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开历史辅导班》 第1章 来人!有刺客! 第1章 来人!有刺客! 大明洪武十年,暮秋。 现在九月底,天气还算是凉爽,但再过一阵子就只能说是寒冷了。 应天府,皇宫,武英殿内。 朱元璋穿着一身常服,一边看折子一边随口问道: “前几日听说宋家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噢,宋慎,说他摔了一跤把眼睛给摔瞎了,咱派太医过去看了也没个信儿,他咋样了?” 侍立在侧的御前太监连忙回话: “回陛下,太医院的好手都轮流去看过了,据说,摔跤后眼睛没有外伤却突然看不见的,民间也有过不少例子,但这病怪异,有的三五月后就自己好了,有的终其一生都是这样。” “宋慎的情形就是如此,太医院回禀的意思是只能静养着,能不能好,全看命。” 朱元璋执笔批改的手顿了顿。 宋慎今年才二十五,是当朝大儒宋濂的嫡长孙,家中第三代独苗苗。出事前,宋慎在仪礼序班当差,虽然官不大,但他家学渊源、跟东宫走得近,若是好好做事,日后或许还有不少进益。 其祖父宋濂已经六十七了,早几年前就恳求过想告老还乡,只是朱元璋要用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嫡长孙出事,宋濂更是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呆在宫里授课,态度无比坚决地请辞了,只是因为宋慎的身体原因,他暂时不会回乡,要在应天府多留几个月。 想到这些事情,朱元璋就觉得脑仁疼。 宋濂这一走,以后朝廷里的问题就更多了,也幸好只是请辞,还没走……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他还是觉得宋慎这个眼睛瞎得非常恰到好处,堪称神来一笔。 思忖片刻,朱元璋搁笔,对太监吩咐道: “去库里多找些上好的补物,尤其对眼睛好的,送到宋家去,就说咱给的,叫宋慎好好养病,宫里的差事给他留着,莫要忧虑过重。也多宽慰宽慰他祖父,年纪大了就更要放宽心,他跟了咱这么多年,咱自会多关照他家人的。” 太监恭恭敬敬应诺离去。 朱元璋扫了周围其他宫人一眼,又道: “摆驾坤宁宫。” 不多时。 御辇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坤宁宫。 这里是皇后居所,马皇后平时就在这住着,因为身体愈发不好,她如今已经很少出门,朱元璋想见她也不会召见她,而是自己麻烦点跑一趟。 刚到地方,朱元璋人还没到,大嗓门就先嚷嚷起来了。 “妹子,妹子,咱这会儿都还没吃饭呢,你怎么没派人叫咱过来啊?” 马皇后正坐着做女红,被他这一嗓子嚎得差点扎着手。 她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 “小点声,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知道稳重些!” 眼见妻子马上要开始念叨自己,朱元璋当机立断回头,瞪了在场所有宫人一眼。 杀气腾腾,王霸之气尽显。 宫人们相当懂规矩地齐刷刷扭头,行礼都没来得及,调头就小碎步跑,片刻不敢多留。 废话,陛下被皇后娘娘拧耳朵这场面,他们这帮奴婢能看吗?! 好歹等人都走完了,朱元璋才陪着笑舔着脸坐到了马皇后旁边,嘿嘿笑了起来。 “妹子,你生啥气呀,咱嗓门不是一直都大吗?” “哎呀咱跟你说个新鲜事儿吧,就宋濂家那个孙子,叫宋慎的,他前些日子摔跤把自己给摔成瞎子了,太医去看了都说没法治,只能等。伱说,摔脑袋把眼睛给摔坏了,稀奇不稀奇!” 马皇后本来眉毛就皱起来了,这会儿一听,更是双眉倒竖,狠狠瞪了朱元璋一眼。 “人家宋慎是宋家孙辈里的独苗苗,嫡长孙,你可积点口德吧啊!谁要这样说你孙子,你知道了不得直接冲过去砍人九族?” 见自己说笑话居然说出了反效果,朱元璋悻悻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试图缓和气氛。 尴尬间,他耳边忽的出现了一道古怪生硬的声音。【叮!恭喜您,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您幸运地获得了本历史辅导班的学习资格。】 【您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可选择领取或拒绝,不回复则默认领取。】 朱元璋根本什么都没能反应过来,但多年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悍勇之气,让他对未知的东西有了肌肉反应。 他豁然起身,将妻子护在自己身后,浑身绷紧,目光在四周逡巡,试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谁,谁在装神弄鬼!” 一声暴喝,别的反应倒是没有,被护着的马皇后倒是被吓得够呛。 马皇后使劲扒拉了一下丈夫,声音忧虑: “重八,你没事儿吧?这里根本没人啊,你看见什么了?” 朱元璋听见她这样说,心里更是警惕万分。 莫非那声音,只有自己听见了? 对方说的那些话,分明字字都听得懂是什么,连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是何意思。 真是奇哉怪也! 他低声道: “你别动,方才有古怪,等一等,咱先看看什么情形再说。” 短暂的安静之后。 没有任何预兆,刷的一下! 朱元璋整个人便凭空消失在了马皇后眼前。 马皇后呆愣愣看着自己手心——就在刚才,她还死死抓着丈夫的衣襟,现在却已是空空如也。 几个呼吸的功夫,向来温和冷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口中发出了尖锐的暴鸣。 “来人,来人!有刺客!!!” ………… 另一头。 被莫名拉入诡异空间的朱元璋,正在警惕地观察四周。 他现在身处一个很大的房间里。 此处桌椅板凳齐全,只是样式颇为古怪了些,四周的桌椅呈阶梯状,最前方有一块大大的黑色板子,以及一个柜台。 但最令朱元璋惊骇的是,房里不止有他自己。 “标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快步冲下台阶,走到最下方,扯着嗓子吼: “你怎么进来的!” 没错,当朝皇帝跟太子,都在这里了! 他们俩但凡失踪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父子俩一齐失踪,用屁股想都知道外头一定乱套了! 朱标也是一脸茫然: “我不知道啊爹,刚才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说什么,我以为是听错了,结果过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就来了这里……您也是这样吗?” 朱元璋又惊又怒,心急如焚,只恨自己当皇帝之后没有随身带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就在此时。 一道恍若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宋慎,请稍安勿躁,课程马上开始。” (本章完) 第2章 四个学生 第2章 四个学生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宋慎穿着身儒士长衫,清清嗓子之后,在话筒边说出了句话。 但他没有立即去往隔壁的阶梯教室,而是先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宿主:宋慎,字子畏】 【年龄:25岁】 【教育水平:初级(教书育人不能胡说八道,请宿主按照教科书上课)】 【技能:无】 【buff:在模拟班级内,您作为教师具有绝对权威,您的规矩就是规矩!】 【学生数量:4(升级要求请宿主自行探索)】 面板下还有大量的空白空间,但都是马赛克一样的灰色,看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逐步解锁。 宋慎舒了口气。 距离他穿越到洪武十年,已经快十天了。 刚穿越来,宋慎发现自己正走路,由于不适应身体,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就一个脚滑摔了个仰面朝天,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落地成盒的穿越者。 幸运的是没摔死,不幸的是大概率摔出了脑部瘀血,导致他这十天来一直处于完全失明的状态。 在这个【帝师系统】出现之前,宋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劝告自己那个便宜祖父宋濂离开应天府,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中心。 因为,再有不到三年,大名鼎鼎的胡惟庸案就要爆发,届时非但他自己会被无辜卷入被砍头,还会牵连整个宋家被流放。现在正好眼睛瞎了,虽然不是好事,可也有了个合适的借口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 没想到系统出现了,计划直接泡汤…… 宋慎叹了口气。 要不是系统给的太多,他压根都不愿意趟这浑水。哪个正经穿越者愿意在朱元璋手底下当官啊?那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吗! “系统,我再跟你确认一遍,这个模拟班上的学生,只要我能教出个好成绩,你就帮我把眼睛治好,让我当上太子少傅,然后我的任务是改变朱标英年早逝的结局,完成了就能得到穿梭时间的力量,没错吧?” 【回答宿主,您的理解毫无问题。】 宋慎咬了咬牙。 干了! 虽然他没有任何教育经验,也没继承原本那个宋慎的学识,但是这十来年的键盘侠经历,让他稍微有了点信心。 幸好不是别的,是教历史…… 有教科书,然后延伸延伸那些野史知识,再随便点评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吧? 在系统空间内,宋慎的视力是正常状态的。 他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确认仪表没有问题之后,打开了办公室唯一的一扇门。 这扇门直接通往隔壁的阶梯教室,走出去就是讲台。 宋慎穿过门,几步就走到了讲台上。 他扫视着堪称空旷的阶梯教室,轻咳一声,道: “同学们,大家好,相信你们现在应该很疑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简单来说,伱可以将我理解为一个先生,我的职责是教书育人,而目前主要教导的课程,就是历史课。”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先憋着,大家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我再一一解答你们的问题。” 在得到这个虚拟班级的时候,宋慎就已经知道,这里面的所有学生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帝王将相,而且学生们的意识与形象,都与真实历史上的他们别无二致,系统说是直接抽取了他们各个时期的模样完全复刻。 换句话说,自己这帮学生与真正的古人完全一样,他们当然是不可能理解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好在这里是系统空间,几千年来语言文字系统不断演变导致的交流障碍,可以被系统自动转换,所以才不存在沟通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宋慎根本不认识自己面前的这些学生,他需要先知道学生们的身份,才能进行下一步。朱元璋与朱标站在一起,前者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除了这个自称宋慎的人之外,刚才旁边又出现了两个陌生男子,一个高大健硕、威严逼人,另一个则看着清逸出尘、仙风道骨,似乎都不是普通人。 朱元璋心里愈发紧张。 他脾气虽急,但能从乞丐做到皇帝,这样的变故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 所以他在等。 等其他人先开口! “原来是仙师啊,在下张良,字子房,见过仙师。” 那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冲着宋慎行了一礼,笑容里带着尊敬。 张良,张子房?! 不论是朱元璋、朱标,还是宋慎这个教师本人,都是心里一惊。 撞名字这事儿很常见,但连字也撞上,那就很难说是巧合了。 尤其这里也不是什么普通地方,在场的都不是寻常人。 宋慎惊喜道: “莫非,你就是汉初三杰里的那个留侯张良?” “嚯,我没想到你本人长得这么帅啊!” 张良眨了眨眼,心里颇为疑惑,但他还是恭敬拱手: “多谢仙师谬赞,良当年遇到黄石公时,他老人家除了传我兵法外,还留下过一道谶言,说良日后还有大奇遇。” “原先还以为这奇遇说的是跟随陛下定鼎中原,可今日听闻仙音召唤,方知机缘在此。” “仙师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宋慎愣了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系统给这些学生们的印象具体是什么,不过这种突然复刻到空间里的手段,放在古人眼中,确实很像是仙术。 听说张良最后是跟着赤松子云游天下去了,也是个向往修道的,有这种猜测不足为奇。 既然如此,那自己以后可就不能太恣意妄为,免得破坏身为“仙师”的威严了。 宋慎轻咳一声,收敛起那没见识的模样,满脸高深莫测地颔首,转而看向另外三个人。 “你们的身份是?” 朱标下意识就想回话,却被自己父亲暗中狠狠捏了一把胳膊,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朱元璋瞪了儿子一眼。 急什么急?就不能等到最后再说? 没等这父子俩的眉眼官司打完,另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就开口了。 “朕乃始皇帝。” 那男人身量很高,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衣着深服高冕,声音低沉浑厚。 他扫视周围,没有管出现得古怪的宋慎,也没看边上那对显然是父子的家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向了张良。 始皇帝嬴政似笑非笑道: “朕称始皇帝前,诸侯皆为王,臣子称之为王上、大王。” “张良,朕看史书从未听闻过有你这样一个人……你说的陛下,是哪个陛下?” (本章完) 第3章 你们冷静一点! 第3章 你们冷静一点! 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除了始皇帝嬴政之外,其他人都很清楚这俩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张良是战国时期韩国的贵族,韩国还在的时候,张良的祖父和父亲曾经垄断了五朝宰相。 这样的出身背景,在秦灭韩之后,张良恨上始皇帝是理所应当的。 史上有名的博浪沙刺杀事件,就是张良一手策划和参与,甚至亲手实施的!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究竟是哪个时期的始皇帝,但张良显然是汉朝已经建立之后的那个留侯,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灭掉秦国的伟大志向,如今早该死去多年的始皇帝出现在他面前,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 宋慎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咳嗽一声,拍了拍巴掌,道: “这个事情,后续我们上课的时候都会说到啊,大家不要着急。” “秦汉三国、魏晋南北,隋唐宋元明清,两千年来这些朝代的兴衰更迭,我的教案都有准备。” “一个一个来——对了,这两位同学,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现在他们都已经自我介绍完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们了?” 宋慎的目光看向了朱元璋和朱标。 朱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好一阵后终于闭上了嘴,向自己父亲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宋慎,从声音到外貌,都是他认识的那个宋慎。 当朝大儒宋濂,从朱标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导他了,朱标对宋濂很尊敬,对宋家人也十分关照,加上宋慎之前就在宫中行走,偶尔会来东宫找祖父宋濂,所以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在听说宋慎出事之后,朱标还派人去探望过,太监回来传话的时候说,宋慎这一摔摔得不轻,非但将眼睛给摔坏了,还将前尘往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现在看来…… 对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似乎还有了些非同寻常的能力。 唯一的问题是,宋慎居然连经常能见到的太子和皇帝都认不出来了,眼神陌生,好像真的失去了所有记忆。 朱标刚才就想问这事儿,但被父亲拉住之后,他也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古怪,所以现在也不敢胡乱开口,只能等着父亲先说话。 朱元璋接收到了儿子的眼神信息,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咱是朱元璋,他是朱标。” “你,认识我们吗?” 