了松脂的麻绳,蜘蛛般贴附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 一根根坚固的杉木木桩,插入用化石成泥凿出的石洞中。 这些木桩分上下两层,交错排列。 在山道的一侧,还有数十名工匠坐在还有些晃动的杉木桩上,挥舞着铁锤敲钉子。 这些木桩间要插入厚实的木板,用方钉钉好连接,形成一个个稳定的三角形。 为防断裂,还要用铁箍加固木桩的中间位置。 再在最上层铺上大块木板与长草席,以分担受力,防止接触面太小,局部压力太大压坏了木栈道的路面。 从下瑞佛郡的小五金工场内,都暂停了对外的销售,全力供应木栈道的修建。 “还要多久?” 站在木栈道工程对面的山道上,安德烈放下瞭望镜,对着塞尼厄斯等工程师与石匠问道。 塞尼厄斯有工程管理的经验,当先答道:“大概还要两周。” “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日,你们给我一个准话,六月五日前能搞定吗?” 塞尼厄斯看看那吊在悬崖峭壁上的劳工,挠了挠脑袋:“那你们车马过栈道,都必须卸货一半。” “不行,我要大量军队快速通过。”安德烈断然拒绝。 牧师长瓦伦泰勒对塞尼厄斯道:“这只是临时通道,能保证通过就可以了……不用保证回来的安全。” 塞尼厄斯在原地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将原先齐整的头发抓的像鸡窝一样才扭头:“准备好荧石灯和高额抚恤金,我们夜间施工,保管小伙子们既能过去,又能回来。” 安德烈拍拍胸口:“抚恤我来付,做的好了,还有100金镑的奖金。” 塞尼厄斯立刻转身,叫上几个石匠开始调整施工计划。 瓦伦泰勒则欣慰地拍拍安德烈的肩膀:“这差不多得掉你三分之一的家产吧,现在这么大方了?” “三分之一的家产换我一个战团长,值!” 瓦伦泰勒脸上的欣慰荡然无存:“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高尚的追求?你倒是告诉我战团长值在哪儿了?” “嗐,有了这个战团长我还能再捞,泉眼比水潭值钱。” 瓦伦泰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咕囔着烂石头雕不出好人像的俗语走了。 光明正大谈着要贪污搞钱,安德烈转头却是责问军需官避暑药材和白到了没有。 安德烈捞归捞,可他知道什么能捞什么不能捞。 像这种军事物资,安德烈不仅自己不捞,也不准别人捞。 搞点走私上门查账不过是宪兵,倒卖军用物资上门查账要么是契卡要么是敌军。 “两日内到,安德烈阁下。” “嗯,还有那个巨蛛的蛛丝,多采买一点,混在麻绳里,比普通麻绳耐拉多了。” 军需官连忙掏出小本子记下,不过他刚想转身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 安德烈把脑袋探过他的肩膀:“你想说什么?” 军需官一个激灵:“我,我在商人那边听到一个消息,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 “最近下瑞佛郡的物价在疯涨,尤其是粮食,肉类等等。” 安德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对吧,急流市有一河输镇压,有美格第商会维稳,还有契卡与宪兵,谁敢囤积居奇?” “我听说的情况是,契卡宪兵都派到山地郡维稳去了,急流市那边人数很少。 一河输被凯瑟琳殿下带走了,好像是去补充前线兵力了。 目前只有美格第商会还在和他们斗法,不过您知道商会内部本来就不太稳定与统一……” 不得不说,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抱着侥幸心理与短视的人,哪怕在精英阶层都不例外。 美格第商会的骨干,基本都散到国有工场或拜圣父会体系中去了,剩余的都是依附的外围商人。 霍恩不准他们囤积居奇就要了老命了,现在还要他们出血去对抗别人的囤积居奇。 商人以利为先,那自然是出工不出力啊。 “瑙安河前线出问题了?”听到凯瑟琳带走一河输的瞬间,安德烈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信函?” 电光火石间,安德烈就理清了思路,开始发布命令:“军需官,你骑马去把那些商人追回来,我要亲自面见他。 那个谁,你骑快马,多带几个友伴,马上到滞水坞确认消息,通报情况。 索切特,你立刻前往拉丹堡……这样你带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拉丹堡,一路去圣械廷,让诺薇娅阁下飞去拉丹堡通报消息……” 几条命令一下,不到五分钟,十几匹快马便唏律律叫着,消失在山路上。 “希望只是我小题大做了吧。”安德烈在原地站了一会,正要翻身上马,却发现愕然发现身边马匹都被派出去了。 他只好小跑着,沿着山路大喊:“瓦伦泰勒……瓦伦泰勒……你狗日的哪儿去了!” ………… 从瑙安河畔北上,跨过了双方的缓冲区,就进入了碎石原贵族的地界。 先前边境骑士团能这么快到达瑙安河畔,就是抛下了大量后勤人员,现在没了补给,只能找碎石原人要。 在银湾城磨蹭了两天,补充好了粮草、箭矢与兵员。 期间,边境骑士团的神甫长瓦茨拉夫还和本地教区商量好粮草与后勤。 解决了后勤问题的边境骑士们继续出发,来到了千河谷与碎石原之间的缓冲区。 通过缓冲区期间,边境骑士团们便开始与游骑兵、兽人骠骑兵以及最新的少量龙骑兵们交锋。 游骑兵与骠骑兵还好,边境骑士团最讨厌那个龙骑兵。 这些龙骑兵使用轻型长杆发条铳,混在游骑兵之中。 每次都是下马放一波黑铳,阻击反伏击敌军,上马就分散跑路,追还追不上。 他们仅穿短布甲(武装衣内插铁片铁钉,防御箭矢),身上就一把直剑和一杆圣铳,马匹负重极轻。 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的马不太行,如果长距离追击必定会被边境骑士们追上。 大团长又下了命令,不要长途追击,以免遭受伏击。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个世界的超凡骑士们长途机动能力甚至是比霍恩老家要强很多的。 因为骑兵的两大问题,骑士困了累了靠呼吸法解决,战马困了累了就喝蓝牛药剂解决。 无非就是战后多了点后遗症罢了,在边境骑士团别的没有,战马多的是。 真正拖累他们脚步的,反而是骑着普通骡马的军士步兵。 虽然有游骑兵龙骑兵以及军士们拖延,但边境骑士们还是在五月二十八日,抵达拉丹堡外围哨所区附近。 大团长与骑士长亲自侦查,只是看到哨所区战场后,两人却是相顾无言。 半天,骑士长科斯梅牙缝中才蹦出来半句: “怎么又是阵地战?!” (本章完) 第874章 阵地 第874章 阵地 巡视过战场后,大团长埃梅里克感到头皮发麻。 拉丹堡周围是一个半圆月型的谷地,一侧是蜿蜒但勉强流向呈直线的瑙安河,一侧则是一个半圆弧度的递降山脉。 梯度递降的山脉与平原的相连处,形成一片连绵了七八里的丘陵。 河流与丘陵之间,可供大股骑兵通过的通道只有两里左右的宽度。 至于丘陵地带上,还分布着上千人的胸墙防线。 一道道胸墙沿着丘陵脊线修建,由于来不及运送砂浆,所以用的是橡木板与夯土墙芯。 在胸墙上沿,射击孔锯齿状交替分布,圣铳伸出,长枪则在空中摇晃,反射出耀眼的阳光。 胸墙前都是丘陵形成的天然斜坡,方便圣铳手射击。 他们甚至在胸墙下还挖了个一人深的壕沟,阻止步兵集群进攻。 至于胸墙间的缺口,则用鹿砦木桩拦住。 圣联修士们还特地缠了不少藤蔓与树枝在上面,眼神不好的骑士一个冲锋撞上去,那就要出大问题。 霍恩带来好几千护教军,那可不是白带的。 这些护教军,平时就是在乡间维护一下治安,当当民兵预备役。 要他们打仗不太行,要他们挖土却是相当可以。 估计贝瑟自己都没有想到,成为霍恩参谋僧侣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监督护教军建设阵地。 “恶魔!魔鬼!恶鬼!异教!异端!”当神甫长瓦茨拉夫赶到现场,观察过战场后,忍不住连续怒骂起来。 此时的大团长反而镇定下来:“负责侦骑的是斯滕托克骑士吧?他人呢?” 很快旗队长斯滕托克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在大团长面前行了一个躬身抚胸礼。 “这附近地形你查探过没有?什么情况?” 斯滕托克拿出了一份碎石原那弄来的地图,不过多出了不少更加详细的标记。 可大团长埃梅里克却拒绝接过地图,只是反问:“看到那丘陵上的拦路虎了吗?” “看到了。” “能从外侧爬上去,比如说从后方夜袭他们吗?” 斯滕托克斟酌着,最后还是说了:“我们倒是找到一条走私的山道,就是不知道千河谷人那边知不知道。” “既然是用来走私的,那就说明不知道嘛,如果知道了,那还会让它存在到现在。”神甫长急不可耐地叫道。 简短的交流沟通后,埃梅里克便下了决断:“斯滕托克,叫上你的骑士统领,夜间尝试一下,科斯梅阁下随时待命,与斯滕托克旗队长配合进攻。” 下午时分被卡在丘陵防线前,组织了几次佯攻,边境骑士团便不得不安营扎寨。 神甫长瓦茨拉夫更是一晚上都没睡,静待斯滕托克的好消息。 早上五时左右,神甫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立刻披上毛毯,掀起门帘走出,正好看到科斯梅翻身下马。 “如何了?”瓦茨拉夫急不可耐地问道。 “是陷阱,他们在山道上放置了滚石与霰弹炮,还有荧石灯,差不多有六百名士兵被俘,其中还有一百三十二名骑士。” “表字养的!”神甫长瓦茨拉夫气急败坏,连教士的素质都忘了,“老是做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碰碰。” 试图偷袭夜袭,并不是没法正面攻下这阵地。 这千把人的防线,他们光前军就有八千,这防线只有寥寥几门炮,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问题是不划算啊。 进攻这么一个阵地,得消耗多少英勇的骑士? 就算是和这群士兵一换一,他们都是亏的。 可绕过去吧,就这不到一公里的口子,有个钉子钉在这,动不动骚扰一下后勤,就问恶不恶心? 和瓦茨拉夫说完情况,科斯梅抓着头皮:“如今看来,就只能叫骑士们下马强攻了。” 边境骑士团可没有帝国骑士的臭毛病,下马步战他们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这么做比较亏罢了。 要是叫他们不顾这防线,直接从不足一公里的通道过去,大家怎么都不放心。 “只能如此了,我们去通知大团长阁下吧。” 当日上午,丘陵防线就陷入了连续的铳声尖啸与喊杀声。 披上双层甲胄,拿起一人高的大盾,每天都有数百名骑士对着高耸的防线发起反复十几轮不间断的进攻。 不得不说,这些边境骑士的士气和耐受力都要比内陆帝国骑士强的多。 他们每天从六时左右开始间歇性进攻,要一直进攻到傍晚五时左右才会停止。 双方交战期间,边境骑士们居然给这些精锐的近卫军修士造成了不算小的伤亡。 不过虽然如此,这一千多修士还是凭着这两道胸墙阵地,还是将边境骑士们控在了原地足足两天。 直到军士步兵们赶到,这千把圣联军队,才施施然沿着山道撤退。 边境骑士们倒是想追击,只是可恨山道崎岖,他们没有山道行军的经验,马又不能飞,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卫军消失在山坳中。 只是骑士团的三巨头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尽管夺下了这处阵地,可他们自己也伤亡了近千人(包括山道上百被俘战死的六百余人)。 只能算是惨胜。 在阵地前被拖延了三日,这下总算是能够继续前进了。 终于,在六月一日,边境骑士团总计一万九千军队来到了拉丹堡附近。 虽然从熊啃堡出发,到抵达拉丹堡,总计用时才一周多,但骑士团三巨头却感觉异常漫长。 来到拉丹堡的第一件事,三巨头便是爬上了附近的山丘,观察未来的整个战场。 晨雾自瑙安河河面上升起,将谷地笼罩成倒满羊奶酒的浅碗。 远处巍峨的赤铁山脉直插云霄,对比那赤铁山脉,拉丹堡就像是一座一人高的小屋子。 可当晨雾稍稍散去,六月的阳光落在摇摆的青葱草叶上时,原先还在沿着山岭攀爬的骑士团三巨头齐齐愣在了原地。 原先拉丹堡附近的草地与村庄,此刻已然被破坏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工事与木质箭塔。 以拉丹堡骑士主堡为核心,外围竖起了一圈高墙与夯土三角堡,炮垒上还架着数十门轻重发条炮。 单从大团长三人的视角来看,就能看到足足四个三角堡上安放的十二门发条炮。 在三角堡外,就是骑士们在夏绿城见过的土垒栅栏。 栅栏外还有先前他们见过的胸墙,胸墙前还有双层的壕沟。 之字形的壕沟,配上尖刺与胸墙,宛如神话中的牛头人迷宫般弯弯绕绕。 更外一层,还有断断续续的浅坑与盖着草皮的陷阱。 这不是用来阻碍骑士的,而是用来阻碍步兵与盾车前进的。 当然,由于时间紧迫,虽然哨所防线为拉丹堡争取了一些时间,可还是只修了一个方向的工事。 即只有拉丹堡北侧是有这些防线的,而东侧和南侧是没有这些防线的。 可问题是,就算没有防线,他们还是过不去。 先前的洪水本就将低矮的东侧洼地淹了一遍,依诺森大坝的倒塌更是让春季的瑙安河溢流。 霍恩故意没有新修水利,在拉丹堡东侧半人为地营造了一个沼泽的环境。 从沼泽和水洼里,朝着拉丹堡发动进攻? 在山道上站了足足五分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团长埃梅里克才喃喃开口: “我泥马……” (本章完) 第875章 抽签 第875章 抽签 六月一日一整天,边境骑士们都在行军与扎营。 旗队的旗帜,骑士统领的旗帜,分团的旗帜,大团长的旗帜,还有教皇、贵族、各式家徽…… 在成片的帆布帐篷中,这些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哗啦啦地摇摆。 附近暮钟山山脚下,也就是赤铁山脉的支脉山丘,可是遭了殃。 成群的农兵挥舞斧子,将山上的树木砍伐一空用作旗杆、营帐支架与燃料。 在发条炮射程外,距离最近最合适的一处土坡——鸦羽丘上,十七名骑士统领与三巨头再次会面。 三巨头坐在一座百年老橡树的树桩前,树桩上则摆着一幅侦骑们画出的地图。 骑士统领们围成半圆,伸长了脖子,朝着那地图观瞧。 旗队长们先后到来报告,又离去,将一则则情报汇总过来。 “东侧都是淤泥水洼,只有一片狭窄的空地,简直就是给发条炮送靶子。” 大团长摩挲着下巴,那就是说,不设防的东边堡郊无法展开进攻。 这就意味着无法使用多面围攻的战术,以数量优势消耗城堡内守军的士气。 北面战场本就不算宽阔,还有那些恶心的工事,就算进攻,一次不过发动数千。 “城内守军预估三千人,城外守军约有两千人,打着的旗号应该是近卫军的旗号,战团长是那妖僧霍恩的堂哥,叫达斯的。” “会是妖僧本人吗?”神甫长猛然抬头。 “应该不会,那霍恩此刻不是在圣械廷,就该在滞水坞。”骑士长科斯梅摇头,“咱们这边的战场远不如霍塔姆郡重要,跑咱们这边做什么?” 两万边境骑士,被五千圣联军队逼的动弹不得?大团长捏起了眉心。 “除了城下的军队,旁边的暮钟山里,至少还有上千人。”一名年轻的骑士统领抠着下巴上的脓包,“我们抓了两个俘虏,审问过了,都是先前各个哨所的驻军。 这些人以前都是千河谷地区的山民,擅长箭术与山地作战,我们都是骑马的,不骑马在山里跑不过他们。” 大团长捏眉心的动作停止了,但额边青筋却是剧烈跳动起来。 这就意味着,除了没法走山道绕到不设防的南堡郊,还得分出一部分兵力应对山民们的骚扰。 要不然,就得调动大批军士入山,步步搜索,一点点清除山民们的山寨。 但那样耗时太长了,带上进攻拉丹堡,用时就要奔着两个月去了。 大团长倒是不急吉吉国王那边,把吉吉国王耗破产了,他正好跑路回老家。 他主要是信不过碎石原以及荆棘园贵族。 碎石原贵族本就遭了洪灾,贵族家都快没余粮了,还是教会主导支援的。 这些不虔诚的破落贵族们,能够供应两三周军粮估计就要吵闹了。 荆棘园贵族和边境骑士团关系一般,而且还要供应主家军粮。 从拉丹堡到荆棘园运粮路线这么长,损耗将会无比严重。 要是因为缺少辎重,而被拉丹堡内的圣联步兵突击溃退,那才叫丢人呢。 而且大团长还要疑虑,时间拖久了,会不会又变成马伦坡之战? 那位主持马伦坡之战的德雷塔伯爵都史册留名了——并非好名啊。 埃梅里克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分析了情况之后,不说瓦茨拉夫面红耳赤,科斯梅蹙起眉头,就连向来冷静的大团长埃梅里克都忍不住大骂起来: “这对面的将领实在猥琐,是男人就在战场定胜负,搞这些小动作,无耻!” 骑士统领们纷纷附和着痛骂起来。 这一群骑士团高层骂了足足五六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 骂人只能提供情绪价值,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到底还是要想想怎么应对。 第一个问题就是战或退。 放到以前,大团长还更倾向于厚着脸皮退兵。 可现在,他却知道这个做法是绝对不成的了,没有人会同意。 他们都一路从熊啃堡走过来了,费了多大的力气! 就算这时候,大团长说要撤兵,下面的边境骑士们肯定不会同意。 大团长自己都憋着一股气。 就像霍恩靠着圣道派三观凝聚了千河谷圣联的社会共识与意识形态,那么边境骑士团的意识形态就是骑士团的共同荣誉。 边境骑士们会尽力维护这份“荣誉”,否则整个骑士团都有崩溃的风险。 “既然要战,那你们说该怎么打?”大团长左右看看。 骑士统领们咬着嘴唇,挠着头皮,或是抬头看天,或是低头看地。 “别不说话啊,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然而回应大团长的只有沉默之后的沉默。 最终还是骑士长科斯梅看不下去了:“先前应该不管不顾长驱直入的,给了他们太长的准备时间了。” “时间又不能倒流,你就说说该怎么打吧。”大团长拉着科斯梅的手臂,“你是骑士长,我听你的。” “既不能撤,取巧的法子都被封死了,恐怕只有硬攻。”说完这句话,骑士长便抬头去看那些骑士统领。 被看到的骑士统领们纷纷别过头去,不敢与之注视。 硬攻意味着伤亡,伤亡意味着手下兵力减少,兵力减少意味着话语权下降。 可要说不打,他们又不愿意,因为那反而影响他们对于下级骑士的权威。 这一点大团长早就知道,他叹息一声:“抽签吧,让圣父来决定。” ………… “边境骑士团有什么反应?”城堡的校场内,霍恩穿戴着布甲,与教练一板一眼地练着剑术与呼吸法。 “派了不少侦骑在附近巡逻游行,似乎在寻找薄弱点,其余人手则是分别在暮钟隘口与鸦羽丘安下了营寨。”站在校场边,利奥斯密恭敬地回复着。 伸出手掌中止了那圣甲禁军的陪练,霍恩摘下面盔:“安德烈那边什么消息?” “六月五日前,必能完工木栈道。” “好。”霍恩不信任安德烈的人品,对其能力却是很信任的。 霍恩对这一战的设计是一以贯之的,那就是阵地战,拖延战。 他知道法兰要对风车地动手,他知道诺恩人对荆棘园的金银矿藏虎视眈眈。 以莱亚王国的行政能力和损耗,养一支这么庞大的军队,就是有教皇金库都扛不住。 吉尼吉斯不想耗,霍恩就偏要和他耗。 这不是真要当缩头乌龟,而是基于双方敌我实力对比和对战略目标的执行。 就像眼下的拉丹堡之战。 客观上来说,边境骑士团冲击能力,骑战能力就是比圣联强,数量就是比霍恩多。 数量有时候就是一种难以克制的优势,否则霍恩干嘛要苦哈哈疯狂扩军呢? 而且霍恩还想要尽量少地伤亡,那么防守反击是最好的打法。 “安德烈那边布置好了,咱们这边可不能拖后腿,别做了一桌菜,结果客人没来。” “我料想他们应该要硬攻吧,不死个上千人,不会撤退的,没战利品呢!” “料想的事当不得真,我们不知道边境骑士要不要进攻,那就得想个法子知道。”说到这,霍恩反而陷入了沉思。 利奥斯密看霍恩思考不敢打扰,等了五六分钟才硬着头皮,轻声开口:“冕下,急流市的事情……” 听到急流市,霍恩同样脸色微变,急流市目前的情况便又是一次旧势力对圣联的反扑。 这样的拉锯将会持续很久发生很多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于应对的手段…… “我已发信,请黑蛇湾联邦抽调宪兵与税警待命,无需忧虑。”心里虽不轻松,可霍恩脸上却是笑容,“安德烈政治敏锐,反应及时,给他记一功。” 几名兵团长以及参谋僧侣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利奥斯密捶胸挥手,便要告辞,贝瑟则跟在利奥斯密身后。 “贝瑟!你留一下。” “冕下?” “你说过,边境骑士团首重荣誉对吧?” “对……啊。”话说一半,贝瑟就感觉到骑士荣誉在对他示警。 这圣孙,在战场可向来没什么底线啊! 看到圣孙嘴角的笑容,贝瑟就知道自己不详的预感要成真了。 (本章完) 第876章 女装 第876章 女装 拉丹堡正面的六座三角堡中,12门三磅鹰隼炮与6门六磅沙雕炮交替发出怒吼。 沉重而坚硬的实心铁球呼啸着落在坚实的草地上,有时会像打水漂一样飞起,有时只是溅起了一滩泥土。 “继续走!” “没吃饭啊,快填土。” 骑士们缩在盾车后,挥舞着鞭子,怒吼着叫军士与农兵们填补地面上的坑洼沟壑或是架上木板。 每一次铁球落地,都能感觉到脚底板在微微震动,而军士农兵们则像是条件反射般颤抖一下。 拉丹堡北侧密密麻麻的工事前,至少一百辆盾车正在缓缓前进。 在六月二日的清晨,三名抽到了坏签的骑士统领,各自带着麾下的士兵们开始了攻城。 攻城的兵力中,分别有负责掩护的弓箭手四百余人,负责步兵近战冲击和指挥农兵的披甲军士一千余人。 在此之外,还有498名超凡骑士,更包含了33名敕令骑士。 只不过再强的骑士,此刻也只能身穿重甲,顶着铁盾,小心翼翼地跟在盾车后。 每辆盾车后,都跟着四五名骑士和十来名军士。 这些盾车还是从碎石原贵族手中要来的,当地的军事工程师还对盾车进行了一定的改良。 他们在牛皮后,用裹着土的草席取代了木板,以期能解决炮弹打破牛皮以及木屑扎人的问题。 只可惜,这些改良盾车要么太重速度极为缓慢,要么就是没起到多大作用。 它对圣铳的确有不小的防御作用,能够防住流弹,可对于发条炮的防御力却几乎为零。 亲自临战指挥的骑士长科斯梅就弯腰缩在盾车后,他刚刚亲眼所见—— 一枚硕大的铁球砸破了牛皮盾,先击飞了为首两名骑士的脑袋,接着是第三名骑士的脖子。 随后,它按照胸口、肚子、大腿、小腿的顺序洞穿了四名农兵。 可这还没完,由于落地时刚好有一块坚实的岩石地面,它又一次斜着弹起。 炮弹穿过了第一名军士的膝盖,第二名军士的小腹,第三第四名军士的肚子,又给砸断了第五名军士的小腿才滚落在地。 那铁球在地面滚动,好像速度变慢,就有一位军士伸脚试图停球。 没等科斯梅喊出“不要”,铁球就撞断了那人的小腿,露出了皑皑白骨和喷射的鲜血。 “骑士长!”科斯梅的视线还没收回,就被旁边的护卫扑倒在地。 只听“嗖”一声,草席间的泥土哗啦啦落下。 一枚硕大的铁球砸破了牛皮盾,将那推车农兵的脑袋整个砸入了胸腔里。 如此血腥可怕的场景,哪怕是在边境常杀人的骑士们,都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因为近战搏杀,好歹还有个敌人,可现在,他们连千河谷人的脸都没看清。 至于农兵与军士们,更是不必说,早就两股颤颤几欲先走了。 “上神术!”科斯梅果断喊出了口令。 躲在最后方哆嗦的修士们施放了好几次,才将鼓舞士气和减缓痛觉的神术丢到士兵们身上。 “继续前进!” ………… 夕阳西下,猛攻了一整天的边境骑士团终于撤兵回营。 只不过,下午进攻的骑士统领却不是上午那三位,而是中午抽签换了新的。 因为第一波早上,正是发条炮炮击最频繁的时候,伤亡远超想象。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折损了快三百名军士与骑士,这都没算死伤的农兵。 下午稍好一点,也折损了两百出头的军士与骑士。 至于战果,则是勉强在第一道防线前挖土填埋,硬生生填出了一条能够稳步推进盾车的路线。 傍晚时分,一只乌鸦停在边境骑士团主营帐之上,将鸟喙放到翅膀下面清理羽管。 只是从外面陆陆续续走来的骑士统领们,却没有心力搭箭将这厄运之物射下来了。 营帐内,八名骑士统领以及三巨头又一次聚首。 “还是得挖壕沟啊,他们挖,我们也挖,至少不会被炮打的这么惨。”一名吊着手臂的骑士统领不忿地拍着桌子。 “才填了一条进攻道路,你就要挖?” “不挖怎么办?白白挨炮吗?第一天折损五百,第二天折损五百……咱们两万人顶多支撑一个月。” “咱们在折损,拉丹堡的千河谷军队就不折损了?别招笑了,等近战了,那才轮到我们发威。” “时间够吗?从今天的进攻速度,一个月够吗?”大团长一问,骑士统领们都不说话了。 如果是在老家库什草原地区,他们有着后勤优势,而且本土作战,再打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可是这里…… 经过第一天的伤亡后,不少骑士统领都清醒过来。 去掉教皇那顶王冠的光环,他们行为的本质就是自带干粮帮着吉吉国王打一场没有酬劳的仗。 他们甚至被分配到了刚刚经历洪灾的碎石原,连战利品都没能捞到多少! 骑士统领们自己低着头,或者是和随从与仆人嘀嘀咕咕,似乎在算着小账。 荣誉和地位相比,那他们还是感觉地位有利。 埃梅里克能够敏锐地感知到,风向发生了变化。 以目前的进度,最快三天,这些骑士统领们就要叫着撤兵了。 两三千的伤亡,虽然肉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在教皇那边好歹有个交代。 他甚至都不准备返回霍塔姆郡了,借口受到重创还需要防备王庭入侵,直接回库什草原得了。 这边埃梅里克正要开口,再吹吹风,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为什么那么吵?” “埃梅里克阁下,我们在圣联被俘虏的骑士们回来了,大概是我们的兄弟在盛情迎接同伴归来呢。” 埃梅里克这才恍然大悟,中午的时候,对面就派来了信使希望换俘。 经过讨价还价,瓦茨拉夫用一百六十名千河谷战俘交换回了八十九名被俘的骑士。 只是飘入营帐中的吵闹声,怎么不像是欢呼,而是谩骂呢? 换俘总不至于还耍赖吧? 埃梅里克感觉心头一跳,一种不妙的直觉生出。 他不顾开到一半的会议,跨上快马,向着营门冲去。 离得越近,便越能听到暴怒的咆哮和嘈杂声。 “该死的,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高洁伟大的圣骑士们!” “妖僧,恶魔,我诅咒你!” “攻破拉丹堡就屠城,要他们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等绕过营帐组成的拐角,他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以斯滕托克为首,近百名骑士骑在温顺小矮马的背上,在几名被放归的俘虏军士牵引下缓缓向前。 他们喝下了迷醉药剂,整个人呆呆傻傻,只知道握紧缰绳。 按照正常情况,骑士们都该赶紧上前去解救他们的兄弟了,但现在却无一人动手。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这些旧日的兄弟。 八十九名骑士,八十九名长着胸毛的雄壮大汉,套着各式各样的裙装与修女服。 有露出半边酥胸的,有露出镂空后背的,当然还有最圣洁的黑白修女服。 两条粗壮的大毛腿裸露在外,还穿着蛛丝与丝绸混织半透明丝袜。 油腻腻乱糟糟的头发,被盘成了双马尾、单马尾与麻辫,甚至还加了可爱的小珍珠配饰。 喝下了迷醉药剂的边境骑士们,面色潮红,两眼迷蒙,嘴角甚至还挂着笑容。 别说什么人格羞辱或者优待俘虏,霍恩可不对边境骑士搞这一套。 这些边境骑士们有意纵容半人马屠杀平民,没绞死他们就不错了,不值得尊重。 看着那些身穿女装,不敢抬头见人的边境骑士们,大团长面色铁青。 因为正有越来越多的边境骑士赶来,而相关的话题必定会疯传。 骑士荣誉是边境骑士团以骑士团凝聚为国家实体的武器,但在此刻它也会伤己。 因为在骑士们的同仇敌忾之下,除非付出极大的伤亡,否则这些边境骑士是绝不肯退兵的。 边境骑士们的本质是“贵族公民兵”,骑士团就是以军事民主为基石构建的组织。 这些“民意”必定影响一级级将校,这些将校还偏偏就有投票权。 恐怕,自己的计划将要落空,边境骑士们将不得不继续进攻了。 就因为几件女装?就因为几件女装!就因为几件女装…… 从开战到现在,大团长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 (本章完) 第877章 打 第877章 打 进入六月,哪怕是向来高冷的碎石原都开始热情热情似火起来。 阴了七八天的暮钟山谷地,在昨夜的一场小雨后,终于放晴。 滚烫的太阳扎在柔软的蓝色天空,将磅礴的热量倾泻在碧绿的草原,升腾了一片扭曲的水雾。 在升腾水雾中,在微湿土地上,马蹄溅起了新泥。 库什游骑兵与边境轻骑兵互相追逐着,军刀与直剑如蝴蝶般飞舞跳动。 刀剑相交,每一次都是铿锵作响。 这是一场库什草原历史最强与库什草原现代最强的骑兵交锋。 他们都穿着库什草原特有的半袖披风,银亮的刀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弧线。 如果放到骑士竞技场上,这必然要引起无数欢呼喝彩。 只可惜这是在战场上。 “噗——” 在双方又一次交锋后,忽听到一声入肉的闷响,却不是刀剑,而是铅子。 那名边境骑士捂着飙血的肩膀,侧身倒下,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偷袭!不讲武德!”留下这一句遗言后,库什游骑兵的马蹄便精准地踏在了那边境骑士的脖子上。 杀敌的库什游骑兵眼神复杂地和一旁翻身上马的龙骑兵挥了挥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抬起头,朝着战场的一边看去,却是吹响了口哨。 “嘟嘟嘟——” 尖锐的口哨声转化成旗语,再转化成嘹亮的军号,最后传递到霍恩的时候,他已然站上了拉丹堡的高塔。 经过了三天的休整,边境骑士团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他们再一次修复了盾车,甚至从后方用驳船又调来了二三十架盾车。 成排的盾车左右相连,从眼前原野一直蔓延到河边,简直就是一道缓缓移动的长墙。 与先前那次试探性单点进攻不同,这一次他们学乖了,将盾车分散开。 至于暮钟山上,更是早就响起了喊杀声,浓烟卷着火焰,还有不少箭矢飞上天空。 在暮钟山与山谷,边境骑士们同时发起了进攻。 女装骑士事件结束后,边境骑士团的部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他们沿河建造分散营寨,而不像先前那样大军集聚,这是为了长久作战而打算。 其次,便是神甫长瓦茨拉夫返回盐滩集,甚至是更北方的银湾城,与碎石原人继续商谈粮草消息。 接着,便是大批半人马开始带着火力赤四处捕捉碎石原牧羊人,以补充进攻的人力亏损。 最后便是有大量的边境军士开始进入暮钟山进行扫荡,以期开拓一条新的道路能够绕到拉丹堡后方。 在更北方,原先缓冲区的地区,他们还搭建了一座浮桥,顺带让搬运的荆棘园民夫们搬来了更多的挖掘工具。 这段时间以来,帝国市场上的铲子和十字镐订单量飙升。 “这是全线进攻啊,圣教长这招太狠了。”看着缓缓逼近的边境骑士们,洛朗摇头晃脑地说道。 虽然现在人人称教皇,可洛朗作为老兵,还是更喜欢称呼古早时期的教长。 就像忠嗣们总是管霍恩叫教父,管希洛芙叫校长一样。 相对于其他人凝重的眼神,霍恩反倒是神色轻松:“饭菜都凉了,客人终于上桌了。” “这一仗您有必胜的把握吗?”贝瑟忍不住问道,“边境骑士们战斗力不可小觑,他们并非没有攻城的经验和决心。 在1436年的古登堡攻城战中,边境骑士们攻城时,可是耗空了一半人力都没有崩溃,甚至还反打了来偷袭的吸血鬼军队。 以他们的士气训练与装备,却不像帝国骑士那么好对付啊。” “啊,那真是太可怕了。”霍恩后退了两步,坐回了小马扎,开始慢悠悠地用茶壶倒起了咖啡。 喝了咖啡,吃了面包,时间就到了早上六时多,原先外间嘈杂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霍恩立刻就知道,这是边境骑士团要发起进攻了。 果不其然,大团长一声令下,骑士长擂鼓助威,这一次是边境骑士们亲自推起了盾车。 先前三天,虽然没有发动大的攻势,可却是让农兵与民夫们夜间出动。 他们填平了大多数阻碍盾车前进的交错壕沟,并清理掉了大多数的炮击标识物。 虽然不知道炮击标识物是什么,但既然是千河谷人放在那的,那肯定有用。 不管是什么用,反正不让千河谷人得逞,都给扒拉走。 正是有了这些相对平整的道路,盾车这一次才能畅通无阻地快速前进。 换做是帝国骑士们,是绝不肯纡尊降贵来推车的。 可是边境骑士们却不一样,他们不像帝国骑士那样有贵族荣誉有国王荣誉。 他们仅有的,只是由胜利带来的骑士荣誉,他们的眼里只有胜利。 “冲锋!” “跟上,跟上,不许停!” 骑士们沙哑着嗓子,发出震天的怒吼,而扛着沙包的军士,驮着木板的农兵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 三角堡上的发条炮再次发出了怒吼之声,十八门发条炮交错射击,铁球石弹再次于天空和地面滚动着。 有赖于碎石原的地形,时不时就有炮弹砸出一条血淋淋的阵线。 不过这一次边境骑士团的进度比先前大的多,而且伤亡还比之前小的多。 一是盾车分散不好打。 二是炮击标识物没了,准头不够。 三是骑士们推盾车速度时快时慢,炮击的预估量总是出错。 差不多两次进攻,快到中午的时分,边境骑士团就来到了第一条防线的第一条壕沟前。 本来在拉丹堡前有三条胸墙壕沟防线,一条栅栏防线,一条三角堡防线,然后才到城墙。 每条胸墙壕沟防线,都是前后两条壕沟。 目前骑士团遇到的这一条,则是前几天第一道防线的士兵们闲着没事,又在最外围修了一条,所以相当狭窄。 “赞美圣风!” 七十米的射程上,二百枚铅子像是死神的镰刀划过,噗噗打碎了盾车的牛皮。 眨眼间,原先厚实遮光的盾车上,就出现了三五个漏光的小孔。 只可惜大多都被裹着土的草席挡下,唯有少数穿透薄弱处,钻入了军士骑士们的体内。 接二连三的,就有数十名骑士或军士惨嚎,或仰倒在盾车后方。 盾车的遮挡范围太小,其后方站位过于密集,但凡能穿透牛皮的,都至少打中了一个人。 至于军士们,则是立刻掏出了弓箭开始抛射还击。 一波波箭雨落在胸墙上,哚哚声不绝于耳,分把钟的功夫,胸墙上已是插满了箭矢。 至于农夫乃至骑士本人,都扛起了沙包,向着壕沟中丢去,盖住了壕沟底部的尖刺木桩。 长长的木板伸出,架在了壕沟之上。 沉重的盾车居然从细长木板上驶过了壕沟,这是什么神术?圣父显灵了? 不仅仅是阵前的士兵,就连城墙上的军官们都愣住了。 可他们仔细看去,却发现是那些边境骑士们。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跳入了壕沟中,运起超凡武艺,硬是用肩膀与身躯顶住了木板,将盾车运过了壕沟。 看到这一幕,连霍恩都愕然了。 这可不是他们印象中贵族或者骑士的样子。 由于宗教和文化上的种种原因,虽然身躯超越凡人,可帝国骑士们并没有完全开发出身体强度的各种应用。 但边境骑士们,在战场的压力下,可谓是把身体开发到了极致。 被车碾、匍匐、钻狗洞都无所谓,只要能胜利,所有的耻辱就会被洗刷干净。 因为他们是“圣主之盾”,保卫了整个“文明的弥赛拉教世界”。 剑总是被擦的干干净净,可盾牌哪儿有不脏的呢? “兵团长,他们过来了!” 第一道防线的近卫先锋团兵团长布吕讷握紧了长枪:“圣铳手再发射一轮圣风,长枪手准备。” 此时第二梯队的盾车停在了第一条壕沟前,开始填埋出供战马通行的通道。 第一批盾车停在第二道壕沟前,同样开始挖掘填满,而近百名边境骑士却是翻越了壕沟,向着近在眼前的胸墙杀去。 “赞美圣风!”兵团长一声令下,铅子嗖嗖射出,便是十来名骑士倒地。 剩下的却是越过了第三条壕沟,杀到了近卫骑士们面前。 “准备近战!掩护圣铳手!” (本章完) 第878章 崩 第878章 崩 直到现在,近卫战团的圣铳手与其他战团的圣铳手在圣风发射量上都有明显差距。 大多数普通战团的圣铳手基本都是六到八发,精锐圣铳手可以做到十发,而近卫圣铳手们普遍都有十发到十二发。 当然这并不是连续射击,因为每一次射击都会造成精神冲击,大概需要十秒左右的时间恢复。 但事实上,在一场单日战役中,每名圣铳手圣力的消耗量都不会多于八发。 也就是在平均每一个圣铳手射出第八发铅子之前,战役就该结束了。 老兵们都熟悉,在临战中,由于是五队轮射,也就是说要射到第四十轮才会耗空圣力。 大多数野战与遭遇战,圣铳手们能射二十轮就不错了。 因为到那个时刻,骑士们要么败退了,要么就骑着战马冲上来要改为近战了。 只有防御战,才会有耗空圣力的可能。 但这一次,边境骑士们却是打破了圣铳手的刻板印象。 在眼前不足二十米外的壕沟处,骑士们奋力一跃,扒在了v字沟的边缘。 偶有人失手,要么滑落下去被尖刺刺穿脚掌,要么就是太过跳到鹿砦上牵肠挂肚。 剩余的成功骑士们,却是咬着牙,伸手扶住了眼前鹿砦。 嗖嗖的铅子从腋下、耳畔甚至是两腿之间的空隙穿过,丝毫没能影响到他们的动作。 “诶!诶!哦!” 随着边境骑士们吃力大喊,那沉重的鹿砦居然被抬起推开。 那主导的骑士刚刚站起身大吼,便被铅子射中了大腿,仰面掉入了壕沟之中。 正要从鹿砦缺口鱼贯而入的其他骑士们,同时遭到了一阵圣风拂面。 一道道血箭从体内喷出,骑士们纷纷卧倒在地,无师自通地开始了匍匐前进。 “继续装填,继续射击!”曾经木讷内敛的布吕讷吼叫着,声音几能震聋人的耳朵。 战场上嘈杂无比,声音不大怎么打仗? 圣铳手图尔布在兵团长布吕讷的号令声中,扣下了手中扳机。 尖锐的呼啸声刺的人耳膜发痛,将七八米处跳起的骑士从空中打落。 十米的距离,对于超凡骑士们来说,尤其是这些边境骑士们来说,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在打完这一发后,图尔布没有畏惧后退,而是冷静地低头,将匕首塞入了铳管之中。 近卫军的先锋团战时是先锋,革新也是先锋,他们早就更换了一批新式铳管。 这些铳管里添加了秘银,比普通铳管轻了不少。 由于没有气密性的问题,铳管两边更是留出了豁口,图尔布此刻便将20厘米长的匕首卡入豁口内。 这是先锋团自己新创的战法,这一次霍恩是真的没做任何指导。 是老兵们自己想出来的,并自己实践后觉得不错,推广到整个先锋团的。 毕竟以他们的近战能力,和精通剑技的骑士近距离搏斗,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想要长枪或长武器的话,负重又超了,难以携带和转移。 干脆就在铳口插把刀,算是一柄短枪了。 到目前为止,只有近卫先锋团有这个实力和意愿,别的战团可舞不动这么重的铳枪。 “死亡或胜利!” “卑鄙的铳手,死神来收割你的生命了!” 单手撑住胸墙,一手挥动骑士剑,土头灰脸的边境骑士抡着大剑砸下。 铳刺与剑刃摩擦着,溅出了一溜火星。 越过胸墙的边境骑士,几乎要把惊讶写在脸上。 这个只会用炼金弩的千河谷平民,居然用造型奇异的短枪拦住了他的挥砍。 这还没完,铳刺荡开了大剑的弱剑身。 图尔布大喝一声,右脚跺下,发挥了他唯一会的超凡武艺—— “突刺!” 旋即,毒蛇般的铳刺张开银亮的毒牙,带着残影,沿着胸口中线直奔骑士脖颈而去。 那骑士双脚刚落地,铳刺便夹杂着金属扭曲之声,从颈甲上沿插入了下巴。 铳刺捣入后脑脊髓,顷刻插碎。 那骑士两眼一黑,话都没说出来便抽搐着歪倒在地上。 “噗呲——” “噗呲——” “喔啊——” “你们,咳咳咳……” 枪尖与铳刺入肉的声音交替响起,一名名凌空翻越仿佛展翅雄鹰般的边境骑士不断坠机。 “不可能,你们这群只会用发条铳的狗……” 就连继续跟着冲锋的其他边境骑士们都瞪大了眼睛。 照他们看来,这千河谷圣联驱逐了贵族,弄没了骑士制度,必然在近战上有所不如。 否则一位超凡骑士,明明能够在帝国得到应有的地位,何必苦哈哈跑到圣联来当一个大头兵呢。 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提醒他们,这群圣联士兵,普遍有着侍从骑士乃至方旗骑士的战斗力! 难不成那教皇掌握了什么能给人灌注超凡武艺的魔法吗? 不过这就是边境骑士们想多了。 只是近卫修士们普遍把一两个超凡武艺点到了侍从骑士或方旗骑士的实力。 这要是一对一打起来,这些近卫修士根本不是正牌骑士的对手。 但现在是五百对一百,还有着胸墙防守,还有着狭窄地形的地利。 多方堆积下,硬生生把因为低估实力而粗心大意的边境骑士们杀伤了近三分之一。 可剩余的六七十位骑士却是退不了了,这圣铳手还眼睁睁地盯着他们呢。 “那就只有进攻了!”斯滕托克癫狂的吼声响起,他更是以身作则地继续朝着胸墙冲锋。 实际上,这一批决死冲锋的骑士中,起码有一半都是被霍恩女装过送回去的。 这个安排几乎是全骑士团默认的。 他们这些骑士团的耻辱,要么夺下第一道阵线,洗刷耻辱,要么就死在阵线下,同样洗刷耻辱。 斯滕托克并不想死,可是骑士团给他选择就是要么胜利,要么死。 他其实没有选择。 脱掉了身上的轻甲与头盔,抓起一根地上的长枪,斯滕托克快跑两步,将长枪插入地下。 阴影笼罩住了近卫修士的头顶,他们抬起头,却看见斯滕托克飞起来一般越过他们的头顶。 越到一半,长枪咔嚓断裂,他本人后背重重落地。 都没顾得上疼痛,斯滕托克便是抓起大剑,朝着面前士兵们的后颈一个横扫。 鲜血飞溅在狰狞的面庞,三枚人头升起,仅留下三具喷射着浓烈鲜血的无头尸体。 “喝!” 正要继续打开局面,背后就传来烈风。 斯滕托克举起长剑过头,顺势扭腰,闪避的同时,长剑嗡地破空砸向来人的脑袋。 “叮——” 长剑与军刀相撞,而军刀上却是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 居然拦住了,斯滕托克脑袋宕机了一下,他可是敕令骑士啊。 右手用军刀强剑身借力让开长剑,布吕讷左手拔出了插在一旁的短柄斧枪,单手拎起挥出,逼得斯滕托克连退两步。 旁边的长枪手们反应过来,立刻长枪转向,刺向斯滕托克的后背。 狼狈地躲开七八根刺来的长枪,斯滕托克伸手抓住一根,正要把那人拉过来,余光就瞟见布吕讷手持斧枪砸来。 侧身躲过斧枪,可斯滕托克却没能躲开刺来的长枪。 他尽力调整身体,还是被长枪手在胸口、小腹与锁骨处扎出了血洞。 身形失衡的瞬间,布吕讷抓住了机会。 他的斧枪劈砍,更是将斯滕托克从左肩到右腰半个身躯都劈开,只剩一点皮肉连着。 身体重重落地,长枪手迅速归位,浓稠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弥留之际,斯滕托克仍旧不解,他挣扎抬起头:“你有这样的实力,在帝国足以当一个方旗骑士甚至是敕令,拥有无数庄园地产,为什么要投靠那个疯子教皇?!” 抄起了骑士剑的布吕讷愣了一下,仿佛真在思考。 “我有太多的理由。”长剑插入脖颈,刺啦啦的鲜血细泉将布吕讷的裤子染红,“最简单的那个,就是为了保住我的家。” (本章完) 第879章 山 第879章 山 喊杀声在远处的河谷内回荡着,鼓点与小号此起彼伏。 至于圣风尖啸、圣雷轰鸣以及马蹄与兵甲撞击的铿锵脆响,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止。 五日前的猛烈进攻在斯滕托克等人的失败后戛然而止。 边境骑士们见突袭不成功,便老老实实开始了挖坑填土。 盾车停靠在壕沟边,捉来的民夫脸上混着汗水与泥土,流着泪咬着牙将土包丢入壕沟内。 胸墙内则是一波波箭雨袭来,动辄便是十几名民夫中箭,捂着手臂大腿打滚哭嚎。 可等他们被运到后方,拔除掉箭矢后,僧侣们一个神术止痛止血,便又要再上前线。 从拉丹堡到盐滩集的这段空间内,半人马干起了旧日的老行当。 他们奔驰在原野上,杀入一个个牧羊人村庄或聚落,将人和羊一起驱赶着向拉丹堡进发。 目前推车填土挖坑的,基本都是这些可怜的牧羊人。 他们所能得到的只有一个空虚的承诺,每人每天扛十包土就有饭吃,能连扛三天就放他们离开。 这也是他们仅能指望的了。 看到那些麻木而绝望的牧羊人,拉洛尔心中莫名地有股怒气。 “看清了吗?怎么样了?”肩膀上架着同伴,法尔卡什满头大汗地询问。 手持瞭望镜,坐在他肩膀上的拉洛尔并不说话,只是仍在朝着战场上观望。 差不多半分钟后,他才拍拍法尔卡什的肩膀:“放我下来吧,这一波攻势打完了,那些狗骑士没有从西侧山道上来。” 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的法尔卡什·穆沙多尔才蹲下,让拉洛尔下来。 拉洛尔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墩坐倒在地上。 法尔卡什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笑个屁。”拉洛尔没好气地拍拍屁股上的树叶与泥巴。 和先前的干瘦的拉洛尔相比,如今的他精壮了许多。 “要是确认没上来,咱们可就回去报信了。” “走吧。” 穿行在灌木草丛之间,拉洛尔分外小心,生怕被那些教会的狗军士抓住了。 放到一个月前,拉洛尔怎么都不会想到,继主动参军的老拉弗之后,自己居然也跟着被动参军。 本来他只是在布莱森的介绍下,加入了当地的护教军。 只是他却没想到,来拉丹堡送一次粮食,就遭遇了大战,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本来想着兄弟俩一个照顾家里,一个战场打仗,没想到到头来俩人都上战场,家里只能托付给小拉弗了。 那孩子不像是靠谱的样子,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个重任。 摇头晃掉这些杂念,两人并肩而行,在松林灌木中快速穿梭,来到一个近80度角的岩壁前。 从藤蔓中拉出绳索,两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之下,飞速地爬上了坡顶。 和另一边的寂静比起来,坡顶上却是热闹非凡。 眼前数十名士兵,有的躺在坚硬的石头上打鼾,有的点起篝火炖煮肉汤,更有围坐在一块玩纸牌的。 可要说热闹,这处岩顶远没有另一边山体热闹。 拉洛尔刚刚爬上岩顶,就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战吼与号令声。 他才探头,就有一支箭矢飞来,扎在了青草地上,险些扎穿了他的脚掌,骇得他差点又翻下去。 抬起头,在岩顶的边缘,还有额外数十名千河谷山民正在张弓搭箭。 透过山民们的肩膀,就可以看见隔着五六十米的对面山道上移动的边境骑士们。 在仅容纳三人通过的山道上,一队边境骑士正在咬着牙前进。 金线刺绣的狮子早已被泥巴与污水染成了灰色,骑士们的锦缎罩袍则是被扯成了流苏一般。 一侧是刀削般的灰岩石壁,另一侧便是被雾气遮掩的渊谷。 可这些倒罢了,最可怕的反而是两侧射来的弩箭与山崖上滚来的檑木与滚石。 对于山顶的千河谷山民们来说,使用箭矢射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山民们几乎人人会射箭,在娱乐活动稀少的山地郡,射箭是大多数山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一支支箭矢或弩箭精准地穿透盔甲的薄弱处,而不是被弹开。 只是无奈这些边境骑士大多穿有武装衣与丝绸内衬,大多数箭矢都没法在他们身上开一个指甲大小的口子。 这导致大多数边境骑士们,都被扎的如同刺猬一般,可还是能稳步顶着滚石檑木前进。 看到拉洛尔返回,这支小队的名义队长,耸眉搭眼的布莱森迎了上来:“怎么样,能过吗?” “西侧的山道没看到敌人,正好对面的友军吸引注意力,咱们可以先下山,再绕上山。” “能行吗?”布莱森脸上的苦相更足了,“咱们的向导刚死,你确定这条路能走?” “不走怎么办?”拉洛尔不客气道,“狗骑士的包围圈子越来越小,继续等下去咱们也是死。” 拉洛尔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还要看着女儿出嫁呢。 两天前,因为狗骑士们的抢攻,他们这一支小分队不仅队长惨死,还和大部队失联,进入了边境骑士们的包围区。 不趁这个机会,就只能等死了。 听到拉洛尔的话,布莱森咽了口口水。 本来只是来刷一下资历的,怎么弄的居然要搏命了。 想想传说中宗教裁判所的酷刑,布莱森都忍不住地头冒冷汗。 “给山对面的发信号,咱们立刻转移。”布莱森同样发了狠,既然决定了,就直接执行。 下达了决定后,先是四个两人一组的侦查小组分别在前后左右侦查。 上百名士兵迅速收拾整齐,按照预定的路线朝着山下走去。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又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段看似简短的路程,却要比想象中要费了更长的时间。 等到他们真正逼近山脚时,已然接近傍晚了。 好在这一路上,居然都没有遇到什么狗骑士。 拉洛尔不得不感叹圣械廷工匠的鬼斧神工,瞭望镜这种能看得更远的玩意儿,谁研究的呢? 作为前锋侦查小组,拉洛尔与法尔卡什趴在灌木丛后,却是分外想念那瞭望镜。 此刻夜色昏暗,不远处甚至就能看到边境骑士们的营帐。 只可惜瞭望镜被收走了,否则他就能看看这些狗骑士的动向。 摸清了前路,拉洛尔和法尔卡什画出简陋的地图,就准备返回。 可法尔卡什才有动作,却被拉洛尔一把拉回。 “嘘——”拉洛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指了指不远处的阴影。 火光晃动着,一名穿着麻布罩袍的农兵,正举着火把,满脸无聊地走来。 别过来,别过来! 拉洛尔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 可事与愿违,那名巡逻的哨兵还是直直向着拉洛尔的方向走来。 “谁?谁在那?口令!”傍晚时分,松林里阴影交错,昏暗看不清,那士兵只好高高举起火把。 可就当光线照向灌木丛后,一个黑影猛地扑了上来。 满脸都是狰狞,拉洛尔的额头狠狠撞上了那高大哨兵的鼻梁,鼻血顿时飙出。 两人即刻滚做一团,至于哨兵的火把则是骨碌碌飞到了一边。 在最初的头晕眼与惊恐后,那哨兵立刻便要抽出短剑反击。 可眼疾手快的拉洛尔却是一脚踢飞了他腰间的短剑。 然而他的视线就离开这么一会儿,那哨兵便一口咬在了拉洛尔捂嘴的手上。 吃痛到眼角都要皱到一起,可拉洛尔却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反倒是那哨兵大喜过望,张大了嘴巴就要大叫。 只可惜他张开嘴巴的瞬间,便看到了一旁面色恐怖的年轻山民,正高高举起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 “啪——滋——” 望着脑袋瘪下去,脑浆流了一地的陌生哨兵。 拉洛尔和法尔卡什对视一眼,眼中却看不到喜悦。 没让哨兵把消息传递出去是万幸,但一旦时间长了,哨兵没回营,骑士们必定警觉。 法尔卡什用树皮擦了擦手:“咋办?” “我来处理尸体,你去通知布莱森。”托起尸体的腋下,拉洛尔苦笑起来,“恐怕得走夜路了。” (本章完) 第880章 原 第880章 原 得知了遭遇哨兵的消息,没时间让布莱森感叹“圣父要亡我,不是作战的罪过”,便不得不连夜启程。 如果不连夜离开,那就要被抓住了。 本来假如没有哨兵这一遭的话,他们的行程并不是这样的。 正常行程,应该是明天清晨就可以偷偷摸摸从山脚换一个方向再上山,与友军汇合。 只是眼下杀死了这哨兵,按照边境骑士团巡逻频率,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后就该发现了。 如果那个时候布莱森一伙人还在附近,绝对要被一网打尽。 至于回去,那更不可能。 在这几日激烈的山间攻防战中,几个可通行的山道都被边境骑士们把守住了。 情况紧急,除了冒险夜里进军别无他法。 山民们的意志的确比平原人坚定,不是夸山民们呢。 在交战一上午加山路行军一下午的前提下,这群人居然还能强打精神在夜里行军。 只是可惜这群人里,没有一个学过向导的。 白天还可以靠瞭望镜指明道路,现在就只能用着模模糊糊的方向感前进。 夜里乌云蔽月,林子里更是昏暗,他们还不敢点燃火把,只敢摸黑前进。 丛林中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混在阴影中,四面八方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嘴里咬着木棍,脚下放轻步伐的同时,却又不能放慢步伐。 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能摔倒,更不能掉队。 因为没人会等你。 后面的人,得扶着前人的肩膀,只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 至于走在最前面,还是拉洛尔与法尔卡什二人组。 两人不仅要在夜色中分辨方向,还得准确预判边境骑士团的巡逻队,带着大队绕开。 似乎是因为哨兵的死亡,今晚的巡逻队数量格外多,频率更是格外频繁。 期间他们几次遇到巡逻队,好在都是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没有再发生像先前那个哨兵一样的事。 可能是进入了圣联控制区,后面的巡逻队就少之又少。 等到黎明时分,却是几乎快要遇不到了。 天亮之后,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但起码是摆脱了追兵。 在一处山坳内,劳累了一整天的拉洛尔以及其他士兵们,几乎就是倒头就睡。 反而是布莱森干嚼了一些咖啡与草药,强打精神组织人去四面查探。 大约到了中午,拉洛尔才睡醒。 可他一睁眼,就看到布莱森的大脸顶着个泛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拉洛尔啊,拉洛尔。”布莱森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神迹来。 原本还在打哈欠的拉洛尔一下子精神过来:“你在说什么?布莱森老哥。” 布莱森没有说话,只是拽着拉洛尔的衣袖,扯着他到了一处坡前。 拉洛尔被布莱森压着趴在地面,两人一起匍匐到了坡顶。 从矢车菊与太阳的茎间朝北张望,布莱森原先散漫的眼神一下子凝实了。 在坡下,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便是暮钟山山脚下的一处领主牧场。 代表着边境骑士团的黑屮字旗猎猎飘扬,哨鸫停留在旗杆上发出尖锐的鸣叫。 一顶顶帐篷,一捆捆草料,一袋袋粮草与战利品都在此处堆积。 在辽阔的草场上,此刻却是被拥挤的战马挤满。 以目前这个牧场的大小来看,这里的战马数量不下于三千匹! 他用力眨了眨眼,抠掉了眼角的眼屎,才压低了嗓门问道:“这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战马?” 布莱森比拉洛尔早到,此刻早就想清楚了:“你忘了,不管是进攻拉丹堡,还是进攻暮钟山,这些马可都上不去!” 拉洛尔立刻就理解过来。 骑士们平日都是下马步战,军士们同样要跟着推车挖土。 这些骑士的战马,自然要放到后方寄养起来,于是就形成了这片阔大的战马营地。 “我问过了。”布莱森声音中说不出的兴奋,“咱们中有一半多都会骑马,差不多两人一马。” “你是说,我们偷马跑出去?” “是啊。”布莱森点头,“外围还有不少游骑兵与龙骑兵呢,在牧羊人之中也有拜圣父教的卫道士,咱们去投奔他们吧。” “这应该是人家的后勤营地吧?难道不会派重兵把守吗?” 布莱森臭屁地摇着指头:“我派人侦查过了,整个营地总共不到五百人,大多数都是农兵,军士都很少,你猜我们发现这里的骑士有多少?” “几个?” “只有一个断了腿的重伤骑士。” “守备这么薄弱?”拉洛尔都绷不住了,“这可是放置战马的营地啊!” 只是转念一想,拉洛尔又明白过来。 这是哪儿啊?先前近卫军布置防线的后方。 他们好不容易攻下了这座防线,位于后方的后方,自然放松了警惕。 谁能想到拉洛尔搞了一出先下山后上山的操作,稀里糊涂的夜间行走,就这么走到了后勤营地旁。 不过这样的后勤营地,边境骑士团有好几个。 只是这一个营地主要用来放置马匹,所以马匹的数量格外多。 这几天战线吃紧,估计是早都把后方管行政的其他骑士调去前线了吧。 “你确定只有这么点?” “我们还在侦查,确保万无一失。”布莱森按捺不住逃生的喜悦,“而且咱们就这么点人,趁着夜里,不需要发生正面冲突,就足够逃离。 如果动作快,外加圣父眷顾,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他们都不会意识到……” 听着布莱森的絮絮念叨,迎着吹来的带着清新气味的晨风,拉洛尔忽然不说话了。 他看了那营地足足三分钟,才侧过头,对着一旁的布莱森道:“你,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什么大的?” “失败了,咱们都得死这。”拉洛尔咬了咬牙,“这要是成功了,你能去圣械廷,而我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女儿嫁不出去了!” “…………额。” “两枚,两枚英雄勋章!” “…………嗯——” “司门僧侣,驱魔僧侣,甚至是宗徒僧侣!” 布莱森像是卡住的钟表,虽然还有咔哒的声音,但身体却是一动不动了。 “你就给我一句话,干不干?!” (本章完) 第881章 第881章 虽然不是同一时间,但却是同一个老橡树根。 骑士团两巨头(大团长、骑士长)以及诸多骑士统领再次聚首。 不过和八天前相比,到场的骑士统领少了九位。 倒不是全都死了,只是有四位受伤,三位主持战事,还有一位赌气不肯来。 与九天前相比,埃梅里克的神情更是难看无比。 自女装事件后,他们对着眼前的拉丹堡猛攻了足足五天,今天是第六天了。 六天来,居然都没能拿下第一道胸墙防线,更是屡屡被反突击。 目前共有七位骑士统领死伤,本次到来的三千多位精锐超凡骑士,还能上阵的只剩两千五百多。 在交战中,上万的军士们,更是死伤接近三千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逃兵的情况。 不管是近战还是远战,军士们几乎都不是这群圣联军队的对手,甚至出现了圣联恐惧症。 至于那些暮钟山上的山民,更是可恶! 这些山民散兵,闲着无事就跑来营地骚扰。 他们倒是不敢在骑士营地造次,反倒是专门在军士营地与农兵营地骚扰放火。 几天下来,弄得军士营地与农兵营地人心惶惶。 昨夜甚至差点发生了连环炸营,三百多名军士以及近千名农兵试图逃跑。 是边境骑士们出动,最终才抓捕回二百多军士与七百多农兵。 尽管边境骑士以及不少军士长们还能强靠着意志强撑着,可普通军士以及农兵们却是逐渐撑不住了。 “进攻还是太着急了。”骑士长科斯梅率先开口,“伤亡太大,没有给军士们休息的时间。” “可如果不急攻,时间上就来不及了。”一名骑士统领反驳。 “既然要决定进攻,那必然会来不及,要么放弃进攻,要么就得拉长时间。”科斯梅解释起来倒是颇有耐心。 几名骑士统领互相看看,事实面前,只能承认了科斯梅的说法。 他们本以为,凭借边境骑士的战斗力,只要拿出决心,攻下这一座小小的拉丹堡不成问题。 但事实证明,不仅没有不成问题,反而问题相当大。 这样看来,猛攻是不成了,还是得换成那种慢悠悠地填埋工事,挖掘运兵道的打法。 骑士统领们向来高傲的脸上,露出了无奈又愤怒的神情。 他们其实不在乎自己要不要灰头土脸地干活,只是他们的是骑士啊。 对于他们来说,最畅快最擅长的就是在碎石原这样广阔的大平原上骑兵作战。 结果被一个熊啃堡一个拉丹堡,两个能够容纳守军都不到两千人的堡垒拦住。 不仅没法骑战,甚至连步战都只是奢望。 每日的进攻,居然是押着军士与农兵们填埋壕沟、清除工事与挖掘运兵道。 过去,人人避之不及的侦查任务,现在旗队长们都是抢着上。 这样至少还能骑在马背上晃悠一会儿,而不是在拉丹堡附近苦熬。 “都说说有什么战果吧。”大团长故意开口,于这些骑士统领的伤口上再洒了一把盐。 “……我们填了一些坑洞壕沟,还射杀了不少敌军军士。” “……我旗队昨天下午发动突击,夺取了第一道胸墙防线的西段,然而友军支援不及时,我们不得不退走。” “不要血口喷人,你占领西段的时间有多久,攻进去多少人?我跑了没两步,你们就又被赶出来了!” “你是骑士,还是超凡骑士,就那几十米距离,你会支援不上?白瞎了我的好小伙们。” “你——” “吵什么,嫌我还不够烦吗?”埃梅里克一巴掌拍在树根上,砸的木屑横飞。 两名争吵的骑士统领登时闭了嘴,反倒是骑士长科斯梅低声说:“这两天,我在审问那些捕捉到的俘虏。” “怎么样?” “暮钟山上的游击兵,抓到了一百多个俘虏,但正面战线上却只有三十多个。”科斯梅犹豫了一下,“游击兵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三十多个千河谷正规军俘虏中,有五个选择投降合作……” “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 “我不知道他们的话是真是假,但据说那位圣孙子,此刻就在拉丹堡中。” “圣孙子?妖僧霍恩?那个疯子教皇?”埃梅里克连问了三次霍恩的称号。 “这消息你确定是真的吗?”另一名骑士统领仍旧难以相信。 “不确定,但反复印证之下,城内必定有大人物,就算不是圣孙,也是圣女。” 骑士统领们顿时兴奋起来,甚至就当着大团长的面开始交头接耳。 本来这一仗他们是吃尽了苦头,却很难有什么奖赏。 可如果能抓住城内的那个大人物,比什么战利品都值钱。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莱亚屮字军最高都只抓到过兵团长级别的俘虏。 像那些更高级的司门僧侣,或者是战团长都没能抓到。 要是能够破城,抓到一个圣女或是圣孙子,那之前吃的苦都不算白吃。 只是骑士统领们兴奋,却没有发现他们尊敬的大团长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圣孙子,还是圣女都不重要。”埃梅里克提高了声量,“重要的是,咱们到底能不能破城。” 埃梅里克一句话,把所有幻想中的骑士统领们打沉默了。 以目前的进度,差不多再有三周,他们就要把所有骑士打光了。 急攻死伤太快,缓攻粮草跟不上,左右都是为难。 女装骑士事件拉高了大量热血上头的边境骑士的承伤阈值,可埃梅里克不能真的等到承伤阈值再撤退。 “这样吧,休息三天恢复士气,但填埋壕沟不要停。”埃梅里克站起身,“三天后,我亲自带队,如果还拿不下第一道防线,就撤兵!” 旁边两个骑士统领嘴唇颤抖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埃梅里克凶狠的目光憋了回去。 “作为大团长,我对骑士团的存续有着不可推脱的义务。”埃梅里克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强行推动了命令。 要是继续让这些爱幻想的骑士统领们继续打下去,那可真要把本钱打光了。 “埃梅里克大团长。”此刻反倒是骑士长起身劝道,“别那么着急,战争中九成胜负都由意志力决定,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赢了。” “是啊,是啊,埃梅里克阁下。” “现在逃跑,咱们就要成女装骑士团了。” “就算攻不过去,得撤兵,以咱们的速度,难道城堡里的人还能追出来吗?” 埃梅里克额角青筋一跳,便要祭出大团长之位,强行压制众人。 “阁下!” 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一名骑士从马背上滚下,飞扑到了埃梅里克的跟前。 “大团长,后方马营被暮钟山的游击猎兵突袭!” 作为世间少见的大骑士,埃梅里克幻影般绕过了树桩,周围的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你再说一遍!” “马营被游击猎兵突袭,上万方精料草料全部被焚烧,四千匹战马几乎全部……” 后面的话,埃梅里克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能听到无尽的耳鸣。 (本章完) 第882章 第882章 燃烧的草料升起浓烟,将暮钟山傍晚的天空染成了灰黄色。 大批的骑士带着农兵与军士,提着水桶与拍杆,泼洒砸击着烈火。 他们疯狂地抢救着草料与辎重,可还是拦不住火势越发凶猛。 有人可能就要问了,为什么牧场里明明有青草,还要准备干草呢? 因为青草含水量多,马吃了以后会快速排便,以至于吃不饱得反复吃。 以牧场面积来算,这数千匹战马与骑乘马都在这,青草是决计不够的。 昨天夜里,拉洛尔等人就是先用发条铳袭杀了受伤骑士。 随后点燃了干草料,并拼死伏击救火的牧场士兵,战死了十几人后才上马逃跑。 在火势暴起后,拉洛尔等人还故意用灯油点燃了大批马儿的马尾,引动骚动。 火势之下,这些胆小的马儿在火尾马的裹挟下,居然一股脑冲出了牧场。 要知道,在牧场外,可是一望无际的碎石原啊! 数千马匹逃跑之后,短期内几乎是毫无可能全部抓回。 边境骑士团此次出击,是携带了九千七百匹战马与驮马的,差不多刚好够骑士与军士使用。 因为战事和运输的损耗,目前仅剩八千五百多匹。 除了营地内分散饲养的,最多的一个集中地,就是这处马营。 足足四千余匹马啊,足足四千余匹,目前追回来的不足一千匹。 站在牧场边缘,埃梅里克捏着缰绳的指节发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失去了四千匹马,相当于减少了近半的机动力。 原先他们口中的打不过就跑,几乎变成了空谈。 农兵可以抛弃,可军士却抛弃不了,武器抛弃不了,辎重抛弃不了! 后来赶到的其他骑士统领们,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也能被游击猎兵偷袭!” “看管牧场的骑士呢?他人呢?” “该死的,难道叫我们两条腿跑回去吗?” 骑士统领们大发雷霆之际,埃梅里克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将呆愣的科斯梅叫到一旁。 两人相谈了快十分钟,期间少见地吵的面红耳赤,这才传达了一条命令—— “所有骑士统领,于今晚到我帐内集结!” ………… “边境骑士团要跑?!” 原先还在慢吞吞喝汤的霍恩,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将嘴里的汤吐了出来。 旁边的洛朗却是大惊追问:“怎么可能呢?按照参谋的估算,他们起码还要再攻一轮才甘心。” “但他们的确出现了撤退的迹象啊。”风尘仆仆的贝瑟将一份报告递上。 在霍恩之前,旁边的临时主参谋利奥斯密先接了过去,提前审查起来。 霍恩此时却是从惊讶中恢复,开始慢条斯理地搅合起了手中的汤。 按照他与安德烈原先的规划,应当是霍恩在这拖住边境骑士团的进攻,尽量给他们放血。 随后安德烈包抄后路,截断他们的粮道,再渡河夹击。 此时的边境骑士团如果要后撤,那霍恩就主动出击拖延。 如果边境骑士团不后撤,那更好,两方配合夹击这群自大的骑士。 现在好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边境骑士居然提前结束了攻势,准备逃跑。 不应该啊。 “利奥斯密,给我看看。” 文件从利奥斯密手中经过,属于是程序正义问题,虽然麻烦但不能省。 翻开文件,霍恩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整篇报告。 牧羊人卫道士们观察到,边境骑士团开始将伤兵与马车分批运输至后营。 游骑兵们则发现主将旗帜,例如家族纹章旗等逐渐后移,并开始焚烧部分笨重物资。 更重要的是,对面的随军商贩们,这些鼻子最灵敏的鬣狗们,正在提前撤离。 霍恩沉吟一阵后,扭头对洛朗命令道:“洛朗,你即刻出发,看看能不能趁夜色抓几个舌头来。” “是,冕下。”洛朗捶胸挥手,脚步铿锵地离开。 “贝瑟,你去问问暮钟山方面,看看他们有什么头绪。” “……是,冕下”贝瑟锤了锤胸,却还是别扭,没能像洛朗那样自然挥手。 安排了相关的事情,霍恩却一个人在房间内踱步起来。 出现了意外结果,必定是有意外因素。 正面战场上没出什么问题,甚至霍恩还没有动用电浆弹与掷弹筒,没有任何新的战术或武器能够吓到对面。 唯一的可能,就是暮钟山的游击猎兵们整了什么幺蛾子。 差不多晚上七时,霍恩吃完晚饭后没等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一支游击猎兵小队,趁夜游到边境骑士团马营去了?”听到这个消息,连霍恩都愣了两秒。 这山林里道路复杂,还有边境骑士们的哨兵和巡逻队埋伏走动。 还是夜间赶路,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崖或者走到边境骑士团的营地里去。 “他们是怎么跑到后方马营去的?” 贝瑟与利奥斯密亦是满脸的便秘之色:“报信的人说,说是他们先下山走了一段,遇到巡逻队又上山,山上遇到巡逻队就下山,反复几次,莫名其妙就……” 这是什么运气啊? 在巡逻最密集的地区,顶着视线受阻的黑夜,居然靠着随机走位一路躲过了巡逻队? “啪——”原先视线逐渐涣散的贝瑟,忽然一拍脑门,大喊起来,“我明白了。” 在霍恩好奇的目光中,贝瑟扑到文件堆中,翻找出一份昨天的战报:“您看。” 将暮钟山那边的简报读了一遍,霍恩同样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 前天夜里,边境骑士团营地内发生了炸营,大批农兵与军士出逃。 看似只有猎兵小队在夜间行走,但其实,他们有着大批“同伙”在掩护。 甚至于,假如他们不在夜间逃跑,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都不会有事。 因为当天有大量哨兵被逃跑的农兵和军士袭杀,根本就不缺拉洛尔他们杀的那个! 错进错出之下,这个猎兵小队居然就这么跑到了大后方。 颇有当年鲁迪洛出大泽乡,作为前锋去扎营,结果他一路扎到了马约镇外军营的风范。 “这,这真是……”这回轮到霍恩苦笑了。 这战场之上,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马营并非辎重营,仅仅储存了与马相关的物资,可却大大削弱了边境骑士们的机动力。 显然,这一点是触碰到了边境骑士们,尤其是高级将校们的警戒线。 他们敢于付出极大伤亡去攻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来去自如。 可失去了机动力,再想来去自如就是难上加难。 他们宁愿顶着女装骑士的名号,也得撤兵了。 问题是,安德烈还在路上,此刻顶多到了盐滩集附近,根本来不及截击啊。 虽然立下了大功,可这猎兵小队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叫边境骑士团提前撤兵了。 “冕下,现在该怎么办?”利奥斯密压低了嗓门问道。 沉吟良久,霍恩转身坐回了桌子前:“把兵团长们都叫来,急会。” (本章完) 第883章 啦啦啦 第883章 啦啦啦 帝国1449年6月14日。 瑙安河东岸。 远方的蓝灰色群山山巅,一抹静静的鱼肚白擦亮了半边天空。 碎石原狭窄的土路上,修长的行军长队正在缓缓前行。 马匹嘶鸣着,拥挤着,与拖着疲惫步伐的军士骑士们一道迈步与摇晃。 与半月前鲜亮的骑士团旗帜相比,今日成堆的燕尾旗却是灰暗了不少。 在拥挤的行军队列一侧,骑士长科斯梅阴着脸。 扫视一圈骑士与军士们,总能看到疲惫、失望与不甘心。 他们从三月出发,带着三千骑士九千军士以及一支半人马骑帐军来到金角湾,随后转向荆棘园来到千河谷。 五月进攻熊啃堡时,他们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可到了六月,三千骑士九千军士就变成了两千三百骑士与六千余军士。 就连半人马骑帐军都从五百余骑,变成了四百余骑,大量的火力赤骑弓手被后方的游击猎兵使用螺线铳狙击。 12000余人的核心战斗力,此刻只剩8800出头,还有近2000无法上阵的伤兵。 超过三千的战损,已然接近四分之一的折损率(农兵不算人)。 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边境骑士发起了不知道多少轮猛攻,却甚至连第一道胸墙防线都未攻破。 在大多数边境骑士们看来,他们还有机会。 然而在骑士统领等人与大团长一起算过账后,在热血下头之后,下头骑士们才渐渐回过味来。 断桥是诱饵,女装也诱饵,甚至连拉丹堡内的圣孙说不定都是诱饵。 唯一的目的,就是逼着他们远离方便运输辎重的地区,主动到拉丹堡给他们放血啊。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还没到呢,千河谷人都在拉丹堡附近挖好工事了? 这是有备而来啊,太卑鄙了千河谷人! 只是,骑在尾巴毛被烧焦的大黑马背上,科斯梅咬紧了牙关,他不甘心啊。 作为骑士长,作为一名边境骑士,都是很单纯的,就是为骑士荣誉而生的。 入千河谷以来,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憋屈啊! 虽然嘴上不说,可包括科斯梅在内的边境骑士们,都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才算是真正的骑士。 至于帝国内陆的骑士们,不过是挂着骑士之名的骗子强盗堕落者。 帝国骑士们不在乎的骑士荣誉,边境骑士们不仅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这是他们战斗力与凝聚力的来源,失去了这份维持已久的信念,边境骑士们将会迅速堕落成帝国骑士的样子。 然而,大团长并不这么想。 失去了大量战马显然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原先的情况是,边境骑士攻不破但却跑得掉,千河谷人防得住但却追不上。 双方都是不败之势,所以埃梅里克才敢于硬耗。 失去了马匹,埃梅里克失去倚仗,自然害怕像马伦坡战役那样被援军包抄。 两天前,他据理力争,才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眼下的结果—— 假如千河谷人离开阵地进攻,那么边境骑士团就停止撤离,在平原上干他一仗。 这个要求足够卑微了,可尊敬的大团长阁下思虑了良久才勉强同意。 科斯梅叹了一声,这位大团长阁下还是被权势所腐蚀,在骑士荣誉与自身地位间选择了前者。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回头望向那隐约都看不见的拉丹堡,以及遗留在原地的农兵营地,科斯梅只感觉吹在脸上的春风都有些凛冽了。 唯一的指望,就只有龟缩在城堡内的千河谷守军,能堂堂正正走出来打一场。 不管输还是赢,打一场,哪怕是输呢?那也至少心服口服。 就这么空荡荡吊着,不甘心啊! 只是,千河谷人真的会来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科斯梅从清晨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直到后军都扎营了,却仍旧没能等到消息。 坐在营地外的大石头上,他无聊地用汤勺搅着肉汤。 望着那渐渐在山侧隐去踪迹的红光,科斯梅放下了汤勺:“多培克,你觉得我们这一仗,赢了输了。” “赢了。”多培克一口咬定,“就是有点不轻松。” “哈,赢了。”科斯梅望着拉丹堡的方向,“或许二十年后,哦不,十年后,帝国内就要全都是这样的战争了。” “会,会吗?” “怎么不会?”科斯梅放下了搅合凉了的肉汤,“世人忘却了骑士之精神,忘却了僧侣之虔诚,只知道偷奸耍滑搞小聪明。 反倒是文明边疆的千河谷人,和咱们,还记得一些往日的荣光…… 这帝国啊,是到了该变一变的地步了。” 多培克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他一介军士能聊的内容吗? 他赶忙岔开了话题,指着远处打起了哈哈:“科斯梅阁下,您看,又有一个骑兵归营了,说不定就是千河谷人出兵了。” “呵呵,是吗……” 急促的马蹄由远至近。 “骑士长,骑士长。”马都还没有停稳,那衣衫跑的凌乱的骑士就跳下马来。 那骑士还没开口,科斯梅的心脏就砰砰跳动起来。 仿佛福临心至,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从大岩石上站起身,科斯梅甚至是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 “千河谷人,千河谷人出兵了!” ………… 夕阳与夜色分别将空气染成了半边金红,半边蓝黑。 早在中午时分,以百人队为单位,一支支近卫军战争修士从拉丹堡的城门鱼贯而出。 背着圣铳的圣铳队,扛着长枪的长枪队,用马匹拖着沉重的发条炮行进的炮队。 原先城内最精锐的军队都离开了拉丹堡。 至于暮钟山上,大部分的游击猎兵都下了山,一边帮着聚拢投降的农兵,一边继续看守拉丹堡。 一下午的时间,霍恩都在不慌不忙地接收农兵,通过渡桥将他们送到对岸去。 至于霍恩自己的中军大营,则设在了曾经边境骑士们的鸦羽丘营地上。 而近卫第八先锋兵团,则提前出动,在夜色中跟随游击猎兵们一起,到暮钟山口的旧阵地去。 从战术层面考虑,霍恩核心兵力折损不到三百人就消耗了对面三千,已然获得大胜。 和这些边境骑士在草原上对峙,实属不智,本不该出兵的。 可从战略层面考虑,霍恩的目标是打开在碎石原战场的局面。 如果仅满足于这样的胜利,那这一仗等于白打。 从目前安德烈的进度来看,他起码要十五日后才能赶到东岸。 双方实力差距已然缩小,可以在保证自身的前提下,尝试拖住他们的步伐。 当然,霍恩可不会真的跑到人家的优势位置上交战,而是选择了一个早就设置好的战场。 你不想打阵地战就不打?当过家家呢? 不龟缩,但也不冒进,这才是霍恩的计划。 布置完整个战场,交代完所有计划,在诸多兵团长点头称是的声音,霍恩直起了腰:“计划都说完了,还有什么疑议吗?” “没了。”兵团长们纷纷立正摇头。 “好。”一改先前的严肃态度,霍恩脸上露出笑容,“我这准备了烤羊头与羊肉汤,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吃点吧。” “还敢嫌弃这好玩意儿?教皇请客可少见了,必须来。” “布吕讷撒丫子跑了,可是错过了一餐好的。” “他不在更好,不然半锅都得进他肚子。” “不然,怎么会长这么大高个呢?” “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884章 暮钟山之战(前传) 第884章 暮钟山之战(前传) “人人尊敬达利亚,崇拜克拉赫勒斯。” “亚历山德克鲁斯,英雄之名皆如此?” 6月15日的清晨。 在碧蓝色的瑙安河上,波浪卷集着水草。 丝绸般银亮的河流上,一条随着湍流起伏的浮桥在两岸间抖动着,摇摆着,像是一条棕黄色的巨蛇。 在这巨蛇的背上,整齐的踏步声与军歌声迈过了这条大陆第一长河的上游。 风车地入海口的瑙安河,能够达到近千米的宽度。 可在这上游地区,在其源头地区,却是只有不足百米的距离。 安德烈站在岸边,冲刷河岸的河水打湿了他的鞋面。 他望着行军的铁拳战团,只是将一枚蜜饯塞入嘴中。 根据昨日的线报,边境骑士团在一起意外事件后,已然决定后撤。 虽然失去了大量马匹畜力,可这并不意味着边境骑士团就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 根据参谋们的估算,由于边境骑士们的提前撤兵,他们极有可能绕过安德烈,与碎石原贵族们汇合。 一旦边境骑士与碎石原贵族汇合,那么劳师远征的人就是霍恩了。 要么就是撤退,白白策划。 要么就是硬攻,用士兵的鲜血去换取惨胜。 这两者都不是霍恩想要的,起码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都不要选择这两者。 “大概还要多久?”感受着嘴中甜到发苦的味道,安德烈口齿不清地问道。 “起码还得一个半小时,顾问阁下。” 从怀里掏出怀表,安德烈低头扫了一眼:“现在是七点,九点前要全部过河,叫厨师和理发师都过来,就地做饭,过河就吃,吃饱就上路!” “是!” 副官的回应与捶胸声足够有力,却是淹没在嘹亮的《救世军行军曲》中。 “纵览当今世界里,何人能与其相比?” “唯我一列又一列,神圣联盟救世军……” 纵马越过了唱着军歌行进的近卫军,霍恩匆匆来到了最前头。 布吕讷派来的传信兵早已等待多时:“禀告冕下,布吕讷阁下已初步占据阶梯口,未见边境骑士们有什么动作。” 这位传信兵口中的阶梯口,实际就是一开始上千近卫军阻击边境骑士们的地方。 阶梯口就是暮钟山谷地的隘口,先前提到的只有两里宽的平原通道就在此处。 同时也是霍恩选取的战场。 “冕下。”贝瑟在一旁拿着地图,指着这隘口道,“您确定他们会在这里与您交战吗?这不明摆是陷阱吗?” “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们还是会往里钻。”洛朗不喜欢贝瑟,“先前不是印证过了吗?” 霍恩摁下了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暴躁的洛朗,对贝瑟解释道:“你作为参谋,应当知道情报的重要性。 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对敌人也要有足够的了解与理性的判断。” 