宋慎再次愣了一下,看见朱元璋试探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得感叹,这破系统复刻得还够真实的。 以自己这个宋濂嫡长孙的身份,朱元璋和朱标能认识他简直太正常了,要是不认识,那才是系统复刻得不够完善呢。 这样也好。 在系统空间里多熟悉熟悉朱元璋和朱标,以后要是能治好眼睛当上太子少傅,想来教学压力也会小很多。 只是,现在还是得装模作样忽悠一下,免得影响班级和谐。 宋慎沉吟两秒后,道: “或许伱们知道我是谁,但实不相瞒,你们以往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如今的我得上天恩赐,以失去记忆和视力为代价,可通晓前后两千年的事情,可教导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只是此事需要保密,你们出去可千万别胡说,明白了吗?” 话说得云山雾罩,虚虚实实间,假话里又透露了一些真东西。 这样,再加上系统空间这个诡异存在,才能忽悠住一群真正的历史名人。 宋慎知道他们心里肯定还有怀疑,但系统面板上,buff那一栏明晃晃地提示了他——在教室里,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帮复刻出来的人精别管有多厉害,还不都得听他的吗? 果然。 听到这话之后,朱元璋再次陷入沉默,没有再提出质疑。 四个学生都自我介绍完毕了,宋慎拍了拍手,笑道: “好了,现在大家都已经互相通过了姓名,我先来解答一下你们最看重的问题。” “同学们应该都很想知道,自己后面的朝代是些什么吧?” “来来来,看黑板!” 他没有指挥这四个人做什么,只是自顾自走到了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一道长长的横线,并在上面分别标注了很多个刻度。 宋慎一边在黑板上写,一边讲解。 “华夏历史悠久,各位同学,你们在各自的朝代都是天下最有见识有地位的人,想来对自己之前的历史都很了解。” “既然如此,我先告诉你们一个历史课的常见口诀,这叫朝代口诀歌。” 他标注好那条时间轴,指着刻度上的朝代,道: “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 “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 “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 “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沿;” “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 “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 “好了,基础常识告诉大家了,现在有没有同学想提问的?”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 朱元璋率先暴起,脸红脖子粗: “咱的大明才刚建立十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后头那个清是什么玩意儿?它把咱的大明给灭了?!” 张良嘴唇颤抖了一下,低声问: “大汉,为什么叫做两汉?后面那魏蜀吴又是什么,是与大汉一样的朝代吗?大汉终究也跟那暴秦一样亡了,没撑到最后啊……” 始皇帝嬴政看样子是最冷静的。 他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身上却骤然爆发出滔天煞气,声音低沉到有些嘶哑: “暴秦?朕的大秦铁骑若没能踏平天下,七国到现在还在成日打仗,黔首们不可能有片刻安宁!” “以法治国,大秦国土内民生安定,百姓归属大秦后,难道过得比原先差?” “还有,你们说清楚,朕方才一统六国数年,什么叫做大秦亡了!” 众人都被嬴政的煞气给吓了一跳,即便是朱元璋这样马上打天下的开国之君也不例外。 眼见着始皇帝像是要扯张良脖领子的样子,宋慎忍无可忍。 碰的一声! 宋慎猛然拍桌,怒喝道: “你们都冷静一点行不行,课还上不上了,不上就都滚出去,我换一批愿意上课的来!” (本章完) 第4章 禁言术,启动! 第4章 禁言术,启动! 宋慎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真正面对这帮学生之前,他也想过,一群青史留名的帝王将相凑到一起,整个班会有很多刺头。 不服管教的,不拿他当回事儿的,甚至直接顶撞老师的,这些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宋慎先前觉得,哪怕是在现代当个老师,遇到不听话的学生也很正常,这也是模拟班级存在的意义之一。如果所有学生都很听话,都是没有自己个性的木偶人,那他还锻炼个屁啊,直接速通就完事了。 可是不管做了多么充分的心理准备,遇见开学第一课刚走完一半就开始的班级暴动,宋慎也很难保持情绪稳定。 他扫视眼前没有再说话却依旧激动的四人一眼,冷冷道: “先全部禁言,有问题举右手,一个一个来!” 始皇帝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刚要把矛头指向这个所谓的先生,就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愕然转头看向其他人。 朱元璋和朱标同时张嘴想说什么,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张良也发现了自己遇到的禁锢。 四人面面相觑一阵,最后还是张良没有再犹豫,当机立断,高高举起了右手。 见状,宋慎脸上表情稍霁。 看来有关面板上的buff,系统的描述完全真实,在这个模拟空间内,他的规矩就是规矩,言出法随,丝毫不必担心治不住学生里的反骨仔们。 禁言术真好用! 宋慎冲张良微微颔首: “张良同学,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了。” 张良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 “仙师,您方才说的那朝代口诀歌,其中所述的,可是华夏所有朝代的兴衰更替?” “前半段的事情,良都略有了解,例如从三皇五帝至秦汉,这没有问题,不过我想知道,那所谓的两汉,指的是什么?” 宋慎挑挑眉头。 “第一个问题,是的,那就是华夏所有王朝的更替顺序,你的理解没有错。” “至于第二个,除了我之外,另两位同学可以解答。” 他的目光落在朱元璋和朱标父子身上,打了个转,才指明: “朱标,你来回答吧,伱读书多一些。” 被略过的朱元璋眼睛一瞪就想反驳,但他发现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虽然他朱元璋在决定逐鹿天下之后,数十年来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学习,可要说学识渊博,那肯定还是从小就被一群大儒耳濡目染的朱标要更强。 江山代有才人出,被亲儿子给比下去,好像也没什么。 朱元璋一顿自我pua后,又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迎着朱标求救的目光,他不能说话,只能点头示意可以说。 老爹还在禁言状态之中,朱标也没了办法,于是硬着头皮对张良道: “汉,分为前汉与后汉。” “秦灭之后楚汉争霸,汉高祖刘邦赢得天下,而后建汉朝,此乃前汉。” “前汉传十三帝,历时二百一十年,外戚王莽谋朝篡位,自立国号为新,史称新莽,但迅速被推翻,国祚仅十五年。”“新莽末年绿林起义,汉宗室刘秀重建大汉,定都洛阳,史称汉光武帝,他建立的便是后汉,传十四帝,历时一百九十五年,后来就是天下三分、群雄并起的三国了。” 宋慎很满意,鼓掌道: “难怪洪武帝这么宝贝你,朱标,我若是皇帝,若是有你这样的孩子,直接退位让贤都可以!” “说得很好!” 朱标被狠狠夸奖了一番,但没有很高兴。 他背后汗都下来了。 且不论这里有个始皇帝…… 别人他不知道,亲爹还看不出是真是假吗? 此时,父皇就在这里站着听着,宋慎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啊! 摔一跤摔得失忆瞎眼就算了,怎么连脑子都敢不带了?! 偏偏宋慎毫无所觉。 他看向朱元璋,主动问: “我说得有道理没有?” 朱元璋感觉自己嘴巴一松,那股强迫禁止他开口的力量消失了。 他沉思了一会,点头又摇头: “标儿确实是很好,读书好文章好,脾气也好,但咱肯定不能现在就退位让贤的。” “他这脾气要是不多磨练磨练,日后定要被那帮老骨头欺负,这咋能行!” 宋慎摸了摸下巴。 好家伙,原来老朱这么早就开始琢磨着要给朱标铺路了啊? 算起来,朱元璋现在才49岁,还算春秋鼎盛,但照皇帝的普遍寿命来说已经算是年纪大了。朱标今年22岁,还很青涩,脾气又温和,也难怪老朱放心不下,非得把那帮开国功臣都给清扫一遍才安心。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朱元璋: “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的打算没太大问题,但动作最好别那么大,别那么残暴,否则造下杀孽来,会适得其反。” 朱元璋突如其来的被骂了句残暴,感觉很窝火又很莫名其妙,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法子反驳。 他气闷地看着宋慎,突然冒出来一句: “那始皇帝这么搞就舒服了,就对了?” “好端端的太子,费尽心力培养的储君,他一言不合就赶人家去守长城,结果他自己出巡时驾崩,被人篡改遗诏,假传圣旨让太子自戕,人家扶苏二话没说就拔剑自刎。” “我先给标儿把那些有威胁的人都收拾了,他才不至于落得跟扶苏一个下场,大明才不至于跟秦朝一样,二世而亡!” 虽然是在怼人,但是宋慎觉得这倒也没什么。 这些名人是复刻体、是假的,可他们同样具备着完整的人格和记忆,朱元璋没跟刚才一样暴起就已经很有进步了,适当的顶嘴,也算是课上的探讨。 毕竟是开学第一课,上课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得先跟学生们熟悉起来,才方便后续的课程。 宋慎没有回答朱元璋,反倒转头看了看突然被cue的始皇帝。 看着对方明显黑沉如墨的脸色,他斟酌了一下道: “嬴政同学,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建议你跟其他同学以及我都好好说话,如果再跟刚才一样,我会直接换一个学生进来,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5章 嘲人者人恒嘲之 第5章 嘲人者人恒嘲之 嬴政当然是想发怒的。 他不只想发怒,当初图穷匕见被刺杀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恼火,恨不得手里有把剑直接把那狗屁朱元璋一剑刺死! 等等。 始皇帝目光移向自己腰间。 差点忘了……他还真的有佩剑。 不过想到眼前这青年方才的警告,嬴政思虑片刻,还是按捺住了杀人的冲动。 “朕不信。”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而后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刚才听到的事情虽然很荒谬,但如果这帮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全部都是秦朝以后的人,各自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将相,总之都不是寻常身份。 可若仅仅是这么简单就相信,那他嬴政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朱元璋闻言一愣,撇嘴道: “有啥不信的,这位张良就是离你们秦朝最近的,秦朝能二世而亡,他功劳可是不小。” 嬴政:? 莫名其妙被揭底的张良:?? 眼见刚稳定下来的气氛又突然紧张起来的宋慎:??! 宋慎恨不得在朱元璋嘴上装根拉链。 什么玩意,你他娘的不搞事情会死是不是啊!!! “咳咳咳!!!” 宋慎咳嗽几声,喉咙都差点给咳破了。 看在场几人都暂时没什么要打起来的意思,他也明白,刚才的禁言术总算是有了点效果,起码这帮人知道点轻重,不会再随意破坏课堂秩序。 于是宋慎沉吟几秒,开始表演。 他看向嬴政,语气淡定: “朱元璋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基本上也没有太大问题。正如他所言,秦朝二世而亡,你的公子扶苏没有继承大统,反倒是小儿子胡亥即位成了秦二世。” 嬴政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阴鸷地扫着所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转向了张良: “伱一心想灭的大秦,作为结束了春秋战国乱世的首个大一统朝代,当然有其缺陷,但抛开你身为韩国贵族的身份来看,秦朝功大于过,这件事你心里应该有数,否则汉也不会承秦制,对吗?” 张良默然,随后无声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宋慎看着朝代在最后、格外有恃无恐的朱元璋,笑了笑,道: “大明立国之正,开国君主——也就是你——出身之寒微,放眼前面一两千年都是极其罕见的。” “可是,你出身贫寒,不是跟前面那些皇帝一样的贵族,这也不代表大明没有什么缺陷。” “朱元璋同学,你不要觉得他们朝代都在你之前,就没人知道大明后面的发展了,这不是还有一个我吗?” “实话告诉你,大明国祚二百七十六年,总共十六个皇帝,没两个长命的,寿命最长的是你,其次就是你儿子,而且十六个皇帝几乎各个都贼他娘离谱。” “看起来皇帝多,实际上还不如少而精的呢!” 朱元璋原先还是一脸的看热闹表情,这会儿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他先是愣了两秒,下意识就转身瞪向背后的朱标,怒道: “从你小时候,咱就生怕你磕着碰着,师傅给你请最好的,权给你最大的,你看看你咋教的子孙后代,怎么没学着咱一丁点?!” 朱标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天地可鉴,他这会儿只有一个儿子朱雄英,那孩子看着挺好,爹自己不也很喜欢吗??? 这火到底是怎么从老爹那烧到自己身上来的! 宋慎嗤笑一声: “怎么,你自己的种有问题,还怪上朱标了?果然是当爹的通病,甩锅撒气堪称一流啊。” “但我告诉你,这事儿你还真的一点都怪不到朱标,因为后面的皇帝压根也不是他的子孙后代,只能算是你的!” 朱元璋再次愣了几秒,随即立刻大摇其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咱还会废了标儿立其他人为太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标虽然很茫然,但对于这件事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也赶忙跟着点头道: “对啊对啊,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我爹他绝不可能改立其他人,他这狗脾气除了我还能信谁啊?” 话刚出口,朱标就知道要遭。 还没来得及捂嘴,朱元璋一巴掌就已经呼他脑门上了: “什么叫咱这狗脾气,老子还没死呢你小子翅膀就硬了,敢当面说你爹坏话了?!” 正鸡飞狗跳间,宋慎冷不丁冒了句: “没误会啊,朱标死得早,老朱你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史上最稳皇太子,还没等登基就病逝了,人都没了那可不得换太子吗?” 场面忽然沉默下来。 朱元璋与朱标面面相觑,前者一张脸涨得通红,后者还处在梦游状态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嬴政的嘴角比ak都难压。 张良面皮抽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主要是,除开宋慎这个老师之外,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的人,很难站在皇帝立场上看待这种问题。 良久的沉默之后,嬴政轻咳两声,心情格外愉快: “仙师真是神通广大啊,朕还以为你只知前头的事情,到了这所谓的明朝就不知道了,原来都是一样的。” “话又说回来,这历史课,莫非讲的就是大秦以后发生的事情么,这似乎没有太多必要,因为这里有各个朝代的人,聊天时就可以知道每朝每代的兴衰起落。而且,方才仙师诵读的口诀里,似乎朝代不少,怎么学生就只有这么几个?” 宋慎观察着众人,见最喜欢拱火的刺头朱元璋终于彻底老实下来,也暗自重重松了口气。 他摇摇头,道: “将来还会有许多帝王将相进入咱们的课堂,不过我目前精力有限,暂时不会拉那么多人,等过几天的吧。” “至于历史课……有句话叫做,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嬴政,你知道之前春秋战国的历史,却不知这大秦因何而亡,张良从战国、大秦一直活到汉朝,他完全了解大秦的兴衰过程,但他的看法只是片面的,你应该也不认为他所说‘暴秦’二字是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吧。” “我所说的历史,是经过许多代人、许多考古发现,以及从几千年后往前看的大视角来汇总的,这有什么用处,后面你们慢慢就明白了。” “以后每天上课时间会定在下午一点,每堂课的时间为一个小时,用你们可以理解的方式,也就是每日未时开始,上半个时辰课,每七天上五天,有两天休息时间,途中会有考试。” “今天是第一节课,现在就先这样,回去后请同学们各自安排好时间,下课!” (本章完) 第6章 他快碎了,又拼起来了 第6章 他快碎了,又拼起来了 坤宁宫。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全面戒严。 光天化日之下皇帝突然失踪,而且还是在皇后娘娘亲眼目睹之下发生的事情,如果换做是其他皇帝或者其他后妃,剩下的那个人一定会被怀疑到九族。 但偏偏失踪的是朱元璋,发现他失踪的人是马皇后。 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对朱元璋不利,唯独马皇后与朱标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 陛下,究竟是怎么失踪的呢? “皇后娘娘,您能否再具体说说,当时是何情形,陛下是如何失踪的?” 亲卫将坤宁宫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凤榻被纱幔遮掩住,帐外站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支笔和一个册子记录着什么。 他叫毛骧,现任御前仪鸾司指挥使,自义军时期就跟随朱元璋左右,如今已经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心腹角色,另一个隐秘身份是密探头子。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且当时除了帝后二人并无旁人在场,理所应当地,这事儿该由毛骧先查一遍,实在不行才会交给有司处置——皇帝失踪是天大的事,一旦保密不妥传出谣言,民心将会大动! 帐中,马皇后声音极为虚弱,咳嗽了好几声才道: “不是本宫不想具体说,实在是当时……当时那情形太过荒谬,哪怕本宫就抓着陛下衣角,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 “宫人们退下之后,他先是跟本宫聊了会天,忽然暴喝一声,说是有什么不对劲,本宫吓着了,他只让我别动,紧接着,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原地凭空消失,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咳咳咳……毛骧,你好好找找,你找找啊!” 她身体本就不好,一直在坤宁宫中静养着,此时遭逢大变,本该由太子朱标来总管全部事宜,可一时半会间,就连太子居然也没找见,不管是办公的文华殿还是东宫都没人影,所以毛骧实在没法,只能来叨扰受惊后卧床不起的皇后了。 见皇后娘娘情绪一激动,就咳得肺都快出来的样子,毛骧也不敢再多问,生怕惹得她身子再有什么变故。 于是毛骧对着凤榻行了一礼,垂首道: “娘娘且安心,臣若不能将陛下妥善寻回,提头来见您便是!” 说着,他收起纸笔,起身向外头走去,顺便还将殿内杵着的一堆侍卫们都给带到了门口护卫着,好让皇后娘娘暂时休憩。 但走出门后,毛骧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苦闷之色。 拿性命立军令状这种事,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乐意啊? 问题是,不管军令状立还是不立,身为皇帝的御前近侍,皇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毛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保住命。 与其到时候被砍,倒不如这会儿先留下军令状,起码能保住九族。 “你过来。” 等到坤宁宫大门被关上,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出入之后,毛骧才抬手招来了一个下属。 这下属刚才就急匆匆从外头跑来,也不知要说什么,不过毛骧担心让皇后娘娘听见什么消息再急火攻心出大事,就让这个叫蒋瓛(huan)的属下等着他出来了再说。 毛骧淡定问道: “方才伱要禀报的,是什么事?” 连皇帝失踪这种事都发生了,他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自己大惊失色的。 蒋瓛沉默片刻,低声道: “禀指挥使,太子殿下,也确认失踪了。” “属下带人在文华殿、春和宫各处都仔仔细细找过,没人知道殿下在哪,最后见过他的是一个宫女,说殿下半个时辰前还在文华殿批折子,她去奉了茶水,期间殿下一直没有出过门,但就是再也没找见。” 毛骧脸上淡然的表情一点一点龟裂开。 他感觉自己要碎了。大明才刚刚立国十年,一朝间,皇帝和太子俩人全部莫名失踪,皇后也病倒在床…… 这他娘的不是要亡国了吧?! ………… 坤宁宫中。 太医院的人组团过来诊过脉,意见都是请皇后娘娘喝点安神汤静养着,千万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只会是雪上加霜,所以现在寝殿内除了卧床静养的马皇后之外,就只有两个最老练的宫女伺候在榻边,其余闲杂人等全部在殿外护卫着。 榻上,马皇后喝了汤药,闭了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辗转反侧无数次,最终还是没忍住,拉开帷幔问道: “仪鸾司那边如何了,陛下还没有消息吗?” 由于身体虚弱,这短短一句话说出口,马皇后都喘了两回气,中气十分不足。 帐外候着的宫女连忙回话: “回娘娘,毛指挥使才走了一刻不到,还没消息呢,您宽心些好好躺着歇息,咱们再等等就是。” 马皇后摇头叹道: “怎么能宽心呢……刚还在数落他这不对那不是的,转眼他就不见了,这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啦。” 想起自己先前就差揪着丈夫耳朵念叨的场景,马皇后简直悔不当初。 若早知道有此一劫,自己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再跟他拌嘴啊! 可就在此时。 两个正关切着皇后娘娘的宫女忽觉不对,同时扭头看去,又同时惊呼出声。 “陛下!” “陛下回来了!” 站在她们身后,正背着手大喇喇探头探脑看着帷幔内皇后娘娘的人,不是朱元璋,还能是谁! 马皇后听闻宫女们的惊呼,顾不得自己身子还虚着,坐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便下了地,只穿袜子冲到了丈夫跟前,拉着他胳膊来来回回前后左右地检查,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一边检查,她一边焦急问: “你方才去哪里了,我都快吓死了!” “你不见了,标儿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事情,外头的侍卫就差把整个坤宁宫都给围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朱元璋打着哈哈挠头: “这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总之不是什么坏事,标儿没事,我原先跟他在一起呢,来来来,你快回去躺着歇息,万事有咱在呢。” 他将妻子扶上床榻,又宽慰了几句,跟两个宫女嘱咐过,才开门走出了坤宁宫。 正如马皇后所言,坤宁宫外被围得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连只蚊子都进出不得。 朱元璋在人群背后扫了一圈,找到了目标人物,高声道: “毛骧,你过来一趟,咱有事儿吩咐你!” 刚听闻皇帝和太子同时失踪、又突然发现皇帝回来了的毛骧:!!! 九族保住了! 不碎了!他被拼起来了! (本章完) 第7章 我觉得宋慎不对劲 第7章 我觉得宋慎不对劲 半个时辰后,阵地被重新转移到了武英殿。 应天府的皇宫中有一个很罕见的情况,太子办公并不在东宫,也不在其他衙门,反倒是就跟皇帝举行重大典礼的奉天殿挨着。 奉天殿前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所谓的上朝,就是在这广场上举行,东侧是文楼,西侧是武楼,而文华殿武英殿就分别在文楼武楼旁边。 皇帝在武英殿办公,太子就在对面的文华殿,这便足以说明这位皇太子的地位有多稳固了。 “标儿,你过来坐着。” 朱元璋坐定后,冲朱标招了招手,等儿子坐到自己身边之后,才看向了底下的毛骧。 他沉声问: “咱方才叫你去查的事情,查出什么没有?” 毛骧垂首,尽管心里有诸多疑惑也不敢多问,只能皇帝问什么他答什么。 “禀陛下,臣派了不少得力人手去宋家看过了,没被里头发觉。宋家一切如常,除了因为宋慎宋公子的伤情有些愁云惨淡,其余并无异样,宋老爷子也没出门,在家里修养呢。” 宋濂年纪已经很大了,本来就打算告老还乡的节骨眼上,自家那根独苗苗,那个寄予厚望的嫡长孙宋慎却瞎了眼,他听说之后当场就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过了十天都还没能缓过来。 具体情况,可以参照今天被吓出尖锐暴鸣的马皇后。 听完毛骧的汇报,朱元璋跟朱标对视一眼,父子俩都没有说话。 其实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了些数。 今天被突然拽入那个所谓的教室,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要说刺客能有,那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如果刺客有这种手段,何必费劲刺杀皇帝?直接搞出第二个白莲教就完事儿了。 当过和尚的朱元璋对此等神术在民间的作用心知肚明。 更何况,那诡异地方里的宋慎并没有对他们不利,说白了,除了凭空消失了一会儿,他们没有遭到任何损失和伤害。 半晌,朱标忽的问道: “毛指挥使,先前父皇还叫你去拿了宋慎的医案,伱带来了没有?” 毛骧赶紧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册子,快步走到桌前双手呈上: “臣随身带着呢,请陛下和殿下过目。” 朱元璋将册子拿过来,翻开细细看了起来,朱标也凑近了认真查看。 太医院除了负责给皇帝太子、宫中后妃皇嗣和高级宫人们看病,平时遇到重臣急病,皇帝也会派遣他们去帮着诊断,这算是一种恩典。 这一次宋慎出事,太医院去了好一堆人。 一来是因为案例较为罕见,二来也是因为宋濂的地位非凡,宋慎眼睛摔瞎了之后,宋濂也急得病倒了,于情于理,朱元璋都会多派一些人手去看的。 从最后一页往前翻,果然,最新的一篇医案就是关于宋家这对爷孙俩的。 朱标蹙眉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 “后脑出血不少,目不能视物,言辞混乱,许多事情记不得……第一反应是救命?” 医案上的记录十分详细,大家都知道这看病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四个字,所以太医自然会将自己问诊的过程都记下来。 而这一番宋慎刚刚受伤时的对话,让朱标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朱元璋不傻,看着看着,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宋慎受伤又醒来之后,意识明显不清,说话含糊,听不出身边熟悉之人的声音,眼睛也瞎了,处在极度惶恐的状态之中,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但他在听旁人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又表现得很古怪,表情欲哭似笑,说好听点是神志不清,说难听点那就是看着像快疯了。 如果刚才在那诡异空间之中,宋慎所说句句属实……一个用视力和记忆换取了通晓上下两千年能力的人,为什么会在听见自己身份之后如此古怪? 宋濂家虽然不算什么权倾朝野之辈,但也是当代大儒,书香门第,起码在读书人中间的地位高得离谱了。 他宋慎出身这种家族,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点不对劲。” 朱元璋摸着自己颔下短须,凝重看向朱标: “标儿,你以为呢?” 朱标抿着唇,圆润乐观的脸上难得有些迟疑踌躇。 他斟酌了片刻,道: “孩儿以为,咱们不如想法子试探试探他。” 朱元璋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趣: “噢?如何试探?” 朱标挠了挠额头: “您看这样……” ………… 当日下午。 宋宅。 “公子,老太爷叫奴婢来问问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一个年方二八的婢女款款走到书房门前,笃笃叩了两下门后轻声问。 她叫兰云,几年前被卖到宋家时就已经是宋慎的婢女了,对这位公子十分熟悉,所以在宋慎受伤失明之后,也一直是由她来负责贴身处理。 近几日来公子每日都在书房里闷着,这本也不奇怪,公子从小就爱看书,书房就是他的第二个起居室,但如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去书房里摸到那些笔墨纸砚和书籍也只能是触景伤情,兰云已经很尽量避免让他自己呆着,可她终究只是个婢女,无法左右主人家的想法。 幸好,今日老太爷宋濂发话,让她来将公子带出房间走走,否则她还真拿公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书房里传来青年疏朗清淡的声音: “我不去。” 意料之中。 兰云也没有气馁,笑道: “公子,老太爷说今日是有一些朝中同僚邀他聚一聚,外头对您的伤势也有颇多猜测,您要是有空,去一趟也算是帮了老太爷的忙了。” 书房里的宋慎闻言颇为皱眉。 同僚? 宋濂身为当世大儒,除了浙东四先生里的其他三个之外,朝廷里属实没有几个人能跟他称得上是同僚,这其中有地位年龄差距,也有派系的问题。 所以,今天请客聚会的那些人,要么是浙东文人里那些宋濂的后生晚辈…… 要么,就是跟他并不太对付的淮西勋贵集团。 若是前者还好说,可要是后者,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虽然有了个系统,但宋慎只有在系统的模拟班级里才能具备正常视力,在外头还是个瞎子,这会带来诸多不便,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他干脆连门都懒得出,这世道对于残障人士属实太不友好。 可现在的情况,宋濂这么疼惜孙子的老爷子都开口叫他一起了,说明事情不简单。 片刻后,书房里的青年镇定改口: “既如此,你进来帮我更衣束发吧,我去一趟。” (本章完) 第8章 聚会,试试他 第8章 聚会,试试他 鸡笼山麓。 这地方位于皇城的西北几里。虽然名字不好听,但在应天府,也算是文气最重的一块区域了。 在朱元璋定都之时,就已经改应天府学为国子学,位置正是鸡笼山附近,前两年,也就是洪武八年,他下旨在凤阳置中都国子监,于是应天府的国子监也就提上了日程。 早就有风声说,当今陛下要将应天府里的国子学也改成国子监,大概是要将鸡笼山这边的地方给扩建重修一下,只是暂时未有动工的意思。 不过,正是因为这些风声,鸡笼山山麓有不少位置已经建起了平房,甚至是二层的酒楼。 可别小看商贾们的敏锐,他们早早地就已经为日后必定人气文气双重兴盛的国子监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片逐渐兴旺的区域之中,有一家最为著名的酒楼,名为望月楼。 望月楼也不知道是谁开的,但肯定背景很硬,就连国子学中的夫子大儒们都时常过来捧场,酒菜虽比旁边的贵一些,可是味道也确实是好。 今日,宴请当世大儒宋濂的地方,就在望月楼。 数辆马车从东南方向滚滚驶来,很明显,来者都是从皇城附近往这边走的,马车装饰低调,却都透着一股子清贵味道,就连车夫看着都比别家的干净些。 其中一辆最为质朴的马车之中。 宋慎坐在里头,被这摇摇晃晃的马车搞得有点想吐。 他本来是不晕车的,可如今完全看不见本就会比较没有安全感,加上又不能像前世一样直视前挡玻璃,浓烈的晕车感不停袭来,几欲作呕。 宋慎觉得,这会儿要是能照照镜子,那自己的脸一定是绿的。 “子畏,你不舒服?” 对面传来一道苍劲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宋慎知道,那是自己的祖父宋濂。 他摇摇头,有些艰难地拍了拍胸口,将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给压回去了一些,才道: “祖父无须担心,或许是卧床太久,坐马车有些不习惯,过一会儿就好。” 宋濂看着自己这容貌俊朗、谈吐温和知礼的孙子,心里只有无限的叹息。 要说悔,他比谁都后悔! 孙儿相貌堂堂,自幼功课上佳,若无意外,日后也该能成为跟他一样的大儒,在翰林院和大本堂有一席之地。甚至再想得远些,等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自己是太子的老师,那自己的孙儿,殿下难道不会多给些照顾? 偏偏,偏偏这孩子摔了一跤,居然就给摔成了个盲的! 宋濂真恨不得自己替他摔那一下,反正老都老了,老天爷要干嘛冲自己来就是了,何必去整宋慎呢! “我听太医说,伤着脑袋的人更容易晕,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歇息一会再往前,别硬撑着,啊?” 听到这便宜祖父的话,宋慎莫名还有点感动。 他上辈子是起点孤儿院出身,无父无母的,一切都靠自己打拼。如今虽然穿越变成了个瞎子,可是整个宋家的氛围都极为和睦,正儿八经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算是血赚了。 哪怕不为了自己这条命,就为了宋濂,还有便宜父亲和便宜叔叔这一大家子人,他也得尽力挽救宋家倾覆于洪武十三年的命运。 宋慎摆了摆手,往身旁摸索着说: “车上应该是放着梅子之类的果脯,孙儿吃几颗就好了,正好等会还要吃饭呢,这不也是生津开胃的吗?一会儿我多吃两碗饭!” 看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那个放果脯的碟子,宋濂更心酸了,差点落下泪来。他用衣袖匆匆抹了抹眼角,便赶紧将碟子推到了孙儿手边,并让他多吃一些。………… 在马车中的宋家爷孙俩对话之际。 望月楼,二楼。 一个靠窗的房间,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扒拉着窗户往外张望。 