经过这么多天,拜圣父会的调查,法兰密探的情报,以及霍恩的亲自审问,他已然对边境骑士团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群骑士说好听点颇有淳古之风,说难听点就是迂腐,纯质如百年战争前。 他们那一套对于骑士精神的继承和发扬,霍恩看在眼里,也颇为敬佩。 但时代变了! 那种百年战争前的浮夸风,现在早不再有。 大部分的内陆骑士们,都学会了更加实用的战术与更加长远的目光。 如果换做莱亚军队,早撤退了。 可这些边境骑士们还在犹犹豫豫,最主要就是为了浮夸的荣誉。 有信念是好的,但边境骑士们的信念还是为了维护骑士或者说贵族这个群体。 他们只是为了荣誉而荣誉。 面对这样一个诱饵,在底层骑士的裹挟下,必然导致“民意”影响正常军事指挥。 这是骑士团过于原始的“军事民主制”导致的,换成霍恩都解不了这漏洞。 “但也不一定吧?”贝瑟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们既然都有了撤兵的意愿,说明内部还是有清醒的骑士的。” “我们不是说随机因素不会出现,而是说概率很低,所以我们只照着最有可能的方向行动就行了。” 从怀中掏出银壶,拧开矮人手工制作的瓶盖,露出了下面的螺旋瓶口。 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添加了药剂、牛奶与白的咖啡,喝一口心脏跳到嗓子眼的那种。 霍恩需要清醒,战场不是儿戏。 “孟塞,平原地区的战场就交给你了,事可为则为之,不可就跑,明白吗?” “是,冕下。” ………… “战场不是儿戏!” 埃梅里克被耳边嗡嗡嗡一群劝诫的骑士统领弄的烦了,只得大吼一声。 原先嘈杂的土丘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周边的旗队长们纷纷侧目。 揉着突突跳的青筋,埃梅里克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些千河谷人有多狡猾,你们都看到了,他们会就这样空门大开等着我们进攻吗?” “也许是他们大意了,想要追击呢?” “咱们这招就叫诱蛇出动,一棍子打死。” “这一仗不打,下次就再没机会进入帝国内陆了,难道要顶着女装骑士团一辈子吗?” 大团长摆出威严脸,刚要呵斥他们,却看到科斯梅主动走来。 埃梅里克眼神中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恼怒。 这个混账东西,以前都是唯唯诺诺,怎么没发现他居然这么轴呢? “埃梅里克阁下。”科斯梅仍是那副耸眉搭眼的模样,“您答应过我,如果千河谷人出击就反击的。” “那是指,哎呀,那是指千河谷人出了暮钟山谷地。”指着远处狭窄的平原,埃梅里克烦躁地拍着马鞍,“你们自己看看,这是适合进攻的战场吗?” 这千河谷人选取的战场就刚刚好,刚刚好卡在这个地方。 要说在这进攻吧,就两里宽的通道平原,一侧还有他们的阵地,根本施展不开边境骑士们的骑兵战术。 要说就此撤离吧,那些在城内的守军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群守军炮轰了他们十来天,给他们送来女装骑士的侮辱,己方却没有给到大于五百人的伤亡。 此刻,卑鄙的本地人就这么没有任何工事掩体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难道不打吗? 就因为害怕是陷阱,所以撤退? 先前被埃梅里克强压下去的骑士统领们的意志,终于迎来了反弹。 “要不咱们投票?”一名骑士统领率先开口。 埃梅里克全身肌肉猛地绷紧了,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见埃梅里克不说话,骑士统领们再次涌上去,围绕着埃梅里克不断劝说。 “好了!”原先沉着脸不说话的大团长忽然暴喝一声,“你们想打是吗?行,让你们打!” 没等骑士统领们高兴,埃梅里克就跟着说道:“但我先说好,我是反对进攻的,不参合这事。 我近日染病,胸口发痛,按照惯例,科斯梅,你暂代我的指挥职务!” (本章完) 第885章 暮钟山之战(前传的后传) 第885章 暮钟山之战(前传的后传) 6月15日中午。 暮钟山口。 头顶的太阳,散发着炽烈的光与热。 长至小腿的金丝草,草尖垂在清澈的小溪中。 溪水倒影着天空,那金丝草反倒像是通天的巨柱一般。 只是这份春末夏初的宁静,却没能持续太久。 草尖开始随着地面震动,连小溪里都出现了一圈圈没来由的涟漪。 “唏律律——” 随着一声嘶鸣,无数只马蹄激烈地踏在这清澈的溪水中,溅起了浑浊的水。 身上打着耳钉,皮肤穿着骨刺的半人马飞速地踏过了溪流。 接着就是三批八百人重甲骑士小队,后面紧跟着骑着骡马与驴子的军士。 最后面却是累死累活吐着舌头大喘气的农兵和步行军士。 消息是昨晚传到的,会议是清晨开的,等到行动速度极快的边境骑士们暮钟山大返还时已然是中午。 这个行动速度显然是极快的,就连孟塞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按照帝国骑士们的德性,组织起八千多人折返,估计早上出发傍晚才到,可这群边境骑士居然中午就到了。 手持瞭望镜,孟塞踩着马车顶,朝着龙骑兵们所指的方向眺望。 碧蓝的天空与青绿的草原之间,战马溅起的灰尘形成了一堵土黄色的高墙。 哪怕是隔着这么远,半人马武士们凶狠的狂吼声,近卫修士们仍旧能听见。 放下瞭望镜,孟塞先是深呼吸,缓解了因紧张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扭过头:“工事修到哪儿了?” “一二号胸墙和五号胸墙都修好了,三四六七八号胸墙还没有。” “自己估算一下工程,两刻钟内能完成的就继续,不能完成的插上木板就完事。” “是。”传令兵立刻翻身上马。 追着传令兵离去的背影,就能看到此时阶梯口下的绿地平原。 附近的村落房屋都被拆掉,余出了足够的砖块与石块。 勤务兵与本地的牧羊人们,推着带风帆的独轮小车于后方和前线间来回奔跑。 兵团长们带头,撸起袖子,将衣摆扣在腰带上,满脸是灰地挖着硬实的土地。 哪怕是作为最中央的军队,近卫修士们还是任劳任怨地背着藤筐,将砂浆与碎石倾倒在木头框架间。 这是圣联一贯的作风,官兵地位可以不平等,但干的活得平等。 按照圣联的《士兵圣典》,每面胸墙长度50米,高1.5米,上端留出倒三角的射击垛口,在每面胸墙之间要留出3-5米的步兵通道。 胸墙前并不挖掘壕沟而是放置尖刺木桩与栅栏,边境骑士们配备了大量超凡僧侣,帮他们施展【如履平地】的神术。 不过时间太短,他们只来得及挖出一条胸墙,更没有其他工事。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极大的概率与敌军短兵相接。 倒不是近卫修士们惧怕短兵相接,而是这极有可能造成不小的伤亡。 这可是教皇的禁军,承担得起这样的伤亡吗? 孟塞一时有些烦恼。 只是他并不知道,科斯梅给自己带来的烦恼,远比他给科斯梅带来的多的多。 站在山丘上,科斯梅凭借着敏锐的视觉在眺望。 河畔分布着零星的麦田,更远一点则是篱笆围起的牧场,甚至此刻还有碎石原绵羊与奶牛在其中悠闲地吃着草。 在牧场的侧后方,则是他们曾经攻下来的阶梯口阵地。 起伏的坡地与丘陵顶端,此刻又重修出了夯土胸墙与尖刺木桩。 这些胸墙原本就有,游击猎兵与禁军团和先锋团能很快修好实属正常。 但眼前的阶梯口下的小平原,就不太正常了。 长五里宽两里的狭窄走廊上,居然又是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 这才半天,他们起码又修出了三道胸墙。 按照当前的进度,等己方派兵布阵完成,恐怕就不止三道胸墙了。 掌握了全局指挥权的科斯梅,眉间的凝重却比骑士长时还要多上几分。 不得不说,大团长说的对啊,这地方的确不适合作战。 说是有两里宽的通道,可作战宽度却远没有两里。 西侧靠河有大量村庄、麦田与沟渠阻拦骑兵冲锋,只能靠步兵军士进攻。 东侧有阶梯口的精锐近卫修士,一旦从侧面进攻,就会被他们从山上集火。 所以真正能够进攻估计只有六七百米的宽度。 那就是说,骑兵和步兵几乎没法一起上。 单单一个千人步兵方阵,就要占去50米的战场宽度和100米的机动宽度。 四千名军士就足以把骑士们挤的动弹不得。 不得不承认,那位疯子教皇,昨天夜里派兵急行军占据阶梯口是一着妙棋。 一来分摊了兵力,不至于拥挤在狭窄的战场上。 二来能够从旁策应,继续压缩骑士们的机动范围。 如果先攻阶梯口,以目前阶梯口上快两千(先锋团、圣甲禁军与少量游击猎兵)的兵力,恐怕要打个三四天才能攻下。 大团长虽然答应了进攻,可并不是没有条件的。 “两日,两日之内击破敌军,若是毫无进展,就必须离开。” 埃梅里克铿锵又带着一丝阴森的话语,甚至让科斯梅现在都有些不寒而栗。 要是这一仗没赢,等他回到边境领,下场恐怕不会好。 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科斯梅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 “这仗,不好打啊。”作为副指挥官的骑士统领塔德拉什骑着马与科斯梅平齐。 “好不好打,要看咱们自己的运筹与作战。”科斯梅摘下了滚烫的铁手套,“咱们能动弹的有多少?” “40个旗队(约1600名骑士),4000名军士,还有半人马骑帐军100拔都300火力赤全调给咱们了。” 埃梅里克并没有把所有兵力都交给科斯梅调遣,而是留守了900名骑士与2000余军士。 因为就算8500兵力齐上,在阶梯口前面不过也只能展开三四千人。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少给点兵力。 “半人马骑帐军作为预备队,暂时不动,告诉他们这仗赢了,双倍赏金与奴隶。”科斯梅流利地报出了十个名字,“塔德拉什,你带这十个旗队,立刻发起冲锋!” “现在?” “就是现在。”科斯梅望着还在抓紧修葺工事的近卫军,“他们对工事有依赖,目前工事还没修好,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如果这一仗,你们能够洞穿他们的防线,我亲自带着10个旗队支援……” 没等科斯梅的话说完,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魔鬼的尖啸。 轰的一声,马车轮、军士尸体与泥土同时跳起,随后重重摔落在地。 硕大的铁球又砸断了一条马腿才滚入沟渠中停止。 看着那吃痛跪地,不断发出哀鸣的战马,科斯梅向来随和的眼神锋利起来:“塔德拉什,这仗已经开打了!” (本章完) 第886章 暮钟山之战(上) 第886章 暮钟山之战(上) “准备!” 听到队长的大吼,尽管哈弗感觉心脏快要从天灵盖跳出来,可手中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始了标准操作。 哈弗将圣铳从肩膀卸下,铳托放在脚面,铳口朝天。 从腰间抽出小木推,将铳管内的击发杆推回原位。 随后从腰间的铅子袋中摸出一枚圆滚滚的铅子,塞入铳口之中,并用小木推摁实。 握住铳管提起圣铳,将改进版的铳托架在肩膀。 将z型的发条匙插入发条盒中,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拧动,只需要摇动即可上弦。 上弦完毕,按下卡扣,松开发条匙。 哈弗便感觉眼前模糊了半秒,这是使用发条铳时的必然反应。 好在他没有像当初在新兵营那样当场摔倒,仍旧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他颇为敬畏地重新将发条铳靠在肩头,示意准备完毕。 靠在肩头的发条铳,正隐隐散发出温热之感,尤其是发条盒。 听老兵们说,过去坎尼狄一型的时候,打一发就能让人晕过去,铳托更是能延展到后肩,因为需要容纳击发杆。 可现在大多数战团已然换装坎尼狄三型,使用了“特殊合金”(秘银)的击发杆。 这种合金大大缩小了击发杆的长度与重量,过肩式铳托自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至于现在哈弗使用的,则是最先进的坎尼狄1449。 这是1449年来,知名铳械设计师海茉汀的新设计,但说来也不复杂。 原先士兵们使用电金吊坠,法力逸散还是太高了。 所以海茉汀干脆将电金镶嵌在了发条盒上,并使用了赤陶发条盒。 相当于整个发条盒都变成了炼金反应皿,大幅减少了法力逸散,将发条铳的弹药量提升了三成左右。 哈弗原先只能射击五发,使用坎尼狄1449后就能射击六发甚至七发。 这还只是坎尼狄1449一型,先锋团还有特供的二型,据说可以在铳口安装匕首。 “你走几把神呢?”头顶的船形盔,被人用包皮木棍重重敲了一下,“瞄准,没听到吗?” 哈弗闹了一个大红脸,赶紧与战友们一起举起了发条铳,对准了来袭的骑士们。 马蹄扬起的烟尘、骑士团特意焚烧秸秆扬起的黑烟与扭曲的热空气混在一起,遮蔽住视线。 就像是忽然间,数百名骑士出现于众人的视野内。 四百名边境骑士,每百人组成了一个菱形阵,四个百人队按前后左右组成一个大的菱形。 与帝国骑士们进攻时,战后从开始吼到结束不同,这些边境骑士异常沉默。 甚至比胸墙后的近卫修士们更加沉默,直到他们能够看清 战吼与呐喊声才随着滚滚热浪,一同席卷在士兵们的脸上。 “愿圣父赐予我勇气!” “荣耀!” 身前只有松松垮垮的木质胸墙,以及单薄而脆弱的松木拒马。 可这些近卫修士同样并不畏惧,因为在驻地的时候,他们的日常训练内容,就有迎接圣杯骑士冲锋。 所以他们并不惊慌,只是紧张。 训练并不会使士兵们无所畏惧不会紧张,只会让他们畏惧紧张时仍然站在原地。 “三列式射击!” 身旁的军官抽出了军刀,高高举起。 雪亮如镜面的刀身,反射着正午烈日的阳光,晃的哈弗左眼眼角疼。 而他身后,一根根铳管从肩头伸出,瞄向了前方的边境骑士们。 由于发条铳不会因为火绳靠太近而缠绕点燃,所以他们可以极其密集地站列交错射击。 地面在震颤,草叶在震动。 狗骑士们近了,哈弗已经能看清他们翎羽的颜色了。 “赞美圣风。”反射的阳光随着军刀同时落下。 哈弗扣下了扳机,肩膀上吹起的圣风扬起了他的头发。 几乎是瞬间,原先的马蹄声与战吼声便被铺天盖地的尖锐“嗖嗖”声所占据。 无数铅子将悬浮的烟雾射出了一个个空洞,甚至能用肉眼看到铅子经过的轨迹。 噼啪声与金属扭曲声中,前排数十名骑士整齐仰头。 铅子与盔甲摩擦出飘飞的暗红火星,却被鲜红的血液一口扑灭。 巨大的菱形方阵明显停顿了一下,仿佛像是有自我意识在思考。 随后,这个巨大的菱形方阵开始分裂,分裂成了四块向着四面散开。 可出乎孟塞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没怎么减速,继续冲锋过来。 他们的目标,仍旧是尚未完工的四号胸墙。 这段胸墙就在整道防线的正中央,如果能够冲过去,就能切断两边的近卫军。 孟塞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不要命了吗?这群骑士,这群骑士……”孟塞捏着瞭望镜的手青筋暴起。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群边境骑士会这么早就发动进攻。 “孟塞阁下,咱们怎么办?” 孟塞眼神在一秒内变换了多次,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参谋僧侣:“上发条炮,用霰弹!做好近战准备。” ………… 哈弗并没有等到第二次装弹的机会,六排圣铳手发射完毕后,他们就直接向后走去。 两边的长枪修士们迅速补上了他们的缺口。 转头的瞬间,哈弗便看到了一头头猛兽,正在勤务兵与炮兵的推动下前进。 碗口大的炮管,比发条盒大好几倍的发条仓,行进中的哈弗侧头看了一眼—— 那是六磅的沙雕炮。 在胸墙后,有数十个提前堆好的土坡,不过膝盖的高度,却足以容纳一门六磅的发条炮。 “立定!向后转!” 如同提线木偶般,哈弗跟着大队伍一起转了身。 他们就像是发条炮的守卫一般,站立在土堆之间。 侧眼看去,勤务兵正将一包用纸包好的铁砂与铅子塞入炮管内。 后方的勤务兵则小心翼翼地将发条仓卡在炮管后头,并安装好击发杆。 发条炮的击发杆从圆弧形的炮尾伸出,一旦开启发条仓驱动击发杆,那是擦着伤碰着亡啊。 哈弗就亲眼见证过,一名勤务兵没注意,被击发杆卷走了小臂上的一大块皮肉。 正眼再看眼前,木质的胸墙前,数不清的长枪紧密地排列,肩膀挨着肩膀。 三排长枪如同发怒的豪猪般竖起背刺,恶狠狠地盯着冲锋而来的边境骑士们。 “注意霰弹!” “赞美圣雷!” 击发杆撞击炮尾的轰鸣声比铳口在耳畔开铳还要响,可炮口射出的霰弹却比子弹破空还要密集。 炮轰的瞬间,时间像是凝固了一秒,随后才开始流动。 铅子砸在地面,激发起无数烟尘,与马蹄激起的尘埃混在一起,简直像是烟雾弹。 仿佛是天上降下了灰云,鲜血与马匹的嘶鸣却压住了灰黄色。 混乱的喊叫,战马的悲鸣。 嘈杂声塞入耳朵,几乎形成了耳鸣。 铅子入肉与烟尘中穿出的空洞中,哈弗能看见骑士们哀嚎着倒下,也看到骑士们仰头喝下药水,还看到骑士们手中升起耀眼的神术光辉。 那些超凡僧侣们,居然随着骑士们一起骑马冲锋了? “不好!他们冲过来了!”眼尖的士兵指着烟雾后大喊。 “鹰隼炮!”孟塞跟着大喊,可炮队却有些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经历过一轮霰弹打击后,这群边境骑士居然还能维持住士气,还能继续冲锋! 要知道,细数一下,他们都已然减员四分之一了,只有不足三百名骑士了。 可他们,居然还在冲锋? (本章完) 第887章 暮钟山之战(中) 第887章 暮钟山之战(中) 扎甲马铠下,战马的身体燥热而又坚硬。 科斯梅绝不看轻千河谷人,他在一开始,就要求所有骑士饮用可汗药剂,所有战马都饮用雄鹿之血药剂。 追随边境骑士们冲锋的僧侣们,更是一开始,就把神术不要钱地丢在边境骑士们身上。 这些力量的加持以及边境骑士的坚定士气下,在面对近卫军的进攻时,这些边境骑士的表现前所未有。 他们真的一口气杀到了近卫军面前! 七匹肩高六尺有余的战马,披挂着鳞片状的扎甲,喘着淡红的雾气,轰然撞在了眼前的尖刺木桩上。 碗口粗的木桩向后爆裂出雨一般的木屑,但同时也在战马身上插上了一根根手臂长的木刺。 鲜血与内脏流出,可边境骑士们丝毫不体恤战马,而是直接翻身跳下,用战马当起了挡箭牌。 铅子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穿过了曾经心爱战马的躯体。 这些眼冒红丝的骑士,状若癫狂挥起战锤或长斧,砸在了眼前的尖刺木桩上。 尖刺瞬时爆炸开,碎片飘飞,甚至划破了胸墙后近卫长枪修士的面庞。 “休想!”一名长枪修士怒吼着,倒手换把,长戟探出,勾住一名骑士的胸甲。 “来!” 那骑士被三人合力,拽倒在胸墙前,刚抬头便看见三根长枪刺来。 精铁锻造的长枪,刺穿了盔甲边缘的薄弱处。 破碎扭曲的甲胄中,鲜血在巨大的血压下喷射有近两米高。 并不是军械师们故意在甲胄边缘打薄,而是不打薄,会影响关节的活动。 就算能突破体力上限,甲胄依旧不能无限制加厚。 长枪长戟长剑长斧,木杆撞击着,在地面与木质胸墙上擦出一道道凹痕。 一名边境骑士踩着那横木,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斧。 只是下一秒,他就因为太过惹眼,被圣铳集火射成了筛子。 沉重的尸体倒地,砸起了一片灰尘,然而灰尘后却是更多的边境骑士们冲来。 围绕着栅栏与胸墙,在这片不足三米的狭窄空间内,下马的骑士们反复拉锯着。 不顾伤亡,顶着长枪与铅子,骑士们咬牙破坏着眼前半人多高的尖刺木桩。 此时的袭来的五个旗队,除了满地哀嚎的伤兵外,就只剩不到五十人还能站立。 意识到剩余的五十名骑士,一人扶着一两名伤兵上马离去,不少新兵欢呼起来。 可在新兵们身侧,老兵们的神色却是比之前还要凝重。 原先的尖刺木桩已被清除,木质胸墙也被推倒砸烂,只剩下方半截夯土堆。 尽管尖刺木桩还留有膝盖高的横木阻拦,可对于身披重甲的战马,这个高度不过就是一跃。 后续五个旗队杀来时,他们暴露在骑士们眼前的,便是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近卫长枪修士。 还没完呢! “愿圣父赐我勇气与死后的安宁!” 上百匹战马轰然撞在了胸墙上,木板与泥土挥洒在长枪修士的脸上。 “近卫军,上前!” 长枪挤压碰撞的声音与战马盔甲扭曲的噪音混在一起。 原先黑压压宛如一块黑色直绸布的长枪横阵,忽然凹进去了一块。 双方交战的地带,兵刃与兵刃撞击着,盔甲与盔甲碰撞着,惨叫拽着鲜血一起落地。 几乎就是相遇的瞬间,地面已满是血与泪与泥。 “冕下。”贝瑟在一分钟内转头望着山坡下十好几次,他终于没有忍住,“咱们要下山支援吗?” “不用。”霍恩甚至都不去看阶梯口下的战事,而是遥望着更远处边境骑士的动向。 “真的不用吗?” “不用。”霍恩放下瞭望镜,“近卫修士可没那么脆弱,况且,咱们也有麻烦了。” 落后于霍恩半步,朝着北方张望,贝瑟却见一排排盾车正在缓缓沿着山坡前进。 胸墙后,圣铳手们正在有序地射击着。 铅子落在皮革与橡木板上,只是打出了小洞,随后就被滞留在草席与泥土之间。 这是准备用盾车牵制霍恩在山坡上的修士们?贝瑟猛地一拍脑门。 该死!这山上没几门发条炮啊!尤其是重炮,根本运不上来。 猛地扭头看向霍恩,可这位圣孙大人嘴上说着麻烦,脸上却丝毫没有麻烦的表情。 贝瑟迷惑恐惧之际,霍恩却是扭过头:“莫尔蒙,你他吗的掷弹筒呢?” “来了,来了!” 肩上扛着黑铁打制的掷弹筒,莫尔蒙的掷弹兵小队匆匆赶来。 小型的发条仓中,齿轮转动的嘎吱声响起。 随着嗵嗵数声,十余枚时钟弹凌空而起,滚落到军士们身边。 “哎哟!” “快,藏起来!” 军士农兵们立刻四散而逃,甚至还有不少被砸中的。 只是他们此时才惊异地发现,这玩意儿却没有实心炮弹那么可怕,顶多就是痛了一下。 “嗐,我当什么呢?拿假的吓唬咱们呢!” “法兰犬吓到莱亚虎了,他们没招了,咱们快上啊。” 甚至被砸中的一名军士恼怒地捡起了一枚时钟弹,全然不顾见识过的老兵们毛骨悚然的大叫。 “咔哒,咔哒,咔哒……” 三声咔哒倒计时后,无形的精神冲击席卷开来。 时钟弹对于呼吸法层数高,战马血统好的边境骑士们基本不起作用。 可对于这些低阶军士与农兵,作用可就大了,尤其是他们正在推着盾车走上坡路。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七八辆盾车停下,甚至是向后倒退滚动。 车后立刻传来谩骂与嚎叫声,甚至有一名眩晕倒地的军士,被沉重的盾车从脖颈压过。 贝瑟光看着,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怕不是有点痛哦。 “先锋团,冲锋!”洛朗率先叫喊起来。 当盾车进攻停滞后,与头顶的时钟弹一起越过胸墙,五百名近卫先锋修士向着军士们发起了反冲锋。 ………… 另一边,边境骑士团的阵地上。 不得不说,这一仗的节奏比科斯梅与霍恩想象的都要快。 这还不到一小时,就越过了互相试探、尝试攻击、寻找薄弱点等等环节,直接进入了紧张刺激的正面交锋。 科斯梅挥动着马鞭,像是牧羊犬在驱赶羊群一般,将一队队旗队驱赶到指定位置上。 “快,快快快!到你们的位置上,不要休息,马上喝药剂,然后朝着左侧(东侧)进攻。” “这才刚开始呢,有必要这么急吗?”一名旗队长慢悠悠地拿起水壶,却被一鞭子抽在了脸上。 “您?!” “不准停留,立刻到位!”科斯梅须发皆张,简直像是一头雄狮。 他昂起脑袋,对着那些旗队长们狂吼道:“千河谷人因为咱们的快速折返,出现了混乱,这是咱们的优势。 既然如此,那就要扩大这个优势,来不及全部整装布阵了,准备好就上!” 如果有人能从战场上空俯视,就可以明显看到边境骑士的军队自发分成了四股。 后面是乱糟糟还在转变作战阵列,甚至还在行军的军士们。 还有不少此刻已然与自己的旗队长失联,失去了指挥,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左侧上千军士涌向山坡上的阶梯口阵地,右侧又有数百军士骑着马朝河畔的水力上弦机冲杀。 至于战场中央,除了最前方的十个旗队还在与近卫军拉扯,还有十个旗队正在冲锋。 但他们并没有冲向原先的缺口,而是向着一旁的七号胸墙杀去。 三号四号两个胸墙有太多骑兵,过于拥挤,他们冲过去反而阻碍了战友,所以只能选择冲击另一个薄弱口。 “冲破第三个胸墙(六号胸墙),两面夹击!” (本章完) 第888章 暮钟山之战(下)(二合一章节ps没 第888章 暮钟山之战(下)(二合一章节ps没有345没想到吧) 三号四号胸墙打的火热,但六号胸墙这边却还是挖土挖的热火朝天。 士兵们挥舞铲子与十字镐,在地面挖出了一个个一米多的圆形深坑。 要说这坑放在外面,还有阻拦步兵进攻的说法,放在里面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懂,可士兵们还是老老实实干着活。 “那边会不会守不住了?”一名土头灰脸的百队长跑来,惴惴不安地低声询问起兵团长茹贝尔。 茹贝尔却是斜瞪了他一眼:“私自出列,我该打你两鞭。” “茹贝尔老哥,这真不用咱们出点人过去救援吗?” 茹贝尔见他还在纠缠,眉毛都竖起来:“训令课白上了?孟塞阁下有下令吗?” “……没有。” “战争修士的天职是什么?” 百队长张嘴呐呐:“……服从命令。” “咱们的命令是什么?” “坚守。” 茹贝尔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转向了中段胸墙的方向,悄悄捏紧了衣角。 “那我们就干站着吗?”百队长话音刚落,茹贝尔就用指节狠狠敲了敲他的头盔。 “噹——” “哎哟,您干什么?” 茹贝尔却是不去看他,反而扣紧了船盔在下巴上的系绳:“乌鸦嘴!” 百队长呆愣了一下,看向战场,整个像是被电了一般一个激灵。 滚滚烟尘之中,又是十个旗队近四百名骑士席卷而来。 “愣着干什么。”茹贝尔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快回队列,圣铳手,准备!” 哨鸫在炎炎烈日下,发出了有气无力但仍旧尖锐的叫声。 这叫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它吸引来足够的关注,反而是苍黄碧绿的大地上,传来一片同样尖锐的嗖嗖声。 感到威严被挑衅的哨鸫,竖起羽毛,发出尖锐的鸟鸣声,俯冲而下。 “嗖——噗!” 血肉和羽毛在空中炸开,飘飞着,晃悠着,直到被骑士们带起的旋风卷动,再一次飞上高空。 “骑士们,我们的战友,已然献出了他们的鲜血,证明了他们的荣耀!” 塔德拉什抽出了镶嵌着琥珀的十字长剑,黄金剑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现在,轮到我们了!” 小号声与鼓声响彻在这片小小的空间内,五个菱形骑兵方阵再次奔逐在草原上。 三个在外围不断游弋,尝试进攻恐吓胸墙后的近卫军。 胸墙后的圣铳手则连环排铳射击,将死神镰刀般的铅子一趟趟收割过骑士们的脑袋。 两个菱形方阵,总计四个旗队150余骑士则撞在了步兵通道的缺口处。 仿佛是三号胸墙的场景再演,不过茹贝尔这边可没有中部胸墙的发条炮。 足量的精锐边境骑士跳下马匹,顶着长枪与圣铳,劈砍搬开尖刺木桩,摧毁胸墙。 不得不说,在这些超凡骑士们面前,恐怕只有砂浆胸墙能顶得住他们的蛮力。 这种两块夹板中间夯土的胸墙,几乎用不了什么功夫,就能撞出一个缺口。 “哈赫威·米内克斯!狗日的,我叫你去左边,左边!” “第五第六长枪队,向前一步走,走走走!” “圣铳手交替后退,长枪手掩护!” “兵团长,小心!” 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茹贝尔半跪在地上,抬起翎枪,险之又险地卡住了那精锐骑士的长剑。 周边两个长枪手当即重踏一步,【突刺】出手,瞬间从两侧刺穿了那骑士的躯体。 口中吐出鲜血,手中长剑泄了力,一具尸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兵团长,您没事吧。” 被士兵扶起,茹贝尔的注意力却始终集中在战场上。 自己这边只有四门鹰隼炮,失去了发条炮的支援,近卫第五兵团的损失相当严重。 伤亡倒是不大,而是防线被拆除的速度远超三号四号胸墙。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恐怕要守不住啊! 噌的一声,茹贝尔感觉耳朵传来一股温热感。 他伸手一摸,却是耳垂被飚射的甲片割掉了半边,只剩一层皮连着。 “该死的。”捏住耳朵,刺啦一声扯下耳垂,丢到一边,茹贝尔操起翎枪,红着眼,“守不住也得守,近卫军就没发生过没命令撤退的事,我不要当第一个!” 就当茹贝尔正要身先士卒,和骑士搏斗之时,却听到一名传令兵大喊:“茹贝尔兵团长在吗?” “我在!” “我是第七兵团的希莱尔,勤务长被流矢射死了……我来代理……”金发的年轻人大喘气,“躲入兵洞……交替撤退。” “代理什么?撤退什么?”听着金发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语,茹贝尔的脸色并不好看。 “请您向两侧与后方交替撤退,空出足够的空间。” “前面交战正灼,你来接任。”茹贝尔推出随军牧师,“我带队断后,其余人有序撤离。” “您不用断后,请随后一起到后面……” 此刻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茹贝尔没好气地骂道:“难道叫我放弃那些作战的士兵吗?我跑了,叫他们殿后送死?” 如果主将不殿后,殿后的人大概率是要跟着撤退军队跑的。 茹贝尔早已准备了一支二十人的长戟队,就是为了殿后而准备的。 冕下在《士兵操典》里都写了,任何时候都该有一支预备队! “谁说的?又不是叫你们拦住他们。”一路跑来的希莱尔终于缓过气来,“地上不是有防弹坑吗?” ………… 突入防线中时,塔德拉什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迈着整齐的步伐,后军的圣铳手与长枪手稳步后退,只有少量的长枪手仍在第一线纠缠。 只是当一个缺口被突破,且没有后续补位时,这些长枪手才且战且退。 “选择收缩防线了吗?愚蠢的选择。” 看着仍在与己方交战的近卫军修士们,塔德拉什坐在了一根横木上。 收缩防线,意味着放弃阵地和优势地形。 原先是平原与山坡l型夹击骑士们,现在就变成骑士们在平原l型夹击近卫军了。 露出了一马平原的后方,还想正面作战吗? 等等…… 塔德拉什在其他骑士们狂喜欢呼时,却猛地感觉到不对。 他能想到的,敌方指挥官能想不到吗? 这些近卫修士明明尚有余力的。 望向还在交战的骑士与千河谷士兵,其中一人忽然一个趔趄,摔入了身后的深坑中。 接着,这些士兵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跳入深坑中。 深坑? 塔德拉什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扑到了一匹战马尸体的后面。 “快趴下!找东西挡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成堆的骑士挤在一个十米宽的通道中,甚至可以说肩靠肩地站立。 后面的骑士还在不断抱怨着,向前拥挤,就是为了争一个拿下阵地的功劳。 听到塔德拉什的话,骑士们先是不解,随后抬起头。 阳光下,十门左右摆动的发条炮,正散发着铁与铜的金属光泽。 “赞美圣雷!” 听到口令声的瞬间,深坑中的士兵们缩起脖子,抬起头。 蓝天下蜂群一般呼啸而过的,是成堆的铁砂与铅子。 先是左侧三门发条炮奏响,血盛开在蝉鸣的初夏。 再是中间四门发条炮奏响,硕大的铁球在人群中滚出了四条血肉胡同。 最后右侧三门发条炮奏响,将血肉胡同两侧的违章生物全部拆除。 此时圣铳手们接力一般,三列式射击完美接住了发条炮的节奏,将地面上最后一抹绿色涂成了红色。 三轮炮击两轮排铳,在步兵通道上几乎不再有站着的人。 就算有,那也是颤颤巍巍,两股战战,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三轮炮击后,茹贝尔所能看到的,除了满地尸体和举手投降的骑士,就只有塔德拉什和幸存骑士们逃离的背影了。 要换成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帝国骑士,早就全军覆灭了,这群骑士,啧啧。 虽然是敌人,可这些边境骑士的意志力与战斗力,却是茹贝尔等人欣赏的。 相比于帝国那些竞技场上的“戏剧演员”,这些边境骑士才更有军人的风范。 视线转回步兵通道,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些边境骑士冲锋时磕了药,呼吸法锻炼的心脏强而有力,血压还大。 每次铁球与铅子滚过,都像是鲜血喷泉一样迸射出两三米高的血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场景,茹贝尔居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艺术感。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长枪手上前,胸墙后无论轻重伤,一律补杀。” ………… “11个。” “8个。” “15个。” “……” 土丘上,离开了发条铳与发条炮的范围,骑士们聚拢在树荫下,开始清点剩余的兵力。 “这,这对吗?” “要不再点一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剩下一百零二个人了?” 还有两百五十位英勇的骑士呢?他们去哪儿了? 不敢扭头去看,迷茫与恐惧终于在这些边境骑士的脸上蔓延。 难不成这是用铁铸成的墙壁吗?难不成近卫军是铁做的人吗? 换成是普通的军队,在骑士们冲来的那一刻就该崩溃了。 这种士气,这种韧性,他们只在血肉王庭的骷髅大军身上看到过。 这种勇武,这种破坏力,他们只在吸血鬼公爵的魔法中体验过。 就算是在和血肉王庭的作战中,除非遇上食人魔军阀亲军,否则都不会有这么难打的对手! 食人魔亲军不过七八百人,可这里却有四五千人啊。 望着看似柔软,却一直坚持到现在的防线,不少边境骑士么心中都升起了一种荒诞的绝望。 难不成这千河谷人,是圣父派下来惩罚他们的吗? “圣父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边境骑士绝望的时候,塔德拉什却在狂喜。 是的,他在狂喜。 他的心脏在砰砰直跳,药剂带来的热血上头更是叫他视线边缘开始模糊。 但这并不能阻碍他意识的清醒。 发条炮的数量是有上限的,如果凭空变出百十来门发条炮,那他们就不用打了,直接跑了。 如果此时河畔的发条炮发出远超之前的密集轰击,必定是发条炮变多了,那必定是从别处调来的。 塔德拉什看向了中部,三号四号胸墙的方向。 那边铅子破空的嗖嗖声依旧,但炮声却不似先前那般密集了。 “所有人,跟随我去中段胸墙!” “可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马!” 一头雾水的边境骑士中,只有五六十人跟在塔德拉什身后,朝着中部胸墙奔去。 剩余的,却是心灰意冷,不知道是直接回去了,还是选择回到原先的阵地。 塔德拉什没时间注意他们的心情,他的注意力全部中段胸墙的防线吸引了。 百十米的距离,对战马来说不过十来秒罢了。 原本还在僵持的近卫军,在发现他们到来时,原先流畅的动作好像迟钝了一下。 随后便是急促的小号声。 果然,果然,对面的指挥官犯错了! 面盔下,塔德拉什的脸上,绽放出菊一般的笑容。 千河谷人的指挥官调集了超出该有数量的鹰隼炮去支援靠河的一侧。 他猜想,是因为那里有关键的水力上弦机,需要额外保护。 可他却忘了,发条炮行动缓慢,速度顶多和士兵常步差不多,怎么可能跑得过战马? 塔德拉什欢喜都要嚎叫出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骑士们没有白死! ………… “千河谷人忙中出错了。” 科斯梅伏在马背上,做出了与塔德拉什一样的判断。 他口气稳重,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经历的大小战役不下五十余场,可让他如此紧张,如此激动的,除了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这一次了。 将鸟喙盔戴上,科斯梅掀起罩面,看了眼还在鏖战的阶梯口山坡。 差不多到时候了。 “最后的十个旗队,准备好,跟我走。” 调转马头,科斯梅跑出去五十来米,面向这草丛中跪伏休息的半人马们。 “木拉答剌兄弟!”科斯梅庄严地肃立在一名半人马拔都面前,“现在轮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那半人马伸直了蹄子,站立起来。 虽然骑着马,但科斯梅居然要仰视木拉答剌。 “你勾当的奴隶共财宝与了,俺你根底人杀有!” 白化病一般的半人马尥了尥蹶子,抖掉了泥土,将头盔戴在脑袋上。 “别忧有!千河谷将军的脑袋取上来,俺酒盏根底做有!” (本章完) 第889章 暮钟山之战(完) 第889章 暮钟山之战(完) “举枪!举枪!”兵团长的吼叫淹没在铁器刮擦声中。 此时三号四号胸墙几乎被完全突破,大股大股的骑士越过胸墙,进入了近卫军的阵地。 沿着防线,骑士们不断朝着近卫修士们挤压,但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嗖嗖飞行的铅子,以及轰鸣的圣雷,给了他们太深的印象。 半人马勇士们却是不惧。 拔都,就是狼神神选战士的意思。 如果畏惧,就不配拥有拔都之名! 数十名半人马拔都,出现在近卫军修士们眼前。 肩高八尺,双层冷锻胸甲披在人身上,鱼鳞扎甲披在马身上。 这样的可怕半人马拔都,一个小一点的半人马敦(半人马部落组织)顶多供养数十个火力赤。 像木拉答剌这样,能聚齐近百名拔都,已然是飞天大草(原)上数得着的王子级别的势力了。 答剌就是王子的意思。 否则大团长没有必要雇佣他这几百人来帮助自己。 “歹的凡人!狼神的怒受有!” 第一名半人马拔都撞上了枪阵,枪杆居然直接从中间爆开,飞溅的木刺直直扎入后排长戟手的皮绑腿。 第二名拔都借着冲势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长枪修士们的胸口上。 长枪修士们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脆响,痛呼着,他们难以抑制地摔倒。 只是还未倒地,就被第三名拔都的骨矛挑起,甩飞出三米远。 三名拔都打开局面后,便是木拉答剌挥舞着双刃斧冲杀进去。 哈弗甚至眼睁睁看着前方战友突然矮了半截。 那可怕的白化病半人马,双刃斧横扫,四个士兵的半截身体像被镰刀割过的麦秆般折断。 ………… “冕下,还不动吗?” 霍恩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摩挲着血遮云的剑柄。 “冕下?” 仿佛听不到一般,霍恩的视线紧紧追随在科斯梅打着的边境骑士战旗上。 战旗漫卷,向着防线一点点靠近,又忽然远离。 八十米,九十米,五十米,七十米,三十米…… 虽然在来回,可它仍旧在向阵地靠近。 直到它完全越过了仅余基座的胸墙时,霍恩笑了,笑的都露出了大白牙:“终于上当了。” “呜呜呜——”洪亮的小号声消散在苍远的天空。 进攻号?为什么那么远? 科斯梅倏地回头,凝神看了一阵,那是什么的进攻号?山上的近卫军没下来啊。 察觉不到那渺远进攻号的异常,他却能察觉到眼前的。 脚步阵阵,踢踏交错,全体近卫军都在向着河畔转向撤退。 可明明是撤退,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有序?好像存在着某种规律一般。 圣铳手的5x6小方阵缓缓后撤,然后装填发射,一波打断了骑士们的进攻。 随后长枪手一三五七九五个百人队留守纠缠,二四六八四个百人队缓缓后撤至与圣铳手平齐的位置。 随后圣铳手再次后退式射击,打断骑士们进攻,让一三五七九五个百人队撤退。 此时如果骑士们追击,就必然被驻留的二四六八四个百人队拦截。 这是古艾尔军团的交替撤退法! 受过古典军事教育的,可不止有莱亚的高级贵族。 科斯梅同样接受过古典军事教育,却没想到能在敌人身上看到它的复兴。 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 交替撤退,反复实行,明明是撤退,队形却没怎么混乱。 反倒是自己这边,由于从一开始就是抢攻,队形本就是乱的。 更可怕的是,由于没有分配好后续的任务,所有旗队都在拼了命向前。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拉扯成了一条狭长而又密集的队列。 科斯梅还没来得及有感想,塔德拉什已经开始满头大汗了。 推开拥挤的骑士们,塔德拉什身骑黑马,逆流而上,来到了科斯梅身边。 两人一对眼,同时说道:“塔德拉什/科斯梅,不能再进攻了。” 说完后,两人都是一愣。 塔德拉什刚要再次开口,询问怎么叫停,却看到科斯梅身后寒光一闪。 “小心!”拽住科斯梅的衣角,塔德拉什同时压着他伏在马背上。 几乎是于此同时,护卫在塔德拉什身侧的一名旗队长喉间飙出鲜血,阿巴阿巴地叫不出声,摔倒在地面。 “又是那些游击猎兵,他们还敢过来?!”塔德拉什抬起头,嗓子怒的发哑。 科斯梅不接话。 他的视线已然完全被河面所吸引,路过的马腿、密集的肩膀、交错的腋下。 在小之又小的空隙中,他看到了庞然大物。 “船?” “轰——”一枚十二磅重的炮弹从天而降,将一名半人马拔都从中截断。 河面上的圣孙座船,则在剧烈的晃动中,摇下了几名倒霉的船员。 “十二磅炮。”科斯梅的声音比没加的咖啡还要苦。 又是六枚实心铁球落下,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血肉垄沟。 二四六八驻足,可一三五七九却不再后退,圣铳手们后退式射击,丝滑地转变成了前进式射击。 科斯梅首次感到了绝望。 如果此刻近卫军真的溃退,他们依赖机动能力以及无所制约的行动,还能获得一个惨胜亦或小败。 他怎么都没想到,千河谷人居然还可以用交替取消撤退。 可笑当初自己看艾尔兵书时还在想,怎么可能有人会中佯败这么简单的计策? 少年时的笑声,却是扎扎实实抽在了现在科斯梅的脸上。 越简单的计谋,要的操作就越多,原来是真的。 白色的光团照亮了他的脸,溢流的闪电小蛇般沿着空气和地面爬行。 几名半人马拔都瞬间被烧穿了肚子,连怦怦跳动的心脏都裸露在了空气之中。 木拉答剌惊恐地四蹄离地跳起,生怕闪电的余韵会砸到自己。 “雷神是有!雷神的电光降了!” “雷神的休怒,俺的休打有!” 一边尥着蹶子,木拉答剌等半人马哪里见过这阵仗,真以为是雷神降临,小鹿跳跃般逃了。 眼见着最强大的生力军都跑了,剩下的骑士们仍在抗压,可心中那根弦却已是快绷不住了。 他们是真的绷不住了。 从五月开始,熊啃堡无功而走。 六月渡桥被提前到达的近卫军截断,拉丹堡前猛攻半个月一事无成。 最后的机会,死伤了近半出战的边境骑士,可局势却还是输。 这是不是圣父对他们的惩罚? 排铳一波波射入人群,骑士军士,战马半人马,人挤着人,兽挤着兽。 肌肉被盔甲边缘割破,耳畔却是发条炮的轰隆声,电浆弹的滋啦声,时钟弹的咔哒声。 还有最可怕的,便是发条拧紧时嘎吱嘎吱的齿轮声。 在这兵荒马乱中,旗队长与骑士统领们的伤亡率却是异常地高。 但凡有人想要重新组织起队伍,便会瞬间被五六杆螺线铳集火。 科斯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团长是对的,他才是那个蠢货。 可至少,可至少要保留足够的实力,不要让更多的骑士死在这里。 “撤退,撤退,外围的骑士先撤退!” “有障碍物先下马清理障碍物,骑士兄弟可以拉落马的骑士兄弟一把!” “右转,右转,右……” 科斯梅的话卡在了嘴角,他看到旁边的人朝他大吼。 只是没等他反应,就听到头盔噹的嗡鸣,胸口流出温热液体,随后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本章完) 第890章 暮钟山之战(后传的前传) 第890章 暮钟山之战(后传的前传) 尸体横陈,断矛斜插,路旁的黄白小,早已不知在何时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农田中升起滚滚黑烟,边境骑士战前焚烧的田地,此刻仍未熄火。 眼看就要成熟的麦子,此刻却是化作了灰烬,升上天空。 战争仿佛总是结束在黄昏,就好像阴谋总是发生在黑夜。 贝瑟漫步在战场上,甚至还能还能看到游骑兵们在追逐受惊的战马。 马鞍的脚蹬上,还缠着一只小腿。 夕阳红光乱射,那单支的小腿随着马蹄的跳动而跳动。 不知道是原主人弃腿保命,还是单纯被摔断砸断了。 对边境骑士们的追击已然结束,甚至勤务兵们用小车推着盔甲,还在笑嘻嘻地商量晚上加餐。 几位兵团长围在军团文书、军法官和军需官面前,脸红脖子粗地“协商”战利品分配。 被烧成了黑地的村落上,白色的油布棚子下,却是升起了坩埚中的药草香。 那是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医师与医疗兵来来往往。 沸腾的大锅内翻滚着绷带,咕嘟咕嘟,偶尔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可是个没有麻药的年代,唯一堪称麻药的只有黑蛇湾蛙毒。 不过这种毒液不易保存,毒蛙更是不适应北边气候,所以只能用棍子敲晕伤兵再做手术。 暮钟山战役中,千河谷圣联的战损出人意料的多。 带上暮钟山的游击猎兵与出城作战的守军,总计约有5000人参战。 其中轻伤789人,重伤110人,死亡108人,伤亡率大约20%。 在圣联的统计口径中,轻伤意味着虽然受伤但以后还能上战场,重伤意味着虽然活着但以后很难再上战场。 即小拇指截了俩是轻伤,而大拇指截了一个就是重伤。 至于边境骑士团,目前确认死亡和俘虏的骑士约有520人,军士则有1314人。 除此之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随军俘虏,由于混杂在一起,一直没能统计出来。 其余的人要么要在被游骑兵追击驱赶,要么就是逃入了碎石原渺无音讯。 贝瑟仿佛在此刻才突然回过神来,千河谷赢了,不仅仅是赢,而是大赢。 虽然大量的骑士逃跑了,但他们的组织和士气完全被打散,更不要提后勤辎重的问题了。 带上先前在围城战中死去的边境骑士,边境骑士团的核心伤亡了快三分之一。 配合渡河而来的安德烈,造成的伤亡只会大不会小。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仗打完,边境骑士团极大可能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战。 如此一来,上瑞佛郡失去了防御压力的铁拳战团就能够调出。 此消彼长之下,千河谷就有了足够的兵力去对付霍塔姆郡的莱亚军队。 如今快要夏日,瑙安河与伊贝河河水正是丰沛湍急的时候,最适合给发条仓上弦。 要反攻吗?贝瑟不敢去随便猜测霍恩的想法。 坐在一块被炮弹砸裂的大岩石上,掏出怀中的笔记,他用嘴沾湿了羽毛笔。 “1449年6月15日,暮钟山之战结束了,或许是我的奢望与幻觉,可我感觉,这场对抗整个莱亚与教廷的战争,也快结束了。” ………… 当最后一批追击返回的近卫修士们赶到阶梯口时,已然是漫天繁星。 夏初的风吹拂河畔的芦苇,还没靠近就闻到了诱人的肉香。 成堆的篝火旁,架着一只只烤全羊,当地的牧民用小刀割开羊肉,流出了肥嫩油腻的肉汁。 至于随军厨师,则是将黑胡椒成把成把地丢在羊肉上。 孟塞满脸都是疲惫,肚子更是咕咕直叫,可还是先安排了追击的士兵先休息。 “冕下呢?”拽住一名参谋僧侣,孟塞沙哑着嗓子问道。 那参谋僧侣指了指身后:“那个光着膀子,在给羊肉撒盐的就是。” 孟塞揉了揉眼睛,才确认那个右手捏盐,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让盐粒从手腕滚到手肘落下的人就是教皇。 看到孟塞走来,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盐碗,不等孟塞行礼,就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仗打的不错,孟塞·德克赫。”霍恩返回桌前,给他割了一块羊肋条,“试试,我亲手烤的,就等你呢。” 在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孟塞接过了羊肋条,轻轻咬了一口:“很好吃啊。” “好了,别放屁了,烤这么久,肯定柴了,都别看着流口水了,自己上来割肉。” 周围的兵团长们才欢呼一声,拿起锡盒与小刀,扑到羊排前割起肉来。 端着那盘羊肋条,孟塞与霍恩并肩站在一旁。 “交替撤退指挥的很好,居然真让你用出来了。” “是近卫修士们努力,不是我个人的功劳。” 霍恩眼角含着笑:“我多希望科勒曼能少几分张扬,你能多几分傲气。” 在大多数战争中,撤退是很难保持组织的。 因为撤退意味着失败,意味着将帅对胜利的结果不看好,对士气打击巨大。 在撤退过程中,由于兵力分散和拉长,一旦后军被击溃,极有可能出现乱兵冲击,并导致连锁反应。 所以在帝国战史中,大兵团一撤退就会崩溃。 帝国的将军,看到敌军撤退的第一反应是把他们打崩,将撤退变成溃退。 所以科斯梅与塔德拉什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要利用局部撤退,扩大成整体撤退。 但这种打法有一个前提条件,两人审题时没有审清楚。 那就是“撤退时,会导致士气和组织度双重下降,并且兵力分散。” 近卫军的士气与组织度自不用说,兵力分散的问题也被交替撤退解决了。 原理还是那个原理,空间上兵力分散就在时间上集中兵力。 通过交替撤退,交替担任后军,就能在维持士气组织度的同时,保证军队队列的秩序与完整。 此时,反倒是敌军为了追击,会不由自主失去秩序和组织。 那么这个时候,就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交替撤退战术并不是一项简单的战术,一个衔接不好就是满盘皆输。 到目前为止,只有近卫军能够完成这种高难度操作。 “只是破坏了原有的计划,下一步的变数就多了?”孟塞眉梢挑起一抹忧虑。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不是有参谋僧侣们吗?”霍恩拍拍孟塞肩膀上的灰,“叫他们掉头发去吧,哈哈哈哈。” 本来这一仗不是这么打的。 原本的计划,只是引诱边境骑士团来进攻,然后拖延时间。 等到十六或十七日,安德烈赶到的时候,再两面夹击。 只是战场上的变数永远比计划中多,科斯梅来的太早了,近卫军还没能构筑起工事。 近卫军虽然士气高,军纪严明,可也不是机器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 真到了五成六成的伤亡,他们也会逃跑,只是数量多少的差别而已。 贸然野战下,虽然前期看起来是占了上风。 可一旦拒马胸墙等工事被拆完,进入广阔空间对战,那局势必定对于近卫军不利。 所以孟塞才临时提出改变计划,在工事防御体系被摧毁前,提前放边境骑士进来。 只要孟塞指挥的交替撤退战术不出乱子,那么就能一次性大量摧毁边境骑士的有生战力。 本来参谋僧侣们都是主张假撤变真撤,直接撤回拉丹堡的。 但最终霍恩还是拍板同意了孟塞的计划。 好在结果是好的,暮钟山一战打乱了边境骑士团的组织,也打掉了骑士们的心气,给为战争的下一步打开了坦途。 “如果安德烈支援及时,那边境骑士团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完全歼灭这些边境骑士为好,而且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见孟塞讶异,霍恩笑道,“这些边境骑士同样担负着拱卫教廷和抵御王庭的任务,不是普通骑士,是对人类有功的骑士,是击退过吸血鬼的骑士。 从一定意义上而言,这是千河谷人与莱亚人的战争,是圣联与帝国的战争,但同样也是人类的内战。 千河谷的历史太浅太短,修士亦或千河谷民族都太小了,将整个人类纳入话语体系,说不定才是……” 说到这,霍恩忽然停住了,只是愣愣望着夜空出神。 (本章完) 第891章 暮钟山之战(后传) 第891章 暮钟山之战(后传) 晨间的风吹拂过面庞,铁拳战团第一顾问安德烈·马赛站立在瓦伦泰勒身边,凝视着山坡下的战场。 接连不断的炮弹破空与铅子尖啸惊得羊群乱窜,长毛獒犬对着炮声的方向不断吠叫。 在山坡下庄园前的平地上,约有两千军队正在交战。 叫常人来看,必然只能看见混乱的刀剑、晃动的旗帜以及飚射的鲜血。 可在安德烈眼里,一切却又泾渭分明。 旗帜、动作、头盔的形制,这些繁杂的信息综合到一起,便会让原先复杂的局面变得无比清晰。 发条炮轰散了帐篷,露出了脆弱的脱甲骑士。 长枪手排着三排横阵冲刺,整齐划一地跺脚发动【突刺】,将又惊又怒的数名骑士刺穿身躯。 至于不远处,还有手持发条铳的圣铳手,在转轮式射击压制所有尝试从主路出逃的溃兵。 这些溃兵来自被打散的边境骑士团,几个溃兵旗队在这个河谷村庄扎营过夜。 但可惜的是,边境骑士团败退的消息早就通过瑙安河传到了安德烈这里。 安德烈连夜调动,组成了一张大网等着这些倒霉骑士迎头撞上。 “跪地不杀!弃械不杀!” “从帐篷里出来,手放到脑袋后面。” “轰——” 破碎木屑四溅,水槽断裂,飘着干草与马毛的水在地面流淌。 惊恐的战马们人立而起,一个扑腾跳出了马厩,朝着碎石原狂奔而去。 成堆的战马在营地内横冲直撞,时钟弹带着“咔哒”声在地面滚动。 无形的精神冲击,空中飞射的铅子,将营地中残存的士兵一一击倒。 骑士们如丧家之犬般抱着马脖子,在营地中左冲右突——却不是为了斩将夺旗,而是为了逃出生天。 “瓦伦泰勒。”安德烈忽然对一旁的瓦伦泰勒道,“你看那边。” 瓦伦泰勒打眼一瞧,却是两名士兵趁乱将骑士珠宝箱中的琥珀宝石胡乱塞入绶带中。 塞的满满当当,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一两颗。 瓦伦泰勒当即没好气道:“你的好士兵!” 安德烈撇撇嘴:“我战前三令五申,打仗是打仗,捡东西是捡东西,两件事不能一起做。 本尼,那个士兵是谁,你认识吗?” 第五兵团的兵团长本尼磕巴了一会儿:“是我兵团百队长……” “你还知道呢?”安德烈记得每个兵团每个百队长的名字与样貌,刚刚只是考考本尼罢了,“把他们俩左手砍了,看谁还敢乱拿。” “好你个安德烈,只允许自己拿,不允许别人拿?”瓦伦泰勒侧头瞧他一眼。 “我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什么时候该拿。”安德烈鹰一样的目光紧紧锁在那些将金银财宝塞入裤裆的士兵,“这仗没打完,不能拿更不该拿!” 那名兵团长鬓角流下了汗水,这两位百队长显然是他手下得力干将,实在舍不得砍手。 “安德烈阁下……” “怎么?”安德烈猛地睁大了眼睛,“我的话,你们不听了?” 反倒是瓦伦泰勒拽下了他的手:“好了,审罪不审人,要明刑正法,帝国旧军队那种私刑风气要不得。 军法官,你带宪兵把那俩抓起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是。”军法官招手叫来一队宪兵,小跑着朝那边冲去。 兵团长则是感激地朝瓦伦泰勒点点头,跟着军法官去了。 瓦伦泰勒倒是拉着安德烈胳膊,沿着山坡走了下去:“你这么对这些兵团长,不怕他们有意见吗?” “敢?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安德烈甩开瓦伦泰勒的手,背着手沿着溪流走起来,“再说了,我的位置是教皇给的,他们有意见又怎样?” “你不必自污,冕下不是小气的人。”瓦伦泰勒跟着安德烈,走到一处残破的石围墙前,“我尿泡尿,你等等。” 安德烈却是跟着解起裤腰带:“我也来一泡。” 淅淅沥沥的水声浇在石墙上,瓦伦泰勒不去看一旁的安德烈:“你太小瞧我了,不用你配合,铁拳战团的军法规范化也能推进。” “和你没关系。”安德烈低头看鸟,“我得做出姿态,既要给下看,又要给上看,光讨冕下一人的欢心可不够,还有枢机会议呢。” “你啊,还是权欲心这么重。”瓦伦泰勒抖了抖,提起裤子,“你想穿红衣(当御前枢机)?” “想穿红衣,但不想御前,水太深,你行,我把握不住。” 这安德烈,把圣械廷的政局当成什么皇室宫廷了,圣座大厦是魔鬼老巢吗? 瓦伦泰勒本想反驳,却知道安德烈不会听,干脆跳过这个话题,另起一句:“目前打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有数吗?” “有数。”安德烈断断续续地撒完尿,也是提起裤子,“孟塞打的不错,吃的也狠,就给咱们漏了点剩饭。 但我安德烈不是那贪心的人,剩饭就剩饭,我吃个亏算了。” “你是吃亏的人?” “我可愿意吃亏了。”安德烈嘿嘿一笑,“但老实人不能总吃亏啊,瓦伦泰勒牧师长。” “我会申请让铁拳战团执行进攻荆棘园的计划的,就看冕下同不同意了。”瓦伦泰勒对安德烈这二皮脸习惯了,一猜就知道。 “我就说,你是咱们铁拳战团的人,老义军派的,哪儿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瓦伦泰勒知道,这是安德烈“捡东西”瘾犯了,想去荆棘园过过瘾。 当初霍恩提出的“捅吉尼吉斯屁沟子”战略,如今已完成大半,可以说是前路豁然开朗。 击溃了边境骑士团,释放了上瑞佛郡的战力,相当于霍恩空出了一只手。 这一只手,终于可以对莱亚发动反击了。 霍恩亲自带着最精锐的近卫军来到上瑞佛郡,就是为了这一次反击。 他要军队杀到荆棘园去! 1446年的千河谷战争,摧毁了荆棘园一个国土佣仆团,等同于三分之一的精英步兵战斗力。 1448年的战争加洪灾击垮了碎石原的贵族与军队体系。 1449年的欧斯拉家族带着军队倾巢而出,内部已经是相当空虚。 而此刻,通往荆棘园的道路畅通无阻! 荆棘园是什么地方?东大陆北部为数不多甚至唯一的的金银富矿地区。 安德烈想一想都流口水。 一旦军队攻入荆棘园,欧斯拉家族能不回援吗?他敢不回援吗? 边境骑士团去了两万兵力,再用铁拳战团五千牵制住荆棘园九千军队。 几次战役,慢慢放血之下,吉尼吉斯便只剩五万出头的军队。 等新编的两支新战团九千人投入战场,霍恩手头的力量接近四万有余。 此消彼长,慢慢放血之下,双方的实力已然越来越近。 此时在纠集大军出兵,要么逼迫吉吉国王退回莱亚财政崩溃,要么就是吉吉国王与千河谷的战略决战。 上瑞佛郡一连串措施与战役,最终目标就是这个。 “就是可惜放跑了那个大团长埃梅里克。”两人此时已然走下了山坡。 瓦伦泰勒却是微笑:“不可惜,冕下的意思就是不要赶尽杀绝,况且我们送了他一个红衣骑士和相关的证据口供呢。” “他能信口供?” “人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瓦伦泰勒性情温和内敛,却不代表没有手段。 安德烈拦住瓦伦泰勒,眼前一队宪兵们架着两名百队长快步离去。 迎接两位的,是四记鞭刑与降职为副百队长。 刚刚走到战场边缘,此时这场小作战却已进入尾声。 然而在俘虏中,两位主官却是发现了一个不同的身影。 “这是什么人?”望着地上蜷曲成一团的兽皮骑士,瓦伦泰勒心头忽然急促地跳了跳。 安德烈蹲下来:“这面相,像是诺恩人啊,是雇佣兵吗?” “不,安德烈阁下。”那游骑兵队长将一方纹着金色大门手帕递上,“是熊堡领金门公爵帕帕尼的纹章,这是家族私兵。” 瓦伦泰勒与安德烈对视一眼,心中都想起了霍恩曾经提过的最坏可能。 “别是……” 安德烈厉声对那游骑兵喝道:“立刻纠集所有游骑兵,向东面侦查,直到与诺恩王国的边境。” (本章完) 第892章 俗手与妙手 第892章 俗手与妙手 黑曜石雕刻的猎魔人棋子斜跳几格,将一名农夫棋子推下,卡在了王与后之间。 可下一秒,红玛瑙雕刻的主教棋子,却被黑曜石军士迎头撞飞。 吉尼吉斯笑着,拈起那枚主教棋子,精准地丢入棋盖:“得子。” 坐在国王对面的,却是一个无须的中年僧侣,看着四十左右。 他脸颊皮肤松弛,先前应该不算苗条。 向来,必定是短时间内瘦了一圈不止,才会有这样的皮肤。 面对吉尼吉斯得意的话语,这位僧侣却是不惯着:“您看似得子,可我猎魔人插足王与后之间,却是锁住了您两枚骑士。 小败换大胜,该是我得子才对。” “没到最后,还不知道呢,普利亚诺阁下。”吉尼吉斯不仅不恼,反而大笑起来。 敢以这种口气与吉尼吉斯对话的,却不是别人,而是新任的教皇普利亚诺。 吉尼吉斯是老国王的继承者,普利亚诺是老教皇的继承者。 但北方地区的两位重量级选手,此刻却是齐聚在莱亚的边陲——千河谷。 普利亚诺在棋盘上提起一枚棋子,左右游移却不放下,仿佛是漫不经心:“您对局中的闲子有信心吗?” “疯子教皇虽然有法兰人支持,但也不足够他征募近四万军队的。”吉尼吉斯双手撑在膝盖上,“人和钱不会凭空变出来,你觉得这些财政收入从何而来? 这疯子借光了本地市民的钱,还要强压着商人与农夫继续交钱交粮换取金银。 你看看他曾经说过的,圣女来时不纳粮,可内部各种税,各种债券不一样掏空了农夫与市民们? 他内部同样紧张,就像洪水中摇摇欲坠的大坝,只是《真理报》不写罢了。 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大坝上挖出一个针眼,裂出这么大的口子,都是他们自发的。” 将自己的骑士拦在了吉尼吉斯的农夫面前,普利亚诺收回手:“急流市给圣联的伤害会有多大?” 吉尼吉斯将食指按在一枚棋子脑袋尖上,似笑非笑:“如果边境骑士们强一点,那伤害就大一点,如果边境骑士们弱一点,那伤害就小一点。 不过,就像您说的,这是一记闲子,我并不指望它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准确来说,我甚至都有些后悔,没想到肯克镇会这么轻松落入咱们的手里,不该引诺恩人过来的。” 吉尼吉斯话虽这么说,可肯克镇内,除了撤走的圣联军队外,还有大量卫道士在拿着圣铳打巷战。 甚至还面临圣联军队的反扑,凯瑟琳都病急乱投医,带着一河输去前线了。 “可是诺恩人已经出现在边境了吧?” “是啊,恐怕战后要把几个山地郡交给他们了。” 原先吉尼吉斯苦苦支撑,想引诺恩人进来搅混水。 只是没想到,这计划刚刚实施不久,他们就无意间拿下了肯克镇。 配合着北方攻破熊啃堡的边境骑士们,战局一下子前进了一大步。 此时吉尼吉斯与边境骑士团南北对进,攻下千河谷只是时间问题,不像先前那般绝望了。 “反倒叫诺恩人捡了个便宜。”吉尼吉斯不得不感叹命运。 普利亚诺低着头,看似在观察棋盘,心神却是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去了。 作为鹰脚湾出身的教皇,其政治根基自然是牢牢扎在北方莱亚人这边。 说到底,教会政治是与王国政治紧密结合的,不复百年战争前教会压制王国的景象了。 或者说,若安的出现是教会最后一次复兴过去崇高地位的机会,只可惜也失败了。 那么教皇们就不得不与这些世俗贵族虚与委蛇,甚至于受制于这些世俗贵族。 南方的格兰迪瓦就是例子,教会几乎完全被王权所操控。 老教皇与前莱亚国王的合作,就是建立在教皇想要摆脱王权控制,而莱亚人想要压制法兰人发展的前提上。 如果哪一天,莱亚人也要控制教会了,那教皇就该搬到诺恩王国去了。 “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普利亚诺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到这,两人的眼神都不由凝重起来。 要知道,莱亚可是倾举国与整个教会的力量去压制千河谷。 饶是如此,莱亚与教会的财政已然在半年间疯狂紧缩。 千河谷以一领之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甚至还有能力发动反击。 吉尼吉斯曾经料想的半年灭千河谷的计划已是成了泡影。 他本将千河谷作为起点,为未来征讨荆棘园与抵御法兰人留出足够多的容错。 结果一上来,就直接把所有容错全部用完,大军卡在千河谷动弹不得。 要不是这位教皇在关键时刻,主动送出援助,站在了吉尼吉斯这边,他都想要先和谈,掉头进攻荆棘园了。 “圣父的光泽下,英雄简直就像是下伊贝河口的青鱼一样多。”吉尼吉斯将一枚棋子重重前移一格,像是要压垮什么东西一般,“这一仗,戒骄戒躁啊。” “请您放心,只要这一仗能赢,圣主必定会庇佑您抵御法兰的进攻,你的地位不止是国王,甚至是大帝。” 吉尼吉斯真的很想说一句痴人说梦,只是眼前毕竟是大金主,不好多说什么。 如果在圣战金库用完前,能够拿下整个千河谷,他才能继续进攻荆棘园。 单凭莱亚千疮百孔的财政能力,再想进攻太难了。 他留下欧斯拉家族军队的一大原因,就是要在战后,在千河谷这个陌生环境中,将其一网打尽。 “我可以给您透个底。”普利亚诺枯坐在棋盘前,将教皇棋子向右移了一格,“想要那个疯子的脑袋的,不是我。” “您说笑了,谁还能驱使您呢?”吉尼吉斯低垂脑袋,仿佛在思考,可手中的军士棋子却是捏紧了。 “有,有啊。”普利亚诺晃动着脑袋,仿佛在晃动无形的三重冕。 “您真是说笑了,难道还能是圣主下凡亲自告诉您吗?和那圣孙一样?”吉尼吉斯拍腿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新任教皇跟着笑了起来,只是怎么看,都是分外苦涩。 在笑声中,祈祷厅的大门轰然洞开,一名僧侣与一名侍从官挤了进来。 两人分别快步来到各自的主君面前,弯下腰,附耳低语了一阵。 “我当是什么呢?” “原来是这件事啊。” “可是,殿下/冕下……” “退下吧,都说了,不要打扰我和冕下的大棋局。”吉尼吉斯少见地冷言训斥,才将两名侍从官驱逐走。 坐在棋盘前,普利亚诺和吉尼吉斯依旧在欢声笑语。 可若有眼尖的,便能发现国王殿下耳根子红了,而普利亚诺身体则在微微颤抖。 “该谁了?” “好像是我吧?” “哦哦哦,是我,是我。” “诶,冕下,您拿我的棋子做什么?” “是,是吗?” 两人凝视着棋局,差不多有十分钟,普利亚诺才勉强站起身:“恕我老迈,精力不济,殿下请回吧。” 吉尼吉斯不多做礼节:“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在侍从官的包围下,吉尼吉斯走出了祈祷厅。 大门还没合上,他就听到了棋盘碎裂与棋子乱飞落地的声音。 “埃梅里克,你个……” 大门将教皇的怒骂关在了门后。 “召集贵族们来开会吧。”吉尼吉斯深吸了好几口气,转眼间嘴角多出了一个燎泡,“闲子居然变成救命子了……” (本章完) 第893章 内围与外围 第893章 内围与外围 简陋的乡间土路,横穿过金黄的豆田与麦田。 擦的油亮的马车车梁上,反射着夏日虫鸣的光泽。 马蹄踏飞碎石,车轮与车厢都在因碎石而跳跃起伏。 这些乡间土路,与圣联砂浆大道不同,而是用碎石铺装而成。 在1447年的《道路养护法案》后,百户区每年都有义务养护这些道路。 当然这些义务养护,其实就是从河边地头捡点碎石挑点沙,丢到路上去罢了。 这些乡间土路,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柳条车厢的农用拉货马车才会经过。 可今日,碎石发出咔吱声,一辆全包式的马车,被两匹大马拉着,前后还有四五名骑着马的宪兵护卫。 包铁橡木车厢配合白砂地玻璃窗,黑红的旗帜耸拉在旗杆上,看不出旗面。 站在路口的百户长,挤出笑脸,远远地就脱帽致敬。 这是伊索德马车工坊为圣械廷御前神甫们专供的黑色高级马车。 对于普通农夫乃至百户长而言,都是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大人物。 只不过,他们想象中的大人物,其实是个“小人物。” 马车内坐的是哈尔金,这个年轻的矮人经过在山地郡热泉堡的历练,不仅面容沧桑成熟了不少,就连额角都抽出了几根白发。 此时的哈尔金,虽然打着报告说来采买物资,其实算是擅离职守。 可是下瑞佛郡以及周边的局势,实在是不容他乐观。 一夜间,粮食价格增长45%,肉类更是以每天4%价格上涨,更不要提木材与布匹了。 哈尔金甚至想不到,这群贵族到底哪里还有钱去搞囤积居奇这一套。 本来他认为,以凯瑟琳的手段和咨政院,必定能压下物价。 结果凯瑟琳带着一河输支援前线,美格第商会阳奉阴违,物价上涨之势居然越发不可阻止。 思前想后,将热泉堡的筹办交给相熟的手下后,他便孤身去急流市寻找塞奥多拉。 从窗户向往张望,哈尔金第一眼就能看到旧日条田制下的耕地,如棋盘般延伸。 大豆与小麦交替形成了黄绿条纹,宛如一件风车地产的精美条纹披风。 只是触目所及,都能看到田间地头大量老人、妇女与小孩在劳作。 不要小看了战争对生产的破坏。 圣联体制再高效,不过是把50%变成70%,没有办法变成200%。 霍恩不是神明,能够凭空变出劳动力与生产力。 在这个约等于中世纪晚期的世界里,他拼尽全力也才将千河谷带到了17世纪左右。 像后世那种征兵率,依靠的是后世那种生产力水平。 尽管霍恩已然大量征募黑蛇湾人与诺恩人,但依然造成了大量的劳动力短缺。 尤其是圣联目前再一次极限扩军,需要武器,需要盔甲,需要铁矿石,需要军服与山铜。 从平原郡征募,尤其是霍塔姆郡的青壮平民,都被投入到军事生产中。 有技术运气好的就去当铁匠、裁缝、帮工、建筑工一类的。 没有技术运气差的,要么就是去前线修工事运军粮,要么就是送去山地挖矿。 所以此刻哈尔金能看到的,就是遍地背着沉重箩筐的孩子,直不起腰的农妇与摇摇欲坠的老人。 当然,还有大量的马拉式播种机以及手摇式打谷机。 这两样简单的机械,至少在郎桑德郡与下瑞佛郡大部分城市的城郊地区推广开。 几乎每一个百户区都有一两台这种简单的机械,用这种简单的省力机械取代因战争减少的人力。 战争中,反倒是城市地区的种种产业迎来了大发展,尤其是这些农械工坊。 当初在不流血之夜中叱咤风云的武装农让邦,资产在一年间翻了四五倍都不止。 当然,只有少量以现金存在,大部分都“存”在银行里取不出来。 战争反倒逼迫着农夫们,进行了农业革命与转型。 除此以外,这场战争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是百户区的农业互助小组开始广泛推行。 哈尔金翻开手中的报告,一行行地阅读着司铎长们半年来的年鉴报告。 由于抽调了大量人力,富裕的百户区还能购买牛马与播种机来取代人力,贫穷的百户区就只好靠帮忙。 那些因为残疾或运气好留在乡间的壮劳力成了香饽饽,甚至出现了乡间妇女出卖身体换取壮劳力帮忙的事件。 这迅速被马德兰叫停,并开始推行农业互助组与加拉尔普惠银行。 这还是当初霍恩搞百户区时遗留的历史难题。 由于初次施政没有经验,僧侣们试图以绝对平均主义划分田地。 外加农夫们总是乐意新田地划给自己,不乐意自己的田地划给别人。 结果就是虽然分了田地,但田地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 最后还是通过自由买卖田地,才勉强将土地稍微集中一些。 有些田地过于零散的农夫,干脆狠狠心把大多数土地一卖,直接去城里打工了。 家里有壮劳力的时候,田地零散还好说。 壮劳力没了,四处奔波去耕地那可就要了命了。 没办法,尽管原先颇为抵制,在饿肚子面前,他们还是选择了把原先零散的土地集中起来,集资购买牲畜与农具农械,共同耕种。 这样,牛马耕地就可以一口气走到头,不用再反复掉头转移,提升的效率不可估量。 哈尔金翻页的手停顿住了,那是司铎长在最后做出的总结: “……就目前来看,这项措施降低了壮劳力外出的影响,信民们以极大的热情支撑起了圣联的粮食产业…… 然而,这同样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即分配不公与偷懒的情况。 种自家区域的田就用力勤快,别人家的田地就是草草了事,再不然就是全程偷懒磨蹭…… 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已向御前枢机会议申请各地实验找寻解决办法……” 翻到最后一页,是今年的粮食产量预估。 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粮食产量居然并未下降,而是与去年勉强持平。 这是否意味着,就算没有这些壮劳力,千河谷的农业也能自主自足了呢? 合上报告册,哈尔金却是不去想这些问题,这是农业方向的,不在职权和专业范围之内。 他最擅长的,还是商业与运输。 透过成片的麦田,哈尔金却是能看到麦田尽头的码头。 来自诺恩与黑蛇湾的劳工,用推车推着碎石砖块,仍在继续搭建高大的仓房。 前期修建的六个码头基本都已完工,此刻却是在修建大型仓库,用以贮备和转运物资。 最新的四年计划中,要以这些河畔的转运仓库,形成一套深入司铎市镇的供销体系。 要不是身居热泉堡项目负责人的职位,对这个项目哈尔金也是相当感兴趣的。 不过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先搞清楚急流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还没想清楚,马车猛地颠簸起来,哈尔金按住车窗边缘:“怎么了?” 宪兵队长敲响玻璃:“抄近路走码头区,天黑前能到急流市。” “好,到了记得把最新的咨政院公报和《真理报》买给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哈尔金撑住了身体,防止滑下坐凳。 很快,马车便驶入了码头。 成捆的军用帆布在六号码头堆积如山,麻布包被河风浸得泛黄。 两台木制滑轮起重机僵立在驳船旁,戴着尖顶帽的管理员正与商会管事争吵。 “河运厅的船队三天前就被调去运铁锭了,根本没有足够的船只搬运粮草。” “我不管,调度科今天必须清出十二仓位!否则我的黑蛇湾水果都要烂完了!” “你们别吵了,赶紧匀出一条船,哈尔金阁下要坐船。” “哈尔金是个什么几把?等我们商量好,才轮到你们……” 听着窗外的吵嚷,哈尔金更加烦躁。 这个时候了,是谁在购买水果?! 他无意识敲打窗沿的节奏愈发急促,直到宪兵递来还带着油墨味的公报。 本想着能有什么好消息,只是看到公报的第一眼,哈尔金就瞪大了眼睛:“熊堡领,参战了?!” (本章完) 第894章 内部与外部 第894章 内部与外部 戴上兜帽,推开车门,哈尔金的靴子踏在了坚实的石板地面上。 灯火摇曳,树叶蝉鸣,还能听到乡间酒鬼与来往商贩热闹的叫嚷与歌唱声。 与那歌唱声截然相反的,就是哈尔金眼前后院的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这是一间乡间酒馆的后门,前院是酒馆,后院便是店主人的家。 “哈尔金阁下。”站在后门边,一个高瘦的黑衣男子朝着哈尔金点头。 哈尔金一开始还没认出他。 直到两人进入屋内,那男子脱掉手套,露出机械铁手后,他才恍然:“原来是葛瑞兹先生,你从黑蛇湾回来了。” 哈尔金商人出身,很会记人脸。 “冕下的意志高于一切。”作为契卡黑蛇湾方面的总专员,葛瑞兹并不是一个喜欢唠家常的人。 葛瑞兹也记得哈尔金,他也很会记人脸,只不过出于完全相反的目的。 哈尔金先前在圣械廷宴会见过他,知道契卡不爱乱聊,便直接问道:“急流市是谁在捣鬼?” “莱亚人和诺恩人。”葛瑞兹将一份简报推到哈尔金面前,“本地贵族就是和那些诺恩商人混在一起,才有能力搞出这些波澜。” “他们疯了?”将整个简报翻了一遍,哈尔金忍不住大骂起来。 “一河输与凯瑟琳去前线了,落魄贵族和旧商人早就心存不满了。 至于诺恩人更是有理由,墨莉雅提殿下赖掉了数十万金镑的债务,其法理更是饱受质疑。 单从贵族法和帝国普遍认知而言,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掺合千河谷事宜。” 葛瑞兹双手叠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目光灼灼:“不要指望所有人都是理性的,有了这个机会,他们自然要闹事。” 放下简报,哈尔金原地踱步了好几圈。 目前形势来看,这些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如此普通而又如此自信。 饶是如此,哈尔金还是感觉到头大。 单独的外部势力不可怕,单独的内部势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两方结合。 要知道,如今正是反攻莱亚人最关键的时刻,要是此时出了岔子…… 或许他们成不了事,但他们却能败霍恩的事。 此刻若是北方诺恩人入侵,南方下瑞佛郡又闹暴乱,以目前的兵力恐怕捉襟见肘。 “就不能直接对这些魔鬼走狗进行抓捕吗?” “抓谁?怎么抓?谁来抓?如何定义他们的罪名与政治身份?”葛瑞兹不客气地反问,“你当契卡是百眼巨人吗?” “叫美格第商会与乡修会配合啊。” “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难办啊。”葛瑞兹显然熬了好几个大夜,“我敢肯定,美格第甚至咱们拜圣父会内部都有魔鬼走狗。” “拜圣父会内部?你确定?”哈尔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人心隔肚皮啊,哈尔金阁下,你应该比我懂才对。”葛瑞兹声音仿佛要低到土里。 先前的霍恩的改革,已然触及到无数人的利益了。 原先他们面对霍恩的威势,还不得不小心迎奉,屈意接受圣联法令。 换句话说,他们是面服心不服。 只是霍恩向来是论迹不论心,只要你没做出实质性的行为,契卡都不会动手。 因为假如一点点可能或者言论就要论罪的话,极有可能相互攀咬,人人自危,酿成更大的危害。 只是每当圣联遇到危机,或出现漏洞和错误时,这些人就要跳出来。 其中有敢于做出真实手段的,也有仅仅敢摇旗呐喊的,或者只是敲敲边鼓的。 然而在虚弱期中,这一点点力量汇集也是一股极大的势力。 战争导致治安下降与物价飞涨几乎是必然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霍恩需要足够的人帮助他治理新生的圣联,同样不得不在余生与这群反对派不断斗争。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革命从来不是一群高尚火炬手掀翻旧制度,而是一小撮高尚火炬手拉着一群投机者、中立派、迷茫者……去掀翻旧制度中丑恶的最大公约数。 期待一个人人高尚人人忠诚的组织,就等同于期待一个童话。 哈尔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汗水却是从后颈沁出:“你心中有名字吗?不要告诉我,就说职务就行。” “最低的有百户长,最高的有乡郡修会成员,御前神甫中也有不少名字。” “怎么可能会到这种地步?”哈尔金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如今吉吉国王被困在霍塔姆郡放血,咱们以一领之地抗下了屮字军啊,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他们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可能并不一样。”葛瑞兹倒是没什么情感波动,“这一点,我也很遗憾。” 哈尔金默然,在帝国漫长的历史上,千河谷圣联是独有的。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历史先例,所有的历史都在证明——帝国一方将会碾压平民一方。 圣联高层觉得还有的打,可中低层却不会这么想。 他们只会想着,平民战胜贵族,这可从来没有先例啊。 如果将自己代入到那些普通人眼里,圣联穷兵黩武,驱逐骑士贵族,压榨僧侣商人,已有取死之道。 哈尔金这才对圣孙曾经的名言“世界上有两个圣座城,一座在金角湾一座在人心里”有了些许感悟。 他一直想着,只要打败了屮字军,就能从外面拉来工匠与资金。 却是在《真理报》的宣传下忘了,普通人心中千年来对教会的盲信与畏惧。 刻入骨髓的畏惧,却不是这么简简单单能消除的。 “冕下知道吗?” “知道。” 哈尔金这才感觉巨大的压力舒缓了一些,既然冕下知道,起码不会走向最坏的局面。 他走到窗边,猛地探出头,上下左右看看,才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凑到葛瑞兹近前:“告诉我,该怎么做?” “没别的办法。”葛瑞兹却没把声音放小,“只能——等。” “等他们露出马脚,等黑蛇湾税警与宪兵团到位,等一位能够看破人心肚皮的奇迹修女出现。” 哈尔金继续追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你别说,还真有。”葛瑞兹将简报整理好,“你接下来是要去面见塞奥多拉女士吗?” “是啊。” “您能说服她,让她带你混迹那些堕落派的聚会吗?”葛瑞兹给机械铁手戴上手套,“在千河谷活动的诺恩商人中,塞奥多拉女士是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 我们基本确认她无意参与这次事件,但如果她能帮助我们打入堕落派阵营,帮我们监控他们,那就太好了。” (本章完) 第895章 和平,触手可及? 第895章 和平,触手可及? 水流湍急,在堤岸上翻卷月色银边。 码头栈道上的木板,发出吱呀作响,却是搬运工们在火把下加急装卸货物。 其中有山地郡的燕麦与香肠,黑蛇湾的紫蛋与甜豆,还有印着火漆印贴着税票的酒箱。 大热天穿着兜帽斗篷,哈尔金脚下踩着高跷,手中撑着拐杖,装作老人,一瘸一拐地跟在塞奥多拉身后。 相比于几年前病恹恹的塞奥多拉,此刻的塞奥多拉因为背疮治愈和酷爱骑马而精神挺拔了不少。 她一身束腰的长裙,脸上戴着羽毛装饰的假面,停在了一座高大的酒馆前。 克伦酒馆,位于急流市码头区南侧。 这里曾经是教会的主教宅邸,在千河谷战争中被卖给了当地商人。 后来商人为了盈利,重新雇佣了内部的厨师,并将其改造成了一个俱乐部形式的酒馆。 