这个年轻人,正是换了个寻常富商打扮的当今皇太子,朱标! 朱标一边张望,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房间里头,说: “爹,你说他会不会不来啊?毕竟眼睛都看不见了,他要是不想来,老师也不会责怪他的。” 同样换了衣裳的朱元璋坐在桌前,慢悠悠喝着茶,边喝边道: “宋濂什么人啊?伱也知道他是你老师,哪怕已经告老,这朝廷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他的动向呢。” “他孙子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个独苗苗,底下人意思都这么明白了,宋濂要是不出来定定人心,那还了得?” 朝廷里的势力,如今大致可以分成两边。 倒不是寻常百姓认为的那种文臣武将绝对不对付的样子,正相反,在洪武朝,文臣武将们关系都还不错。 不对付的,是以刘伯温、宋濂等人为首的浙东文人,还有以胡惟庸、李善长等人为首的淮西勋贵。 淮西勋贵们,那都是跟着朱元璋从头开始打天下的老伙计了,甭管是李善长他们这样的文官,还是常遇春蓝玉等等武将,算起来都是老乡,关系绝对不差。 加上他们都是开国勋贵,身上的荣耀个顶个的多,压根也不怵谁,甚至如今的丞相胡惟庸在朝中的威望,隐隐都有些功高盖主的意思了。 朱元璋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地就开始扶持另一批人,也就是刘伯温和宋濂这群浙东文人。 即便李善长那帮人也有不少文人,但出身不同,刘、宋等人天然就跟淮西勋贵尿不到一个坑里,朱元璋也对他们寄予厚望,想让朝廷里的势力均衡些,以免出现更大的问题。 可惜,文人,尤其是这群读书读精了的老文士们,哪有傻子呢? 刘伯温不接茬,朱元璋就扶持杨宪。杨宪不中用,他就扶持宋濂。 如今宋濂也告老还乡要走…… 剩下的那批浙东文人,自然也就慌起来了。 但朱元璋并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尚且年轻的朱标。这孩子心眼好,坏事他自己做了就行,否则日后朱标怕是舍不下面皮施恩。 “我觉得老师不是那么在意名利的人……” 朱标嘀咕了一句,紧接着眼睛就一亮,指着窗外道: “哎,那是老师的马车,他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带上宋慎啊!” (本章完) 第9章 伤势展示会 第9章 伤势展示会 望月楼门口。 随着数辆马车陆续停下,里头的人挨个下车,这里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现在是申时,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至于宴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举行…… 宋朝及之前的朝代,从皇帝到百姓们都严格遵循着两餐制,也就是一天只吃两顿,分别叫做朝食和哺食,在早上九点与下午四点左右进食。 除了祖宗礼法之外,这很大程度上来说也跟百姓们的整体经济水平有关系,毕竟农人们没那么多粮食,一天吃不起三顿饭。 到了明朝,天下安定之后,也有不少有钱人开始一天吃三顿。但注意,要说富庶,宋朝比明朝要更有钱,为什么宋朝没有形成三餐制? 因为有钱的人从古至今都可以在饿了的时候加餐,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宋朝的宵禁全面放开了,晚上大家普遍都能掏钱吃个夜宵,这难道算是一日四餐?不可能吧。 而大明的开国之主朱元璋是穷苦出身,哪怕在登基称帝之后,他非但自己严格遵守着一天只吃两顿的规矩,还下令让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们也要如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忆苦思甜了。 基于这种种原因,到了洪武年间,正经的官宦人家也仍在遵守两餐制。而今天来望月楼赴宴的人几乎各个都是书香门第出身,这宴会时间自然就放在了哺食——也就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 “哎呀,太史公您来了!快快请进!” “宋龙门来得这般早,待会儿那些迟到的,我等定要叫他们自罚三杯才算数啊!” 宋慎被祖父宋濂以及车夫扶着下了马车,什么也没看到,但热情欢迎的话语声已经迅速扑面而来。 来了这么些日子,他对于宋濂的了解也逐渐从历史上那个片面的文人形象,转变得更加深刻。宋濂有很多外号,什么太史公,宋龙门,说的都是他,前者是因为宋濂主持修过元史,后者则是因为他别号叫做龙门子。 总而言之,这些欢迎声都是冲着宋濂去的。 知道了宴会里全都是浙东文人之后,宋慎很清楚,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当个工具人。 只要让这帮人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是已经成了俩窟窿,还有机会复明,那宋家的人脉就还有得救。 人群之中,宋濂笑呵呵地冲周围众人拱手: “诸位,这不是还没到时辰吗,老夫只是出门早了一些而已,他们准时到的怎么还成了迟到啊!” “来来来,别站在外面,走,进去坐着说。” 尽管宋濂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持者,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宴请,主角必然是他,以及他的嫡长孙宋慎。 所以,此时宋濂开口主持大局也不算越俎代庖,满朝文武之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比他资格更老了。 望月楼门口二十来人鱼贯而入,纷纷走向了二楼。 宋慎什么都看不见,全程都被宋濂搀着,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帮忙,也不知道是谁。 在上楼的过程中,有人问: “太史公,子畏这伤,太医院那边怎么说呀?” 宋濂不紧不慢地边走边道: “太医院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虽然朝廷之中十分罕见,但在民间也有过不少例子。子畏是摔到了头,脑中有淤血,于是双目经络阻塞,才会骤然失明。” “总归他的眼睛没有受什么外伤,这病也不须如何去治,且让他静养着,或十天半月,或一年半载,总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话之后,宋慎哪怕看不见,但也敏感察觉到周边氛围骤然松快了不少。 众人寒暄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哎呀呀,我就说嘛,子畏这孩子是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说陛下今日还派人送了些珍贵药材到您府上,还给了口谕,说将宫中的职位给子畏留着,太史公,陛下对您是真器重呢!” “后继有人,宋龙门您即便告老还乡了,也算是后继有人啊!” “……” 宋慎不是很想听这些屁话。 在这个时代,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病情了。 脑部淤血导致视神经受损,即便在现代治疗,也是一个极其麻烦危险的手术,开颅的风险没有几个人敢于承担,更何况是古代? 宋濂说的那些话不尽不实,多半只是为了宽慰这些人,告诉他们,哪怕宋濂告老还乡,宋家在朝廷里还有两代人,嫡长孙宋慎也没有废掉,这些都是暂时的。 只是,一年两年或许还能糊弄过去,可如果他三年五年还没有好呢? 宋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三年五年…… 如果自己真能活三年,在胡惟庸案爆发之后可以保全一条性命,那眼睛好不好的,都没甚太大所谓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自然痊愈,他这会儿不是已经有系统了吗?等那模拟班级里的学生们出师,系统自会将他的眼睛治好,届时,不管是尝试着改变朱标命运、从而返回现代,还是就这么苟着,都挺不错的。 慢慢来吧。 ………… 由于人比较多,二楼聚会用的是两个被一扇纸门连接起来的包间。 等到所有人都齐齐落座,密闭的房间里,喧哗声比在外头更要大了不知多少倍数。 宋慎忍不住皱起眉头。 自从他失明之后,其余感官便愈发敏锐起来,尤其是听力。 前几天都在家里,这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可到了这种场合之后,多呆片刻,他便愈发觉得耳膜都要破了。 “子畏,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叫小二给你单独开个房间,你去那边歇息会儿,等后面人都来齐了,再过来跟他们以茶代酒喝两杯就好。” 宋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闻言,宋慎心中一动,确实有点想这么干,但又觉得不太好。 还没等他思虑周全,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 “老师,您无需担心,学生先前就已在旁边弄好了一个房间,正是为子畏准备的。要不,学生这便带子畏过去坐着?” 宋濂嗓音中显然带上了几分赞赏,含笑道: “伱办事可真是妥帖,既如此,张唯你带子畏去隔壁吧,若这边要敬茶了,你再将他带来便是。” (本章完) 第10章 隔壁爷俩 第10章 隔壁爷俩 张唯? 宋慎在自己脑子里细细搜索了一圈,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明初,名人属实不少,一大帮的淮西开国元老,还有诸多即将在永乐年间发光发热的未来大佬。宋慎这脑袋瓜子说好用也好用,可如果要让他将明史给背下来那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 所以他只能记住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物,或是那种冤种到极点的家伙——嗯,是的,比如他自己这个身份。 不过既然可以称呼宋濂为老师,那说明张唯这人多半也是宋老爷子门生故吏中的一员,而且如今应该也在当官了,否则没法跟这群浙东集团的人混到一处去。 面对张唯低声询问意见的话语,宋慎微笑颔首: “好,那麻烦张兄了。” 不多时,张唯独自搀扶着宋慎走出房门,来到了隔壁一个包间。 确实是隔壁,没走两步路就到了。 到了新房间之后,门刚一合上,宋慎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下来。 不管是聚会的包间还是大厅里,都实在是太吵了! 张唯将他扶到位置上坐下后,道: “子畏,我叫小二给你上些点心来,你在这儿坐一会吧。对了,我怕你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无聊,正好有人找到我,过一会人齐了,他们想去隔壁托人办点事情,我就将他们也安排在了这边,也可以跟伱聊天解解闷。”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他们换个房间呆着,如何?” 宋慎微微一愣,心说这个张唯估计是在官场上混了有段时间了。 声音听着跟自己差不多年岁,但做起事情来委实妥当。不仅提前预料到自己这个瞎子不习惯太嘈杂的环境,准备好了房间,甚至连聊天解闷的人也准备好了,不论如何这房间都能用得上。 再加上解闷的人本就是要去隔壁找那群当官的办事,自己这个宋濂嫡孙的身份也非常能拿出手。 两边都满意,谁都不得罪啊…… 只片刻,宋慎就回过神来,冲不知在哪个方向的张唯点头笑道: “张兄实在考虑周全,我也担心在这没事做,有人聊天解闷自是再好不过。你自去忙吧,我虽然看不见,但这几日也习惯了,照顾自己是没问题的。” 他倒没有在意张唯拿自己这根鸡毛当令箭的打算。 既然已经穿越成了宋濂嫡长孙,受伤有太医治疗,有皇帝送慰问品,有人伺候还不缺银子使,那就得接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其他问题。 交际嘛,又不难。 他上辈子可不是什么社恐患者。 张唯又嘱咐了几句,便自行离开,回到了聚会那边的房间。 等他出门之后,宋慎随便找了个方向,开口问道: “在下眼睛看不见,不知这房里有几人,怎么称呼?” 侧后方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 “小兄弟,我们在这边。” 宋慎愣了愣,不慌不忙地调转了个方向,并微笑开口: “抱歉,我双目失明,看不见你们在哪里。” 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正是朱元璋与朱标父子二人。 看着宋慎明显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朱标冲他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对方毫无反应。 他眉头皱紧,冲朱元璋摇头,意思是宋慎确实看不见。 朱元璋的面色也微妙了起来。在那个具有诡异力量的空间里,宋慎可以说是言出法随,不仅视力正常,甚至他前脚让所有人都不能说话,自己就果真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可如今当面一看,这小子的表现却并无任何异样,跟个普通的瞎子没有区别。 那这事儿,可就实在古怪了…… 两人思绪电转,怔愣片刻后朱元璋便笑道: “在下陈国瑞,旁边是犬子,名唤陈标。” 宋慎总觉得这俩人的名字,还有面前这个陈国瑞的声音都很耳熟,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迟疑了一阵,宋慎思索着问: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朱元璋愣了愣,连忙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实不相瞒,犬子是在国子学里的学生,咱……我呢,从前就是个普通商贾,如今为了孩子前程,家中的生意也都渐渐交给族人了。” “这不,听闻望月楼这边有大儒相聚,我特意托了不少关系,才找到了这个机会,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孩子多结交些大儒,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对前程多有进益。” “方才听张御史说,小兄弟你也是从隔壁过来的,想来也是书香门第,犬子或许去你家中拜访过也说不定呢?” 宋慎总觉着哪里不大对头,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什么来。 他挠挠头。 如果这个陈国瑞最近都在为儿子的前途奔走,想为陈标谋个一官半职的,那么托关系到宋家来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人家都找到张唯这种宋濂的门生了,路子说不定真挺广。 不过,方才提到张唯,陈国瑞喊的是张御史? 宋慎好奇道: “噢,原来张唯张兄,在朝中任的是御史一职啊?” 朱元璋比他更懵: “张御史能亲自将你送过来,你们应当很熟才对,怎么你竟不知么?” 宋慎赶紧解释: “我前些日子摔了头,不仅眼睛莫名坏了,连前尘往事也全然忘了个一干二净,许多事情都是后来听我祖父说的。受伤以来,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张兄,实在是不好意思。” 朱元璋与朱标再次面面相觑。 好嘛,不仅眼睛确实失明,连失忆这个事儿也板上钉钉了。 难不成这厮在那诡异空间中说的,果真句句属实? 可是如今也来不及多考虑别的,朱元璋立即接茬,道: “没事没事,人有旦夕祸福嘛。张御史年轻有为,洪武六年时便做上了翰林编修,陛下指定了他们数十人,都以当朝大儒宋龙门为其师,到了洪武九年,他便升任了监察御史,短短三年功夫,他这会儿还不到而立之年呢!” 宋慎听着对方介绍张唯,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咋舌。 先前他就觉得张唯做事很老练,这会儿看看,果然吧,情商不高,怎么能三年爬到御史这位置上来的? 算一算,张唯四年前拜了宋濂为师,今年非但官至御史,而且看样子已经在浙东文人之中混出了点名堂来,都能带人引荐了……啧啧啧! 对面的朱元璋简单介绍了一下张唯的身份,便话锋一转,试探问道: “噢,对了,小兄弟,既然你也是出身高门,老夫有些不方便问隔壁那些大儒的事情,想问问你的看法。” “其实老夫还有另一些门路,能攀上当今丞相那边……你觉着,两相比较起来,哪边要更合适些?” 当今丞相? 宋慎听见这个词都快有条件反射了,下意识就大摇其头: “你找死吧!” (本章完) 第11章 有点不礼貌了嗷 第11章 有点不礼貌了嗷 听到宋慎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语,朱元璋面色骤然凝重。 他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宋慎真的如在那诡异空间中所言一样,可以通晓上下两千年的历史,那对方肯定知道洪武朝的未来走向。 难道说…… 即使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朱元璋还是没有臆测,而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声音中满是惊讶。 “噢?敢问小兄弟何出此言啊,难道求到丞相那里,有何不妥吗?” 其实话刚出口,宋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现在是洪武十年末,胡惟庸仍然是朝廷里占据半壁江山的顶级权臣,朱元璋一定会除掉他,可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如今老朱还在酝酿大招期间,又或者,他对于胡惟庸还有些期待。 