不同地区不同政见的修士与代表们,都会在此谈天说地。 不过,今日却是有人包场,举办了一场假面舞会,只能凭票进入。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对政治不敢兴趣。”定定地站着,塞奥多拉没有进去,反而对一旁眯着眼看墙上排期表的哈尔金道。 “我知道,所以我说了你不必勉强。”哈尔金装作苍老的声音。 “不,这是为了报还你们治好我背疮的恩情,来自圣孙冕下的恩情。” “也是为了保住蟹黄堡出版社,在千河谷的产业对吗?”哈尔金忍不住道,“你是生意人,我懂。” 塞奥多拉瞟了他一眼,将全脸覆盖的假面塞到他手里:“只准看和听,不准问也不准说,明白吗?” “这点小事,我还是明白的。” 走入酒馆,来到阶梯前,将邀请函递给两名守在阶梯前壮汉,便有一名侍者引着他们来了二楼。 原先宽阔的二楼此刻围上了无数黑色帷幔,格出一个个更衣间。 哈尔金和塞奥多拉穿过这些换面具的更衣间,便走入了热闹非凡的大厅。 这种假面舞会,还是从黑蛇湾引进的。 在风气逐渐开放的千河谷,中产阶级与富商家的子女就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毕竟圣孙都说了,你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不需要太在意某些清规戒律。 那是修士僧侣们该遵守的东西。 然而,此时的大厅内,这种舞会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修士们坐在橡木桶桌前,大口喝着酒,连声抱怨上级要求多,工作忙,不让他们休息。 商人们则围在壁炉前,每人怀中都抱着一名青涩的旧日修女。 各种中产市民,包括律师、公证人、工匠则在同样举着酒杯穿行在侍女与烤肉之间。 只要戴上假面,不会被人认出,好像圣联发起的节俭运动就不存在一般。 但酒肉与女人不过是点缀,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酒肉与女人。 塞奥多拉与哈尔金各自端起一杯精酿的啤酒,找到了靠窗的角落坐下。 在所有酒桌组成的会场内,唯独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空间和一张方桌。 据说,先前不流血之夜,两位市民代表让邦与利波罗勒就是站在这张方桌上号召众人游行的。 现在的这场方桌上,仍然有人站着发表意见。 不过与经院中的辩论不同,这里是演讲,要是讲的太深太玄奥,反倒会被其他人轰下去。 非得带点小幽默或是通俗易懂,才能得到所有人的热烈鼓掌。 本质就是一种键政的脱口秀。 这种政治俱乐部文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于千河谷的市民与中产阶级间蔓延。 虽然如此,但在不少高级僧侣来看,这种酒桌演讲实在过于浅薄。 在哈尔金看来也是如此,这些市民根本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敢说千河谷是帝国最自由开放的地方,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 “让我们为圣孙举杯!” “吨吨吨吨吨——” 讲完这一句,喝完这一杯,那发言者就跳下了方桌,早有另一人等候多时,跳了上去: “……我们要面包,不要战争,你们知道现在市场上一块面包多少钱吗?五第纳尔……” “吁——” “投降派,滚出去!” 先前一名鼓吹投降,被众人轰下去的演讲者后,又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假面人吃力地爬上方桌。 “我事先说明,我从未诋毁伟大的霍恩冕下,也无意质疑霍恩冕下的伟大。 但我得说,你们知道如今的千河谷局势如何吗?” 塞奥多拉压住了哈尔金抬起啤酒的手,朝眼前的演讲者扬了扬下巴。 喝下第三杯啤酒的哈尔金疑惑转头,却听那发言人正高声呼喊: “……这几个例子都说明了,王权与教权应当分开,否则就是教会分裂王国离散的下场,应该让地上的归国王,天上的归教会。 当初孔岱亲王与康斯坦斯等人倒行逆施,开设蓝血孤儿院,凌虐信民。 我们的霍恩冕下举义旗,聚信民,一荡而破敕令,再荡而破亲王,威名传遍了帝国……” 这种言辞水平与逻辑,哈尔金坐正了身体,将面部瞄向那胖男子。 他有着粗大的指节,手背上还有冻疮留下的痕迹。 他的口音几乎就是莱亚口音,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哈尔金,还在分辨出了几个上扬浊音的诺恩音调。 是混进来的诺恩间谍? “……此后山民贪图羊毛小利,墨莉雅提殿下又过于骄纵。 居然主动向碎石原开战,导致吉尼吉斯国王不得不向我们千河谷开战。 好在有赖于霍恩冕下劝说,墨莉雅提殿下已然引咎辞职,让出了专制公之位。 既然如此,那我们和莱亚的矛盾就不存在了!” 哈尔金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塞奥多拉掐住了手臂上的肉。 塞奥多拉示意他看看四周,哈尔金扭头看去,大厅之内连连点头者占据了大半。 他们怎么会相信这种言论?哈尔金难以理解。 “……吉尼吉斯国王殿下发动进攻,甚至还叫上教皇搞出了屮字军,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霍恩冕下在作战时,为了保证防线,从而不得不以千河谷大牧首之位暂代了专制公的权力。 虽然不是专制公,但就是实质上的代代专制公。 以千河谷主教以及圣道派大牧首的身份,兼任了专制公并宣称为教皇。 我们自己知道,这是冕下为了保证莱亚那边的乱兵——我们得承认,哪儿都有好人坏人——不对千河谷造成更大的破坏。 为此,我们千河谷的英雄霍恩·加拉尔冕下,才不得不忍受异端乃至血肉王庭间谍的污蔑。 如此高尚的人,却要承受如此可怕的误解,今日,我心痛!” 大肚子揪住了领口的衣服,浮夸地好像他真的心痛一般。 可偏偏在场的人就吃这一套,酒肉不吃了,女人不摸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那人身上。 “千河谷与莱亚双方本质上已无争端,咱们的军队也退出了碎石原。 圣父的子民,信民的兄弟们已经打累了。 这是一场无意义的战争,既不是对魔鬼的圣战,也不是对侵略的反击。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每个人都有一个衷心的期盼,那就是和平。 为了和平,才需要各位千河谷中坚力量的支持啊。” 不知道是事先安排好的托,还是真有人好奇:“那我们该如何支持呢?” “很简单,我们要模仿不流血之夜发起请愿,只不过那次是为了罢免专制公,这一次是为了重选专制公!” 那大肚子男人举起手中一卷羊皮卷轴,特意放大了声量。 “我们要向咨政院提议,进行表决,是否要重新选举一位专制公,并用咨政院公报向九郡传播一封公开信。” 塞奥多拉旁边的桌子上,一名醉醺醺的工匠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公开信?” “公开信的内容,就是两件事,一是告诉诸多臣民,我们要选出一位新的专制公,一位新的千河谷君主。 二是告诉信民们我刚刚说的道理,告诉他们,我们已向冕下陈情,希望用这种方式早日结束战争。 这并不是逼迫冕下下台,更不是投降认输,而是战争的理由不存在了,战争就不该存在了。 霍恩·加拉尔殿下依然可以是圣道派的大牧首与千河谷的主教,只是叫地上的事由地上的人来管而已。” 仿佛怀着极大的热情,那大肚子男人热泪盈眶,言语近乎哭腔:“如此一来,千河谷便罢可刀兵了。” (本章完) 第896章 将杀! 第896章 将杀! “埃佐阁下,您的演讲实在是动人肺腑啊。” “过誉了。” “听了您的话,我心中简直是热血上涌,本该就是这样嘛。 那霍恩做的太过火了,把农夫与市民的利益置于贵族之上,破坏了数千年之优良传统啊。” “是啊,是啊。” “埃佐阁下,你不知道,我被赶出市政厅的时候,他们不仅朝我扔泥巴,还朝我扔粑粑,我是一个绅士,我……” “锡德阁下,您的要求我完全了解了。”化名埃佐的德诺索夫,不着声色地从前贞德堡市长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回去等通知吧。” “好,好嘞。”穿着简朴呢绒外套的锡德大点其头,“我送您的水果,您吃吧,挺甜的。” “知道了,回去等通知吧。”德诺索夫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是的,是的,叨扰您了。” 看着这人离开,德诺索夫才厌恶又好笑地拿起桌子上的棕橙咬了一口。 “嘶——” 门后的小随从探出脑袋:“怎么了?” “酸。”拿着只剩被啃掉一层果皮和少量果肉的棕橙,德诺索夫却是舍不得放手。 说到底这是南方水果,在诺恩熊堡领那边,他们最大的水果就是浆果。 哪怕是德诺索夫这种高级别有爵士爵位的廷臣,一年都吃不上几回水果。 “酸您给我吃。”小随从笑嘻嘻地说道。 德诺索夫却是不肯给。 他已经意识到需要剥皮,正在尴尬地撕扯着棕橙的外皮。 小随从见德诺索夫不搭话,继续笑道:“德诺索夫大人,要是以后真选了咱们大君当千河谷大公,能封我一个骑士当当吗?” 伸出手,将那名矮小的随从扯到眼前,德诺索夫点着他的脑门:“你脑子都是水吗?真以为靠着选举能新选一个专制公?” “啊?不行吗?”那随从在灯光下露出脸蛋,居然才十四五岁,却是德诺索夫管家的儿子。 德诺索夫松开拎着少年脖领的手:“那位圣孙说过不少妖言,有一句我深以为然——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休想得到。 这一点同样可以反过来说,有些东西只能战场上得到,谈判桌上是得不到的。” 德诺索夫倒不是真的认为,靠他们的签名,就可以重新选举出新的专制公了。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军队答不答应。 别的地方不提,军队绝对是整个千河谷圣联中,最崇拜圣孙最忠诚的部分。 圣联的体制下,政治有大量可以商讨妥协的余地,财政分权,代表民主。 可在军事上,就是霍恩的一言堂。 所有高级军官,包括战团长甚至是兵团长,都是铁杆效忠派。 尤其是这位圣孙子殿下,还靠着一手随军牧师当监军的办法,牢牢控制着军队。 到目前为止,圣联的军队居然一次都没有哗变过。 德诺索夫不明白,为什么熊堡领搞监军制度,士兵和军官就打败仗,杀使者哗变更是屡见不鲜。 反倒是圣联用了一样的手段,不仅能打胜仗,还不会哗变。 只能说,千河谷人到底有点血奴血脉在的,是比别处要听话啊。 “那既然没法选出新的专制公,那干嘛还要搞这个游行与请愿呢?”小随从迷茫了。 “你傻啊?小东西。”德诺索夫对这位管家的儿子相当亲近,“来,我教你一个。” 与莱亚法兰这边不同,诺恩人那边管家是可以上桌吃饭的,属于职业经理人。 德诺索夫对这位他儿子的管家自然要悉心教导:“我们游行请愿,目的是为了通过请愿,重选专制公吗? 你觉得请愿书是递到谁手里?你想要霍恩自己罢免自己吗? 当然,以目前的法理转移与继承顺位,按照吉尼吉斯先前的承认与册封,应当是一位具有赫玛石相关血统的诺恩人继承专制公。 最大的可能,就是墨莉雅提的表弟阿诺德伯爵。 第一他不是莱亚人,无冤无仇,千河谷人不怕他报复。 第二他是诺恩人,能够从莱亚人可能的记恨中保护千河谷。 不过能成的概率很低很低,不足万一,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因为我们的目的不在于此。” 转过身,将腰间的银匕首插在急流市地图的码头区上,德诺索夫侧过身:“叫码头区罢工停摆这才是我们想要的。” 这是德诺索夫多方综合后的考虑,因为城区管控严,还是圣联的铁杆地盘。 至于码头区,为了经济发展,那是相对更加宽松自由,同时阴暗角落更多的。 旧行会势力早就因为霍恩广铺工场并且依附于工场进行技术开放而愤怒,他们自有手段鼓动。 “这里的混乱……您先前说的,那应该是军队出问题,咱们熊堡领才有机会吧?” “傻孩子,急流市是千河谷的水陆交通枢纽。 这里乱了,不说对整个千河谷运输的打击,单说对补给线的打击就够他们喝一壶。 补给线断了,北边面对边境骑士团的围攻,没有补给能赢? 西边面对吉尼吉斯五万大军进攻,那位圣女让娜没有补给能赢? 这段时间,当地贵族们疯狂囤积居奇,堆高物价是为了什么? 粮草运不上去,发条仓运不上去,山铜、铅子、军刀、胸甲运不上去,千河谷人怎么打仗?” 这小随从年纪小,可见识却不小:“假如那位圣孙带兵返回呢?” “带兵返回?别忘了,咱们熊堡领的军队此刻应该都陈兵边境了。”德诺索夫拿起红宝石鎏金酒杯喝了一口,“他必定会被牵制住的。” 计划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然是棋盘上的将杀。 行会势力、贵族势力、旧商人势力全部联合在一起,就是为了码头区的停摆。 如果当地修会与美格第商会能够快速处理,还是能够解决。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莱亚人、本地人以及诺恩人的活动,官方内部同样群龙无首,意见不统一。 他知道契卡正在关注自己,但那又如何? 没有人有足够的威望和实力去统合所有政治势力,契卡亲自上阵必然引起更大的混乱。 不管霍恩如何应将,都无法避开急流市的这盘死局。 看到小随从似懂非懂,德诺索夫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灵魂,便不再多说。 “可贞德堡不是还聚集了一些黑蛇湾税警与宪兵吗?” 德诺索夫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契卡都没法乱抓人,他们可以吗?”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德诺索夫对着门口的侍从喊了一声。 “我来了,德诺索夫阁下。” “先前范德维恩那边,有说那位墨莉雅提殿下的动向吗?” “墨莉雅提殿下心灰意冷,待在那座修女院里不肯出来。” 德诺索夫笑了。 先前那么好的机会,贵族们请她再出山,她都不肯出来,那以后就没可能再出来了。 “签字集齐没有?” 侍从半跪抚胸:“全部准备完成。” “这事宜早不宜迟,听说吉吉国王都攻下肯克镇了,咱们该动一动了,今天几日?” “十六日。” “那就定在十八日,正式发动请愿与罢工!” (本章完) 第897章 饥饿 第897章 饥饿 “荒谬!” 尽管德诺索夫信心满满,可这份请愿书甚至未能通过咨政院的秘书处。 那枢密僧侣看了一眼,就像是丢垃圾一样将其丢在了地上。 围观的数十人顿时一片哗然。 “叫嚷什么?小心我把守夜人叫来,把你们全部带走。”那僧侣瞪了他们一眼。 提议重选专制公,开什么玩笑? 的确,霍恩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废除专制公,只是以战时教皇之身代管了整个千河谷。 在法律流程上,这的确有问题。 这主要是为了安抚山地骑士们与贵族们,告诉他们还有希望,并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所谓专制公,只是一个幽灵爵位,荣誉职务。 帝国原先不承认现在承认,圣联原先承认现在无视。 在百大教堂一楼的请愿书投递室处内,这名僧侣瞪着这群市民:“非常时期,不要给我没事找事啊。” 投递的人群里为首的走了出来,却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在不流血之夜中出力的利波罗勒。 他捡起那请愿书:“根据《咨政院暂行条例》规定,超过五千位公民签订的请愿书,必须进入审理流程。” “怎么?”那枢密僧侣端坐在书桌后,都感觉到好笑,“你看看你请愿书说的,你说冕下违法,倒不如说法违冕下,太荒谬。” “为什么会荒谬?” “莱亚人求和的消息从何而来?更不要说,所谓重选专制公就能让莱亚人退兵简直就是放屁。” “这是正常的诉求,不管它能不能过,我只希望它进入流程,摆放到代表们的桌前。” “不可能,不要浪费圣联的行政资源好不好?” 深深看了那僧侣一眼,面容削瘦了很多的利波罗勒记住了这僧侣的脸。 “你会后悔的!” ………… “我们要面包,不要战争!” “明明粮船上就有粮食,凭什么不让我们吃!” 栈道的尽头,笛形驳船随着水波起伏,一排排手持钩矛与包铁短棍的宪兵组成了人墙。 人潮在宪兵人墙前波动着,劳工与贫苦市民们将脑袋从宪兵们的肩膀与腋下伸出。 他们用力伸长了脖子,仿佛那样就能够到近在咫尺的食物一般。 可搬运军粮的士兵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将转运仓库里的一袋袋小麦面粉装到船舱里去。 “你们这些吸人血的魔鬼。”一名市民抄起石头砸向那些搬运的士兵。 只是这些士兵,只是冷漠地瞟了他们一眼,便继续搬运起来。 吃了太长时间薯根糊糊与甜豆的市民饿昏了头,几乎却都忘记了曾经的牺牲。 薯根糊与甜豆只是能不饿死,并不足以提供足够活动的热量。 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饿瘦了一圈,还有人饿出病来。 这种饥饿感,更是在物价涨幅下变成了恐慌。 不仅贵族、行会与商人在大肆囤积,就连普通市民都在大肆囤积。 乡郡修会的粮食,基本都拿去支援前线了,也没多少余粮了。 这恐慌迅速转变为谣言与愤怒,随后在“咨政院拒绝莱亚人的和平提议”的谣言后彻底爆发。 “不打仗了,没必要打,我们要面包。” “吉尼吉斯国王已经原谅圣孙了,不要再打仗了。” “把军队撤回来,把面包还回来。” 在战争到现在,虽然有法兰人支持和圣联枢机会议的操持,物价日常的涨幅并不凶猛。 但随着贵族推波助澜,以及霍恩的第二次征兵,物价的增长几乎无法避免。 物价飞涨,导致各种民间经济,例如服务业与非必需品工坊订单大幅萎缩。 大批劳工转化成了城市贫民,有胆的就去参军,没胆的就只好做日结。 物价越高,越没人买商品,劳工雇工就失业,更买不起粮食。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整个拜圣父会、枢机会议甚至是霍恩本人的工作错误。 霍恩并没有心灵控制塔,能够一键给所有农夫与劳工洗脑。 拜圣父会的人手,也没有多到可以一户户去讲明白如今大的处境。 在不少普通市民与农夫看来,他们就是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战场,然后还要征募他们的粮食。 说好的圣女来时不纳粮呢?怎么还圣女来时狠狠纳粮了? 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目前圣械廷还在推进。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方向农业项目,良种、化肥、水利与农药。 并且用圣锄圣镰两大修道院调控粮食分配与从事农业技术推广。 只是,和霍恩面临大多数问题一样,敌人来的太猛太快,他们没有时间。 这就造成了圣孙子一失误,市民们就要饭的无奈。 “回家去!请各位回家去!”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曾经的农夫代表让邦跳上了垒成金字塔状的木箱。 “你叫我们回家去,可我们家里空无一物啊。” “是啊,你有钱,买得起面包,我们要饿死了。” 站在木箱上,手持铁皮喇叭,让邦声嘶力竭地叫喊:“诸位,粮食问题只是暂时的……” 没等他说完,一块泥巴就重重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以这泥巴起头,污泥、粪便乃至砖头都朝着让邦丢去。 “圣联的战事正在最白热化的时候,请各位务必忍耐,我们……”让邦被泥巴砸的满脸是污渍。 “忍什么?我凭什么忍?圣孙子是我孙子吗?” “圣联输赢关我屁事,我只知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面包。” “我也想圣联赢啊,可我就要饿死了,你得先让我们活啊。” 人群中既有偏激的,又有讲理的,还有理中客带节奏的。 让邦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更是粘了好几块狗屎泥巴,可他还在尽力叫喊:“我们俱乐部已集资从黑蛇湾以及法兰购买了粮食,请各位再等几天,先放军粮船离开……” 没等让邦说完,就听见有人大喊起来:“你们快看。” 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摇摇晃晃前进的大型方头驳船,违反了条例闯入了这条专供军粮船的运河河道。 让邦已然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了,他跳下木箱,指着那边大喊:“快,快拦住它。” 运粮船匆忙转舵靠岸,只是还是慢了一步,船尾被那驳船迎头撞上。 运粮船失去了控制,船员尖叫着控制舵板,船头还是直直朝着岸边冲来。 看着船头与桅杆的阴影不断靠近,让邦才想起来大声呼喊:“快跑啊。” 宪兵们同样推着市民们离开。 “轰——” 木屑横飞,栈桥破碎,铁钉与木板砸的人群四散奔逃,抱着头躲避。 直到运粮船停止,人们才探头探脑地查看。 巨大的船头撞碎了码头堤岸的木头围栏,像只巨鲸停靠在岸边。 原先冲击码头的市民们站起,不消宪兵们多阻拦,就听人怒吼一声:“抢啊。” 像是丧尸一般,市民们冲向了船舱。 至于让邦,则是愣愣看着河面出神,栈桥撞碎了,方头驳船沉了,河道——堵塞了。 (本章完) 第898章 哥昂齐的决定 第898章 哥昂齐的决定 “哥昂齐议长,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暴民了!”向来笑嘻的米特涅,此刻都是满脸严肃。 宪政厅二楼的议长办公室内,他双手撑在三弯腿胡桃木桌上,半个身体都探过了桌面。 桌子上的铜制烛台,幽幽的烛光都在随着他的话语而摇动。 大理石拱门下,外间的门廊上,靠墙一圈的办公桌后,三三两两站着身穿僧侣装与茄肯外套的人们。 其中既有急流市附近的百户长与修士长,还有聚集在城内的民意代表们。 他们要么在交头接耳,要么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坐在长桌后的咨政院暂行议长哥昂齐,听了米特涅的话,却是靠在了高背椅上。 他眼睛眯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犹豫:“我知道,可是提议使用岸防炮轰击平民,这实在是……” “作为急流市副市长,我请求您下令。”米特涅双手撑在桌面上,仿佛要压到哥昂齐身上。 “注意你的身份,米特涅阁下。”旁边的一名咨政院代表站了起来。 守夜长卡尔走出,狠狠瞪着他:“你又是什么身份?能在这里教训米特涅阁下?” 米特涅没理这两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哥昂齐的双眼。 见哥昂齐在犹豫,米特涅眼神逐渐失望,他转过身,面向围观的代表与修士们。 “我要向各位提醒,这并非因为物价上涨而导致是突发事件,其背后必有推手。 如果是民众的自发行为,怎么能提出这么清晰的要求与请愿。 更何况他们还知道利用码头区罢工来逼迫我们,这会是普通的暴民吗? 我敢说,这不是请愿,是威胁! 面对这样的威胁,难道我们要屈服吗?要牺牲前线的战争修士去讨好他们吗?” “这一批的军粮停靠在急流市五日了,今日本该出发的。” “不接受威胁。” “这群暴民,看我派炮兵过来,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天!” 众多圣联僧侣与民意代表们心中早有看法,听了米特涅的话,既有鼓掌叫好,也有冷眼旁观的。 “我们都知道该压制暴民,可使用岸防炮是否太过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们已经在抢运粮船上尝到了甜头,必须得狠狠威慑他们。”话音刚落,米特涅就不假思索地反驳,“否则这个口子一开,心中贪欲压不住,再想要镇压只会死更多人!” 米特涅环视一圈,没找到刚刚说话的人,只好继续回应: “如果一河输还在的话,叫一河输去镇压就是了,可如今城内守夜人与宪兵加起来都不到五百人。 除了岸防炮,我想不到还有其他能够震慑他们的方法了。” “难道他们就有错吗?他们也是被人蛊惑的啊。” 米特涅没想到,是一名铁杆圣道派的修士站了出来:“无知不是罪,应该去抓鼓动的人才对,为什么要炮击平民呢?” “米特涅阁下有点太过激了。” “冲击运粮船的人里,有些人我认识,平日都是友好和善的人,甚至还有救世军老兵呢。” “可是找不到鼓动的人在哪儿啊!”米特涅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炮击市民,失去急流市的民心。战争输了,失去千河谷的一切!” 支持米特涅的人在人群中大喊起来:“这是必要之恶。” “圣道派的辞典里,没有必要之恶的说法!”又一人站起身还击,“他们都是因为我们的失误才遭受磨难,难道要忍心杀死他们吗?那我们与帝国有何区别?!” “好啊,你清高啊,那你有没有想过先前三万修士的命该怎么办呢?!你敢说冲击的人里,全都是好人吗?” “我……” “好了,好了。”两眼无神地瞪着眼前的桌面,哥昂齐大吼起来,“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两边都安静下来。 要说清理被堵塞的河面,并不是难事。 运河经常堵塞,码头区的居民与劳工早有经验。 可难在此时的码头区似乎是联合了起来,其中有大量贵族与行会势力活动的痕迹。 他们串联蛊惑了一部分人,带着其他不明所里的人封锁了河道与街区。 不给个说法与解释就不干活,也不让别人去干活。 在场的人早都意识到是威胁,只不过米特涅与卡尔主张强硬,其他人主张先安抚罢了。 哥昂齐注视着墙上圣树天使图的壁画,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这位掌控了宪兵与岸防炮的议长的意见。 只是他考虑的时间越久,米特涅的心越凉。 “如果不接受请愿,不做出考虑的姿态,有什么办法能叫他们放开封锁?”哥昂齐温吞如水的声音响起。 原先仿佛凝固的房间这才重新活络起来。 “叫冕下回来处理?他的话,市民们一定听。” “可《真理报》都说熊堡领宣布参与千河谷宣称战争了,算算日子,军队说不定都走到边境了,冕下能走开吗?” 哥昂齐更是忧虑:“此刻,冕下应该正巧得到该消息。” “消息传递速度还是太慢了,要是有什么比船和马跑的还快的东西就好了。” “我听说圣械廷的奇迹修女,诺薇娅阁下有用一种发条机械,叫振翼机,据说比船和马都要快。” “要我说,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应该要写一本面向劳工的简易的常识书,强制他们学习,以后就不会出现类似事件了。” “诸位,诸位,我们在谈的是要不要接受他们的请愿?”哥昂齐强忍着骂街的冲动喊道。 “就算我们接受了他们的请愿,难道就可以解决码头问题吗?” 问出了这个关键点,这些圣联僧侣与代表们开始各自献计献策起来。 “不一定,但至少比如今好,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下去,得先做出一个态度来。” “我们先给一个态度,让他们先干活,然后请愿的事情,可以慢慢磨嘛。” “比如说,我们先表决要不要让请愿进入审理系统,再表决要不要让请愿进入程序……能拖的地方多了去了。” “还有……” “砰!” 没等这些修士与代表们说出一个结果来,就听到了重重的摔门声。 “那是?” “瞧着那背影,好像是米特涅阁下啊。” 居然是向来好脾气的米特涅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却看到暴脾气的卡尔阴着脸站起:“搅吧搅吧,搅的前线没有军粮,搅的军队大败,今日此室,可有一人能活?!” “卡尔守夜长……” 没去管其他人的呼喊,卡尔跟随着米特涅第二个走出了办公室。 接着又是十几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原先拥挤的房间顿时宽阔了不少。 剩下的人鸦雀无声,最后还是一名农夫代表小声问:“哥昂齐阁下,要不要把他们叫回来?” “刚刚是我太失礼,我去喊他们回来吧。”原先挑起话头的圣道派修士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不用!”哥昂齐脸上此刻有些挂不住,猛地举起了手杖,似乎要投掷出去。 可他却还是怕与米特涅等人翻脸,最后只是小发雷霆地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由他们去吧,通报全城,尤其是码头区,就说明日公开表决,顺带辟谣!” (本章完) 第899章 流血之日(上) 第899章 流血之日(上) 在昂贵的水银镜子前整理了一下仪表,利波罗勒在清晨耀眼的阳光中将头发梳成代表模样。 敞开的门口,忽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利波罗勒转头,却看到了身穿破旧礼服的让邦,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光鲜亮丽的自己。 “站着干什么?随便坐吧,我很快就收拾好了。”利波罗勒和过去一样对让邦道。 “是你向咨政院发起了请愿吗?” “是!” “今天去参加公开表决,也是你来担当发言人吗?” “是。” “你知道请愿具体是什么内容吗?” “……是。” 让邦捏紧了门板:“是你告诉了我什么是宪政与自由啊,为什么你放弃了呢?” “不是我放弃了宪政,是宪政放弃了我。” 利波罗勒仍旧站在镜子前整理服饰,声音沉着如水:“我失去了代表席位,在牢里关了那么些天。 我本来心灰意冷,想要回家继承染坊,可还没多久,就接到消息。 那教皇宫名下圣锤修道院,在乡间野外开办了染坊,根本没在行会报备。 他们开了一间又一间,肆意挖走我们的家的帮工,胡乱传播染料配方,逼迫我们和他们进行价格战。” 让邦作为新兴的农械产业主,在圣锤修道院的熏陶下,对行会并无好感。 他的播种机和轮犁工坊,就因为使用了国有工场生产的铰链,被行会骚扰了好几次。 至于失去代表席位,圣联是明罚暗奖。 不仅传授了让邦工艺,让他从代理商变成生产商,还授意他去夜校学习,争取明年竞选代表。 至于利波罗勒,他虽然被处罚,但建立染料工场时,可是司铎长亲自上门去他家邀请他担任工场长。 只是利波罗勒拿着晾染布的杆子,把司铎长从家里打了出去。 站在好友面前,他的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说不出来。 让邦知道,利波罗勒不会听的。 “你还记得我的小妹吗?” “贝娅特丽克丝,很可爱的小姑娘……” 利波罗勒抢白道:“在过去,她会嫁给某位小吏或者律师、公证人,一位身份合适的中产。 在宪政的时代,我觉得,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嫁给一个她爱的人,哪怕那人是农夫。 我希望她能够幸福。 但你知道吗?就为了打价格战,我们家用光了她的嫁妆。 你知道,失去行会师傅这层身份支持,我们就是普通工匠,连嫁给律师都不可得。 但可惜的是,我们家被挤兑破产了,一家六口人挤在乡下小屋内,不得不把小贝娅特送去新开的修女院。” 让邦第一次打断了利波罗勒:“现在还有修女院?不是早就取缔了吗?她又不是孤儿或军属。” “当然有,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叫女子学校。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里面都是政治犯、旧贵族的女儿寡妇,学的不是女工礼仪,而是马术哲学。 你说谁喜欢这些?不就是那位教皇吗?女子学校,就是那位冕下的选妃场! 如果没有选上,就要一辈子待在里面,甚至要供圣联高级僧侣们游乐。 我为了宪政,冒着生命危险,舍弃了清白,忍受了白眼,最终呢? 贝娅特丽克丝不仅没能嫁一个好人家,还要变成,变成……” 说到这,利波罗勒话语居然有一丝哽咽。 “不就是钱的问题吗?”让邦第一次听到利波罗勒哽咽,甚至有些慌乱,“你来帮我管理我的农械工坊,我分你一半股份,再把小贝娅特赎出来……” “不是钱的问题!”利波罗勒猛地转过身,揪着自己的领子大吼起来,“我们家族根植于行会快百年了,有着优良的传统与传承。 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行会没了,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你是利波罗勒·德萨尔!行会没了,你也是利波罗勒·德萨尔!”让邦不自觉跟着加重了语气。 “我的爷爷是印染大师,我的父亲是印染大师,我还有我的孩子都该是印染大师。 他们会按部就班,七岁学字,十二岁当学徒,二十岁当帮工,三十岁当师傅,四十岁当大师。”利波罗勒几步走到了让邦对面,“失去行会,就失去了德萨尔,失去德萨尔,我就和你没什么区别了。” “什么区别?”让邦愣住了。 原先争吵的两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仿佛阳光下的尘埃都凝固在空气中。 最先行动的是让邦,他面对着利波罗勒,缓缓后退。 直到,他退到了门外:“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朋友,但其实你和奥维德没有区别。” “你支持宪政,何尝不是想当人上人呢?教皇难道与平民平等吗?” 让邦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说着:“……当初,我去参加咨政院的会议,租了一件礼服,你帮我买了下来,送给了我。 这件礼服,够脏够破了,可我还穿着,今天我也穿着。 因为我认为这是我们友谊的象征,我和你一样都是平等的人,我们是平等的交流。 这种友谊,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什么是平等。 可今日看来,我眼中的友谊,只是大人物对小人物的施舍。” 利波罗勒紧盯着让邦,向来能说会道的他,此刻竟有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 让邦缓缓脱掉了这层外套,挂在了一旁的挂衣钩上。 “我支持宪政,我支持平等,我支持自由,我支持冕下,我支持工场。” 这个曾经的小武装农,对面骑士胆怯的武装农,却是挺胸站在曾经他最尊敬甚至是崇拜的朋友面前: “我们不再是朋友!” 门重重合上,震得房梁上的尘灰都落下来几堆。 可利波罗勒还呆立在原地。 他看着挂衣钩上的破旧礼服,看了快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地骂道:“谁稀罕……谁稀罕!” 重新在镜子前整理好衣服,利波罗勒知道,他将开始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 推开房门,在无数人的簇拥下,他走到马车边。 从怀里掏出请愿书,利波罗勒向着人群挥动:“我即将给千河谷带来和平!” “好样的。” “就该如此!” 在欢呼声中,马车缓缓驶到了码头区的环形广场,这里已然被选作公开表决的地点。 在早就搭好的木台上,代表们与急流市市政厅等各级神甫都是肃立。 在此刻,还有外地的代表,正在骑着马风尘仆仆的赶来。 彩带飘飞,人群欢呼,利波罗勒走下马车,一时间有些头晕。 掏出怀中的银制水壶,他喝了一口咖啡。 只是当他低头之际,却能看到水壶上刻着一行字“致我最好的朋友,利波罗勒。” 直到鼓点响起,利波罗勒才反应过来,他已然看了水壶许久。 “市民利波罗勒,请持请愿书上前。” 典仪官拉长了嗓音,趁着鼓点停歇的安静瞬间,让大多数的人都能听见。 利波罗勒抬起头,环视四周,虽然都是鼓励的眼神,可他的心脏却在砰砰直跳。 直到他看到了一双幽黑的眼睛,那是德诺索夫的眼睛。 利波罗勒想起了那间乡下的小房子,想起了他试图与司铎长讲和却被拒之门外。 只要回到从前,便好了。 利波罗勒走上台前:“我,是利波罗勒·德萨尔,印染行会德萨尔家族。 我代表5172名来自千河谷各地的信民,向咨政院发起请愿。 第一,我们请愿重选专制公。 第二,我们请愿向全千河谷公告莱亚人的条件。 我们相信只要重选专制公,将王权的归国王,教权的归教皇,我们就能迎来和平,至少一代人的和平!” (本章完) 第900章 流血之日(中)(5k二合一) 第900章 流血之日(中)(5k二合一)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 既有城郊地区的劳工,又有码头区的工匠,还有内城的市民乃至百户长与巡游修士。 最多的,还是码头区的劳工与城市贫民,他们挤满了广场周围的巷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利波罗勒身上,包括木台上的圣联高层们。 望着广场中央侃侃而谈的利波罗勒,坐在木台高背椅上的米特涅眯起眼开始回忆。 “这个利波罗勒,是那个先前在不流血之夜中发动对墨莉雅提弹劾的人吗?” 卡尔愕然,站起身看了半晌才讶异:“还真是他。” 米特涅摇头:“可惜了,他不愿意当工场长,我都准备提名他进福音庭了。” “人是很难改的。”卡尔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居然有些感慨,“命运啊……” “好了!” 此时的哥昂齐听厌了利波罗勒滔滔不绝的发言,不耐烦地打断道:“你的陈述,我已然了解了,我有两点要说。” “您请说。”利波罗勒躬身表示尊敬。 “第一,关于重选专制公的事情太大,需要四分之三以上的代表在场。 就算我们飞速给你们审理通过流程,时间都不会少于五天。 我希望在此期间,你们能疏通运河,别让前线奋战的士兵们挨饿。” 利波罗勒摇摇头:“我顶多只是把您的话转告给他们,能不能动工,我不确定。” “你在威胁我?”哥昂齐神色严肃起来。 “不不不,我只是陈述实情,这个权力,我是真没有。”利波罗勒赶忙找补,“我觉得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动工的,只要给足工钱。” 深吸一口气,老议长没多说什么,继续道:“第二,就是关于你说的莱亚人议和条约的谣言……” “并非谣言。”利波罗勒马上摇头。 “没礼貌!”旁边的典仪官马上大吼起来。 可利波罗勒丝毫不理他:“您说是谣言,可我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僧侣那里,得到了一份莱亚人的和约书。 请大家不要去询问他的名字,他只是想要和平。” 煞有介事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利波罗勒朝着人群有力地挥动了一下。 在事先安排好的人带头下,围观的市民们更是发出一波波声援的欢呼声。 面对这众多的信民,利波罗勒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吉尼吉斯国王承诺:保留千河谷现有的一切资产与地产分配,包括土地与曾经的教产。 国王仅在当地任命咨政院议长,仍旧保留咨政院的架构,不仅如此,还会扩大咨政院权力,改为议政院。 议政院将会取代枢机会议,完全掌控当地的行政权力……” 一开始还只是市民们眼睛发亮,到后来,连一些代表都有些动摇起来。 这种条件,可是莱亚王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优越。 相当于千河谷从王国领土变成附庸国了,而且还是宗主国无法随便插手的附庸国。 到底是被咱们千河谷人打怕了! 虽然刚刚抢完前线士兵的军粮,可人们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解散圣联,恢复千河谷,取消霍恩·加拉尔阁下的教皇称谓,改为千河谷大牧首。” 念完了一系列半真半假的合约内容,他面向木台上的哥昂齐等代表与僧侣,笑眯眯地问道:“这属实吗?” “有。”哥昂齐注视着这个小人物,“但那只是一名王室行宫男爵在阵前的喊话,没有书面递交,并不算和约。” “怎么不算呢?”在周边众人的哗然中,利波罗勒转向人群,“你给过他们递交文书的机会吗?” “你在为莱亚人说话?”一名僧侣站起身,指着利波罗勒的鼻子骂道。 “哦哟,说几句公道话,就叫为莱亚人说话了?”利波罗勒阴阳怪气地笑道,“在1447年以前,千河谷人不都是自称莱亚人吗?” “信民利波罗勒·德萨尔!” “我听着呢。”利波罗勒昂起头颅。 老哥昂齐首次撑着拐杖站起身:“我再告诉你一次,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哥昂齐在急流市经营多年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只是利波罗勒却是豁出去了,丝毫没给面子,反正他以后就搬到诺恩去了,再也不是千河谷人急流市人。 “那我再说一遍,既然您觉得是谣言,那就以辟谣的形式,将整篇内容公布出来,让信民们自己判断!” 利波罗勒掷地有声的辩驳,得到了不少人的嘉奖与赞美。 老哥昂齐却是咳嗽起来,双目却没有离开过利波罗勒本人,仿佛要记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旁侧的僧侣低下头:“您别生气,先让一让,审理流程能不能过,还有得拖延。” 想想仍旧未能运出的军粮,以及码头区虎视眈眈的暴动平民,哥昂齐无奈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对这请愿进行表决,注意,这是请愿是否应该进入流程的表决,并非是否通过的表决。” “等等。” 众人看向人群,却见一名青年正在试图冲出拦截他的守夜人:“我有话说。” 这个时候,说什么话? 米特涅认出了这是谁,他略一思考,露出了微笑:“卡尔,叫你的人放他进来。” 守夜人很快放开,那青年理了理衣裳,大步流星地朝着广场中心走来。 利波罗勒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缓缓从人群中走来的人。 他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干净的农夫夹袄,脑袋上还戴着毡帽。 那双曾经愁苦的眉毛笔直地竖立,第一次见时懦弱而迷茫的眼睛,此刻居然是愤怒与坚定。 “让邦?” “是我。” “你想和我辩论?”利波罗勒难以置信中还带着几丝好笑。 要知道,关于宪政与圣道派的知识,还有政治相关的常识,都是利波罗勒教让邦的。 利波罗勒本人虽然是染匠,但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 他们的运河俱乐部平时的酒馆政论时,让邦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的高光时刻,就只有不流血之夜中,他跳上酒桌呼吁众人声援。 可要不是利波罗勒带头支持,恐怕当时他鼓动不了几个人。 想用让邦扰乱他吗?利波罗勒侧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米特涅,卑鄙! “让邦,我不想让你出丑。”感受到胸口还温热的水壶,利波罗勒压低了嗓门,“你快下去吧。” “公开表决,就是让大家都有说话的权力。”让邦却是摇头:“我上来,是为了驳斥你的。” “你驳斥我……”利波罗勒被气笑了,“别太可笑了,让邦,你现在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这里就是我的事。”让邦的嗓门大了起来,“圣联是我的国家,它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只是运气好,你在乎圣联,可圣联真的在乎你吗?”利波罗勒怒骂起来。 “你们家染坊破产,不代表你就不能外出工作了啊,难道去印染工坊当个师傅很难吗?又没有行会限制。” 被让邦在大庭广众下揭开了伤疤,利波罗勒是彻底怒了:“你说这些是什么目的?嗯?难道解散行会是对的吗? 你问问在场的市民们,解散行会给他们带来了一丝一毫的便利吗?” “吁——” 市民们自然是纷纷倒竖大拇指喝起倒彩来。 要知道,原先市民阶层不是直接靠市议会或市政厅管辖的,而是有一个中间团体。 不可否认,行会的存在,保证了一个地区的价格稳定与防止恶性竞争。 行会内的位置像是世袭一般传承,对内对外都封闭。 对于市民而言,有行会自然是太快乐了,对于乡村工匠与劳工而言,有行会就是太痛苦了。 在众人喝的倒彩中,利波罗勒脸色阴沉地看着让邦:“霍恩冕下不懂工商业,更不该掺合工商业。 我之所以提议重选专制公,就是因为霍恩说好了给我们带来福音,结果呢……” “并不是只有城市平民才算是人,那些居于乡间的农夫,那些流浪在城郊的劳工,他们也是人!” 用食指遥遥点向利波罗勒,农夫让邦在此刻发出怒吼。 “你市民想要女儿嫁给所爱的人,你市民想要吃上奶酪与火腿,你市民想要住上更好的房子。 可我们农夫呢?可我们劳工呢?难道我们就不配吗? 我们就不希望女儿嫁的好一点吗?我们的姊妹连进入修女院的资格都没有啊!” “你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我们讨论的是圣联垄断市场,还有争权夺利不愿议和的问题!”利波罗勒同样唾沫横飞地对着让邦大喊。 迈开双腿,让邦快步地朝着利波罗勒走去。 仿佛心有灵犀,在让邦起步的同时,利波罗勒同样快步迎头走来。 两人,在差不多相距两步的位置停下。 在这个距离上,利波罗勒可以看清让邦怒睁的圆目,让邦则可以看清利波罗勒咬紧的牙关。 至于扩音僧侣,更是小跑着过来,拿着特制的铁皮喇叭,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广播出去。 先开口的是让邦:“垄断市场的不是圣联,是行会,只是你们垄断的足够早,所有人都忘了!” 让邦最后一个词刚说完,利波罗勒便立刻反驳:“圣联也垄断,行会也垄断,那圣联与帝国有什么区别?霍恩与那康斯坦斯有什么区别?!” “市民如果高人一等的话,那市民与贵族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新式的贵族罢了,你不是反对贵族吗?” “我反对没才能没品德的贵族,可现在没才能没品德的是教士与僧侣!” “那既然如此,你能保证行会里的师傅就一直能既有才能又有品德吗?你凭什么要行会一直持续下去?” 两人斗牛一般瞪着眼睛,就差把额头顶到一块了。 他们的嘴巴飞快弹动,话语仿佛战场上互相捅刺的长矛,飞快地你来我往。 经常上一个人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单词说完,下一个人马上就能反驳。 曾经与让邦同乡的人,更是用迷茫乃至不认识的目光看着这位老乡。 这还是让邦吗?那个老实胆小的农家青年? 就像霍恩曾经说过的,战争是加强民族性格的利器。 巨大的压力下,原先陈旧的念头不得不更新,原先松散的人们不得不团结。 就像让邦曾经就是块钝铁,三年代表生涯磨砺,不流血之夜捶打,一年战争淬火,终于在此刻变成了锋利的剑。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众人便感觉到情况变了。 人人都能看出,原先还有些磕巴的让邦越说越流利,整个人都仿佛长高了一截。 对面的利波罗勒尽管气势不输,可额头上的汗珠却是越来越细密。 围观的人已然隐隐感觉出来,利波罗勒的逻辑是不通的。 他既要平等,要开放上升渠道,又不愿与劳工平等,不愿解散行会给乡村工匠上升渠道。 包括台上的众多代表与僧侣,都隐隐感觉到了让邦话语背后的深意。 “你无非就是要自你以上一律平等,在你之下等级森严而已!” “是,又如何?”利波罗勒领口与腋下全部都被汗水打湿,“市民负责创造价值,农夫本就是给城市提供粮食与原料的,这是圣父规定的天职!” “哈哈哈哈哈。”让邦大笑起来,似乎是错觉,众人觉得让邦的笑似乎有些悲凉。 “你说圣联与帝国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帝国永远为了贵族的福祉,你心中的千河谷君主国为了所有市民、小地主与中产的福祉。 而圣联,我们的霍恩冕下,却是为了所有信民所有人的福祉!” 看着胸口不断起伏的让邦,利波罗勒眼睛快速眨动着,脸上的汗水不断流下。 让邦缓步向前,走过了利波罗勒。 他背对着这位曾经的昔日好友,面对着眼前无数的民众。 “你失去双手,行会会放弃你,可圣联不会,他会让你去工场教新工匠。” “你想识字,教会只会阻拦,可圣联不会,它会提供免费的识字班!” “你家里穷,没问题,圣女银行按照五户一保提供无息贷款。” “你家里富,没问题,只要你老实缴税,不会有主教和贵族上你家打秋风!” “高利贷没了,贡赋没了,死手税没了,税卡没了……曾经牢牢锁住我们喉咙的锁链全都没了!” “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上万子弟的死伤,流了无数的血。” “你们想让这些曾经的东西都回来吗?你们真的相信莱亚人与诺恩人的承诺吗?” “还记得达内公爵吗?还记得康斯坦斯吗?他们的承诺兑现了吗?” “我只知道,冕下说,要给你们平等、公平与自由,他兑现了!” 让邦破音的话语回荡在广场上空,就连隐藏在窗后的德诺索夫都一时失神。 不仅仅因为这个农夫打扮的人,说出了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更因为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居然都承认了这些话,至少是不敢反驳,找不到反驳地方的! 就连利波罗勒都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 “利波罗勒这个废物,快,叫朗姆德斯去,用备用手段。” 望着广场的局面,德诺索夫暗骂该死,不能让他再这么说下去了。 “1444年到1449年来,一共发生了两场洪水。 1444年一场,教会什么都没干,叫无数信民饿死。 1449年一场,黑冠军拼了命修好了上瑞佛郡的大坝,圣联僧侣们亲自扛着沙包堵水。” 面对众人,让邦指向远处。 “如果有一天洪水再来,冲垮了我的农械工坊,叫我变成了农夫乃至劳工流民。 在这个时候,专制公不会帮我,教会不会帮我,行会更不会帮我。 只有圣联,只有救世军,会! 因为他们的确这么做了。 只有圣联是所有圣联人的圣联,所以圣联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让邦语调放缓下来,他的眼睛甚至都是湿润的:“这是市民的国,是农夫的国,是你的国,也是我的国,是我们所有人的国啊。” “士兵们不是为了保护个别人,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在奋战,你们,却要抢夺他们的食物吗?”狂乱地舞动着手臂,让邦绕着广场,朝着人群大吼。 扩音僧侣已然完全不去管僵立的利波罗勒,激动地跟在了让邦身后。 先前抢掠军粮的劳工与市民们,在面对让邦的眼睛时,都是不敢直视地低下了脑袋。 “我知道,此刻的圣联正在面临难关,每个人都饿肚子去支援前线的士兵。 你们去抢劫运粮船,圣联可有处罚你们? 修士们甚至公开道歉说是他们的失误,战后会补偿,只是劝导你们不要再抢。 如果换成贵族,你们信不信,镇压的重甲骑士早就开始践踏人群了! 现在,你们是可以与莱亚人议和,叫诺恩人当专制公,逼圣孙退位,解散千河谷圣联。 如果圣联解散了,你们以后肚子再饿的时候,谁来救你们呢?嗯?” 让邦的喉咙里喘着粗气,从广场一侧跑到了另一侧,对着每个人大声询问:“那时候,谁会来救你们,贵族还是行会?莱亚人还是诺恩人?” 原先嘈杂的人群,此刻都安静如鸡。 不少先前跟随抢劫军粮的市民,都背过身,或是羞愧地把脸藏到了手臂下。 “还有谁能来救你们?”颤抖的手,摘下了头顶的毡帽,让邦将帽子在地上砸出了脆响声。 “还有谁?!” (本章完) 第901章 流血之夜(下) 第901章 流血之夜(下) 不仅仅是广场的民众们,台上的代表与修士们都沉默了。 “还能有谁呢?”哥昂齐低声复述了一遍。 米特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老哥昂齐啊,凯瑟琳殿下把急流市交给了您,难不成您要让重选专制公的请愿在您的治下进入审理流程吗?” 哥昂齐没有去管台下窃窃私语的众人,却是陷入了纠结与沉思。 “可是。”旁边的侍从小吏低声问道,“我们不审理,这些暴民该怎么办呢?” 不仅仅是哥昂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代表们渐渐回过味来,利波罗勒同样发现了。 聚在广场上,并不是所有参与暴动的城市贫民。 在近万码头罢工人群中,只有不到两千人在现场。 就算让邦此刻说服了所有人,却无法改变现状,那就是请愿不通过,就没法解除罢工和淤堵的码头啊。 利波罗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大声喊道:“事实胜于雄辩……我申请请愿进入表决流程。” 让邦则走到了与利波罗勒肩膀一臂外,与其平行站立:“这是乱命,我请求咨政院不审理!” 代表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更有甚者,干脆站起身,跑到别处去沟通。 至于下面的民众,仿佛都被让邦先前的气势所压倒,要么在思考,要么就是恼羞成怒地复读利波罗勒的“歪理”。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哥昂齐抚摸着拐杖,他侧过头,对米特涅道:“我老了,走不动路,你代我传个话。” 米特涅掏出了小笔记本和迪克金笔,却被哥昂齐伸手按下。 哥昂齐浑浊双眼被眼皮遮盖了一半:“就说,我老了,认事不明,先前我提议大家都赞成的要求作废,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投就好。” “那如果投票不审理,码头工人不干活……” “我到时候会给你写一张条子,至于轰杀了市民后从哪儿找工人,就让农夫们来吧,干满这五天就转城市户籍册!” 米特涅握着哥昂齐的手:“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这还是要看其他代表的意思,咳咳咳。”哥昂齐看向那个执拗地站在广场中央的让邦,“圣联到底是我的国家啊,她没辜负过我,那我哪儿能随便辜负她呢?” 很快,哥昂齐的话便在代表间传开,他们讨论的更激烈。 甚至有代表下台去询问民众意见,丝毫没有保密意识的让哥昂齐的说法流入了人们耳中。 听到了这个说法,利波罗勒倒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先前他们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工作,况且事实就在眼前,形势逼人。 难不成这些代表们敢于承担炮击平民的责任吗? 这无疑就是哥昂齐在偏向他们,因为都知道,接下来的咨政院选举制度中,是靠识字成年公民选举。 农夫中识字的又能有几个?还不是要靠城市市民。 一旦他们投了反对票,那名声可就臭了,谁还会给他们投票呢? 原先的震惊、迷茫与羞耻纷纷褪去,利波罗勒心中仅剩的只有愤怒与说不出的痛心。 只不过,这愤怒他知道是源于羞辱与先前的失败,可痛心却是来自于何处呢? “诸位,诸位。”利波罗勒上前一步,“早些投票,便能早些恢复码头区的运输啊。” 沉默一阵,哥昂齐率先开口:“那就,开始投票吧。” “……米特涅投出,反对一票。” “……玛卡特投出,赞成一票。” “……科文多投出,反对一票。” 随着主持者的唱票,好事者早在下面掏出纸笔统计起来。 像利波罗勒则是就在台前,直接开始在心中计算。 等等,这个票型有点不太对劲。 由于是记名投票,利波罗勒一开始就在数了。 刚开始差不多是一票赞同一票反对。 可随着后面的代表开始投票,相同时间内,就变成了两票反对一票赞同,甚至四五票反对才有一票赞同。 “你们,你们疯了吗?”虽然投票还没有完成,利波罗勒就已经大叫起来,“你们想承担炮击平民的责任吗?” 原先正在投票的队伍静了静,几个投票的代表扭过头,丝毫不掩饰鄙夷与看轻之色。 “罕见啊罕见,世间竟有如此罕见的无耻之徒。” “你们当初是怎么被大商人和贵族虐待的,忘了?吃肉你愿意,割肉就喊疼?” 面对几名代表与修士的攻讦,利波罗勒仍旧梗着脖子:“我问心无愧。” 米特涅从投票箱后走到台前,俯视着眼前的利波罗勒。 “你经历过先前的1448年的洪灾吗?你还记得1444年的洪灾是什么样的吗?” 利波罗勒抬起头,丝毫不怯地反瞪向米特涅,只是不得不双手背在背后握住,防止它颤抖。 “圣联是一个美丽的国度,甚至是瑰宝。”站直了身体,米特涅不看利波罗勒,反而对着人群大声道,“从古至今,在帝国的历史上—— 从未有任何一个王国是为了所有信民而存在,从未有任何一个国王以所有信民的幸福而努力。 可圣联就是这么一个国家,她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很多。 圣孙每天都要连轴转的工作,却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奢华生活,而是为了每一个人的幸福。 僧侣们每天兢兢业业,一年干的事情比帝国三年都多,更不要提他们的公正与廉洁。 圣联很强大,也很脆弱。 她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保护了我们,保护了我们这些追逐更美好世界的人,保护了那些笨蛋傻瓜与倒霉蛋。 她是如此宽容,居然愿意去保护所有人,你怎么敢,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背叛她?” 视线重新转向利波罗勒,向来笑面虎的米特涅第一次展露出怒气与杀意:“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允许冕下的皇冠,圣联白洁的裙摆上沾上任何一丝污泥!” “好!” 居然是广场上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叫好之声。 不管原先那些埋伏在人群中的人如何鼓动,却是不再能像原先一样躁动了。 “该死!该死!表字养的!”德诺索夫甚至从座位上站起,直接打开了窗户。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这群代表可在两三年前还只是工匠、农夫与小市民呢。 他们理解米特涅与让邦说的话吗?他们怎么会如此团结? 要知道,有些人连霍恩的面都没见过啊。 “投票统计完成!” 听到这段话,德诺索夫捏紧了窗框。 作为议长的哥昂齐先是将一张条子递给了一旁换好了猎装的卡尔,才拄着拐杖站起。 咳嗽了两声,耷拉着雪白的眉毛,哥昂齐尽力挺直胸膛:“诸位,在今天,我可以向各位告知投票的结果,三分之二以上的咨政院代表并不同意,所以……” 哥昂齐转身之际,却是将掷地有声的话语丢到了地面:“不予受理!” 德诺索夫的手松开了窗框,他丝毫不掩饰失望:“叫朗姆德斯动手吧,起码能让混乱多持续几天!” 至于广场上,利波罗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群人疯了吗? 他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坐在地上朝着哥昂齐大叫起来:“你不怕此刻码头爆发什么事吗?你不怕……” “怕个几把!”哥昂齐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小人,你不配向我问话。” 当年码头老流氓出身的哥昂齐,终于有了些当年的风范。 “我警告你们,我认识你们其中不少人,你们也知道我当年在码头上的手段。 你们要是听了什么谗言,收了什么钱,你不管你先前怎么做。 你们要是敢乱来,别说你自己,你们全家,就连狗我都要一起吊死。 反正我没几年好活啦,面子名声什么的,重要吗?你们骂我是圣孙的一条狗如何? 我今天就告诉你们——汪汪汪!” “嗖——” 在哥昂齐弯腰低头学狗叫的瞬间,一支弩箭嗡的擦过了他的头顶。 广场突然安静了一下,就连哥昂齐自己都愣住了,只是摸了摸头发。 “保护议长!” 从座位下抽出盾牌,米特涅顾不得许多,揪住哥昂齐的后脖领,就将他扯到了推倒的长桌之后。 蒙面的甲士从四面八方冲出,人群中更是有人直接掏出短剑开始肆意砍杀平民。 焦糊味在空气中蔓延,原先缩头躲避的让邦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天空中逡巡,直到看向码头区方向。 那边正升起了滚滚的黑烟。 (本章完) 12点前至少2章,12点后还有1章。 12点前至少2章,12点后还有1章。 昨天晚上手机码字,不小心睡着了,然后白天正好又要陪父母到乡下(他们五一放假)去看外公外婆和老太公(103岁了)了,毕竟老人年纪也大了,见一面少一面,以后这种机会不知道还多不多。 吃完晚饭,现在才回来,马上开写。 (本章完) 第902章 流血之夜(完)(二合一章节) 第902章 流血之夜(完)(二合一章节) “噹!” 手半剑精准地挑飞了晾衣杆,噗的一声,扎入市民的胸口。 那高大的蒙面甲士抬腿一脚,便要踹在了那市民的肚子上。 他腿抬起,却没有踹出,一支钩矛已然卡在了锁骨上,将蒙面甲士拽的仰面倒地。 操起包铁棍,那守夜人一棍戳在甲士面门,眼球顿时如爆浆般爆开。 另一边的宪兵抽出军刀,掀起他的锁子甲,便要给他开膛破肚。 只是军刀还未挥下,一支弩箭射来,正中小腿。 “啊,狗娘养的。” 那宪兵吃痛大叫一声,却是咬着牙刺穿了眼前蒙面甲士的心脏。 “没事吧。”咨政院的宪兵队长推开奔逃的人群小跑而来。 这位宪兵直接用小刀割开皮肉,取出箭矢:“……没事,我包扎一下就好。” 从倒下的圆桌后,宪兵队长抿着嘴,探出脑袋左右查看,此时的广场上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莱亚人杀来了!” “救世军回来了,要杀咱们呢。” “快跑啊,快跑啊。” 汹涌尖叫的人流,拥挤碰撞,街边的草棚被拽倒,人们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飞。 在这人流之中,起码有近百名蒙面的锁子甲壮汉在胡乱杀人,掀起混乱与堵塞。 空气中传来的焦烧味,更是加大了恐惧。 原先的街角,却是又涌出了近百名雄壮的蒙面锁子甲壮汉。 如果把视角放到整个码头区,就会发现,起码有五六百这样的超凡甲士在进行破坏。 如果带上趁火打劫的混混无赖,以及提前雇佣好的打手地痞,有近一千五百人在肆虐。 这一次,千河谷的残留的贵族们可是下了血本,把压箱底的力量都掏了出来。 却不是拿来对付前线的侵略者,而是用来搅乱后方。 他们看似混乱的行动,在主打了多次镇暴行动的宪兵队长眼里,却是分外清晰。 那是指向了三个方向,一个是码头区卸货载货区,一个是圣女银行与交易所。 最后一个方向,就是如今超凡甲士最多的一个方向,便是广场中的诸多代表。 “我早就说,该把所有贵族通通吊死,这群魔鬼走狗!”咬着牙,那宪兵队长朝着台上大吼,“人流差不多了,掩护代表与修士们离开!” 不用宪兵队长说,代表们早就开始逃跑了。 在米特涅与一些普通代表们的保护下,数十名宪兵与守夜人拿着圣铳与钩矛,与那些蒙面甲士厮杀。 铅子和弩箭时不时射出,在噗噗声中就有人惨叫着倒下。 围成了一个小圆阵,代表们手持盾牌,环绕在哥昂齐周围,像是汹涌海潮中的小舟,起起伏伏。 尽管反应足够迅速了,可他们还是被人流阻隔,只能龟速在街道上移动。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米特涅,卡尔,这就是你们的维稳吗?”哥昂齐狼狈地缩着脑袋,话语间的焦急与愤怒却是掩藏不住。 米特涅举着圆盾,丝毫不让地回怼道:“我早告诉您了,宪兵与守夜人人数不够,无法完全控制整个急流市。” “没有护教军吗?”外地来的代表,手拿圆盾,满脸的狼狈。 “先前说是要编练的,但不是被行会抵制,最后咨政院给否了吗?” 哥昂齐顿时不说话了。 当时他就是害怕撕破脸,顾忌行会,才先做出了妥协的政策。 “这群忘恩负义的鼠辈!”他已然知道了行会在背后捣鬼,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 “契卡呢?”又有人问道。 “先前我本来邀请葛瑞兹专员入驻的,不是有人反对,说害怕契卡胡乱抓人吗?” 更多的人冷汗都下来了。 那些外地代表听来听去,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群急流市代表,平日里都在搞什么?原来急流市空虚,是你们在捣鬼啊。” “别不是收了莱亚人五十万第纳尔了吧?”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 外面的外战还没结束,圆阵就隐隐有内战的趋势了。 此时却是又一名守夜人气喘吁吁地到来。 米特涅抢先问道:“炮台控制住了吗?” “卡尔阁下控制住炮台了。” 话音未落,像是要佐证这传信人的话,码头方向先是交替两声闷响,随后便是响彻天空的哭爹喊娘声。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哥昂齐跟着追问道。 “暴民们数量大约有上千,其中很多都会骑马,应该是先前的贵族们,或者庄园管家与武装农出身的百户长们……” “贵族们能动员那么多人吗?”哥昂齐不敢置信地问道。 “其中有不少是本地的流氓地痞,不过我看到……”传信兵看了一眼哥昂齐难看的脸色,没有继续说。 “看到什么?” “我看到,有不少参与的暴民都是行会的打手,甚至很多都是印染印刷行会的成……” 未能报信的人说完,旁边便有人打断。 正当众人不悦之时,顺着那人指向的方向,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 在他们离开的街面,就在他们的前方,数十名骑士正骑着战马奔腾而来。 他们没有丝毫掩饰,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家徽。 “砰!” 哥昂齐终于大发雷霆地将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露出了其中的刺剑。 “跟我玩这一套是吧?”捡起刺剑,哥昂齐气的眼睛都红了,“好啊,好啊。 发令,参与的暴民,宪兵可随机立断,当场格杀! 每个暴民悬赏3金镑,如果是参与暴民带暴民脑袋来的,不仅抵罪,奖金,照付,我照付!!!” ………… 在哥昂齐大发雷霆之时,提前发动了暴乱的德诺索夫脸色却不好看。 仍旧藏在民房的阁楼内,他还在从窗户的缝隙中朝外张望。 窗外如今的场景,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德诺索夫此次来到千河谷,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为熊堡领军队的到来打前站。 本土反对势力,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引发混乱换个主子,谁都好,别再是霍恩了。 本来双方结合之后,是想着先靠重选专制公和公示合约书引发混乱。 然后借着混乱,夺取军粮与武器,运给贵族们在乡间起事,切断后勤运输通道后夺取城镇。 此刻圣联主力战团被牵制在瑙安河防线,北线战场隐隐听说打了胜仗,不知真假。 可就算他们击退了边境骑士团,还有熊堡领的一万多军队呢。 如此一来,便可隔绝道路,彻底打乱圣联内部的运输通道。 只是德诺索夫却没想到,就让邦这一段话语,居然真的让哥昂齐以及诸多代表回心转意。 你们不是民主体制吗?你们咨政院姓加拉尔啊?有必要这么忠诚吗? 别忘了,他们手中可没有多少武装力量啊。 像“圣联爱人”这种片汤话,德诺索夫他们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教皇爱世人”“国王天生就具有爱人的能力”“大君每天都要爱一个人”云云。 你们怎么还真信啊? 不过德诺索夫却是管不了了。 此时哥昂齐一下定决心,岸防炮再轰上两炮,城市暴动就没戏了。 没有城市暴动,怎么趁乱夺取圣女银行的金镑,怎么夺取军粮和武器? 只能使用备选方案,将咨政院与市政厅等一众高层围杀在这里。 该死的,急流市毕竟是一个水陆中枢城市,而且战争状态,大规模调动诺恩人会引起警觉。 德诺索夫真正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他才要裹挟民众,进行暴动。 如果此时叫这些代表们跑了,那就全完了。 不过好在,代表们此刻是被死死蹲在了拥挤的街道上。 他们面前还有数十名骑士组成的队伍,这群代表们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以目前的进度,等后续的贵族骑士们从外围赶来,就足以控制住他们了。 “利波罗勒,真是个废物。”德诺索夫只能将原计划失败的怒气全部撒到利波罗勒身上。 “还有那个让邦,告诉朗姆德斯与范德维恩,别让他跑了!” 德诺索夫是恨极了那个让邦,如果不是他,本该没有这些风险的。 ………… 我军胜了! 范德维恩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代表们已经完全被包围,只要抓住这群代表与高级僧侣,威逼利诱之下,就能打开圣女银行的金库。 要知道,那可都是他们的财产啊。 范德维恩却知道,这笔财产只是过一过手,还是要准备完全投入士兵与武器中。 倒不是他们高尚了,懂得珍惜士兵了,只因霍恩他们来过。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墨莉雅提殿下心灰意冷。 相对于陌生的诺恩人,尽管他们可能比墨莉雅提更温和,可范德维恩还是更希望是墨莉雅提。 说到底,他为了墨莉雅提的复出东奔西走,这种投资与支持,在墨莉雅提殿下那边必定能换来足够的回报。 然而在诺恩人那边,自己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可惜啊,可惜。 范德维恩摇着头,却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眼前。 在众多骑士们的两面围堵下,不少代表已经被抓住,更多修士则被报复的骑士用战马活活拖死。 下了马,站在一名绝望的僧侣面前,范德维恩大笑起来:“还记得我吗?” 那血肉模糊的僧侣睁开眼:“你是?” 范德维恩摘下头盔,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当初,你带兵过来,分了我的家产,现在呢?嗯,现在你……” “砰。” 一支沥青船桨重重砸在范德维恩脑袋上,登时鲜血就从头顶流了下来。 “啊!”吃痛地捂住脑门,范德维恩反手回头,就是一剑。 一名船工呆呆地,倒在了地上。 “你们疯了?”范德维恩脑袋挨了一船桨,却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平民打中。 可他的身后,却是成群地劳工与搬运工。 来支援的,居然是一群劳工。 长戟刺来,赤膊船工横过浸过沥青的船桨,怼了回去。 两侧的屋顶上,妇女们用围裙兜住石头,像是投石兵一样将沉重地石块砸向杀来的贵族们。 “议长,你们走!”领头的却是卡尔,他披上旧日的四分之三甲,挥舞着大剑,一件便斩下了眼前骑士的头颅。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这些都是附近城郊的农夫、劳工与短工。” “议长,你们走,这群贵族当初没能赢,现在更不可能赢!” “我们来维护宪政了。” 有了这群劳工以及城郊护教军的帮忙,贵族甲士们居然一时失措,真的打开了一条道路。 就像是大坝溃堤一般,人潮顺着缺口涌出,裹着代表圆阵一道涌出。 一剑将一名船工劈倒,范德维恩不敢相信地大吼起来:“你们知道什么是宪政吗?” “宪政,就是我的孩子不用被榨成汁,我的家人可以住上温暖的大房子,没有人骚扰。” 这些来自城郊甚至是偏远乡村的劳工却是拿起了晾衣杆与船桨,怒吼着朝着他们杀过去。 虽然不能够击退这些超凡甲士,但却能为宪兵与守夜人争取足够的空间。 该死的,范德维恩牵来马匹,便准备继续围堵。 毕竟这是一群平民,骑士们还有马,一时失察被突出,再想要重新围住并不难。 “咚咚咚!” 怎么又有马蹄声?范德维恩侧过脑袋,却看到街角一骑黑甲冲了过来。 等等…… 这身形,这姿态,这熟悉的盔甲,错不了的,是墨莉雅提殿下! 不仅仅如此,在墨莉雅提殿下身后,还跟着成群的骑士! “太好了。”范德维恩甚至有落泪的冲动。 虽然不明白墨莉雅提殿下,但她既然到来,就说明她终于愿意出山了。 “墨莉雅提殿下来了,千河谷安稳了!” “墨莉雅提殿下来了,荣耀就回来了。” 范德维恩甚至连眼前的奄奄一息的僧侣们都来不及料理,便大步流星朝着黑甲女骑士的方向冲去。 更多的贵族与骑士们,甚至是原地热泪盈眶,高呼起来。 “墨莉雅提殿下万岁!” “万岁!我们的殿下回来了!” 范德维恩摘掉头盔,热情地朝着来人挥手:“墨莉雅提殿下……” “噌——” 原先的欢呼声停滞,贵族与骑士们像是被无形大手掐住了喉咙,登时就说不出话来。 马蹄毫不停止地从范德维恩无头的尸体便掠过。 至于范德维恩的脑袋,却还在半空中飞行。 直到战马停止,他的脑袋才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在一棵树下停止。 那张脸上,还凝固着狂喜与愕然。 女骑士抬起面罩,露出了鬓边白金色的长发,却引起了一阵低呼。 那女骑士的脸上没有戴面具,身形动作与发行甚至是下颚的弧度都与墨莉雅提一模一样。 只是这张脸,为什么会如此年轻? 咽了口口水,一名管家出身的百户长试探性地问道:“墨莉雅提殿下?” “我是净化庭净化长嘉莉·加拉尔,你们已涉嫌大不敬罪与叛国罪。”名为嘉莉的女人拉下了头盔面罩,“一刻钟后,但凡站立者,格杀勿论!” (本章完) 第903章 净化庭 第903章 净化庭 石砌拱窗被铁棍砸出锯齿状裂口,滚滚的黑烟从拱窗中升上天空。 身披锁子甲与半身甲的骑士以及军士们,拿起了白色鸢盾,却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黑蛇湾宪兵们粗暴地揪着暴民的头发,摁着他们跪在路边。 诺斯轻骑兵们骑着矮小的快马,挥动着套索,将一个个暴民圈住拖倒,在地面上摩擦。 税警们右手戴着人头大的皮盾,左手持加装了钉球、刺棒与短斧的法杖,朝着暴民与蒙面甲士们冲锋。 时不时的人群就是火焰、毒雾与射线飞出,然后就是一声清晰的惨叫。 要说战场决斗,这群黑蛇湾的宪兵税警绝不如这些千河谷的军士骑士。 要说黑帮斗殴,咳嗯,镇压黑帮斗殴的街斗巷战,他们可都是一把好手。 仿佛就在顷刻之间,原先的大好局势便逆转了 而带来这一切的,却不是别人,是他们曾经最尊崇,试图复辟的墨莉雅提殿下! 臣等正欲死战,殿下为何投敌啊? 这是无数贵族派骑士、军士与武装农的想法,墨莉雅提的出现与反水,几乎将他们的士气拦腰截断。 此次到来的,有上千名黑蛇湾税警与宪兵,嘉莉自己还带了一百个诺斯郡骑兵。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黑蛇湾宪兵税警总是能精准地抓住隐藏在人流中的暴民。 但凡是从嘉莉眼前经过,就没人能逃脱的。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嘉莉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着,精准地点出了一个个混杂在人群中的暴民。 不存在任何攀咬与误会,点到的人都是实打实的暴民。 当然其中肯定有遗漏的,但不要紧,到时候抓住了关键联系人,还能顺藤摸瓜带出一大片。 但凡是被点到的人,税警与契卡都会迅速扑上。 一棍甩头,两棍砸腹,三棍断背,将其打至跪地后,再强行拖出人群。 不少人明明被捕了,却还在怒吼狡辩:“我是千河谷老兵,当年我和墨莉雅提殿下入夏绿城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些老兵,其实就是退伍的前军士前卫兵,都是经受过军事训练的。 眼看己方的人一个个被揪出,这些军士们迅速结阵,试图负隅顽抗。 但嘉莉很快就让他们认识到了,什么是“老兵不死,就是有点粘马蹄。” “重骑,冲锋!”嘉莉马鞭直接指向那些结阵的军士们。 下一刻,身披重甲的诺斯骑士直接朝着最密集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去管那些被骑兵践踏的“老兵”,嘉莉的视线转移到了那群被捕的暴乱分子身上。 她眯起眼睛,眼睑微微抖动着。 尽管不知道她在用力什么,但周围的人都能看到她在用力。 很快,嘉莉的额头就开始青筋直跳,甚至鼻孔都隐隐流出鲜血。 “阁下?”旁边的侍女关心地递上一张手帕。 拿起丝绸手帕,擦去了鼻子和耳边的血迹,她大声喊道:“葛瑞兹!” “在呢,阁下。” 瞟了一眼葛瑞兹,嘉莉便开始报出了一系列准确的地点。 “听清楚了吗?” 葛瑞兹铁手捶胸:“我立刻带人去抓捕。” “不一定准确,只是他们心中此刻在想的地点,是不是暴乱分子隐藏点并不确定。”嘉莉淡漠地吩咐道,“谨慎抓人,但不要留手。” “是。” 这边刚刚安排好了抓捕行动,嘉莉刚想要休息,就又听到了嘈杂之声。 “墨莉雅提殿下,您误会了。” 旧日的骑士们不明白为什么墨莉雅提要对他们出手,还以为是她误会他们投靠诺恩人了。 “殿下,殿下!” “您相信我们啊,我们没有投靠诺恩人。” 嘉莉斜眼瞪着他们:“都说了,我叫嘉莉·加拉尔,我的未婚夫是霍恩·加拉尔,我不是墨莉雅提!” 嘉莉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让战俘们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可恍惚却只有一瞬间,因为他们看到眼前的女人摘下了皮手套。 阳光下,那机械铁手熠熠生辉。 你还说你不是墨莉雅提! 骑士与军士们马上继续哭喊起来:“您就是墨莉雅提殿下!殿下,您带我走吧!没有您,我们怎么活啊?我们不想去黑蛇湾……” “太吵了,带走。”嘉莉烦躁地挥挥手,几个战斗法师挥动长鞭,逼得战俘们继续前行。 直到嘉莉消失在视野内,他们才放弃了哭嚎。 只是这哭嚎迅速转为了互相埋怨。 “都说了,不要和诺恩人合作,这下好了,墨莉雅提殿下误会了!” “会不会那只是长的很像的人?” “声音一样,个子一样,体型一样,瞳色一样,就连断手都一样!还说不是?” “难不成,殿下真被折服了?” “你疯了?这有半年吗?墨莉雅提殿下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还记得殿下说霍恩是她的未婚夫吗?”那说话的骑士顶了两下胯,“那霍恩会不会是,嗯?” “墨莉雅提殿下也是女人啊。”不少人恍然大悟。 “难怪叫妖人呢?难怪那个让娜、凯瑟琳能乖乖听话呢,原来如此……” 终于,负责押送他们的黑蛇湾税警忍不住了:“你们讨论这些,难道就能让嘉莉阁下放你们走吗?” 原先还在讨论的战俘们停顿了一秒。 “殿下——我们知错了——” ………… “码头区怎么样了?”哥昂齐扶着刺剑,坐在路旁的圆木树桩上,他的刺剑剑尖还带着血迹。 “火都灭了,只有少部分军粮与香料被烧,其余大部都无碍。” “目前抓捕了多少暴民了?” “七百多个了,还有近百个死亡的,差不多在中午之前,就能彻底安定局势。” 沉默了半晌,哥昂齐长叹一声:“是老头子我糊涂了,辜负了冕下与凯瑟琳殿下的信任啊。” “您别这么说。”米特涅安慰道,“您只是糊涂,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 “你到底是要安慰我,还是要气我啊?”哥昂齐脸色一黑,“这回冕下是肯定要撤我的职了。” 旁边的卡尔刚刚包扎好伤口,听到两人对话,他嘻嘻笑道:“相比于这个,我更好奇,那位呢。” 三人的目光默契地转向了居中指挥调度的嘉莉身上。 不就是墨莉雅提对冕下服软了,最后套一层假身份吗? 他们随便一猜就猜的到,虽然墨莉雅提本人的确犯了不少错误,但没有原则性错误。 换句话说,就是态度没毛病,主要是能力、方向与手段问题。 毕竟是在千河谷战争中的老朋友,哥昂齐他们知道,霍恩本人还是很念旧情的。 就是不知道,这份旧情,会给这位曾经的敌人多少权势呢? “墨莉雅提……哦不,嘉莉阁下。”斟酌着措辞,哥昂齐被人扶着走上前,“不知道这个净化庭……” “这是个新设的庭级部门。”嘉莉将一份霍恩早在一月前签署的委任状交给了哥昂齐。 在御前枢机会议下属的,有庭一级的部门例如真理庭,审判庭。 除了庭以外,随着局势变化还有各种比庭低半级的部门,同样直属于霍恩与枢机会议。 例如专门负责基础设施建设与水利修建的土木厅,负责卫生医疗防疫与接种嗜魔菌的洁净厅。 像契卡就是一个直属于霍恩的厅级部门,大名叫肃反厅。 拿到委任状,别说哥昂齐,就是米特涅与卡尔等人都围上来,阅读这位“神秘女子”的履历。 “……嘉莉·加拉尔,黑蛇湾长堤城人,1444年9月加入教皇国,曾任教皇警卫,并在小泥沟会战中单骑破敌……” 嗯? 三人都是齐齐一愣,嘉莉这个名字他们是有所耳闻的,那可是当年的创始级元老。 就这么被墨莉雅提顶替了身份,人家不介意吗? “……嘉莉曾担任肃反厅(契卡)第一任总负责人,在解开蓝血谜题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其后,在黑蛇湾活动,一手建立打造了黑蛇湾宪兵团…… 现拟任嘉莉·加拉尔为净化庭枢机,已通过御前枢机会议表决通过。 具体职能如下……” “兼并守夜人厅?!”卡尔跳了起来。 “负责镇压圣联内部魔鬼分子,并监管投机倒把与经济犯罪?!”哥昂齐把眼睛凑到了委任状上。 “第一河流运输团、山地骑兵团、黑蛇湾宪兵团,三大内卫部队……”米特涅低沉的嗓音响起。 (本章完) 第904章 人生的岔路口 第904章 人生的岔路口 十八日暴动已然过去了三天,可暴动造成的“遗迹”却还未清理干净。 码头附近的铁栅栏,被火焰烧的扭曲。 教堂长椅改造的街垒横亘在广场上,橡木木板的裂口处,还插着一柄折断的戟把。 在市政厅的雇佣下,大批劳工被动员起来,清洗街面上的血迹与焦痕,修复破损的街道。 在炽烈的阳光下,这些劳工将麻布衬衫的袖子捋起,阳光将手臂晒成了亮着汗珠的古铜色。 劳工们偶尔会放下石砖,直起腰,抬头看向天空。 在街口与广场上,竖起了数十根高耸的绞刑架,吊着一具具骑士军士与暴徒的尸体。 尸体下,市民与劳工们却在喜笑颜开地凭票购买低价面包。 从贵族以及行会商人家地窖里挖出来的存粮,大大补充了原先匮乏的粮食供应。 如果不是街角的各个出入口还有宪兵与守夜人把守,甚至都有些看不出来先前发生过暴乱。 鞋跟在地面敲击哒哒的响声,德诺索夫尽力收起硕大的肚子,低着头跟在驴车的后头。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商人穿的亚麻坎肩,脸上特意涂抹了橄榄油与烟灰遮盖白皙的肌肤。 至于原先那引以为傲的弯月胡子,更是被他剃成了市民中常见的两鬓连腮胡。 混在赶集后出城的农夫与乡间货郎中,德诺索夫自信已经足够不起眼。 可他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人们常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可德诺索夫却感觉这一趟的变化实在是过于快了。 一开始还牢牢占据上风,代表们游移不定群龙无首,市民混乱不堪自私自利。 靠着利波罗勒的巧舌与他的游说,大批旧贵族、行会与市民加入了他的王党复兴会。 更是通过暴动,成功逼得咨政院不得不来到广场公开表决。 咨政院能在暴民围攻下屈服一次,就能屈服两次三次,配合乡间的动作就能迅速掀起大范围的混乱。 前两步本来走的无比妥当,只是偏偏冒出来了一个让邦,居然真的说服了代表们。 德诺索夫至今想不明白,当时代表与市民们的心理活动。 他说,你们就信了? 既然第一个计划不成,那就只好围杀,提前发动。 结果本来都堵住代表与修士们了,抓住他们,就算墨莉雅提来了,都能靠人质威胁。 偏偏又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群毫不相干的劳工主妇冒了出来。 我们这政变,关你们这群小民什么事啊? 就这么一个打岔,叫代表们逃了出去,随后便是墨莉雅提带着上千税警宪兵到场,计划彻底破产。 德诺索夫肥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后续发生的事情是他最没有想到的。 按照正常情况,王党复兴会的成员会在城内煽风点火,胡乱攀咬,彻底将事件扩大化。 就算是契卡们想要确定和调查,都需要极长的时间与精力,同样会消耗圣联的内部力量。 只是不出意外的,又出意外了。 十八日暴乱后,契卡就展现出了惊人的侦破能力和抓捕效率。 三天,仅仅三天,绝大多数王党复兴会的成员,都被他们复兴的对象——墨莉雅提关到了牢里。 德诺索夫三天换了六处居所,才勉强逃脱了契卡的追捕,只能冒险混在农夫货郎中逃离。 看看街道上这热闹的氛围,纤夫喊着号子,搬运工端着木箱,小贩大声兜售着解暑的薄荷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举行了什么节庆呢! “姓名,籍贯,通行证。” “莫里斯,下瑞佛郡孨河乡臭靴子镇人,通行证在这。” “好,下一个!” 德诺索夫用草帽遮住半张脸,不知不觉间他已然靠近了关卡。 只剩最后十几人,就轮到他了。 “姓名,籍贯,通行证。” “哈雅库·纳米鲁多,上瑞佛郡蜂蜜河乡奈鲁村人,这是我的通行证。”德诺索夫故意用沙哑的嗓子道。 检查的宪兵,漫不经心地打开他的通行证,检查了日期、出身、特征描述与盖戳。 “好,下一个!” 松了一口气,招呼着雇来的小伙计,德诺索夫扶着驴车迈步向前:“走快点,别挡着人家的路。” “诶,等等!” 还没走出去三米,德诺索夫就听到了身后宪兵的喊声。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脖子像是机械人偶般咔咔转动:“您说什么?” “你的通行证没拿,该死的,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见德诺索夫愣在原地,那宪兵不耐烦地骂道,“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哦哦。”德诺索夫小跑两步,千恩万谢地接过通行证。 只是刚一转头,便撞上了一人结实的胸膛。 “借过。”德诺索夫绕过那人,却又被一人堵住前路。 他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两个雄壮的税警,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冷汗瞬间从鬓角流下,透过税警的腋下,德诺索夫看到了不远处的街角。 嘉莉正骑在马背上,而面色惨白的利波罗勒戴着木头手铐,还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完了,德诺索夫的脸和他的心在同一刻化为了死灰。 露出一抹苦笑,他伸出双手:“小伙子们,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回应他的是葛瑞兹一记腹交拳,看着德诺索夫如煮熟的大虾般卧在地面抽搐,葛瑞兹挥挥手:“带走。” 此时的嘉莉盯了那德诺索夫几秒后,转头不屑地瞟了一眼利波罗勒:“算你聪明,捡了一条命。” 利波罗勒艰难地朝嘉莉鞠了一躬:“是我背叛了宪政,活该受此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转过头,嘉莉颇为欣赏地将让邦上下打量了一遍,“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从见面就沉默到现在的让邦终于开口:“有,我们很快就说完。” 掏出怀表看了看,嘉莉拨马离开:“给你们五分钟,尽快。” 掏出了烟斗与烟叶,让邦看着神色复杂的利波罗勒:“来一口?” 由于只有一个烟斗,两人只能一人一口地抽着。 缓缓吐出一道烟雾,利波罗勒低语道:“你不该这么做的,你出了名,得到了哥昂齐阁下还有嘉莉阁下的欣赏,如果与我彻底划清界限,你得到的会比现在更多。” “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让邦引用了一句《福音书》中的箴言。 利波罗勒讶异抬起头,尽管他已经讶异过多次,但还是如同第一次认识让邦一样。 “看什么?你在酒馆口若悬河的时候,我也在识字和读书啊。” “所以只有我在原地踏步吗?”蹲了下来,满面尘灰的利波罗勒从让邦手中接过烟斗。 “你当初帮过我许多,教了我许多,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现在。”让邦蹲在利波罗勒身旁,“公义上,我斥你为魔鬼,私情上,我希望能报答你的帮助。 你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我找到了急流市印染工场的工场长,人家卖了我一个人情,叫你的父亲进去当了指导。 就是负责培训新印染工,抱歉我对他撒了谎,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活。 薪水虽然少,可至少能养活一大家子,甚至还能供你的弟弟上小学,供你的妹妹上大学。” 正在嘬烟的利波罗勒剧烈咳嗽起来,原先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大学?” 让邦笑了起来,他掏出了一封信:“你妹妹写的,她的文法修辞比我都好了。” 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利波罗勒展开阅读起来。 从利波罗勒手里拿过烟斗,让邦小口小口抽着烟:“今年六月,贞德堡女子学校的第一批95名女学生毕业。 有的去了医院学习医术,有的去了中学当老师。 甚至还有三位女学生,分别考上了圣械廷大学与圣丹吉军校。 你妹妹就是以考上圣械廷大学的库丝瓦妮娅为榜样,还说她也要上大学呢。” 快速扫了一眼信,利波罗勒缩着脖子,嗫喏着低声问道:“那我的事,会对她造成影响吗?” “会,不能担任公职了,但老师或者学者还是没有问题的。”让邦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你,她自己可以攒嫁妆,照样能挑选喜欢的人去嫁了。” 利波罗勒定定看了让邦好久,忽然颤抖着站起身,向让邦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如果我今天被乱箭射死了,你一样会照顾我的妻儿的。” 利波罗勒鼻子发酸:“这次进了圣三一教育队,去黑蛇湾开荒,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让邦抿着嘴唇,同样站起身:“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到时间了。” 葛瑞兹缓步走来,看了眼前途光明的让邦,对着利波罗勒道:“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讲的吗?” 思考片刻,利波罗勒将自己肩上脏兮兮但设计精致的丝绸礼服外套脱下,丢到了让邦身上:“你先前那件在混乱中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穿这个吧。” 愕然盯着手里的外套,让邦忽然上前两步,紧紧握住了利波罗勒的手:“珍重。” “再见。” (本章完) 第905章 未来的面粉厂与工匠学校 第905章 未来的面粉厂与工匠学校 在解决了暴乱问题后,码头区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三河交汇的码头上,木桩支撑的栈桥伸向裹着泡沫的河水,腐烂的缆绳与水草缠绕在墩柱上。 甲板上,可以看到船员赤膊在修补风帆,码头工人吃力地将一袋袋面粉、白、香肠、香料丢入船舱。 当然,少不了咖啡、啤酒、水果等副食品。 目前前线能靠着更少的兵力抵御这么多进攻,除了坚固的堡垒外,这些士气激励品效果比想象中大的多。 这些香甜的气味与沥青汗臭裹在一起,让很多第一次来城市码头的诺斯人连连犯呕。 夏初的热浪蒸腾,码头钟楼与帆船桅杆的影子交错投下,宛如一座巨大的日晷。 站在这日晷的阴影下,嘉莉看完了葛瑞兹的工作总结,却是把急流市的两位大佬叫来,让他们在炎炎烈日下,给自己一个解释。 “明明各级百户区,都有足够供应城市的米果面粉,为什么还会闹出这些暴乱?” “有人囤货居奇……” “这个问题,我后面会和凯瑟琳一起找你们算,但就算如此,也不会闹到缺粮饥荒的地步!” 这时的哥昂齐忍不住大倒苦水起来:“嘉莉阁下,急流市里里外外有六七万人口。 而且大家碗里大多都没肉没油水,每人每天我就打消耗一磅半的面粉(并非后世精细面粉,石磨磨的,麸质含量极高)吧。 按照最新的公制,带上损耗,那就是每天需要差不多56吨面粉。 水力磨坊一天也就能磨个不到1吨的面粉。 从乡村磨坊买吧,这些受贵族控制的百户长乃至修士长甚至阳奉阴违,美其名曰支援前线。 况且乡村磨坊路况本就很差,不像是后来修的砂浆大道,一趟下来运输成本很高。 等运到了,价格就比哄抬后稍低一点了,就这还要抢呢。” “不能新建水力磨坊吗?”嘉莉皱眉道。 “嘉莉阁下,您有所不知啊,这水力磨坊不是随便在哪儿都能建的。 平均下来每10公里河道,才有一处适合修建水力磨坊。 这急流市的粮食平衡本来就脆弱,先前的乡村余粮富裕,价格还能压得住。 这现在大多数粮食什么的,都被运到前线去了,我们尽力压制了,让大多数市民不至于饿死,可还是……唉……” “好了。”嘉莉不耐烦地摆摆手,原先她就最讨厌听这些琐碎的政务,“这些话,你留着和霍恩说吧。” “嘉莉阁下,我想问问您,这些行会的人,您准备怎么处理?”米特涅试探性地问道。 “要么绞死,要么流放黑蛇湾,正好我们长堤城正缺工匠呢。”嘉莉漫不经心的用小刀修着指甲。 这铁手的确比铁拳好用多了,尤其是嘉莉本人精通超凡武艺,完全可以控制手臂肌肉,操纵机械手像真手一样活动。 米特涅凑近低声道:“那行会缺了太多的人,咱们这边的很多产业运营不下去了,您知道,几个工场的能力还暂时……” “运营什么?这战争状态下,他们有什么订单和产出?不是全靠军队订单吗?”嘉莉继续修着指甲,“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这块烂肉给剜掉。” “那空缺的工匠、律师和会计?” “我们自己都有圣械廷大学和那么多中学了,况且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公证人还难找吗? 至于空缺的岗位……你是不是忘了,先前与法兰人签订的协议里,接收了数千被流放的法兰市民?” 米特涅朝身后看了一眼,撇嘴摇了摇头。 那群行会大师与公证人疯狂朝他使着眼色画屮字,都快给他跪下了。 他只好再次扭头,却正好迎上了嘉莉意味深长的眼神。 米特涅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知道您觉得我心思不纯,但贸然取消大批行会,的确会造成动荡啊。 而且只能取消明的,说不定他们改头换面变成暗的,那更难防,总不能全杀吧? 行会还是有正面作用的,请您再考虑一下吧。” 低下脑袋,嘉莉默不作声地继续修剪指甲,可周围的人却不敢发声或提醒。 直到五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完,她才放下小刀,抖了抖落在袖子里的指甲:“首犯和叛国者必须流放,严重涉案的行会必须取消。” “那是自然。” “我会在急流市附近司铎市镇设立圣三一教育队,从犯必须进入圣三一教育队劳动。 每名师傅至少要在当地带出十名通过资格认证考试的正式工匠才能返回。 剩下的行会,其中所有的行会成员都要接受统一的工匠资格考试与认证,行会成员必须受到监管。 此外,你要通过一项法案,允许圣道派僧侣入驻行会,并建立拜圣父会组织。” 虽然给行会头上戴了那么多紧箍,可好歹这位“嘉莉”阁下没有像墨莉雅提阁下那么任性粗暴。 如今行会内有涉嫌叛国的罪名,外有战争和法兰人抢饭碗,有十成乃至九成的可能答应条件。 只要不是直接牵连解散行会,米特涅就有把握控制住局面。 就在米特涅准备往回走时,却被嘉莉扯住了后脖领:“还有。” “还有?” “我还要设置一所工匠学校,专门用来培养工匠。” 这个想法在很久以前霍恩就提出了,但无奈当时一没有自己的技术人才二有行会阻挠。 为了解决主要矛盾(战争与经济压力),才不得不先搁置这一计划。 如今行会势力被监管,又有了矮人技工,嘉莉便想着刚好把这个计划给推行了。 “那恐怕难啊。”米特涅苦笑起来,“这和之前的条件估计只能二选一。” 建立一所工匠学校距离解散行会就不远,加上还要让僧侣进来组织拜圣父会…… 估计不少行会师傅宁愿搬迁,都不愿继续待在急流市了。 他们搬走了,急流市的经济怎么办啊?米特涅的政绩怎么办啊? 他都和福音庭问清楚了,只要他当急流市市长这两年不出岔子,就能进入福音庭当法兰司司长。 “我这没有二选一的选项,我全都要。”嘉莉毫不客气地回应,“具体怎么办,你自己操作,我就说一点。” “您说。” “这间工匠学校,不仅仅会有印染学院,还有铁匠与刀具匠学院,还有铳械匠与钟表匠学院。”嘉莉指了指脚下的土地,“你能办成,那这里就是工匠学校的建立地点。” “不在圣械廷或贞德堡?!”米特涅忍不住惊呼。 “可以不在。”嘉莉笑了,“圣联不差饿兵。” 尽管怦然心动,可米特涅还是不敢把话说满:“那我尽力一试,如果有可能,我会在五日内向您报告。” “嗯,我相信你能办成,至于报告就不用了。”眯着眼,嘉莉右脚踩在码头的一根缆绳桩子上,“我不日将北上,急流市这一摊子事,你和葛瑞兹对接。” “您突然要北上,为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嘉莉抬眼看着河面上络绎不绝的运粮船与搬运工,“我要去接收一支部队,然后,打完一场没打完的仗。” (本章完) 第906章 老本行 第906章 老本行 碎石原,铁锈河郡。 南波河谷。 钴蓝色天幕下,点缀着蓬松羊毛般的云朵。 矛隼化为黑点,你追我逐地在云朵间盘旋。 青灰色的山脊线,切割苍穹,将白云抿作汨汨的银溪。 背阳的一侧,是风化了千年的岗岩石壁,紫色帚石楠和荆豆正生长在缝隙中。 山脚零星分布着牧羊人居住的圆形茅舍,屋顶草皮因炎热而卷曲,圈养的黑脸羊挤在阴影中避暑。 在茅舍不远处,就可以看到铁拳战团的方形营寨。 木栅栏上钉着鹿角,栅栏后尘土飞扬。 只不过,这可不是在训练。 “咩!” 肩高快要到人肚子的金羊发出猛兽般的咩咩叫,在营地内横冲直撞。 十几名铁拳战团的战争修士扇形包抄,张开双手,螃蟹般横移,拦截着金羊。 可每次好不容易扑到那金羊,士兵们都要痛呼一声,原地跳起三尺高。 “哎哟喂!” “怎么有电,这是魔物吗?” “别怕,是羊毛上的静电,《常识》课本上有说过,嘶,不痛!” “哎哟,骗子,骗子!好痛!” 越来越多的士兵走出帐篷,好奇地看着他们拦截金羊。 就连一旁劳动的诺恩战俘们,都忍不住伸出脑袋观瞧。 至于这几个士兵的兵团长,那更是丢尽了脸面,黑着脸,撸起袖子就走了上去。 “废物,抓个羊都……哎哟喂!” 这位兵团长话都没说完,便被滚动的公羊顶了个四脚朝天。 “兵团长!” 站在高耸岩壁下的阴凉处,霍恩右手前指,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羊?” 此刻的山阴下,数十名大大小小的军官与当地拜圣父会的神甫都坐在岩石上休息。 听到霍恩的话,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居然一位老牧羊人打扮的向导说了话。 “禀告大人,这是金羊,是碎石原特有的魔物电羚与绵羊混血退化的后裔。 一般来说,我们捕捉金羊的时候,要先浇水,浇了水就不电人了。 这金羊还算好的,那电羚,就是浇水都止不住,尤其是雷暴天气,啧啧。” 尽管说了好几次,这位三十多岁看着都快六十的男子,还是改不过来这些称谓。 听到这,霍恩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羊毛啊。 所谓金羊毛,是一种特殊的精呢材料,不仅柔软耐洗还清凉透气,常用作贵族们的夏装与内衣。 “这金羊毛明明是碎石原出产的吗?”满头大汗的安德烈放下酒壶,用亚麻袖口擦着额头的汗,“我还以为是金羊毛滩出产的呢。” 说到这个话题,“向导”显然激动了一下:“金羊毛滩才不产金羊毛,他们只是加工金羊毛的!” 只是他说完,见旁边的人都看着他,才暗叫一声不好,缩起脑袋。 “看起来,你很懂哦?”霍恩第一次上下打量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叫施泰姆,冕下。”施泰姆老实回答,“先前是专门替贵族饲养金羊,并运送羊毛去金羊毛滩贩卖的。” “怪不得,你很懂这些金羊吗?” “从我爷爷那辈起,就是饲养金羊的,前后六七十年了,冕下。” “听起来,你对金羊毛滩很不满。” 施泰姆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位冕下都举反旗和教皇对着干了,应该不会对金羊毛滩有啥好感。 “是的,金羊毛的精梳处理其实不难,只是需要尝试和购买材料工具。”闭着眼,施泰姆低着头,“一旦研究成功,价格是普通羊毛十倍不止。” “那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处理?” “领主大人觉得麻烦,我自己又没钱尝试。”施泰姆叹息,“从我父亲那时,就有这个计划,一直在攒钱。 好不容易攒了点,不是谁病了得去教会看病,就是来了什么天灾洪水,把积蓄亏了个一干二净。” “赚了钱,也会被你们领主分走大半吧?”安德烈在一旁问道,“搞出来,还不是被贵族摘了桃子。” “没办法,起码我还有牧场里大家,能多分一点,总归是赚的。” 霍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名字,却是没有继续聊下去。 他扫视了一圈山阴下的众人,却是朝安德烈使了个眼色。 安德烈是最会看眼色的人,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了身后。 绕到一处灌木丛的后头,霍恩转过身:“这个人,你可以记着,如果你以后主政碎石原,可以尝试金羊养殖。” “我?主政碎石原?”天降一个大馅饼,瞬间便把安德烈砸的找不着北了。 “我只是说如果。”霍恩瞪了他一眼,“如果以后胜利了,我会考虑在碎石原实行一段时间的军管,你是考虑的对象之一。” 安德烈马上收敛起了原先的神色,摆出了一副刚正的姿态:“是。” “别跟我玩这套啊,搞得你好像都是碎石原军屯军团的战团长了。” 事实上,霍恩的确是在考虑,战后将安德烈担任碎石原的军屯战团的战团长。 一方面抽离他在铁拳战团中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是珍惜安德烈的才华。 这位老兵油子,可是少有的既会大军团作战,又懂治理政治的人才。 像杰什卡,论治军可以大军团作战,论执政顶多当个市长。 达斯更是如此,虽然有指挥大军团的潜力,善于治理军队,但执政当个镇长差不多。 如果能打赢这一仗,千河谷是肯定要打出去的,碎石原属于圣联必吃榜榜首。 但无奈的是,由于牧羊人的流动性,和碎石原的地广人稀,思想和文明水平过于落后。 而且民间存在大量贵族残余,目前圣联行政能力实在难管。 难管,那就军政府管。 安德烈在上瑞佛郡的种田水平表明了,这个人在军屯这方面的确有一手。 至于军阀习气,先前安德烈吃了一亏,三五年内不敢乱来。 至于后续,枢机会议与枢密院内,圣联最聪明的人会好好炮制这位的军阀习气。 单单霍恩随便一想,都有九种方法能炮制他,九种。 这不是霍恩智多近妖,而是资源问题。 安德烈只有自己的双手,霍恩不仅得到信民的所有手还有圣父的大手,自然是怎么打都是赢。 就像战争刚开始的莱亚王国,打霍恩同样是怎么打都是赢。 只不过莱亚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而且视力还不太好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霍恩笑意盈盈之下,安德烈却感觉分外的热。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安德烈赶紧岔开话题:“听说急流市暴动处理好了?当时可把我吓惨了。” “处理好了,你可以专心对付诺恩人了。” 听说诺恩熊堡领六月三日宣布参战,后方传来消息说有叛党作乱。 当时安德烈的心是一沉再沉,都以为又要抗压了,结果解决的意外轻松。 六月十八日,圣联军队与熊堡领军队开战,并胜利。 这场仗都没什么好说的。 铁拳战团和近卫战团到了,炮轰了,铳打了,长枪修士一个冲锋,熊堡领号称五万人的大军就溃了。 他们目前正缩在银湾城中坚壁清野。 边境骑士团是什么人啊,莱亚那边好歹还见过铳炮,熊堡领这群诺恩人是什么水平啊? 要不是洪水和贵族不做人,导致无法就地购买补给,他们早杀到银湾城去了。 “后续,估计就是你固守盐滩集了。”霍恩用登山木棍敲了敲岩壁,“守住了,你就是碎石原总军屯长,守不住,你就是黑蛇湾东部郡总军屯长。” 黑蛇湾东部郡,那就是十八日暴动中,被流放的犯人们去的地方。 你个笑面虎! 安德烈心中暗骂,面上却是坚毅:“我立军令状。” 说完,他又止不住摇头:“只是可惜,您要回防瑙安河防线,原先的” 诺恩人虽不至于真的打入千河谷,但摆在银湾城,还是叫人恶心。 要是安德烈跑去劫掠荆棘园了,那诺恩人跑来边境骚扰实在难受。 “不要紧,这件事会有人去办。” “咱们还有多余的军队吗?”安德烈愣住了。 “咱们有从边境骑士团那抢来的五千匹优良战马,还有配套的骑兵装备。”霍恩笑了起来,“至于人手,那北芒德郡不是有许多吗?他们的老本行,可就是骑行劫掠呢!” (本章完) 第907章 骑行劫掠带大炮,这玩意儿可比骑枪 第907章 骑行劫掠带大炮,这玩意儿可比骑枪好用多了 荆棘园,狼桥郡。 作为临近碎石原战区的狼桥郡郡治,白教堂镇此刻依然宁静。 千河谷虽然是临近的领,对于他们来说就已是另一个世界。 白教堂镇敢于宣称,自己是赤铁山脉以北最美丽的城镇。 它有着蜂蜜色的木筋房,墙壁上是木骨架组成的菱形网格,二楼窗台还会悬吊绿葵。 地面则铺着乳白色的鹅卵石,街道两侧都挂着刻着铁砧、酒桶与刀剑的铁牌。 最属美丽的,就是镇子中央的白教堂。 它通体由白色大理石制作,尖肋拱顶与飞扶壁交错,嵌着镀金旋涡的装饰。 最显眼的就是七座高耸的烟囱,很少有烟囱能用鳞次栉比来形容,可它做到了。 每当白教堂镇外出的游子旅人归乡,远远抬头都能看到那升起的白色祈福烟柱与纤细的烟囱。 不过这份祥和却是在今日被打破了。 小镇行走交谈嬉笑的镇民,先是听到了隐隐的尖啸声,好像是哨鸫飞过。 人们起初并不在意,直到中央的教堂一声雷鸣。 抬起头,镇民们却是愣住了。 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七根烟囱中,有一根已然从中砸出了巨大的缺口。 碎裂的石块与灰尘从半空中簌簌落下,那烟囱摇摇欲坠。 钟楼的哨兵拼命敲响大钟,咚咚的钟声响遍了整个城镇。 顶着陶罐、抱着洗衣盆的主妇扭头,用钳子夹住模具偷铸银币的工匠探出脑袋。 可看到的却只有折断的烟囱,耳边只有骤起的尖叫声。 “啊——” “诺恩人打过来了?” “快关城门。” 梯田状的葡萄园中,果农们纷纷狼狈地窜入泥炭沼泽与森林躲避。 碎石铺就的道路数百黑骑飞奔而来,鞍上的骑兵抽出靴子中的短管发条铳,朝着门口乱射。 “咻——笃!” 铅子直接命中城镇围墙,发出了闷响声。 还有一枚流弹,刚好射中一位民兵肚子,他跪地哀嚎,鲜血止不住地流。 这场面可骇的不少民兵手脚疲软,关闭镇门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此时后方掷弹筒闷响,时钟弹飞过骑兵们头顶。 三声咔哒后,无形的精神冲击向四周席卷,瞬时便将关门的民兵定在原地。 不得不说,这种时钟弹对于低阶士兵尤其是民兵的确有奇效。 围墙大门并没能及时关闭,这让所有民兵心头阴影又加重了一层。 围墙后头,近百名民兵与守夜卫兵手持钩矛与弓箭,咽着口水,在镇门后围出了一个半圆。 差不多十几秒,当先便是一名高大的黑色甲骑撞开了半掩的镇门。 “放!”镇长惊怒地大叫。 青黑色的箭矢急速升空又急速落地,却只是在冷锻的黑色甲胄上留下了几个白点。 偶尔可能会射入盔甲薄弱处的,都被马上的骑士挥剑弹开了。 “几十磅的软弓,真是可笑。”说话间,那沉闷沙哑的女声随意丢出了四枚时钟弹。 四枚时钟弹划过四条不同的弧线,除了一枚被镇守的超凡骑士用剑鞘打飞,剩余三枚都是落在民兵们脚下。 “咔哒——” 声音响起的瞬间,以落点为圆心,四周七八个民兵翻着白眼,软绵绵地倒下。 在黑甲女骑士身后,却是数十骑士冲出,对着迎来的军士民兵放着发条铳。 铅子乱飞,头顶又是铁球砸落天使圣像,骚乱涟漪般蔓延开。 那挥动剑鞘打开时钟弹的骑士恼羞成怒,拉下面甲,抽出骑士剑便奔着女骑士冲去。 “你是谁家的骑士,敢用这么卑鄙的魔鬼伎俩……” “砰!” 战马人立,骑士仰天而倒。 嘉莉面无表情,将发条铳插回靴子,扭过头:“朝街道路口投掷绿龙息,隔绝通道。” ………… 及至中午,整个白教堂镇便落入了嘉莉手中。 在击退了镇子里大多数驻守力量后,净化庭的内卫部队山地骑兵团并没有抢劫镇民或滥杀。 反而,他们冲入了修道院、教堂与贵族宅邸。 很快,被手指铐与豹皮夹夹的痛不欲生的教士与贵族们就交代了个干净。 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杯,十二块黑玛瑙石的金项链,来自烙印城的骨瓷与金港的玫瑰瓷…… 更不要提,鎏金装饰的圣物箱内,装满的金币与第纳尔了。 不得不说,百年没有遭到劫难荆棘园,不仅因为贵金属而富裕,还在地下埋藏了相当可观的财富。 嘉莉这趟比较急,没法仔细拷饷,不过只找到价值1800到2000金镑的现金与战利品。 对于一个三千人左右的小镇,这个数字相当惊人了。 和周围的同伴嘀嘀咕咕了一阵,兰内斯被推举,硬着头皮走到了嘉莉身边。 “墨莉雅提殿下……” “你认错人了,我是嘉莉,不是墨莉雅提。”低着头,将信纸抵在大腿上写字,嘉莉并不抬头,“有事?” “呃是的。”兰内斯不敢直接开口问,“我想问这些地契和欠条怎么处理?” “欠条集中烧掉,地契房契半价出,只收金币,方便携带。” 在抢劫完教堂与贵族宅邸后,这些山地骑士丝滑地开始将战利品作价卖给本地人。 从市民与商人手中换取了银币用来购买补给,金币作为战利品携带。 还顺带完成了一下胡安诺派的教产归“公”。 “哦,别忘了,那些圣道派小册子记得分发,告示……嗯,还有吉吉国王勾结血肉王庭的宣传画,记得雇人张贴。” “是,墨莉雅提殿下。” “我是嘉莉。”嘉莉再次纠正。 “殿下,我们都能认出您是谁……” “你说我是墨莉雅提,那你见过那墨莉雅提的真容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敢假定,我就是她?” 兰内斯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问道:“好吧,您是嘉莉。那您作为净化庭枢机,我们的上司,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写信的嘉莉放下钢笔,抬起头。 “我们想问一问未来,我是说,以后在圣联中,贵族该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沉吟的半晌,嘉莉忽然长叹一声:“贵族的时代过去了,但那样也好,贵族不因爵位而被称先生,而该因为品德与才能才对。 否则,你们的子孙又要变成孔岱亲王与吉吉国王了。” “他要是敢这样,我抽死他。”旁边的史蒂夫站了出来。 “金雀王朝、鸢尾王朝、蓝蜂王朝,哪一位开国国王不是英豪仁君呢?” 山地骑士们只是文化水平低,不是没有文化。 听了嘉莉的话,都是不免愕然与深思。 “如果你们不愿意变成平民的话,去黑蛇湾东部郡或者碎石原秋谷郡吧。 圣联会给你们一个开拓骑士,你们爱怎么当骑士就怎么当。” 重新低头,嘉莉继续书写起给霍恩的信,面前的山地骑士们却是面面相觑。 这真是墨莉雅提殿下吗?要说声音、外形、头发、面部轮廓都一样,甚至姿势动作口癖发音,乃至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这位“墨莉雅提”殿下似乎失去了东西。 只不过失去这样东西并没有让她变得软弱,反而叫她更加洒脱与轻松了。 不会真像传言中那样,墨莉雅提被冕下关到地牢里调教去了吧? (本章完) 第908章 决战之前 第908章 决战之前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攻下了白教堂镇,接下来,我会伺机从狼桥郡突入银谷郡,逼迫欧斯拉家族的军队回援……” “……至于这些山地骑士的安置问题,我会在劫掠作战中,找他们一一会谈,确定他们的真实想法……” “……不过关于你所谓消灭骑士与贵族的说法,我并不同意,你最多只能消除贵族的外在形式,无法消除贵族的内在本质……” “……人的私心都希望获得更多拥有更多,可世间的土地与财富却是有限的,你只能白费力气。” “……反倒不如这么说,你看看你战团的战团属地,像不像骑士庄园?那些只在内部通婚,开办军校附属小学中学的军官,像不像骑士?” “……从现在,到你口中的那个地上天国建成,一千年都打不住,在这千年间,贵族会不断复辟,你当然能不断镇压,但是你能活二百年,还能活一千年吗?” “……我装作嘉莉出山,并不是因为你说服了我,而是千河谷遭受了磨难,我保护的不是圣联,而是千河谷,只是现在千河谷与圣联是一体的……” 看完了一整封信,霍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入信封中。 “嘉莉阁下的行动顺利吗?”佩蒂埃在一旁微笑道。 霍恩点点头,将信封塞入口袋,伸手将篝火旁的烤鱼翻了个面:“都到了吗?叫过来吧。” 佩蒂埃朝霍恩一颔首,便转身去叫宪兵了,在战争中,这些宪兵骑兵往往还担任传令兵的职责。 夏日蝉鸣,笼罩在六月末的瑙安河。 太阳隐去了四分之三,仅留最后一丝光芒。 在金色与黑色的交界线上,一座提前搭建好的营地中,远行归来的士兵们正在缓步入营。 哗啦啦的水声与车轮转动的吱呀声滚在一起,摇动着近万前行的士兵与护教军。 营地内的厨师早就做好了混着粉条的紫蛋浓肉汤,翻滚的肉糜裹着黑胡椒与茄汁,再用黑麦面包吸饱汤汁。 酸甜的肉汤一入口,脸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三五成。 当霍恩将鱼烤好之际,篝火前已然聚集了大批高级军官与参谋。 此时,野狼战团的战团长杰什卡在前线把控大局,没能到来。 其余的,包括崇信战团的战团长达斯、近卫战团的战团长孟塞、黑冠战团的战团长威克多都到了。 除了这些老面孔,还有瑟洛米斯的影鸦战团(黑蛇湾新军)以及鲁迪洛率领的火蜥战团。 当然,还有格鲁什与缪拉共同率领的游骑兵与常规骑兵团。 众人有的坐在岩石上,有的靠在木桶边,还有站在边上叉着腰喝骂好奇探头的士兵的。 霍恩叫他们来,自然不是来唠家常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开会。 虽然佩蒂埃已经将作战计划与战略方向发过去了,但这场碰头会还是不能省的。 吃完烤鱼垫垫肚子,霍恩迈步走到了一个叠高到胸口高的木箱边,毫不废话地开始讲话。 “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差不多三周前,肯克镇因为城防偷工减料,被血骑士攻破。” 在一张毛毯大的地图上,佩蒂埃将代表莱亚人的旗帜推到了肯克镇上。 “在夏绿城附近驻扎了约万人的,由拉夫尔率领的新编军团,由于是以鹰脚湾人为主,我们称之为鹰脚湾军团。 此外,肯克镇还驻扎着两万王国军,分为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由吉吉国王亲自统领。 其中王国第一军团,是由7500国王卫队为核心组建,第二军团则是由14个敕令连与血骑士组合而成。 阿丹堡方向,是贵族联军集合组成的北部军团,其实就是欧斯拉家族联军为主,约两万人。 哈吉堡方向,是吉吉国王,将乱七八糟杂兵和多余贵族重新整编的第三军团,约万人。 当然,还有一些零散分布的封臣军队与雇佣军,也有个万人左右。” 在这张由佩蒂埃亲自作图的地图上,在霍恩的话语中,参谋们将一根根旗帜棋子推到了对应的方位。 很快,莱亚人兵力布置就清清楚楚地表现在地图上。 甚至很多后勤辎重中心,以及战时马厩还有具体的营地位置都有。 这就要感谢此刻仍然坚持在霍塔姆郡活动的卫道士们了。 不得不说,先前的霍塔姆郡绝对是圣联内部最不忠诚或者说最对霍恩无感的地区。 有赖于莱亚人的类人行为,还有卫道士们的活动,霍塔姆郡被占领后,对霍恩的虔诚度反而在不断上升。 甚至大有“我们再也不闹事了,求求你快回来吧”的趋势。 “目前,我们层层防御,已将主要兵力堆积在阿丹堡到哈吉堡一带的防线。 阿丹堡驻扎着崇信军与火蜥军两个战团,哈吉堡驻扎着野狼军与黑冠军两个战团,总计有两万左右。 滞水坞附近,就是目前驻扎的近卫军与影鸦军,差不多一万人。 还有圣杯骑兵团有近千人,库什骑兵团千余人,三万两千战兵,这应该就是我们在前线能动用的主要兵力。” 实际上,经过动员,千河谷圣联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在同时代看来堪称恐怖的地步。 在六个战团外,还有铁拳战团、山地骑兵团与一河输。 只不过铁拳战团要防备诺恩人,山地骑兵团在劫掠荆棘园,一河输需要负责押运与河面的水战。 拿起锡杯喝了一口咖啡,霍恩对目前的前线兵力对比下了判断:“目前是七万对三万,优势在敌。” 看着地图上的兵力分布,瑟洛米斯忍住一脚踢飞了一块人头大的碎岩:“打了一年仗,怎么还是劣势啊?” “如今肯克镇失守,兵力不占优势,好像这一仗的局势岌岌可危啊。”威克多同样皱眉。 “或者我们应该继续防守阿丹堡-哈吉堡一线?”研究了半天地图,缪拉斟酌着措辞对霍恩问道。 见军中失败主义盛行,贝尔纳多却是站了出来:“如果是必败的局势,冕下还会从上瑞佛郡赶回来吗?”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霍恩拿起一枚旗帜丢到地图外的荆棘园方向。 “盘外招?”鲁迪洛问道。 “什么盘外招!”孟塞瞪了他一眼,“是兑子。” 霍恩笑着解释起来:“虽然局势对我们不利,可战争是动态了。 现在的不利或许就会变成最大的优势,因为莱亚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合力不齐。” 莱亚人的军队本来就是拼好军凑好将,有时候友军比敌军更可恶。 如果说霍恩的军队指挥体系是指挥链的话,吉吉国王就是指挥乱麻。 内部利益不一致,自然以利合以利分。 “我料想……”霍恩将拿起阿丹堡的北部军团旗帜,“这里会出现缺口,就算他们不撤军,必定会人心浮动,此时进攻,很容易就能打出缺口。” “吉吉国王没有封锁消息吗?”缪拉立刻明白了霍恩的用意,“就让他们知道了自家家乡被劫掠?” 达斯绷不住笑了:“我们用掷弹筒,把这个消息用宣传版画打了过去。” 接招吧,莱亚人,来自真理庭的宣传战与心理战。 如今家乡被劫掠的消息以及血骑士是活死人的消息在莱亚人中疯传。 真理庭更是开足马力,每天七八篇“揭露”莱亚军团与血骑士的小作文。 “所以,你们知道怎么办了吗?” 达斯重重一捶胸:“明白。” “好啊,那就是哈吉堡围歼战了?”瑟洛米斯拍手道。 “不,是决战。”霍恩右手轻拍地图,声音虽然轻,在众人耳畔却仿佛惊雷。 “北部军团走后,我们的下一步就是与莱亚人的主力决战!” (本章完) 第909章 我已离家五百里 第909章 我已离家五百里 霍塔姆郡。 阿丹堡。 夜色覆盖,一顶顶被油渍灰尘染成了棕灰色的帐篷陈列在河畔。 这里便是莱亚北部军团的营地。 说是北部军团,其实就是荆棘园欧斯拉军队加部分各地封臣军队以及一部分神殿骑士组成的混编军队。 这已经是贵族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起码几个军团都是平行的,不许存在越级上报或越级指挥的。 只是进攻阿丹堡的战争并不顺利。 正面战场上,爬不过高耸的城墙,挡不住攒射的霰弹与铅子。 正面战场外,城里的圣联军队天天发射《辨别血骑士的三种办法》《圣道救世论》的小册子。 还有《荆棘园劫掠图》《吉吉国王戟尖吸血鬼》的宣传画。 不得不说,报纸的存在大大锻炼了千河谷各个城镇的印刷业。 贞德纸、新式墨水、贞德堡印刷机更是大幅度压低了印刷成本。 这样的宣传材料,那是不要钱地发。 动辄就是几个骑兵扛着掷弹筒到营地外,天天都能看到纸片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至于相关的谣言,那早就传遍了。 在莱亚贵族们重视起来之前,就有士兵拿着宣传册中的方法,去测试了这些血骑士。 后果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多重打击下,营地内的气氛已然陷入了低谷。 别说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就是白天都是无比沉闷。 就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巡逻的卫兵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 是谁在唱歌? “一百莱亚里,一百莱亚里,你可以听见一百莱亚里外,飘来的风笛声……” 巡逻的卫兵愣愣地望着芦苇丛与远处的阿丹堡,那里正传来渺远的歌声。 这歌声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腔调,比粗俗的乡间小调悠扬,比高雅的教堂音乐简单。 可偏偏这古怪的小曲,却是让这些士兵们莫名感伤。 “远离家乡远离家,我已离家五百里,我此刻衣衫褴褛,我不值一提……” 歌曲轻柔而简单,没有教堂阿卡贝拉式的人声合唱,却是将大多数莱亚士兵的注意力吸走。 卫兵巡逻的步伐迟缓了,乃至停滞了。 掀起帐篷的帘子,士兵们昂着头,摸着胸口的屮字架。 像是虔诚地接受神甫的洗礼,他们闭眼倾听着这歌曲。 隐藏起来的吟游诗人们,身前放着炼金制作的扩音大喇叭,还有奇迹神甫扩音术加持。 悠扬而伤感的歌曲便回荡在芦苇间,回荡在河面上,回荡在围墙上,回荡在营地内。 “主啊,我已离家一百里,二百里。” “主啊,我已离家三百里,四百里。” “不知不觉,我已离家五百莱亚里……” 是啊,他们离家早有五百莱亚里,甚至不止了。 对于更多的莱亚士兵来说,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打仗了。 本来说1449年之前就可以回去,可拖到1449年都过了一半了,他们连滞水坞都没打过去。 何时能回家呢? “主啊,我这样怎么回家去?” 不知何时,莱亚士兵们的眼角已然流下泪水。 不仅是士兵,就连军士卫兵乃至骑士都是如此。 主啊,他们这样怎么回家去? 家里的麦子种了吗?拉磨的驴马有没有生病?女儿妹妹会不会被地痞流氓欺负? 儿子长大了吗?妻子改嫁了吗?院子里走之前栽种的苹果树,此刻该长出苹果了吧? 三年了,三年了,家里都是什么样了呢? “妈妈,我想回家。”一名士兵忽然哭喊起来。 仿佛是连锁反应般,哭声一个接一个传播开。 最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大声的哭嚎,不少原本没有哭的士兵都放肆痛哭起来。 他们本来还有着屮字军的信仰加成,然而这加成却被血骑士的宣传画摧毁的一干二净。 圣联用了魔法与魔女不假,可你教会不也用了血魔法与僵尸? 既然如此,双方都是一丘之貉,所谓为天国而战还有什么意义呢? 换言之,在这一仗中,战死难道还能升上天堂吗? 显然,这首由霍恩“作词作曲”的民歌“五百莱亚里”对这些莱亚士兵伤害巨大。 千河谷人是在家里作战,为的就是拯救家园,听到这首歌只觉得豪汀。 对于这些莱亚士兵可就不一样了。 普通莱亚士兵外出征战都三年没回家了,荆棘园士兵更是知道家园被劫掠的消息。 本来靠着掷弹筒疯狂投射宣传画,对士兵们造成的士气影响就很大了,几乎到了一个临界点。 到了第二天,别说驱赶着士兵们进攻,就连营地,士兵们都不太愿意出了。 次日中午,奥梅斯公爵的营帐内,就挤满了荆棘园的伯爵骑士们。 “族长,这仗没法打了。” “圣联在使用魔法,教会在使用僵尸,我都不知道哪一方是正义的了!” “士兵们要回家,我们也要回家!” “胜负无所谓了,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啊。” 面对着一群神色悲戚与召集的中低级贵族们,奥梅斯公爵却是一时无言。 是啊,这场战争胜利了,他们得不到什么东西,不仅老家被劫掠,甚至有被吉吉国王吞并的风险。 这场战争输了,他们还是得不到任何东西,但估计吉吉国王却是没有继续对他们出手的可能了。 普茨里奥凑到奥梅斯公爵身边,低语道:“父亲,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千河谷就是个泥潭,谁来都落不到好。” 普茨里奥的话,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奥梅斯站起身,在长桌后来回踱步起来。 长桌前的诸多贵族们,脑袋则齐齐跟着奥梅斯的行走而摆动。 时不时的,奥梅斯公爵就停下来看一眼众人,又继续踱步。 半晌,他重新坐回桌前:“就算我说不回去,你们不照样要回去?那我就遂你们的意也无妨,但是——” 原先喜笑颜开的欧斯拉贵族们马上收敛了笑容,紧张地等待。 奥梅斯公爵轻叹一声:“如今战况这么激烈,咱们怎么撤离呢?吉吉国王会让咱们撤离吗?圣联会让咱们撤离吗?” 帐篷内一时安静下来,最后还是一名之前被圣联俘虏,用赎金换回来的欧斯拉贵族站起。 “族长,我愿意当使者去和千河谷人谈,我们撤走对他们同样是有利的。” “至于吉吉国王那边。”普茨里奥接话道,“咱们走的时候不跟他们说就是了。” “那不马上就露馅了吗?”几个伯爵骑士都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议论打仗都没这么积极。 “这不简单,你以为只是咱们想跑吗?”普茨里奥再次献计,“叫下面的人控制住那几个吉吉国王的铁杆,一起带回荆棘园就是了。” 按照正常情况,像普茨里奥这种两万人的大军团,肯定是有敕令连随同监军的。 只是前几次战役,尤其是马伦坡之战,给拉夫尔与吉吉国王造成了不轻的心理阴影。 这种靠着河流运输和快速行军,抽调兵力,集中歼灭的战役,如果分散,对敕令连伤害太大。 他们宁愿把敕令连留在身边,都不愿派到外面,害怕他们被跟着一起围歼掉。 所以只要能和圣联那边谈妥,他们自己这边 人心所向啊,大家都想撤兵回家,不少骑士都想回家了。 大家利益一致,你作为国王特使不同意,你算老几? 思虑再三,奥梅斯公爵到底是下了决心。 “这吉尼吉斯当初就是靠他的血骑士,叫我以为他真有什么底气,现在看来,却是依赖着吸血鬼。” 奥梅斯公爵大义凛然地站起,好像自己议论的不是撤退转进,而是进攻一样。 “真相大白,这不是正义之战,我们不参加,我们……撤军!” (本章完) 第910章 不得不打的决战 第910章 不得不打的决战 经过了将近一周的暴晒,肯克镇终于迎来了七月的第一场雨。 闪电乱舞,刺破了浓郁的墨云。 啪的一声鸣响后,便是雨水哗啦啦地降落下来。 镇子内的居民与士兵纷纷戴起兜帽,或是跑到屋檐下避雨。 镇子外,国王大道旁曾经的牧场,却是伫立着一个快和肯克镇一样大的营寨。 营寨由木头营建,其中最高的建筑,就是最中心的三层木楼。 濛濛的雨水化作云雾,笼罩住了整个营地,就连雨水都从窗边飘入这三层木楼。 铁林堡的阿拉里克伯爵,或者说阿拉里克公爵伸手关上了来回摆动的窗户。 前几日,他刚刚被册封为公爵,吉尼吉斯把好几位封臣都转封给了他。 这主要是为了让他来担当王国军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否则伯爵公爵们哪里肯服从一位伯爵的命令? 按照原先的战略设计,此时的阿拉里克应当率领王国军第二军团支援阿丹堡。 因为吉尼吉斯觉得,把阿丹堡这么一个重要的城堡交给奥梅斯公爵进攻并不妥当。 要不是当时几个大军团都还没休整和整编完毕,怎么都不会让奥梅斯去进攻阿丹堡的。 只可惜,阿拉里克还是去晚了一步。 “突破到哪儿了?距离哈吉堡还有多远?” “什么叫觉得不想打了,就自己回去了?!” “为什么你们黎明岛贵族不仅不阻拦,拉脱兰公爵不是带着一千人监视吗?怎么跟着跑了?为什么不阻拦?” “阻拦?一千人的手指,拧的过一万人的大腿吗?” “狡辩!” “那国王陛下的王室信使不同样在监督吗?怎么让人家跑了呢?” 面对两伙贵族的争吵,吉尼吉斯端坐在高背椅上一言不发。 他的脸上已然浮现出一种绝望的平静。 六月份,莱亚军攻破了肯克镇。 当时的吉尼吉斯还在庆功宴会上夸下海口说“这便是千河谷整场战争中的突破口”。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又被军中的内部问题,牵扯住了精力。 只是这回却不是因为贵族,而是因为最下层的骑士、军士与普通步兵。 该死的杰什卡,在撤退时,于城镇中留下了成吨的宣传材料。 吉尼吉斯当年政变的宣传画,与血肉王庭媾和的宣传画,莱亚人打开火狱大门的宣传画。 全都画的有鼻子有眼的,莱亚士兵们不认识字,可看的懂画。 居然是画,这下不得不信了。 说到底,文字与图画相比,确实缺少了直观性。 尤其是那种只有几个单词的简单连环画,却是能将血骑士的塑造、构建与测试方法表现的一清二楚。 吉尼吉斯已经做出了足够的努力,将血骑士排除在普通军队之中。 对上层更是宣布,这些血骑士是活物,并不是僵尸,是有心跳的。 可还是无法止住相关的谣言流传,整个六月,吉尼吉斯只能派出两个杂兵军团进攻阿丹堡-哈吉堡防线。 剩余的时间,全部都用来处理内部和安抚人心上了。 离家太久了,就算是王国,就算是国王卫队都开始烦躁与厌战了。 不少普通士兵,都表现出了与与先前不同的怯懦心理,害怕千河谷人倒在其次,最害怕的是被制成血骑士。 吉尼吉斯最近都不太敢于让血骑士上场,害怕影响己方士气。 好不容易,处理了内部的问题。 正要进攻,就听到边境骑士团全军溃散的噩耗。 教皇与吉尼吉斯两人,都是整晚整晚睡不着。 如今的教皇冕下,就坐镇在夏绿城,因为边境骑士团大败而得了病,不得不静养。 好,没关系,胜负常事,吉尼吉斯还有后手,发动了十八日政变。 这边十八日暴动刚下令,那边诺恩人就参加了,就叫吉尼吉斯又喜又忧。 只是喜还没持续多久,便是十八日暴动被墨莉雅提镇压的消息。 还想着诺恩人能牵扯住千河谷人的步伐,结果在盐滩集附近就被打了个溃败。 吉尼吉斯当时还安慰自己,没关系,起码能牵制住一个战团。 结果月末,就得到了山地骑士们跟随墨莉雅提到荆棘园,开始骑行劫掠。 等到荆棘园忽然撤走,空出了阵线,叫阿丹堡的军队突围,形成对哈吉堡的包抄局势时,吉尼吉斯已经不剩多少情绪了。 “别吵了!”最终还是阿拉里克止住了这混乱的局面,“你们从早吵到晚,从晚吵到早,能吵死千河谷人吗?” 两伙贵族才停止了互相攻讦,只是生着闷气坐下。 “如今铁拳军和山地骑士在外,敌军六个战团在内,能动用的兵力不过3万左右。”见国王陛下不说话,阿拉里克只好自己主持起来。 “3万,您还嫌少吗?”来自鹰脚湾的巴里公爵用烟斗敲了敲桌面,“一个领,带上那铁拳军与山地骑士,快4万军队了,少吗?” 原先莱亚人就只有六万军队左右,去了两万荆棘园的军队,就只剩四万左右的兵力。 千河谷圣联一面牵制诺恩人,一面还要和他们对垒,这才只有三万人。 巴里公爵来自于鹰脚湾,虽不如黎明岛等地富庶,却是中等财政的地区。 他都不敢说,鹰脚湾能养4万兵。 千河谷曾经只是下等财政的地区,居然能养4万兵,他们怎么养的起的? “到底是法兰人从中作祟。”阿拉里克不加掩饰地愤怒与鄙夷。 “法兰人能给多少?他们是最精明了。”说话的这位,却是莱亚王国少有的第二位大骑士,老博德曼。 众人都是默然,4万军队,就是法兰人自己还要进攻风车地呢,哪儿来那么多钱? 这千河谷独立以来,一脚一个,诺恩人、法兰人(黑蛇湾之战)、莱亚人都打过了。 实打实的硬钉子啊,打起来实在是不划算。 “目前这局势……”巴里公爵低沉道,“恐怕只有先把哈吉堡的军队撤回来……” 巴里公爵说到一半,便听到吉尼吉斯缓缓开口了:“拖不得了。” 到底是国王,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吉尼吉斯用他向来的沉稳嗓音道:“拖不得了,再拖,给千河谷一首歌的时间,我们就要像奥梅斯公爵那样退兵了。” 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吉尼吉斯吐出一口浊气:“大家打了太久的仗,太累了,想家了。” 是啊,这一仗从王国内战打到千河谷之战,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财政崩溃就卖地借债,借不到了就预支城市税,再没有就求来了圣战金库。 他们还想像先前那样继续硬耗下去,已经不存在了。 “我本以为,对攻灭了孔岱亲王的妖僧霍恩,已经足够重视了。”吉尼吉斯依旧沉稳的声音响起,“结果还是我轻视了。” 吉尼吉斯自认为做足了所有的准备,提前派人测绘了地图,鼓动了叛乱,埋伏了密探。 他发动了突袭,摇来了所有人,榨干了兵力与人力,甚至使用了血骑士。 他对千河谷够重视了,够计划周详了,前期打的是如此顺利,却在夏绿城之围后不得寸进。 他把所有身家都压在了名为战争的赌桌上,却在千河谷的第一场赌局上就要输光了。 就算吉尼吉斯再想实行原先掉头进攻荆棘园的计划都不可得了。 “把拉夫尔调过来吧,肯克镇王国军第一第二军团,全部去支援哈吉堡的贵族第三军团。” “陛下……”阿拉里克三两步走到吉尼吉斯身边,似乎有劝说之意。 吉尼吉斯却是坚定地摇摇头,自己步履蹒跚地站起。 “哈吉堡支援战,既是解围,也是主力会战,是对哈吉堡防线的进攻战,也是最后的——决战!” (本章完) 第911章 抵达战场,静静等待 第911章 抵达战场,静静等待 进入七月,哪怕是位于内陆的千河谷,在西兰海的季风下便开始渐渐炎热起来。 经过了六月长达半个月的烈日晴天,七月开头三天的雨水,却是好好给人们降了温。 只是雨刚下完,便又是烈日炎炎,将整个道路烤的跟蒸笼一样。 在这蒸笼一般的道路上,长枪如林,铁盔如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肥脖子短蹄子的库什马,迈开四蹄,拉着盖了油布的车厢,车厢里装满了面粉、香肠与铅子。 道路两侧的农夫,偶尔会抬头观瞧,只是他们经常一看看了半天,却既看不到头,又看不到尾。 毕竟这可是一支上万的行军队列,看不到才是正常。 “又要打仗喽。”老农压下草帽的帽檐,“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圣联和帝国相比,那我还是感觉圣联好些,起码他们不会胡乱骚扰……” 说话间,见一名圣联游骑兵冲入了村庄,两名农夫赶忙跑了回去。 村子广场上,却见那游骑兵端坐马上,神态倨傲:“……不要高报也不要低报,照实说面包的价格。” 农夫中有威望的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才开口:“骑士老爷,一加仑黑麦面包或米果饼一第纳尔。” 知道战争期间,物价会涨,这个数字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游骑兵点点头:“你们有多少?” “凑一凑,五百加仑总是有的。” “这是2金镑定金,把面包送到那边去,再付剩下的2金镑20第纳尔。 有的别的吃的,比如鸡蛋什么的,一并送过来,我们看情况会买。” 将两袋第纳尔丢到村长手中,游骑兵丢下一句“别耍滑头”就匆匆走了。 用牙咬了咬印着狗头的荆棘园第纳尔私币,再数了数银币数量,村长与几名武装农都是喜笑颜开。 “家里还有面包的,快,带你去赚钱。” “把村子里的马车拖出来,那匹挽马多喂点豆粮。” 在规定时间之前,几十大筐面包就送到了路边,还有咸鱼、苹果、草药什么的。 面包自然是飞快被搬走,把剩余的260第纳尔结清。 然后就是军需官上场,与这些村民们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 村民却是不怕被抢,又怂又勇地与军需官们争辩。 在这方面,圣联的信誉可是比莱亚人好的多。 如果看到的是帝国旗号,等游骑兵进村子,村子里都没影了。 交割完最后一筐酸苹果,军需官把钱袋放到桌子上,却被村长拉住了手:“你们是圣联哪支战团的?我的孙子哥洛哈在黑冠战团当兵。” 军需官客客气气地回应:“我们是崇信战团,后面是近卫军与影鸦军,您的孙子在哈吉堡。” 此刻双方都是明牌打,不害怕这老村长泄露消息。 “你们这是去解救哈吉堡吗?” “是的,顺带结束这场战争,不管我们输了还是赢了,你们都会得到和平。”军需官拍掉了老村长肩上的草叶。 只是这军需官刚往前走出几步,就又被老村长追上。 将卖苹果的钱袋放回军需官手中,老村长紧紧捏着他的手:“你们要赢!” 军需官神色复杂地锤了锤胸,向村长行了个军礼。 村长则是笨拙地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我们会把胜利带回来,也会把您的孙子带回来!” 七月五日,近卫军带着影鸦军突袭莱亚北部军团防线,敌军一触即溃。 在阿丹堡留下火蜥军守卫阿丹堡后,近卫军、影鸦军与崇信军开始向着哈吉堡出发。 七月七日,发现近卫军一万五千军队到来,由贵族联军组成的第三军团决定退却。 只是他们并没有退出去太远,只是接到了吉吉国王的通知,退后到了关键路口扎营而已。 七月八日,近卫军等三个战团抵达哈吉堡北侧10公里的一个山丘附近。 此时双方都已然进入侦查范围,与哈吉堡取得联系后,霍恩却没有继续进军,而是就在这名为灰袍丘的山丘下扎营。 “冕下!” 掀开帐篷的帘子,杰什卡叫了一声就走了进来。 霍恩放下地图,却是将一块甜瓜递上:“吃吧,挺甜的。” 坐在小马扎上,杰什卡倒是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冰镇甜瓜来。 吃瓜的功夫,霍恩却是在上下打量杰什卡。 这位老将今年刚到四十,一条眼罩斜系在方脸上,眼窝深陷,颧骨更是凸了出来。 身上更是还有包扎的白色绷带,血腥气与草药味更是浓郁地发苦。 “这段时间,你独力支撑前线,辛苦你了。” 放下瓜皮,杰什卡全无在小哈特面前的倨傲放肆,谨小慎微地回道:“在冕下面前,我怎么敢说辛苦呢?” “我们之间还需要搞这套虚的吗?”霍恩推开甜瓜,将地图平铺在桌面,“这一仗,你清楚怎么打吗?莱亚人动向如何?” “肯克镇的两个军团已经动了,预计三日便到,至于怎么打,还需要冕下指导。” 左右看看,没找到合适的标记物,杰什卡干脆把瓜籽放到肯克镇与哈吉堡之间。 “夏绿城的守军呢?” “卫道士们烧了夏绿城的码头,估计能迟滞个一二日,加上期间的路程,预计一周到。” 霍恩扭头,对着一旁撅着屁股画地图的佩蒂埃笑道:“倒是与你算的相差仿佛。” 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上的墨点,佩蒂埃叫了贝瑟接着细化地图,就拉了一把小马扎坐下。 “您对这个第三军团有什么了解?”佩蒂埃掏出了纸笔。 “莱亚在千河谷新编的第三军团,说是贵族联军,其实应该是以鹰脚湾的军队为主,配合一些神殿骑士与军士。 我估计总人数在九千以上,但不足一万,要不是为了引诱吉吉国王来,我早就吞了他们。” “当前位置呢?” 杰什卡吐出一粒瓜籽,捏起放在了哈吉堡西面的位置:“距离哈吉堡大约12公里左右,距离灰袍丘大概15公里上下。” “哈吉堡内两个战团的状态如何?” “野狼军可能需要一些休整,黑冠军状态不错……” 听着两位几乎是最高级的军官在谈论,霍恩却是将甜瓜分给了一旁的让娜,两人就这么看着杰什卡与佩蒂埃一起吃瓜起来。 吃完了两瓣甜瓜,让娜都来不及擦手,便趴在地图上问道:“或许我们可以迅速出击,绕到行进的军队侧翼?” “有点难。”拍拍让娜的屁股,让她让开位置,霍恩顶着让娜羞恼的神色将三枚瓜籽放到灰袍丘下。 “除了影鸦军状态不错,近卫军和崇信军都要休整和重整编制。” 在先前的战斗中,崇信军与近卫军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减员。 崇信军从火蜥军中抽调了一批补员,近卫军则是路上就补充了一波,只是需要磨合。 尤其是发条炮等重型武器还没运到,要是贸然对上血骑士或敕令连,打起来就会分外难受。 要说战术距离上的机动,步兵是的确比不过骑兵的。 “这次是敌军主动朝我们发起决战,虽然我们兵力弱势并且是防守方,可主动权却在我们手中。”霍恩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 “因为我们可以继续消耗固守,可莱亚人却是耗不起了。”杰什卡瞬间就给出了答案。 “是的,既然如此,这战场就该由我们来选择。” “选在哪儿呢?”让娜把脑袋凑到霍恩的肩膀上,侧头看着地图。 将一枚瓜籽吐到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霍恩笑道:“这里,你们觉得怎么样?” (本章完) 第912章 战争前夜 第912章 战争前夜 七月十日,经过重整,从肯克镇出发的两支军团,终于抵达了波尔塔庄园附近。 这里便是第三军团的军团长,鹰脚湾的纳瓦公爵的驻扎地。 这么多军队自然是不可能聚集在一个小小的庄园进行补给,而是分散到了周边。 最远的一处营寨,甚至距离波尔塔庄园有十多里远。 当然,波尔塔庄园这处舒适的居所,肯定是要由国王陛下进驻的。 不少军士此刻,才终于看见几天不见人的国王陛下。 自从几天前下达了进军的命令后,吉尼吉斯就几乎不怎么露面,每天都坐在马车中行进。 说到底,就不愿意听到士兵骑士们的怨言。 这一次进军,三位军团长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军团下属的各个封臣与骑士都有怨言。 行军有怨言很正常,只是这一次的怨言却不是针对行军。 这一仗打到现在,莱亚这一方的颓势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了。 从1448年9月千河谷战争正式开始,他派出的贵族联军与拉夫尔率领的12个敕令连抵达千河谷。 从9月到12月,铁闸门镇、奇拉堡、石手堡等重要堡垒尽皆失守,一片胜利在望触手可及的境界。 当时伟大的莱亚军队,在千河谷的总兵力达到了五万,并围困住了夏绿城。 只可惜,一座夏绿城将整个莱亚军队挡在千河谷最精华的三郡之前。 接着,便是马伦坡之战与瑙安河防线的反复拉锯与放血,更兼有冬季寒冷造成的减员。 可气的是,冬天居然没给圣联军队造成多少减员(四季常服有冬装)。 前前后后,居然造成了快两万人的减员。 要不是吉尼吉斯及时赶到,剩下的三万人也是时间问题。 那么增兵后的八万士兵,便可以彻底镇压千河谷人了吧? 然而并不能。 先是千河谷莫名奇妙爆兵到了四万,然后边境骑士团居然被打的大败逃跑。 此时的莱亚军队只剩七万左右,期间瑙安河防线又流血流掉了快一万。 六月中的时候,吉尼吉斯手里就只剩六万出头的军队了。 然后便是噩耗连连,十八日政变没起作用,熊堡领的援军更是路边一条。 一个铁拳战团五千人,牵制了熊堡领加碎石原贵族联军快两万人。 山地骑兵团甚至还有余力进攻荆棘园,又一次牵制走了快两万的军队。 两面开战的前提下,霍恩一方,硬生生把莱亚人逼只剩四万军队左右。 偏偏这个时候,吉尼吉斯还不能退。 他这一退,不是简单撤兵,而是整个蓝蜂王朝在莱亚的统治都要崩溃了。 不说别的,就血骑士一件事,就足以让新任教皇与吉尼吉斯焦头烂额。 他们必须获得胜利,只能获得胜利,并且霍恩没给他们留多少时间让他们去获取胜利。 决战,只能决战! 由于宗座卫队与部分神殿骑士在夏绿城保卫教皇,来不及赶到。 他所能调动的,只有肯克镇的王国军第一第二军团,以及原先进攻哈吉堡的第三军团。 还有一些贵族残兵败将,以及部分雇佣军外加农兵组成的第四军团。 莱亚的三个军团以及新编的农兵军团,总计三万九千余人。 这是吉尼吉斯最后的兵力了。 最后的本钱了! 站在庄园宅邸大厅的门前,吉尼吉斯却没有立刻进去。 仆人不敢抬头,国王却是低头看着青筋暴起的手背:“胜了就是全胜,败了就是全输啊。” 到这个时候,吉尼吉斯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了。 谁能不怀疑?怎么能不怀疑? 这一仗的胜负,决定了多少命运的走向? 在某一瞬间,吉尼吉斯自己都动摇了。 或许骑士军士们的怨言不错,或许应该撤离而不是继续决战。 然而这念头,才在脑海中出现,便被他自己打散。 都到这个程度了,就算别人不信,他自己都得坚信。 推开大门,三位军团长已然都在其中了。 “殿下!” 三人纷纷站起行礼,吉尼吉斯却是无所谓地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炎炎夏日之中,长桌边摆放着装满冰的水桶。 冷雾弥散在边,驱散了炎热带来的倦意。 虽然在马车里坐了三天,等到纳瓦公爵、巴里公爵、博德曼大骑士与阿拉里克公爵几人见到国王时,居然觉得他气色比之前好了几分。 坐在冰桶边,面白无须的瘦弱国王端坐在主座上。 几位将官贵族更是举止优雅,面容或是粗犷或是英气。 谈笑间风度翩翩,居然真有几分中兴宫廷的模样。 只是想想眼下的处境,这份激动的感觉就荡然无存了。 “军队安置好了吗?” 这个问题,几名军团长在国王进来前就交谈过了,自然应下:“都安置好了。” “军中谣言还多吗?” 阿拉里克试探性地问道:“需要我们去杀几个人,整肃一下吗?” “不用,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强弱与胜负转换总在一瞬之间。 既有人心惶惶的军队击败万众一心的军队,又有杂兵击败雄兵的案例。” 咳嗽一声,莱亚国王环顾四周。 “人们总是认为,胜利者就是一切比失败者强,胜利者就是笃定能胜利。 但事实是,胜利者在交战前同样会担惊受怕,不知道能否胜利。 在交战前,永远不要抱着必败的想法,单以那霍恩为例。 他们在帕维亚之战中,战前照样人心惶惶,可作战时不一样击溃了敕令连吗? 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不能做到?” 吉尼吉斯人归瘦弱,呼吸法更是只有可怜的二段,但此时的讲话却是铿锵有力。 随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婉转起来:“至于血骑士,请诸位相信,战争结束之日,就是红衣骑士消亡之时。 这是教皇认证过了,为了抵御邪恶,只能拿起邪恶的武器。 我坚信,自己是纯洁与高尚的,更是能获得胜利的。” 嘴上说着不用整肃,自我坚信,可吉尼吉斯还是不自觉地开始为现状辩解起来。 几名军团长自然连连称是,内心所想,却是不知道了。 “我这次急召大家来,除了稳你们的心外,最重要的就是公布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废话不多说,吉尼吉斯直接掏出了地图:“时间不在我们这边,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 那霍恩不是经常采用快速行军加突袭作战吗?所以总能在战场上占据优势。 这一次,我们不要给他自己选优势战场的机会,他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您的意思是进攻?”阿拉里克低声询问,“什么时候?” “今晚。” “今晚?”巴里公爵屁股下的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滑动声。 吉尼吉斯并不像孔岱亲王那么粗暴,而是温和地解释道:“对,我们才来,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明天才有动作。 他们的营寨距离此处不远,我们趁夜色出击,天明前把他们堵在这灰袍丘。” “士兵们愿意吗?” “哈哈哈。”金红色的夕阳,照在吉尼吉斯两颊略微发红的脸上,“敕令骑士与红衣骑士可不需要休息。” 到如今这地步,吉尼吉斯演都不演了,虽不明说,可话里话外都表示了红衣骑士的身份。 至于这些红衣骑士的来源,年轻的国王却是只字不提。 “阿拉里克,巴里,我天生体弱,不擅长军事,无法亲自杀敌。”吉尼吉斯双手分别握住了两人的手,“就靠你们二人,带领第一军团,趁夜色北上,进攻千河谷人的营地。” “是。” 两人双手握住了国王的手,坚定而又激动地点着头。 松开满是汗的手,吉尼吉斯打了一个响指。 侍女款款走入,为在场的众人都送上了一杯葡萄酒。 望着蓝紫色的酒水,阿拉里克茫然地看着吉尼吉斯。 “这是库存最后一瓶蓝血酒了。”国王陛下高高举起酒杯,“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获得新的,愿主保佑我们胜利!” “胜利!” (本章完) 第913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一) 第913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一) 是夜,月光静谧。 粘稠的黑云时而遮住月光,时而展露月光,将刷子般的光幕一遍遍刷过趁夜行进的骑士。 夏夜比想象中要短。 马嘴中塞着嚼子,马鞍边昏暗的提灯晃荡,夜色里只有呼呼的风声与细微的哒哒马蹄。 挺立在马背上,掀起鸟喙盔的鸟嘴面甲,阿拉里克睁大了眼睛,朝着远处观瞧。 豆大的火把与篝火在黑夜中无比明显,照亮了火把下连片的胸墙与圆柱形掩体。 掩体上,一杆代表了圣联的红黑旗猎猎飘扬。 “止步!” 阿拉里克低声道。 如同呜咽的号角声吹散在风中,原先整齐划一前进的血骑士们这才停下。 阿拉里克凝神观察着前方,看到没什么动静才安下心来。 望着那些木讷的血骑士,他摇头返身。 这些血骑士最讨厌的一点,就是看不懂旗号,只能用号角与赤钢箭头指挥。 前面的血骑士止步,后方的敕令骑士自然跟着止步。 率领敕令骑士的巴里公爵骑着马从夜色中行来,面色不善:“这还没到地方呢?为什么停止?不知道时间紧迫吗?” 阿拉里克绷着脸:“千河谷人提前在附近修好了地堡胸墙,根据火把数量来看,大约五到八个?” “夯土地堡?” “炮位前好像是夯土,墙壁部分是砂浆的。” 巴里公爵皱皱眉,却是自己到前面绕了一圈,亲自看了一眼才返回:“确实如此,炮位和缺口都被装满泥土的藤筐堵住了。” 阿拉里克本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巴里公爵这种老牌公爵,不服他这个没人没领地的新公爵很正常。 有些实权伯爵都不太服他这个公爵,阿拉里克自己都没办法,有公爵的名头总比没有好。 这么关键的战斗,忍一忍吧。 “有这些地堡堵路,恐怕夜袭圣联营寨的任务无法完成了。”阿拉里克低声道。 “能绕过去吗?” “等我们绕过去,估计就天亮了,所以关于国王殿下的方略,我想稍作修改……” “你,想改吉尼吉斯殿下的计划?”巴里公爵直接打断道。 “对,既然原先的计划无法实行,这几个地堡迟早要拔除,干脆我们现在拔除,至少给殿下节省时间和流血。” “为什么是你来改方略?” “殿下在临出发前,给了我随机应变的权力。” “你敢担这个责任?” “殿下唯独给了我这个权力,说明殿下信任我的能力。” 巴里公爵面色不变,仿佛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开口:“我听你指挥。” “这些地堡似乎呈三角排列,我带血骑士冲击中间,您去两翼牵制就行。” 敕令连毕竟是莱亚王国的精华,血骑士虽强却是耗材,阿拉里克不想折损太多。 “嗯。”拉下面甲,巴里公爵调转马头,走出两步才仿佛想起什么,回头道,“祝你好运,幸运儿。” 看到巴里公爵还算配合,阿拉里克松了一口气:“叫无影人和猎魔人出动,把周边的暗哨摸掉。” “是,公爵阁下。” ………… 将耳朵贴在墙面,半晌一名守夜的老哨兵才疑惑地抬起头:“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 “是不是你想家了在偷偷哭呢?”另一边光头哨兵笑道,“咱们这才离开黑蛇湾没几天呢。” “放屁!”从篝火上拿起滚烫的咖啡喝了一口,那老哨兵吐着烫红的舌头问道,“几时了,什么时候换班?” “这才两时半。”光头哨兵指了指远处的随军牧师,“他老人家还醒着呢,要是到换班了,他早就……” “嘘——” 原先还在小口喝着咖啡的老哨兵忽然趴在地面上,凝神倾听着什么。 “你干什么?”弯下腰,心疼地从地上捡起咖啡锡杯,光头哨兵直起腰,“一晚上才一壶,你……” “嘣——噗!” 一支空心长箭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泛红光的轨迹,直接射中了夜空火把下闪亮的光头。 “敌袭,敌袭!”捡起地上的号角,老哨兵两颊鼓起,沉闷的军号爬上月光。 像是点燃烽火,暗哨明哨其他地堡,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号角声。 “嗖——嗖嗖——” 连绵的箭雨降临在士兵们头上,将一名名士兵射的痛呼摔倒。 火把倾斜,点燃了装着面包的木箱,却没人去管。 脚步阵阵,地堡中的士兵跑动着,连眼屎都未能擦干净就奔向了铳位与炮位。 乌云蔽月,给血骑士们做起掩护,叫影鸦军的士兵们什么都看不清。 但夜色中的马蹄声,却已然愈发明亮。 地堡说是地堡,却不是在地下,而是在土坡顶部,用胸墙与夯土掩体围成的简陋圆形棱堡。 毕竟战宽太大,地形还起伏,要控制的范围太广,像之前那样修直线胸墙就不太可能了。 尽管血骑士已摸到坡底,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来。 这才给了影鸦军足够的反应时间。 “赞美圣风!”年轻的兵团长达尼安大吼起来。 噼里啪啦的铅子泥牛入海,转瞬消失了影子,只是偶尔黑夜中爆出一团火星,才知道自己命中了。 第一轮反射后,便是第二轮第三轮,圣铳手们轮换着上前。 “炮,炮呢?炮长,我鹰隼炮呢?” “我在赶,我在装!”炮长头都不抬地回复。 熟练地将霰弹布包塞入炮管,装上发条仓,按下插销,手中提着发炮绳,炮长大吼起来:“准备完毕。” “发射!往那些黑影打!” 黑夜中,黑影在涌动。 狠狠一拽发炮绳,插销解开,发条带着齿轮疯转。 铅子铁砂在炮管内划出白痕,泼雨般泼在冲来的黑影脸上。 战马嘶鸣哀嚎,可马蹄声却未停止。 “继续装填!” “嗡——” 号角声近在咫尺。 黑夜中战马跃起,先是马蹄被月光染成银色,再是血骑士被染成粉色。 伟岸的无毛魔鬼马,满是血丝的眼珠,俯视着下方慌乱的士兵。 “吼——” 数百名血骑士发出了战吼,将胸墙后的影鸦军修士撞的如破布娃娃般乱飞。 一具具人体砸在地面与墙上,拖下了长长的血迹。 可影鸦军却不是吃素的,当即组织起发条铳还击。 接下来便是铅子穿透盔甲与人体的噗噗声。 狭窄的地堡内,不适合骑兵发挥,这些血骑士便在指挥的号角声中下马。 大剑几乎无一刻停歇地挥舞着,水泼不进,转动间就是几个脑袋飞起。 既有自己人的,又有敌人的。 挥动斧枪,将一名摔倒的血骑士脑袋砍下,望着乱糟糟的地堡,达尼安咬牙切齿:“该死的魔鬼,挨了一炮居然还能全速冲破拒马!” 旁边的牧师长,一手持盾,一手拿着流星锤挤来。 他刚给摸上来的步兵开了瓢,流星锤上还粘着脑浆:“怎么办?” “后方有消息没,没消息就硬打!” 没过半分钟,后方的地堡就传来了转移的节奏号角,达尼安立刻发号施令:“圣铳手殿后,从壕沟到后面的地堡。” 发条铳发出砰砰闷响,在血骑士们身上射出一个个漏光的空洞,却丝毫不能阻止他们的杀戮。 达尼安所在的地堡是前哨地堡,后面还有呈品字形排列的六个地堡。 这样交叉射界就不会有死角。 地堡间是通过几条真假壕沟相连,上百名士兵就弓着腰在壕沟中快速前行。 只是等达尼安来到第二个地堡时,第一眼却是与他的地堡一般无二的场景。 木箱燃烧,血骑士轮转大剑,骑马弩手不断射出箭矢,影鸦军士兵们不断抵抗。 要不是看到的都是陌生人,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回去了呢!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后方的发条炮终于开始发力了。 夜色被雷声轰破,铅子铁砂横飞,拳头大的铁球一砸就是一人倒飞翻滚出去。 至于后方的援军,同样跟着炮火到了。 为首的居然是瑟洛米斯本人,只是她在夜晚其实就是弱化版的普通肉体魔女。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弱化版就挺离谱了。 柄长都快一米的双手大剑,似慢实快,瑟洛米斯眼神如刀,三剑之间就将两名血骑士竖劈横斩开。 恶臭的鲜血内脏流出,瑟洛米斯撑住长剑:“去后方地堡,我来断后!” ………… 黑夜中的诸多地堡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 在汹涌进攻的人流中,阿拉里克却是逆着人流前进。 一道血迹从阿拉里克额角流下,侍从想擦却被他粗暴推开:“巴里!” 坐着擦剑的巴里公爵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就不好看了:“阿拉里克阁下的礼仪课真是学到位了。” “你慢了!”阿拉里克却不管那么多。 “那又如何?难道这几个地堡没有被夺下吗?”巴里公爵站起身。 “可我们付出了比预想更多的士兵,而且本来是可以席卷溃兵冲击营寨的,现在他们撤走了,就因为你慢了一步!” “做什么我听你的了,怎么做还要你手把手教我吗?”巴里公爵只觉得阿拉里克不可理喻。 在吉尼吉斯的面子上,他已经很尊重阿拉里克这个年轻人了。 没想到,这为幸进小辈,居然还敢来问他的责。 阿拉里克气急:“我说了,本该可以有更多战果,就因为你的私心!” “我的私心?你自己带着血骑士抢功,却叫我牵制,我都任劳任怨,这叫私心?” “可我说了,你慢了!” “天这么黑,骑兵冲击不需要时间吗?有误差不正常吗?” “你慢了,不要找借口,我说你慢了。”阿拉里克已然语无伦次起来。 巴里公爵同样青筋暴起:“那就请殿下定夺!看看谁有理!” (本章完) 第914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二) 第914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二) 黎明时分,地堡的火焰将熄未熄。 天露鱼白,圣联军营寨外围地堡的木墙后,霍恩手持一根长筒黄铜瞭望镜,朝着眼前的平原眺望。 霍塔姆郡虽说是平原地区,却不是像黄金平原那样一望无际的大原野。 在以里为单位的距离内,总有土坡与地势的起伏。 绿海波涛般的土丘,此刻却被焦黑色覆盖,像是一块块牛皮癣。 红阳浊光下,踏过焦黑的焚土,数万人的大军正在土坡间行进。 在展开的方阵之间,骑士们倨傲地夹着燕尾旗,伯爵们则将更大的纹章旗举起。 晨风来回鼓荡,五颜六色,卷动飘扬。 却是从左看到右,绿色大地与蓝色天空的交界线上却都是被手持长矛与大剑的银甲军士及卫兵挤满。 霍恩放下瞭望镜,地堡前的平原上,肉眼可见的,便是指甲盖大小的骑兵对决。 游骑兵、圣铳甲骑与敕令骑士们在土坡与营寨间的原野上绕着8字追逐反击。 “伤势怎么样?”听到身后蹒跚的脚步,霍恩头都不回地问道。 拄着拐杖,瑟洛米斯的四肢躯干到头部,就没有不被绷带包扎的。 斑斑的血渍,此刻甚至还在渗出。 瑟洛米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什么大碍,还可上阵。” “以你的伤势,别说上阵,就连站稳都是奢望。”转过身,霍恩伸手扶住瑟洛米斯,将她按到一旁的木桶上坐下。 “对不起,冕下,我浪费了布置了好几天的地堡。”瑟洛米斯甚至有些痛恨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这一仗,是对教会的反击之战,是圣联与黑蛇湾联邦存亡之战。 本该是她向教会的复仇之战,此时却是全部化为泡影。 决战中的第一战,她就给这场战役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能输呢? “冕下,我愿意亲自领军,把地堡夺回来!”瑟洛米斯猛然抬起头,甚至想挣扎着站起身。 “影鸦军死伤了快三分之一,编制也被打散,晚饭前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战斗力。 况且敌军三万余,都占据了最前方的五个地堡,再想夺,恐怕得全军出击。” “那起码让我也上阵。” “你就算靠晒太阳恢复,三天之内都无法恢复到上战场的水平。” 作为“男魔女”以及常年和魔女厮混的霍恩,对魔女恢复力的判断相当精准。 瑟洛米斯僵立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木箱上。 她抱住了脑袋:“这下叫其他战团长,怎么看我,怎么看影鸦军……开战就是败仗,团史该怎么写呢?” “瑟洛米斯!”霍恩面色肃穆,“布置地堡是我们决策的,安排影鸦军守卫地堡同样是我们决策的。 你布置了明哨暗哨,派出了游骑兵,夜间守备布置的很完美。 本来我应该增兵去支援,就能守住地堡防线。 是我们没料到莱亚军来的这么快,还是夜袭,没提前准备,叫士兵们睡了大觉。 你在战术层面执行没有问题,士兵们也奋勇作战了。 我下达撤退命令时,你也执行了,当然,你的确有错,没能提前发现血骑士。 可战争就是随机性和确定性兼有,你把控住了确定性,被随机性击败,没有人能笑话你,笑话新生的影鸦军。” 见瑟洛米斯还是一副颓靡沮丧模样,霍恩恨铁不成钢掰正瑟洛米斯的肩膀:“要是你继续这样,影鸦军的团史只会写首战即败仗。 如果你能振作,未来还有无数场更辉煌的胜利,去让这败仗看着不值一提。 你有耻辱就去洗刷,败于强敌不可怕,败给你自己才可怕! 试问整个东大陆,又有谁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呢?” 瑟洛米斯想了好久,缓缓抬头,却是定定地看着霍恩:“您不就是吗?” 最初的愕然后,霍恩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你带着影鸦军回去休整吧,你们去休息,这一仗照样可以打。” 打了个响指,两名勤务兵走上,搀扶着瑟洛米斯离开。 再次走到幕墙边,霍恩却没有拿出瞭望镜,而是双手扶住了木墙。 指节泛白,他指尖微微泛红,半晌周围的人才隐隐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幽幽叹息:“又有谁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呢?” 只是枢密僧侣与禁军修士们抬起头,看到的还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战神圣孙。 ………… 吉尼吉斯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不仅仅是因为这命运一战带来的压力与紧张,更是因为面前发生的一幕。 “那我问你,我的进攻波次你为什么不跟上,要是有你牵制那些炮火,我能一路打通这一列的地堡!” “你去问问,我是不是看到你冲锋,马上就布置军队去两翼牵制了?!” “你放屁!” “我问心无愧!还有殿下如此信任你,你说谢谢了吗?你没有!还仗着殿下的信任抢功!” “我仗着殿下的信任抢功,不是你存着私心,看不起殿下,不听从指挥,才让千河谷人跑了吗?” “你敢说你抢功就死全家吗?” “我抢功就死全家,你敢说你没私心就死全家吗?” “我没私心就死全家,怎样?你这个幸进小人!”巴里公爵越说越气,“殿下,我申请和阿拉里克公爵决斗!” 向来老实温和的阿拉里克,更是少见地红了脸:“殿下,我接受决斗邀约……” 阿拉里克话都没说完,国王殿下面前的餐盘就冲天而起。 鎏金的银盘砸落在地,青瓷碟子,牛排,甜瓜,银质刀叉带着浓汤豌豆溅的到处都是。 “殿下?” 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吉尼吉斯面色沉的发黑,额角青筋更是条条胀出,显然在强忍怒火。 “决斗?”国王的语气分外冷冽,“和千河谷人的战争,没能死伤你们任何一个,要决斗死一个吗?” 两人都噤了声,营帐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似乎是为了让两人冷静冷静,吉尼吉斯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寂静快三分钟。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一方面,阿拉里克预估错了血骑士的冲锋速度,进攻波次与正常的骑兵进攻波次相比太快了。 另一方面,巴里公爵还是按照老套路的波次进攻,没能随机应变地配合。 交错进攻自然就有间隔,给了千河谷人喘息反应和撤退的时间。 先前设定的战略目标基本完成,那不就得了吗? 就不能相忍为国吗? 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吉尼吉斯没法责罚任何一个人。 因为两人都很重要,两人都没犯错。 巴里公爵虽不是核心层,却是半核心层的,当初少数支持他上位的公爵。 阿拉里克更不用说,没了他,吉尼吉斯找不到几个既能打仗又信的过的人。 “你们把千河谷当什么?把圣联当什么?”吉尼吉斯招手叫男仆将地上收拾干净,“一伙强盗?还是农民?” “殿下,我……”阿拉里克惶恐地刚要开口却被吉尼吉斯打断。 “我敢这么说,千河谷是不亚于整个诺恩王国,甚至是法兰王国的劲敌! 现在谁是弱势?你们以为是圣联吗?咱们才是被逼得不得不进攻决战的一方! 在这种时候,你们还有闲心去争吵?你们怎么吵的起来的? 个人的荣辱,难道要放到王国的存亡与家族的存续之前吗? 若是圣联未来成了势,你们就是现在活下来了,以后也是被绞死的命运。 我不是和稀泥,也不会替你们做法官,你们有矛盾可以决斗。 等打败千河谷人,我亲自当你们决斗的仲裁。 但现在,你们都必须给我通力合作,把这一仗打赢!” 巴里公爵与阿拉里克扭头互视了一眼,都不吭气了。 伸手端起两杯冰镇葡萄酒,吉尼吉斯强行塞到了两人手中。 被强逼着碰杯喝下葡萄酒并亲吻面颊后,吉尼吉斯才重新到座位上坐下:“喝下这杯酒,如果在战场上还要互相使绊子,我第一个扒了他的头衔与领地!” (本章完) 第915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三) 第915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三) 尽管暂时劝解了两人的矛盾,可吉尼吉斯却是不敢再把二人放到一块了。 于是最新的调遣就变成了如下这副模样: 第一军团的军团长由夏绿城单骑匹马赶到的拉夫尔担任,巴里公爵则负责统率血骑士。 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则由阿拉里克公爵担任。 至于第三军团长,还是不变,由鹰脚湾的纳瓦公爵担任。 随着人事变动,底下的军队同样要微调。 因为下面的贵族骑士各有好恶,互相之间派系关系复杂,必须得调整才能发挥出最大战斗力。 其实调整后,带来的战斗力与士气提升并不多,甚至还可能因为陌生的军队而减少战斗力。 可吉尼吉斯愿意去做这个复杂繁琐的事情。 面对圣联,他要把胜利的可能性带到最高,哪怕是最微小的提升都不放过。 经过一系列微小的人员调动和人事变动,三个军团的编制已然变了样。 第一军团:1400名重甲敕令骑士,2800名方旗骑士为核心,1200名血骑士,500名弩手,总计5900人。 第二军团:7500名国王卫队为核心,5000长矛兵,500名双手大剑士,1200名长弓手,总计14200人。 第三军团:2500名超凡骑士(从敕令到侍从骑士都有),9000名普通步兵(从步行骑士到卫兵都有),总计11500。 此外,还有单独列为一个连队的500发条铳手和还有14门三磅炮与4门六磅炮。 农兵军团虽然还在,却被分配去监视哈吉堡还有看守辎重了。 先前的战役已经证明,派农兵去消耗圣联军队,除了影响己方士气外,是真没什么用。 所以战场上莱亚一方的真实战兵数量,差不多在32000人左右。 炽阳高悬,热风呼啸狂舞,将人们头顶的帽子掀飞。 号角与呵斥,间着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鼓点声,一队接着一队的步兵骑士泾渭分明地前行。 从天空俯视,却是耀眼的矛洪甲流淹没了这块平原。 本来从黎明时分,莱亚两个军团行军过来。 用了快三个小时的时间,已然算是奇迹般的行军速度,却还是有不少掉队的士兵正在陆续归队。 由于先前阿拉里克与巴里公爵的争吵,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拉夫尔真正来到前线检阅部队时,已然是中午时分,最热的时候。 大骑士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重装白晶钢盔甲内蒸腾如雾,可拉夫尔却是行动自如。 骑上同样披着沉重马铠,肩高快两米的龙血马,远远望过去,居然如同铁山巨塔一般。 摘下头盔,拉夫尔眯着眼朝着战场眺望。 起伏的土坡区,数里长的灰袍丘,以及瑙安河的一条支流将整个战场切割成了单边十多里的扇形战场。 仅凭着经验,拉夫尔就估算出自己这边位于扇形的弧线处,战宽有15里左右。 从自己这一方到营寨的距离,纵深约在6到8里,只有少量灌木丛与溪流。 期间地形平坦,最高不过两三个五六米高的小土坡。 “哎呀。”跟在拉夫尔身侧的侍童忍不住摇头晃脑,“好啊,这地形太好了。” “好在哪儿?”拉夫尔沉着脸问道。 那骑士侍童知道说错话,可却不知道错在哪儿,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宽啊,方便骑兵展开。” “哦光想着战场宽了,方便冲锋了。”揪着那侍童的领子,把他拉到前面,拉夫尔粗暴地问道,“没看到战宽在不断收紧吗? 北向有西弗河,河边有果园,这是一个夹角,越往前战宽越小。 看到那些土丘土坡了吗?那些圣联军队修的胸墙,列着阵的,看到了吗? 到那边战宽只有8里左右,到圣联营寨前只有不到4里了。 与圣联军队接战时,两万步兵横排起码要3到4里的战宽。 剩下4里战宽,那就意味着要么减少骑士进攻人数,剩余骑士在旁边干看着。 要么就只能在侧翼包抄和重甲冲击战术里二选一,懂不懂啊?” 松开了那骑士侍童的领子,拉夫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是我对你们苛刻,莱亚王国正是危难之际,你们这些吃着王室面包的,总该要振作起来。” 那骑士侍童唯唯诺诺,却是不敢回话。 叹息一声,从包里掏出仿制的瞭望镜,拉夫尔再次对着战场眺望。 在鹰眼神术的加持下,他看的比霍恩更加清晰。 三座不规则分布的土坡上,仍旧留了夯土与砂浆混合结构的地堡,以及叫人头皮发麻的发条炮。 土坡下修建着简陋的夯土胸墙,胸墙前反而是列队的士兵。 夯土和木质胸墙并不能抵御超凡骑士的冲击,反而还会影响圣联军队自己的行进。 所以只用来保护土坡上层的地堡和战马减速带的作用。 胸墙前,三个战团仍旧是经典圣联战术队形——钻石阵。 即两个兵团在前,后方90米两翼各有两个兵团,最后方180米还有两个兵团,即预备兵团。 一般是先锋团在最前,第一兵团在最后。 三个战团横向并联,便控制住了大约三里左右的战宽。 在战团侧面,还有一队队以五十人为一队的库什骑兵团以及百人为一队的圣杯骑兵团。 这些骑兵团四周,还有七八百的受令圣铳手。 这些圣铳手都是炼金工坊里临时抽调出来的炼金神甫,训练两周发条铳,就被派上战场,用于辅助骑兵或充作龙骑兵。 至于这些临时兵的基础作战能力,不必担心,军队会优先选取当过护教军练过队列的。 不少人甚至还有呼吸法段位呢。 骑兵们勉强可以控制住大约三里左右的战宽,至于剩余的两里,就只能靠发条炮查缺补漏了。 反正最后面,还有影鸦军与近卫军机动打底。 站在这处战场上,拉夫尔的眼神分外凝重。 座下战马低吼,身前身后都是漫山遍野行进的士兵,步兵的大方阵甚至都在列阵中了。 饶是拉夫尔积年老将,握着缰绳的手都紧了紧。 这可不是马伦坡之战或者夏绿城之战那种,输了就输了,以后还能再来的战役。 这场输了,蓝蜂王朝就垮了,圣联就活了。 这场赢了,蓝蜂王朝就活了,圣联就垮了。 不死不休的死战啊,只可惜周围的这些骑士侍童们,还是一副假装绷住的模样。 拉夫尔知道,在他们看来,输赢不重要,只要能活下去,无非就是换个王朝效忠。 谁当国王无所谓,他们就是要当国王的封臣。 信不信,那个妖僧霍恩,只要敢说承认贵族们的爵位,他们对霍恩比对吉尼吉斯都殷勤。 毕竟,霍恩是在战场上击败过他们的人,吉尼吉斯只是继承了父亲的位置。 莱亚军队中,只有少数人做好了死战的预期的。 那么圣联做好了死战的心理准备了吗? 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排出脑海,拉夫尔沉下嗓子,开始调兵遣将。 “1400名敕令骑士,按百人组成14个冲击旗队,队长自己推举,博德曼阁下,您自领一队,负责指挥。” 博德曼点点头,没有言语。 “1400名方旗骑士,同样组成百人包抄旗队,侍从骑士同理组成骚扰旗队,由巴里公爵指挥。” “您的意愿,阁下。”巴里公爵对拉夫尔是毕恭毕敬的,丝毫没有阿拉里克面前的倨傲模样。 “第三军团,2500名超凡骑士,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冲击与支援,纳瓦公爵,您有信心吗?” 纳瓦公爵面色凝重俯身:“请您相信我。” “第二军团步兵方阵,直接前压,第三军团步兵方阵,前后隔百步左右交错跟随。” “明白。”阿拉里克公爵朝着拉夫尔重重一点头。 见众人领命,拉夫尔再次强调起来:“第一次进攻,是试探,步兵先行,骑兵不要贸然交战。 但必要时,骑兵可以冲击或包抄,以掩护步兵撤离,防止崩溃倒卷。 这一仗,不必今天打完,我们虽然急,但两天三天的,还是耗的起。” “好!”轻轻的鼓掌声传来,几位高级将官转头,却看到吉尼吉斯缓步走来。 他笑着看了一圈众人,忽然从旁边的侍从手中端起一个盘子,却是冰块镇过的甜瓜。 “我刚刚在吃瓜,鲜甜无比,就想着你们叫你们也尝尝。” “多谢陛下。” 几名将官不论心中如何想,脸上却是感动无比,纷纷接过甜瓜。 “以瓜代酒。”吉尼吉斯拿起一片甜瓜,“我能预祝各位胜利吗?” 拿着甜瓜,拉夫尔目光幽深:“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把胜利,带回莱亚!万死不辞!” (本章完) 第916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四) 第916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四) 三土坡下。 相对于莱亚军紧张的调兵遣将,圣联军这边反倒轻松许多。 今天是艳阳天,还是北风,不怕莱亚军燃烧秸秆释放烟雾遮蔽战场。 军官们可以清晰地看见莱亚人的动向,自然不必早早站着。 所以在野狼战团的阵地上,则是一排一排盘腿坐下的圣联野狼修士。 他们抖动胡须,拍击大腿。 或是眯着眼打盹,或是啃着酸苹果与臭奶酪,或是笑嘻嘻地与同伴谈天。 只有新兵们在紧张兮兮地祈祷,随军牧师则抚摸着他们的背疏导。 见到新兵紧张的模样,老兵们甚至哈哈大笑,就像他们不是来战场,而是来野餐来踏青的。 可军官们完全没管。 就连两位兵团长,小哈特与沃洛维茨同样盘腿面对面坐着聊天。 经过先前的战事,沃洛维茨已然是第五兵团的代兵团长,小哈特在作战中也跟沃洛维茨混熟了。 “这个怎么样?”小哈特将笔记本上的文字递给沃洛维茨看。 “布森布申·普森特?”沃洛维茨无语地撇下嘴角,“顺口溜吗?” “多有节奏感啊。” “不行。” “那你看这个,毕普贝布·普森特,假如你是女儿的话,就可以用这个名字。” “……绕口令吗?你到底和我临盆的孩子有多大仇?” “眼眶上画两个圆,你装什么大学生啊。”小哈特恼怒地收起笔记本,“一个名字而已,我父亲,我叔叔,我爷爷,我堂哥,都叫伯里哈特呢!” “那你们怎么区分呢?” “我是伯里哈特二十七,我堂哥是伯里哈特三十一。” 沃洛维茨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张薄到透光的草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名字。 “这些都是我觉得可行的,你觉得哪些名字听起来好听?” “路希恩、柯莱恩、卢米埃……这仨名字不错,当然,肯定不如毕普贝布。” 从小哈特手中抢过草纸,沃洛维茨用炭笔将这三个名字划掉:“剩下的名字中,你觉得哪些……” “你吗……” 两人互骂了几句,小哈特便被杰什卡叫走了。 盘坐在地面,沃洛维茨将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发条铳横在膝盖上。 熟练拆开发条盒,用小刀刮下浸满铁屑灰尘的凝固润滑油,将其擦在草地上。 从后腰的腰带上取下醒神药膏,与润滑油混合后,滴落在齿轮轴上。 油膏状的液体慢慢流入发条轴的孔洞中,立刻就弥散开一股奇怪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沃洛维茨又检查了止逆棘爪与山铜发条,这才放心地合上盖子。 将醒神药膏混合润滑油,是近来士兵们最新的做法。 当击发时,发条轴摩擦发热,醒神药剂就会变成白雾蒸发到空气中,不需要再拿出嗅盐去闻了。 经过检测,虽然稍微有一点点遮蔽视线,却能节省好几秒的时间,那就能再多射击几次。 满怀感慨地抚摸着都快要包浆的枪托,沃洛维茨自言自语:“老友啊老友,今天你就要饮血。” 望着手中的杀人利器,沃洛维茨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年前的今天,他刚刚搬进新家,与妻子燕好。 一年后的今天,他却要在战场上与一群陌生人搏命? 不,不是陌生人,是仇人! 是未来的仇人! 如果莱亚胜利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些陌生人就会变成仇人。 他的孩子,绝不能再像德蕾丝姐姐那样,遭受那样的厄运! “嘣——” 身后传来机括的弹动声,数十枚绿龙息与时钟弹高高飞起。 落地之时,毒烟熊熊燃烧,时钟弹咔哒作响。 咔哒声停止时,虽然没有任何声音,却能看到周围七八名士兵忽然僵住。 绿龙息的毒烟,并没有呛死人的作用,它最多只能扬起到腰腹高度的烟柱。 它的主要用处,却不是是影响呼吸法的发挥,让两段呼吸法的人只能发挥出一段呼吸法的水平。 “起来,都站起来,要开打了,各队长整队,看好新兵!” 沃洛维茨背好发条铳,拿起插在地上的翎枪,快步走到横阵最前方:“长枪竖起,圣铳手分居两翼,立刻执行。” 原先松散如羊毛阵列忽然收缩绷紧,一列列队伍像是百足蜈蚣般前行转向。 不到一分钟,原先坐在地上谈天说地的野狼修士们,就变成了沉默如铁的加拉尔横阵。 明亮的阳光,将碧绿的毒烟染成了黄绿色。 一道道烟柱随风向着东南摇动,拍击在坚实的铁甲上,散成一缕缕烟丝,爬过他们的身躯。 仿佛他们就是成堆走来的巨人,而毒烟只是拦在面前的城墙。 鼓点与军号声中,国王卫队的三个2500人大方阵正缓步走来。 咳嗽声中,越来越多的甲士从烟幕后走出,慢慢占据了沃洛维茨所有的视野从东到西。 “该死。”沃洛维茨在额头画了个屮字架保佑,却还是止不住强烈的窒息感。 数万件金属武器汇聚成银金色的海洋,长矛长戟斧枪大剑,振动着,起伏着,摇晃着。 数千战马的喘息,像是巨兽在低鸣。 两万步兵,四千骑兵,就已然占据了他的所有视角。 “主啊,主啊,主啊……” 风中吹来淡淡的尿骚味,新兵们低声念叨着,却不知是谁尿了裤子。 他们连头都不敢转,就像一转头,那些庞大军队就会瞬移到眼前般。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妈妈!”长枪落地,一名新兵转身就要跑。 可野狼战团是老兵包新兵的阵列,他刚一动弹,后方的老兵就提起了他的脖领子,两边老兵夹住胳膊,前方的老兵转头一拳干在他脸上。 “想当逃兵吗?不怕全家被流放?” 新兵被放下,眼睛都没睁开,长枪就又塞回了手中。 经过提干和责骂,新兵哭哭啼啼的被钉在了原位,却是不敢再逃跑了。 沃洛维茨没有管这些新兵,他当初就是这样的。 只要在战场上打出第一铳,他们就会变成半个老兵。 等军刀刺出第一下,他们就会变成老兵。 “大炮准备。”沃洛维茨举起翎枪,炮兵与勤务兵们飞速安装了发条仓、填入了炮弹、调节好了角度。 三门团属鹰隼炮旁,竖起了三角小旗,莱亚人的护胫挤开了系着红绳的灌木丛。 “发射!” 沃洛维茨翎枪顿在地面。 不仅仅是沃洛维茨的阵地,三个战团的阵地前,总计32门鹰隼炮同时发出怒吼。 拳头大的铁球撞碎空气,撞碎铁甲,撞碎血肉,最后突出人的躯体。 最前方的双薪大剑士与步行骑士忽然惨嚎,背后便炸出了喷射的血浆,连筋膜和脊骨都暴露在空气中。 铁球顺带还撞断了不知几人的小腿与手臂,这才陷在泥坑里动弹不得。 新兵们抻着脑袋,以为这些步兵会退却,然而他们错了。 可这些士兵却仿佛没有畏惧般继续抬脚踏下,缓缓前行,就好像脚下的尸体只是石头。 “是国王卫队,看,他们的大红翎羽。”有人提醒道。 那显眼的红色,实在是吸引人的目光,也足够威风。 明明是2500人的方阵,他们却敢于列成25x100的横阵,跟加拉尔方阵同宽! 这些国王卫队是莱亚最精锐的步兵,意志力与士气远非普通步兵可比。 “霰弹!” 三门鹰隼炮飞快地装填校准,拉下插销。 噼里啪啦的铅子铁砂破甲声中,前排的国王卫兵们如割麦子般倒下。 可不得不说,王室药剂作坊下料就是猛。 神术与药剂的双重加持下,他们双目赤红,仿佛看不到倒下的战友,居然只溃了一角。 然而他们的指挥官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在更加急促的鼓点与军号后。 国王卫兵们齐齐发出了战吼,常步变冲锋,朝着沃洛维茨的横阵杀来。 (本章完) 第917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五) 第917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五) 将翎枪横举过顶,沃洛维茨的嘶吼声甚至穿透嘈杂的铳鸣:“侧翼横阵展开,三列式打击。” 圣铳修士们闻令而动,一三五排向侧方同时迈出一步,二四六排同时向斜前方迈出一步。 原先的六列圣铳兵,如齿轮啮合般精密错开,居然变成了三列。 第一列圣铳手单膝跪地,第二列弓步平举铳口,第三列直立端起圣铳。 铳管上折射出炽热的阳光,甚至能照亮七十步外的国王卫队铁盔下狰狞的咬肌与牙齿。 “第一列,放!” 黄绿色的烟幕被铅子撕扯的四分五裂。 铅弹穿透镶铜胸甲时发出的金属撕裂声甚至压过了惨叫,数千莱亚士兵冲锋的势头瞬间一滞。 “掷弹兵,时钟弹!第二列,放!第三列,放!” 在长枪方阵最前排的二十名长枪修士,同时助跑,像是推铅球一般将时钟弹丢了出去。 索命的咔哒声逼迫着国王卫兵们挤压着本就拥挤的人群,可攒射的铅弹像密网一样拉扯着他们的步伐。 直到三门鹰隼炮再次装填完成。 其他兵团早就把鹰隼炮撤回了,可沃洛维茨却没有,他认为发条炮完全能够在敌军真正抵达前再开一炮。 事实证明,他对了。 “轰——” 数以千计的铁砂铅子如火山爆发时飞落的岩浆碎石,在国王卫兵们身上爆出一团团血。 国王卫队的冲锋浪潮撞上了无形的铁壁,前排的卫兵割麦子般捂着伤口倒下。 五十步的距离内,伤兵、尸体与哀嚎零散分布着。 冲锋的国王卫队阵列已经完全停滞,肉眼可见的动摇。 “他们冲不过来,我就知道,圣联在步兵上是无敌的!”小哈特发出了狼嗥,“长枪手,预备,冲锋!” 小哈特率先扛着斧枪杀了出去。 野狼修士们平举长枪,同时对着前排溃散的国王卫队发起了反冲锋。 倒地的伤兵尚未爬起便被铁靴踏碎喉骨,精通武艺的国王卫兵们居然在简单的突刺下被一一刺穿了喉咙与大腿。 军号一声急过一声。 国王卫队的方阵长发现事情不妙,立即下达撤退的指令。 追出了三十步后,长枪修士就在军官们的呵斥下停步返回。 至于沃洛维茨则漫步到阵前,从双薪大剑士身上捡起烟斗抽了两口。 他笑眯眯地看着返回的长枪修士,先前尿裤子的新兵就在其中。 他脸上还粘着温热的血浆,咧开嘴夸耀着:“我亲手杀了一个!” 不仅仅是沃洛维茨这边的阵列,带着三个一条线上的所有步兵方阵都在缓缓撤退。 “他们退了!” “好嘢!” 新兵们齐齐欢呼起来,老兵们却是撑着长枪站立,丝毫没有欢呼的意思。 沃洛维茨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小哈特拉住:“让他们高兴高兴吧,才刚开始呢。” 正如沃洛维茨所说,他们刚刚只是击退了试探性的进攻。 莱亚是骑士之国,最强大的武力不是步兵是骑兵! 如果眺望战场边缘,必能看到,在灰袍丘下,在果园与丘地边,成群的战马卷起黄龙。 飞沙走石,刀剑交接,火星在刀锋剑刃上游走拖曳。 巴里公爵率领的20个包抄旗队,正朝着战阵潮水般涌来。 这2000骑兵,本该在步兵退却时冲击横阵掩护的。 只是现在,他们却是咬着牙,恼恨地朝着库什骑兵们怒吼,被纠缠不得脱身。 但最叫骑士们恶心的,还属那些隐藏在灌木丛与樱桃树后的游击猎兵。 身穿五颜六色武装衣的骑士跨过溪流、跳过拒马、冲破骑兵线,却是跑着跑着一头栽倒。 鲜血就一滴滴沿着马鞍与缰绳滴落下来,扶起一看,才知道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铅子洞穿了他的喉咙。 这是什么?偷袭,没有骑士精神!没有武德! “噹——” 一名方旗骑士的颈甲应声碎裂,颈椎断裂的咔声后,瞪着失神白眼滚落马鞍。 尸体被拖行十余米后,才被挂在野玫瑰丛中。 “该死。”这骑士的旗队长却是发了急,这游击猎兵的发条铳比普通发条铳准多了。 不顾巴里公爵的挥动的旗语,那骑士带着手下八十多名骑士,直直朝着果园中冲去。 “准备撤离!”游击猎兵的队长提起螺线铳要跑路,却被一个低沉的女声叫住。 “不用,准备射击。” 马蹄踏进了果园的范畴,那些骑士还在瞪着圆目在树林中寻找游击猎兵的影子。 他敏锐地听到了嘎吱一声,那是发条齿轮上弦。 行云流水般抽出羽箭,那骑士张弓便射,身后的游击猎兵应声而倒。 见伏击不成,三十余名游击猎兵突然纷纷从樱桃树干后跳出。 跳出站稳的瞬间,他们便扣下了螺线铳扳机。 炸响的瞬间,至少五名冲入果园的骑士胸腔与脖颈爆开血洞。 “好胆子!”那狂怒的骑士刚要继续抽箭,却没能摸到箭壶。 低头一看,箭壶却是不知何时挂到了一株藤蔓上。 倒刺藤蔓如同活物般扭动,淡紫色的树肌虬结,纹理间埋着血色丝线,倒刺更是闪着金属般的光泽。 骑士脸上的狂怒瞬间消散,变成了惊恐与苍白。 “吸血藤,该死,该死,那个毒藤魔女也在!” ………… 不去管已经损失的一个旗队,在巴里公爵的骑兵指挥下,还是有不少旗队突破封锁,朝着战阵包抄而来。 此刻沃洛维茨的兵团刚刚欢呼完,便又要缩紧阵列,长枪一排排放下,军刀竖起,准备应对骑兵冲击。 这就是帝国内流行的波次进攻,在优势兵力的前提下,交错进攻。 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由于大炮打骑兵是很难命中的,它本就笨拙,更遑论击中运动物体。 蒙眼的驽马们,便挽着马车,将炮车连同大炮一起运走。 站在驽马边,沃洛维茨还在交代应对骑兵冲击的经验:“靠紧,越紧越好,把长枪下端抵住地面,一定要踩实。 圣铳手记住,不要射人,射中胸甲前端容易弹开,射边缘或者射马……” 话还没说完,就被尖锐的呼啸声打断。 沃洛维茨下意识问道:“谁开炮了?” 话音刚落,飞溅的泥土就洒了沃洛维茨满身。 烟尘中,他忽然汗毛直竖,下意识朝着一侧跳起,滚动的铁球却是刚好擦着脚后跟滚过。 “你吗!”沃洛维茨咳嗽着,扭头便对着身后怒骂,“没长眼睛啊,这都能打歪的?你还炮长?!” 挣扎着抹去脸上的泥土时,他的视线追逐着先前的炮弹,瞳孔猛地收缩。 那枚冒着青烟的炮弹仍在滚动,可方向居然是朝北的。 换句话说,炮弹是朝他们滚过来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 抬起头,沃洛维茨感觉鲜血都集中到了脑袋。 因为天空中正有好几个黑点飞行,至于那呼啸声却是越来越近。 没等炮弹落地,却是一枚铅子雨落下,击穿了沃洛维茨的胳膊。 “啊——”沃洛维茨额头青筋暴起,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捂着伤口,朝着小哈特大喊,“小心莱亚人的发条炮和圣铳手!” “看到了!”小哈特的脸都快扭曲成恶鬼模样,一斧子将一名骑士拽下战马,他战俘指着炮火方向嘶吼,“狗娘养的叛徒!” (本章完) 第918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六) 第918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六) 手搭凉棚,蒂埃里一脚踩着土包,一脚踩着地面,朝着三土坡下眺望。 上万圣联士兵按照加拉尔横阵线列展开,黑冠战团、野狼战团与崇信战团组成了黑、灰、黄三色方阵。 在三色方阵面前的,却是比三色方阵厚上五倍都有余的金属海洋。 双方的鼓点与军号交替演奏,金属浪翻涌着,跳动着。 时而喷出一股乱流侧击,时而螃蟹般左右移动,或是突然有几十个大剑士狂奔突击。 一波接着一波金属巨浪拍击着三色堤坝,圣铳手如同机械齿轮般回转。 每当敌军退却,交战兵团都会与后方兵团进行轮换,并在后方包扎伤口和重整队形。 站在土坡上诸多指挥官的视角看来,甚至是法兰军事观察团成员看来,与其说是战阵,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不管莱亚的金属潮流如何冲击,都在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前变成了浪。 在战团长与兵团长的指挥下,所有莱亚军队的突击与机动都被完美地拦下。 蒂埃里轻声询问旁边的阿巴兹与韦尼塞:“你们觉得,换成我们法兰人的步兵,可以冲破这加拉尔横阵吗?” “……”韦尼塞没有说话。 阿巴兹倒是开了口:“还是看看远处的战阵吧,蒂埃里阁下。” 蒂埃里心头更沉了几分。 此战中莱亚步兵的战斗力,已然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相对于和平发展的法兰步兵而言,这些莱亚步兵内部常年参与领主内斗以及与诺恩人的边境冲突。 此后更是参与了王国内战以及第二次千河谷战争,前后长达五年。 经过五年的历练,新兵都变成百战老兵了,士气与作战意志更是超乎蒂埃里的想象。 在广阔的战场上,满地都是稠血断肢。 前排的士兵一次次被核桃大的霰弹击穿身体,血肉与碎肢乱飞。 或是时不时毫无征兆地摔倒,翻面才发现早被铅子击穿脑袋。 就这样,他们还能继续进攻。 换成法兰步兵,估计早就要休息个半小时才能上了。 蒂埃里甚至都对进攻风车地产生了一丝丝怀疑,骑兵不好说,但他们的步兵真的是莱亚步兵的对手吗? 说到底,封建状态下的莱亚低级贵族,武德还是很充沛的,更没有法兰市民兵特有的偷奸耍滑。 毕竟商品生活的繁荣,带来的多样性与选择性,不当兵还有别的出路,自然就惜命了。 莱亚却是更穷更封闭的社会,当兵甚至是唯一的出路,对性命看的远比法兰人淡薄。 要不然,吉吉国王哪儿来的勇气敢于和财政五倍于自己的法兰人开战呢? 内战锻炼士兵,消耗人口,自然空出土地,再用土地笼络士兵。 然而,这样勇武的莱亚士兵,却在眼前的圣联步兵面前被打的寸进不得。 只是可惜,莱亚人并不是只能挨打。 “呜呜呜——” 军号响起,第二轮进攻无果后,蒂埃里都能猜到下一步是什么。 天空中传来雷鸣,七八个黑点从天而降,不断放大,砸入地面。 干燥的土壤飞上天空,在圣联军阵中带起了一阵烟尘与滚滚的血肉沟壑。 “叛徒!” “该死的,你们还是千河谷人吗?!” 怒吼声在烟尘中不间断地响起,满地都是翻滚哀嚎的圣联士兵。 回应怒吼的,只有继续突击的骑士们。 莱亚人或者说拉夫尔与吉尼吉斯确实有一手,在获得发条炮不足半年就研究出了最简单的配套打法。 大炮轰散队形,骑兵冲击,步兵推进,这就是当年霍恩在黑蛇湾痛殴法兰人的战术。 战争真是最好的老师,吃了一次亏后,莱亚军队迅速学习了这一套路。 敕令连轰然撞上了因发条炮而松散的战阵。 很快,除了黑冠战团顶住了,野狼与崇信战团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士兵溃逃。 鼓点恰如其分地响起,鏖战了快一小时的圣联军队首次开始退却。 莱亚的步兵大方阵自然是紧追不舍。 沙土砸在皮肤上生疼,带着噼啪的脆响,夏季的阳光在毒烟与尘土中折射,居然散射出了丁达尔效应。 从蒂埃里这边看来,烟雾中一道道光柱突兀斜插正立,就好像《福音书》中的火狱光柱真的降临人间。 双方的士兵们,仿佛在火狱中作战。 抿紧了嘴唇,蒂埃里抬起头,视线却集中在不远处的灰袍丘上。 灰袍丘几乎与一旁瑙安河支流平行,都是南北走向,百十来米高的距离,中间还有不少缺口。 由于兵力不足,控制战线都已勉强,圣联只在灰袍丘上设置了少量观察哨,防止敌军绕后。 灰袍丘颇为陡峭,沉重的发条炮很难运上去,所以他并没有设置炮位。 如今灰袍丘的一处高地上,十几门三磅鹰隼炮和六磅沙雕炮正在不断喷吐出铁流。 可圣联那边却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因为三土坡上的炮兵阵地太矮了。 哪怕是45度角发射,都最多只能打到四分之三的位置,可莱亚的大炮却能居高临下,朝着三土坡下发射炮弹。 换句话说,圣联拿他们并没有办法。 说到底,还是圣联手里的牌太少了,眼下就看谁能在大炮下继续保持士气了。 “三位。”贝尔纳多的声音从法兰三人组身后响起,“你们对莱亚人的大炮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您有什么疑惑吗?” 当初的法兰观察团大多都回国了,只有这三人组留了下来。 霍恩还特许他们观战,毕竟未来的法兰就是圣联的商品输出地。 像不少淘汰的旧式发条炮和发条铳,与其在仓库放着,不如高价卖给法兰人。 最近蒂埃里就在明里暗里询问霍恩,有没有意愿出口发条炮和上弦机。 “看到那炮位了吗?”贝尔纳多面带微笑,仿佛不是在打仗,“我很好奇,那大炮是怎么运上去的?” 蒂埃里与阿巴兹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反倒是韦尼塞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办法?拿人命填呗。” “拿人命填?” 韦尼塞耸耸肩:“别忘了,那些莱亚人还有好几千农兵呢,强行运几门炮上去很难吗? 要我说,你们的参谋部还是太嫩了,就没想过在丘顶安排一些士兵把守吗? 哪怕是牺牲一些勤务兵呢? 起码这样,就算你们没法阻止他们运输发条炮,也能知道他们会把大炮运上去了。” 贝尔纳多背着手:“其实参谋部对那处高地的确有过调查和想法,冕下甚至曾经亲自登上了高地,说这里是一处绝佳的炮击阵地……” “别嘴硬了。”韦尼塞仍旧是冷言冷语,“要是你们真料到了,此时怎么会让发条炮运上高地呢?” “如果他们把发条炮藏在军阵后头,始终是个隐患,而且距离也不够,必须得把莱亚的发条炮集中起来。” 法兰三人组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叫把发条炮集中起来。 “电浆弹?”蒂埃里试探性问道。 贝纳尔多摇摇头:“那是第二方案,至于第一方案,你们抬头就知道了。” 三人同时抬头,却只能看到明晃晃的烈日,韦尼塞刚要出言嘲讽,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咯咯咯——天使?不对……怎么是黑色的羽翼?” (本章完) 第919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七) 第919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七) 望着缓缓退却的圣联军,拉夫尔五味杂陈。 在他看来,血骑士与发条炮都是一样的东西,利用了魔鬼之力去对抗魔鬼。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圣父无力,圣父子民必须使用魔鬼的力量才可以对抗魔鬼? “千河谷,真是万恶之源啊。” 亲临前线的吉吉国王面色苍白,似乎因为血腥味太重而发晕。 听到拉夫尔的话,吉尼吉斯转过头:“说到底还是教会造的孽,要不是他们压榨过甚,蓝血修道院就算被发现,抛出几个人当替罪羊也能糊弄过去。 看问题,要看本质,本质就是教会在此地过于残暴,这才是根本。” “您的意思是教会是万恶之源?”拉夫尔皱起了眉头。 吉尼吉斯哈哈一笑:“人才是万恶之源,否则圣父干嘛叫人赎罪呢? 教会本身无错,错的是利欲熏心的人,所以以后,莱亚的教会教士入职必须考试与审核! 不仅要减少教士推举,更要严查教士的贪腐与以权谋私的问题,最好要常设一个机构。” 拉夫尔点着头,却忽然一愣,这不是千河谷教会的管理方法吗? 千河谷不就是这么管制教士与官员的吗? 似乎没感觉到拉夫尔古怪的目光,吉尼吉斯问道:“不说这个,你测试发条铳没有?” “测试了,轻型发条铳会卡在肉里,重型发条铳会卡在肋骨的骨板里,没见过的大抬铳估计会重伤,发条炮可能会死。” 说出这句话时,拉夫尔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可是大骑士啊,骑士的最高点。 居然会被一个死物给击败,而且还是最简单粗暴地击败。 好在他还可以穿戴白晶钢甲,这样除非正面发条炮,对于普通发条铳都可以无视。 威力最大的坎尼狄对他造成的伤害,只是卡在了肺部的骨板上。 敕令骑士在成为大骑士后,身体会像猎魔人一样,发生一系列变异。 肋骨间会长出骨板,臂膀内会长出第二根平行骨头,用来承受更多的肌肉。 同时他们也会失去所有性欲,智商不断下降,得有教会祝圣主教为他赐福,防止他降智。 “既然圣联无法解决这些发条炮,只需要继续磨耗,等军心差不多,你就可以带血骑士冲锋了。” 在莱亚王国的军事体系中,超凡骑士进行关键突击对战役进行收尾是几乎不可缺的一环。 否则莱亚何敢称骑士之国? 吉尼吉斯知道,在历次圣联的作战中,骑士最后冲锋都是伤亡最大的。 这个任务还是交给血骑士吧。 吉尼吉斯向来觉得纠结,敕令连虔诚但不够忠诚,血骑士忠诚但不够虔诚。 所以最好还是保持双方势力均衡,才是制衡之道。 他侧过头,却发现拉夫尔仿佛没有听到,目光全部注视着天空。 直到地面上一块块黑影接连从脸上划过时,吉尼吉斯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些天空中的“巨鹰”,瞳孔猛地放大:“阿拉里克,阿拉里克。” “殿下?” “立刻支援灰袍丘……快去!” ………… 站在发条炮边上,毕普·贝布·安德斯在祈祷。 他在恳求圣父与天使的原谅,他向着家人与同胞开炮,但却是为了正义,并非背叛啊。 人世间还有太多的难以舍弃的东西,他还不想死啊。 至于死去的孩子,那又不是他的孩子,何必呢? 本来只需要霍恩放下教皇冠冕,就能迎来和平,只是他利欲熏心,不肯罢了。 所以圣父啊,这一切都是霍恩·加拉尔的错,请放过我们这些普通的信民吧。 照在脸上的阳光忽然阴凉起来。 天阴了?毕普贝布缓缓睁开眼,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数十近百名穿着皮甲的男子正在天空中翱翔,他们张开的双翼如乌云般遮挡住了阳光。 一团团阴影从脸上飞过,毕普贝布呆愣地看着。 那是天使吗?黑翼的天使,是圣父来惩罚霍恩的吗? 没等他想清楚,黑翼的天使们已然俯冲而下。 “噌——” 等他反应过来时,所能做的只有捂住喉咙的血洞缓缓跪倒。 “敌袭——” 示警的号角声中,影鸦军士的军士长奥托从天而降,水蛇般游过了合围的两名骑士。 只是穿过的瞬间,两名骑士便捂着喉咙,止不住爆射的鲜血。 他们手持的,都是矮人大工匠亲自制作的精良刺剑。 与普通刺剑不同,这刺剑却是仿佛刺米的锥子般,是中空的。 奥托刚要杀向炮位,便感觉到阳光一暗,破空声便在耳后响起。 他侧脚一跺,脚底板与地面间却是一团气流炸开,整个人突兀地平移了半米。 巨剑砸下,泥土飞溅,奥托迅速转身。 一名身形高大,一身帝国镀金纹的敕令骑士正通过面罩眼缝死死瞪着他。 “接受制裁吧,魔鬼!” 高举如屋顶式,巨剑再次竖劈,奥托弓步向前,踩着空气平移,又一次躲过巨剑。 只是这一次,他是正面对着眼前的敕令骑士。 刺剑剑尖点着寒芒,发出了鸣笛一般的啸声,刺入了骑士的小臂。 只可惜入肉不深,便被这敕令骑士用肌肉夹住。 奥托并没有继续刺杀,只是扭动刺剑,蜻蜓点水般抽回。 他随即跳起,一跃四五米高落到了大炮的炮身上。 刺剑抖动,周边三名炮兵的额头、喉咙与心脏便咕噜咕噜冒出血来。 不仅仅是奥托,其余近百名从天而降的影鸦军士同样疯狂地刺杀着炮兵与勤务工。 “巫师,魔鬼的信徒!” 那骑士大怒,立刻抽剑追逐,可没跑两步,他便感觉到不对劲。 先前眼前发,耳畔先是沉重的心跳声。 他晃了晃脑袋,心跳声倒是没了,随后便是尖锐的耳鸣,面庞更是隐隐发热。 中毒了?不应该啊,他有僧侣们赐福的【百毒不侵】的神术啊! 跑出去没两步,这骑士便跪倒在地面,蜷缩起来,脸蛋更是红的发紫。 奥托自然没有用毒,只是在中空的刺剑刺入骑士体内时,往其血管中通入了大量的空气而已。 当初帕斯里克提到过的,用抽空水井空气来提水的魔女,就是影鸦军士们的魔女始祖白雪魔女。 只不过这位魔女已经逝去,影鸦军士们所会的风法术,顶多就是让自己跳的很高罢了。 在黑蛇湾时,他们就是边缘秘党,还是葛瑞兹发现了他们的潜力,上报到了圣械廷。 然后再有的瑟洛米斯组建黑蛇湾第二战团,以及后来的战事中逐渐完备这套影鸦战术,这才有了影鸦军的名号。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快把僧侣叫过来!” 抱着的影鸦军士们,疯狂地屠戮着炮兵,破坏着齿轮与插销。 影鸦军士们可是要洗刷战前丢失阵地的耻辱,心中早就憋了一股气。 不到一刻钟,那些精锐熟练的炮兵与勤务兵就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的僧侣们才终于赶到现场。 只是他们满头大汗地翻开司辰书与福音书,还没来得及念,便看到几个时钟弹飞来。 “咔哒,咔哒……咔哒!” 无声的冲击波爆裂开,好几个僧侣登时倒地。 趁着空隙,奥托脚下像是踩着轮滑鞋,呲溜一声就来到了僧侣们身边。 侧头,扭身,跳跃,蹲起,刺剑剑尖的寒光在脖颈间划出了一条血色长带。 最终这位军士长以一个高达三米的后跳跃出了僧侣们的阵列,留下的却是七八具僧侣的尸体。 不出所料的,七八人的伤亡让在场的快五十名僧侣全部崩溃。 他丢下了经书,尖叫着,连滚带爬朝着山下冲去,甚至与匆忙上山的骑士们撞了满怀。 奥托咳嗽着,肌肉更是在跳动,显然刚刚的杀戮对于他来说都十分勉强。 他看着这处平台上的炮兵阵地,大多数的炮兵都已杀死或逃亡,至于发条仓更是被丢下了丘顶。 奥托吹响了口中的铜哨:“(加密通话)三号阵地搞定!” “(加密通话)一号阵地搞定!” “(加密通话)军士长死了,军士长死了!” “(加密通话)谁说我死了?!” 确定了几个炮兵阵地都清除的差不多了之后,奥托招呼了一声:“敌人上来了,走!” 影鸦军士们迅速集结,前排的四五人一齐助跑蹬地,气流向四面席卷,吹起了草叶。 接二连三的,一道道三角形的黑翼影子拔地而起,跃上天空。 如同苍鹰展开双翼,影鸦军士们同样在空中展开了秘银骨架蛛丝伞衣的滑翔翼。 他们只是能跳的很高,却无法在空中滞留停顿。 与诺薇娅类似,他们在横向飞行上有着类似的问题。 所以在诺薇娅以及莱昂纳多的设计下,研究出了这种小型滑翼机。 正常人用那肯定很难用,可若是这些影鸦军士用,却是勉强能用。 就是不能太胖,而且携带不了太重的物品。 等到阿拉里克带着步战骑士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时,能看到的,只有一地的狼藉。 发条仓都被丢下了灰袍丘,炮兵们不死也伤,更有逃亡失踪的。 大多数发条炮的螺杆与瞄具都被锤歪,完好者所剩无几。 毕竟灰袍丘是南缓北陡,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人可以进攻这个炮位。 换成了阿拉里克是圣联,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个炮位的。 可现在看来,这又是一个陷阱! 圣联与黑蛇湾勾结也太深了,居然搞出了飞行的魔鬼军士,敢于僭越天使! 碧蓝的天空中,只余一串滑翔的影鸦军士的背影。 他们一会儿排成一个┟型,一会儿排成一个║型,消失在阿拉里克的视野内。 一股郁郁气从阿拉里克胸腹中升起,他无能狂怒地冲了过去,来到丘顶悬崖边。 “都回来,都回,都回来!” 拉开长弓,朝着那些影鸦军士的背影疯狂射出了好几箭,阿拉里克的声音都有些破音: “有本事来单挑啊?决斗啊!该死,卑鄙的千河谷人!你们迟早要下火狱的!” 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会儿,阿拉里克张开被自己咬青的下唇:“去报告殿下,灰袍丘炮台被毁,炮兵逃亡,发条炮仅余一门。 请尽快派人来维修或更换发条仓,所有发条仓都被丢下了丘顶。” (本章完) 第920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八) 第920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八) 巴里公爵昂然挺坐在马鞍上,铅子嗖嗖地从头皮上方飞过,甚至打断了他高耸的红色翎羽。 这位尊贵的公爵肩甲上绽开破洞,大腿上渗出鲜血。 胸口的白晶钢甲上还有着几道清晰可见的抓痕,那是那些可恶的狼人所为。 即便如此,巴里公爵仍然不肯低下头颅,目光专注在眼前的战场上。 在挂满浆果的灌木丛后,一个五百人队的野狼修士已然被骑兵冲垮了阵形,正在缓缓与后方的预备队换位置。 至于灌木丛前,马蹄深的溪流与丛间,箭矢与军刀齐飞。 伴随着撞击的嘭嘭声,动辄便是几名库什骑兵或方旗骑士落马。 裹着铁甲的沉重躯体压折了茎,紫蓝色的矢车菊瓣飞上蓝天 落马的库什骑士与方旗骑士们咬着牙迅速站起,抽出骑士剑,毫不迟疑向着最近的敌人挥下。 “为了自由!千河谷万岁!” “国王万岁!” 触目所及,成群的骑枪与手铳交错而过。 草丛、灌木、溪流,到处都能看见骑士剑与锻钢军刀的两两撞击。 这些圣联骑兵拦住莱亚骑士们继续冲击步兵横阵,却也漏出了空隙,让数百骑士绕到了三土坡背后。 虽然看不到土坡后的场景,可巴里公爵却听到了那后方铅子飞射的嗖嗖声。 “千河谷人,真是可敬的对手!” 打到这个地步,巴里公爵脸上第一次露出佩服与敬畏的复杂表情。 他甚至有点可惜。 面对着莱亚最精华的军队,哪怕是陷入劣势,哪怕力有未逮,可千河谷人从未放弃。 不仅仅眼前的野狼战团,就连同战线上的黑冠战团与崇信战团都是如此。 巴里公爵很少用坚定去形容撤退,可圣联军就是如此。 在只能承受无法还击的炮弹下,莱亚的长矛兵已然崩溃了两个方阵。 然而这三个战团二十四个五百人队,到目前不仅一个都没崩溃,还能坚定地维持住阵形,顶着大炮缓缓撤离到三土坡后。 随着战团的后撤,战场宽度正如拉夫尔所说在不断变短,步兵们肉眼可见地挤到了一起。 不同方阵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方阵内部士兵间的距离则越来越远。 毕竟大炮轰击,站的那么紧,躲都没处躲。 多少次,巴里公爵看见即使身受重伤的绝境,千河谷的骑士与步兵们仍然坚持到底,几乎不投降。 对于那些失陷的友军与同伴,他们更是会尽全力去救,很少出现抛弃战友的行为。 如此高昂与坚韧的性格,假如这是莱亚人的军队该有多好! 不过,圣联军也就到此为止了。 超凡骑士统治了帝国千年,此后也必将统治下去。 算算时间,巴里公爵拉下了面甲:“准备好,我们开始冲击。” 这些该死的圣联长枪手,大多都有段数不低的呼吸法,尤其精熟突刺的超凡武艺。 正面相撞,双方速度加成下,突刺还真能破甲,无法小觑。 差不多九个旗队集结,组成了前锋与左右两翼的三角冲击阵形。 抖动缰绳,战马迈蹄,马鞍开始抖动,巴里公爵的身体开始随着战马而起伏。 熟悉的感觉从座下传来,巴里公爵能够感觉到鲜血在燃烧。 “冲锋!” “国王万岁!” 九百名方旗骑士同时发出战吼,两侧的侍从骑士却是拼命拦住了试图拦截的圣杯骑兵们。 跨过溪流,跨过灌木,跨过丛,跨过篱笆。 风被尖锐的盔甲割破,流出了刺耳的尖叫。 像是卷起了一道横贯的旋风,烟尘跟在马尾后旋转着,简直就在推着这些骑士冲击。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巴里公爵感觉到战马撞到了什么,他却看不到,因为那是在头盔的视野盲区。 可他却知道,那是圣铳散兵组成的单薄减速带。 听到了惨嚎声,却让巴里公爵的血更加沸腾。 杀光了圣铳散兵,便进入战列线前的一百步了! 不远处的野狼兵团长翎枪砸下,一条黑线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 不少骑士们只感觉盔甲一震,或者座下战马忽然摔倒,登时便落马了十几二十人。 “别停,他们最多发射三铳,只要能冲过去,就是胜利!” 巴里公爵的肩膀被打了对穿,仍然忍着痛大叫着。 只是喊出这句话后,他猛然感觉不对劲。 抬眼望着眼前完整的野狼加拉尔横阵,他咽了口口水。 这阵形为什么如此完整? 不对,这感觉不对,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巴里公爵的下颌线上落下了一滴冷汗,为什么灰袍丘上的发条炮没有奏响?! “阿拉里克!”喉咙中压抑的咆哮几乎叫破了公爵大人的嗓子,巴里公爵气急败坏咬破了嘴唇。 步兵方阵忽然裂开。 三根粗长的铸铁管从野狼修士的肩膀间伸出,炮兵与勤务兵手脚麻利地装填着。 炮管转动,改进过的插销连在麻绳上,轻轻一扯,发条炮便能发射。 “回旋撤离,回旋撤离!”巴里公爵第一次伏下了身躯,“趴下!” “赞美圣雷!” 绳索牵动插销,整个发条炮轰的一震,幻影般朝后滑行了半米多。 刺耳的尖啸声还弥漫在耳边,扑天盖地桃核大小的铅子,已然呼啸喷出。 骑士们侧首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快速袭来的黑雾! 金属撞击的脆响裹挟着骨肉闷响炸开。 血雾腾起,战马悲鸣,几名骑士甚至凌空飞起,在地面上滚动着,染红的板甲间涌出汩汩血沫。 冲锋的骑士居然如割草般纷纷摔落在地。 巴里公爵再次抬头,居然有近五十位骑士落马,还有几乎同样数量的骑士受伤。 草地上蜷曲哀嚎的骑士们身旁,战马跳跃着,撅着蹄子,因为惊恐而疯狂地后踢腿。 “阁下,继续冲击发条炮还是……” “撤离,立刻撤离!”巴里公爵慌不择口地骂道。 那名旗队长愣住了:“不趁着开炮间隙继续冲击吗?他们正是脆弱的时候。” “阿拉里克出了岔子,还要我帮他擦屁股吗?”巴里公爵头都不回,“你看看,咱们还能怎么冲击?!” 老公爵当即挥动旗帜,旁边的号手立刻摘下号角,吹动了撤退的军号。 九百名轰隆隆踏来的方旗骑士,便要轰隆隆离去。 只是圣铳甲骑们却不会让他们如愿,同样排着冲锋的三角阵形一往无前地杀来。 在成列奔跑的方旗骑士之中,骑士们都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娇喝! 老公爵背后传来一股灼烧般的热流,他痛苦的嚎叫一声,电流瞬间击穿了躯体。 密密麻麻的水疱从背后延伸到前胸,巴里公爵整个人僵直在马背上,向前冲了快五十米才缓缓倒下。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亲兵骑士们当即大惊失色地折返。 脑袋靠在柔软的草地上,巴里公爵视线模糊地望着蓝天。 他看到圣杯骑兵团的马蹄从眼前跳过,看到圣联军队的军靴从耳边踏过,看到炮兵的车轮缓缓从身边碾过。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投降的侍从官跪在他的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朝着一旁护持的侍从低语:“阿拉里克……是个外行!” (本章完) 第921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九) 第921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九) 威克多站在三米高的掩体上,用瞭望镜朝着前线观瞧。 奔跑的战马,泥泞的道路,红宝石色的溪流,密集晃动的长枪,喷出醒神烟雾的发条铳…… 五百莱亚的发条铳手轮换着朝黑冠军射击,而黑冠军同样还之以铅子。 嗖嗖的铅子在空中对撞着,或者擦肩而过,射入对面士兵体内,飚射出一股血箭。 作为黑冠战团的战团长,打了足足五年仗,威克多却是可以感觉到,莱亚的发条铳手射击越来越慢了。 甚至于,他隐隐看到后方不少发条铳手正在四散奔逃。 他们耗尽了圣力。 威克多的脑袋中出现了这句话,他们耗尽了圣力。 由于圣联的发条铳,采用了最新式的炼金皿发条盒,并对近卫与黑冠两个战团做出了改造。 所以哪怕是比莱亚发条铳手更频繁的发射,圣联铳手都能持续更久。 这些莱亚发条铳手快要溃散了。 阳光将船形盔变成了烤炉,烤的威克多头脑发涨,烤的威克多能听到自己怦怦跳的心脏。 与莱亚那边类似,霍恩设定了战术目标后,具体的战术执行都是战团长们自己决定。 此时的战场上,发条炮哑火的瞬间,威克多就知道是影鸦军士们成功了。 如今的战场上,便是七个银色杂色的大方块,与二十四个黑灰黄色的小长方块在对峙挤压。 两个国王卫队的大方阵,一个国王卫队的大方阵还在后方休憩恢复士气。 在黑冠战团面前,却是两支普通军士、大剑士与长弓手组成的两个大方阵。 箭雨像是夏季的暴雨般,一波接着一波落下,撞在头盔或胸甲上发出叮当脆响。 至于崇信战团面前,几百重甲骑士与封臣骑士正在反复冲击,乃至下马进攻。 隔着快三百米,才有一支磨磨蹭蹭前进的大方阵。 其后方还有一支被打崩了士气,正在整修的大方阵。 最最后方,是两个被三土坡上的快二十门六磅炮集火打到完全溃散的大方阵,合计5000步兵。 至于战场的两侧边缘,仍旧是圣联骑兵与莱亚骑兵的正面对决。 不过圣联的骑兵们早就出现颓势,甚至都派出了侦查游骑兵与兽人骠骑兵纠缠。 毕竟在骑兵的数量和质量上,圣联就是不如莱亚,这就是莱亚人在骑兵方面对圣联堂堂正正的压制。 就像圣联能够堂堂正正压制莱亚步兵一样,靠着圣铳战术与让娜,顶多让劣势小一些。 圣联这边,野狼战团第一线与第二线六个兵团正在停止退却,转为前进。 崇信战团因为距离灰袍丘炮位最近,损伤最惨重,已然有两个兵团被打残重整。 目前还在缓缓退却,但速度却越来越慢。 至于黑冠军,早就停止了进攻,像颗钉子般钉在原地,与面前的五百降军发条铳手交锋。 身后的三土坡上,由于不少骑士绕过了土坡,骚扰截断了发条仓运送车的路线,导致发条炮的轰击频率不断下降。 帕斯里克率领的黑蛇湾法师团还在后方,以掷弹筒与法师团的能力,保护发条仓运输车不成问题。 根据宪兵传递的消息,很快就能恢复发条仓的运输。 “哦——” “去死吧,叛徒们!” 成群的长枪手逼近了莱亚发条铳手们,将长枪刺入他们单薄的躯体。 从前排开始,大批大批的发条铳手开始逃跑,后方的两个步兵方阵却是赶紧靠近。 所有的战场信息集中到了脑海,帕斯里克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第五兵团,立刻推动炮车,支援野狼战团!” 片刻之后,黑冠军右翼两个兵团,推着炮车,朝着一旁的野狼战团支援。 赶来救援方旗骑士们的第三军团贵族骑士,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两个横贯的阵列。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两支兵团前后都摆放着六门鹰隼炮。 “赞美圣雷!” 仿佛诺恩神话中的雷神亲临战场,轰隆隆的雷车车轮声压在了所有支援的莱亚骑士们头上。 每一声雷鸣,便是碎石尘烟扬起,跳跃翻滚的铁球做着不规则的运动,碾碎了一只只粗壮的马蹄。 战马的哀鸣从未如此频繁,翼型冲锋的骑士阵列中被一团团烟雾截断。 最终,他们从“v”型变成了犬牙交错的“www”型。 其中的高阶骑士,更是要小心翼翼,生怕过于高调,被果园树上的游击猎兵狙击。 霰弹黑雾笼罩,尸体与断肢在空中翻滚着。 支援的骑士们彻底失去了信心,士气瞬间归零,在冲锋途中按照效忠的主君散成了一个个小队,朝着战场四散而去。 原先被野狼军士撕咬,被圣铳甲骑堵截的方旗骑士们绝望了。 有些人选择闯入了果园寻觅一丝生机,但更多的,那些高昂着下巴脑袋的方旗骑士,跳下了马匹。 他们半跪在地上,举起了自己家的燕尾旗——好歹圣联很讲信用,除了军官与战犯,普通骑士都是愿意拿赎金换人质的。 在圣女银行完成圣联的货币主权化之前,霍恩需要足够多的金镑外汇。 “脱掉盔甲,丢掉武器,往果园里走!”沃洛维茨朝着拦在路中央的投降骑士们大吼道,“旗帜拿好,回头要用旗帜通知家属换赎金!” 走了几步,沃洛维茨便见到了来支援的科勒曼及其兵团。 “科勒曼阁下。” “闲话少说,野狼,杰什卡阁下有什么命令需要我们协助吗?” “科勒曼阁下可以回去夹击敌军方阵侧面了,我们左翼两个兵团会支援,前锋与右翼会追击前方的国王卫队。” “祝好。”科勒曼锤了锤胸,便呼喊着两个兵团跟随他离开。 望着科勒曼离去的背影,沃洛维茨却没有继续进攻。 他的兵团折损超过四分之一,必须到后方和预备队替换了。 ………… “漂亮!”蒂埃里忍不住鼓掌,“经典的大小斜击战术,比兵书上还要标准。” 阿巴兹则是运笔如飞,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韦尼塞则待在一旁,嘴唇都快要抿成了一条线。 这些圣联人实在太过阴险,他们太知道如何操弄人的心理了。 如果灰袍丘炮台并没有出现,莱亚步兵们遭遇这些战斗,甚至还能继续退守。 可偏偏他们放出了一个灰袍丘,还在灰袍丘炮台出现后陷入了劣势。 这无疑给了莱亚步兵们一个暗示——炮台即将给他们带来胜利。 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端掉炮台的,他们非要等一会儿,等到莱亚步兵将炮台视作胜负手时,再将炮台端掉。 见到胜负手没了,莱亚步兵们士气下降简直是肉眼可见。 对士气打击最大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先给希望再无情地消灭它。 莱亚人实际的胜负手,是敕令连,是血骑士,是还没有出现的大骑士啊。 这才是莱亚步兵们依赖的定心丸,你们怎么会忘呢? “心理战,也是战争的一个侧面。”贝尔纳多走到了韦尼塞身边,“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韦尼塞红了。 阿巴兹赶紧拉走了韦尼塞,以免他受屈辱或做出冲动的事情。 蒂埃里却是全神灌注在战场上。 形势在逆转,时间推移,炮台被端,先前喝下药剂的莱亚士兵们已然萎靡不振。 至于圣联军,才刚刚开始喝下国家药剂师塞西研制了低效低副作用版的各类战场药剂。 可说是低副作用,蒂埃里却还是看到了士兵们面色在变绿变紫。 不过谁敢说药剂没有一丝副作用呢? 局势已经逆转了! 蒂埃里看向土坡上霍恩,不由得佩服。 这霍恩如果是法兰人该多好啊。 从才能与品德而言,格兰迪瓦在圣孙子面前就跟真孙子差不多,这要是法兰人的主教该多好啊。 看到霍恩的脸,蒂埃里却有些疑惑。 为什么圣孙子仍旧满面严肃?甚至似乎比刚刚最危险的时候,还要紧张? 难不成最伟大的将军都是这样?就是越顺利越会拼命地鞭策自己? 可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啊! (本章完) 第922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 第922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 失败已经近在眼前了。 吉尼吉斯端坐在王座上,面色仍旧红润。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丝绸长袍,腰间系着金穗的腰带,脑袋上更是戴着莱亚王国传承千年的炽铁王冠。 就好像他并不是来参与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宴会。 只是他的面前并非长桌,也并非蜂蜜烤乳猪,而是各个方阵长派来的传信兵。 这些步兵方阵少的派出了一两人,多的派出了三四人,在吉尼吉斯面前半跪着排成一排。 “殿下,第二国王卫队出现上百逃兵,且方阵长被铅子打断右腿,不得不撤退轮换了。” “殿下,第三军团第一方阵的方阵长已然殉职,副方阵长因为推进过前被黑冠军三面包围,请求支援。” “殿下,巴里公爵向野狼军阵地发动冲锋,但阿拉里克却没有按时发射发条炮。 巴里公爵被闪电魔女击落,恐怕……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半跪在地上,那名骑士一边将嗜人的目光盯着阿拉里克,一边却是嘶哑哀呼。 几位坐镇后方的贵族,包括博德曼都看向一侧的阿拉里克。 阿拉里克马上站出来辩解:“胡说,灰袍丘炮台被敌军飞行巫师摧毁,才未能按时发射。” “别狡辩了,你说有一个魔女飞来袭击炮台,那我还相信,你说有一群……” 争吵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却仿佛越来越远。 吉尼吉斯如木偶般端坐在王座上,视线却紧盯着战场。 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士兵们的士气正在不断下滑。 为了能够保持足够多的波次去进攻消耗,莱亚的军队在一开始就大量使用了药剂。 当久攻不克后,士气自然会随着药效的流失而流失。 至于激励士气的神术与赐福,同样有时间限制,再三释放效果只会越来越小。 不仅仅是步兵,就连骑士中都出现了小规模的逃跑和投降。 灰袍丘炮台被袭击后,士气的颓势已然明显。 尤其是袭击后,吉尼吉斯根本没有办法去维修和更换零件。 那些被击杀的炮兵,更是无法复活,炮兵是技术兵种,不是血骑士能做的。 广阔的草地战场上,庞大而沉重的莱亚步兵方块,正在不断被切割,不断在后退。 至于骑士们,却是畏惧着那些发条炮,每当发条炮推出,他们就要掉头离去。 有时候明明冲来掩护步兵撤退,眼见发条炮推出,就立刻一百八十度大回旋离开。 根据陆陆续续汇报的传令兵,吉尼吉斯到底是经历过战阵的,对于情况已然有了了解。 按照圣联的时钟制,距离日落还有三小时,开战却已然四个小时了。 两个方阵5000步兵被先头第一波发条炮集火打溃,重组到现在都不愿再上阵。 剩余的七个方阵,伤亡与逃跑比例已然接近十分之一。 按照吉尼吉斯的经验,在十分之一之前,逃兵不过是零零散散,在达到十分之一后,逃兵数量会突的猛增。 按照吉尼吉斯自己的估算,去掉一开始就崩溃的影鸦战团,剩余的四个圣联战团,伤亡差不多千人左右。 至于自己这边,恐怕两千人都不止了。 吉尼吉斯的手指,几乎要抠入橡木王座中,在一片争吵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异常虚弱,却又异常亢奋。 “请拉夫尔阁下过来。” “殿下,我已经到了。”吉尼吉斯话音刚落,沉重的马蹄与脚步声便交替在众人耳畔响起。 赤日碧空下,涂了黑漆的白晶钢甲,仿佛能吸收所有阳光,也吸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每走一步,全身的盔甲都会摩擦出仿钝斧劈木的闷响。 在这干燥坚硬的地面上,他一脚便能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全副武装的拉夫尔从蓝天绿地中走来,身后则是一队扛着蓝蜂战旗的敕令骑士。 “拉夫尔阁下。”原先争吵的众人瞬间噤声,就连原先看笑话的另一位大骑士博德曼都不免嫉妒地望着拉夫尔。 拉夫尔今年七十多岁了,用前代老国王的话说,他是整个莱亚王国的立柱与房梁。 从风车地之战到边境与熊堡领的摩擦,这位老将在莱亚的地位,有时候在特地场合比国王都要高。 就比如现在。 “阿拉里克公爵恪尽职守,飞行巫师我亲眼所见,并没有故意。” 原先的争吵,在拉夫尔的一句话下瞬间化解,两方都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吉尼吉斯站起迎接,却被拉夫尔按着坐下。 拉夫尔先是恭恭敬敬向吉尼吉斯行了一礼,才站到了吉尼吉斯身边,对着那几个传令兵喝道。 “你们是国王的常备军,是国王的卫队,别人十分之一都溃了,你们要四分之一才溃。 否则,每年王室的面包白吃了?回去,告诉你们方阵长,我已然把五千长矛兵重组完毕,一刻钟内就能重新投入战场。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是。”几名国王卫队的传令兵迅速离去。 拉夫尔又将目光看向那几名凑出或雇佣兵编制的方阵传令兵:“你们都是王国的好封臣,知道你们战到现在已经力竭,所以我想给你们一些赏赐。 殿下,您觉得,坚守士兵十倍赏金,军官册封骑士与伯爵怎么样?” “我愿以父之名发誓。”吉尼吉斯竖起三根手指,“拿下任一战团长或魔女的脑袋的,赏三千金镑,拿下霍恩·加拉尔头颅或活捉的,赏一万金镑,册封公爵!” “必会将您的赏赐传回阵中。” 仿佛是医师治病,吉尼吉斯与拉夫尔的配合下,威逼利诱、情理相合,跪着的传令兵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就又返回了。 “你们都散开,我要和拉夫尔阁下说说话。”吉尼吉斯驱散了侍从们,第一句话便是,“我们得撤退了。” “我们还有血骑士。” “没有步兵与发条炮的掩护,骑士贸然冲锋,只会迎来当初孔岱亲王的结果。” “我知道,但我想要赌一赌试试。” 吉尼吉斯愕然抬起头,赌这个单词从拉夫尔口中说出,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的父亲却从未看轻我,仍旧与我同桌吃饭饮酒。 作为主君,甚至会亲自折返营救我这个封臣。 我的孩子,你的父亲将其册封为伯爵。 我的妻子的仇,你的父亲带着我亲自去诺恩报。 我想要晋升大骑士时,你的父亲拼命阻挠,可我还是这么做了,这甚至让他很生气。 因为他觉得,变成了大骑士就会成为呆子阉人,战争机器,他不想他最亲密的兄弟变成那样。 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相比于其他才华横溢的封臣,我军事不如别人,我不懂行政,更不通法律。 我所能做的只有冲锋与杀敌,可能杀敌冲锋的骑士并不止我一个,还有很多。 所以我晋升了大骑士,可笑的是风车地之战后,便不再有我的用武之地。 我在人世间已无所求,唯一的想法就是延续蓝蜂王朝,兴盛我们的王国。 然而,莱亚还是不如法兰,甚至隐隐有被诺恩人超过的势头。 如果你的父亲,那些才华横溢的封臣还在,一定能重新兴盛莱亚,但他们已经死了。 还好,你出现了,你有着不输你父亲的才华,也能聚拢一批英才,你有着他们的影子。 我无法在别的方面帮助你,就像当初我无法帮助你的父亲。 我会做的,只有在战场上杀敌,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伸手摸了摸吉尼吉斯的脑袋,拉夫尔戴上了头盔:“您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请您在这等待,您最锋利的剑将会为您带来最后的胜利。” (本章完) 第923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一 第923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一) 拉夫尔与吉尼吉斯的几针鸡血后,几个步兵大方阵终于稳住了阵脚不再后退。 至于圣联的军队,倒也不反击,同样缓缓撤退。 毕竟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意味着发条仓运送距离就远了一分。 虽然如今战局明显占优,可战场就是这么瞬息万变。 说不定就因为这个小小问题,而断送了整场战争的胜利。 战团长们迅速下来判断,要求兵团长们趁对方混乱,交替撤军。 这和近卫军那种交替撤军可不同,他们的交替撤军是不诱敌真撤军的。 像近卫军在拉丹堡之战中的反向进攻以诱敌,别管两个新战团了,就连黑冠军用起来都吃力。 虽然士兵们都很急,但先别急。 因为急的是吉吉国王,圣联主场作战,兵力资源粮草随时补充,再打个十天八天又如何? 至于吉吉国王,霍恩就这么说,他们主要行军路线上的每一个村落都搬走了。 水井里丢了碎头发,池塘里扔了死猪死鸭与粑粑,水闸更是埋伏好了卫道士,随时准备放水冲击行营。 从河边路线走的还好,从内陆路线走的那真是满脑袋包啊。 夏绿城的援军,十天内能到,都算是快的了。 圣联可以慢慢打,面包太大,就一口一口吃,总有吃完的时候。 缓缓撤退的圣联军队,却是听到身后忽然一阵闷雷般的声响。 那是一阵仿佛冰雹在击打铜壶般的声响,老兵们迅速意识到,那是铰链在随着身体扳动板甲。 战马的铁蹄锉开了坚硬的地面,马身反复前后交错着,迎面而来的风将无数燕尾旗拽成了直线。 居然又有上千的贵族骑士朝着撤退的崇信战团发动了冲锋! 上千骑士没有像先前那样分成一个个锥型冲锋阵,反而排成奇特的松散横阵。 在被热气扭曲的空气后,他们高大的身躯波纹般扭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尘土扬起,漫卷如长廊,甚至形成了一道烟幕,简直可以算是沙尘暴。 “是那些贵族骑士,立定,准备防御。” 军官们呼喊着,指令一级级传达。 车轮滚动,炮口掉头,勤务兵们咬着牙,驽马们咴咴叫唤,将炮架拖到前线。 一门门发条炮再次从步兵方阵中推出,指向了冲来的贵族骑士们。 兵团长们早就料到,这些骑士们会杀一个回马枪,所以并没有用尽所有的发条仓。 炮兵们纷纷将最后一个发条仓按在炮尾,并在额头划了一个屮字,请求炮中圣灵保佑。 他们摇动转把,矮人精锻钢螺杆抬起炮身。 钢制齿轮卡住击发杆,插销系上麻绳,来不及星盘占卜,炮长们当即下令。 “发射!” 三名炮手同时一扯系绳。 “嗡——” 发条仓中发出了蜂鸣渐强音,那声音听起来教堂管风琴的前奏一模一样。 桃核大小的铅子铁砂喷出,撕裂空气,笼罩在决死冲来的贵族骑士们身上。 先是玻璃碎裂的残响,盔甲一一爆开。 密集的噗噗声如暴雨击穿羊皮纸,间杂着盔甲变形的脆响。 登时就有至少二十名骑士摔落战马,更多的则是痛呼一声,捂住了手臂胸口或大腿。 望着满地打滚的骑士们,圣联兵团长嘴角不由得露出了轻蔑和愤怒的微笑。 这群横排冲锋的骑士们仿佛吃错了药,还在使用惊骇步兵使其溃逃的回旋战术。 把圣联的军队当成什么了? 这群冲击的贵族骑士,从一开始正面对着崇信战团,横队回旋成纵队。 混乱着,吼叫着,从一条直线般的圣联战阵前一扫而过,几乎吃满了所有的鹰隼炮伤害。 他们甚至还没有回旋到黑冠军的位置,就已经哭喊着四散奔逃了。 圣联战团中,新兵们再一次发出了欢呼声。 只有老兵们皱起了眉头,这太诡异了 作为崇信战团的战团长,达斯同样心神不宁地不断拿起瞭望镜观察。 要知道,贵族骑士们的行为是很反常的。 明知道会被轰击,却还要如此行动,骑士是傲慢,可却不是傻子。 而且被轰击完毕后,其实伤亡在百十来人左右,应该是撤退,而非溃退啊。 再看不起贵族骑士们,他们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 眼瞅着他们的动向,居然是朝着离开战场的方向去了,而吉吉国王居然就这么允许了? 为什么这些骑士却能够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吉吉国王的面逃跑呢? 舔着干裂渗血的嘴唇,达斯凝神注视着眼前的尘埃:“给我上一个加强听觉的神术。” “现在?” “就现在!” 黑衣的僧侣副官二话没说,一道赐福落在达斯身上。 无尽杂乱的声音一齐涌入耳朵与脑袋,还伴有针刺般的耳鸣。 闭着眼睛,达斯眉头紧锁,嘴角更是用力抿起,强忍着呕吐的感觉。 战吼、呐喊、兵击相撞、大炮发射,无尽的噪声中,他忽然听到了一段有规律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不是逃跑者的蹄声,因为不可能这么整齐划一。 睁开了眼睛,冷汗顺着眼角与鼻子流下。 “所有兵团,全部原地驻守,统治威克多与杰什卡!” 达斯忽然下令。 副官则是不解:“不是说要撤退吗?” “快去!”达斯红着眼喝道。 三五个宪兵迅速离开战团朝着另外两个战团,以及霍恩的方向奔去。 飞扬的尘土像是舞台上的幕布,半透明的土黄色面纱后,他看到淡红色的影子在涌动。 一排排,一列列,搅动着烟尘,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 “嗖——” 一支箭尖泛着红光的长箭射破了烟尘,割裂出一个小洞,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崇信军阵前。 “赞美圣风!” 见到长箭的一瞬间,前排的兵团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铅子瞬间撕裂了烟幕,舞台强行开场,露出了烟幕后可怕的生物。 猩红罩袍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色,已然有些腐烂的指骨紧扣在骑枪与长剑上。 腐臭味先于泥土味袭来,地面震动着脚底板,不少新兵面色渐渐变得惨白。 他们认识这是什么。 军号声急促的响起,原先麻木而没有表情的血骑士忽然狰狞起来。 他们咧开嘴巴,脸颊边甚至露出了后槽牙。 莱亚人也是不装了,拿掉了他们身上的绷带,还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恐吓。 “该死的……”达斯脖子上的血管跳动起来。 果然,这些贵族骑士们的作用就是用来骗炮和掩护血骑士进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北风变小了,他们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扬起的尘埃完全可以掩盖血骑士的身影,当血骑士出现时,距离他们不过百十来步! 仅仅百十来步啊,对于血骑士而言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发条炮刚刚发射完毕,不说还有没有新的发条仓,就算有,恐怕也来不及装填了。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达斯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的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放下心来。 “终于来了,血骑士。” “呜啊呜啊——” “啊吧啊吧!” 发出听不清话语的战吼声,原先还在沉默的血骑士忽然加速,朝着眼前的崇信战团发起了冲锋。 “长枪放平!”兵团长们破音地嘶吼起来。 (本章完) 第926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四 第926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四) 一块块油腻腻带着血污的油纸包,在红袍僧侣的手中与血骑士手中传递着。 那红袍僧侣一边发,一边还在碎碎念:“主啊,赐下您的怜悯吧,让您的圣战士们不要在躁动了。” 得到油纸包后,血骑士们不需要吹响号角,就带着油纸大口吞吃起来。 血骑士虽说智商低,但进行正常的进食与行动都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们并非真正的僵尸死人。 但能进行正常人类活动,并不代表他们能听话。 想要他们听话,还是需要两样东西——号角与肉。 号角自不必说,是指挥血骑士的关键工具。 至于肉,却不是一般的肉。 正如敕令骑士需要服用大量魔兽肉、药剂或摄入超过常人两三倍的食物,血骑士同样要服用肉食。 只不过,他们的肉食并非魔兽肉,而是低阶呼吸法的人肉。 尽管红袍僧侣管他们叫血骑士,但他们的“血缘”却是与食人魔更接近。 看着血骑士们嘎吱嘎吱地嚼着生肉,红袍僧侣在胸口画了一个倒屮字。 他刚要继续起到,便感到一骑烟尘卷来。 阿拉里克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血骑士们的躁动恢复了吗?” 看着那些嘎吱嘎吱嚼肉的血骑士,红袍僧侣不敢肯定:“可能是神术的后遗症,他们有些不听使唤了。” “神术不是压制了你的号角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阿拉里克急切地开口,“这一仗,必须得赢!不论如何,一旦这个僧侣战团崩溃,你们立刻冲击后方的近卫战团。” 到了这个程度,不管折损多少血骑士,都必须得冲锋。 因为这个就是最关键的胜负手,此刻折损再多,都不会是无谓的折损。 红袍僧侣回头瞧了眼那些血骑士,咬牙点头:“好,我不通骑兵作战,还是请您来指挥。” ………… 发条炮的后坐力,震得整个小坡上碎石纷纷滚落。 尽管垒了三角堡和炮台,这三个土坡的高度都不会高于十米。 在坡顶的一个大岩石上,铺着一张羊皮的防水地图,佩蒂埃为首的一众参谋僧侣还围聚在地图前小声议论。 僧侣们不远处,霍恩坐在一个大木桩上,正在穿戴胸甲。 哈库托站在霍恩身边,时不时点头,应该是在听霍恩训话。 接下来,主持总体战局的总司令,便是哈库托了。 “冕下,您真的要亲自指挥近卫战团吗?” “当然,我要和我的修士们站在一起。” 波讷德手足无措:“您还得主持大局啊……” “我亲自上阵,意味着,再指挥我也指挥不出名堂了。”将血遮云挂到腰带上,霍恩双眼发亮,“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 “那您准备怎么对付大骑士?” “他开始冲锋就大炮轰,他冲到阵前就步兵拦,步兵拦完骑兵纠缠,然后大炮轰铳手射。” 等了半天,霍恩腿甲都穿好了,波讷德才反应过来:“后面没了?” “没了啊。” “您没有准备什么底牌,来克制大骑士吗?” “我和参谋僧侣们推演了多次,没有办法。”哈库托板着脸。 “你们明明都知道对方有大骑士了,为什么会没有办法?”波讷德还是不敢相信。 参谋长佩蒂埃还没回答,贝尔纳多嘴巴却是连珠炮一般开说了: “我们知道对方有大骑士又如何? 那我问你,他跑多快?他穿的什么甲?他能战斗多长时间?他加持了什么赐福?” 波讷德说不出话来。 “这些你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只有对方有两个大骑士,博德曼是大贵族出身,拉夫尔是王室骑士出身。 大骑士的具体情报和数据,谁给我们啊? 天底下的大骑士就那几个,封锁消息太简单了。 我倒是询问了法兰密探,法兰也有大骑士,他们说考虑考虑,就一直考虑到现在。” 波讷德越听脸色便越白:“参谋部没有做预案?那这不是什么底牌都没有吗?” “你掀一张底牌,我掀一张底牌,看谁的底牌更多……你当玩纸牌呢?”贝尔纳多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踢了一脚贝尔纳多的小腿,佩蒂埃瞪了他一眼,枢密僧侣中也有参谋僧侣和文书僧侣之分。 贝尔纳多这批参谋僧侣,看波讷德这种文书僧侣不爽很久了。 正在更衣换甲的霍恩倒是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要说克制大骑士的法子有没有,有的波讷德,有的。” 霍恩摊开双手,任由小忠嗣为他套上铁手套:“比如用发条齿轮驱动的钢铁战车,必秒。 但现在,我们没有这种武器,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杀死他的马,将他从马上逼下来步战,然后近距离用发条炮轰击他。 这就是当初我们杀死孔岱亲王的办法,这就是我们当前的目标。” “那就想办法杀他的马啊,比如用螺线铳!”波讷德赶紧追问。 “你以为参谋部没推演过吗?龙血马的马甲太硬,马毛下还有鳞片。” “那用发条炮。” “大骑士速度太快,发条炮准头太差,除非他站在原地让我们打,否则打中的概率微乎其微。” “那……” “所有武器我们都推演过了,要说克制大骑士的法子的确有,但那要赌!一着不慎,咱们两万人都得葬送在这!” 波讷德的嘴唇都颤动起来。 一旁穿铁靴的霍恩却是笑了起来:“你想想,当初我们在帕维亚村,面对敕令连有什么底牌?” “……” “当初我们在奶酪湾,面对半步大骑士的孔岱亲王,有什么底牌?” “……” “不会总能有克制对方的底牌和办法,那就是犯了机会主义的错误。”拍拍膝盖,霍恩站起身,“从第二次千河谷战争开始,我们内部整顿政治,统一思想,争取法兰支援,征募新兵团。 在瑙安河防线,我们消耗了敌人上万兵力,马伦坡之战,我们又一举歼灭敌军两万。 在拉丹堡,我们击溃了两万边境骑士,嘉莉率领四千山地骑兵,帮我牵制走了荆棘园的两万军队。 我们快速进军哈吉堡,卫道士在后方传递消息,破坏道路,延缓夏绿城的援军。 终于,在灰袍丘这个局部战场,我们的兵力对比来到了两万对三万。 我们提前侦查了地形,占据了战略位置,经过一下午的战斗,也理清了对方的兵力、强弱与部署。 我们准备好了,部署完毕了,战斗开始了,同样按照计划几乎击溃了大部分步兵和小部分骑兵的士气。 至于大骑士,我们已经在战斗前和战斗中,尽我们所能地获得了相关的情报。 虽不是了如指掌,起码不会是一无所知。 就因为我们没有取巧的办法,或碾压的实力,就畏惧,就不打了吗?” 霍恩牵过一匹战马,脸上除了常见的微笑外,却是少见的铁与火:“所有战争打到最后,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硬打死打。 这就是我最后的底牌,在帕维亚,在黑山,在奶酪湾,在拉丹堡……我的底牌都是一样的。 我的底牌,就是我已做好了所有准备,接下来,只需要相信他们的力量就好了。” 目光坚定,霍恩伸出手指,遥遥指向了不远处的战团修士们。 相信他们的力量…… 波讷德下意识地跟随着霍恩的指尖而去,看到的却只有溃散边缘的崇信战团,听到的却是再次吹响的血骑士号角。 他们的力量? 翻身上马,霍恩带着数十骑,朝着近卫战团奔去。 波讷德惆怅地站在土坡顶上,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哈库托阁下……嗯?” 波讷德刚抬头,想问哈库托自己能做些什么,余光却瞟到了一抹红色。 他眨了眨眼,迅速在心中算了一下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哈库托与佩蒂埃身边:“你们,你们快看!” “看什么?” “血骑士朝着咱们冲上来了,哦不,是血骑士朝着冕下的方向冲过去了!” ………… 腰间的血遮云嗡嗡震动,可霍恩却没有发现。 他的注意力已然完全被那些血骑士吸引,尽管相距甚远,但是他仍旧能感觉到那股气息。 那股与他在星界裂缝中,看到的红眼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 冷漠,疯癫,却有着母亲般的温暖与熟悉。 不会错的,霍恩的眼睛亮的吓人,不会错的! “他们在进攻炮台吗?” 霍恩不回话,只是调转马头,朝与原先截然相反的方向冲了几步。 那些血骑士们,居然跟着转了弯。 霍恩确定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血骑士脱离了指挥,居然在追逐自己?! “走。”圣孙冕下忽然调转了马头,“你们把我的圣旗送去近卫战团,旗在人在! 告诉他们,圣旗不是教皇旗,而是圣联旗!” (本章完) 第927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五 第927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五) “阿拉里克!”哪怕是再有耐心,此刻的拉夫尔都忍不住怒吼出声。 起伏的三个土坡上,像是红水漫过草地,近千血骑士奔涌着,阵形密集而又混乱。 当血色号角吹响,血骑士们刚开始,还能按照拉夫尔的计划朝着不远处的近卫战团冲锋。 