要是胡惟庸没那么权欲熏心,以这种能坐上丞相位置的人精水平,早就该意识到要放权了。 老朱虽然是个兔死狗烹杀功臣的狠角色,但也没有到谁都容不下的程度,他做的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为了给朱标铺路。 这厮若能跟徐达一样拎清楚些,那也不至于让老朱发狠,牵出长达数年的明初第一血案——胡惟庸案。 不过,归根到底,宋慎能理清楚这些事情,也只是因为他是个后世穿越者,拥有上帝视角放马后炮的特权。他现在不论跟谁说三年后朱元璋会以谋反罪治胡惟庸、牵连数万人,并且永久取消掉丞相这个位置,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 那么话又说回来…… 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找死吧”,要怎么圆回来呢? 宋慎心念电转,开启头脑风暴,疯狂地思索起补丁。 片刻后,他面色淡然,笑道: “噢,也不是有什么不妥吧……” “主要是我曾经听闻过,当今丞相的口袋很大,阁下若是求到他门前,恐怕家产掏出泰半,也很难填满那胃口。” “既然有张兄为你们引荐,我觉得二位不如就一事不烦二主,好好等着这边的消息即可,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若张兄这边没能成事,再另寻他法也不迟啊!” 这盆脏水,宋慎也没泼错。 来了大明这十天功夫,因为双目失明的缘故,他清醒过来之后,平日里只能跟人聊天解闷。 有时候是和家中仆役们闲谈,有时也会与祖父宋濂聊天,主要目的便是想了解当今局势,想办法避免宋家卷入洪武十三年的泼天大案之中。 在闲聊过程里,由于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丞相那边靠,对胡惟庸的做派也知晓了不少。 怎么说呢…… 就在今年,胡惟庸从右丞相升级成了左丞相,位列百官之首,权势滔天,三省六部的诸多官员都暗自依附于他。 这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淮西勋贵们了,大明立国十年间通过各种方式入仕的官员,尤其是京官们,都陆续被收入了胡惟庸麾下。即便没有依附于他,也没有几个人敢于得罪。 滔天的权势,带来的便是滔天的富贵。 只是胡惟庸很聪明,知道朱元璋最忌讳的就是贪腐,所以用各种办法将那些财富都放在了手下们的兜里,自己家倒是没两个鸟银子。话说到这份上,“陈国瑞”应该也懂他意思了吧? 再问下去可就不是很礼貌了嗷。 但宋慎万万没想到,自己对面坐着的,就是天底下最有资格不讲礼貌的人。 “丞相胃口居然如此之大?哎呀,我也有所耳闻的,可我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就算倾家荡产,也该为他谋个好门路才是啊!” 朱元璋不依不饶地追问: “小兄弟,我看你方才说话有些不尽不实的,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晓得的东西?” “放心,做了那么多年生意,我陈国瑞最讲信誉,伱尽管说,要是走漏半点风声,我陈国瑞把头给你!” 宋慎有点麻爪。 你他娘的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别人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能听不出来吗? 还是说,面前这老登明明就知道他不想多谈,可为了孩子前程,硬是厚着脸皮非要问? 不知怎的,宋慎忽然想到了宋濂的声音。 他本来不想再扯了,但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如果陈国瑞想尽办法给陈标找门路,最后真的找到了胡惟庸门口去,那到了洪武十三年案发之时,不止陈标,这老陈家估计全得遭殃,说不定比历史上的宋家还要惨百倍。 毕竟,原本的那个宋慎做了再大逆不道的操作,总归还有个给太子当老师的祖父在。 历史上的宋家能够免去满门抄斩的厄运,事实上也确实多亏了太子和皇后的求情,才只杀了个宋慎,其余人落了个流放的处置。 宋家有太子皇后求情尚且如此,陈家若是卷进去,焉有命在? 半晌,宋慎叹了口气,道: “俗话说,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但我看你这拳拳爱子之心,也属实不落忍,有些话,今日你听听也就罢了,莫往外说。” “今上杀伐果断,圣明非常,咱们大明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普通百姓,都知道陛下出身寒微,最恨的便是贪腐之事。” “若有民告官草菅人命、官官相护、收受贿赂,陛下亲自裁决抄家灭门的事情,也是时常听闻的。” “换而言之……” “即便收银子的人是如今权势滔天的丞相,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觉得陛下难道能忍?” “眼光放远些吧,陈叔——我是后生晚辈,称您一句叔——这朝廷里的水深得很,你已经找到了张兄,哪怕慢一点,也总比日后担惊受怕来得好吧。” “你找到张兄那边的路子,想来用的也只是人情,而非真金白银,我说得可对?” 虽然宋慎是今天刚认识的张唯,对这人没有多少了解,但对方既然是宋濂的学生,又凭借自己的能力迅速爬到了御史这位置来,不说一定清廉,却必然是个聪明人。 作为一名负责谏言的御史,收钱办事,显然有失格调。 朱元璋怔愣一阵,旋即掩饰性地拍手笑了起来: “小兄弟不愧是出身高门,看事情就是比我们这平头百姓看得长远,老夫受教,受教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多问一嘴,不知方便不方便啊?” 宋慎:…… 硬了,拳头硬了。 难道我说不方便,你他娘的就不会再问?狗屁,没礼貌的家伙! (本章完) 第12章 陛下坑我! 第12章 陛下坑我! 就在宋慎有点忍不住的时候。 忽的,房门被笃笃叩响了。 门外传来了张唯温文尔雅的声音: “子畏,老师叫我带你过去跟他们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你现在方便吗,要不要我进去?” 终于有借口跑路了! 宋慎如蒙大赦,赶紧摸索着起身道: “不必不必,我自己出来就是,我跟你去一趟!” 自从失明之后,宋濂便应他要求做了一根定制的拐杖,宋慎平时借助这根“导盲棍”也可以勉强行动。即便今天一直有人陪着,但看不见导致的没有安全感,让他随时都将导盲棍给拿在手里,所以这会儿哪怕没人搀扶,宋慎也可以自行离开。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似是有人起身了。 朱标见到宋慎如此艰难地行动,毕竟是以前认识的,有点不忍心,于是忙起来想扶着点让他出去。 谁承想那瞎了眼的青年像是背后长了另一双眼睛,头也没回便道: “这位陈兄,我自己在家中也会练习着这样走路,可以行走无碍,伱就不必送我了。” 朱标愣在原地。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宋慎有些艰难地离开房间,才惊觉回神,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父亲。 见房门被悄然合上,朱元璋才淡淡开口。 “不用怀疑,他是真的瞎了。” 他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目光显得有些幽深: “咱当年打仗东奔西跑的时候,身边的弟兄们有许多在战场上受伤的。断手断脚的有,开膛破肚的也有,最倒霉的,还得是被砍到脑袋上脸上却没能死得成的。” “最后一种人,多数都被砍到戳到了眼睛,所以瞎了。” “他们在骤然失明之后,除开视力,其他类似听觉、触觉都会敏锐很多,甚至连直觉都更强。方才宋慎能感觉到你的动作,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朱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阵,朱标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爹,方才他说的那个事情……是真的吗?” 朱元璋瞥他一眼,喝了口热茶,在已经有些寒意的深秋中呼出了口白气,语气平淡: “什么事情。” 还装? 朱标有点急了。 本来他还不想问那么直白的,可现在看来,要是不问得直接点,自家老爹怕是又要遮遮掩掩的做些事。 “就是他说,你会对胡相出手,这事儿是真的吗?” 朱元璋叹了口气,手中捧着那杯热茶,半晌没出声。 果然,这孩子还是问了。 他思忖了片刻,不答反问: “若是咱不处置,等你日后即位了,你觉得你能权衡住朝中局面吗?” “论功勋,他们是大明开国的功臣。论辈分,你早年都要喊他们一句叔伯。” “论心眼子……呵呵,标儿,你有那玩意儿吗?” 朱标有点不服气。 虽然他如今还没在朝廷上有太多历练,只是帮着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从小到大的老师都是全天下最优秀最顶尖的人才。有那么多人才教导,哪怕现在年轻玩不过,以后难道还玩不过吗?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 朱标脸色一变,朱元璋就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屁。 “别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时间去历练,标儿,咱告诉你,你再练上个十年八年的,也斗不过他们。” 朱元璋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儿子二十来年的努力都抹除了: “你脑子比咱好使,教书先生比咱的要好,功课策论样样出色。可咱就问你一句——若当年你是朱重八,能不能从乞丐一步步爬到大明开国皇帝这位置来?” 朱标面色僵硬。 可父亲没有停下的意思,仍在说: “不用考虑,你不可能。” “因为你心思太过纯善,人的天性早在娘胎里就养成了,就像你那几个弟弟,即便都是你母后生下来的,他们从小也都跟你一样在大本堂里读书,有谁的性子像你?” “正因你这脾性,咱才一定要在如今提前帮你把路给铺平。” “你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咱可以。” “你要做的是继往开来的明主仁君,可咱本来就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后世要如何评判咱残暴薄情都无妨,他们又不是咱儿子!” “标儿,你只用记住一件事,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日后能安安稳稳坐上那个位置,不用为了功高盖主的朝臣忧心。就冲这个结果,咱做了什么,那名声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明白了吗?” 闻言,朱标嘴唇翕动着,半晌才道: “可是爹……他今日刚刚才说过,我会在即位之前就病死,你做的那一切,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如果换做是昨天,听见这句话的朱元璋一定会暴跳如雷,怒骂那个诅咒自己宝贝儿子的王八蛋。 但是现在,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件事。 朱元璋一如方才的平静,低声道: “他说归他说,可如果咱会认命,那早就跟爹娘他们一起饿死,或是在满中原要饭的路上饿死了。” “标儿,你记住一句话,去他娘的狗屁命数,你什么时候死,是你自己说了算,明白了没有!” ………… 隔壁房间。 已经假笑一刻钟,被宋濂引导着跟所有人轮流喝了一顿茶的宋慎,终于解脱了。 他被张唯搀扶着重新走出包间,站在外头呼吸着新鲜空气,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些。 而后,宋慎偏头转向左侧。 那是张唯搀扶自己的位置。 “张兄,我方才跟隔壁那二位闲谈了一阵才知道,原来那是国子学的学生,想求到你这里奔个前程啊?” 听到他询问这个,张唯没有丝毫停顿,笑着开口,声音有些摇晃,似是在点头: “是,他们是我远方表亲家,陈标是个聪敏纯善的,以前只是逢年过节偶有走动,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跟我开口,能帮,便帮一些。” 宋慎一听,果然,这还沾亲带故的,张唯肯定是念着亲戚情分帮忙,没收什么好处。 思忖片刻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 “那我觉着,你稍微关注着你这俩亲戚吧,尤其是年长那位陈国瑞,我听他那意思,好像跟丞相府那边也有点门路,你毕竟是我祖父的学生,这要是没搞好,有点什么……你怕是会有点难做。” 张唯:啊??? 他人都傻了。 入仕这么多年,陛下头回点名道姓要他做事,怎么这还扯到了丞相身上? 奶奶的,还好子畏是个厚道人,不然到时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来辣! (本章完) 第13章 始皇帝二十九年 第13章 始皇帝二十九年 在宋慎这边略有些鸡飞狗跳的时候。 另一个时空。 始皇帝二十九年,春。 嬴政从自己寝殿的榻上醒来,忽的坐起。 他那张本就轮廓深刻的脸上,如今表情阴鸷,哪怕才刚睡醒,也显得格外威势逼人。 伺候在旁的婢女连忙双手奉上热帕子,请皇帝擦脸——这是嬴政的习惯。 由于每天要批改上百斤的竹简,工作量极大,始皇帝必须要抽出时间睡午觉,如此才能消除忙碌了一整个上午的疲惫,方便后面能更聚精会神地批改奏章和文书。 今天也是一样。 婢女熟知他的习惯,估算好时间准备好了热帕子,可没想到,今天皇帝并未如以往一般随手接过帕子擦脸,而是语气阴沉地先问道: “朕午睡这一阵,可有什么异动?” 闻言,婢女愣了愣,见皇帝脸色不善,也顾不得这问题究竟什么意思了,连忙垂首回道: “禀陛下,您睡了有半个时辰多一刻,期间寝殿内外并无声响,并无任何异动。” 嬴政的手无意识地在自己榻上摩挲着什么。 那是他睡觉时都随时放在身侧的佩剑,太阿剑。 自从他决定一统六国后,这十几年间各国刺客就没有断过,尤其是当年的荆轲刺秦一事,更让嬴政养成了随身带剑的好习惯,以免遇到刺客时自己手无寸铁,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刚才,他如往常一般午睡,却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居然有个年轻人自称是他的老师,而且还有人大放厥词,说他的大秦会二世而亡,扶苏会被自己赶去守长城、被假传遗诏拔剑自刎…… 简直太荒唐了! 想到那个自称朱元璋,还是什么大明朝开国皇帝的家伙,嬴政就忍不住冷笑出声。 其他的不知真假,但那个叫做宋慎的青年,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这个朱元璋怕是真的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见识。 太子?就像燕太子丹那种太子吗? 他嬴政现在没有,以后也压根就没打算立太子! 立嫡立长,就算不将扶苏册立为太子,以后这大秦江山本来也是他的,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扶苏那孩子实在是个愣头青,为君为父,不论从哪个角度和立场,嬴政都希望扶苏能多历练几年,把他那死脑筋给转过来了再说。 要是立了太子,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最简单的例子—— 嬴政早早就准备好了,要找个机会把扶苏扔去军中好好练一练,那里有对扶苏忠心耿耿的蒙家父子,必不可能让他受委屈。身为大秦下一任皇帝,扶苏不仅仅需要在朝中获得支持,更需要得到军心。 而要是立扶苏为太子,堂堂大秦帝国储君去到军中,万一磕着碰着怎么了得? 即便大家对谁是下一任皇帝心知肚明,可公子扶苏和太子扶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太早立储,对扶苏没有半点好处。 可想到梦中那几个人所说的话…… 嬴政的面色又阴晴不定了起来。 他当然可以一笑置之,将那些鬼话抛在脑后,可万一,万一那些事情有五成是真的呢? 万一自己这万世一系的大秦真的会二世而亡,扶苏真会被骗自刎,有一个叫做“汉”的朝代会继承他辛苦筹谋才一统的江山。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嬴政都觉得自己后脑勺有火在蹭蹭蹭地往上蹿!正此时,殿外有通报声传来。 嬴政勉强压下了自己翻涌着的思绪,挥了挥手,示意让人进来说话。 进来的人是中车府令赵高。 “禀陛下,丞相与王将军都在外头候着了。丞相是想问问您有关东巡之事的安排,王将军想禀报攻打岭南一事的军中准备,您看……” 赵高一进门就看见皇帝陛下脸色不佳,于是禀报事情的时候,比平时愈发小心谨慎了些。 嬴政坐在榻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左手按住了榻上摆着的太阿剑,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场。 他扫了赵高一眼,淡淡道: “告诉王贲,岭南之事用不着他操心,朕自有人选,军中一切事宜都待定,让他别瞎操心了,过几日上朝朕会说清楚的。” “让他退下,叫李斯进来一趟吧。” 赵高恭敬行礼,躬身道: “唯。” 不多时。 丞相李斯被带入了殿内。 此时,嬴政已经从榻上起来,衣着整齐地坐到了案几后头。 李斯没有率先说话,只先行礼,等着皇帝发话。 嬴政摆了摆手,殿内一众宫人尽数退了下去,而后,他抬头对李斯道: “东巡的事,都准备妥当了?” 听到皇帝问起,李斯才拱手道: “禀陛下,九成都已安排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定夺。” “与您座驾一样的车辇,要准备多少?” 嬴政了然。 他并不是那种深居简出的君主,相反,在一统六国前,嬴政就时常在咸阳周边出巡,察看境内黔首们的收成等等。