可还没几秒,这些血骑士们便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 该死的,阿拉里克,你到底在搞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愤怒,龙血马跟着怒鸣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血骑士们应该是直冲近卫战团去的,他们往土坡那个方向冲什么?! 拉夫尔之所以派血骑士去进攻近卫战团,是因为冲锋这个战术相对简单。 可土坡上的炮台有胸墙和土围保护,进攻阵地比简单的冲锋复杂多了。 更何况,破坏发条仓的命令需要思考,血骑士们难以理解和执行。 急促的号角声,一浪接着一浪,哪怕相隔甚远,拉夫尔都能听见那焦急的声响。 没有半分钟,阿拉里克便快马赶来,慌乱到口齿不清:“拉夫尔阁下,出事了,血骑士失控了。” 拉夫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面甲,腮帮子鼓起,脸上绽出了七八条青筋,像是肉虫般跳动。 他怎么能不怒! 就算拉夫尔要按照原计划清除炮台,血骑士们也牢牢挡住了进攻的道路。 如果拉夫尔此刻去执行血骑士们本来的冲锋,就意味着—— 他们必须顶着发条炮,以原先力量的三分之二去冲击圣联最精锐的近卫战团。 清除了发条炮,加上血骑士的力量,才是拉夫尔认为可靠的冲击力量。 现在呢? 拉夫尔只剩下千余敕令骑士与他自己了。 哦,还有个阿拉里克。 失败了,又失败了。 “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啊。”沉吟半晌,拉夫尔缓缓抬起头。 说话间,他口中居然在夏天喷出了灼热的白色蒸汽。 只有眼尖的,才能看见,那蒸汽中隐隐约约的血色。 拉夫尔总是认为自己的一生被失败贯穿,少年时没能竞争过弟弟,失去了自家庄园。 青年时,没能竞争过其他骑士,进入王室后,居然要从侍童做起。 要不是侍奉的骑士,后来出人意料地成了国王,他恐怕一辈子就是个空有方旗骑士实力的侍从。 哪怕是中年时,在老国王的家臣队伍中,他虽然是与老国王最亲近的,也是最没用的。 就像阿拉里克一样。 他唯一能够自豪的,就是日夜磨炼呼吸法,晋升成了大骑士,守住了他对老国王的承诺,护住了他的莱亚王国。 前代人都已逝去,他是这个王国最后的守护者。 至少在他死之前,莱亚都不能倒下。 第二次千河谷战争,就是莱亚的中兴之战。 从进入千河谷起,在前期吞下大半个霍塔姆郡后,他们就没怎么成功过。 失败,失败,失败,总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就像是莱亚的国运,在开国的辉煌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低潮。 千河谷战争,难道又是一个失败吗? “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阿拉里克的声音响起。 拉夫尔抬头看向远处吉尼吉斯的方向,再扭头看向长歌城的方向。 “我的王国,就交给你了。” 这是老国王托蒙德吉斯交给拉夫尔的话。 “我的国王,就交给你了。” 这是拉夫尔扭头离去前,对阿拉里克说的最后一句话。 ………… 骑在马背上,风吹响了面甲上的呼吸孔,发出了细微的哨声。 鸟喙盔之下,拉夫尔面容平静如水,规律地呼吸着。 可他的心脏,却是嗵嗵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就连边上的追随的其他敕令骑士都能听到。 “分散!” 拉夫尔的声音并不像咆哮,反而异常冷静,可却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原先集合在一起冲锋的敕令骑士们,瞬间分裂成三个三角阵。 平原之上,三个三百人的锥型冲锋阵驰骋在绿地上。 甲胄铿锵,战马喘息,出现在拉夫尔眼前却是最后两个崩溃后勉强再次重组的崇信兵团。 如尖锥插入玻璃瓶,最后千人的崇信兵团被横穿而过,无数的尸体如玻璃碎片在空中与地面滚动。 灰黄色的方块转眼间散成了一个个小黄点,混乱而无序地朝着后方奔逃。 “小心发条炮!”一名敕令骑士忽然大喊。 “轰轰轰——” 三土坡上的发条炮,在轰击血骑士的同时,居然还能匀出几门六磅炮,朝着拉夫尔轰击。 一朵朵泥土与尘埃组成的浪,在松散冲击的骑兵阵列间升起。 偶尔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是一名骑士倒悬飞起,重重落地。 砸起的泥土,洒在了拉夫尔的盔甲缝隙中,可他仍然不为所动。 “玛德,这大骑士!” “集火他,就那个个子最高的。” 眼见三个按照连队冲锋的敕令骑士们距离近卫战团越来越近,而鹰隼炮却还没安装完成。 近卫游击猎兵们忍不住了。 冒着暴露的危险,他们纷纷从灌木丛与小树林中站起,朝着拉夫尔集火。 螺旋旋转的铅子破开空气,精准地射向拉夫尔。 铅子在盔甲上弹开,砸出了一个个银币厚度的小坑。 “在那里!” 成群的敕令骑士弯弓搭箭,嘣嘣声中,拇指粗的箭矢轻松捅穿了灌木。 成排的游击猎兵们身体齐震,箭矢一支支射穿躯体,将来不及逃跑的游击猎兵们钉在了地面。 惨嚎与血腥暴起。 几乎是眨眼之间,拉夫尔已然能看清近卫战团的旗帜,那面代表着圣孙的教皇圣旗。 只是,他与那面圣旗间,还隔着两个前军兵团,与四个中军兵团。 没等他看清,一面印着圣杯的战旗从侧方抢先闯入拉夫尔的视野。 “狗骑士!”仿佛母狮在怒吼,三百名圣铳甲骑潮水涌来,引领的便是挥动圣杯战旗的让娜。 哒哒哒,哒哒哒! 眼前的世界晃动着,不管是拉夫尔还是让娜,都能看到眼前的敌人越来越清楚。 越清楚,圣铳甲骑的众人便感觉到心头越沉。 太大了,眼前的骑士太大了,比房屋还要高,比棕熊还要壮,却是铁制成的。 感觉到圣铳甲骑的士气不高,让娜立刻像原先那样,一马当先地冲出。 这是她最经典的战术,用闪电击杀最前方最精锐的敌军骑士。 可在其他圣铳甲骑看来,在庞大的拉夫尔面前,让娜的背影简直像是在朝着一座山冲锋。 龙血马的前蹄重重踏下,闷雷之声骤起。 拉夫尔手中的战锤嗡的一声砸下,在通电的战旗斧刃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巨大的力量,差点把让娜从马上砸的落下。 虎口崩裂,露出血肉指骨,死咬住牙关,圣女的发尾闪燃金光:“魔鬼,回火狱去吧!” 几乎可比白日的白光乍然爆开,十数道闪电兜头落下,直奔拉夫尔的盔甲薄弱处。 面甲下看不清拉夫尔的面容,只听到沉闷的低吼:“退散!” 这声音仿佛有形体般,风暴般四散,十数道闪电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拦腰截断。 只有大骑士才能承受的赐福,只有牧首级别僧侣才能赐予的神术——【天使降灵】。 在与血肉王庭的战场上,几乎每一个大骑士在作战时都要接受这个赐福。 其效果很简单很强大,相当于瞬发的诵经神术,能够压制魔法的施展。 发尾的金色散去,让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无数诡异的纹路再次浮现眼前。 战马交错,拉夫尔摘出一把流星链锤,看都不看,向后扔去。 正中后心! “啊——” 浓稠的鲜血从齿间流出,让娜向前一扑,趴在了马背上。 龙血马更是在同一时间,猛地扭头,张口便咬住了让娜战马的一块皮肉。 “刺啦——” “唏律律!” 血浆迸射,粉嫩的马肉与白骨暴露在空气中。 战马哀鸣一声,裹着让娜,一起翻倒在草地上,将她远远甩了出去,甚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拉夫尔并没有追击,而是继续朝着前方的战阵冲去。 “叮——哒——嘣——” 铅子撞击要白晶钢甲的声音清晰入耳,拉夫尔却是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 放声大笑着,他战锤拦腰横扫,将眼前的圣铳甲骑打成肉糜。 顺手夺过军刀,侧身的同时挥下,一个马首高高飞起。 曾经杀破了无数超凡骑士的圣铳甲骑们,还是第一次被杀的溃散了! 由于被圣铳甲骑阻拦,拉夫尔还是慢了一步。 两侧的六百多名敕令骑士先到,前后从侧角交错冲锋。 六门鹰隼炮交替发出怒吼,雨水般的霰弹爆射而出。 “千河谷万岁!” “圣联万岁!” “国王万岁!” 枪杆断裂的咔咔声,铅子破甲的铿锵声,哗然间混作一团。 热风拂面,带着血雾与腥味。 从第一排两个近卫战团的阵列中撤出,六百名敕令骑士第一次并没能冲穿横阵。 眼下,他们便要准备第二次冲锋。 就在后方第二线四个近卫兵团朝着前方支援时,出人意料的,拉夫尔却没有继续冲锋前军。 他精妙地绕过了前面的两个兵团,鹰隼炮的霰弹与圣铳手的铅子追着他的马尾而过。 直直的,他居然向着更后方的六个兵团冲锋! 孟塞瞬间明白了:“那个大骑士,他想夺旗,他想夺旗!” 拉夫尔的目标,是那柄在后军飘扬,代表教皇的圣旗,他要折断那柄战旗! 那柄,伯奥略、尼德萨尔、艾拉德、孔岱亲王、科斯梅拼尽全力亦无法触及的圣旗! 那是圣联的士气之旗,折断它,再去进攻剩余的兵团,是唯一且最有可能以千人击垮近卫战团的方法! 孟塞流下了冷汗,圣旗虽在,可圣孙却去引诱血骑士去了。 没有了圣孙的鼓舞,这圣旗还有用吗?! “袭步!” (本章完) 第928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六 第928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十六) “露乐丝阁下,您要去阻击那个拉夫尔吗?” 胳膊上裹着绷带,游击猎兵队长焦急地询问。 露乐丝遥望了拉夫尔一眼,他此刻已然袭步杀入了第一个近卫兵团。 她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天使降灵会直接驱散我的肉体法术,还不如在这作用大。” 当初的孔岱亲王,在以半步大骑士冲锋时,身上可是只挂着七个赐福。 可拉夫尔身上却挂着足足十五个赐福,其中不少都是非大骑士无法承受的祝圣赐福。 半步大骑士在大骑士面前,跟侍从骑士在大骑士面前,没什么两样。 都是一样的脆弱。 超凡骑士为什么能屹立于这个世界不倒? 为什么帝国可以打退那些可怕的王庭吸血鬼? 为什么秘党和无数起义者都对独立如此绝望? 很简单,整个帝国的智者在百年战争最困难的时期,帮大骑士锻造了一整套战争体系。 能破甲的追不上大骑士的速度,能追得上速度的破不了大骑士的甲。 唯一可能遭重的魔法,也被神术赐福给抵御了。 露乐丝是旧时代的人,她不是旧时代的王的对手。 能杀死旧王的,只有新王。 当拉夫尔疾驰而过时,露乐丝甚至没有尝试阻拦,而是化成了巨猩,阻击后方的其他敕令骑士。 这不是畏战,而是她知道没有意义。 她懂事的时候,她的老父亲安托万大骑士已然是一副痴呆肥胖模样。 别说骑马和承受赐福,甚至都说不出囫囵话了。 可安托万偶尔的下意识反应,便能将当初不可一世的自己打成重伤。 大骑士啊大骑士…… 合身撞翻一名敕令骑士,徒手扯下了他的脑袋,长毛巨人发出了一声怒吼。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忧虑地望向后方。 教皇本人并不在阵中,近卫修士们还能撑住吗? ………… “拉夫尔阁下,血骑士们被引去了河边,遭到十二磅炮轰击,死伤惨重。” “不用管。” “野狼战团和影鸦战团好像派来了援军……” “不用管。” “可是……” 不等那报信的方旗骑士回复,拉夫尔便再次吼出:“袭步!” 他冲锋并不是一次性冲垮一整个横阵。 倒不是做不到,而是容易降低马速,导致陷在步兵阵列中或被发条炮之类的击中。 他可不敢小看近卫修士。 所以拉夫尔的是螺旋形的进攻,即先冲破一层横阵,然后向后撤出一小段距离,再一次冲锋。 就像是伐木,每次抬起,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狠的进攻。 至于血骑士与所谓的援军,他知道,但已经无所谓了。 莱亚分裂堕落,他知道! 教会腐败愚蠢,他知道! 吉尼吉斯手段残忍,背信忘义,勾结王庭,滥用血魔法,他同样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该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住蓝蜂家的荣耀。 抬起头,头盔眼缝中的狭窄视界,可以看到被铅子打出缺口的流血马耳抖动着。 前锋的马蹄扬起灰尘,尘埃组成的尘幕中,是一排熟悉的模糊背影。 托蒙德吉斯殿下,马托斯大主教,格兰伯德公爵,萨库尔骑士长…… 拉夫尔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吃力地跟随在这些英才的身后,向着叛乱分裂的封臣军队发起冲锋。 快点,更快点,不要被他们甩在身后! 嘈杂与战吼,兵击与入肉,所有的混乱的音浪都离他远去了,拉夫尔看到尘幕中的国王回头了。 “拉夫尔,替我守护后背!” “谨遵使命,殿下!”拉夫尔本想这么回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回答却变成了“我为先锋!” 用力地催动马匹,龙血马剧烈地喘息,两侧的景色因为速度而模糊。 一切都模糊了。 鲜血织就地毯,长枪与圣铳架起长廊,在无尽的刀海与铅雾间,他看到了一杆红黑交错的圣旗。 在灰暗的世界中,圣旗上印着的齿轮与太阳泛着金光。 然而一名重甲的圣甲禁军已然跳了出来,遮住了那面旗帜。 无数的近卫修士们肩抵着肩,拦在了他的面前,好像与那圣旗隔着无尽的金属海。 “我,为先锋!” 巨龙似的咆哮暴风般四溢,他仿佛又回到了风车地的战场。 骑枪挑飞了一名重甲修士,随即将扑上来的野狼军士打的如断线风筝般飞出。 弃了骑枪,抽出长剑,拉夫尔侧腰掠过,巨力将七八具无首的尸体带的原地旋转。 收回骑士剑的刹那,长戟探出,直指面门,可他却是轻松握住了长戟,借力反捅。 像是被后退的炮管击中肺腑,那长戟修士口中连连吐出了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一层,两层,三层,拉夫尔已然记不清自己杀穿了多少层近卫修士。 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刀刃与枪尖。 杀过去,杀过去! “我,为先锋!”拉夫尔嘶哑地怒吼着,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一名近卫修士抱着电浆弹冲来,电光如林,逼得周围的近卫修士不得不扭头。 可当白光散尽,他们再抬头,却绝望地发现,拉夫尔仍旧屹立。 闪电将白晶钢甲融出一个个暗红色的熔融铁流,却只是在大骑士的盔甲下烧出了一片焦黑粉嫩的肌肉。 另一名近卫修士想要故技重施,却被拉夫尔扭头一箭射穿了脑袋。 电浆爆开的闪光,将周围十数名近卫修士都包裹了进去,留下一具具焦黑的碳尸。 “我为先锋!!!” 加紧双腿,龙血马甚至痛的嚎叫起来,速度都更快了,简直像是幻影。 红龙息化作的火球撞在龙血马头上,散作马甲与板甲上的焦痕,却又被赐福吹散。 七八个影鸦军士从天而降,却是像是撞上马拉列车的乌鸦,倒飞着四散。 帕斯里克的毒雾被吼散,凯瑟琳的毒藤被踏裂。 试图刺杀的暗影魔女索兰被【天使降灵】的瞬发诵经神术吼出了阴影,狼狈滚开。 炮兵们满头大汗,炮口贴着自己人,瞄向冲锋而来的大骑士。 “发射!” 发条炮的霰弹轰然作响,噼里啪啦地打在龙血马的身上,铅子将甲片打的乱飞。 第一次,马甲与骑士板甲上出现了十几个窟窿与少量血迹。 这并不是霰弹忽然有用了。 只是太多的铅子,太多的霰弹以及电浆弹,将原先光亮的白晶钢甲打的坑坑洼洼。 那些坑洼处,便是白晶钢甲的薄弱处。 大骑士身上的伤,只是坑洼的薄弱处再次被击中罢了。 抖了抖这破破烂烂的盔甲,铅子与破片哗啦啦落下。 拉夫尔突兀笑了起来,这盔甲,多像他当年离家时穿的那件一样。 再次抬头,眼缝中的世界却是不一样了。 烈风呼啸,卷着尘埃散尽在空中,就连那些背影也像沙堆般随风飞去。 不知何时,他已穿透了眼前的尘幕。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然空无一人,两侧却是无数倒下的尸体,既有近卫修士的,又有敕令骑士的。 三层,他们足足穿过了三层战线。 其中包括四个近卫兵团、来支援的一个影鸦兵团、一个野狼兵团以及圣杯骑兵团和法师团。 穿过了箭矢、铅子与刀枪组成的洪流,那战旗近在眼前,只隔着最后一排两个近卫兵团。 拉夫尔拉住了缰绳,马蹄声从急促转为轻缓。 他已到了那圣旗前。 盔甲内,拉夫尔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流到眼角。 不用去摸,他自己都知道那是被三磅炮的炮弹,擦飞了一块头盔与头皮。 皮肤与肌肉内,更是夹着不少铅子,就连体内骨板上都卡着几枚螺线铳的子弹。 龙血马的喘息中,带着哨音。 距离那杆战旗,不过三五十米米,最后的三五十米。 拉夫尔的身边仅存五十余敕令骑士。 “拦住他!”拉夫尔不认识孟塞,却能听到他惊怒中带着绝望的号令声。 圣铳手们举起了圣铳,侧头瞄准,无数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一个人。 低下脑袋,拉夫尔用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低语:“殿下,我这个最没用的人,也能守护您的王国了。” 链锤倏忽丢出。 “咔——” 清脆的木材断裂声,却让无数近卫修士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呆愣着,麻木着,迷茫着,望着那杆圣旗。 坚固的旗杆传来木材纤维寸寸断裂的嘎吱声。 在近卫修士最后两个兵团,前方六个兵团,乃至周围所有能看见圣旗的士兵的注视下—— 那杆象征着胜利与圣孙的圣旗,正在缓缓倒下,砸落在青葱的草地上。 (本章完) 第929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完) 第929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完) 折断了圣旗,好像没什么变化。 可拉夫尔却知道,变化比肉眼中要大的多。 圣旗折断,圣女重伤,圣孙被血骑士追的朝着河中狼狈逃窜。 骑枪刺穿喉咙更加丝滑了,战马割碎横阵更加简单了,甚至就连铳手的铅子都不如先前准了。 在敕令骑士们眼里,这一点过于反常,可在拉夫尔眼里却自有道理。 这些圣联士兵所有的韧性,都建立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对那疯子教皇的坚信。 那面军旗,就代表着教皇不败的象征,可此刻它,折断了! ………… 当卡勒从战马身下抽出小腿,还没站立,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疼的连昏迷后的模糊的视线都清晰了。 他的小腿骨折了。 咬着牙,将军刀的刀鞘绑在小腿上,他自己撑着一根树枝,这才撇着一只脚站起。 然而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卡勒却感觉自己还在昏迷后的梦中。 布满丛与浆果灌木的草地上,脚步混乱地晃动,烈日灼烧着盔甲与溪流。 马粪的草腥气、铁锈味的血浆、皮革被汗水浸泡的酸腐气息绞作一团。 一眼望不到边的,是满目横七竖八倒地的伤兵与尸体,鲜血顺着伤口挤出。 乌鸦已然在半空中盘旋,甚至就在昏迷的伤兵伤口上啄食。 孟塞指挥近卫战团拿出的拿手绝活,交替撤退,向着营寨的方向。 在后方,达斯不断收拢溃兵,继续重整兵团。 但谁都能感觉到,不对。 圣旗折断后,几个兵团都是连续不断的大小错误与配合失误。 几次冲击下来,除了两个圣甲禁军兵团还苦苦坚持着,剩余的近十个兵团,包括来支援的都走在了崩溃的路上。 被骑兵撕开的步兵横阵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六列纵深的方阵从中央炸裂成数十个血肉漩涡。 敕令骑士们仍在冲击这些血肉旋涡,折断的矛杆在骑兵洪流中翻飞。 像是弹弓打鸟,大骑士每冲过一个旋涡,他们便会像鸟兽一样散去。 卡勒算术并不好,可他仍能发现,其他兵团却已然散去大半。 视线转向了倒在地面圣旗,卡勒心脏抽抽的疼痛。 多少次,霍恩扛着圣旗赶到,带着他们打败了敌人? 多少次,他们因为圣旗而鼓舞,击败了可怖的敌人? 修士们都知道,霍恩到了,胜利就来了。 到目前为止,冕下就没败过。 他们能赢,圣联能赢,全赖有冕下啊! 可如今圣旗倒了,圣孙不在,他们不过是一群农夫组成的士兵,却要面对帝国最强的大骑士。 还能赢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萦绕在所有战团修士心中,同样也萦绕在卡勒的心中。 还能赢吗? 能赢吗? 身体颤抖着,卡勒朝着断裂的旗杆一瘸一拐地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不顾小腿的疼痛,垫着脚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是哪个战团的?” 弯弓射箭的随军牧师们发现了这个小子,却没手去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奔到了圣旗边。 双手扶住杯口粗细的大旗,旗杆沉重的重量与小腿的疼痛,几乎要让卡勒晕过去。 他憋红了脸,在周围溃兵伤兵呆滞的目光中,将圣旗从地面抬到了肩膀的高度。 “不能输啊!”卡勒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 “不能输啊!” 咬紧了牙关,卡勒的肩膀被旗杆磨出了血痕,可他依旧用尽全力呼喊着。 输了,姐姐姐夫该怎么办呢?输了,老拉弗的抚恤金谁来付呢? 口中喊着,可圣旗却始终无法被托起,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吃力地想要举起旗杆,可他踩不实地面,怎么都抬不起来。 “起来,给我起来啊!” 话音未落,卡勒便感觉到肩膀上原先沉重的旗杆忽然轻了。 他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军官。 沃洛维茨朝眼前不认识的少年骑兵点了点头,用仅剩的左手托起了旗杆。 “不能输啊!” 左手发力,沃洛维茨同样咬着牙呼喊起来。 他的新建的家园,他的妻子,他还未出生的孩子,都庇护在圣联的羽翼下。 不能输,不能输!死也要站住,死也要护住,他的孩子再不能像德蕾丝姐姐那样的命运了。 “不能输啊!”迪特里伯特满脸血与灰尘地冲来,双手扶住了旗杆。 圣联是个好地方,圣孙是个好人,他们是唯一不拖欠工资还给抚恤的。 只有在圣联,他是英勇的战团修士,而不是乞丐军,他在这有尊严。 他居然有尊严,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他尊严的地方。 “不能输!” “把圣旗竖起来!” “一、二、三……用力啊!” 一只手接着一只手伸出,一个肩膀接着一个肩膀相连,十几名圣联士兵托住了旗杆。 在旋涡般的溃兵中,仿佛时光倒流,圣旗再一次缓缓站起。 烈风吹过,代表圣联的旗帜又一次飘扬起来。 那么耀眼,那么亮。 “看啊,你们看啊——”卡勒公鸭般难听的嗓子,在扩音僧侣的加持下,响遍了整个战场,“我们的旗,竖起来了!” 卡勒撕裂喉咙的哭喊声,甚至压制了一瞬间战场的嘈杂。 原先混乱惊恐的士兵们惊喜地抬起脑袋,遥遥看向那面战旗。 旗帜下的人却不是圣孙,而是无数陌生的,又熟悉的,穿着圣联军装的人。 “冕下不在,该我们来守护我们的圣联了,守护我们的家!” “冕下说过,圣联是你们的,是我们的,所有人的!”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就不能守护我们的圣联了吗?” 在断臂的鲜血不断流出,沃洛维茨同样在怒吼:“前进,前进,长枪向前,向前进!”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在怒吼声中,那齿轮太阳旗居然真的在缓缓前进。 护着旗帜的士兵们大步向前,大旗同样逆着人流前进。 就好像圣孙到来一样! ………… “居然还能反击?” 尽管不知道多少次尝试过圣联的韧性,拉夫尔还是为此而赞叹。 这的确是一群可敬的对手,而最尊敬对手的方式就是赶尽杀绝。 “跟随我!” 望着前进的大旗,拉夫尔立刻决定再一次冲击,彻底绞碎他们的希望。 可当他再次冲击,却发现情况变了。 原先如同热刀切黄油的战线泥泞起来,溃退的战争修士们停住了脚步。 他们抬起头,望着那还在前进的大旗。 惊恐的喊叫渐渐沉默,慌张的表情随之也坚定了。 “他们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又一次冲杀返回,拉夫尔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乌拉拉一片黄白灰黑混合的溃退战阵,居然在重组! 而且他们不是在以战团为单位重组,每一个新的横阵中都是各色军服的战团修士。 被打溃的士兵失去指挥的前提下,正在自发重新组成阵列。 军官没有逃跑,而是指挥起了陌生的士兵,那些陌生的士兵居然还能听他的指挥。 换句话说,他们在和陌生人组成队列,认着陌生的军官指挥,在没有将领的情况,自发地反击! ………… “好,我临时任命你为圣联第五兵团,兵团长!你从侧翼掩护!” “是!” “你去那边,通知那边横阵过来汇合,有兵团长马上过来。” “是。” 带着两个夹杂了其他战团溃兵的崇信兵团,达斯骑着马,绕着圈的继续整合溃兵。 顷刻间,除了两个崇信兵团,居然另有两个横阵重组完成,跟随着教皇圣旗在继续前进。 一个兵团内,既有影鸦军,又有近卫军,还有黑冠军。 他们是第一次认识,又好像认识了好久的亲兄弟,肩并肩竖起了长枪,抬起了圣铳。 “前进,前进,长枪向前,向前进,竖起圣联的旗!” “我们是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像是指挥自己的战团般,达斯如臂使指般指挥着这个混合战团,甚至还有心情叫回鼓手。 鼓点响起,风笛再次演奏,达斯率先高吼起来:“古代英雄无可见,唱。” “古代英雄无可见,今有铅丸与炮弹。” “闻所未闻圣父手,无坚不摧发条铳。” “吾辈修士均神选,纵有千难亦无惧。” “歌我一排又一排,神圣联盟救世军!” 刚开始还带着不协调的杂音,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歌声便越来越整齐。 尽管是陌生人,甚至有些连语言都不通,可当唱起这熟悉的曲调时,小小的隔阂都消失了。 “进攻,继续进攻,他们的敕令骑士,已经被消灭三分之一了!”达斯抽出军刀,走在了所有横阵的最前面。 ………… 歌声沸腾,铁甲铿锵。 猛地低头,躲过坡顶飞来的六磅炮炮弹,拉夫尔却没有心思往后看。 原先松散的阵形,像是一股绳般拧在了一起,死死地拦在了敕令骑士们面前。 拉夫尔恍然意识到,这才是终局时刻:“不要停,继续冲锋!” 战马的马蹄切切砸落,铅子在战场上横扫。 拉夫尔蒙着头冲锋,霰弹与铅子雨水般落在他的身上,就连龙血马都发出了哀嚎。 可马鞍上的骑士却仿佛毫无感觉,将一瓶猩红的药剂塞入了龙血马的口中。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密集了,就算是白晶钢,都开始如饼干掉渣般下落。 一层、两层、三层…… 明明是杂牌兵团,却比第一次冲阵时更加吃力。 “唏律律——”龙血马第一次发出了哀嚎,甚至开始尥蹶子,它后臀的鳞甲脱落,露出了皮肉。 铅子与法术就照着那裸露的一块招呼,血肉模糊。 趁着后方溃兵重组的兵团还没能支援到场,拉夫尔拼着头盔被拽落,第二次杀到了大旗前。 这一次,他甚至冲杀到了大旗下方。 骑枪横扫,护旗的十来个士兵登时翻滚出去,至于大旗更是再次倒地,重重折成了三截。 “突围!” 拉夫尔喊出这一句,第二次冲出了敌阵,可两侧的士兵并没有阻拦,反而主动让开了道路。 他疑惑之际,却赫然发现,身侧冲入敌阵的近百名敕令骑士,有五十多被留了下来。 铅子与霰弹在敕令骑士中横扫,将他们一一打落下马。 修士们此时终于领悟到了奥妙,就算拉夫尔是大骑士,也害怕被扯下马步战,因为那样会被鹰隼炮用实弹轰击。 霰弹轰击与实弹轰击,那可是两个概念。 所以何必主动进攻大骑士,躲避大骑士,主攻敕令骑士,将敕令骑士消耗完,大骑士不退也得退。 此时的拉夫尔哪怕是大骑士,从大旗周围冲杀出来,都有些勉强了。 拉夫尔本身积少成多的伤势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龙血马快要不行了。 它可没有赐福护体啊。 尽管有拉夫尔回护,那些铅子与乱七八糟的魔法,它还是吃了个全。 仅仅是把主人送到了与其他敕令骑士汇合的地方,便耗尽了这匹龙血马的体力。 龙血马恹恹地倒下,四脚抽搐着,口齿间流出血沫。 拉夫尔只能伸手捂住它的眼睛,用小刀瞬间刺穿了它的后脑勺。 至少这样,它可以没有痛苦地死去。 这匹龙血马的牺牲是值得的,起码又一次折断了修士们的圣旗。 爬上了第二匹龙血马,拉夫尔刚松一口气,朝着战场中望去,却是愣住了。 “你们,你们……”拉夫尔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刚刚被他冲倒的旗帜,此刻,正在坚定地,缓慢地第二次竖立。 甚至第二次护旗的人,和第一次都不是同一批人。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这声音仿佛从云外传来,洪钟般在拉夫尔耳侧响起,他沉默了数秒:“继续准备冲锋。” “还冲吗?咱们撤退吧。”侍从官小声劝说道。 “不,我要继续去冲垮他们的旗帜,谁跟我来,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咧!”一旁的敕令骑士连队长忍不住大吼道。 执拗地撇过头,拉夫尔眼中满是血丝:“还没有,再来一次,我们必定能冲垮敌军。” “您睁大眼睛看看吧,咱们已经输了。”那连队长唾沫横飞,言语近乎恳求,“前排战场步兵已溃散近半,全靠遗留下来的方旗骑士与侍从骑士们在顶着。 血骑士被那圣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引入了河流之中,不是被冲走,就是十二磅炮轰死。 咱们冲阵时有一千一百名敕令骑士,您看看,只剩下不到五百了! 原先他们还在崩溃边缘,咱们也在崩溃边缘,那就还能打,比谁先崩溃就是。 可现在,看不到希望啊!” 拉夫尔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像是疯了魔一般:“不行,你们记得,那旗杆是圣联的魂,打断这个魂,咱们输了也是赢了。 他们能一次两次扶起圣旗,还能三次四次打倒圣旗吗?” “可您根本就没有三次四次去扶起圣旗的能力了啊!”那连队长望着眼前的拉夫尔,眼中含泪。 更换胸甲时,那连队长已然能看到拉夫尔所受的伤。 红龙息烧出了焦痕,闪电打出的水疱,毒雾腐蚀的青黑色腐肉。 更别提深埋在血肉中的铅子、铁砂、箭矢与甲片,伤口蠕动着,将暗色的毒血一股股挤出。 至于身上的骨头,虽然看不见,可大家都是沙场老手,一看拉夫尔的动作就能明白断了多少骨头。 和一开始的全盛状态相比,拉夫尔此刻已然算是重伤的状态了。 只不过大骑士的重伤,和普通人的重伤是两个概念,他距离濒死还有一段,只是战力稍微下降了一截。 “我还有!”用新白晶钢板甲遮住那些伤痕,拉夫尔大吼道,“僧侣呢?叫过来补一下赐福,我的天使降灵效果在下降。” 苦笑着,那连队长让开身躯,露出了地上或是重伤或是死亡的僧侣们。 不远处,还有一些影鸦军士的黑袍尸体。 “影鸦军士突袭,杀光或重伤了我们带过来的大部分僧侣,剩余的基本都跑了。” 拉夫尔的身体僵硬了,他坐在马背上久久不言。 “我们的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长枪向前,向前进!”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 六磅炮的炮弹在空中飞舞着,将地面砸出深坑。 敕令骑士们在横阵间奔跑着,时常被三磅的鹰隼炮击穿胸口,倒飞倒地。 越来越多的敕令骑士逃离战场,而前排步兵战团中,足足四个兵团正在不断赶到。 在圣铳甲骑的拱卫下,将血遮云丢到了河水中的霍恩,终于从血骑士的追击中脱身。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霍恩跳下战马,亲自扛起了圣旗:“为自由,为尊严,为家园!” “为家园!” 扑天盖地的吼叫声传来,拉夫尔终于开口了:“你下马。” 连队长虽然疑惑,但还是下了马。 拎住他的脖领子,拉夫尔将其丢到了座下那匹龙血马上,自己却下了马:“这匹马是莱亚王室珍贵的资产,我命令你们,带上这匹马回去保卫殿下!” 说完,拉夫尔一马鞭打在龙血马的屁股上,空中徒留那连队长惊讶的叫喊:“拉夫尔阁下,那您呢?” 连队长听不到拉夫尔的回答,因为龙血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向拉夫尔致敬后,敕令骑士们追着连队长离去。 “我吗?”骑上一匹无名而又普通的战马,拉夫尔拉下了面甲,“托吉斯蒙德,我替你们守卫后背,就像往常那样。” ………… 当霍恩赶到现场时,拉夫尔座下的战马已被电浆弹烧焦。 老骑士翻身下马,却是没有跌倒,反倒又一次摆出了步战的姿势。 头盔的呼吸孔喷出铁锈味的蒸汽,拉夫尔野兽般嘶吼着,大剑旋身挥砍。 身后三个扑来的长枪手,齐齐从右肩到左胯裂成两段,肠子滑了满地。 他弯腰捡起战锤,横扫过去,便又将一名圣甲禁军扫的横飞出去。 修士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发条炮从人群中推出,遥遥指向了拉夫尔。 汗毛竖起,拉夫尔咬着牙低吼起来。 “吼——” 大骑士的胸腔发出了咆哮,甚至一时盖过了战场的喧嚣,连头盔都在跟着共振。 “砰!” 没等拉夫尔吼完,十几枚螺线铳的铅子便贯穿了他的胸口与手臂。 在二三十米的距离,螺线铳的威力可比先前大的多,有些甚至能触及骨头。 “卑鄙小人!” 霍恩眯起了眼睛,那破损的臂甲窟窿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黑色原油状液体。 哪怕跟着四五十米远,都能闻到浓重的腐坏的霉味。 “去,喊拉夫尔死了。” 霍恩对这身旁的参谋们低声道。 很快,漫山遍野便响起“拉夫尔死了”的呼喊,不少原先还在断后抵抗的步兵,一见战场上的确没有拉夫尔的身影,便大叫一声,丢了兵甲跑了。 这边确认了让娜只是重伤后,霍恩才松了一口气。 他望向这位大骑士,摸着下巴开始琢磨如何处置。 大骑士仍旧高傲地梗着脖子,扬着下巴:“贱民,你们又能如何?你杀的死我,却无法杀死莱亚的骑士!” 霍恩吹了个口哨,旁边的几名螺线铳手立刻知情识趣,抬手便是一铳。 铅弹从大腿甲的窟窿钻入击穿了骨板,打碎了膝盖。 撑着长柄战锤,拉夫尔仍旧没有下跪,而是强站着。 砰—— 第二铳射出,拉夫尔两腿膝盖骨尽碎,却仍旧用战锤保持着身体平衡,没有跪下。 “不错,就这样打断他的四肢。”霍恩欣慰地点了点头,“去和秘党那边说一声,活捉做实验是有可能的。 先耗光他的神术赐福,再用迷醉一类的雾气麻醉。 哦对了,记得实验数据要发来圣械廷一份,以用作后续对大骑士的反制。” “这就是你们的处置吗?如此对待一位高尚的骑士?”拉夫尔的听力在神术加持下相当离谱,隔着这么远还能听见。 “你为何不去问问,哪些因你残忍死去的民众呢?” “你又高尚什么?”拉夫尔瞪着霍恩,“不过你是开国之君,你的士兵更加信任你,士气更高罢了。 如果今日是托蒙德吉斯他们在,胜利的必然是莱亚。” “打赢你的,可不是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霍恩背过身,指了指远处欢呼跳跃,不断摇晃旗帜,边哭边笑的战团修士们。 “……而是他们。” (本章完) 第930章 灰袍谷之战的尾声 第930章 灰袍谷之战的尾声 灰袍谷的夜静悄悄。 篝火懒倦,宪兵们三五成组地巡逻,却是不敢懈怠。 刚刚经历过莱亚骑士对影鸦军的夜袭,这个方面,他们是实在不敢乱来了。 在寂静昏暗的营寨左近,却是有一个小村庄,内里却是哀嚎与走动声不断。 哪怕是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逼人的血腥味与草药味。 探视完伤兵,霍恩站在村庄门口,等待着佩蒂埃过来。 踏着夜色,收集好数据的佩蒂埃匆匆来迟。 “这个伤兵营好像把所有房舍都占了吧?”第一句话,霍恩却不是问莱亚人,而是问起了眼前的村庄,“村民呢?” 佩蒂埃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刚刚从战俘的口中得知了相关的消息。 眼前的村庄其实距离战场不远,在先前阿拉里克等人的突袭战时,拉夫尔默许骑士们把周围几个村子都屠了。 虽然他们是莱亚人,但毕竟是千河谷叛军治下,到底有叛军探子的可能。 当然,拉夫尔本不想如此的,因为那会影响到他高尚的品德与好听的名声。 但为了胜利没办法,只能图一图平民,骂名他来背了。 霍恩知道佩蒂埃的意思,低叹一声,没有追问,只是朝着主管伤兵营的医师耶林问道:“死伤人数大概在多少?” “具体的伤情判定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我们可以确定估算的数据,轻伤员大约在4000人左右,重伤与死亡约在700人上下。” 霍恩微微点头,毕竟都已经普遍装备了发条炮等发条铳械,要是再出现奶酪湾之战中快一千五的重伤和死亡,那驱魔庭真要严查了。 其实这个数字只是灰袍谷之战的伤亡,并没算影鸦战团前期的伤亡。 否则重伤员与死亡还能再加一两百。 圣联采用的前左右中这种阵形,就是方便兵团调换接力。 但凡是致命伤,都会被送到后方紧急治疗,轻伤包扎后便继续上场,不至于发展成重伤。 说来可笑,那些莱亚军队一副为王血战,热血忠心的汹汹气势,但几乎都倒在了大炮与圣铳前。 三土坡前的作战,只有骑士们能对战团修士们形成少量伤害,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真正造成了造成了大量伤亡的,还是血骑士与敕令骑士们。 帕维亚之战,奶酪湾之战,灰袍谷之战,大炮与圣铳的比例越来越高,而伤亡占总兵力的比例却是越来越小。 “具体的死亡人数呢?” “大概在200人左右,重伤员差不多500上下。” “今晚过后,死亡的人数会上升到300以上吗?” 耶林露出了苦笑:“我们的医师与僧侣们已经尽全力了,保证不会超过400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神术在这种伤情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 神术虽然对治本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它治标相当厉害,可以吊命啊。 本来死亡人数还要再翻个倍都不为过,就是靠着崇信战团和俘虏的僧侣们将重伤员的命硬生生吊住了。 “还好给列装了矮人打造的新式秘银板甲,否则这轻伤员中一半都要变成重伤员。”尽管仗早已打完,可佩蒂埃还是感觉到阵阵后怕。 由于教会与帝国对大骑士情报的刻意封锁,圣联内部始终对其实力没有清晰的认知。 随军牧师的宣传更是出了不小的问题,一方面他们夸大了发条铳械的实力,一方面又不断贬低大骑士。 以至于战团修士们始终把拉夫尔当成劣化版孔岱亲王看待,甚至是瞧不起的态度。 当拉夫尔冲锋,黑冠军与近卫军还好,剩余几个战团都是立刻速胜转速败。 铳炮与电浆弹都不起作用,甚至连霍恩战旗都折断了,明明没到崩溃的程度,结果还是崩溃了。 在他们眼里,这些铳械就是无敌的精神图腾。 他们看铳械,并不把它当成武器工具,而是和莱亚人看大骑士是一样的,都是迷信与盲信。 想到这,霍恩都忍不住苦笑,他当初靠迷信聚拢人心,到现在还在用迷信打仗。 还是扩军扩太猛了,像近卫军与黑冠军等老战团就表现不错。 回去以后,首先回炉重造的,就是这群随军牧师。 好在断旗之后,近卫军硬抗住了大骑士与敕令骑士冲锋,用圣铳、发条炮等铳械杀伤了大量敕令骑士。 达斯又将功补过,收拢了大批溃军重整旗鼓。 外加一批战团修士强行扶起了圣联大旗,让迷信的士兵们重新鼓起了勇气。 那旗帜霍恩下午刚去看过。 因为反复被箭矢和流弹破坏,甚至沾上了污泥,早就看不出是教皇圣旗了。 其实霍恩清楚,哪怕旗杆上没旗都无所谓。 甚至竖根木棍都无所谓,因为他们真正竖起的是他们心中的旗。 战争是增强民族性格的最好工具,在此一役后,像十八日政变那种降临派和投降派估计会少很多。 “至少在此战后,对于铳械、我本人、圣女们和弥赛拉教的迷信,可以减少很多了。” 在这一点上,霍恩还颇为欣慰的。 如此圣联国内已经有趋势,对霍恩和圣女搞偶像崇拜了。 偶像崇拜倒是好说,要是有人借偶像崇拜偷偷搞邪教、诈骗,甚至是“政治武器”那就真要出事情了。 扭过头,霍恩低声问耶林,“让娜怎么样了?” “差点瘫痪,要不是现场紧急做了手术,让娜殿下以后就要坐轮椅了。”耶林将一份病例递给霍恩。 “太好了。”听到让娜没生命危险,霍恩松了一大口气,“那这段时间,让她去贞德堡女子学校上学去。” 佩蒂埃倒是一惊:“让娜殿下也需要改造?” 霍恩古怪地打量了佩蒂埃一眼:“她改造什么?她就是不想上学,老是找借口说工作忙。 我是叫她先将文化和初中生同步再说,不然后面有重要部门交给她怎么办? 不仅仅是他,我们政府里军队中,许多人都得回学校上学。” “您的意思是,驱魔长要换位了?” “是啊,让娜总不能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吧?”霍恩找到一个树桩坐下,“我准备让哈库托担任驱魔长。” “哈库托阁下性情坚忍果敢,而且熟稔于军务,一定会是一个好驱魔长。” “不提这个了。”霍恩神色严厉起来,“莱亚军与我军的动向如何?” “莱亚军大部溃逃,少部投降,前后约有万人被俘虏,民夫更多,只是没法统计。”似乎是早有准备,佩蒂埃从怀中掏出一叠战报,一份接一份地递给霍恩。 “……黑冠战团与野狼战团包围了昂克村,莱亚国王吉尼吉斯正在昂克村中。 守军不到一千,但还包含大骑士博德曼和不少敕令骑士,所以我们没有贸然继续进攻。 不过根据杰什卡阁下反馈,吉尼吉斯似乎被博德曼架空。 博德曼试图与我军谈和,用吉尼吉斯换取他本人的安全,并带着剩下的敕令骑士退出千河谷。” “他觉得他还有谈判的筹码?”霍恩忍不住好笑。 佩蒂埃却是严肃的俯身,在霍恩耳边低语一阵。 半晌,霍恩才重新开口:“那就谈,尽量抓一个活的吉尼吉斯,但那些制作血骑士的僧侣,以及滥杀平民的骑士必须留下。” “是。”佩蒂埃立刻在随身小本子里记述起来。 霍恩则低头继续翻着战报。 “……缪拉率领的圣联骑兵已连夜赶往肯克镇收复失地,准备堵住夏绿城的援军。 鲁迪洛认为此刻阿丹堡不再有被偷袭的风险,他‘泣血’恳请您让他出战。” “这个鲁迪洛,平时最爱鲁莽出战,待在阿丹堡,算是把他憋坏了。”霍恩笑着摇头,“他想战,就让他战,留一部留守阿丹堡,剩余进军夏绿城。” “那咱们这些近卫军和黑冠军?” “咬牙继续打,打完追敌要快。”霍恩从战报中抬起脑袋,“全军进军夏绿城,活捉非法教皇普利亚诺!” (本章完) 第931章 夏宫的宴会 第931章 夏宫的宴会 法兰王都,丘城。 夏宫。 热风掠过黄杨树篱,发出沙沙密语。 宫殿园林的流水内,刷着白漆的天鹅船驶过,满载满身蕾丝边的贵妇与贵族少女。 水面两侧漂浮着数百盏玻璃浮灯,星光夹着灯光的涟漪,却被河水中的银鲤鱼搅碎。 贵女们嬉戏,用手去拨弄河水,贵妇们却是抬头观瞧着月光下的园林。 唇红齿白的少年们在几何形的坛内走动,用锦紫苏、薰衣草拼出王室纹章。 见到贵妇们到来,他们微笑着鞠躬致礼。 若是有喜欢的,只要记住他胸口的针绣徽章,当晚贵妇们便能在床榻看到他。 除非国王也喜欢。 玻璃窗后的夏宫灯火通明,三万支蜂蜡蜡烛在水晶吊灯中燃烧着,变换着虹彩。 上千名大小贵族、商人与文官在阔大的大厅内走动交际。 放在平时,他们讨论的会是西兰海的宝石,海对岸的沙漠牧民奴隶,宝石与最新流行的服装与艺术。 可今日,那些画家与诗人却是引不起半分兴趣,就连贵妇们最新的时尚服装与饰品,都没能引起男人们半分关注。 今天夏宫内最热门的话题,却是这一周来,陆陆续续传自千河谷的消息。 “……七月十二日,千河谷人与莱亚人于哈吉堡灰袍谷附近决战,莱亚人大败,损失超三万人……” “……七月十五日,千河谷人于肯克镇外伏击夏绿城援军,伪教皇普利亚诺仓皇出逃……” “……七月十八日,据准确消息,大骑士拉夫尔与国王吉尼吉斯被俘,大骑士博德曼带领敕令骑士们幸运逃亡……” “……七月十九日,千河谷军两万大军正式开始围攻夏绿城,主持城防的,便是前任千河谷大主教的康斯坦斯……” 说实话,这些消息一开始根本没有人信,谁敢信啊? 要知道,莱亚人可是法兰人的死敌,曾经阻碍他们吞并风车地最大的敌人。 莱亚王国全军出动,前后调集了快二十个敕令连,两个大骑士,十万大军进攻千河谷。 从去年到今年,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居然沦落到十万大军仅剩一半,大批贵族被俘的境界。 据赎金代理人统计,此战中,预估会有一百八十七名男爵,十五名伯爵,六位公爵战死或被俘。 整个莱亚,尤其是河上屿、鹰脚湾等传统保王地区贵族几乎被扫掉超过一半。 别说是世俗贵族势力,就是教会武装都被扫掉一半以上。 曾经因为王国内战而流亡到法兰和诺恩的莱亚贵族们更是高呼“神罚罪王。” 最近丘城街头,每天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流亡贵族抱着木柜子贩卖复国债券—— 别的没整明白,圣联那套债券系统,他们倒是学的挺快。 有拥护奈德巴赫为国王的,有提名自己为国王,还有提名孔岱亲王之子为国王的,甚至有提名霍恩为国王的。 在这场宴会中,都有不少流亡贵族在募捐。 但法兰的上层社会,却是对这些流亡贵族冷眼相看。 谁当莱亚国王,那得由查理八世殿下决定,你们还募捐上了。 端着水晶酒杯,摇晃着上好的葡萄酒,贵族们站在烤好的孔雀边低声私语。 “那可是有大骑士啊,居然都被千河谷人击败了?” “谁说不是呢?千河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莱亚人也是落魄了,居然被一群农夫和小手艺人给打的落荒而逃。” 贵族们对于千河谷战事可是反复钻研的,但他们钻研了一周了,还是没能钻研明白。 不过新贵族与商人们,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和想法。 “这种想法还是收一收吧,我早说市民有力量,你们还不信,千河谷人就是靠市民的力量才打赢的!” “没有市民们借钱,买债券,千河谷能征募出三万军队不?” 但这种说法显然得不到传统贵族们的认可,他们冷笑着反驳。 “什么市民的力量啊,是靠着查理八世殿下的力量吧?” “是靠着咱们的援助,他们才能赢,没咱们,他们早就输了。” “殿下实在太明智了,你们还说支援千河谷是亏本买卖,现在呢?嗯?回答我!” “你们看着吧,那疯子教皇在战后,迟早要到丘城来面见殿下,请求殿下赐他一个千河谷主教当当,我说的!” “殿下英明!” 尽管不完全同意贵族们的说法,这些新贵族与商人却还是不得不举起酒杯赞同。 国王最大嘛,这可是在王宫里,不能随便乱说。 不过,别看传统贵族们一副看不起千河谷的样子,实则他们比新贵族们都更专注千河谷。 原因很简单,国王逼着他们购买了大量千河谷的战争债券。 本来都以为是竹篮打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回头钱了。 从他们自己的信息渠道得到的消息,其实远比官方宣布的还要多。 比如夏绿城内放了教皇金库带来的10吨黄金,差不多相当于近40万金镑! 单这一项,就能支付他们的债券还有的多。 在金库之外,包括已经发放给士兵还有骑士本人的,那就更多了,起码不会低于20万金镑。 更不要提战后的骑士与贵族的赎金,那些做赎金代理人生意的,那可是利润拉满。 据说有一位赎金代理人,更是写出了“霍恩啊霍恩,您就是我的亲父”的千古绝句。 这些购买了土地债券的传统法兰贵族,脸色更是一日数变。 早上还是死马脸,中午就是“有可能死马,但死马不可能”脸,晚上就是“马,你复活辣!”。 像红叶丘等地,帮助霍恩贩卖白、债券的贵族,更是被传统贵族们团团围住。 至于原因,很简单。 红叶丘债券公司是与千河谷人对接的,他们虽然不能决定是否支付债券,但却能决定支付的先后顺序。 曾经宴会边缘的红叶丘贵族们,此刻是受宠若惊地被各种讨好谄媚的话语围绕。 尤其是千河谷贸易公司的吉加农,更是被围了好几层,喝的满面通红醉醺醺的,不知道应下了多少不能实现的请求。 由于说了太多遍同样的话,吉加农干脆站到椅子上,举起酒杯向周围的人宣布: “千河谷是绝对可以支付你们的战争债券,且以后还会发行工商债券的,利率更低,但你们还可以购买……” 听到这话,传统贵族们脸上都快笑开了。 至于那些嫉妒购买债券贵族以及后悔没买债券的贵族,更是喜出望外。 血肉王庭的贵金属与粮食年年输入,还有海外群岛的金矿,物价暴增,贵族的土地收入越来越不值钱。 有了这债券,虽不至于保证回到过去,却可以保证资产缩水速度小一点。 虽然本质上他们还是靠着工商业赚钱,他们依旧可以保证贵族“不事贱业”的传统,利用“放贷”来赚钱。 毕竟放贷可不是贱业,能保住他们的面子。 至于放贷给谁,干什么,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还有啊各位,由于千河谷向来以自由立国,所以啊,各位如果想要去千河谷建立工坊啥的,都是非常欢迎的……” 这话一出,不少试图转型的传统贵族都是眼睛一亮。 他们可是苦于国内工商业被新贵族垄断,就算想要转型,都是困难重重。 如果千河谷能够欢迎法兰人去建设商会工坊,那他们就能顺滑地从传统土地贵族转变为工商新贵族了。 至于千河谷的反贵族倾向,那不成问题,找个代理人就是了。 等在千河谷赚了钱,再把技术、钱和人运回国内,权力不就又回来了吗? 只是当传统贵族们转头,却看到那些新贵族与大商人们同样两眼发亮。 该死,这群鬣狗! 土地贵族们忍不住暗骂。 新贵族与商人们想的却是与旧贵族们不同——一个完全由市民组成的国家,那得是多大的市场啊。 最重要的是,千河谷人是有保护自己资产的能力的。 目前霍恩的这个新国家,至少有碎石原、千河谷与黑蛇湾三块领地。 这就是发财的热土啊! 这消息一出,宫廷宴会内到处都是议论的声音。 那些红叶丘贵族,为了债券的佣金,更是快把千河谷吹成奶与蜜之地,遍地黄金了。 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少赌千河谷会输而做空期货,或是尝试囤积居奇的商人、贵族是天都塌了。 “这才一战啊,我还以为要打很久呢,攒了那么多草药,白攒了。” “完了,我才买的大豆和小麦啊,半价都不一定有人要。”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些商人聚在一起,互相安慰,互相试探,看他们有没有手段出货。 一名国王宠臣路过,听了他们的谈话,却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诸位,以我得知的消息,这些货物必定还有用。” 这些商人两眼一亮,却是继续追问,可那国王宠臣却是紧闭嘴巴,微笑不语。 但很快,他们就得知了这神秘的内幕消息。 因为一身戎装盔甲的查理八世已然走入了大厅,站到了红毯的尽头。 他挥舞着手中的纸张,满脸的愤怒,正义的话语更是响彻宫殿。 “诸位,我要向各位通知一个可怕的消息。 那圣座城的伪教皇与莱亚伪王吉尼吉斯串通吸血鬼,使用了僵尸作为骑士! 先前奈德巴赫阁下是正确的,他们的确串通了血肉王庭!” 在哗然声中,查理八世抽出长剑,指向了北方,好像他说的不是入侵,而是拯救。 “为了异教而向我们的人类兄弟出手,实在太过分了,为了圣主的荣耀与人类的纯洁—— 我决心,拥护前任金雀王朝孔岱亲王幼子安东尼为莱亚国王,出兵风车地,出兵圣座城,拯救我们正统的弥赛拉教!” (本章完) 第933章 三角彩旗与勋章 第933章 三角彩旗与勋章 当小哈特从昏暗的船舱内走出,炽热的阳光叫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用手遮住阳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下手掌,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排排倒v屋顶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被守夜人吹着铜哨喊他们下来。 红砖白墙下是青灰色的石板,延伸出几何形状的马赛克圃与两排五月树。 再前面,便是运兵船停靠的码头,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系着围裙的女人,手指发黑的男人,穿着呢绒坎肩的市民,带着猪皮风帽的农夫……他们挥手张嘴跳跃,都是在朝着眼前的士兵们。 就像声音是和光影一起的一般,当小哈特看清眼前之际,震耳的喧嚣与欢呼声才流入耳朵。 “莱亚人,吃屎去吧!” “霍恩冕下万岁,让娜冕下九千岁,嘉莉冕下九千岁!” “胜利,胜利,胜利!” “该死的魔鬼总算被赶跑了!” “嘟嘟嘟嘟——” 叫声、小号声、鲁特琴声、风笛声嘈杂而又悠扬。 背上行囊,手中提着包裹,小哈特晕头转向跟在随军牧师身后。 排着队,走过甲板,踏上栈桥,成千上万的彩色纸屑在空中飘飞,落在了士兵们的肩膀上与脑袋上。 当随军牧师一声解散,士兵们便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四散。 士兵们有的欢呼,丢下包裹,挤开人群与家人拥抱团聚。 而有的则跪在地上,亲吻着土地痛哭,还有勾肩搭背就往酒馆跑的。 市民们挥舞着圣战债券,声嘶力竭地叫喊,士兵家属同样挤在人群中大声呼喊着孩子们的名字。 “拉卡,拉卡,你在哪儿?” “妈妈,我在这!” “我的马斯鲁,你终于回来了,圣主在上,圣孙在上,保佑你回来了。” 当然,还有不少家属得到的是一身军装和一枚勋章,还有崩溃软倒、泼水抢救、醒来痛哭的父母。 看着那哭到晕厥被救醒又哭到晕厥的女人,小哈特提着包裹的手忽然出了好多汗。 向随军牧师行了一礼,小哈特拿出地图,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今日的贞德堡沉浸在欢乐之中。 街道上挂着三角彩旗,餐厅门口都挂着黑红太阳旗,不少酒馆更是打出了普通客人七折,士兵酒水半价的旗号。 不少地方甚至上演了船下捉婿。 即旧骑士与行会商人们候在船下,但凡看到胸口有勋章,胳膊上有臂章的就扑上去扛起来就跑。 当然不是要绑架他们,而是带回家给自家女儿介绍未来的丈夫。 有些意志力不坚定的军官,哪儿见过这场面,稀里糊涂就去市政厅登记了结婚。 叫一些随军牧师与文书纷纷扼腕惋惜,还俗修女、小地主与市民女儿以及农夫女儿才是他们最适合的婚姻对象啊。 满大街都是狂欢与饮酒的人们,因为贞德堡市政厅宣布未来三天允许在街上喝酒。 毕竟在先前的莱亚人入侵中,尽管嘴上不饶人,可心中他们还是怕的。 那可是教会啊,那可是大骑士啊,那可是莱亚一整个王国啊。 可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在他们英勇的千河谷人,英勇的圣联人,英勇的圣道派信徒面前,不照样被打的落荒而逃。 那非法教皇普利亚诺,怪不得叫非法呢,在真教皇霍恩冕下面前,照面都没打就落荒而逃。 大骑士又如何?不还是被俘虏了? 吉尼吉斯国王又怎样?不还是被俘虏了? 十万大军怎么了?咱们圣联用两万人就能击败他们! “我们把莱亚人打败了,我们把拉夫尔打败了,我们圣联天下无敌啊!” 醉酒的市民们歪歪倒倒地睡在街上,哪怕是意识模糊了,还要朝着小哈特大吼。 在这个时刻,不少压抑恐惧到极点的市民农夫们自然要宣泄。 这种感情宣泄出来后,油然而生的,就成了一股自豪感。 看看,这是我的国家,看看,我们获得了胜利。 再看看周围的人,尽管平日里有龃龉,可与莱亚人比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弟。 当然,肯定还是有不相信的,污蔑这场大胜的,但他们顶多只敢待在自家院子里自怨自艾罢了。 其中更有不少,是刚开始高兴后来又麻木的。 毕竟胜利带来的红利,暂时还没落到他们头上,他们的日常又能改变多少呢? 在一片欢腾的景象中,小哈特却是刚刚泛起的笑容又湮灭了。 他来到城市外围,坐上马拉列车,工业区升起的白色蒸汽飘荡在空中。 车厢摇晃着,车轮与铁轨咔哒咔哒地碰撞。 在摇晃中,小哈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摇篮,渐渐的他居然靠着车厢壁睡着了。 等到列车马夫来叫他,他才倏然惊醒。 抱着沉重的方形包袱,背上还背着行李,小哈特快步来到一处岗哨前,将战团修士证与出行条递给了哨兵。 很快,两名宪兵便小跑着过来,帮着小哈特接过沉重的行囊。 一名哨兵想要去拿小哈特抱着的包袱,却被他轻轻让开:“这个我自己拿就行,走吧。” 军团属地的房屋区并不大,没走几步,小哈特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看了一眼屋子前的邮箱与门牌,用红木牌子做的,钉了牢固的钉子。 门牌上是“沃洛维茨·普森特与玛莎·普森特之家”,邮箱上则刻着“黑冠军第二营地直街13号”。 将包袱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小哈特整理了一下衣装,解开了包袱,捧起了一个木盒子。 在战场上嗜杀果决的小哈特,在此刻却是满头大汗,紧张不安。 站到门前,他朝宪兵点点头,那宪兵才轻轻敲了敲门。 小哈特在路上背了一大段词,当见到沃洛维茨口中那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时,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圆脸的玛莎孕期的肥胖还没减下,她扎着马尾辫,腰间系着围裙,怀里抱着一个兔子一般干瘦幼小的孩子。 在她身后,还有一张完成到一半的婴儿摇篮床。 看看两边摘帽的宪兵,再看看张着嘴磕巴半天一句话不说的小哈特,玛莎已经懂了。 她主动开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盒子里是战斗英雄沃洛维茨·普森特的骨灰,他得到了两枚一等勋章,三枚二等勋章,并被追封为战团长。 盒子里还有沃洛维茨的军装,他个人的随身财物以及银行存单,里面存有90金镑以及30金镑的债券。 此外,您的孩子所有教育费用,都会由圣联与战团承担,直到中学毕业,如果他能考取大学,那就是大学毕业。 如果您需要一份工作,圣联和战团会免费给您提供培训,并介绍您一份简单的工作……” 讲到后面,小哈特的声音渐渐慢了,甚至连声音都没了。 眼前的玛莎肩膀颤抖着,嘴唇紧紧咬住,她尽力地在外人面前不要哭出来。 可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顺着眼眶落下来,划过脸颊与下巴,滴落到怀中孩子的脸上,在粉嫩的小脸上划下一道道泪痕。 小哈特全身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他嗫喏着,像个卑微的仆人般低着头,仿佛在恳求:“对不起,普森特夫人,我们没能救下他,他,他失血过多了……” “不,不,是我失礼了。”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玛莎让开道路,“要进来坐坐吗?” 小哈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被玛莎热情地迎了进来,两名宪兵同样跟着。 这是防止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玛莎将孩子用包裹系到胸口,背着三名军官,在厨房里忙碌着,而客厅内的三人却是坐立不安。 坐了半天,小哈特却是没忍住站起身:“普森特夫人,我这几天都会住在这边,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他也真是傻了,这个时候,他们这些陌生人待在这做什么,应该通知附近邻居的妇人与她的父母过来才对。 刚站起身,玛莎背着他,却没有转身,仍然在搅拌着红色的肉汤。 小哈特走到门口才想起了什么,让两名宪兵先出去,他走到厨房门口:“普森特夫人,您为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有。”玛莎的声音颤抖着,“我等着沃洛维茨回来取。” 小哈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一张被鲜血浸湿又晾干的纸。 “我找到这张纸的时候,沃洛维茨已经……这上面几乎所有名字都被血遮住了,我去问沃洛维茨是哪一个,他说没被血遮住的那个。” 将这张纸放到灶台边,小哈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玛莎在灶台边站了半天,才吸了吸鼻涕重新拿起那张纸。 看着纸上的名字,玛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沿着眼眶不断地流淌着,嘴巴却笑着。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亲吻着他的额头,眼泪混着笑容呢喃:“你的父亲为你取了名字了,你知道吗?我的孩子,你有名字了。” 将孩子紧紧抱入怀中,玛莎低语道:“我的孩子,霍华德。” (本章完) 第937章 天使杀手 第937章 天使杀手 天使降临了? 周围的忠嗣与近卫修士们都是一瞬间的失神,唯有诺薇娅与霍恩反应了过来。 果然,他就知道那位普利亚诺教皇不会善罢甘休。 玛德,认赌服输,玩不起了是吧?! 发觉了修士们的愣神,霍恩直接抽出手铳就对着天使来了一铳。 不管打没打中,招呼了一声阿福保护希洛芙后,他便撒丫子朝着宫殿内跑去。 天使能飞,机动性太强,在外面空旷地带绝不是她的对手。 机械宫下,就有专门的地堡,是当初希洛芙躲藏的地方。 那里甚至是用砂浆专门加固过的。 霍恩此刻都有一瞬间的怀疑,是不是瑟法叶早就预料到会被天使袭击,才故意设计了这个避难所。 不用怕,只要能躲到这避难所,等人来支援就行。 换做别的日子,霍恩还真得头疼。 可今天却不同……外面还有十七个魔女等着呢。 按照学者们的叙述,教会之所以不敢派出天使去清扫黑蛇湾就是怕天使被魔女们围殴。 由此看来,天使的战斗力强大,但也有限。 教会那边是会挑日子的,放到一周前或者一周后,霍恩还真要遭重。 铅子穿过了天使羽翼,几根羽毛飞起,却没有见到血滴落。 不知道是没造成伤害,还是天使没有血。 那天使双眼闭着,却仿佛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她遥遥伸出了左手,对准了霍恩。 “冕下,小心。” 诺薇娅穿戴好秘银甲,猛地一头锤砸在了天使的手臂上。 霍恩身侧的地面立刻炸开,破碎的石块砸的霍恩满身都是。 可他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就地一滚,立时窜入了宫殿门前。 那天使则是随手一挥,正要逃跑的诺薇娅便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忠嗣这才反应过来,天使是敌非友。 “那不是天使!”勒内对着天使就是一铳,“是假扮天使的魔鬼,天使才不会对冕下出手,保护冕下!” “保护冕下!” 成堆的铅子泼水般朝着天使爆射,将那天使射的左右摆动。 身上出现了一个个小窟窿,铅子从窟窿中掉落,却没一滴血流出,反而缓缓愈合。 “电浆弹!” 看都没看,天使左手手掌转向,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喷出,直接将电浆弹打飞出去。 没有任何表情,天使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登时爆开,无形的冲击波更是随气流四散。 整个院子里,内圈的忠嗣们倒飞后仰,剩余士兵中三分之二的都捂着眼睛,对着天使的方向盲射。 只可惜那天使已然拔地而起,朝着宫殿内撞去。 “轰——” 两门发条炮同时响起,不足三十米的距离,霰弹和实弹同时打到了天使的身上。 数十个窟窿挤出铅子,左边翅膀更是从中折断,第一次流出了发光的液体。 失去了飞行能力,这怪物居然还没事,硬是靠着滑翔着撞飞了大门,朝着门内的霍恩追去。 “霍恩!” 巨大的恐惧揪住了希洛芙的心脏,她推开阿福,第一次跑着朝宫殿的方向奔去。 “通知魔女们了吗?” “拉警报了!” “忠嗣们,跟我上,保护冕下!”成群的卫士扛着军刀与圣铳朝着宫殿内发起了冲锋。 此刻的霍恩已然奔到了一面墙边,他一脚踹在一块墙砖上,一侧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向地堡的暗道。 再下面便是一扇铸铁大门,就算是让娜来了,都得电好一阵的那种。 只是霍恩刚刚踏步想要下去,爆裂的气流就从身后射来。 阴影魔女索兰从阴影中浮现,拉着霍恩穿过如水的阴影,试图闯入地道。 然而爆裂的光芒再次袭来,直接照亮了地道的每一寸死角,将索兰直接从阴影中甩出。 “冕下你快跑,我的暗影卫队保护您,我来拖延时间。”索兰披头散发地大吼道。 一道冲击波再次吹出,砸翻了试图带走霍恩的三位阴影卫士。 余波更是将霍恩吹的猛地向前一趴,额角青肿起来。 他站起身刚要跑,却感觉到腿部传来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却是整个脚掌向内崴去。 忍着疼痛,霍恩一瘸一拐地继续奔跑,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身体一轻。 霍恩望着抱起他的希洛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希洛芙,你怎么站起来了。” 没空理会霍恩,希洛芙满头大汗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似乎在危机的加成下,她从一开始奔跑时的磕磕绊绊,居然越来越流畅了。 狼女的目标是四楼,那里有一架滑翔伞原型机。 天使翅膀折断了,暂时不能飞,他们可以用滑翔伞逃出升天。 只是刚来到二楼阶梯口,便听到剧烈的气流声,狼女一个刹车,眼前的楼梯带着碎石洒落下来。 “希洛芙。”霍恩大喊起来,“去露台!” 希洛芙转过身,便朝着一旁的露台冲去。 那天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上挂着七八个阴影卫士与索兰便原地跳起,够住了二楼走廊,翻身而上。 狼女哆哆嗦嗦地站在露台栏杆上,栏杆上距离墙外只有一次跳跃。 无尽的恐惧再次扑面而来,大腿处的疼痛更是烧心灼肺。 希洛芙低头看去,怀中抱着的霍恩,正拿着连发手铳朝着天使一连射出了八发铅弹。 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幕画面,那是霍恩被一剑枭首的场景。 心脏又一次有了被紧紧攥住的感觉,在这痛楚感之前,连那大腿处的灼烧感都减弱了。 后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索兰等人作战时的兵器撞击声。 尽管被抱在怀中有些尴尬,可霍恩还是听见了清脆的齿轮转动声,而且居然那么近。 倏忽,狼女的假腿中齿轮急速转动起来,她的泪水从脸颊滑下,第一次有了愤怒的表情。 “啊——” 尖叫着,希洛芙抱着霍恩,从栏杆上猛地跳起。 与此同时,天使的长剑已然凌空刺来,仿佛距离希洛芙只有一步之遥。 布帛撕裂声传来,两人凌空划过一道弧线,在机械宫外的草地滚成一团。 “这是?”阳光模糊了双眼,狼女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直到摸到青葱的草地,她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她居然跳出来了。 她来到机械宫外面了! 原来外面的世界,也没有这么可怕。 温热的液体流过脸庞,这就是泪水吗? 然而没等她多反应,先听到轰的一声,天使居然从露台跃出,跳出五六米,落在了她的面前。 拖着残破的羽翼,天使先是朝着霍恩伸出了左手。 但她忽然发现,左手已然被索兰切断,于是满身是伤的天使只好缓步走来,面无表情地再次竖起长剑。 “叮——” 炙热的射线从一旁射出,打飞了天使手中的红色长剑。 希洛芙侧首。 以让娜为首,十五名面色阴沉的魔女骑着马,陆陆续续从林中走出。 电光、火焰、藤蔓、毒雾……各色能力从身周亮起,牢牢包围住了那名折翼的天使。 “抓活的!”霍恩赶紧大吼起来。 (本章完) 第940章 卷末总结(手滑点成收费章节了,过 第940章 卷末总结(手滑点成收费章节了,过两天发个免费章节给大家把这六点补回来) 那么第三卷杀不平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大家可能感觉是两卷,因为在帕维亚之战后应该还要再分一卷,但是我阿尔兹海默大爆发,搞忘了。 第一卷是遣圣孙(从开头到帕维亚结束),这一卷霍恩完成了从普通平民到革命者的改变,并且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地方割据武装。 第二卷是磨刀兵(从帕维亚之战到奶酪湾之战结束),政治上通过圣国田亩诏书与民意代表制度实行了土地改革和百户区的城镇制度。 军事上建立了实验性的战团制度和军事训练体系,驱逐洞窟密林的土匪和残余骑士锻炼了士兵,打通了商路。 通过黑山之战统一了整个郎桑德郡。 通过急流市之战,接管了千河谷的贸易金融中枢,并在奶酪湾之战中击杀孔岱亲王,完成了国家独立。 经济上发展了债券体系,迈向近代化的城镇生活与工场,以圣锄圣镰修道院实行了农业改革,通过《南千河谷自贸协议》与神圣轴心联盟(圣联全称)发展了白贸易,并用盐与火腿发展了肉食品贸易。 主要是发展内部的同时,统一了所在地区后又统一了千河谷,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建设和实验性的制度试点。 第三卷是杀不平(从奶酪湾之战到灰袍丘之战结束)。 这一卷政治上确定了立宪会议和千河谷临时国家体制,建设了咨政院并推行了百户区化,最终重新弥合了分裂的政府,拉拢了小地主与工商业贵族,打击了大地主与封建特权贵族。 军事上发展了发条炮与炮兵体系,改进了发条铳的运用,救援并附庸了黑蛇湾联邦,同时发动了对碎石原的打击,同时第二次驱逐了莱亚人的军队,将圣联的版图千河谷一地扩张了到了黑蛇湾、碎石原、荆棘园以及仙石甸,总面积从原先的24万平方公里暴涨到了近180万平方公里。(后续治理的大问题) 经济上通过风车地与查理八世获得大批原始资本积累,发展了制工场、造纸工场、造船业等一系列手工业工场,使得大批工匠从城镇走向农村,用标准化构件代替手工并逐渐用水力机械替代人力,逐渐建设起圣械廷大学,正式开展了科研工作(小麦育种、炼金三定律、圣道真理、猎魔药剂怯毒),引入了大量黑蛇湾农作物和魔女。 从第一卷开始的草台班子,到第二卷草台班子的分裂政府,第三卷一体的集中政府(虽然还有点草台班子,但至少虫豸度比帝国等政权低的多)。 这一卷我本意是300章以内结束,但莫名其妙写了360多章。 打完了立国之战,东大陆主要的焦点就变成了法兰与莱亚的战争(别以为查理八世拿个风车地就会收手)。 霍恩终于迎来了一段和平发展期,换句话说,在结尾之前,战争都只会是三五章一笔带过(怎么打我之前写的够详细了,成熟的读者能够自己推演战役.jpg,只重点突出与旧战术不同的地方)。 但霍恩面临的挑战也不少,如何管理这么大的疆土?如何平衡圣道派与奇迹神甫(巫师)们的关系?如何完成原工业化并向着工业化前进?如何积累足够的资本?未来还有法兰人的挑战、血肉王庭的挑战,甚至是牵扯到莉莉丝与弥赛拉两位“神明”。 那么霍恩到底会遭遇什么?圣联最终的结局如何?种种谜团是否能解开? 希望能在300章之内写完吧。 感谢大家的喜欢。 下一卷是第四卷,也是最终卷——致太平。 (本章完) 第941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上) 第941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上) 帝国历1453年9月。 距离两次波澜壮阔的千河谷战争已然过去了四年。 距离《狼桥郡和约》签署与三大战团的凯旋仪式也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 这场持续了四年,发生了两次的千河谷战争终于在两年半以前画上了句号。 至于还会不会有第三次千河谷战争,人们并不确定。 但至少他们肯定,第三次千河谷战争的战场不会在千河谷,而且对手不会是莱亚人。 因为整个莱亚王国已经自顾不暇了。 1449年9月,法兰-莱亚风车地之战爆发。 1449年10月,边境王庭之战爆发,次年11月,王庭的兵锋就直指金角湾。 1451年5月,经过长达两年的谈判,欧斯拉家族与王室再次谈崩,奥梅斯公爵举起自立大旗。 整个莱亚王国乱成了一锅燕麦粥。 相比那些可怕的战乱,反而是曾经陷于战乱中的千河谷得到了这个时代少见的安宁。 炮弹与战火,血腥与瘟疫已然渐渐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上瑞佛郡亦不例外。 经过四年的恢复期,这个经历了1444大洪水,1445第一次千河谷战争,1447大洪水以及1449第二次千河谷之战的郡,终于迎来了少见的和平。 那些战争洪水中的疮痍渐渐恢复,荒废的农田上再次站上了农人。 唯有开垦挖地时,偶尔从地里挖出来的箭头,才能证明这场残酷无比的战争并未离开多久。 马蹄踏在湿润的砂砾上,发出硌噔噔的黏腻闷响。 九月初的上瑞佛郡虽是阴天,但依旧闷热。 坐在马鞍上,阿列克谢掀起了海狸皮的帽子,左右观瞧眼前的高堡盆地。 两侧苍青色山台环抱,v型的山口与碧蓝天盖,仿佛画框笼住了眼前的盆地一角。 阿列克谢一行人离的越近,便能听到河谷中水流奔涌的“咕噜”与“哗啦”的咆哮声。 细长的条田上,传来驱赶驽马的鞭声。 农夫们播撒肥料的沙沙声混在悠长的歌谣中。 远远的还有叫卖声以及驴骡倔强的“昂儿昂儿”的叫声。 这与咆哮走廊那千里大平原大沼泽却是截然不同。 “需要休息一下吗?殿下。” 阿列克谢本不想休息,只是看到身后其他驮着大包小包的随从,犹豫片刻才说:“那就休息一下吧。” 随从们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处找了一处平地,开始休整。 可阿列克谢却闲不下来,他扯住格洛耶夫的缰绳:“格洛耶夫,你陪我去最近的农田与市场看看。” “现在吗?”本来都掏出了松子酒的格洛耶夫脸垮了下来。 尽管只有十三岁,可阿列克谢却是个相当有主见且执拗的人:“游学是游最重要,学在其次。” 格洛耶夫自认倒霉,吩咐一番后,叫上两个护卫便陪着这位好奇心旺盛的少熊主朝着市场缓缓走去。 闷热的风吹不去阿列克谢脖子上的汗珠,踩在茶褐色的泥地上,他故意放缓了步速。 九月,正是播种大麦的季节。 两匹驽马拉着的播种机在长条形的田地上前进,三角钉耙在地面拉出一条条指头粗的沟渠。 车轮滚动,带着皮带一起滚动。 齿轮咔咔转动,带动着种子箱的开合。 车轮每转半圈,种子箱内便会丢下几粒种子,落在那沟渠之中。 “好啊。”阿列克谢忽然一鼓掌。 早已对少熊主经常性的一惊一乍习惯的格洛耶夫灌了一口酒:“哪里好了?” “你看着这条田,这马拉式播种机,从头耕到尾,都不用跑来跑去,一个人两匹马就能耕这——么长一块地。” 阿列克谢张开了双手,感觉好像不够长一般再伸了伸:“这能产出多少粮食啊? 咱们为什么会用那么多树篱把田地隔开呢?去掉树篱,积少成多,也是不小的粮食产出啊。” 无视了兴奋的阿列克谢,格洛耶夫却是又灌了一口酒。 他对于圣联的动向算是相当关注了,每一期的《真理报》都要买来观看。 和圣联的几次贸易,只要他有时间就会亲自过来,算是半个“圣联通”了。 否则,他不会陪着刚成年的少熊主来圣联游学。 阿列克谢的想法很好。 可他却知道,圣联的这种成规模的条田却是无法在熊堡领实施。 原因很简单,那些野外的诺恩部落氏族有条件玩条田,但阿列克谢他们管不着,只能巡行索贡。 至于堡地与农庄的诺恩农奴,则要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田地的重新分配。 条田看着是方便啊,前提是你得有对所有土地的掌控权。 在熊堡领,东一块是这位伯爵的,西一块是那位骑士的,还有自耕农、农奴的佃租土地,零零散散。 而且还存在大量飞地,即鳕鱼堡的贵族在肥牛堡的庄园购买了蓝纹堡的田地。 尤其是自耕农们,会零零散散地胡乱开垦新地,搞的农田跟补丁一样东一块西一块。 更重要的是,如果农田全放一起,很容易在局部灾害下全灭。 所以农夫们都更加倾向于搞成分散的几小块,反正他们的时间远大于耕种面积,更加保险。 圣联这边能这样搞,有三个原因。 第一,一口气清扫了国内的两个最大地主——教会与贵族,结束了混乱的封建田地关系,才有分配的余裕。 第二,战争中人口大量下降,空出了相当多的土地,地比人多,才有马拉式播种机的出现。 第三,有百户区的济贫仓保底,就算是局部农作物传染病亏了,起码不会饿死。 就算如此,当初圣联内部大搞条地分配和合并村庄的时候,都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乱民包围司铎所的事情都冒出来了,最后还是瓦伦泰勒亲自去平的事。 小孩子的注意力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阿列克谢就又被另一边不同的场景吸引了。 “诶,那边的农田的农夫,为什么比这边农田要高一大截?” 随便瞅了两眼,格洛耶夫心里就有了数,他咳嗽一声:“那是莱亚的骑士,他们交不出赎金,被留在了千河谷。” 从莱亚得到的战俘中,如果是普通民夫一般都会有随军牧师去询问。 如果愿意留下,那就50亩地,三年免税,还可以从百户区租借种子、牛马与马拉式播种机。 如果不愿意,那就把你的同乡都找过来,人数够了,就发一笔钱送他们走人。 之所以要集结同乡,就是因为在如今的帝国世道下拿着钱孤身回家纯属找死。 但士兵、雇佣军、骑士、贵族等等,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骑士如果有击杀平民,或被人指认的战犯行为,别说赎金,流放东部郡都算是好,不少都是绞死。 如果没有,才会有赎金一说。 当然,为了给民夫们凑路费,圣联对骑士们赎金价格收的都比较高,很多骑士家庭需要拆解凑很久才能凑齐或者根本凑不齐。 这个时候,就得骑士老爷们开荒垦田来支付自己的赎金了。 和阿列克谢解释后,少熊主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以往他们交不上赎金,我们还要好吃好喝待着,现在直接送他们去耕田,这多好。” 听到这碰都不能碰的话题,格洛耶夫赶紧扯开他的注意力:“殿下,你看,咱们来的正巧,今日就有集市呢!” (本章完) 第942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中) 第942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中) “到了。” 当马蹄撞击在马蹄石路面上,不用格洛耶夫提醒,阿列克谢都知道到了。 这座位于高堡附近的拉弗小镇,此刻便横亘在道路上。 圣联与别处还真是有许多不同,就连小镇都不怎么一样。 与熊堡领常见的小镇,以泥土木筋为房,砂石木板为路不同。 拉弗镇的中央车道用粗糙大块砖石铺就,人行道则铺紧密小砖块铺就。 至于房屋,这些屋子更是会使用大块石灰岩和石板瓦搭建,基本都是两层带山墙阁楼的独栋小楼。 屋子前不仅会有片用篱笆围起的小院,篱笆门前还会有铁皮带锁的信箱,与绿漆刷过的门牌号。 围着白围裙的主妇们将被单衣物挂到晾衣杆上,几个身穿细麻衣服的小孩在衣物间跑来跑去。 阿列克谢在行进间,经常会看到一些身姿挺拔的男子。 当他视线转过去,那些男子立刻就能发现。 只是看到是阿列克谢这个孩子,他们才会收起凶恶的目光,偶尔还会向他脱帽问好。 “这些人是什么人?城镇卫兵吗?” “不,很多都是归乡的退役士兵,圣联一般都会给他们安排一所小镇上的住宅。” 对于圣联来说,四万多的常备军对财政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所以在四年间,圣联陆陆续续裁撤了一万多人,除了近卫军,只维持了各个战团的半编。 当然,以后要是再遇到战争,他们也是第一批被征召回去的。 至于他们的生计问题,在无战和非训练时期,他们是要学读写的。 而且识字率和识字水平,关乎各级兵团长的指标与奖金。 学校里学不会,顶多被老师罚站打手心。 战团里学不会,那要被队长、兵团长甚至是随军牧师轮着提干。 甚至是战团长提干兵团长,兵团长提干队长。 等到三五年老兵退役,文化水平当个抄写员乃至文书官都不成问题。 当然,更多是直接送去乡下当百户长或护教军队长了。 “……而且您知道吗?咱们在肥牛堡的军队中,有不少都是这些退役士兵与军官。” 听了格洛耶夫的解释,阿列克谢这才明白自家的射击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只是他环顾四周,还是不解:“这圣联建立才六七年吧,这小镇,这房屋,这路面不像是六七年能建成的。” “他们会魔法。”格洛耶夫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是格洛耶夫敷衍阿列克谢,而是的确如此。 砂浆不是魔法吗?发条起重机不是魔法吗? 就连过来扛包的骑士们,也是用魔法制造的武器抓来的。 但在阿列克谢听来,就是格洛耶夫在敷衍他,而且是当做小孩敷衍。 他翘起了嘴巴。 察觉到阿列克谢不愉的情绪,格洛耶夫只得苦笑:“不是我骗您,等您去了圣械廷,就都知道了。” 毕竟是忠心老臣,阿列克谢可不能给他一直挂着脸子,表达一下态度就足够了。 “好吧,那个谁,你去问个路,问问市场在哪儿。” 那随从应和一声就想走,却被格洛耶夫拦住。 “不用问路。” 把酒壶揣进怀里,以免被举报当街饮酒,格洛耶夫指了个方向:“那里就是。” “你来过?” “没有。” 阿列克谢好奇了:“那你怎么知道在那?” “圣联的这些司铎小镇啊,都长一个样,我是见得多了。”格洛耶夫得意道。 一般来说,一个司铎修会的驻地就会或兴建或改造出一个市镇。 与旧城镇不同,一个司铎市镇往往是有横纵两条道路——虔诚大道与胜利大道。 两条道路交界的十字路口的四个角,便是这个小镇的中心地区。 指着远处的十字路口,格洛耶夫给阿列克谢一一指认建筑。 东北角的角尖坐落着教堂,一座四方形塔楼的尖顶钟楼,配一座巴西利卡长廊大厅。 教堂两侧分别是三层砖石楼,挂着铜牌的镇公所,以及带操场二层楼小学。 尽管距离颇远,还是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教堂对面便是自带地牢的守夜人厅,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子正被黑衣的守夜人押入楼内。 守夜人厅两侧则是刷了白漆的诊所与围墙高耸的军械库。 西南角的一大块区域,就是过去的旧集市,现在改造成了仓库、邮局、恩情市场与信民广场。 牵着马匹,在格洛耶夫的指指点点下,四人很快便来到了信民广场的集市。 格洛耶夫其实是很喜欢这种市场的,他四年间来往圣联,总是会在这些小镇市场上逛逛。 相比于驾轻就熟的格洛耶夫,阿列克谢与两个护卫反而是有些目不暇接。 由于他们来的挺晚,所以早市的第一波高潮已然过去,街上的人流量比早上要少了近半。 所以阿列克谢并没有看到满载卷心菜的马车与满载罗密呢的马车摩辕擦轮,更没有看到迭的跟塔一样高的泥煤,以及力竭的驽马。 毕竟泥煤单价低,当然是越多运越好了。 尽管如此,当阿列克谢踏上广场的石板时,一股浓郁的带着油香味与炭火味的热风还是吹到了脸上。 澄澈透明的天光下,来回巡逻的黑呢衣服守夜人,穿着坎肩带着风帽的农夫,腋下夹着写字板的会计官…… 眼睛还没看过来,耳朵边又响起了各色叫卖声。 “最后三百磅泥煤,贱卖了啊!两个第纳尔,直接带走!” “上好的呢绒布,看看喽,1足码的呢绒布,只要三个第纳尔!” “炸面包有需要的吗?炸面包有需要的吗?” “圣孙怒吼一声,那魔鬼走狗吉尼吉斯登时骇的屎尿直流……” “大家看好了啊,这是一把真刀,我把手放在这里,不要眨眼,奇迹……啊——” “医师,医师!” 这集市热闹归热闹,除了卖的东西没怎么见过外,与普通集市没多大区别。 阿列克谢不是什么乡野村夫,看了一圈转了一圈,兴致便少了几分。 看看最后那座挂着“恩情市场”的牌子,他迈步就想要往里走。 只是还没走进去,便被格洛耶夫扯住了手臂:“殿下,这大中午的该吃饭了,您还没吃过高堡乡这边特有的炸面包吧?” “炸面包?那是什么?”阿列克谢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走入一间两面通风的木板房,条纹油布上满是黑色油腻,拧一把都能出油来。 木板房的正中,几枚蜂窝煤迭在一起,将一口大黑锅以及满锅油烧的咕嘟冒泡。 “教友吃点什么?” “来十二根炸面包,八角软皮饼,再来四盆羊汤,两碟拆骨肉,一碟黄拌紫蛋,再来一壶放坏了的酸梅水……” 随从骑士一把拦住格洛耶夫,朝着阿列克谢方向努努嘴:“……在这呢,没必要这么省吧,咱不喝放坏的……” “诶,你不懂,喝了就知道了。”推开那随从,格洛耶夫继续吩咐,“要棍面包,别拿长条面包糊弄人。” “看您说的。” 很快,阿列克谢面前就上了一个藤筐,里面塞满了手肘长细长的炸面包。 原先松软的面包被炸的金黄酥脆,两个放在一起摩擦,还会欻欻掉渣。 “真是奢侈啊。”望着那口大黑锅中的黑油,一侧的随从忍不住感叹,“敢用这么多油炸东西卖,不怕赚不回本吗?” “怎么会赚不回,你知道上瑞佛郡菜籽油价格吗?说出来能吓死你!” “多少?” “两第纳尔不到,一磅!” 随从的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阿列克谢惊呼起来:“这么便宜,这差不多是腰斩了吧?” 直起身,格洛耶夫直指远处:“看到那个水车没?我刚刚就看到了,油坊,专门榨油的。” “就算旁边是油坊,不至于这个价格吧?” “这您就不知道了,上瑞佛郡可是有着大批油田啊。” 在两次千河谷战争中,造成极其惨重的人口减少和村落衰败。 尤其是高堡乡,大的村庄还有十几户人家,小的村庄只剩三五户人家。 最后当地的教会长和郡长经过判断后,认定现有人口难以耕种剩余的土地。 他们索性将人口集中到方便耕种的河谷来,统一管理,减轻行政压力。 至于空出来难以耕种的地区,先暂时拿来种植低维护的油菜与放牧奶牛吧。 这就是造成上瑞佛郡的牛奶、黄油与菜籽油价格极低,平民餐馆都能做油炸食品了。 见三人拿着炸面包不知道怎么开口,格洛耶夫笑了。 “不知道怎么吃吧?”用手帕擦了擦手,他拿起两根炸面包和一角软皮饼,“在上瑞佛郡,炸面包怎么吃?今天给你们来个姆妈级别的教程。” 在阿列克谢好奇的目光中,格洛耶夫朝着老板喊道:“来点白面裹肉,记得,五个五个下!” (本章完) 第943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3) 第943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3) “格洛耶夫,格洛耶夫!” 阿列克谢使劲晃动着格洛耶夫的肩膀,这位公爵大人却是一动不动。 他趴在桌面上,醉眼朦胧,两个眼皮像是有千磅重,不断眨巴着睁不开。 不一会儿,就是鼾声如雷。 回头看看桌面,六根炸面包,两角软皮饼,一大碗白面裹肉,一盆羊汤,并把一壶“放坏的酸梅水”扫的干干净净。 阿列克谢都有些发愣,这放坏了的酸梅水劲这么大吗? 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格洛耶夫没有中毒,他才放下心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有点犯困。 只是他却不准备在这陪着格洛耶夫一起午睡。 阿列克谢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要在五年内游遍莱亚与法兰,时间紧迫啊。 将圣联千河谷作为第一站,就是因为他从他的莱亚语老师,圣联驻肥牛堡公使布萨克的口中听到了大量有关圣联的“奇迹”。 军事奇迹,经济奇迹,宗教奇迹…… 他当然要用双眼来看看,还要用笔来记录,否则那不是白来了吗? “你来照看公爵大人,你,跟我来。” 安排了两位护卫,不去管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格洛耶夫,阿列克谢迈步走出小餐馆,漫步在信民广场。 穿过中午稀疏的人流,阿列克谢却是绕着广场转了好几圈,终于将整个广场的结构确定下来。 相比于常见的不规则长方形广场,拉弗镇的信民广场是标准正方形广场。 按照圣联公制的米,阿列克谢估计长宽六十米左右。 地面都是一层砂砾,一层大块石砖,再用砂浆黏合填缝。 广场正中建着一座五米高的石制时钟塔里,里面存放着标准度量衡与公称。 围绕着时钟塔,便是一圈帆布棚子与商铺。 信民广场靠十字马车道的北侧与东侧,便能看到单薄的两列顶棚。 那是专门给商贩们卖货的,既有郡一级的行商,又有乡间小贩与自卖农夫。 有卖酸梅的,有卖蜂蜜的,还有卖自家池塘里的鱼,卖自家奶牛产的黄油。 这种场景,在肥牛堡并不少见。 只是阿列克谢总感觉不对劲,多走了两圈后,他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在以往,还有他的老家,贩卖这些物产的大多是管家与村长。 但眼前卖货的大多是普通农夫,更没有管家或村长跟在后头算账看管。 而且仔细瞧瞧,不管是量还是种类都比肥牛堡的集市多。 他本来还好奇这是为什么,只是想到一半,他就明白过来。 还能是为什么? 贵族和教士都被赶跑了,乡间的各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自然资源都划分给平民了呗。 通过种种措施节省出来的时间,自然就去发展各种副业了。 单看这小镇周围,就有一个锯木场,一个油坊和一个采石场和切割厂。 必须得逼着贵族们把他们浪费的自然资源让出来! 在笔记上记了这一笔,阿列克谢对护卫招招手:“好了,这信民广场我也看够了,咱们去恩情市场看看吧。” 时间快到下午,阿列克谢的确倦了,便准备最后看看这恩情市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走到信民广场最西边,就可以看到用路标竖起的恩情市场的牌子。 这恩情市场由两个部分组成,前面的一排商铺,后面的一个木板房的超大仓库。 在一排商铺中,最中心的一间,就是唯一的三层砖楼,挂着“恩情百货”的牌子。 望着那个由“恩情”、“一百”和“商品”组成的新词,阿列克谢挠了挠头。 别的店铺,他都能看懂,这个恩情百货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门口转悠了一圈,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抬腿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两个曲尺型的杉木柜台,柜台后有个走道,走道后头还有一圈架子。 阿列克谢左右看看,百货店里却没见几个人,都是一些衣着简朴的农夫拿着几枚第纳尔问东问西。 至于柜台后,给他们讲解的售货员,居然是两个女人。 阿列克谢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知道圣联风气开放,没想到居然开放到了这个程度。 你们不是原教旨主义的纯洁圣战士吗? “怎么样?”看门的瘸腿大爷敲着烟斗,主动搭话道,“你别觉得人家是女人就小瞧,这两位可都是修女呢。” “让修女来当卖货的?” “嗯呢,没见过吧?那人家还是恩情百货的雇员,知道什么意思吗?恩情市场,恩情百货,圣有商司,那可是圣联商业的皇冠。” 阿列克谢没管这个自来熟的大爷,也没听懂他说的话。 但他却是听明白了,这不起眼的恩情百货,居然是“商业皇冠”? 少熊主立刻掏出了笔记本和羽毛笔。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绕着杂货铺转悠了两圈,可越看他的眉毛皱的越紧,心情便越是低落和疑惑。 整个恩情百货,最让阿列克谢惊奇的也只有这两位修女了。 整个百货说的好听,不过就是杂货铺了,顶多就是东西多了点。 一楼的左侧柜子上摆着面粉、菜籽油、食盐等基础食品。 柜子下方,还有成排堆着酸菜、香肠、啤酒等简易加工品,储存在木桶或陶罐中。 右侧柜台,则是油灯、粗麻布、粗呢绒等等日常用品,还有廉价清洁药剂以及镰刀锄头锤子等小型农具与工具。 油腻腻脏兮兮,这样便可称皇冠了? 踩着新木头制成的楼梯,阿列克谢上了二楼。 二楼却是三个柜台,因为一楼门口迎客的大门也摆上了柜台。 正对面摆的是铁质农具(犁头、铁锹)和维修工具(钉子、麻绳、木桶配件)。 左侧则是铜绿颜料、红铅涂料以及纺车零件。 右侧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就是种子、陶罐、木盆、皮带、马鞍与煎锅等等。 再上层楼,便是在贩卖纸笔墨水,还有圣女银行的借贷柜台与代写书信的便民柜台。 走出恩情百货的时候,阿列克谢还在嘟囔:“……什么恩情百货啊,不过就是一间杂货铺嘛。” “诶,小伙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瘸腿大爷立刻叫嚷起来,“这可不是杂货铺。” 阿列克谢是个有主见,更是个执拗的人,平日看不出,一旦遇到他认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不是杂货铺是什么?” “哼。”那瘸腿大爷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吗? 你去门外看看,贩卖手纺车与马拉式播种机的农具商店。 订购牲畜、树苗、鱼苗等等的养殖商店。 收购当地土特产、兽皮的特产收购站,收购粮食、农副产品的农余收购站以及收购木材、羊毛等各类原料的原料收购站。 这些零零总总的商店和收购站,配上恩情百货,以及恩情百货后方的仓库与批发市场,才是整个恩情市场的全貌。 看个乡下的恩情百货,就当是恩情市场了?你去高堡市,那里的恩情百货是个什么样的!吓掉你的眼。” 那瘸腿的看门大爷说的口水横飞,更不客气。 却是让阿列克谢听的起了好奇心,有城镇和道路珠玉在前,他也有些不相信恩情市场就这么简单。 “那您说说呢?” (本章完) 第944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下)(二合一章 第944章 1453年的圣联乡村(下)(二合一章节) “你想知道,为什么说恩情市场是圣联工商业的皇冠?” 看到阿列克谢来了兴致,瘸腿大爷跟着来了兴致。 他乜了一眼阿列克谢:“嘴巴干,有点不想说。” 阿列克谢连忙叫护卫,去店里买了一杯农家啤酒,让瘸腿老人漱了漱口,这才开始说。 “想要知道这个问题,你得先知道,这司铎修会的财政收入怎么来,想知道司铎修会财政收入怎么来,就得知道百户区财政收入怎么来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护卫忍不住了,嘀咕了一句。 那瘸腿大爷却是瞪眼:“别人想知道,我还不告诉他呢。” 继续拿啤酒漱了漱口,瘸腿大爷继续开口:“从1450年开始到1452年,这三年间乡村不纳粮,用来恢复因战争导致的衰败。 当然,不纳粮只是不给司铎修会纳粮,用于百户区公库的粮是不少的,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用。 一般来说,百户区公库粮是一成,上缴到司铎修会是一成。 那你知道,这一成从百户区运到司铎市镇的粮仓是多少吨粮吗? 注意啊,这个要减去口粮的,因为是从口粮外的余粮里算一成。” “2吨?” “2吨?20吨!”瘸腿老人似乎是过于激动,咳嗽了一声,“78个百户区,总计都有1700吨大麦小麦,还有数不清的啤酒。” 事实上,配合良种与肥料,大麦亩产突破一百二十磅,小麦的亩产突破一百磅。 只是当地亩产统计下来,所以基本是大麦一百一十磅,小麦九十磅。 一是山地气候的确不太行,二是农夫们大多耕作粗放。 不是他们不想精耕细作,而是田地太多,实在管不过来。 经历了洪水-战争-洪水-战争的一轮循环,到今年,上瑞佛郡人口才恢复到15万出头。 当初霍恩在高堡市当会计的时候,光高堡乡都有12万人。 今年,高堡乡治下还有两个司铎修会8万人左右。 而树篱乡、红枝乡合并,都只有一个司铎修会,而蜂蜜河乡一样,只有一个司铎修会。 两个乡加一起才7万多人。 平均下来,几乎每户都能有130亩土地,人人都是小地主。 一个五口之家耕130亩土地肯定是顾不过来,就算强行耕了,也是对土地的浪费。 所以才有合并村镇,将一户人家的四圃轮作的粮食耕地面积控制在100亩左右。 多余的30亩,基本都被拿去种植乱七八糟的经济作物和养牛养羊了。 当然,因为有河谷水利之便,上瑞佛郡的四圃轮作中,一年内在豆科植物后可以连种冬小麦,次年再种秋大麦,第三年再种芜菁。 相当于100亩中,种植粮食的比例从50亩变成了66亩。 在四圃轮作的制度下,上瑞佛郡一户人家平均一年能产出2970磅小麦与3630磅大麦。 刨除口粮1500磅小麦(税收减免招揽人口),每户人家上交什一税小麦147磅,大麦290磅,啤酒10加仑。 整个拉弗镇司铎修会共计7800户,也就是570吨小麦,1100吨大麦,325吨啤酒。 瘸腿老人拍着大腿:“这种数字下,把这么多谷物怎么运?这么多谷物啤酒怎么储存?” “那收货币呗。” “农夫手里没有货币啊。” “那就让商人去买呗。” “商人会强压价格,相当于要交更多的粮,善政都变成恶政了。” “那收谷物呗。” “……你是否清醒?”盯着和自己抬了一路杠的护卫,瘸腿大爷眼中第一次闪现狐疑与自我怀疑。 只是阿列克谢迅速打消了他的狐疑:“我懂了,让恩情市场去收粮给钱……不对啊,那不还是收粮运粮吗?而且货币从何而来呢?” “不一样了,原因很简单,收税的时间短而钱币轻,买粮运粮的时间长而粮食重。” 不得不说,阿列克谢是个极聪明的,一点就通。 也就是说,把税粮放在农夫家里,当有粮食需求的时候,恩情市场就挂牌收购。 要么是小贩,要么是百户长组织护教军把粮食运输到司铎市镇。 农夫得到了钱,再在税收期把钱交到百户长和镇公所。 而且这样更具有灵活性。 因为除了交粮外,他们还可以用啤酒以及自家产出的农产品去换钱。 比如司铎市镇的油坊就会和周边一些农户签订油菜采购协议。 恩情市场除了粮食外,还会根据城镇和上级市场的需求大量收购其他产品。 例如菜籽油、新鲜蔬菜、牲畜鲜肉等等…… 虽然不是全交货币税,但起码三分之二的税都是拿货币来交的。 “相当于把仓储成本运输成本转嫁了一部分给农夫……但这样粮食价格极易受市场波动影响啊……” “去年年末,圣联的占卜神甫会会计算出今年正常的粮食最高价和最低价。 其次,没有粮食执照的人乱收粮卖粮,是严重违法行为,至少关你两年。 最后恩情市场会在百户区交通要道处,就近修建济贫仓,以稍高于市场最低价收购粮食。 在收获季,恩情市场自己也会购买一批济贫粮存储起来。 当市场价超出济贫仓的正常范畴,济贫仓就会开仓放粮或继续收购。” “那假如商人继续狙击,囤积居奇怎么办?” “契卡就会上门,并以投机罪和叛国罪将其击毙。” 阿列克谢张大了嘴巴:“还能这样?” 圣联并不是强行要求地方修会保存税粮,只要保证存粮足够抵御小规模灾害即可。 “不过,这和恩情市场是工商业皇冠有什么关系?” “就快讲到了。”瘸腿老人忽然朝外面看了好几眼,甚至招了好几次手,才重新开始说。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钱从哪儿来?也就是如何盈利的问题。” 说到高兴的地方,瘸腿老人拿起一块木炭,就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恩情市场的运行模式,就是在乡间统购粮食、原料与农副产品。 例如粮食、木材、羊毛等,拉到城镇换成农具与呢绒。 接下来,一部分城镇商品,像油灯、农具与呢绒布匹乃至奢侈品(白、香料)运回乡间,用来满足乡村需求。 当然,这些东西本来就贵,恩情市场稍微涨涨价也是很合理的。 不过圣孙给恩情市场设了一个底限:必需品(盐、泥煤等)由圣联统一定价,不许高于这个价格。 至于日用品和奢侈品,就让看不见的大手上场吧。 反正闹出了事端,自己平。 此时恩情市场靠着剪刀差赚到钱了,会安于现状吗? 不可能的,各地恩情市场的经理是有指标的,干得好可是能一路提拔到圣械廷去的。 况且,这剪刀差的钱还要补贴必需品和济贫仓差价,还要被司铎修会刮走一笔。 剩下的都未必够来年的启动资金。 所以这些钱要继续钱生钱,那么就要四处打探市场消息,看看哪里缺什么,上级市场需要什么。 根据这些需求,再招标一批本地商品,由行商们去统一采购运输贩卖。 不局限于城镇商品,还包括高价值的乡村产品(油料、高档木材)运到郡治所或其他乡的恩情市场,就地发卖。 于是才有了郡治所恩典百货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瑞佛郡餐馆里才会出现郎桑德郡出产的紫蛋。 对于郡治所的恩典市场也是一样。 郡治所从整个郡汇集过来的商品以及郡治所本身产生的商品,除了内销外,会通过国际商人卖到国外。 这样一来,郡治所本身得到一笔收入,通过上交财政给圣械廷一笔收入(账面上交),再通过关税给圣械廷一笔收入。 账面上交的那笔收入,只是存在郡治所账面上,万一哪天教皇冕下要干个什么项目,动用这笔钱。 结果郡治所没有,要么就从郡治所自己的公库里拿,要么就等着契卡上门吧。 除了国际贸易外,圣联境内的大量商品交换,都是依赖着这套由凯瑟琳搭建的恩情市场运输网络来完成。 “那么这个运输网络的根本是什么,你知道吗?”那瘸腿的看门大爷讲的满头是汗,心满意足地说道。 记了满满一笔记本的阿列克谢抬起头:“什么?” “你来的时候,还记得地上的路吗?” 阿里克谢恍然大悟。 这才是关键,千河谷本就航运发达,几个郡治所之间几乎都能通过水路相连。 圣联从1445年到1449年修建了大量乡一级的道路。 出于战争的需求,更是沿河修建了大量的转运仓和货运码头。 在1450年到1453年四年间,在百户区之间,都由乡民们自发修建了砂砾道,完成了最后一公里路的修建。 道路与河流,才是圣联高效率商品流转的基础。 “这真是,这真是,一个奇迹。”阿列克谢忍不住抚掌赞叹道。 “谁说不是呢?”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瘸腿老人看着阿列克谢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军事的热血,都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冷冰冰的数字。 我已经好久没有说的这么痛快过了,你要是我学生该多好啊。” “我可以当您的学生啊。”阿列克谢早就意识到了这老人的不凡,“我聘您做我的家庭教师。” “哈哈哈哈,免了吧。”拄着拐杖站起身,那老人挥手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 抱着写满了大半个本子的笔记,阿列克谢忍不住地感叹:“今天这一趟的收获,最大的就是听了这番话。” 旁边的护卫却是打着哈欠:“真的吗?我只感觉他好啰嗦啊。” “唉,你不懂。” 掏出笔记本,阿列克谢刚想要解释,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抬起头,却是一个带着尖顶盔帽的守夜人。 那带着守夜人堵在他面前,握住了腰间的铁棍:“有人举报你是法兰间谍,跟我们走一趟吧。” “谁,谁举报的?”阿列克谢下意识就把笔记本往身后藏,却被那守夜人一把夺下。 阿列克谢身边的护卫刚要动,却被一支发条短铳瞬间抵住后脑:“你动一下试试。” 阿列克谢赶紧道:“不要乱动,没事,我们是清白的。” “……还窃取了不少情报。”那守夜人将他手中的笔记一翻,脸色就是一沉。 “不,不是我窃取的,是之前有个人告诉我的。”看到一个瘸腿的身影从夕阳中出现,阿列克谢就像是见到救星一般。 “就是那个人。” 见到那个瘸腿老人缓缓走来,几名守夜人跟着紧张起来。 直到那瘸腿老人站到面前,为首的守夜人才行了个礼道:“戈丹总经理,您举报的间谍我们已抓获。” “你,你……”阿列克谢瞠目结舌,“你是……我,我不是间谍……” “还说你不是,看看记得多详细。”拍打着那笔记本,领头的守夜官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此举已涉嫌窃取圣联情报?” 指着阿列克谢都快气疯了:“这是他告诉我的啊,他是故意陷害!” “我故意陷害?你身上有路桥局的通关凭证吗?”戈丹反问道。 阿列克谢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秘密过来的,安德烈给他开的红灯,当然没有通关凭证。 “我有安德烈阁下开的介绍信,我是去上学的。” “那你身上有吗?” 阿列克谢挣扎道:“在我同伴身上,他们就在镇子外面,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然后在镇子外面,被你们同党伏击是吧?”一旁的守夜人举起棍子就要砸下,却被戈丹拦住。 “叫几个民兵,去他说的位置看看。” 那守夜人到镇子上一声吆喝,七八个民兵从家中取出发条铳,跨上守夜人厅的马,就朝着镇子外奔去。 背着手,站在阿里克谢面前,戈丹面色一板,却在训斥那守夜官:“要不是今天修会长派我下来暗巡,都没发现你们工作这么懈怠,差点漏掉一个法兰人的商业间谍。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脸法兰相,穿着个粗皮夹袄,你们都不起疑心吗? 他绕着信民广场转了几十圈,又是到处问物价,又是拿笔记本到处画图,还记笔记……” “我是来游学的,当然要记录了!” 戈丹又是惋惜又是无奈地看着他道:“我跟你说那些数据的时候,你不仅不避嫌,还拿个笔记本出来记,我眼瞎啊? 况且我说的这些东西这么枯燥,除了商业间谍,谁听的下去?” 阿列克谢又急又怒:“那我记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呢?” “废话。”戈丹带上呢绒帽子,“如果你真是法兰间谍,但没记这些数据,我只是举报了一个没来得及实施犯罪的间谍。 你记了,我就是举报了已实施重大犯罪的高危间谍,带走!” (本章完) 第945章 粮食贸易的利润 第945章 粮食贸易的利润 “我听说,肥牛堡的那位少熊主,被误当成间谍抓起来了?” 圣械廷。 圣座大厦的一间更衣室内,霍恩站在水银镜子前,任由裁缝拿着量尺在他身上量来量去。 “嘿嘿。”希洛芙咧开一个v笑,但霍恩知道,这其实是希洛芙的大笑。 四年过去,狼女已然是越来越拟人了。 似乎是先前打破了希洛芙心中的魔障,她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甚至能到达新生桥附近。 按照她与霍恩的约定,明年夏天,就要去黑蛇湾见一见那头老龙辛西娅了。 “是啊,少熊主来到圣联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守夜人暴打,然后在地牢里关了半个晚上。” 八年过去,希洛芙的话语也变得正常流畅了很多。 想想契卡报告的始末,霍恩也是绷不住笑了:“好了,让戈丹好好安抚,给人家道个歉。 他抓间谍的热心是好的,可下次还是要谨慎一些,更不要搞出这种钓鱼式的抓间谍了。” 旁边做记录的波讷德抬起头:“这样会不会太伤他的心?” “该批评就批评,咱们得表达态度,不过就不要书面记录了,传个口信吧。” “请您抬起手。”那阴柔的法兰裁缝轻声细语地提醒道。 霍恩举起双手,让软尺绕过腋下。 这是在为他定制四年一度的圣联修会大会的礼服。 看着给他做礼服的法兰裁缝,霍恩忍不住想起了戈丹以及戈丹的调查报告。 马丁·戈丹,四十五岁,法兰人,毕业于新桥大学医学系,但毕业后却决定行商。 在前期的大获成功后,就因为掺合进了贵族们的垄断行业而破产,还被打断了腿。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法兰间谍如此警惕与痛恨。 因为当初就是法兰间谍偷走了他的机密工艺,导致其被贵族合伙人背叛,并最终破产。 五年前,经由早年合作的同伙安德烈邀请,来到铁拳战团担当起铁拳战团的军需官。 战争结束后,他并没有随安德烈北上碎石原,而是接受了凯瑟琳的邀请,在上瑞佛郡主持建设了恩典市场。 他本人在工作之余,还对工商业相关的学术相当感兴趣(帝国此时还没有经济学的概念)。 于是在差不多三天前,一份戈丹的报告被递交到霍恩书桌前。 本来这是递交给茜茜的,但是茜茜执意要让霍恩也看看。 与其说这是报告,不如说是书稿。 因为这份报告有足足两百页,其中包含了大量他调查的数据与情况。 报告的内容,简单概括就是因为乡村环境宽松没有行会,又有工场提供工作,大批市民与工匠跑回了乡下。 当然这些市民并没有真的返回乡村,而是就近住在了司铎市镇中。 所以各地涌现了一批繁荣的新城镇,而旧城镇将不可避免地迎来衰落。 结论很废话,但过程很重要。 关键便在于,戈丹通过大量采访来到乡下的工匠与帮工,得到了海量有关这方面的数据与消息。 不知道是戈丹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但这的确很符合霍恩的心意。 “……1433年,霍塔姆郡印染行会规定每个染工不得拥有多于两个染缸……” “……1440年,下瑞佛郡染料行会规定,原材料必须在指定商店购买……” “……1428年,郎桑德郡画匠行会禁止画师使用色胶颜料,第一次罚款1第纳尔,第二次罚款10第纳尔,第三次永久逐出画匠行会……” “……1425年到1435年间,霍塔姆郡药剂师行会的帮工每日工作时间在16到18小时之间……” “……商人与行会首领达成协议,保证垄断行会中的原料采购与售出,名单如下:染料行会与美格第商会……” 看看那群为行会摇旗呐喊和招魂的商人市民,现在还能说什么“只是个例”。 把这份报告放出去发酵一下,再鼓动《真理报》宣传个半年,就可以彻底清除行会这块腐肉了。 在政治作用外,这份报告本身也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这么一个人才,放到高堡市当恩典市场总经理都有点屈才了。 从怀中取出了小笔记本,霍恩在记下“商业司”与“戈丹”两个名字。 走向垫高方便测量的圆台,霍恩再次拿起书桌上戈丹的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开始了沉思。 “……然而,这样依赖于粮食出口带来的繁荣与高速建设真的能持久吗?” 霍恩皱起了眉毛。 查理八世进攻风车地以及莱亚诺恩十八路诸侯大混操带来了范围极大的连锁反应。 首先是在一群土地贵族和秉持重商主义新贵族的撺掇下,查理八世实行了《大陆封锁法令》。 简单来说,就是用法兰优势海军对莱亚王国进行禁运,然后对血肉王庭的粮食和原料收取高额关税。 理由很简单,前者为了打仗,后者为了惩罚血肉王庭颠覆帝国的行为。 这可把吸血鬼大公们整急眼了。 本来是看狗咬狗的,没想到看着看着,其中一条狗一记扫堂腿把自家饭碗打飞了。 吸血鬼大公们都给整委屈了。 他们是真的没有和莱亚人勾结啊,血骑士完全是吉尼吉斯的自发行为。 帝国内战,跟血肉王庭有什么关系呢? 法兰人一禁运,那吸血鬼大公们缺的丝绸、瓷器、呢绒、葡萄酒、鎏金器……尤其是香料这一块,谁给补啊? 吸血鬼本来就味觉退化,各个都口重,全指望那点香料过活了。 要么就是走远路从诺恩进口,要么就是高价购买法兰产出的商品。 根据霍恩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大公们回去算了一笔账,发现不管这生意怎么做都不划算。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大家勒紧裤腰带,出钱出人支援莱亚人打仗,尽快夺回风车地,恢复贸易。 借口是“弥合弥赛拉教南北大分裂”的圣战。 是的,长生主的信徒,为了帮助北方教皇恢复正统,向莱亚王国派出了援军——边境的食人魔军阀。 食人魔军阀们刚刚跑到金角湾附近,就被告知,那不再是敌人,而是盟友。 霍恩经常对佩蒂埃与马德兰吐槽,说“想找乐子的时候,就去看看风车地之战的时报。” 不管这一仗本身打的多么丑陋,法兰人出于什么理由封锁大陆,都带来了一个结果。 第一,因为战争帝国的主要产粮区——黄金平原一带都因为战争减产乃至停产。 第二,缺少了王庭的廉价粮食和,帝国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粮黑洞。 表现出来,就帝国大宗商品粮价最高达到了一蒲式耳(60磅)小麦20-30第纳尔的价格。 相当于每第纳尔2到3磅小麦! 这是正常粮价(批发)的十倍都不止。 这么好的机会,霍恩自然不会放过。 圣联立刻掏出他巨大的谷物出口出进了粮黑洞,黑洞中立刻流出了海量的金币。 光粮食贸易一项: 第一年出口了12万吨粮食,赚取了22万金镑。 第二年出口了20万吨粮食,赚取了28万金镑。 要不是法兰人中途横插一脚,霍恩还能赚得更多。 为什么三年间霍恩不需要乡村纳粮,还可以大搞建设? 因为不需要纳税那种无成本收粮。 就是低价收购这种有成本收粮,在粮食贸易的巨大收益下,这点成本也是近乎于无的。 为什么霍恩要延续嘉莉的《诫酒令》(劝说不要喝酒,禁止公开场合饮酒)? 就是为了防止余粮太多,被农夫们拿来酿酒,以导致粮食涨价嘛。 如果实在想喝的话,圣联还开设了圣有酒馆,有黑蛇湾产的果酒与山地郡产的松子酒。 就是价钱有点小贵。 《诫酒令》一出,配合种种政策,余粮便没处用了。 要么买了牛马与播种机,余粮给牛马当饲料。 要么就只能卖给恩情市场,输送到战场上换金镑。 圣联再趁着战乱,用得到的金镑大批量低价进购工艺机密,工匠,生产工具,学者,骡马,移民…… 不然修路修镇子的钱哪儿来的?耕地的牛马哪儿来的?建立小工坊的工匠哪儿来的? 光靠圣联自己国内那点内循环,光靠圣联自己的那点工匠,能有如今这景象? 也就是说,霍恩一边在圣联内部搞粮食管制,诫酒令,打击投机倒把。 凯瑟琳一边在帝国粮食市场上搞低买高卖,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猛搞投机倒把。 猛猛吸莱亚的血。 莱亚境内几个大的粮食市场,都被法兰商人以及凯瑟琳的投机倒把搞瘫痪了。 莱亚那边多瘫痪,圣联这边就有多繁荣。 只是正如戈丹报告中所说,这样不长久啊。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五章 油菜花和漂洗工坊 第九百四十五章 油菜和漂洗工坊 银蜢河的河面上,白帆张开。 船头上立着的恐哥猛哥霍哥三头雕像,在溅起的水滴中肃然平视。 兽化人们相信,这样就能保护他们的平安。 随着圣联的建立,深山老林里的兽化人逐渐走到了平原。 由于他们极强的平衡性,除了参军当骠骑兵外,船员渐渐成为了他们的第二选择。 与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他们的小众信仰——恐猛霍三位天使。 每次看到那恐怖的三头怪物时,泰奥米尔都会厌弃地扭过头,说一声“异教野人。” 作为新桥大学神学院的高材生,泰奥米尔最厌恶异教徒,更厌恶圣联这个异端国家。 本来,看在查理八世的面子上,他还愿意以相对中立的态度看圣联。 只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对圣联的观感跌到了谷地。 彼得罗夫大公的独子,居然被一群乡野农夫一拳打青了眼眶! 在与他外出游学的时候!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泰奥米尔天都要塌了。 他就不该相信那个酒鬼格洛耶夫,居然喝醉了,就丢下了阿列克谢殿下,弄出这些是非! “喝了点果酒就醉了,你简直是在给熊堡领丢人!” 格洛耶夫讪笑起来:“不是酒,那天太阳太晒人,我不小心午睡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太阳还能把你晒晕吗?”泰奥米尔瞪着眼,“反正从今天起,我会一步不离地跟着殿下。” “咱们都被圣联注意到了,还派了专人保护,不会再有这事了吧?” “哼,难说。”泰奥米尔摇头,“我可感觉不到他们的诚意。” 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过,只是轻飘飘道个歉就算完事? 那几个敢于殴打阿列克谢殿下的几个守夜人……该砍头才是! 按照诺恩人的习惯,他们应该被绑在狂奔的马屁股后头,拖个一天一夜才算完。 只是阿列克谢殿下还是太仁慈了,真的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甚至还特地嘱咐泰奥米尔不准追究。 抬起头,泰奥米尔不无嫉妒与感动地盯着正在谈笑风生的戈丹与阿列克谢。 “殿下,有德啊!” “拐过前面那个河口,就到了。” 听到戈丹这句话,迫不及待的阿列克谢快步走到了船舷边。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泰奥米尔赶紧上前,伸臂拦住,生怕少熊主和他父亲一样落水。 “您在这看就行。” 该死,千河谷到处都是河,满地都是不祥之兆。 阿列克谢不满地推开泰奥米尔的手臂,扶住了船舷,朝着两岸观望。 秋高气爽,天空蓝翡翠般没有一丝白云杂质。 阳光落在藏青色的山头,山头上米粒大小的牛羊低着头啃食灌木,黄的白的黑的,裹成一团。 与先前阿列克谢在拉弗镇外见到的秋大麦的田地不同,而是一片一片的油菜。 金灿灿的油菜随着风摆来摆去,像是金色的海浪一般,而群山则仿佛是凝固的海啸。 阿列克谢还是第一次看到油菜这种作物。 准确来说,他吃过菜籽油,更听过菜堡菜大君的名头,却从未亲眼看过。 却没想到,这个石剑领小规模种植的特产,居然在千河谷看到了这么多! 戈丹却是轻描淡写:“这些油菜并非千河谷本土产物,而是从石剑领那边引进的。” 这些油菜本来是一位诺恩王国石剑领大君独有的作物。 这位菜大君靠着种植油菜,榨取菜籽油,俨然地区首富的模样。 对于生财之源,菜大君更是严加看管。 他从不让一粒菜籽离开庄园,更不会让任何一位善于种植油菜与榨油技术的管家离开堡地。 管家们更是不会出卖主君,将油菜的机密出售出去,这关乎忠诚与信义!是做人的底线! 那位庄园管家本想这么说的,但圣联给的实在太多了。 两年间,上瑞佛郡就开满了油菜。 好在上瑞佛郡的菜籽油暂时还没有进军诺恩市场,否则那位大君估计又要气的吐血。 格洛耶夫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看泰奥米尔疑惑,才小声解释了一遍。 “小偷。”站在戈丹身后,泰奥米尔故意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冷哼了一声。 戈丹仿若未闻,仍在给少熊主介绍:“您平日吃的都是炖菜与烤菜吧?炸菜您吃过了。 等到了高堡,我请您吃炒菜与烧菜,这可是圣孙冕下亲自研制的菜系。” 先前戈丹早说了,为了赔礼道歉,这一行人在高堡吃喝玩乐他全包了。 只是这少熊主好像对这些吃的玩的兴趣缺缺,反倒是格洛耶夫摩拳擦掌,恨不得飞去高堡市。 攥紧湿漉漉的船索倚在船舷旁,阿列克谢指着远处忽然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们的漂洗工场。”平日里爱废话的戈丹,此刻却分外言简意赅。 毕竟这种织物漂洗技术,他们是真金白银从金羊毛滩工匠手中买过来的。 空口就想套走这工艺,没门。 别说阿列克谢是诺恩公爵之子,就是吸血鬼大公之子都不行。 戈丹在这种事上分外警觉。 阿列克谢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睁大了眼睛去看。 这是上瑞佛郡漂洗工场最密集的河段,河畔随处可见围着白围裙的妇女。 她们弓着背,抱着木盆,里面却是装满了漂白土与软化药水。 放到地面,便是要将呢绒织物浸泡进去。 有些质地更好的细呢绒,甚至还要倒入燕麦粉来提高去污效果。 在河畔边上,被数十人围绕着,三架巨型水车正在缓缓转动。 橡木轮叶裹挟着银亮水,将河水撕成了痉挛的透明碎绸。 铁齿轮咬合木轴的吱呀声里,六米高的木槌轮流起落,将木槽中的织物砸的紧密坚实。 霎时间,河谷里便是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像钝斧劈柴,发出嘭嘭闷响。 一位位撸起袖子的漂洗工,揸开被水泡的发白的五指,从木槌下拖出呢绒。 再用长竿挂起,插入水槽中漂洗,用流水将上面的清洁药水与漂白土以及各种油脂杂质一起洗净。 湿润的布料被提出,固定在张布架上,用小巧的钩钉逐渐拉伸,防止收缩变形。 “原来呢绒布是这么做出来的……” 望着瞪大眼睛的阿列克谢,戈丹心中都难免升起一股得意。 这是只是表象,如果这位诺恩小少爷自以为学会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漂洗前,还有预浸泡和调制药水的工作。 晾干后,布料还要送到修剪房,经专门的工匠起绒(用机器拉出绒毛)。 起绒完,还要用大剪刀修整表面,才能制作出符合标准的呢绒布。 以往这个活要么交给法兰人代工,要么就是只能硬着头皮穿没漂洗过的烂呢绒成衣。 看以后贞德堡的成衣工场还怎么借呢绒布没漂洗而压价! 似乎是察觉到了戈丹的得意,阿列克谢忍不住开口:“我们肥牛堡,也有自己制取皮草的手艺,不逊于你们的羊毛。” “确实,确实,在这方面,我们的确得向你们学。”戈丹咧开一口大黄牙,“学多了,就会了嘛。” 学多了,就会了? 望着戈丹那神秘莫测的脸,阿列克谢大热天打了个冷颤。 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就不该把自家有什么工艺告诉戈丹的。 (本章完) 第946章 山地 原与诫酒令 第946章 山地 原与诫酒令 相比于气象万千的圣联新城镇,高堡市虽然历史悠久,但在见惯了类似城市的阿列克谢眼里也就那样。 逼仄的巷道,污水横流的街道,老旧的餐馆,还有尖利谩骂的主妇。 反倒是高堡市的菜肴给了阿列克谢乃至泰奥米尔很多惊喜。 这位恩典市场的总经理,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一位正宗的法兰厨师,吃到了大量来自黑蛇湾的新奇食材。 甚至这位厨师,还在法兰油面酱的基础上,发展出了三种全新酱汁。 牛高汤与黑胡椒制成的褐酱,牛奶与黄油制成的白酱,以及黑蛇湾紫蛋汁制成的红酱。 三种酱料层层复合,有的味道很怪,有的味道则意外地好吃。 不止三种酱,尤其一道用白炒汁浇水的猪肉,晶莹剔透,阿列克谢都吃的满嘴流油。 格洛耶夫天南海北见的多了,也是差点把手指头吞到肚子里。 就连对圣联观感很差的泰奥米尔,都因为吃到了“家乡菜”而对戈丹举酒相迎。 要不是阿列克谢催着走,这俩人都恨不得再吃三天。 带上行囊与高堡乡修会补办的通关凭证,阿列克谢终于能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将坐船先到急流市,然后到贞德堡,最后在四年一度的修会中枢大会前抵达圣械廷。 站在城外的码头边,戈丹亲自送别。 阿里克谢甚至有些不舍:“戈丹先生,我在圣械廷提前买好了寓所,这是地址,欢迎您下次来圣械廷时……” “解除《诫酒令》!” “这就是奇尔维斯枢机为了垄断酒水而提出的法案!” “如果您也同意的话,请在十月将珍贵的选票投给默涅咨议员!” “《诫酒令》就是圣镰修道院长,奇尔维斯的阴谋!” 听到这奇异的叫喊声,昨晚才跟戈丹学习了《诫酒令》的阿列克谢猛地抬起头。 在码头旁的菜市街,夹杂在一群理发师、菜农、报童与采购的主妇之间,是一个挥舞传单的青年人。 他穿着亚麻白衬衫与皮革马甲,仍在朝着周围的人呼喊:“请投票给默涅阁下,他才是众望所归!” 这不是僧侣的打扮啊。 敢在街头如此攻讦一名枢机,相似了是吧? 阿列克谢连忙拽住戈丹的胳膊,被拽住胳膊的戈丹心中咯噔一下,这位爷又有什么事啊。 “戈丹先生,您看那边。” 望着睁眼瞎一般,一脸疑惑,朝着人群张望的戈丹,阿列克谢连忙提醒:“那个老兵理发和老兵烧烤之间。” “哦哦,看到了,怎么了?” 旁边的泰奥米尔都忍不住了:“您不去举报他吗?这可是在大街上,公开诋毁你们圣联的枢机啊!” “这不是在拉选票吗?我举报他做什么?” “选票?噢!民意代表!”阿列克谢一拍脑门。 这是圣联特有的咨政院选举制度。 从民间选出民意代表,作为圣联行政的顾问。 只是咨政院的权力绝非顾问这么简单,要说最令阿列克谢印象深刻的,还得是民意代表对圣联官员的弹劾权。 尤其是秘密弹劾权。 民意代表是可以向净化庭提交材料,申请对某位圣联地方官员的秘密调查的。 这也是不少民意代表,会在大众面前自称为“圣孙之眼”。 “可这么大庭广众诋毁枢机,还是有些太过分了吧,不需要管一管吗?” “我可不能管,我管了就会违背修会中立原则。”戈丹嘴角一弯,“不过我不管,不代表别人不会管,你看,说着就来了。” 阿里克谢扭过头,却见三个穿着漂洗工外套的男子,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人走去。 “你敢公开诋毁奇尔维斯阁下?”领头的漂洗工指着那青年鼻子骂道。 青年将传单放到一边的木柜子上:“我够客气,没把喝假酒的老酒鬼喊出口!” “酒本来就是迷人心智的玩意儿,《诫酒令》不该废止,我看该改做《禁酒令》才对!” “放屁,你们就是害怕没法从恩情市场低价购粮!” “冕下还是太仁慈了,就该把你们这些贵族余孽全部杀干净!” “说谁贵族余孽呢?说谁贵族余孽!”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越吵越大,甚至开始推搡拉扯。 一名嘴笨的漂洗工插不上话,左看右看,上前一脚踢翻了青年募捐的木柜子。 叮叮当当,稀稀拉拉的铜币与银币滚落满地。 “魔鬼的儿子!”那青年大怒,一拳就砸在了漂洗工的眼眶上,将他打的倒翻倒地。 “好了,现在该去叫守夜人了。”戈丹打了个响指。 旁边跟随的小伙计一溜烟从人群缝隙中穿过,片刻便带着三个头戴盔帽的守夜人跑来。 “嘟嘟嘟——”铜哨吹响,史莱姆硬胶棍砸下,几名闹事的人登时鼻青脸肿地趴到地上。 看着被按倒后,还在互相叫骂的几人,阿列克谢有些明白过来。 “山地派与平原派?” “是的。” “我以为1450年第三次修宪后,山地派和千河谷的贵族一起消失了呢。” “贵族可能会消失了,但贵族消失不太可能。”戈丹并不像年轻人那样愤世嫉俗,反而平淡如水。 目前的咨政院中,在某位大公的带头投降下,明面上的贵族已经完全被驱逐出权力中枢。 同时,正如嘉莉所料,打掉了“贵族”这个明面的靶子后,“千河谷贵族”的确死了。 他们的所有封建特权被废除,地产被圣联用债券“赎买”,仅留少量动产与资产。 然而,“贵族势力”本身却没死,它在旧贵族的尸体上重生了。 清除了最极端最保守的贵族团体后,温和派贵族上线了。 他们不用过去贬义强烈的“贵族”称呼,往往自称为乡绅与庇护人。 他们甚至比普通农夫更快改信圣道派,积极参与公共事务,并尝试进入修会。 比不少后来加入的修士都虔诚,言必称圣孙。 还有不少前平原派的成员加入他们。 至于原因,其实简单。 先前他们是真没有一匹马,当然要把马上的贵族拉下来。 现在他们拥有一匹马了,自然要骑到马背上去,否则不白拥有这匹马了吗? “之前是贵族的倒好说,这算是圣联给他们的补偿,难道小民也有参政的想法吗?”泰奥米尔却是无法理解,这与蚂蚁却想当大象的首领有何区别? “圣联就是一个小民创建的国家。”远远地站着,戈丹并没有做什么纠正,只是淡淡开口。 泰奥米尔自认为够开放了,可圣联还是太开放了:“你们的圣孙冕下,就允许愚昧的农夫参与到国家的统治中?” “首先,在圣联只有信民,没有职业贵贱之区别,所以并非农夫。 其次,选民需要户籍册在名,年满十六岁,有三年纳税记录,并且通过读写考试认证,所以并非愚昧。 最后,圣联是信民之国,1450年新宪法规定了圣联因信民约法与圣父意志而成立,信民天然就有参政权力,所以并非允许。”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泰奥米尔一脸便秘地摇头,“权力还是在圣孙手中握着,咨政院同意与否,又有什么用呢?” “这可有很大不同……” 戈丹与泰奥米尔还在明枪暗箭地唇枪舌战,但阿列克谢却是望着那些争吵的人们发愣。 水汽吹在脸上,湿湿的痒痒的,可他仿佛感觉不到。 肥牛堡的农夫,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本章完) 第947章 让娜的脸色凝重起来 第947章 让娜的脸色凝重起来 “哒、哒、哒……” 马靴的鞋跟在大理石阶梯上敲击,一身夏装的让娜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与四年前的圣座大厦不同,如今的圣座大厦走廊两侧挂上了不少艺术画。 尤其以艾尔时期以及艾尔复兴画作为主,毕竟霍恩在文化上可是主张艾尔文艺复兴的。 镂金的画框,艳丽的色彩,细腻的笔触,还有对光影透视的刻画。 这些艺术品并不是霍恩购买的,一方面来自贵族的战利品,一方面则来自各种画家与富商捐赠。 换做四年前的让娜,除了说一句“真泥马好看”外便说不出别的词。 可现在,她却是能故作风雅地点评一句“秀色可餐”。 到底是在女校进修了两年,又在黑蛇湾干了一年宪兵团团长,让娜的文化水平已然达到了半步高中的境界。 对着画框表面的镜子反光整理了一下头发,让娜露出了一个自认为相当迷人的微笑。 她此次回到圣械廷,除了接受霍恩的召唤返回外,还有一件她自己赋予自己的任务。 尽快敲定她和霍恩的婚约,就算是她无法阻止霍恩与另外几名圣女,起码她要赶在嘉莉之前和霍恩订婚。 这件事已经拖太久了。 目前圣联内部外部的危机与动荡都暂时解除了,是时候解决一下霍恩的终身大事了。 快步走到教皇办公室门口,两侧站岗的宪兵看到让娜,立刻敬礼。 推开大门,便是枢密办公室。 虽然是教皇办公室的附属办公室,可面积还是有上百平米。 垒成塔楼的文件,一桌子的墨水污渍,还有来回走动与誊抄总结的僧侣们。 一旁还有一张长椅与一个会客室,专门用来接见。 由于圣女们普遍具有“无需通报,赞拜不名,剑铳入室”的权力,让娜本可以直接进门的。 但她却在枢密办公室中停住了脚步,因为在这一群枢密僧侣中,居然有一个短发女人。 尽管光凭肉眼察觉不出来,但让娜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个魔女。 那名一身僧侣服的女人注意到了让娜的视线,她站起身,绕过桌子,朝着让娜伸出了手。 “您好,让娜阁下,我是今日值班的僧侣埃德温,愿主保佑您的安康。” “下午好,埃德温女士。”让娜警惕而又好奇地打量着她,“你是奇迹修女吗?” “是的,您一定很好奇我的名字吧。”埃德温微笑起来,“我是狮鹫角开拓地人,我的父母为了掩盖我的身份,将我当做男人来养。” 让娜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当初那批魔女引进计划的人才之一。 当初霍恩在实行了魔女引进计划后,从各地陆陆续续网罗了各类魔女。 一方面利用她们的法术来助力工业发展、行政管理,另一方面,也是要对她们进行研究。 大批法术相关的知名巫师学者跟着迁徙来了圣械廷,法力学说与魔力学说又一次成为了龙语炼金大学“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原谅我的冒昧,你的奇迹术是?” “相比于您的闪电,我的奇迹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埃德温腼腆地笑了,“我虽然是肉身向的魔女,但对肉身的加强却没那么多,不过,我可以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你的意思是但凡是你看过一次,你都不会忘记?” 埃德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可以用双手分别写字,计算和书写不同的内容,算吗?哦,我还能同时看十六本书……” 似乎是为了在这位不少魔女心中的偶像面前留下好印象,她连续补充了好几点。 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让娜已经嫉妒地快要流下泪水了。 多少次,她奋战在夜里,就为了记下一个个单词与修辞,还有那恶心的艾尔文。 可是在考试上,还是将“冬梅”写成了“红雷”,最后不得不补考艾尔语考试。 “好了,好了。”捂着自己的心脏,让娜赶紧叫停了埃德温。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短发妹子,看着埃德温与男人几乎无异的动作表情,稍微安下了心。 这应该不是霍恩喜欢的那种类型,没什么危险。 自己这位哥哥喜欢的,应该是活泼可爱、青春好动的女人,这个埃德温暂时还够不上格。 埃德温倒是没有沮丧,她指了指霍恩办公室大门:“需要我向冕下通报吗?” “我哥在做什么?” “说是在忙一件重要的事情,让我们除非紧急事务不要打扰。”埃德温马上又补了一句,“但您可以随机进出。” 点点头,让娜握了握埃德温的手:“我们回头再聊,过几天,你可以直接来机械宫找我,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喝个茶什么的。” “好。”埃德温兴奋地点了点头。 让娜转过身,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读书,果然是有用的,要不是她读了历史,都学不会这一招。 轻轻松松就在霍恩身边安插了一只眼睛,不需要她报告什么绝密情报,就说一说谁,尤其是哪位魔女见了霍恩,她就能掌握极大的先机。 站在门边的镜子旁,再一次整理了衣服与头发,让娜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四五秒,才将大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走了进去。 下午温暖的阳光倦懒地照在红色地毯上,摆放了一张硕大的桌子。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文件与书册,在堆积如山的文件背后,则是一个伏案而卧的身影。 “哥?” 那身影没有回应,让娜便知道他睡着了。 蹑手蹑脚地走近,这位圣联的最高领袖,此刻正如癞皮狗般趴在桌面,婴儿般沉浸式的睡眠。 “哥?” 霍恩发出了一阵梦呓。 没舍得叫醒他,让娜只是蹲下来,将脑袋靠在桌沿,看着霍恩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这是她的哥哥,又不是她的哥哥,他的确是圣孙,可也是个会哭会笑的凡人。 她对于那个木讷的哥哥更多是亲情,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却是分不清讲不出的感情。 多么讽刺啊。 她宁愿霍恩就是她那个哥哥,只是开窍了,而她先前一直都喜欢他。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才是让她无比纠结的事情,她对霍恩到底是真是假?霍恩对她又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当初幼稚到愚蠢的所作所为,真的不会成为霍恩心中的一根刺吗? 会不会正是如此,这位圣联的领袖才迟迟不肯确定自己的婚姻呢? 不管是与自己的,还是与别的魔女的,他都在疑虑? 让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霍恩的下颚与耳朵,唇角在笑,眉间却是凝出一抹忧愁。 叹息一声,她站起身,就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等待霍恩醒来。 只是她站起时,眼神的余光却是无意间瞟到了什么东西。 让娜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本章完) 第948章 没想到你翻牌子的道具都准备好了! 第948章 没想到你翻牌子的道具都准备好了! 在趴伏的霍恩身侧有一个红丝绒的布袋,让娜便是看到了一张书册大小的硬纸板。 硬纸板倒没什么,真正让让娜神色凝重的,却是硬纸板上的图画。 纸板之上,印着一副线条铜版画。 看上去就像是用羽毛笔画的只有线条的草稿,还没有上色。 虽然这图画看着抽象,可让娜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是一副肖像画。 让娜捏住纸牌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后槽牙更是开始摩擦起来。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凯瑟琳的肖像画。 所以,这位自己一直在患得患失和想念的好哥哥,一直随身携带着凯瑟琳的肖像画。 让娜的头发无风自动起来,空气中更是隐隐有细小的电流飘过。 她刚想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把霍恩拍醒,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居然又在袋子里看到了硬纸板,伸手抽出。 硬纸板上的肖像手持战旗,威风凛凛,这一次却是她自己。 看看左手的自己的肖像画,以及右手凯瑟琳的肖像画,让娜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完,她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我松什么气啊,他不是还是带着别的圣女的肖像画吗?” 小巧的鼻子再次皱起,嘴巴翘起,让娜再次伸手准备把霍恩拍醒。 只是当她的手与霍恩的肩膀只剩最后一厘米时,让娜忽然又停住了。 她默然收回手,提起那红丝绒袋子,走到了一旁蹲下。 提着红丝绒袋子的下面的两个角,让娜轻轻抖了抖,一瞬间,十几二十张硬纸板哗啦啦落下。 望着地毯上堆成一堆的硬纸板,让娜陷入了长久的静止。 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让娜憋出一个咬牙切齿的难看微笑,一一翻动起那些硬纸板。 “嘉莉,凯瑟琳,希洛芙,伊斯特拉,诺薇娅……埃德温?!” 望着这张硬纸板上的肖像画,让娜简直都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这埃德温你也可以吗? 之前让娜还觉得埃德温不配当她的对手呢,现在好了,某位教皇大人是来者不拒啊! 那这些硬纸板是拿来做什么的呢? 不用想,让娜将硬纸板放回红丝绒袋子中,伸手从中盲抽了一张。 “墨莉雅提?你还挺会玩啊。”让娜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又是生气,又是窝囊,又只能窝囊地生气。 有四个还不够,真的要这么贪心吗? 此时,这硬纸板和红丝绒袋子的用处呼之欲出。 自己这边还在担心,霍恩会不会因为当初的事情迟迟不敢结婚,还在因此而愧疚。 这边他倒好,不仅没什么感觉,甚至连以后翻牌子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嗯……”睡梦中的霍恩忽然汗毛倒竖,一股仿佛当初面对天使般的紧张感与危机感再次袭来。 眼皮缓缓睁开,霍恩快速地眨了好几次眼睛,望着眼前的办公室。 安静的办公室,温暖的秋阳,灰尘在阳光中飞舞跳跃,仿佛空气中撒着金粒在晃动。 也没有天使和刺客啊。 自从上次天使事件后,圣座城除了又派出几波刺客后,就没别的动作了。 尤其是查理八世入侵风车地后,普利亚诺更是在政治上无视了霍恩与圣联。 再说了,圣械廷多加了不少防空发条弩,更是日夜有影鸦军士在房屋上巡逻。 不该有天使袭击啊。 只是霍恩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就听到一阵模模糊糊的脚步声。 迎接他的不是轻缓的抚摸,却是如雷般的暴喝。 “三点几啦,起床喝茶了!” “哎哟!”刚醒的霍恩被这一声大喝,吓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他扭头看去,却见是让娜,才捂着胸口道:“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让娜却是没有给他好脸色,脸颊涨红,又羞又气地瞪着他:“做你的美梦呢吧?又在和谁梦中幽会了?” “啊?”霍恩还是茫然。 看霍恩这副茫然的样子不似作伪,让娜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提起那个红丝绒袋子:“这是什么?” “如何?”霍恩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那些画师都太老套,你们的形象都是我亲自设计的,我还特地给你加大了一号呢。” “不要脸!”让娜扑上去,就去掐霍恩的脸颊,脸更是红了一片,“你还当上魔女皇帝了,你还开上魔女后宫了,你和嘉莉她们,我都默许了,你还想要更多……” 说着说着,让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霍恩这才慌了神。 他看看那红丝绒袋子,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哎,你误会了,这不是给我翻牌子的。” “那是什么?” “给大家翻牌子的。” 让娜安静了一瞬,随后黑发的发尾便亮起了燃金色。 ………… 十分钟后,电光闪烁的办公室再一次迎来了平静。 顶着潮红的脸,让娜坐在霍恩的膝盖上,用纤细的手指摆弄着这些硬纸板。 “这卡牌也太大了吧,不方便携带啊。” 发梢微焦微曲的霍恩双手环抱住让娜的腰,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原版雕版,当然得做大一点,方便印制。 等以后,就会不断缩小,缩到巴掌大小,方便他人携带。” “你搞这些做什么?”让娜侧过身,揽着霍恩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嘴巴。 和四年前相比,让娜与霍恩的亲密程度无疑是高了很多。 虽然让娜不是在贞德堡上学就是在黑蛇湾干活,可闲暇假日,霍恩有空都会来找让娜。 有时候是去看枫叶,有时候是一起去外面野餐。 虽然霍恩从来没主动提起双方的关系,但该摸的也摸了,该把玩也把玩了。 除了最后一步还没做之外,剩余什么都做了。 当然,其余三位圣女应该差不多。 倒不是她们太主动,而是嘉莉太卷了。 嘉莉常年在新获得的莱亚五郡,率领影鸦战团、内卫骑兵团与一河输镇压贵族与主持分田。 然而,每次新年酒会回来,或休假回来都粘着霍恩。 用她自己的醉话说就是,霍恩用圣铳把她的千河谷夺走了,她要用肚皮把千河谷夺回来! 好几次,圣女们一个没看住,嘉莉就抱着喝醉的霍恩窜到自己卧室去了。 要是霍恩哥速度快一点的话,说不定生米果都组成熟米粥了。 闻着鼻端淡淡的洋甘菊香气,霍恩却是苦笑:“天天干活,还不让我有点兴趣爱好了?” 说到底还是得劳逸结合,打了四年仗,干了三年活了,还不让享受享受? 这些卡牌也不是霍恩准备强行推广,而是准备自己小规模地玩玩,当成奢侈品卖的。 主要也是最近圣联从法兰新进了几个分色套印技术的工匠,但目前圣联没有太大需求。 正好霍恩找点活给他们干干,不要让他们跑了。 “好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我。”从霍恩锁骨上将脑袋抬起,让娜瞪着他,“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哦对对。”霍恩一拍脑袋,“我准备设立一个魔鬼裁判所,你有没有兴趣来当一个裁判长啊?” (本章完) 第949章 裁决庭 第949章 裁决庭 “魔鬼裁判所?你不是有净化庭了吗?要魔鬼裁判所做什么?” 将让娜从膝盖上放下,霍恩缓步走到一旁的书架边,抽出了一本小册子。 “净化庭的主要职责,是在全国范围内消灭和制止反圣联和暴乱行为。” 将文件摊开在桌面上,霍恩耐心给让娜解释。 “而魔鬼裁判所,则负责推动政策执行,监督僧侣行为,反贪腐、反垄断……” 新设魔鬼裁判所,是在为霍恩的“指标考核制”做准备。 例如未来给某个郡分配了一些指标,要求他们一年修多少路,几个工场,年国民生产总值达到多少…… 他们真的会老老实实执行,而不是虚报数额,互相隐瞒? 现实可不是游戏,底下人报告上来的圣库里有多少钱,里面真的就有这么多钱吗? 郡长修会长报告说完成了任务指标,可他们真的完成了吗? 在全民教育推广开之前,在高速信息传播技术出现之前,底层官僚与平民会那么自觉? 霍恩一年的时间是有限的,他没有分身术。 就算巡视,一次巡视的地区也是有限的。 他需要一只眼睛盯着外面,还需要一只眼睛盯着里面。 “有必要吗?设立这个机构。”翻动着这些资料,让娜有些不敢相信他们需要监视自己人。 “当然有,你还记得托德吗?” “托德?是蒙克鲁斯之战中近卫第三军团的军团长,他后来好像调去当南芒德郡修会长了吧?” “对。”霍恩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份,“他是南芒德郡人,而且从贞德堡时期就跟着咱们了。” 让娜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出事了?” “南芒德郡夏季在山里修路,发生了泥石流,掩埋了不少人。 但他并未选择第一时间上报,而是先进行抢救与安抚,然后让被抢救出来的人当做没发生这件事。 接着,他去除了劳工中没有家属的,将失踪的人列为失踪,唯有找到尸体的才算死亡。 成功将一场严重事故掩盖为一个小意外,多么好看啊。” “那让契卡去逮捕他啊。”让娜第一反应就是契卡出动。 霍恩冷哼一声,却又是无奈:“要说他没好好处理,那又不是。 他安置好了所有死伤劳工,每个人都发放了足额的抚恤金与补偿,也没耽搁施工进程。 就连那些无家无室的劳工,他都以他们的名义捐助了一所孤儿院。 他这个行为,让契卡去抓他,让墨莉雅提派人去抓他,你猜有多少老弟兄会不服气? 好了,假设我派出契卡将其逮捕,定怠工罪。 其他人见了,要么就是隐瞒地更隐蔽,连补偿都不给了,要么就是既然多做会多错,那就干脆不做。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抓,把上层都抓空了,抓完了,好让旧贵族势力上位是吗?” 一张张翻阅着这些资料与报告,让娜越看是越惊心。 要说托德做错了吧,他的确妥善处理了这些人,而且理由很充分,为了防止人们对修山路有畏难情绪,后续不好展开工作。 要说托德没做错吧,他对外掩盖了消息,这种行为极有保政绩的嫌疑。 “目前,圣联的主要任务,还是发展经济,发展工业,所以目前结果还是最重要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完全放权,对圣联的真实情况,以及僧侣们的真实动向,圣械廷有知道的必要。” 霍恩原先还生怕让娜听不懂,只是现在的让娜却是与往日不同,很快就明白过来:“所以我的任务是监视?” “除了监视,你还有监督的职责,也就是在有出现问题的苗头时,及时制止。 在对方已经犯下错误时,你要去告诫他,教育他,并施以一定的责罚……” 拿起霍恩的钢笔,让娜一边听,一边在资料上画着圆圈与做着笔记。 “托德的错误,大到需要净化庭出手吗?那却不至于。 小到可以无视吗?究其性质还是挺严重的。 魔鬼裁判所负责的,就是这部分的空白,对自己人的监管同样重要。 你要做的,是在病变之前,发现它,抑制它的恶化,清理它的病毒。 在它病变之后,才该由净化庭这把利刃剜掉腐肉。 净化庭这把刀用在咱们自己内部太过激烈,总不能感个冒就做开颅手术吧?” 让娜这下才算是彻底明白了魔鬼裁判所设立需要。 她盯着资料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那这个反垄断是什么意思呢?” “恩情市场,圣有工场,前者极易滋生垄断,后者极易滋生腐败。 关键行业,已经被咱们垄断了,其他行业再插手,就会冒出强制买卖与投机倒把。” 说到这,霍恩自己都有些疲惫了:“咱们过去面对的敌人都在外边,处理起来很轻松。 可在地上天国真正建立前,永远不存在一个没有问题的时期。 现在外部的问题暂时消失,内部立刻就会冒出新的问题。” 将先前做了笔记的资料与红圈圈过的地方结合在一起,让娜终于明白了这个魔鬼裁判所到底是个什么机构。 净化庭的核心任务是国家安全与暴力镇压(如反圣联暴乱、监管监狱、逮捕政治犯)。 魔鬼裁判所聚焦于行政体系内部治理(整肃纪律、政策监督)。 “就是这个名字不好听,魔鬼裁判所,搞的好像是魔鬼的裁判所一样。” “目前这个机构还没定名字,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去掉魔鬼,叫裁决庭吧。”让娜可不想嘉莉是庭级单位,而她却只是一个什么“所”。 霍恩听了却是一愣,净化庭、裁决庭、审判庭,还硬是给他弄了个三法司出来了。 “可以,具体的事项还是得过段时间再中枢大会上讨论。” “那人手呢?” “肃反厅(契卡)归了净化庭,守夜人归了真理庭,我把宪兵队给你吧。 然后你不是还在黑蛇湾宪兵团干了一阵吗?再从那边抽调一点,你自己再从各部各军团抽调。” 这样,曾经赫赫有名三大暴力机关,就分别被三个枢机庭给瓜分了。 不过,说到底,三个暴力机关的统辖者真正的上司还是霍恩本人。 霍恩随时可以越过枢机,直接向他们下令,因为嘉莉与让娜都只是使用者,圣孙才是所有者。 勒内、杜瓦隆、拉费尔既是三位枢机的副手,又是三位枢机的监视者。 “那为什么选我呢?” “很简单,我相信你的正义感,你既有圣人心肠,又有雷霆手段。”霍恩含着笑拿起托德的资料,“再说了,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兴趣,又没有真的就定你了。” “啊?”让娜脸上害羞的笑意瞬间转为惊愕。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处置托德。”霍恩笑道,“你是老大姐,大家都服你,你能妥善处理了托德,你就能妥善处理所有人,我才能放心把这个关键部门交给你。” (本章完) 第951章 去时阿尔芒,归时黎塞留 第951章 去时阿尔芒,归时黎塞留 “啪!” 小皮埃尔摊开合拢的手掌,露出含着鲜血一滩烂泥的蚊子。 一旁刷皮鞋的老皮埃尔抬起头:“怎么了?” 小皮埃尔摇摇头:“千河谷蚊子太多了,这都秋天还有。” “这是山里面,咱们还在水面上航行,有蚊子是正常的。”老皮埃尔头都不抬地继续刷鞋去了。 小皮埃尔从专注状态中被打断,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便来到了船舷边。 天气随着前段时间的秋雨逐渐转凉,可千河谷的大蚊子却还没死干净。 抬首眺望,环绕如露天剧场的青灰色群山,笼罩住钢蓝向着灰白渐变的云天。 在群山的山头,还能看到十几架木质的风轮上弦机在缓缓转动。 从山坡到山底蜿蜒的蛇形黑线,便是方钉、铁固件、枕木与木轨构成的运货木轨。 一辆辆方斗样式的小车,披着晨曦,呲着火星子,沿着山路缓缓下滑。 小车里堆着迭放整齐,书包大小,上好了弦的发条仓。 小皮埃尔虽然是普通市民出身,没上过大学,却自学了不少机械与工程相关的知识。 甚至冒充法兰新桥大学的工程师都没被发现。 作为拜圣父会在风车地地区的几位负责人之一,他也经手过不少发条仓。 可至今为止,他仍未能破解这个发条仓。 这个书包大小的发条仓,居然需要一匹马才能拉动,三匹马才能上紧。 小皮埃尔脸上浮现出既向往又恐惧的复杂神情:“千河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谁说不是呢?”刷完鞋的老皮埃尔走来,望着将大泽乡环绕的群山,“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蛮荒沼泽呢。” 南泽湖的湖面上,兽化人渔夫撑着渔船唱着渔歌。 不远处的下北泽,可以看到遍地的农夫在挖掘池沼泥。 他们弓着腰,使着长柄大木勺,将肥沃的淤泥挖出,堆到一旁的高地上。 浅浅的湖面上,棋盘般竖立着大大小小的方块农田。 当然,在两侧方块农田的中间,还有一条专供船只经过的深水运河。 运河旁是两条高于农田的堤坝,堤坝开着桥洞,桥洞中便是木质水闸。 碧蓝河面上,大大小小的,从上游南芒德郡载着呢绒线的运绒船一个接一个地朝着远处的秋暮岛前进。 老皮埃尔当年跟着商队四处闯荡,千河谷他还是来过的,只是变化也太大了。 原先的城镇内人口寥寥,到处都是无人居住的房屋。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战争导致的人口减少,可去了乡间新镇,才发现大部分人口都流动到农村了。 相比于过去环境严苛的农村,现在那里可太开放了。 “工场……”老皮埃尔忍不住喃喃道。 这圣联还真的压服了行会,搞出了工场这一套。 怪不得,怪不得整个帝国的工匠与师傅都在往千河谷跑! 没有行会压迫,没有《劳工法》限制,没有贵族勒索打压,没有教会重税…… 对于圣联重点扶持的产业,不仅有低息乃至无息贷款,甚至还有三五年的免税政策。 为此,各地的工坊主与行会商人,甚至都不得不设置路卡,提高工资,否则都挽留不住那些流失的工匠师傅。 几乎可以预见的,在风车地之后,千河谷将会成为下一个风车地。 甚至比现在的风车地还繁荣,因为这里有着低廉到离谱的热源——泥煤。 望着船舷下汨汨的水流,儿子仍然在心潮澎湃,而老父亲却是悲喜交加。 随着渡船逐渐靠近秋暮岛新开的渡船码头,原先在渡船内懒散坐着的人们纷纷站起。 他们按照身份与地位排成几排几列,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位。 从风车地归来的枢机卿阿尔芒·黎塞留。 以及从法兰归来的圣产监护局局长,圣女银行行长凯瑟琳。 在九月的中旬,被湖水浸成棕黑色的码头上栈桥前,穿着一身僧侣装的霍恩微笑着迎接。 渡船靠岸,首先跳下渡船,快步走来的,便是阿尔芒。 “冕下!” “阿尔芒!” 两人同时张开双臂,狠狠地拥抱了一下。 阿尔芒可是第二次千河谷战争前去了风车地,除了战争胜利后大阅兵回来了一趟,这四年间一直在风车地。 准确来说,是主持整个拜圣父会与圣道派传教。 “你小子,长的真快啊。”望着都快一米八的阿尔芒,霍恩狠狠捏着他的肩膀,仿佛要把他摁回一米七一般。 阿尔芒却是笑道:“小时候在修道院饿惨了,这几年才吃上饱饭,长高了也正常。” 霍恩握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当初青涩的十四岁的小僧侣,今年也二十三岁了。 身体明显壮硕了一圈,不像原先那副豆芽菜的模样,嘴边更是多了一圈胡茬。 尽管在风车地,可阿尔芒经历的风险却没有比千河谷这边小很多。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瑙安河两岸以及莱亚法兰各个城镇发展拜圣父会。 四年间,他面临的形势比霍恩这边都复杂。 毕竟霍恩赶跑莱亚人后,相当于白纸作画,况且千河谷本身就有胡安诺派打底的基础。 但阿尔芒要做的,是在敌人大本营发展拜圣父会的力量。 期间遭遇的背叛、暗杀、围攻、突围数不胜数,可阿尔芒率领的组织还是坚强地存活了下来,并且还在不断发展壮大。 目前莱亚和法兰各地城镇的悬赏榜单上,“黎塞留”这个名字光线索都价值上百金镑呢。 “这一次,你做的好大事啊。”霍恩颇为感慨地开口,“只可惜我封无可封,你已经是枢机了。” 阿尔芒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您说笑了,我本来就不配这个枢机,全仰赖您的超然提拔。 咱们在法兰的教友越来越多,也是有圣联的粮食与物资,这枢机我现在都还不够格呢。” “这话就不对啊,你这枢机是自己挣的,况且老柯塞把你托付给我,你这样,我还怕他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呢。” 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叫阿尔芒紧张了,霍恩赶紧往回找补。 现在可不比以前,他随便一句话,周围人都是嚼三遍再反刍出来再嚼三遍。 身边那是一群试图“揣摩圣意”的人。 拜圣父会在瑙安河两岸目前的确是打出了名气,尤其是北岸的莱亚地区。 阿尔芒的斗争策略也是与霍恩不同的。 当初的千河谷的局势,在各方拉扯下,出现了权力真空。 外加当时的红枫乡内部虚弱,霍恩才可以靠着铳械的优势以小博大,在这个突破口慢慢滚起雪球。 但莱亚那边可不同,教会与领主在乡村管理十分严密。 黄金平原亩产不低,物产丰富,农夫们生活上限低,可下限却高,反倒没有千河谷那么急迫的起义需求。 所以阿尔芒采取的策略是,组织行会的帮工,城市贫民,城郊流民形成兄弟会。 互相帮着斗行会,斗骑士,斗市政厅,出了事,还有拜圣父会帮着送到圣联安家。 圣联内部大量帮工与工匠,都是通过阿尔芒的拜圣父会地下组织来到圣联的。 瑙安河两岸,郡治和主要城镇基本都有拜圣父会地下组织,然后组织下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兄弟会。 相比于圣像一般的霍恩,他们当然是更加偏向于阿尔芒。 这也是阿尔芒紧张的原因。 这么大的权力,这么多的人,要是霍恩起一点疑心,都有无数人闻着味地来整治他。 他的组织能发展这么大,很大程度就是靠着圣联输送粮食、武器、药剂以及圣眷种子。 说到底,就是做大没有做强啊。 “怎么没见到露菲尔呢?她不一直嚷嚷着要来吗?” “怀了第二胎,在法兰老家养胎呢。” “哦哦哦。”瞄到了后面凯瑟琳幽幽的目光,霍恩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凯瑟琳,好久不见啊。” (本章完) 第952章 圣产监护局与闪电熔炉 第952章 圣产监护局与闪电熔炉 “是啊,一年没见。”凯瑟琳上下打量着霍恩,“个子没长,帽子倒是高了不少。” “哈哈,我的身高可以一直不涨。”霍恩笑了起来,“你的年纪却是历史的巨轮滚滚向前了。” “你不也快三十了,我1415年生的,比你大很多吗?” “帝国历1415年的,太开门了……” 望着面带笑容友好交流的霍恩与凯瑟琳,小皮埃尔实在没忍住,扯了扯阿尔芒的衣袖。 “嗯?” “凯瑟琳阁下与圣孙阁下,这是在……”小皮埃尔嗫喏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俩一直这样,没事,打情骂俏呢。”阿尔芒笑着回话,“那个帽子的笑话,凯瑟琳阁下酝酿了一晚上呢。” 这边的悄悄话迅速被霍恩发觉了,他丢下了已然有些气急败坏的凯瑟琳,来到了这几人面前。 “你们就是拜圣父会在各地的负责人?” “是的,冕下。”小皮埃尔紧张地立正了身体,声音都变的大了几分。 阿尔芒则给霍恩介绍起来:“这两位是老纪尧姆·皮埃尔与小纪尧姆·皮埃尔,父子二人都是我们在白港城的负责人。 这位是白砂地拜圣父会分会的负责人梅耶·法特……” 霍恩上前与他们一一握手,接待完所有人后,他才有机会与凯瑟琳独处。 阿尔芒带着一堆人前往居住的公馆,霍恩与凯瑟琳却是中途下了马车,在圣械廷外围转悠起来。 准确来说是圣械廷外围的工业区。 只不过现在这里却见不到先前满地的泥煤炼金皿了。 此时的泥煤工业早已搬到了南泽湖外围的岸边。 如果站在秋暮岛岸边朝西看,就能看到湖对面一排排两米多高的炼金反应皿。 带着赤红色金属光泽的炼金塔,不断地喷出奶白色的水蒸气,流出黑压压的煤块。 杂煤被送去与黄泥混合,制作成蜂窝煤。 品相不错的,则要继续精馏。 这是黑蛇湾秘党带来的新技术,精馏过的煤不仅能烧的更旺,甚至还能烧的更久。 这种高热值的精馏煤,往往会被运去药剂工房与冶铁工房,用来加热药缸,加快冶金制药进程。 于是,圣械廷周边的工业,就变成了这种三四层楼,动辄占地三四亩的大型冶铁与制药工房。 闪着金属光泽的精馏泥煤,正被木轨道的小车推着,朝着工房中前进。 满是药臭味与汽笛声的工房旁,踩着被煤灰染黑的石板地面,凯瑟琳熟稔地挽住了霍恩的手臂。 在工房内机械运作与药缸沸腾的咕嘟声中,凯瑟琳率先开口:“说起来,闪电熔炉设计出来了吗?” “差不多吧。”反手牵住凯瑟琳的手,霍恩摩挲着她的手指,“草图已经画出来了,预计两三年内量产。” 闪电熔炉原理通了,剩下的只是设计与建造。 秘银合金为外壳,电浆弹为点燃器,月汞结晶为能量源。 按理来说,只要月汞结晶足够多,就能让铁水像是高炉乃至电炉般流出。 只不过,闪电熔炉一直没能跑通的问题,便是月汞蒸发太快了。 闪电就是本来应该是缓释持久的,结果月汞一秒就消耗完,导致实验的熔炉频频爆炸。 “怎么建的?”凯瑟琳好奇起来,一年前希洛芙还在为这事发愁,今天就忽然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霍恩嘴角绷不住笑了:“命运捉弄人啊,月汞结晶的缓释技术,神学技术圣理会一直在研究和实验。 最终,他们从仙石甸得到了一种粉色晶体,是少见的天然炼金产物。 碾成粉末后掺入月汞,就可以让月汞缓释,甚至能通过比例确定缓释的速度。” “那为什么说命运弄人呢?” “因为这玩意儿,其实咱们家门口就有。”霍恩从地上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洞窟粉晶,“洞窟密林里全都是这种晶体。” 凯瑟琳说不出话了:“那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试试呢?” “灯下黑啊。”霍恩摇头,“有了这个筹码,你来对付北芒德郡的钢铁公会,应该没问题了吧?” “原来你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个啊。” “谁说的,叫你来是因为我个人的意愿,我想你了。” “哦?” “我想与我的圣产监护局局长会晤,来确定接下来四年的生产情况。” 凯瑟琳面上隐隐窃喜的神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所谓的圣产监护局,就是圣联的归圣父所有的产业,都要受到凯瑟琳的监护。 1450年初,完成了对内部势力的清算整顿,恢复了战后的秩序后,霍恩就开始着手整顿美格第商会。 原先的美格第商会被不断拆解,发卖,赎买,同时,它也在重生与合并。 在美格第商会的尸体上,大量新兴的企业诞生。 但霍恩并没有拆解掉所有,而是保留了一部分垄断。 泥煤总管修会、第一河流运输队、第二陆路运输队、军工总厅、医院、圣所修道院六个机构,分别垄断了能源、运输、军工、医疗与住房城建。 但凡是该领域内的工坊、大小商会都必须兼并为一个机构。 