因为刺杀事件太多,他出行时会准备几辆一模一样的车驾,自己随机挑选一辆坐在里头,其余的都空着,以迷惑刺客。 而东巡更加非同小可,不仅路途遥远、耗时极长,在远离都城咸阳的地方,遭遇危险的几率也是翻倍增加。 这种安全方面的问题本来应该由护卫他出行的将军操心,不过李斯身为丞相,为皇帝安全殚精竭虑,也是理所应当的。 嬴政颔首,表示对李斯态度的赞赏: “丞相思虑周全,朕心甚慰。” “东巡之路,将会途径许多地方,其中有不少是曾经六国属地,想来那些贼心不死的六国余孽也将蠢蠢欲动。既如此,便多准备些也无妨,安排九辆车驾吧。” 九辆与始皇帝座驾一模一样的车? 李斯觉着这还是有点工作量的,不过,造车这种事情本来也不归他管,那是将作府的活,他只管安排就是了,总归时间还算充裕,于是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他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所以问完东巡,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可谁曾想,说话一向言简意赅的皇帝,却忽的又叫住了他。 “丞相,朕还有一事,需要你去查一查。” 嬴政的手指敲击着旁边太阿剑的剑鞘,语气淡淡: “朕要知道,六国余孽,那些散落隐匿于民间的贵族子弟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张良的人。” (本章完) 第14章 宋慎针对咱老朱家! 第14章 宋慎针对咱老朱家! 翌日,下午一点。 寝殿之中,躺在榻上的嬴政神经极度紧绷,左手死死捏住了自己的太阿剑。 殿内寂静无声,所有宫人都被他提前赶到了殿外,而他自己,则是在等待那个验证的时刻。 如果今天还是跟昨日一样…… 那么,昨天发生的一切就不是梦,而是实打实地,有一个神通广大如仙人般的人物,将他拉进了一个梦境一样的地方,要教导他未来发生的事情! 不远处,计算时间的漏刻里,水滴匀速下落,滴答滴答,恍如催眠曲。 嬴政死死盯着那玩意儿,安静等待着未时来临。 忽的,一种熟悉的拉扯感袭来。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巨力席卷,以不容置疑的速度离开了身体。 眨眼间。 甚至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世界再度清晰之时,嬴政便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昨天那个宽阔而古怪的房间里。 房间最前方的讲台上,仍是那个样貌清俊的青年。 嬴政悄然呼出了一口浊气。 这居然……都是真的。 不是做梦啊。 “诶,诶,始皇帝,你昨日被突然拉进来,宫里没有发生什么大变故吗?” 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低声问询。 嬴政自从登基以来还从未被如此冒犯过,当即脸色有些不愉地转头看去,却发现说悄悄话的,正是嘴巴没个把门的朱元璋。 他对这家伙没有好脸色,冷笑一声道: “谁失踪了?你才失踪,朕不过是睡个午觉做个梦而已,宫人们早已知晓朕这习惯,怎会有什么变故。你怕不是治宫不严,才会有变吧!” 朱元璋愣了愣,反问: “伱只是睡梦中进入这里,不是整个人、连带着身体都一起进来的?” 嬴政也意识到了对方这问题的不对劲之处,皱起眉头,不再刻意去讥讽,颔首道: “正是。朕午睡时有宫人在侧守着,若是从榻上失踪,他们不可能没有反应。” “更何况,朕只着单衣就寝,进来之后却衣着整齐,倘若整个人进来,当然不会是如今这打扮。” “怎么,难道你……” 朱元璋木然转头,跟坐在旁边当同学的儿子朱标对视一眼。 父子俩都有点想磨牙的冲动。 昨天他们两人被骤然拉入教室空间,搞了那么大动静出来,把马皇后都吓得病倒了,坤宁宫和东宫上下人心惶惶的。 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结果搞了半天,就自己倒霉啊?! 朱元璋有点不信邪,冲朱标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 朱标轻轻碰了碰旁边张良,低声问: “留侯,你这两次都是怎么进来的,是跟我们一样,还是跟祖龙一样?” 由于昨天上课被朱元璋揭了老底,张良其实对姓朱的都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朱标的性格显然比他父亲要好了许多,说话做事也有礼有节,加上昨天还是他为自己说明了前后两汉的历史,张良也没甩脸子。 他沉吟片刻,同样放低了声音,回答道: “都不大一样,良昨日正在家中看书,先是听见了一个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入了这里。当时书房里也有婢子奉茶,后来问过才知道,在她眼里,良是直接晕厥在了案几之前,昏睡了半个时辰方才醒转的。” 朱标的脸色跟自己父亲一样木然。 哪里不一样了?这情况不是跟嬴政一模一样吗! 他回头看了看朱元璋,终于明白过来,只有他们父子俩是从魂魄连带着身体一起进了这里,而张良与秦始皇,都只是意识进来,身子陷入了昏睡。 张良也察觉了不对,琢磨了一会儿,也问: “难道……你们是以躯体进入此地的?”朱元璋磨牙不语。 朱标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回答了他: “不错,正是如此,闹出了好大的乱子。我爹在我娘面前凭空消失,我自己进来的时候身边没人,但他们也找了我整整半个时辰,却毫无踪迹,想来跟我爹一样,我也是以身入此。” “今日有了准备,正午时分我爹就跟我呆在一处,还提前吩咐过……该是不会再出什么茬子了。” 坐在最右边、只跟朱元璋挨着的嬴政,听到他们说话,倒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是很想笑。 同为帝王,光是代入一下,就能猜到朱元璋那边闹了多大的乱子出来。 皇帝和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时在宫中凭空失踪半个时辰,自己和扶苏若是如此,恐怕整个咸阳都会被掀翻一遍! 朱元璋瞥见了嬴政抽动的嘴角,一时间怒从心头起。 宋慎是针对咱老朱家啊! 他压低声音道: “始皇帝,你昨日回去,难道没有先问问你家扶苏的情形?” 嬴政刚想咧开的大牙突然收了回去。 他阴着脸,瞪了朱元璋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他知道得更多一些,当然会去跟扶苏说个明白。 可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大秦要二世而亡,扶苏会被逼自刎而死,而究竟做下这等欺君罔上之事的人是谁、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他却一无所知。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找扶苏?找个屁啊! 朱元璋一看嬴政这表情,当时就乐了。始皇帝又咋样?谁能有他老朱会养崽啊! 几人正勾心斗角间。 讲台上,宋慎屈指敲了敲桌面,朗声道: “各位同学们好,又见面了。” “大家先安静一下,如果有想要讨论的事情,一会我可以单独留时间给你们自由讨论。” “但是现在,咱们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 “在讲课之前,我需要先整理一下各位同学们的基础情况,所以要进行一个摸底测试。” “为保证考试公正,请大家调整一下座位,与自己身边的同学都隔开一个位置,考卷将立刻发放到你们的桌子上。考试期间请勿交头接耳,否则当舞弊处理,取消考试成绩,且有惩罚。” 话毕,宋慎微笑看着底下的四个学生。 反应最快的仍旧是张良。 他看了看身边的朱标,犹豫片刻,便当即起身,直接走到了最前面一排,自己一人占了一整排。 始皇帝不动如山,只斜睨了朱家父子一眼。 朱标也反应过来,拽着父亲衣袖站起来,并将自己和父亲分别安置在了第二、第三排。 等到四人坐定,四张雪白的a4纸缓缓浮现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嬴政根本来不及对这种比帛书更挺括,比竹简更轻便的东西产生惊讶,第一眼就看到了上头的字。 卷子上写了十道题目。 【请在下列选项中选出题目的正确答案,并标注在题目后方。】 【一.秦始皇是我国历史上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李白称赞他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李白称赞他的功绩是: 甲:创立了一套封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制度 乙: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的分裂割据局面,完成统一 丙:推行郡县制,在我国历史上影响深远 丁:统一了货币、度量衡和文字】 嬴政:?好像都对啊? (本章完) 第15章 班长朱标 第15章 班长朱标 四个学生们僵硬着开始答题。 由于书写习惯的不同,他们手边摆着各种笔墨,认得出认不出的都有。 讲台上,宋慎一边溜溜达达的,一边道: “对了同学们,大家手边有一些书写工具,你们或许不认识,我可以跟你们简单讲讲,反正这个摸底考试就十道题,送分题嘛,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做得很快的。” “那个笔头是黑色的、像炭一样的东西,叫做铅笔,它在纸上书写过后,如果有书写错误,可以用旁边的小方块擦拭掉,那玩意儿叫橡皮擦,擦去可以不留痕迹。” “毛笔大家都认识,不管是秦汉元明,用的是纸张还是竹简,笔都是差不多的,顶多用于书写竹简的笔会细一些,区别不大。” “最后一支,那个叫做钢笔,里头装的也是墨水,不过用钢笔书写,就不必像毛笔一样写一会儿蘸一下墨水,会方便很多。” “这些笔同学们可以都尝试一下啊,卷子的空白部分可以随便涂画,这不是正式考试,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等会儿我能够看明白你们写的答案就好。” 台下。 坐在第一排的张良看了看卷子,又看了看边上与卷子同时出现的文具,想开口问什么,又迟疑了一下,选择先举起了手。 宋慎对于他的守规矩很满意。 还好啊,还好四个学生里只有朱元璋和秦始皇两个刺头,系统好歹给了自己张良和朱标这俩乖学生,要不这课该怎么上下去! 他摆了摆手,微笑道: “张良同学,伱有什么问题?” 张良斟酌着语句,问: “仙师,良想知道,这试卷是用何物所制的?” “此物似帛又非帛,比帛书更加挺括,墨迹书写不散不晕,即便用力落笔也不透纸背,实乃奇物!” 宋慎想了想,才恍然道: “噢,西汉……啊不,前汉,还没有广泛使用纸张吧。” 张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是纸?不,这不像啊!” “良也曾见过那所谓的纸,其质地粗糙不堪,极易破损,沾上墨水很快就会晕散开,根本无法用于书写,它跟这个完全不是一样的物件!” 宋慎瞟了一眼张良的卷子,发现仅仅十分钟不到,他就已经将十道选择题都给做完了,而其他人还在盯着卷子皱眉思索,于是笑了笑,道: “既然你提前答完了题,那我可以跟你说说这事儿。” “纸张是出现在西汉,也就是你所在的前汉时期。它造价低廉,很便宜,但是最开始由于纸的制作工艺未能提升,导致它的质量粗糙,无法被人使用,最多最多被当成厕纸,替代厕筹,只能对菊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没法提高生产力。” “到了东汉——也称后汉,有一个名为蔡伦的宦官对纸的制作工艺进行了改良,从此,纸才成为了一种可以完全代替竹简和帛的书写用品。”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你们现在考试用的这个试卷,那是距离汉朝两千多年后量产出来的,一天能产百万张纸,而哪怕在朱元璋他们这个时代,纸的制作工艺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不信你可以等考试结束了问问。” 张良坐在位置上,怔怔地盯着试卷出神了好一阵。 他是个聪明人,哪怕并不知道考试题目中的许多事情,也能通过逻辑猜出大半答案来。 所以,张良更加明白改进后的纸张有多么重要。 他相信除了自己之外,在场还有另一个人也能够明白。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张良克制住自己激动万分的心情,耐心等待着这场考试结束。 ………… 因为只有十道题,而且还是选择题,考试时间自然不可能太长。 等墙上挂钟走到1:15分的时候,宋慎拍了拍手,朗声道: “好了,考试结束,大家把卷子都交到讲台上面来!” 除了当即起身的张良和朱标之外,朱元璋和嬴政都没有动作,俨然两个大爷。 宋慎都快被这两个家伙给气笑了。 好好好,系统复刻太完善,这俩人的封建主义地主做派也全给带进来了是吧! 他指了指朱标: “你以后就是我的班长,负责管理班上事务,包括但不限于收作业、收卷子、管理同学纪律等等。” “现在,班长,你去把他俩的卷子给我收上来!” 朱标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从没听说过什么班长,但从宋慎方才描述的职能看,很明显,这东西基本类似于军伍里的什长、伍长,或是千户百户等等,总之,就是在上官的命令下负责一个集体的所有事务。 要说起来,朱标在现实中也是堂堂的大明皇太子,父亲朱元璋给了他极大的权力,他甚至可以过问三省六部中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如今只是管着区区三个人,按理不该犯怵。 但问题是这三个人里非但有他的亲爹,还有祖龙秦始皇嬴政,还有汉初三杰之中大名鼎鼎的留侯张良啊! 他朱标年纪最小、地位又是最底层,何德何能,凭什么敢管他们几个? “这……先生,要不然,您还是让留侯来当这个班长吧,我经验不足,恐怕无法胜任啊。” 朱标小心措辞着,但终极目标还是拒绝这个职位。 宋慎还没说话,后头的朱元璋便豁然起身,打断道: “宋慎,啊不,宋先生,你这安排很好,很妥当!” “咱觉着标儿这孩子就是该这样锻炼锻炼,班长的位置很适合他!” “来,标儿,不——班长,你快过来将咱的卷子给收上去,递给宋先生好生看看!” 朱标:…… 爹,你可真敢说啊。 你愿意让我管着,人家始皇帝和留侯莫非也乐意吗? 这管理难度,比您老人家当年白手起家,也没简单到哪里去啊!!! 宋慎听到老朱的话,嘴角抽了抽。 不得不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史上最稳皇太子这个名头,朱标当之无愧。 从古至今,还有哪个皇帝老子会这么死命地捧儿子啊?朱重八,你特么别太爱了! (本章完) 第16章 这是送分题啊同学们! 第16章 这是送分题啊同学们! 一番波折,卷子总算是被收上来了。 朱标叫他们将自己的名字给写在卷子右上角,而后才将四份试卷叠到一起,双手交到了宋慎的讲台之上。 虽然如今他并没有从宋慎的课上看到什么好处,例如得知未来具体事情等等,但如果换位思考,一旦可以像始皇帝和张良一样,在使用竹简的年代得知了造纸术,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诱人心动。 正如朱元璋所言,朱标同样是个聪明人。 哪怕宋慎说他会英年早逝、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朱标也并没有特别担心,因为既然他已经提前从宋慎这里知道了,那便代表事情还有转圜的可能。 而今之计,是要像对一位真正的老师一般对待宋慎,毕竟就目前情况来看,只有他们爷俩是以身体进入了这个班级,这说明朱家是有一定特殊性在的。 只不过,这特殊是好还是坏,就说不清楚了……只能希望宋慎能看在同为一朝之人的面子上,对他们好一点。 讲台。 宋慎草草翻阅了一下四人的卷子,眉头皱的有点紧。 看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 “同学们,我给你们做的题,那都是初中历史考试里的题啊!” “初中,知道什么意思吗?正常学生初中毕业的时候,顶天了也就十五六岁,可你们都多大年纪了,哪怕这里头的知识没有学过,也不至于做成这样啊!” “尤其是你啊朱元璋,试题里的历史伱都是知道的,居然还能做错,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所有人:??? 在场众人里,朱元璋是最不需要脸皮的一个。即便他现在已经当皇帝十年,但年轻时穷困潦倒、沦落成乞丐的经历,让他可以毫无障碍地接受被骂这件事,更何况这也分事,分人。 如果有谁骂他不会打仗,战略出错,朱元璋一定会梗着脖子跟对方掰扯。 可现在说他的是宋慎,而且说的还是有关读书的问题…… 朱元璋嘿嘿笑道: “先生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昨日都知道标儿比我会读书,我一介糙人武夫,做不来这些劳什子题不是很正常吗?” 宋慎对这种脸皮比城墙厚的角色毫无办法。 但始皇帝不乐意了。 嬴政蹙起两道剑眉,捋着自己颔下短须,沉声道: “先生此言何意?究竟是谁,在哪道题目做错了,还请先生明示,朕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不要误伤了才是。”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宋慎就不大好了。 宋慎猛地拍桌,怒道: “嬴政同学,我说的就是你!”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第一道题就你最离谱,我出的是单选题,你把乙丙丁全给写上去算怎么一回事?!” 嬴政比宋慎还不解。 他眉头拧得比刚才更加紧,疑惑道: “不是说选出正确答案?这答案中,只有甲选项朕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后面三个选项,都是朕做过的事情,选这三个有何错误?” 