当然,还有恩情-恩典两级市场对粮食的近乎垄断。 这整个过程,都是凯瑟琳亲自操刀。 她对于美格第商会太过于熟悉,想要肢解它,实在太过于顺滑。 几乎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整个美格第商会就变成了如今的形态。 有的进入了圣联的官方管辖范围,有的反而进入民间失去枷锁。 霍恩对凯瑟琳的奖励,便是这个圣产监护局的局长。 说是监护,其实就是统筹总管。 说是垄断了所有关键行业,但还有一个行业迟迟未能垄断。 那就是北芒德郡,旧贵族与旧矮人们联合起来,组建的矿铁联合体。 钢铁公会的人同样会来,此次就是要来谈判这件事的。 凯瑟琳本想找个角度再讥讽霍恩两句,只是看到霍恩难以掩藏的笑意,才咬牙切齿地抱住霍恩:“你敢耍我?” “我的确想你了。” 两人下巴迭着肩膀地抱在一起,都不说话。 安安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凯瑟琳才淡淡开口道:“露菲尔第一胎生的女儿,我去看了,洋娃娃一样,蓝眼睛,脸蛋红彤彤的。” “嗯哼。” “你觉得以目前的情况,魔女和你还能诞下子嗣吗?” “……” 霍恩没有说话,说实话,他也不确定。 可至少,他能保住一个孩子的生命,第一个孩子的。 用天使心血,就像当初的嘉莉那样。 如果确定了第一个孩子仍旧会死胎,那就用天使心血保住。 但后面就不要生了。 因为,天使心血可只有一份啊。 这个时候,霍恩甚至都期望圣座城赶紧多派点天使来了。 凯瑟琳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所以四位圣女都到齐了吗?我是最后一个?” “不,还有嘉莉。”想起了解开心结后的嘉莉,霍恩忍不住脑筋发疼,“还有嘉莉啊——” (本章完) 第953章 大只萝莉血腥嘉莉 第953章 大只萝莉血腥嘉莉 四名圣女来了三位,目前就只剩嘉莉还没回圣械廷了。 以她目前的距离,霍恩估计差不多要三五天后才到。 毕竟她前段时间,还在镇压新五郡的小暴乱呢。 不管军官与军械师们如何反对,霍恩还是在1451年签订了《狼桥和约》,强行打住了这场战争。 这个时代的和约内容没什么复杂的,最主要的就三个条件。 第一,圣联与莱亚王国停战。 第二,莱亚王室同意割让上下塞恩郡、赤砂郡、狼桥郡与鸦栖郡。 第三,莱亚王国对圣联开放市场,任何领主都不得设卡阻拦圣联商船与商队。 倒不是霍恩不想签订更多条款,而是莱亚本身就是一个王权不下郡的国家。 其内部连关税都没有统一,就算是想签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莱亚都接不住,做不到。 正因如此,莱亚王室虽然把新五郡割给霍恩,却无法撤走当地的贵族与教会势力。 这两年半的时间里,野狼军与火蜥军还有内卫骑兵都在仿照当初霍恩在郎桑德郡的行动,疯狂围攻贵族城堡与庄园。 土地等不动产有的建立为军用农场,雇佣劳工耕种粮食,有的则分配给普通农夫。 至于贵族们的动产,则是被当做圣战债券的利息与本金发给了债券拥有者。 这是一项相当漫长的任务,期间还有莱亚王室、猎魔人、欧斯拉家族以及教会的不断捣乱。 好在经过一年平叛,一年分田,半年稳固后,新五郡的情况逐渐趋于平稳。 虽然还是军管状态,但起码大大小小的叛乱都基本平息了。 霍恩本以为嘉莉,最快都得在三天后抵达。 然而只是在凯瑟琳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一则最新消息:“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放下手头的事情,霍恩本想直接出门。 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柜子中取出一件发条机械穿戴在大腿与腰背,这才出门左拐,坐上教皇专用的发条升降梯。 齿轮咔咔转动,升降梯飞速来到了一楼。 旁边的护卫拉开铁门,整个一楼大厅都展露在眼前。 一楼大厅大理石地面上,是用不同颜色大理石拼成的砂红色圆盘,内里则是细叶。 十来名风尘仆仆,行迹狼狈的人站在圆圈中央,身上都是市民富商常穿的丝绸短袍与垂缨帽。 在这群市民中间,便是一个鹤立鸡群的人影。 没等霍恩看清楚,那硕大的黑影就迎面扑来。 “帕帕!” 一瞬间,霍恩便感觉到软而弹的肉团砸在脸上,冰冷的铁手绕过脖颈,丰腴结实的大腿更是牢牢锁住了他的腰间。 巨大的冲击力下,霍恩猛地往后一仰,右腿向后抵住,使出了新学的超凡武艺才勉强顶住没有摔倒。 “诶。”这下换到嘉莉惊奇了,“你不是腰不好吗?怎么怎么接住了?” “别造谣,我腰好的很。”霍恩勉强托住嘉莉的大屁股,“至于为什么能接住……” 没等霍恩说完,嘉莉便伸手在霍恩腰间一摸:“你作弊!” 在霍恩的腰间与大腿上,是矮人大宗师纯手工打造的外骨骼,甚至用上了昂贵的山铜弹簧。 嘉莉顿时意兴阑珊:“我还以为你突破呼吸法二段了,这样还能在床上多玩几个姿势。” 霍恩立刻板住脸:“不是告诉你了,公共场合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吗?” “嘿嘿,那你等会惩罚我吧。” 霍恩苦笑起来。 解开了心结,嘉莉成为主人格后,就一直是这种做派,或者说,嘉莉本身就是这种小魔女的风范。 当然,不能说是小魔女了,嘉莉也到了凯瑟琳当年的年纪了。 “你检查过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行?所以一直突破不了呼吸法二段。” 脸色一黑,霍恩停顿了半秒:“天赋之间亦有差距,你看让娜上着学,没怎么练,都有八段了。” 嘉莉敏锐地抓住了霍恩这半秒停顿:“你有事瞒着我,说。” 霍恩摇头,却是不语。 那是关于大骑士与天使研究报告的,只有希洛芙等少数人知道,暂时还不能告诉嘉莉。 “好啊,你瞒着我,我要对你施以酷刑。” 嘉莉张牙舞爪,双手将霍恩的脑袋一把塞入了胸口,甚至还不断弓背,上下移动。 “好了……啊呜……放开我。” “酷刑!” 旁边见识过的僧侣们倒是见怪不怪,但另一边来自新五郡的莱亚代表们却是一个个僵直在了原地。 一开始,看到嘉莉喊着帕帕飞奔出去时,他们还在怀疑是哪个小女孩跑来看父亲。 结果一抬头,怎么嘉莉殿下冲出去了? 净化庭净化长,掌握着内卫骑兵团,统领着两大战团,血腥镇压暴民与贵族,据说是墨莉雅提的嘉莉殿下—— 喊着帕帕,整个人包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身上。 那副撒娇的模样,让不少代表们将眼睛揉的冒血丝,甚至互扇起了耳光,以证实这并非梦境。 那个徒手捏爆头盖骨的钢拳嘉莉呢? 那个在刑场上一次性吊死上百人的血腥嘉莉呢? 意识到现场还有外人,霍恩赶紧拍她的腰:“放开我,有正事。” “酷刑!”嘉莉抱的更紧了,动作也更大了。 没法子,霍恩猛地一巴掌抽在嘉莉的屁股上,打的啪一声响:“有正事,快放开!” 原先还在肆意妄为的嘉莉这才放开手,一脸温顺地揽住霍恩的手,温柔地回答:“好。” “你们好,你们好,你们就是来自新五郡的代表?”牵着嘉莉,霍恩站到了这群代表们面前。 领头本想行新学的捶胸礼,却是右手四十五度举了起来:“阿巴啦噜里拉勒……” “别紧张。”霍恩知道他这是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大脑宕机了。 “阿巴拉吧唔哩……” “丢人,你们去休整休整,明天再正式见面。” 嘉莉冷漠强硬的声音响起,代表们纷纷手脚僵直,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现场。 “去我办公室聊聊?” 嘉莉点点头,两人便走上了升降梯。 发条齿轮嗡嗡转动,齿轮啮合发出清晰的咔哒咬合声。 霍恩转过头:“你是强行日夜兼程赶来的吗?” “是啊。”嘉莉将快两米的身躯倚靠在霍恩肩膀上,“我接到契卡的消息,这次千河谷战争四周年阅兵,可能会有莱亚、猎魔人、诺恩、教会、王庭的间谍捣鬼,我特意提前回来保护你。” 莱亚人、猎魔人与教会还可以理解,这诺恩人与血肉王庭是怎么个事? 霍恩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嘉莉便又一次搂着他的脖子,嘴巴吐出小苍兰的香气。 “……我会把事情全都告诉你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去做一下,爱做的事情。” 霍恩都没有拒绝与解释的时间,嘉莉的舌头就伸到了嘴巴里面。 “叮铃——” 抵达楼层的铃声响起,升降梯门缓缓打开。 被嘉莉的身躯占据了大半视野,可霍恩还是看到了她身后两张怒目圆瞪以及一张狼耳高竖的面孔。 (本章完) 第954章 圣女开小会 第954章 圣女开小会 霍恩在处理政事时,向来是圣女开小会,枢机开中会,代表开大会。 今天四位圣女都在,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那便正好拉着她们一起开小会。 绝不是因为现场气氛太尴尬,为了缓解尴尬霍恩才这么提议的。 绝对不是。 坐在办公桌前的长方桌边,整个办公室除了霍恩倒咖啡的声音外,鸦雀无声。 办公室内,四位圣女都是端坐。 嘉莉脱去了外套,还解开了衬衫v领的系绳。 双手环抱胸前,挤出弧线,阳光照在肉色曲线上,居然有一种琥珀的光泽。 在她对面的让娜不甘示弱地解开短披风,露出了清凉的露肩吊带,与圆滑洁白还带着点潮红色的肩膀。 希洛芙斜背对着众人而坐,穿着圣械廷最新款的泡泡袖荷叶边的白色连衣裙,柔软的裙摆下两条黄铜假腿架在轮椅脚踏上。 凯瑟琳却是换上了法兰最新式的前短后长式的倒v长裙,两条丰腴的大腿裹着蛛丝纺成的丝袜。 用茶盘端着咖啡壶与五杯咖啡,站在长桌前,霍恩都忍不住地欣赏起来。 同时,他也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能够忍住。 魔女危险归危险,可外貌上就是异于常人。 准确来说,普通人或多或少身体都会有一些小小的缺陷,比如牙不齐,比如脱发,比如鼻孔太大等等。 魔女们先天的大的面部结构几乎无法更改,但却不会有这些小缺陷,所有小病小伤都能修复,连皮肤都是异常白皙。 不是说每个魔女都是绝对的漂亮,但下限却比普通人高的多得多。 按下心中的躁动,霍恩坐回软垫椅子上:“啊哈哈,咖啡来咯。” 四位圣女没一个搭理他的。 霍恩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你们还不知道这次中枢会议是干什么的吗?” “圣联的马车夫要停车修补了呗。” “嗯,差不多,不仅要修修补补,还要换蹄铁,换路线。”霍恩两手一摊,“这事我一个人可做不到。” 霍恩诚恳无比地看向四位圣女:“我需要你们。” 但四位圣女却是见惯了,丝毫都不带理会的。 清了清嗓子,霍恩假装四位圣女都已经听到了,开口道:“接下来的圣联目标无非就是提升经济,这需要内外一起发力。 这就是我设立裁决庭与指标考核制度的原因。” “裁决庭,那是什么?”嘉莉感觉到了不妙。 让娜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是哥哥为我新设立的部门,不仅专门负责整肃纪律,还要打击投机倒把。” 没什么纪律的嘉莉与经常投机倒把的凯瑟琳都严肃起来。 嘉莉更是不可置信地冲着霍恩问道:“你让她分我的权?” “这不是分权,你本来就没这个权,这是一个新部门,就算没有让娜,我也会成立。” 这可不是霍恩糊弄嘉莉,而的确是事实。 以后每两年郡内实行一次小考核,每四年实行一次大考核。 考核的内容就是霍恩战略拆解成的指标,或者说圣联给当地政府摊派的任务。 例如霍恩认为需要发展经济,圣械廷的顾问们觉得,发展经济需要修路。 好了,每次中枢大会开始,霍恩就会把估算出的需要的总里程拿出来,各个郡的修会长都各自认领一部分。 然后修会长再拆解,分成一个个小任务,发配给底下的乡修会与司铎修会。 相当于层层外包,可外包的结果如何,霍恩不可能亲自去看。 这个时候,就需要裁决庭组织巡查小组,一项项检验成果。 目前圣联大部分的修会,都跟军队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除了霍恩,他们最认让娜这个“大姐”“圣姑子”,而且霍恩是绝对能够相信让娜的。 不过,让娜到底能不能胜任,也是需要考核的。 “你先别笑,如果托德的事情安排不好,我是会延迟建立或者让别人上去的。” 让娜正经起来:“托德那边我很快就会处理的。” “处理好托德,你就要开始整肃宪兵与组建裁决庭了。” 霍恩目光瞄向凯瑟琳:“下一个四年,我们要逐渐从农副产品与基础加工业进一步攀爬。 我们将会建立大量的车床与钢铁车间,当然,这是四五十年的任务,我不强求一朝一夕完成。 但千里之行从第一步开始,这第一步就是压服钢铁公会。” 将钢铁拉入圣联的垄断体系后,再经整合,几大关键产业就已变成坚固的经济支柱。 有了这几根支柱,霍恩就开始开始尝试发行纸币了。 金镑到底是实物货币,而且并非主权货币。 一旦纸币推广开,霍恩就能在在这个没有什么外汇思维的国际贸易中,占到巨大的优势。 “钢铁公会那边我来吧。”嘉莉开口道,“他们不敢违抗我的。” “不,还是我来吧。”凯瑟琳捏着嘉莉的肩膀头子,“以后是我来统领他们,就得由我来压服他们。” “好啊,你要抢我的钢铁公会?”嘉莉笑着便去呵凯瑟琳的痒。 凯瑟琳一边躲避,一边开口:“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的压服他们的筹码呢?” 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希洛芙身上,希洛芙合上了手中的书:“年底之前,你们会看到第一座闪电熔炉上马的。” 霍恩点点头,这一点他是并不怀疑的。 这四年间,靠着发条差分机已经算出了六个星界薄弱点的点位。 加上先前的两个,每个月一共能进行近二十次的以太导流。 虽然无法像前世那种炼钢厂般一炉好几百吨,但最起码的,他可以大批量冶炼钢了。 如果矮人工匠,能把白晶钢给破解出来,那更是喜上加喜,只可惜以目前的进度,暂时还破解不得。 “我呢?”见霍恩说完了三个人都没到自己,嘉莉指着自己问道。 “你战线隐蔽,单独汇报。” “好。”嘉莉一口答应,可环视一圈,三名圣女一个起身离开的都没有。 霍恩只好开口:“你过来,到我耳边说……不要舔我耳朵!”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霍恩吐出一口浊气:“那你就负责抓捕这批间谍吧,正好检验一下契卡。” 服用了祛毒弱化版的猎魔人药剂后,忠嗣契卡已然在混乱的新五郡执行了不少任务。 锻炼了这么久,也该检验一番了。 如果表现不错的话,霍恩便准备将他们派去法兰狮鹫角的开拓地。 那里是法兰人运送流民的地方,法兰王室大量圈地,种植经济作物,把大批农夫逼成流民。 最终导致了大饥荒与血冬大叛乱,最后王室才选择将流民送去开拓地,美其名曰自由松弛。 尽管现在圣联与法兰王国交好,可两边说到底还是敌人。 从这个角度,狮鹫角的开拓地几乎是天生的盟友。 霍恩甚至准备暗地里支持其独立。 “好了,我话讲完了。”霍恩左右看看,“如果没事的话,咱们就去吃晚饭吧。” “今天晚上是有个晚宴吗?” “好像是代表与外出的修会长还有枢机们都会来吧?” 轻咳一声,让娜看向霍恩:“需要我提前到场等候吗?” 四名圣女同时看向霍恩,而霍恩则是微微一笑,早就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了。 “我会需要人帮我主持现场的,到时候会提前通知。” 四名圣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当晚,宴会现场,由提前到场的茜茜主持布置。 四名圣女全部盛装出席。 霍恩没来,肚子痛说是。 (本章完) 第955章 无所事事的教皇 第955章 无所事事的教皇 霍恩怔怔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差不多十秒后,闹钟响起,他伸手拍下。 仿佛整个公馆都被他叫醒,忠嗣们推开门,鱼贯而入。 将装满热水的铜盆与清洁药剂放到洗漱架上,牙刷与水杯更是递到了霍恩面前。 在忠嗣的操持下,霍恩机械地穿衣洗漱,无意识地跟着教官进行骑士锻炼,再洗澡更衣。 等到坐上马上驶出公馆,来自圣械廷中央公园的清新的风吹拂到霍恩脸上时,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大概多久到大厦?”霍恩朝着马车外面的埃德温问道。 埃德温磁性的声音响起:“和往常一样,您会在八点准时到达圣座大厦。” 的确和往常一样,霍恩身体后仰靠在了马车的靠背上。 事实上,他在这四年间的生活的确如此。 除了外出巡查,霍恩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圣械廷与圣座大厦渡过。 每天早上,就是像现在这样坐马车去圣座大厦上班。 他居住的公馆位于圣械廷中央公园南侧,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掩映在苍葱的树林之中。 公馆被高墙围起,同时几名圣女与一些奇迹修女的公馆居所同样包围住霍恩的公馆。 四个近卫兵团轮流站岗,是整个圣械廷戒备最森严的地区。 每天早上霍恩七点准时起床,七点四十五便会坐上马车,沿着第四大道北上,并于八点准时到达圣座大厦。 然后霍恩便会去餐厅用餐,这期间枢密僧侣便会送上《真理报》与整理好的新闻,以便于教皇冕下能够知道昨天圣联发生了哪些值得留心的事。 用餐完毕,霍恩会磨蹭一会儿,与餐厅里的其他高级僧侣与老弟兄们聊天扯淡。 最终,他会在快九点的时候,才被枢密僧侣们催着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桌子上早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工作报告,不过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因为御前枢机会议大多会附带处理意见。 当大批平民大学生进入圣联的官僚机构,御前枢机会议虽然磕磕绊绊,但已经走上正轨。 对霍恩的依赖程度越来越低。 除了那些被僧侣们标注了重大问题的报告需要审阅,霍恩基本就是人形盖章器。 和过去不同,早上九点上班,中午休息一小时吃饭,下午不到三点,霍恩就能处理完绝大部分的事务。 尤其在有了埃德温这个外置大脑后,霍恩有时候在午饭前就能处理完绝大部分事务。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就是霍恩自由发挥。 忙了这么久,有了梦寐以求的空闲时间,霍恩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那他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事干,练习呼吸法、钻研神学、去大学上课、看望士兵都算好的。 有时候,枢密僧侣与忠嗣契卡们口中“比躲避守夜人的醉鬼还狡猾”的圣孙竟会溜走,跑去微服私访、钻研菜谱、设计服装、编写戏剧…… 有时候,他还会专门找工作特别忙的枢机聊八卦。 逼得这位枢机的枢密僧侣,不得不小跑到教皇办公室,请出教皇枢密将这位无所事事的教皇冕下带走。 除了每周五的例会与一些重要会议,普通的部门会议霍恩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列席了。 越权指挥,未免有微操的嫌疑。 况且给了他们自主权后,效率可比霍恩亲自下令协调高的多。 整个圣联进入正轨,过去那种草台班子的情况不存在了,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每当这种时候,霍恩是既开心又落寞。 就像是看到亲自亲手养大的孩子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了一样。 以目前相对和平的态势,或许自己真该考虑考虑个人为体了? 前世的事情,霍恩总感觉一切都远了,那些亲人朋友连面目都想不起来了。 毕竟他早就是千河谷人了。 对于四位圣女的感情,霍恩早就不像先前那么抵触了。 就是这四位对他的感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诡异。 凯瑟琳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像是她当初和胡安诺的相处模式。 嘉莉更不用说,那每天“帕帕”“帕帕”地叫着,都不嫌害臊。 希洛芙当然不会把霍恩当帕帕或者妈妈看,但总是让霍恩感觉自己是她的男闺蜜。 最正常反而是让娜,可让娜的感情中同样让霍恩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畸变的亲情。 没一个正常的。 如果放在几年前,霍恩只会在让娜与嘉莉之间考虑。 可现在,让娜和嘉莉都是主动被动地发配边疆,非有诏不得回。 与他培养感情最多的反而是凯瑟琳与希洛芙,真要说舍弃,那也是舍不得。 圣孙子冕下思考了十天十夜,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几个,我都是一样地娶!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她们躺到一张床上去以及七除以四除不尽怎么解决。 吃饱饭,扯完淡,霍恩迈步就朝着升降梯走去,却被埃德温拦住。 “冕下,今天是每周例会啊,几位枢机还有修会长们都会参加。” “哦对,我前天安排的,差点都忘了。” 转了个弯,霍恩便朝着雄鹿室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挂着鹿头的门廊便站立在长廊一侧,霍恩停下脚步,与门廊上的鹿头对视。 他还记得,当初在古拉格时期时,几位“大主教”在狗头下大打出手的名场面。 哪怕到了后来秋暮岛练兵,雄鹿室内都是一片乌烟瘴气,拳打脚踢。 可如今时代却是不同了,自己进步了太多,而圣联也进步了太多。 秩序,才是目前圣联最通行的风范。 换上温和的微笑,霍恩亲自伸手,推开了雄鹿室的大门。 “凭什么我要为大局退让,都是为大局,你怎么不退让?” “我们郎桑德郡有区位优势,有伊贝河丰富的水源,在羊毛贸易路线上,下游就是印染中心的急流市……” “上瑞佛郡也有瑙安河,也在羊毛贸易路线上,下游也是印染中心……谁没有啊?你狗屁区位优势。” “当初你在近卫军,我在黑冠军,我就不输你,到了地方,我更比你强!” “有本事有校场练两下子!” “好了,好了,别吵了。” “那托德修会长,把羊毛纺线让给上瑞佛郡呗?” “我就纺线工场一个产业,你还要抢,郎桑德郡那么多产业,你怎么不要呢?” “对,你把造纸工场让给我,我把漂洗工场给你。” “造纸工坊造出来的是贞德纸,叫高堡纸吗?郎桑德郡优势天生的……” “不给是吧,好啊,来啊,你踏马地看什么,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本章完) 第956章 环上瑞佛郡羊毛经济带 第956章 环上瑞佛郡羊毛经济带 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告诫了自己三遍“莫生气”后,霍恩便走入了雄鹿室内。 从侍女手中端过茶盘,霍恩没打任何招呼地来到了长桌边。 等到霍恩给众人都倒完茶水与咖啡了,整个雄鹿室才安静下来。 将茶盘放到一边,霍恩径直坐到主位上,双手手指交叉抱拳,像个巫医问诊般慢条斯理地环顾:“今天这一遭又是为哪般?” 除了几位御前枢机外,坐着的便是九位修会长。 在第三次修宪后,霍恩在乡修会之上组建了郡修会,其最高长官就是修会长。 这些修会长大多都是军团文书或牧师长转职而来。 例如上瑞佛郡修会长阿道尔,郎桑德郡修会长安塞尔,南芒德郡修会长托德。 还有前郡长留存下来的。 例如卡夏郡修会长马丁,芒德郡修会长希尔维斯,北芒德郡修会长莫若,诺斯郡修会长塞钦格。 这九位修会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出口回答。 反倒是作为上首的圣库长茜茜开口道:“他们讨论的是关于上瑞佛郡漂洗工场的搬迁问题。” 简单来说,这些修会长们争执的问题,就是围绕着工场而来。 准确来说,是工场补贴而来。 在圣联特有的制度下,各级修会长对于财政都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这可与贪污不贪污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财政收入多,等同于资源多,等于能干的事情多。 财政收入就是修会长们的行动点,大家当然是都希望每个回合的行动点越多越好了。 至于行动能不能带来好的后果,那就各看本事了。 所以作为上瑞佛郡的修会长,阿道尔自然是尽力为自己争取。 “冕下。”阿道尔甚至都有些委屈,“我们这边可都指望着漂洗工场吃饭呢! 本来上瑞佛郡人就少,好不容易留了个漂洗工坊,能够留住人。 我培养了三年啊,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漂洗工坊。 这一搬,等同于我养了三年的孩子送给郎桑德郡了。 虽然郎桑德郡是圣联中枢,可上瑞佛郡也是您出生的地方,是您的家乡啊。 就算要搬,我也不说别的,让郎桑德郡把我出的钱补回来!” “我给你补个蛋!工场是圣联财产,又不是你的私产,我蛋都不给你补!”安塞尔此时也是分寸不让,“阿道尔啊,你是满嘴长牙,尽唠那个比磕。 上瑞佛郡本来就不适合漂洗工坊,你自己方向选错了,谁给你补损失啊。” “既然都是圣联资产,放谁那里不都一样吗……” 望着又快吵起来的二人,霍恩转头向无奈的马德兰问道:“他们说的属实吗?” “基本属实,这是御前枢机会议的决定,也是为什么今天邀请您和修会长们来参会。” “那为什么会通过这种决议?” 茜茜抽出一张带着贸易线与运河交通线的地图走了过来。 “您看……” 经过茜茜的解释,霍恩这才反应过来。 碎石原的羊毛进入千河谷有两条路径。 第一条从熊啃堡进入上瑞佛郡,但冬季无法通行。 第二条从拉丹堡进出北芒德郡,一年四季都可通行。 而羊毛的处理流程是先在南芒德郡洗去油脂,进行梳理,变成可纺织的羊毛。 然后经过乡村工场的手纺车,纺织成纺线,然后通过河流运输到圣械廷。 在圣械廷用发条机械加工成呢绒布后,将货物先从伊贝河运输到瑙安河,再逆流而上到上瑞佛郡。 这些呢绒布,最后在上瑞佛郡进行漂洗和粗加工,然后运送到急流市进行印染。 此后有两个方向。 一个运往贞德堡制成成衣或就地发卖,用于千河谷内销。 一个则是将呢绒布,从急流市这个三河交界地向着莱亚、诺恩、法兰以及黑蛇湾运送货物。 问题就在于从贞德堡到高堡这一环。 如果将漂洗工场设置在贞德堡附近,那么就不需要再将呢绒北上运输,节省了大量的运费与损耗,更方便贩卖。 可这样,却必定会对上瑞佛郡造成极大影响。 正如托德所说,郎桑德郡产业众多,排除掉直辖的圣械廷,它还有成衣工坊、造纸工坊、印刷坊、黑蛇湾贸易等等…… 可上瑞佛郡的产业就俩,油坊与漂洗工坊。 这上来就要抽掉上瑞佛郡一根命根子,不急才怪呢。 “这牛羊牧场的补贴,碎石原有我没有,钢铁铁矿补贴北芒德郡有我没有,更不要提霍塔姆郡与下瑞佛郡了。”阿道尔简直是在泣血哭告,“这哪儿是羊毛呢绒经济带,这就是环上瑞佛郡经济带啊!” “你不还有油坊吗?” “你不还有造纸、印刷、成衣工场吗?少一个漂洗工场怎么了?” 安塞尔无奈看向霍恩。 这上瑞佛郡是赶了巧了,哪边它都顾不上,却偏偏是霍恩与让娜的老家。 不少圣联高层的老家,同样是上瑞佛郡。 “阿道尔。”圣孙子开口自然是天使放屁不同凡响,众人都闭上了嘴,屏住了呼吸。 只有阿道尔紧张地站在原地。 “漂洗工坊的位置的确太偏,我不能给你,至于让郎桑德郡补,那也不是办法。 当务之急,是找到适合上瑞佛郡,原料方便获取的产业。” “可上瑞佛郡太普通了,除了油菜,没别的拿得出手的。”阿道尔委屈道,“总不能全种油菜吧?” 霍恩摇头:“那样太危险了……这样吧,漂洗工坊是不可能给你补的,必须要搬迁。 但圣联中枢可以出钱,在北芒德郡与上瑞佛郡之间修建一条马拉列车的轨道。 我不可能给你包办所有,剩下的就只能由你自己去想了。” 阿道尔沮丧地朝着霍恩点点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安塞尔,坐回了原位。 解决了这个核心问题后,剩下的会议进程进展的飞快。 如果要往开聊,时间肯定是不够用的。 只不过几位修会长都只是讲个大概,要是霍恩感兴趣,才会在会后叫他过来私下聊聊。 果不其然,在会议结束后,霍恩吩咐一声,叫他们好好准备下周的民意代表大会,就拉着塞钦格与阿道尔吃午饭去了。 至于剩余的人,自然是各自收拾资料,去餐厅用餐。 只是南芒德郡的修会长托德刚刚收拾好,便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娜殿下。” 让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午饭后有空吗?吃完后,到我书房来,我有事问你。” (本章完) 第957章 枢密僧侣莱桑德 第957章 枢密僧侣莱桑德 圣座大厦二楼的餐厅内,人来人往,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此起彼伏的谈话声,在餐盘撞击的叮当声中作为间奏,偶尔还会传来一阵肆意的大笑。 圣联的这批高级僧侣们年龄普遍不大,最老的都不会超过五十岁。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战争过于残忍,在相对和平的日子里他们都很爱笑,都很爱大笑。 各个部门的高级僧侣们围坐在圆形的小桌前,一边闲聊,一边等待侍者们上菜。 圣座大厦原先虽然有餐厅配置,但却在近两年才实装。 毕竟这两年,恩情市场推广建立,圣械廷作为圣联中枢的食材才逐渐丰富起来。 考虑到枢机们的健康,还有美味对士气的影响,霍恩同意茜茜拨出一笔预算,用于建设餐厅与食堂。 凯瑟琳特地发动人脉,请个法兰厨子,弄出了专供高级僧侣的餐厅。 整个圣座大厦能入内用餐的,只有司门僧侣以上的级别,不到五十人罢了。 只不过,抠门的教皇可不会给你点菜的余裕。 早餐一个套餐,中餐晚餐各三个套餐,不吃拉倒。 吃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法兰奢侈的宫廷御菜,而是御菜的中产降级版。 就比如目前托德吃的这份套餐。 开胃菜的红酱烩河贝,就是法兰冷渍水晶鱼卷的退化版。 头盘是胡椒煎诺斯黑猪腿肉,则是法兰宫廷名菜烟熏浆果鹿膝肉的退化版。 汤是奶酪洋葱汤,甜品则是蜂蜜烤苹果。 主食就是最普通的米果麦饭与面包二选一。 总的来说,制作可以还原,但食材不要太高端,只要新鲜,方便获取即可。 预防某些人搞出“圣孙好鹿肉,圣联无幼鹿”的情况出来。 不过,相对于目前市民的生活水平而言,高级僧侣们日常吃的饭食已经是他们半个月才能勉强吃一次的水平。 市民们日常吃的,还是霍恩带来的家乡炒菜改良版。 霍恩每天下班没事干,闲着无聊都会去厨房鼓捣他最熟悉的中餐口感。 之所以叫改良版,是因为有些调味料这个世界没有,而且相同作物间口味间也存在差异。 例如霍恩就不得不用褐酱代替酱油,用红酱代替醋汁。 什么红酱里脊,褐酱烧肉,最多能模拟个七八成味道(千河谷山地郡盛产大黑猪)。 好处是,制作简单,几分钟出锅,快捷方便味道好。 普通的圣联工人、文书官等低级僧侣,就是吃的一楼炒菜食堂。 有些高级僧侣吃不惯改良法兰菜,反而会去楼下吃。 有了廉价泥煤这种充足的热源,炒菜这火力溢出的炮制方式得到了市民们的喜爱。 且这种炒菜不局限于平民。 把食材弄高端一点,再放到圣座餐厅内又是一个今日套餐。 霍恩特地将这种菜号称艾尔复兴菜,是正宗艾尔人吃的菜。 必须用两根细木棍配米果麦饭吃,贼讲究。 那些法兰宫廷菜的圣联退化版,在民间亦有退化版的退化版。 于是,在民间这种法兰菜与艾尔复兴菜还在不断融合。 霍恩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不觉间,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与物产流通的逐渐快捷,圣联渐渐开始孕育出自己特有的菜系。 只是面对着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托德手中的叉子在猪腿肉上叉来叉去,硬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一旁的枢密僧侣莱桑德抬起头,见修会长阁下一直不吃,便拿手帕优雅地擦擦嘴,好奇问道:“阁下,有什么事是我能分忧的吗?” 托德抬眼看了一眼这年轻僧侣,陷入了犹豫。 这位莱桑德僧侣是山地人,曾经是一名公证人,后来靠着希尔维斯进入了圣联政府。 后来,他前往圣械廷大学进修,在第二次千河谷战争结束后,就跟着自己去了南芒德郡。 一干就是四年,简单的复杂的,大的小的,各种事务都被他安排地井井有条。 到目前为止,莱桑德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告诉他应该无妨。 莱桑德拖了拖椅子,靠到托德身侧,特意压低了嗓门说道:“托德阁下,我是您的枢密僧侣,您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指尖摩挲着叉子柄,托德微微低头:“刚刚开完的会议上,让娜殿下叫我吃完午饭去见她。” “您能确定她的意思吗?”被圣女约谈,这可不是小事,莱桑德立即追问。 托德摇头:“不确定,但我怕,会不会是泥石流那件事,我不安心。” “哎呀。”莱桑德着急起来,“这事您有错吗?没错啊。” “既然没错,为什么要隐瞒呢?” “因为这本就不合理,我这么说吧。”莱桑德舔舔嘴唇,“您把泥石流相关的事情报上去了,会不会被斥责。” “会。” “那修山路阻力本来就大,假如报上去了,消息传开了,影不影响后续继续修山路?” “影响。” “您说您犯错了,可泥石流谁能预料?您说您没错,可报上去又要被责罚。”回头看了一眼座钟的时间,莱桑德两手一拍,“您看,一根筋变两头堵了吧?” 托德望着盘子里的胡椒酱汁,沉默不语。 “我知道圣孙冕下爱民,可这是意外事件,哪儿有因为意外而贬斥的? 规矩定了如此,肯定是有不合理之处,应当修补,目前没修补,那咱们能吃这个暗亏吗?” “咱们瞒着圣械廷吗?放战场上,要一撸到底的。”托德严肃地瞪着莱桑德。 “我的阁下啊,这不是战场,您把这事一报,下面做事的大小僧侣明明做的很好,却要一起受牵连,这合适吗?” 看到托德忽然直起身子,开始大口吃肉,莱桑德就明白了。 他太了解这位托德修会长了,知道这是他在犹豫。 本来嘛,这暗亏就不能吃。 托德修会长好说,修会长做到顶了。 自己还年轻呢,就因为这事被留在南芒德郡再磨蹭四年,什么时候能当上御前神甫啊。 知道这一击直穿托德心里,莱桑德趁热打铁:“这一次中枢会议,本就是重新分配资源。 您这边一报,到时候开会,什么好处下来,别的修会长都能拿这事堵您的嘴,这合适吗? 要是别的郡也有也给掩了,说不定还没您处理的好,结果他们没事,您遭殃了,这难道公平吗? 咱们又不是没做事,也不是没上报,结果是好的,纠结过程干什么?” “我得说你两句啊。”托德将口中面包咽下,“你这两天,多听听圣道神学讲座,这一肚子坏水。 ……这事我先顶了,不过我不是为你们,是为南芒德郡。 等会议结束,什么都敲定了,我们一起主动上报,有什么责罚一起吃着吧。” “那是自然。”莱桑德露出了一排雪亮的大白牙。 (本章完) 第958章 托德,你坐啊 第958章 托德,你坐啊 “托德,你坐啊。” 望着拘谨地站在门边的托德,让娜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叫你坐就坐,咱们生分什么?” 坐在柔软的呢绒软垫座椅上,让娜先给托德上了一杯咖啡。 毕竟靠近黑蛇湾,在红茶之外,咖啡便是最方便获取最便宜的了。 只是就算再便宜,价格都不会太低。 黑蛇湾珍珠米的种植园太少,产出的咖啡还要拿一部分外销去拿贸易顺差。 托德在战场上喝惯了咖啡的,到了地方却只能喝掺了咖啡粉的蒲公英浆水。 如今见到熟悉的军用咖啡,忍不住大喝了一口。 让娜笑着给他又添了一点:“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袋,我每个月配给有不少,但我不爱喝这玩意儿。” 托德咧开嘴,磕巴道:“那,那这怎么,好,好意思呢……” 让娜踢了他一脚:“假客气什么?” 两人面对面坐在会客室的茶几前,几个枢密僧侣都等在门外。 喝了两口咖啡,让娜开门见山:“你别紧张,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参考你的意见。” “您说。” “是关于南芒德郡恩典恩情市场的事情,由于涉及到你,不得不叫你来……” 托德心中这才长舒一口气,原来不是泥石流的事情。 此刻,他反倒好奇起来,南芒德郡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南芒德郡的一个恩情市场,觉得甜豆作为猪饲料会价格大涨,于是囤积了一批甜豆。 但很可惜,今年当地因猪农管理不善,发了猪瘟,根本没人买。 于是这位负责人为了弥补损失,借了司铎市镇的公款,买了疫病药剂,治理了猪瘟,这才把甜豆卖出去。 卖了甜豆,自然能还公款,账面上没损失,还小赚了一点点。 对上面报告时,却隐去了猪瘟,只说是甜豆赚了一点,司铎修会跟着隐瞒,全然不提猪瘟的事情。 你觉得这件事该……” “哪个小兔崽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听到一半,托德的脸色就半青半红了,最后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喊什么?坐下!” 满脸愤怒的托德满脸愤怒地坐下了。 “这件事本来只是圣产监护局那边的事情,但涉及到了司铎市镇,我们在考虑如何处理。” “还用考虑吗?是谁,我带人去抓。”托德忍不住问道。 让娜却是小喝了一口咖啡:“为什么要抓?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啊。” “这还没造成损失呢,是他们运气好,要不是市场上正好有猪瘟药剂出售,或者运送不及时。 不仅囤积甜豆的钱保不住,就连司铎市镇的钱都收不上来,哼,我都能想的到。 假如失败了,他们必定要把损失转移到平民们头上。 再说了,这就是蔑视郡修会,蔑视御前枢机会议,蔑视教皇冕下! 此例不能开,殿下,不能心软啊,不仅要抓,还要狠狠抓,要当做典型拉出来用《真理报》通告全国! 该死的,到底是谁?我……” 说到一半,托德忽然像是被掐住脖子般说不出话了。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让娜,一股股冷汗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您,您知道了?” 让娜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知道什么?” 这可让托德摸不准了,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眼前让娜的面孔与记忆里莱桑德的面孔不断交替着,他僵直了半天,才虚脱般瘫坐:“我有事要交代,是关于先前那场泥石流的事故……” “终于开口了?不容易啊。” “其实您早就知道了。”托德苦笑着,“感谢您手下留情,故意让我自己说出来。” 被逼问出来,和自己交代出来,可是两个概念。 让娜的脸色此刻终于变了,她收敛起笑容:“你道理不都很明白吗?还做出这种蠢事?” “我……” “你是个淳朴的人,我了解你,一定有很多人劝你这么做,对不对?” “我……我自己一个人蜂蜜蒙了心,才做出这个决定……” “砰!” 让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托德骂道:“这个时候你还护短?战团里都是教友,你当地方上也都是教友吗?” 托德懵了,他不明所以地望着让娜,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鼻子里喷出浊气,让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托德两眼,转身从腰后取出了两迭文件。 “你的枢密僧侣,叫莱桑德?” 点了点头,托德感觉到不太对。 将一份一份的文件递给托德,让娜接连开口。 “这是圣械廷药剂工场的三月出货记录。” “这是圣镰修道院黑蛇湾分院四月的甜豆出货记录。” “这是恩情市场主管卡什扬的口供。” “这是仓储管理人的口供。” “这是中间商戈特沙尔克的口供与账本记录。” “这是整个事件的时间线。” 一一接过让娜递来的文件,托德越看,眼睛瞪的越大,脸上的神情更是越来越愤怒。 只是看到最后,他的愤怒却渐渐消去,再抬头,整个人无力瘫坐,脸上更是无比失落。 “真是好手段啊,要是猪瘟没爆发,甜豆的收益就去填药剂的损失。 要是猪瘟爆发了,药剂的损失就能填补甜豆的损失。 但不管爆不爆发,有没有多余的利润可拿,莱桑德怎么都不亏,还能从中间商手中赚上一笔。 可怜发给猪农的补贴与无息贷款,刚到手,就被轻易刮走了。” 让娜轻轻鼓着掌:“漂亮啊,太漂亮了,公事也办了,私事也办了,两不耽误啊。 你说,他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是不是要上《真理报》,让大家看看,两次千河谷战争中的英勇军士,现在是什么样?” 颤抖着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托德摇摇欲坠:“您私下告诉我,是为我保住了荣誉,请相信,我明天就会请辞。” “请辞请辞,一有事就请辞,你请辞我请辞,这事情谁来做呢?” 听让娜这么说,托德更是糊涂了。 请辞不行,不请辞也不行,难道,难道…… 托德噌地挺直了后背,慌张摆手道:“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啊,我没有和他们勾结,我发誓,真的。” “要是查出你和他们勾结了,现在找你的该是嘉莉!” 让娜没好气地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咖啡,平复了一下心境才继续开口。 “要是你刚刚抱着侥幸心理没有交代,那我自然不会管你,接下来找你的就是契卡。 既然你交代了,就是还知道对错是非,还有挽救的希望,你的修会长职务肯定要撤销。 至于别的荣誉与勋章,你还能保留,最后是你这件事的处理。 首先,你那个首席枢密僧侣就跑不掉,你和我谈话的时候,契卡现在应该已经找上他了。 其次,就是你,冕下发话了,这次会议结束,你就跟着阿尔芒去风车地吧。 他那边要训练拜圣父会武装组织,这个你擅长。” “是!”脸上又悲又喜,托德站起身,朝着让娜猛地捶胸致礼。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乱声张,明天冕下还要见你,回去以后多想想,明白吗?” “明白。”托德转过身,脸上却是羞愧苦笑起来。 不说别的,这一次算是丢了个大脸,更是给圣女殿下抹黑。 身边有坏人啊! “等等……” 托德立刻转身,却见一个黑影飞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却是一个布袋。 “殿下,这个是?” “打开看看。”让娜合上了一旁的柜门。 托德打开袋子,却见里面装满了烘烤好的珍珠米——泡咖啡的原材料。 “走那么急干什么?在风车地,咱们的老味咖啡更贵,带上喝吧。” 让娜将文件整理好,用夹子夹住,站起身,却发现托德还在门口站着。 “……别在我这流马尿啊,要哭出去哭。” “再见,大姐。”托德带着一丝哭腔,朝着让娜行了个军礼就出门了。 他刚走出门廊,便见服侍他生活的小忠嗣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托德叔,莱桑德枢密刚刚被契卡带走了,临走前叫我来找您,说您有办法。” “我有办法?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用还在颤抖的手取过帽子戴上,托德骂了一声。 “怎么了?” 看到小忠嗣,想到这是战场战友的儿子,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我就要去风车地了,你呢,留在忠嗣学院上学……这样也好。” “为什么?” “你长大就懂了。”托德推着他的后背,朝外面走去,边走边说,“就是可惜了,风车地遥远,估计冕下与让娜殿下的婚礼,我是赶不到了。” “啊,刚刚让娜殿下跟您说了……” “没有。”托德摇头,“不过也就让娜殿下了,别的,我谁也不认。” (本章完) 第959章 中枢大会第一天 第959章 中枢大会第一天 帝国历1453年9月21日。 尽管前一天才赶到圣械廷,他几乎没怎么休息,今天就起了个大早。 匆匆捧一把清水洗了脸,他还没来得及靠近百叶窗,便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让热闹的风吹进陈腐的房间。 鲜锦簇,彩旗飞扬,鸽群翻涌。 地面上,道路两侧挤满了身穿棕黄马甲与黑白长裙的男男女女。 守夜人用长绳围出围栏,抵在平民们面前不让他们上前。 大块石块铺成的马车道上,三名号手吹着昂扬的小调在前行。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辆敞篷马车,装饰精美,还带着圣联各郡的标志。 敞篷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圣联各郡的民意代表们。 这些来自平民、中产与富裕阶层的代表,或是坐着,或是站起,朝着民众挥手致意。 深吸了一口气,阿列克谢将面包的香气、泥煤的焦气、阳光的暖气贪婪地吸入肺中。 今天是中枢大会正式召开的日期。 整个圣联各地的民意代表会齐聚圣械廷,由圣孙带领着枢机与修会长们报告这四年的成果。 同时,代表们也会监督和攻讦枢机与修会长们的所作所为。 这便是中枢大会第一天的议程,阿列克谢早就打听清楚了。 看看,谁说圣孙是农夫出身,全靠运气,没有实力,已经被圣女和枢机架空的? 光凭民意代表与地方修会的互相制衡,就足以看出政治智慧。 阿列克谢无比庆幸自己得到了一张圣联发给外宾的入场券,不用看报纸,能够直接在现场目睹圣联核心机制的运作。 “格洛耶夫,泰奥米尔……起床,快起床!” “嗯?” 躺在床上的格洛耶夫被阳光直直照射在脸上。 他平躺着,侧抬脑袋,用力地提起额头上的皮肤,却还是睁不开发红的眼皮。 “正好你也醒了,快去叫醒其他人。” 什么叫正好我也醒了,格洛耶夫无力说话,我不是被你叫醒的吗? 见格洛耶夫还是一脸懵,阿列克谢摇晃着他的肩膀:“起床啊,咱们要早些出发,否则就占不到最前面的位置了。” “好了,别摇了,起了起了。”格洛耶夫伸了个懒腰,“半圆剧场又不远,就算不让骑马,就一刻钟的事。” ………… 就在阿列克谢一行人在旅馆里闹闹腾腾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正在数十骑圣铳甲骑的保护下缓缓驶向半圆剧场。 透过蒙在马车表面的黑色薄绒布,只能略微看到一点外界的模糊光影。 趴在窗户边看了半天,阿拉里克伯爵坐回原位,恭敬地对着吉吉国王开口:“殿下,看样子是什么庆典。” 干瘦了两圈的巴里公爵瞪着眼睛:“我们没有耳朵?是问你什么庆典!” 阿拉里克反怼:“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你也有眼睛,你怎么不说?” “不会是砍头的庆典吧。”纳瓦公爵忍不住颤抖起来。 昏暗的马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普通的伯爵骑士,还能被家属赎回老家,像他们这些军队高级指挥官,却是没有这个待遇。 多少钱都不行。 几人在战场上都叫喊着荣耀,可真到了这种“将死未死”的地步,人人心中还是忐忑纠结。 “别乱猜了。”阴影中的吉吉国王浮现出身影,“霍恩才不会杀我,他杀了我,倒是让王室团结起来了。” 如果说巴里公爵只是瘦了一圈,那吉吉国王几乎是瘦成了骷髅。 倒不是圣联这边虐待他,他一个二段呼吸法,不像拉夫尔那样武力强大,不至于饿着他。 只是吉吉国王身体本就不好,全靠各种珍奇药材与魔兽肉吊命,相当于生生用魔兽肉吃到了二段。 连某位教皇都不如。 可成了阶下囚后,圣联却不会惯着他。 爱吃吃,不吃滚,老老实实踩纺纱机。 这才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或者说,吉尼吉斯本来就是这副模样。 与以往相比,现在虽然瘦了,可精神头与健康程度却是好了不少。 “按照圣联的制度,今天应该是四年一度的中枢大会……哼,他把我们叫过去,无非就是想要当面在我们面前夸耀他的功绩而已。” 吉尼吉斯顿了顿:“就像古代艾尔帝国,会强迫俘虏的敌国君主在宴席上跳舞助兴一样。” 巴里公爵与阿拉里克公爵一愣,随即下意识对视。 眼神交锋的一瞬。 “你看看你,要不是你战场失误,会有今天的折辱吗?” “你问我?我好歹替殿下战到最后,你呢,落马装晕,就为保住一条命!” “那你当时……” 坐在角落里的吉尼吉斯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与眼睛,他只恨自己没长出三只手,这样还能捂住两只耳朵。 就这点破事,两人争论了四年了,翻了四年旧账,还不腻吗? 别过头,不去看快要打起来的二人,吉尼吉斯忧郁地望向黑布之外。 此时此刻,王室应该都已为王位打破头了吧,谁还会记着自己呢? ………… 坐在半圆剧场上修建的观景台高处,拉邦公爵嫌恶地摆摆手。 端着甜米布丁的侍女呆呆地看着他,还是不明白。 直到拉邦公爵拿起手帕,捂住鼻子,小侍女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踌躇了一阵,她还是失落地转身离去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么香甜的甜米布丁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乡野丫头。”拉邦公爵用手帕擦了擦脖颈间的汗,这种黏糊糊的食物,看着就恶心。 旁边的卡萨尼提醒道:“阁下,圣联是没有专门的仆从的,这些侍女都是临时雇的,最好还是别起争端。” 拉邦公爵气笑了:“难道圣联侍女的地位比我还高吗?连个酒都不上,这就是圣联的待客之道?” 作为千河谷贸易公司领事的卡萨尼,看着拉邦那副倨傲的模样就头疼。 这些千河谷人对贵族最是仇视。 拉邦从法兰赶来,并不了解内情,做出的这副姿态,简直就是上赶着叫人来针对。 不说别的,就他这副样子,真大半夜被套上麻袋暴揍,估计守夜人都“找不到人”的。 “这是别人的地盘,况且您不想在这件事给殿下露个脸吗?不要因为别的事打扰了最重要的事啊。” 拉邦错愕半秒,这才冷静下来。 只是冷静是表面的,他心里是烦躁至极,不停地搓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戒指。 该死的圣联,该死的《诫酒令》,居然不让喝酒! 什么狗屁规矩! 探头看向下方,成堆成堆的,都是拿到了抽中了入场券的观礼人群。 乌央乌央,七嘴八舌,吵得拉邦脑壳嗡嗡响,非得拿几杯葡萄酒才能压下去。 强忍着恶心和找茬的想法,拉邦朝着一旁的卡萨尼开口问道:“你确定,今天吉尼吉斯殿下会出席?” “千真万确,这是了了不得高价才得到的消息。”卡萨尼拍着胸脯担保。 拉邦点点头:“那就叫密探们做好准备,一定要带走吉尼吉斯殿下,不要怕暴露。 只要造成既定事实,圣联同样拿咱们没办法。” 卡萨尼心说需要你来讲,但还是恭敬地颔首离去。 没办法,谁让拉邦是公爵,而自己则是一个小小的低级贵族出身,还没能完成积累呢? 拿起圣联特产的咖啡喝了一口,拉邦耳鸣才缓解了一些。 他鄙夷地扫视了一圈乱糟糟的半圆剧场,又看向剧场中央的木台“……还敢拿玻璃工艺做要挟,蚂蚁吃大象!” (本章完) 第960章 教皇圣座 第960章 教皇圣座 “这么热的天,我一定要穿着这件上场吗?”站在镜子前,霍恩苦着脸,望向身后的凯瑟琳。 此时的霍恩,身上穿着一件青黑色及膝长袖的外套,立领对襟,四颗金纽扣延续到腰间。 翻领袖口配有两颗银色纽扣,下摆处绣有灰色的十字架、交叉剑图案以及蕨类植物纹。 再配一条精简的皮革腰带。 整件衣服,都是呢绒与蛛丝的混纺布,算是目前圣联主推的高档面料材质。 凯瑟琳还没说话,一旁的法兰裁缝克罗尼就开口了:“冕下,在法兰服装界,有一句知名的谚语。 你设计的服装不必漂亮,只要国王能穿上它,那它就是最好看的。” 克罗尼朝着霍恩鞠了一躬:“我来圣联,是因为这里不必拘泥于繁琐的裁缝行会。 如果您想要您的成衣能够占据最起码的中端市场,您就不能在原有的宫廷风上与法兰竞争。 这场中枢会议,不仅圣联人在看,还有外来的人也在看。 只要您能带起新的时尚风潮——您已经有这个地位——那么才能够推广新的风潮,由我克罗尼设计的风潮。 所以,您不仅今天要这么穿,这几天必须按照我设计的一一穿过去。” 霍恩看着鞠躬到底的克罗尼,却只能挠挠流汗的脸颊:“好吧,那能把那件背带裤给取消吗?我不是很喜欢。” “这可由不得您,说不定还有别的人会喜欢。” 霍恩看向凯瑟琳,凯瑟琳却是耸耸肩。 没办法,这是真艺术家,可不管霍恩太阳不太阳,圣孙不圣孙的。 “……好吧。”霍恩看着其他几位穿好了新设计的服装的圣女,“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 嘈杂的会场上,侍者提着挎篮向观礼者送来免费的面包与清水,还有纸与一小块墨。 人们交头接耳,乱嗡嗡的。 不仅仅是拉邦公爵被吵的耳鸣,就连阿列克谢都被吵的头疼。 这群千河谷人,是怎么以数千人发出上万人的嘈杂声的,还是这半圆剧场构造就是会放大声音? 就在阿列克谢皱眉之际,却蓦然发现,原先嘈杂的声音忽然小了几分。 此时,一阵激昂的军号响起。 四名各持不同尺寸的单簧管乐手排成了一个v型,从入场的通道内走出。 典仪官浑厚而尖锐的怒吼声,随着扩音僧侣以及座位下的陶瓮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蜗中。 “肃静!” 所有兴奋交谈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满怀期待地看向通道。 跟在四名号手后面,是两排鼓手以及一前一后领队的四名腰佩军刀的战团长。 他们穿着及膝的新式军装,立领的领口,翻边的袖口,从胸口到腰间的双排扣。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们右肩的半披风,吸引了不少外来客商惊奇的目光。 不得不说,与此时其他地区相对宽松松垮的服装不同,圣联的军装都是经过浆洗。 浆洗之后,原先柔软的呢绒布料就会变的分外笔挺。 本来是衣服,可穿上后却像是盔甲一样贴在身上,显得精神又气派。 在战团长们身后,则是各地的民意代表们。 他们都是胸口佩戴着章,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最简单的衬衫马甲,有黑黄色的粗布套衫,还有高档的丝绸长袍。 虽不如战团长们威风,却能够引动无数观礼人群的喝彩。 但当枢机与修会长们出现时,整个会场内立刻两极分化。 骂的人恨不得直接跳下去与之搏命,夸的人却是将这些枢机修会长们当做父母拥戴。 尤其是奇尔维斯,不少前酒鬼与麦芽工坊、酿酒工坊的工坊主奋力朝着他扔出了臭鸡蛋与石子。 只是他们相隔甚远,只能在地面砸出一滩滩污渍。 没办法,《诫酒令》虽然是霍恩签署,地方修会负责执行。 可作为圣镰修道院的院长,奇尔维斯大枢机能够规定今年有多少粮食用于酿酒,且专买专卖。 即原材料圣镰修道院提供,卖只能卖给指定的酒馆,主要还是圣镰修道院名下的连锁酒馆。 尽管可能并非出于奇尔维斯本意,但事实就是奇尔维斯的小酒馆在高价提供原材料,低价收购酒水。 四年间,别的行业都是在奋勇赚钱。 就麦芽工坊、酿酒工坊等酿酒产业一蹶不振,不少工坊都改酿苹果醋去了。 更何况他本人之前还是个假酒贩子,不少小报那更是长篇累牍地报道奇尔维斯的黑料。 在大多数圣联人眼中,《诫酒令》等于奇尔维斯,奇尔维斯等于《诫酒令》。 旁边的格兰普文憋着笑,用手肘捅了捅愁眉苦脸的奇尔维斯:“你老兄名声是彻底坏了,需要我排一出戏给你洗白吗?” “我本来就是白的,只是他们不了解内因而已,只会怪罪我了。” 奇尔维斯嘟囔着,尽量缩起脖子,躲在这群枢机之中。 等到民意代表与枢机们都落座,又一阵强劲的鼓点响起。 “圣女,到——” 在忠嗣们高举的黑红旗帜后,四匹不同色的战马盎然走出。 粗糙马鞍上坐着的,却不是王子,而是四位天使容貌般的女子。 一身正装的让娜和嘉莉驱马走在最前面,面容轻松而沉静,不断地朝着四周招手。 在她们身后的,礼节性微笑的凯瑟琳,和面如冰霜但尾巴来回扫荡的希洛芙。 至于四匹战马拉着的最后一辆古艾尔战车上,阿尔芒与马德兰分站两侧为圣孙驭马驾车。 当最中间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阳光洒在他头顶的金冠,仿佛天使的圣冠悬浮。 “冕下万票!” “圣孙冕下万票!” “自由圣联!平等千河谷!” “让圣联伟大!” 能容纳上千人的半圆剧场内,立刻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视野所及,几乎每个人都站起,仿佛癫狂般朝着战车上的青年挥手或挥动手中的鲜彩旗。 这磅礴的声音仿佛海浪般一遍遍席卷,挤压了所有人的耳洞,就连军乐队与典礼官都无法压制。 观礼人群自发刨除了彩带,凌空在空中画出了五颜六色的线条,还有各色彩色的碎纸片,像雨般飘落。 霍恩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只是微笑着朝着两侧观众席上挥手致意。 在男子的欢呼与女子的尖叫声中,霍恩与圣女们绕场一周,才来到木台前。 阿尔芒与马德兰试图去扶霍恩,却被他一把甩开,自己跳下马车。 眼前的木台上早已搭建好了山一般的阶梯式座位,能够容纳百十人入座。 霍恩的位置则是被阶梯之山包裹的最后面,最高的山。 一步步走上了最高的山,霍恩转过身,看向还在一阵阵欢呼的人群,做出了一个双手下压的动作。 原先还在欢呼的人们立刻在数秒内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才能听到典礼官声嘶力竭的叫喊。 “肃静,肃静!” 坐在坐席上,望着海浪般坐下的人群,阿列克谢两眼发热,口干舌燥。 一举能让无数人欢呼热烈,一动能让无数人安静坐下。 “真正的男子汉,就该是这样。”双眼炽热地看向霍恩,阿列克谢喉咙中含混地喃喃。 “你也可以如他一样。”格洛耶夫按住了他的肩膀,无比坚信地开口。 坐在被重兵把守的隐秘阁楼上,吉尼吉斯痴迷地望着这陡然欢呼又陡然安静的人群。 “这是何等的掌控力,难怪圣联能赢过……要是我也能,要是我——” 三位公爵目睹眼前的一切,却是五味杂陈,只是大口大口喝着桌子上的咖啡。 这咖啡,怎么越喝越醉? 拉邦公爵放下望远镜,却是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仍然压不住乱跳的心脏。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区区几千人的庆典吗? 放下杯子,拉邦公爵本想继续用望远镜寻找吉尼吉斯的踪迹。 只是没来由的,他将望远镜对准了半圆剧场的中央。 除了两侧的代表席位外,实木铺就的木台上,还有三层阶梯。 第一层两排二十多个位置是给枢机、军屯战团牧师长与各郡修会长的。 第二层一横排四个位置,自然是给四名圣女的。 第三层,最高的一层,一张靠背有两人高的黑木金漆椅子,雕刻了天使、圣主与太阳,却是给霍恩的。 只是霍恩并不喜欢这个椅子。 一来太过张扬和铺张浪费,二来靠背和坐凳太高。 他往上一坐,双脚离地,脑袋上靠背冒出一大截,看着就一米五似的。 当时霍恩往上一坐,还没下来就问凯瑟琳“你故意找茬是吧?” 凯瑟琳也有理由说的,没办法,接受定制的法兰家具商,根本不会制作别的类型。 至于圣联内部,还没有能够定制高档家具的工坊,请个专门的高级家具师过来更贵。 但看看下面凯瑟琳快歪到耳朵的嘴角,霍恩敢肯定,她就是故意的。 吃了一个闷亏,霍恩踩着小板凳,坐上高大的教皇宝座,轻咳一声:“先奏联盟歌吧。” (本章完) 第961章 土地税 第961章 土地税 “我们是圣联的救世军,我们的军靴碾暴君!” “夏娃亚当耕作时,国王骑士何处寻?” “长枪向前,向前进,推平城堡救奴隶。” “圣旗插上修道院,千万信民得安宁。” “圣旗向前,向前进,战火烧到圣座山,将世间一切罪孽都烧尽。” “刀铸犁铧,剑铸钉,开辟良田万万顷,修起楼厦与长堤。” “圣联向前,向前进!” “圣联向前,向前进!” 军号与笛声奏响,观礼人群包括枢机与代表们都纷纷站起,抚胸跟唱。 不仅仅是半圆剧场内,就连剧场外的人们都跟着唱起这首战歌。 数千人的歌唱声揉绕着,卷起地面的彩带,在半空跳动出起伏的节奏。 霍恩同样站在小板凳上歌唱,只是相较于其他民众,这位圣联的创始人却有些走神。 今天的帝国境内,这种代表了一个同盟或一个城市的共同之歌并不少见。 叫作曲家与吟游诗人们创作这么一首《圣联歌》,并不是霍恩的发明。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与其他城市市歌往往是赞歌,可圣联的联盟之歌却是战歌。 通篇只有一句在表达建设国家的期望,其余的全在战斗爽。 不过这也正常。 圣联是帝国少有的,完完全全靠着战争一路建立起国家的。 早期圣联的作战模式就是,市民出钱农民出粮供军队打仗,打完以后战利品大家一起分。 可能外在行使是通过消费和债券,但内在本质就是如此。 当初霍恩签署《狼桥和约》可是顶着极大压力的,内部都是主张不要停战,一路打去长歌城的。 但霍恩却知道,一旦形成依赖,打到长歌城就来不及踩刹车了。 掠取了新五郡与碎石原,还有大量现金后,霍恩这才带着枢机们开始整理圣联国内。 四年匆匆而过,今天就是宣布他们四年来成果的时候了。 直到这时,霍恩才恍然发觉,歌曲已然停止,连舞动的彩带都悠然落地。 霍恩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人群纷纷坐下。 “圣联的信民们! 当号角不再为战争而鸣,当长枪不再指向同胞的胸膛…… 我们终于能在这片用血与火浇灌的自由之地上,以建设者的身份相聚! 骑士的嘶吼曾撕裂我们的田野,主教的枷锁曾碾碎农夫的脊梁。 而今天—— 我们战团的车堡矗立成山,圣铳的铅弹射出如云。 我们的哀嚎远去,仅余打谷场的歌谣,让冷死饿死的冬夜成为历史的尘埃。 我们的母亲与孩童再也不必跪伏于《逃奴法》的皮鞭下,高唱着‘无教士无国王,圣女来时不纳粮’!” 欢呼声如浪潮翻涌,一圈接一圈在剧场中回荡。 待掌声与欢呼声停歇,霍恩抬手示意安静:“可战争已经离去,在1449年后的四年,是刀剑铸犁铧的四年! 当号角再响,它不再是为战争而鸣! 是为新运河的通航!为新学校的钟声!为所有高唱《天国梦》的自由的民众! 因为圣联的伟大,不在我的冠冕之下—— 而在你们亲手耕耘的,丰饶的土壤与忙碌的工场之中!” 在又一阵热烈的鼓掌之中,霍恩高声宣布了此次中枢大会的开始。 “哼,说的好听。” 尽管只能从狭窄的窗口看到木台上的场景,巴里公爵还是忍不住讥讽道。 一个国家的伟大,就该在冠冕之上,在剑尖之上。 如今霍恩能冠冕堂皇说这些话,无非是他的剑更利而已,与下面的平民有什么关系。 巴里公爵见阿拉里克与吉尼吉斯都不搭理自己,反而在认真听着发言,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戳了戳一旁纳瓦公爵的肩膀:“我跟你打个赌,赌两盎司蒲公英牌咖啡粉,圣联今年的土地税连1449年的一半都达不到。” 纳瓦公爵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要打赌嘛,赌不赌?” 用蒲公英粉与珍珠米粉混合着白的咖啡粉是这些高级囚犯的硬通货,地位和黄油差不多。 要把纺车踩出火星子,才能在囚犯商店里买上几盎司解解馋。 纳瓦公爵是个老赌鬼了,立刻握住他的拇指摇了摇:“赌了。” 巴里公爵却是笑了起来:“你老兄这回可是输定了。” 他敢赌,是因为他早就打听到圣联实行了三年不纳粮的政策。 换做别人可能还要对这项政策怀疑,三年后还能不能收上粮食,可巴里公爵却是知道,不可能的。 他亲身试验过,给受灾的庄园免了一年粮,结果呢,第二年还是收不上来。 免税,免个毛啊。 你免了,庄园管家会免吗?庄园管家免了,庄头会免吗? 怎么?你还能亲口一个个和农夫们说吗? 况且,圣联的土地税还真只有十分之一,当初莱亚王国和教会在千河谷把土地税收到了五成。 结果最后就是莱亚分五万金镑,教会分十万金镑,莱亚国王还要去感谢教皇。 以什一之税的税率,恐怕今年圣联土地税只有3万金镑。 他们估计不知道,这些农夫有多奸诈,千方百计隐瞒亩产。 没有贵族看着,能把粮收上来?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还能隐瞒过去。 可他作茧自缚,弄出来了一个咨政院监督,这下子就算想隐瞒都隐瞒不住了。 “为什么?” 怕纳瓦公爵反悔,巴里却是换了个角度:“废话,要是圣联这四年能收这么多税,霍恩能穿得这么简单吗?” “可是霍恩不是卖粮食挣了不少钱吗?” “那是卖粮吗?那是魔女凯瑟琳在投机倒把!” “咕哝什么呢?”阿拉里克低声呵斥一句,“没看到我和殿下正听着呢吗?” 巴里下意识就想反击,却见吉尼吉斯皱眉看着自己,这才悻悻闭了嘴。 “……四年间,全千河谷9000余个百户区总计修建小型水利设施16128个……” “……随着推广农肥发酵药剂与良种,小麦的平均亩产突破了100磅,米果的平均亩产突破了120磅。” “……在乡郡一级上,修会修建了10条防洪堤与13条用于灌溉的水渠与小型运河……” “……目前千河谷圣联共有6700万亩耕地用于粮食种植……” “长篇累牍的,就不能快点吗?”听了半天,硬是没能听到土地税,巴里再次抱怨起来。 “嘘!”吉吉国王忍不住朝着巴里低喝了一声。 众人都是神色一凛,因为终于听到了有关土地税的报告。 “……圣联的土地税经过三年减免,今年是第一次征收。”作报告的茜茜沙哑着嗓子,“1449年土地税总额为11万金镑,而四年后,1453年圣联土地税总额为25.9万金镑,上涨135%……” “谎言,此乃谎言!”没等茜茜说完,巴里就忍不住怒斥起来,“这些民意代表没有人揭发的吗?他们也敢称代表?” 阿拉里克瞪着他:“什么谎言,在这个数额上撒谎,明天财政预案怎么办?跟着撒谎?” 巴里脸彻底黑了:“我不信。” “认赌服输吧。”纳瓦公爵倒是乐呵起来,白拿两盎司咖啡粉。 “不可能,他要是说15万,16万金镑我都信了,25万不可能,平均每年上涨对应3.7万金镑的税基,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吉吉国王反倒相当淡定,只是淡定中透露出了一丝绝望的平静,“你只是误把中间商肚子里流出来的部分,当做是增长的部分而已。 况且你别忘了,千河谷是粮食专营,还有与黑蛇湾的粮贸易。 碎石原原先由荆棘园供应粮食,现在也要靠千河谷来供应。 粮食产量增多,反而堵上了这缺口,导致粮价不会下滑。 再说了,这26万金镑中,能有一半是货币就不错了,剩下的应该都是实物地租。” 事实上,虽然吉尼吉斯只是直觉,但他的直觉的确挺准。 圣联理应征税的田地粮食年产5.6亿磅,而圣械廷实收的金属货币数额只有10.3万金镑。 地方上留存的15.6万金镑只是账面金镑。 有些是货币,有些是实物,有些是流通的商品,根本分不清。 就在吉尼吉斯说出一半的数额时,另一边法兰的拉邦公爵却是停下了计算的笔。 “差不多95000到110000金镑之间。”拉邦放下羽毛笔,揉着发酸的手腕,“给我都整激动了,一算才这点。” (本章完) 第962章 消费税 第962章 消费税 不得不说,计算这种东西算是撞上了拉邦公爵的老本行了。 他本来就是法兰王室的包税人世家出身。 与土地贵族或军功骑士转新贵族不同,他的父亲是靠着前任国王的赏赐才获得了伯爵之位。 后来在风车地之战中,他担任后勤长官,靠着与其他官僚的人抬人,搞到了一个总军需官的位置。 战后结算,王室内阁发现拉邦职爵倒挂,给他转正成了荣誉公爵。 但却因此恶了现任宰相洛伦佐。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拉邦这个所谓的职务爵位倒挂是怎么弄出来的吗? 查理八世登基,洛伦佐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一封调令就把拉邦送去开拓地当了十年的苦逼总督。 要不是查理八世想起了他,他这会还在开拓地砍烟草呢。 “农业是万业之本,却是最不盈利的。”将羽毛笔一抛,拉邦张口就是重商主义,“原料本身没有价值,是手工业才赋予了其价值,所以一个国家是否真正富裕,还要看工商业!” “您觉得圣联工商业如何?”卡萨尼自然接话询问。 “就从《诫酒令》来看,这种专买专卖,政府专营已经摸到我们法兰百年前的边了。” 拉邦沉湎入了一种黄金岁月的回忆中,那段年月,虽然现在被批驳,却是包税人最好生活的年代。 强逼着人们在专门的集市,以专门的价格贩卖,是最不用动脑子的。 这些货物再通过海运,卖到莱亚、诺恩、法兰、王庭,甚至通过二道贩子卖到海对面不知名异种手中。 因此,包税人和王室才积累了海量的财富,才有能力进行后续了一系列集权改革。 圣父钟情于法兰。 给了法兰皇帝之位,用以不断收拢领主们对城市的治理权。 又给了法兰优渥的海港,与出海的勇气,让法兰人拥有了极其繁盛的贸易收入。 这两点,缺一都无法铸造现如今君主专制的法兰王国。 风车地之战后,法兰王国给了他们六十年的时间! 六十年的时间,他们有没有一个超过法兰的? 回到现实,生意却是比百年前难做了很多。 拉邦摇摇头,端正了坐姿:“你看吧,圣联的商税叫什么?消费税是吧? 行,你就看消费税是多少就知道了。” 拿出纸笔,拉邦再次于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圣联一个圣械廷估计能有3万消费税,带上碎石原七个郡与新五郡以及黑蛇湾的3个郡。 咱们就打每个郡治所三万人吧,产业呢,千河谷以纺织印染为主,碎石原以羊毛为主,黑蛇湾以白香料为主。 新五郡都没有什么像样的产业,我就算它一半吧,咱们往宽了计算……” 写了密密麻麻三大张草稿纸,拉邦公爵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给出了一个数字。 “15万金镑吧。” “不对吧?”拿着这个数字,卡萨尼反问道,“白和香料的贸易额都有上百万金镑了,消费税只有15万吗?” “废话,消费消费,你有钱才能消费。”拉邦公爵瞪着眼,“带上新征服的土地,圣联城市人口都不到20万户,谁消费?” 卡萨尼总觉得哪里不对,跟着草稿纸慢慢计算起来。 这拉邦公爵数学水平的确不俗,轻轻松松就算出了卡萨尼需要计算大半天的数字。 准确来说,法兰宫廷是比莱亚宫廷更卷的。 你没有绝活,哪个国王给你发赏赐? 与莱亚贵族不同,法兰宫廷贵族们全指望着国王的赏赐活着了。 坐在卡萨尼身边,拉邦老神在在:“他们卖白卖香料又如何?供给端没货,有钱没得买啊! 那圣联没货怎么办?不就只能上我们法兰买?在法兰买了,那又会变成法兰的钱。” 尽量保持货物出口,而减少货物进口,是法兰重商主义学派的根本。 拉邦公爵就是重商主义学派的忠实信徒。 卡萨尼抬起头,经过他自己的验算,的确是15万金镑。 甚至于这个数字,都是拉邦公爵尽可能地高估圣联了。 只是他总感觉不对,以圣联那旺盛的贸易与流通,怎么会只有15万金镑的消费税呢? “你听,你听。”拉邦拽了拽卡萨尼的衣袖,示意他听台上的发言。 “在四年间,我们新修乡村分散式工场与市镇集中式工场800座,仅南芒德郡纺纱工场就新增220座……” “……几乎每个司铎市镇都会配套相关的锯木场以及恩情市场……” “……四年间,药剂师诊所覆盖了82%的司铎市镇,小学覆盖100%的司铎市镇……” “……城镇的平均识字率由20%增长了60%……” 拉邦忍不住笑了:“数学小诡计,听清楚没,增长了不是增长到,其实只涨到了30%左右。 你看好戏吧,等会儿那些民意代表,肯定要拿这件事来攻讦。” 开拓地同样有类似的代议机构,那些律师和公证人组成的市民代表,那是分外难缠。 平时都是拉邦公爵被这群开拓地刁民代表纠缠,这回终于能看到别人受难了。 此时,报告也进行到了他最关心的部分——消费税。 “……圣联的三个核心城市,圣械廷、长堤城与天女城消费税80280金镑……” “你看看!”拉邦公爵拍拍桌面上的草稿纸,“跟我算的就差了6000金镑。” “……二十一个郡治城市,总计消费税83125金镑……” 用手把实木桌面拍的啪啪响,拉邦公爵都恨不得拿点酒来喝几口。 望着还在皱着眉看着草稿纸的卡萨尼,拉邦顿感成就感去了一半。 不在这位卡萨尼面前,不给这位查理八世眼前的小红人留下深刻的有能印象,怎么重返政坛? “卡萨尼,别算了,你听听,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总计16万金镑,就差了一万。” 拉邦公爵只好卑尊屈膝,提醒卡萨尼接话捧他的场。 “哦哦。”卡萨尼放下草稿纸,刚想说话,却是被茜茜朗诵报告的声音打断了。 “……103个司铎市镇,总计消费消费税89760金镑……” 拉邦公爵扭动的动作是如此之大,甚至卡萨尼都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咔!” “什么,什么什么?”拉邦又一个大回旋扭头,看向一旁的自带来的抄写员仆人,“多少个市镇,消费税多少?” “103个司铎市镇,消费税89760金镑。” 拉邦公爵继续追问:“每个司铎市镇大概多少人你知道吗?” 抄写员不知道,可卡萨尼却有印象:“在我记忆里,少的七八百人,多的两三千人,平均下来,一个司铎市镇一千人出头吧。” “假的,这个消费税造假。”拉邦公爵一口咬定,“103个司铎市镇,平均一千出头,我就算他28000户吧。 你28000户能有89760金镑的消费税,相当于每户有3.2金镑的消费税,相当于一年10到32金镑的消费! 28000户每年10到32金镑的消费,就把富商和转运商算进去,都没有这么离谱的数字!” 卡萨尼同样觉得这个数字不对,28000户,每户10到32金镑的消费。 全员富人啊?况且他看到的小镇虽然设施良好,却不至于富裕成这个模样啊…… “啊!”他猛地一拍脑袋,“我明白了!” (本章完) 第963章 农夫们消费与金镑轻量化 第963章 农夫们消费与金镑轻量化 “你明白了甚么?” 拉邦公爵差点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吞吞吐吐半天不说,吊什么胃口呢? 卡萨尼却是微微一笑:“这个数字放到27000户中算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可如果把这个数字变成27万户呢?” 每户1到3.2金镑的消费税,虽然还是很高,但已经没那么离谱了。 卡萨尼见拉邦还是不解,继续开口道:“假如这个数字是54万户呢?公爵殿下,您忘了乡民啊。” “乡民,你是说农夫?”拉邦公爵先是恍然,随后还是疑惑,“不可能,农夫能消费几个钱?” 卡萨尼却是笑而不语,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拉邦只算了司铎市镇中居民的人口,却没有算同样会到镇子上消费的乡民的人口! 与单纯的独立战争不同,千河谷战争看似是一场战争,但内在却是两场同时进行的战争。 一场是对外驱逐侵略者,一场是对内清除大地主。 大地主们支持霍恩与墨莉雅提驱逐侵略者,以为能吃到独立的红利,结果自己变成红利本身了。 他们的庄园被划分,他们的山林猎场被瓜分,他们的资产地产被大量再分配。 靠着两场战争,霍恩彻底打碎和重构的土地分配,就连永租权都成为了过去式。 对城市的影响还不明显。 可对于乡村,相当于圣联一口气干掉了那乡村地区最富裕的阶层。 在这些富的流油的尸体上,却是长出了最美丽的玫瑰。 短短八年间,大多数的农夫家庭都完成了一个阶级的跨越。 小地主变成了农场主,公簿农变成了自由农。 除了田地的收益外,对乡民开放的山林鱼泽更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渔业主格罗西恩就是典型的例子,靠着鱼塘滚雪球,都当上民意代表了。 去掉新五郡与碎石原的农夫,千河谷本身就72万户农夫,而战争红利又大的出奇。 这就导致在短期内,造就了千河谷5%的中产乡民与95%的普通乡民。 这个数字放到一个百户区中,差不多就是400户中产乡民与7600户普通乡民。 其中年收入20到100金镑的都称为中产,年收入20金镑以下的则定义为平民。 一个60亩地的普通农夫家庭,都有3个金镑左右的粮食商品化收入。 在此之上,壮劳力甚至还能到司铎市镇或百户区的小作坊打工赚钱,妇女在家还可以纺线赚钱。 这并非胡编。 圣联报告中的小麦平均亩产100磅,米果平均亩产120磅属于是平原郡农民被山地郡兄弟扯了后腿。 平原四郡小麦平均亩产120磅,米果平均亩产达到了140磅到150磅。 16128个小型水利设施与13条用于灌溉的水渠与小型运河不是白修的。 马拉式播种机、手摇式打谷机与良种不是白推广的。 四圃轮作制度不是白普及的。 哪怕是以圣联的统一粮食收购,这三年不纳粮期间,农夫们的年结余都有奇迹般的1到2金镑左右。 是当初霍恩家年结余的近10倍。 放在以前,那些教会与莱亚背景的粮商们,都是以物易物的,靠着价格不透明疯狂压价。 尽管现在是统一收购,但粮食产量增多,而且价格透明,给的还是实打实的第纳尔货币! 百户区公库、农夫互助组织、打工额外收入、物价上涨加上足够的储蓄,让农夫们终于有了消费的欲望。 解放了沉重税负的农夫终于有了机会。 他们要购买布匹,购买家具,修建新房屋,还要买副食品甚至是肉类与白。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用这些额外收入来进行土地改良和生产方式优化。 中产乡民年消费得有个5到10金镑,而普通乡民年消费也能有个四五十第纳尔。 乡民的少,但他们人数多啊。 靠着积少成多,在消费上竟然与21个郡治城市打平了。 卡萨尼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望着拉邦复杂的神色,尽管自己不是圣联人,可卡萨尼心中却是一股莫名的自豪。 只是自豪过后,又是一股莫名的惆怅。 拉邦公爵拿着那张验算的纸,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他缓缓坐回了椅子:“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小看他们了……但我还有个问题,谁来供货呢?” 在诸多有关圣联的疑问中,这个的确是非常关键的一个。 巧的是,卡萨尼仅仅就知道这个。 “您可能不知道,但圣联对于新兴工场是有补贴和无息贷款的……” 拉邦公爵的问题之所以关键,就在于一个工场的建立其实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 虽然比不过后世的工厂建立,但筹集启动资金和坚持运营到第一次盈利和回本,每个阶段都是重大考验。 稍有不慎就是资金链断裂。 在这个时代,建设一个工场绝对是重资产创业,抗风险能力很弱。 前期招工招不到,生产经验不足,一个失误放到帝国其他地方都要破产跑路了。 但圣联不同,招工招不满,经验不足,造不出好商品,造出来没有市场……都不是问题。 因为此时,圣联就会伸出它有形的大手,向工场提供补贴与无息贷款,通过恩情市场帮助其找到市场。 这样强行将其维持住,直到它盈利。 不然工坊主与农夫们为什么这么狂热,圣孙冕下真发钱发地啊。 当然,霍恩给的钱给的地也不是他自己的就是了。 另一边的吉吉国王以及远方的普利亚诺教皇莫名心头一痛。 “你的意思是说,霍恩相当于一边给农夫发钱让他们消费,一边给工坊发钱让他们生产,再给官僚发钱让他们收税?” 卡萨尼眨眨眼,忽然失笑道:“还真是如此,他还真成功了。” 相当于霍恩把钱发出去,再用乱七八糟的方式收回来,可这有什么用呢? 拉邦公爵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总是抓不住。 这看似荒谬的一幕,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似乎存在着点什么道理。 如果是一位在圣械廷读过圣道经济学的大学生,都能清楚地告诉拉邦公爵区别。 金币的本质就是流通,贸易的本质就是以物易物。 用金币去度量商品,其实是本末倒置。 金币在社会上流动一圈,再次回到霍恩手里,好像一切都没变。 可农夫却获得了新农具,新衣服,工坊主获得了新劳工,新房屋。 霍恩四年间的经济能获得如此巨量增长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两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的。 霍恩靠着赎金、教皇金库、对粮食投机倒把等行动,成功换到了近百万金镑的货币。 20多万枚金币,数千万枚银币! 1000辆小推车都装不下! 靠着这些轻快便捷一般等价流通物,才能让这金钱的魔法生效。 不过,这就触及到一个问题,也是现如今圣联的顾问学者们普遍在争议的一个问题。 金币还是太重了太不方便数量太少了,能不能更轻一点,更多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