宋慎:呼——吸——呼——吸—— 他做了十几次深呼吸,才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怒火。 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穿越前跟中学同学聊天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班主任的老同学会发出“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的哀嚎惨叫。自己要是多教几年书,恐怕会折寿十年。 血压蹭一下就高了啊! “好,那咱们就来说一下这第一道题。” 宋慎使劲搓了把脸,直接打开了讲台上的多媒体系统,将卷子给投影到了身后的白板上。 他拿起一支红外线笔,边在题目上画圈,边说: “来,首先我们审题,这题的核心是秦始皇对不对?李白称赞秦始皇,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那么这里就是标明了题意,题目是在问李白称赞了始皇帝什么,这诗里已经写得很明确了啊,秦王扫六合!” “甲丙丁这三个选项,说的都是秦始皇加强对秦朝统治的措施,可这题目已经说了是关于秦王扫六合,那不就只能是选乙吗?” “审题,审题啊同学们,这完全是个送分题!” “你们四个人里面,只有朱标和张良答对了,朱元璋你比始皇帝更过分,你做个题怎么全部选甲的!” 是的,那张写着朱元璋名字的卷子,这货在十道题前面写的都是甲,写到最后可能都懒得写了,直接在甲选项上面画圈表示选择。 要不是场合不对,宋慎都想夸他是个天才了。 后世那群学渣,在经历了小学六年应试教育之后,才会逐渐学习到这种随缘选择法,朱元璋这头一回接触选择题就无师自通。 简直是天选的摆子学生啊! 朱元璋不以为忤地直接摊开手: “这些题,咱看一眼就知道不会做,与其费那功夫,还不如一口气全选同一个答案,总能蒙对一个吧。” 始皇帝蓦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朱元璋陷入沉思。 他摸着自己下颚的胡须,觉着这厮虽然说话难听,但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拿不准的题全选同一个答案……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嘛! 宋慎看见他俩的表情,朱元璋得意洋洋,嬴政满脸的若有所思,顿感不妙,于是连忙说: “从今天起,以后所有的考试不能全部选同一个选项,否则考试成绩作废!” “我现在先宣布一下今天的考试成绩,一题十分,满分一百,张良同学为80分,朱标同学是90分,而嬴政和朱元璋你俩都是不及格。” “虽然朱标的成绩更高,但由于题目中涉及汉朝至明朝之间的后世历史,朱标同学天然有优势,所以在今天的摸底考试里,张良同学表现最好,我身为老师,奖励你一朵小红!” 他走下讲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贴纸和一个笔记本,将那个相当迷你且幼稚的小红贴纸粘到了笔记本的封页,再放到了张良面前桌上。 张良拿着那个空白笔记本,有些受宠若惊: “仙师,这是给良的吗?” 宋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 “没错,你考得好,这是你应得的!” 与此同时。 在四个学生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机械音。 【恭喜学生张良,得到教师宋慎奖励的小红一枚,系统自动转化为积分点。】 【积分可用于在系统商城中兑换物品,也可选择拉入同时代帝王将相进入本辅导班,请问张良同学,你要如何选择?】 (本章完) 第17章 冲动消费不可取 第17章 冲动消费不可取 “刚才的摸底测试里,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各位同学的短板,因为里面的内容你们大多都还没有学过,所以现在也不适合直接讲题。” “好了,接下来大家自由讨论十分钟,我去办公室拿一下教案,等会儿正式开始给你们讲课啊。” 宋慎丢下一句话,就径直打开了阶梯教室里唯一一扇门,回到了背后的办公室里去。 准备教案当然不需要十分钟这么久。 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学的教学楼,办公室和教室仅仅一墙之隔,教案都是系统给整理好的,他只需要照本宣科就可以了。准备?扯淡而已。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宋·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上次历史课在近十年前·被气得血压剧增·慎,现在急需回办公室整理整理心情,最起码他十分钟之内不想再看见朱元璋和嬴政这两个狗东西的脸。 真正当了老师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以前他打趣老同学,问人家女老师班上有没有小奶狗男高的时候,对方只会悲愤欲绝地说—— “奶不奶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帮崽种真的很狗。” 宋慎觉得,自己以后如果真能完成系统的要求,得到穿梭时空的力量,那回到现代之后一定得跟那位老同学好好喝一顿,一起怒骂狗学生! ………… 阶梯教室中。 四个人面面相觑。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朱标打破了这份尴尬而诡异的环境。 “那个,大家方才是不是……都听到了那个提示啊?” 张良不语。 而朱元璋和嬴政同时点头: “朕/咱听见了。” 张良看了看眼前三人,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那他必定会等一阵子,再回去从长计议…… 可如今所有人都听见了,要想藏拙,那就很难办了。 哪怕这三人问起的时候自己大可以拒绝,但做人,目光一定不能太短浅,尤其是在这个神异无比的莫名空间之中。 须知,除开始皇帝之外,朱元璋与朱标这父子俩都来自后世。 具体隔了多远不清楚,可依照仙师先前所诵的朝代口诀歌,哪怕每个朝代按二百年计,汉、魏晋南北、隋唐宋元明,这么算下来,至少也是一千二百年的样子了。 一千二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张良没见过,但他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有自己需要的、类似纸一样的东西,而且不会太少! 要是因为一点积分将朱家父子真的弄急眼…… 张良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于是,他斟酌片刻道: “没错,良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不过那积分具体有什么用,良也暂时不知,或许要等先生出来之后,才能问个清楚?” 【请各位同学注意,教师宋慎与你们并非来自同个世界,双方存在认知障碍,在教师面前,请务必隐瞒自己得到的积分与奖励,除非教师自行察觉,不得告知!否则本空间将会发生重大错乱!】 【郑重警告!郑重警告!郑重警告!】 一连三遍的郑重警告,让四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地凝重了起来。 原来,仙师是不知道他们可以得到奖励的吗? 莫非这里头有什么隐秘? 众人陷入沉默,连朱元璋也难得不说烂话,认认真真地思索起这里头的关窍。 半晌,终于有人重新开口。 这一回,是嬴政。 他看着张良的脸,淡淡道: “事已至此,与其考虑背后有何隐秘,不如先看看那所谓的系统商城里有何物品可以兑换,再看如何抉择也不迟。” “朕说得可有道理?留侯……张良。”张良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总之,再次被拉入空间之后,他就一直在竭力避免与始皇帝发生正面接触,可千防万防,没想到嬴政这样高傲的人,居然也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要知道,自己在始皇帝眼里,就是个将会推翻他大秦帝国统治的反贼。 再接触下去,在嬴政那个时空的张良,可就有点难保住命了。 暂时压住了翻涌的思绪,张良坦然笑道: “始皇帝言之有理,良这就看看。” 他眼前忽的浮现出了一个光幕。 光幕中,形形色色琳琅满目的物品图样,让他看得目不暇接,根本不知道先看哪一个,也不知道那些物件究竟是何用处。 好在物品下方标注有名称、兑换积点数额,以及用处。 张良只简单扫了一眼,就被最顶端的几样物品吸引了注意力。 【分类:四大发明】 【造纸术】价格:1点;作用:可用于书写、制造纸质货币、清洁卫生、包裹物品等。 【火药】价格:3点;作用:可制作热武器、烟爆竹等。 【指南针】价格:1点;作用:可在人类无法分辨方向恶劣情况下指明道路。 【印刷术】价格:5点;作用:分为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可将字迹印刷于纸上,用于大规模量产书籍。 张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了好几拍。 哪怕底下还有不少其他的商品,他的眼睛也已经无法从这四样物品上移开了。 后两样倒是都还好…… 指南针他没见过,不过顾名思义,指明南北的物件,哪怕在大汉之前也早已有过,那便是司南。或许这指南针更好、更精准,可已经出现的东西,没有必要再大价钱去买,大不了想办法再叫人改进就是。 印刷术自然也是极好的。张良是个读书人,知道“大规模量产书籍”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如果有了它,大汉初立不久、基层人才紧缺的问题就可以在十年内完美解决。 可问题是,后面的说明也已经表示,使用印刷术的基础是先要有纸张。 火药,很好,但买不起。 那么唯一的选项,就只有第一个了。 张良咬了咬牙,正想下手,却被旁边的一声呼喊给喊回了神。 “留侯,伱看见了什么?” 是朱标。 张良短暂克制住了自己的消费冲动,回头看他: “这里面有……有四大发明,分别是造纸术、火药、指南针和印刷术,我只能买得起造纸术和指南针。” “所以,我想现在买下造纸术。” 朱标一愣: “你买那玩意儿干嘛?我大明已经有很成熟的造纸术了,我可以直接给你啊,你居然要拿积点买我大明本来就有的东西!” 张良差点剁手,几乎都要呼吸骤停了。 他刚刚,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这不应该啊! 难道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本章完) 第18章 进化论 第18章 进化论 如果宋慎此时此刻知道这帮学生们在偷摸搞什么,那他可以很笃定地告诉张良—— 年轻人,你踏进消费陷阱啦! 明明知道这东西可有可无,但在事先铺天盖地的宣传下,你下意识就认为这个东西自己必须得到,而且还最好是一手货,因为在潜意识里,你并不信任可以更便宜获取这东西的二手渠道,偏觉得这昂贵难得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就算宋慎不在,以在场这帮人精的脑子,也很快分析出了问题。 张良迟疑着问: “莫非……这所谓的系统商城,是在引诱伱我用积点购买物品?” “若是平常,良绝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但方才先是见到了试卷,又听仙师讲了许多,对造纸术的渴求便愈发严重。” “而商城出现之时,最顶上、最大的货物,便是这四大发明。” “其余三样,要么是买不起,要么是如今用不上,唯一一个既需要又力所能及的,只有造纸术,所以良才会连问都没问你们,径直想买下它!” 它很惹眼,且张良本身就非常想要。 听完张良自我剖析的心路历程,朱元璋和嬴政的眼睛同时眯了起来。 这劳什子系统商城,倒是很会玩弄人心啊…… 朱元璋思索片刻,才道: “既然你已经醒转过来,那不如看看底下那些并不起眼的货物,那些才是这系统商城不希望我们发现的。” “这造纸术,标儿方才说过,咱也可以做主,回去后咱可以命人将造纸术的完整方法整理成册,等下一次上课的时候交给你。”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 话毕,朱元璋点到为止。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彼此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良了然颔首: “若在商城中兑换出你我都需要的物件,良自会与二位分享。” 朱标赶紧补充了一句: “换之前你先问问我们啊,不然要是又换了类似造纸术这种我们有的东西,就太亏了!” 先前朱标就为张良阐明过两汉历史,这次他又在自己差点剁手时叫住了自己,及时止损,可以说,在这三人之中,张良对朱标的好感度已经飙升到了最高。 因此,听到朱标的话,张良脸上的笑容比面对朱元璋时更加真诚: “良知道了,朱标同学。” 他显然是对于宋慎在班上立的规矩适应能力最强的人,短短两次课不到,就已经学会了要喊同学。 哪怕对方年纪比他小了很多很多。 正交谈间,身边突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留侯,若是朕日后也得到了积点,可否与你互通有无啊?” 张良猛地回头,看清了对方的脸,才敢确认说话之人的的确确是嬴政。 始皇帝今天这是转性了?! 不得不说,对于任何一个经历过秦王扫六合的人而言,秦始皇嬴政这个人就是永久的梦魇。 身为韩国贵族后裔,张良更是亲身体验过秦军的无匹威势、秦吏的法不容情,以及,秦王的剑锋所指,六国灰飞烟灭。 尽管能够青史留名的人,人生经历都很精彩,可是嬴政整个人生的传奇色彩浓厚得有些太过分了。就连荆轲这样的猛士当面刺杀他都能幸运躲过,如张良这般习黄老之术的人,便更加相信对方有气运在身。 这样一个骄傲高贵的仇人,且已经知道张良就是灭秦的推手之一……他居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身段,来跟自己说话? 或许朱元璋和朱标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张良此刻只觉无比惊悚。 他克制住心情,笑容不变道: “噢,自然,自然。” 嬴政观察着他的表情。尽管张良已经掩饰得很好,可嬴政是什么人?要说帝王心术,没有人比嬴政更有资格说自己会。 看到张良肩膀和身体的僵硬,嬴政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派人去六国贵族余孽里查张良,想来应当是没有找错地方…… 正当朱家父子俩想催促张良再多看看商城里东西的时候。 与办公室连通的门被推开了。 宋慎抱着一个a4纸大小的本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将本子丢在讲台上,冲底下学生们拍了拍手。 “好了同学们,我们还有半个多小时的上课时间,现在,我来给你们正式讲课。” “首先,我要给你们确立一个概念——” “进化论。” “作为地球上智商最高的动物,人类是哺乳动物,是灵长类动物,而与我们人类似的,还有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动物,那就是猿猴。” “在这里说明一下,我所阐述的人类起源,仅仅是从考古发现研究中逆推出来的,这并不是一定正确,但有相当丰富的理论支撑。” “说人话的话,我的意思是,在几十万年前,有一批猴子决定从树上下来,他们决定从四肢攀爬,变为直立行走,这就是最早期的人。” “发展的顺序,大致为:能人、直立人、匠人等等。他们进化为智人,与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等其他人种发生了混血,并最终形成了现在我们这样的人。” “我知道大家一定有很多疑问,或许会很想骂我说的是什么无稽之谈。” 宋慎提前预判了即将暴起暴言的朱元璋,先一步抬手阻止: “所以,我给你们都发了教科书,关于我刚才的阐述,大家在反驳之前可以先翻开书看一看,再来跟我辩驳也不迟。” 被这种惊世骇俗之论震惊的四个学生,来不及有过多反应去驳斥宋慎,下意识就翻开了浮现在自己面前的教科书。 《历史·七年级上册》。 翻开书之后,即便是最不容易服气的秦始皇和朱元璋,此时也难免陷入沉默。 书中内容倒是其次的。 问题在于,即便是跟试卷一样材质的纸,可这跟刚才的卷子完全不同,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图画,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最可怕的是,四人互相瞟过彼此的书,发现四本书都是一模一样的。 从字体到图画,从每一页纸的质量厚度,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是在活字印刷已经成熟的明朝,这样的书籍也实在有点太吓人了! (本章完) 第19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19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偌大的阶梯教室安静下来。 唯有哗啦啦的翻书声在不断回响。 宋慎也双手抱胸,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们翻完书,再提出各自的问题。 是,他们当然会有问题,即便这里有教科书的存在。 在宋慎面前的人,以及未来将会出现的人,毫无疑问,他们几乎都是华夏文明历史长河中最闪耀的星星之一。 这些人极其聪明,却没有经历过任何现代教育的洗礼,没有看过十万个为什么,更没有上过小学都有的科学课,有疑问才是正常的。 如果乍一下听闻进化论还没有反应,那宋慎甚至会觉得是系统复刻得有问题。 没过多久。 底下有人率先举起了手。 出乎宋慎预料,这次举手的不是张良和朱标,而是朱元璋。 他有些欣慰。 这货总算是知道规矩了啊! “朱元璋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站起来说。” 宋慎欣然抬手示意。 而朱元璋也毫不怯场,当即起身问: “虽然这书里写得很有理有据,但咱觉得这里头还是有问题。” “你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那为啥现在这世上猴子和人都有?要真是如此,所有猴子不都该变成人?这没道理啊!” 宋慎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四人脸上都打了个转。 不出所料,其余三人面上都浮出赞同之色,显然是都发现了这个逻辑漏洞。 宋慎笑了。 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一种实感—— 自己真的是在教导一群古往今来的顶级聪明人,而非两个乖乖学生和两个暴脾气搞霸凌的傻鸟刺头。 这反倒让他精神一振。 教聪明人的感觉,尽管有点麻烦,但总算有挑战性了。 “问得不错,看来朱元璋同学有认真思考啊。”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由生物老师或者科学老师来给你们解答,不过现在这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也可以大致为伱们讲解一二,只是可能不那么专业,你们能听明白就行。” 宋慎回身,在白板上唰唰几笔,画下一棵树。 他的手在树上点了点: “首先我要纠正一个错误认知,即,人是从猴子变的,这句话我表达得不完整。准确来说,人与猴子有一个共同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祖先,它与如今你们见过听说过的那些猿、猴,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现在与我们共存的猿猴,实际上只是跟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已经消失的祖先,你们可以理解为,咱们人跟猿猴是亲戚,表兄弟堂兄妹都无所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这棵树的树干,就是我们的祖先,而猴子选择自己进化成现在这种一身毛、攀爬行动、吃果子充饥的生物,人类却选择离开大树直立行走,学着用火烤肉,用筷子吃饭。这就是两个树杈的分支。” “我们跟猿猴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两家远房亲戚,一家混得好光宗耀祖当大官,另一家却落魄到扫马厩,甚至于两家人压根都不知道彼此是亲戚。” “同一个血脉出身尚且如此,人和猿猴有一个共同祖先,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教室里比刚才更加安静。 四个学生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有人以尿入药,闻之难以下咽,可是这药确实有效你不得不喝。 正如宋慎刚才讲的课。 讲得十分有道理,但一想到自己跟猴子是亲戚,就莫名感觉被羞辱了。 很烦。 宋慎还特意等了一阵,没等到下一个人反驳自己,心里略有些得意。 开玩笑呢! 哪怕自己在智商上比不过这帮人精,可是他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诡异问题没听过,什么刁钻的脑筋急转弯没见过? 区区朱元璋,可笑可笑! 宋慎轻叩讲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看来大家对进化论没有太多疑问,那我们就继续讲书本上的内容。” “你们看过书,今天顺着这个话题,我们直接把史前文明这个单元讲了。” “我国境内早期人类的代表,北京人,这个大家都看过了吧?有什么疑问吗?” 话音刚落,又有人果断举手。 宋慎定睛一看,眉头有点皱—— 怎么又他妈是朱元璋!!! “朱元璋同学,说。” 比起第一次的欣慰,他已经有点烦了。 朱元璋一直是个很刺头的学生,骤然乖觉是很好,但是如果变听话的代价是变成行走版的十万个为什么……那他也不会很高兴的好吗! 朱元璋当然也看出来了宋慎的不耐。 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先生,这北京,是哪里啊?咱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这个地方啊,莫非是后世名字?” 宋慎愣了愣,在脑子里复盘片刻,恍然一拍大腿: “噢,对的,你们没人知道北京在哪,这个其实也属于地理课范畴,我讲讲历史沿革就可以了,反正说出它曾经的位置你们应该也知道。” “在西周时期,周武王即封召公于北京及其附近地区为燕,又封黄帝之后人于蓟,位置相近,后燕灭蓟,二国并于一,统称为燕都或燕京。” “后来的历史上,它有过很多个名字,广阳郡、上谷郡、燕国、燕郡、幽州、涿郡等等等等,而到了元朝,这里首次被任命为都城,称元大都。” “以上就是北京的前身,大家现在应该都知道它在哪里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还想知道吗?” 其实嬴政和张良对这事儿不甚感兴趣。 前者已经将燕国纳入了大秦版图,后者眼中那不过就是个广阳郡,这地方听起来就跟秦汉的覆灭没啥关系,他们也不必浪费时间。 但是,他们都敏锐察觉到了朱元璋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就很让人感兴趣了! “先生,您继续说下去呀,良还挺想听听看的。” 张良兴致勃勃地举手。 朱元璋脸色很不好看。 宋慎也完全不在意,有求必应地摊手道: “到了明初,洪武帝,也就是咱们的朱元璋同学,便将大都更名为北平,并且把自己的第四子朱棣封为燕王,在那里就藩。” “几十年后,燕王朱棣靖难夺权成功,将都城从应天府迁至自己封地北平,并将其改名为北京。自此后七百年,即使时代更替,它仍然是京城。” 教室内,是一片安然的死寂。 (本章完) 第20章 咱要打死老四! 第20章 咱要打死老四! “噗呲”一声。 寂静的教室之中,这样一声没忍住的笑,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声源处。 是始皇帝嬴政。 不止大家表情古怪,嬴政也觉着奇怪,自己平时本来是个不爱笑的人。 毕竟自他幼年即位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肩上扛着奋六世之余烈的责任,不能如寻常孩童一般玩耍,更要比同龄人稳重十倍百倍,如此才能获得大秦朝臣和黔首们的尊敬和畏惧。 长年累月地绷着脸,嬴政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噢,上次好像也是因为朱元璋? 今天他也实在是没忍住。 朱元璋这厮总是嘴贱,他的笑话,自己是看几次笑几次,次次都有新感觉啊! “嬴政同学,你笑得有点大声了,下次注意啊。” 宋慎看老朱的脸色实在难看,生怕等会儿他跟祖龙又干起仗来,于是假模假样规劝了一句。 嬴政这会儿也显然比之前放松了很多,对于宋慎居然敢教训自己这件事竟也没生气,反倒笑吟吟地颔首道: “朕知道了,先生。” 又是一阵尴尬之后。 朱元璋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平复心情。 他刚才在知道“北京”这个地名的时候,即便以前从未听闻过,可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问题所在。 既然这地方后头跟了个京字,那便说明此处一定是以后某个王朝的都城。 不管究竟在哪里,但必然是后世的都城。而朱元璋对自己后头的朝代非常在意,一直很想打探清楚,如今只要能了解都城选址,或许就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所谓的北京城,居然会是自家老四定下来的! 问题在于这件事非常非常合理。 迁都这事儿,朱元璋早就已经有所考量,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办,这毕竟是个大工程,流程繁琐、所需人力物力极大。 老四的封地就在燕地,封号也是燕王。 如果老四真的如宋慎所言将在几十年后造反,那他夺得皇位之后顺势迁都,将大明的京城定在北平,那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北平已经当过一回元朝的都城,皇城宫城底子都还在,又是老四的大本营,选那里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是……但是! “先生,咱家老四怎么会造反?他不像那种人啊,他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净他娘的想着去带兵打仗,还跟标儿说日后他大哥坐江山,他就去北边把那些蛮子全给宰了……他咋会造反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朱元璋在肚子里打了很多遍腹稿,最终还是脱口而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即便宋慎所言合情合理合逻辑,听起来毫无漏洞,可最大的漏洞就在朱棣这个人身上。 老四那货天天只知道玩,造出烂摊子就跑来求朱标擦屁股兜底,满脑子都是领兵打仗,甚至敢隐瞒身份去入伍参军。他能有那本事造反当皇帝?狗屁! 宋慎嘴角抽了抽: “朱元璋同学,如果在你之后即位的人是朱标,我想朱棣确实不敢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你别忘记我上次跟伱说过的话,朱标将会英年早逝,而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历史上的朱标会死于洪武二十五年,而你死于洪武三十一年,他比你还早走六年。” “你觉着朱棣不行,那只是因为你在拿朱标做比较,而实际上在大明此后的二百余年里,功业能比得上朱棣的皇帝寥寥无几!” “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朱标,大家谁都不会真正服气,那凭什么人家朱棣不能造反?”“天下以能者居之,你自己都能从乞丐变成洪武大帝,他燕王凭什么不能掀桌子当永乐大帝?” 朱元璋愣了几秒。 似乎,好像……也有点道理? 好在朱元璋也不是那种容易被pua的人,很快从这种被质问住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当即追问: “那咱最后将皇位传给谁了?” 话音落地。 叮咚—— 阶梯教室里传来了下课铃空旷的回音。 这堂课已经到时间了。 宋慎长舒了口气,敲桌道: “今天这堂课就先到这里,我没有拖堂的习惯,有问题的留到下节课再讲。” “下课下课!”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讲台,进入了自己名为办公室实为休息区的门后。 随着宋慎宣布下课的声音响起。 四名学生们脑海中同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而后眼前一,场景骤然变幻。 ………… 大明,洪武十年。 朱元璋与朱标眼睛一,便又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处的坤宁宫中。 没错,父子俩事先挑选了好半天,究竟要在什么地方等待被拉入空间,最后俩人都决定要在马皇后的坤宁宫里。 之所以不在武英殿、文华殿或者是东宫、乾清宫,原因也很简单。 皇帝和太子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事情需要处理,而如果他们呆在自己宫里,后面朝臣宫人找不到他们,必然又是场大乱子。 而在坤宁宫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因为这是皇后寝宫,他俩在自己老婆/母亲的宫里呆着天经地义不说,一旦有人找,皇后也有足够的权威让人在外头候着。只要跟马皇后说清楚了,那就万事大吉不用愁。 “重八,标儿,你们可算回来了!” 马皇后紧张得一直在空空荡荡的殿内来回踱步,眼见丈夫和儿子都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才终于松口气上前。 她拉着这俩人上上下下的看,生怕他们受伤: “你们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怎么会每日正午你们两人就同时消失呢!” 朱元璋来不及回答妻子的问题,转头怒气冲冲地对朱标道: “标儿,你去传咱的旨意,让老四赶紧从封地滚回来!” 朱标立即就明白父亲要做什么,还有些犹豫着求情: “爹,方才先生也说了,若是我即位,四弟也不会如此……这里头或许有误会,要不咱们等明日问清楚了,再下决断也不迟啊?” 不求情还好,一求情,朱元璋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了! 他重重一巴掌拍到桌案上,吼道: “咱不管有什么误会,他造谁的反不是造反?咱亲自选定的储君,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这个藩王造反的理由,让他滚回来,咱打死他!” (本章完) 第21章 扶苏,你要会造反 第21章 扶苏,你要会造反 始皇帝二十九年。 重新从睡梦中醒来的嬴政,没有了上一次的震惊、恐惧和疑惑,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笑意。 除了今天知道的关于老朱家的丑事,让他更高兴的事情是,即便宋慎没有提到秦朝是如何灭亡的、扶苏是怎么死的、下一任皇帝是哪个混账玩意儿,但从朱元璋的反应来看,显然,那位宋先生在上课时说到的历史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就代表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以避免日后的危机和乱局。 嬴政扫了身边一圈,发觉本应该侍候在侧的宫人并不在,心中正有些不快。 此时,门外有极低的交谈声响起。 “中车府令,陛下还在午睡,您还是晚些过来吧。” “可是这……实在是有要紧事禀报啊,不知陛下大约什么时候醒?” “过一刻您再来。” “……” 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如果嬴政此时仍在午睡,是一定不会被吵醒的。 但现在他已经醒了。 听出外头是宫人与中车府令赵高的声音,嬴政想了想,朗声开口: “朕醒了,进。” 门外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满脸诚惶诚恐的赵高进门,当即拜倒在地,口中直道恕罪: “惊扰陛下休憩,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嬴政扫他一眼,摆摆手道: “做那副样子干甚?方才你不是说有要紧事禀报吗,有事直说。” 赵高乖觉起身,小心观察了一番皇帝脸色,见陛下果真没有不快之色,这才放心地再次行礼,垂首回禀: “陛下昨日吩咐之事,已经有了结果,六国余孽之中确有张良这人。” 原先还有点漫不经心的嬴政闻言,身子登时坐直了些。 他疑惑道: “这么快?这才一日功夫,怎么就查到消息了?” 这是在质疑消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了。 赵高听出皇帝言外之意,连忙道: “陛下有所不知,奴婢派出去的人,的确连咸阳城都没出去,便找到了与此人有关的消息。” “张良是原先韩地贵族,他祖父乃是张开地,父亲是张平,二人算起来总共做过韩国的五朝宰相,实为出身名门。” “大秦灭韩后,张良遣散僮仆三百人,将家产全数变卖,潜逃离开韩地。” “但此人在六国余孽之中名声不小,全因他曾秘密组织过数次刺杀陛下的行动,只是因为时机不当而不了了之。奴婢在咸阳城中找寻六国余孽,原本只是想查查有无线索,没想到竟直接查到了此人身份,今日得知消息后,怕耽误您的事情,这才匆匆赶来,还请陛下恕罪。” 嬴政安静听完,并未说话。 只是他的手一直在一下一下地点着榻边的木沿,似乎若有所思。 赵高其实很是好奇。就连自己这种大多数时间伴随始皇帝左右、可以得知诸多机密的心腹,都没有听说过张良这个名字,皇帝陛下是如何知道的呢? 而且一查就查出来了个惯犯刺客! 可他只敢心里好奇,不敢问,甚至连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都没敢问出口。 陛下最憎恶的,便是有人试图揣测他的心意。 怔愣出神间,赵高耳边忽的传来了始皇帝的低沉嗓音。 “朕知道了。” “赵高,去叫扶苏过来一趟,朕有事要同他讲。” 赵高:啊??? 就这么算了? 好不容易翻遍咸阳查出来张良这个人,就真的没有后续了? 难道陛下只是心血来潮,无聊了查个反贼…… 这也太荒诞了! 他迟疑了好几秒,反复斟酌后,才终于鼓起勇气道:“那陛下,张良此人是否需要……” 这一次,嬴政连看都没看他: “不该问的,就把嘴闭牢。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教?” 赵高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有多好奇,多疑惑,可他怎么敢问的? 今天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赵高当即失去了勇气。 他再次跪倒: “奴婢言行无状,请陛下恕罪!” 此时此刻,门外的宫人走了进来,因为皇帝已经从榻上站起,并用眼神示意可以开始穿戴了。 嬴政一边站直伸展手臂,等宫人为他更衣,一边淡淡道: “下不为例。去吧。” ………… 不多时。 一脸茫然的公子扶苏被带到了始皇帝的寝殿之中。 他觉得很奇怪。 父亲有午睡这习惯,扶苏是知道的,但是父亲总是很忙碌,日理万机,有忙不完的事情,经常是眼睛一睁开就要开始处理政务。 可今日,父亲却居然有空叫他来觐见?好像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扶苏,你来了。” 殿内,始皇帝已经穿戴整齐,端坐于案几之前。 他的寝殿并非日常办公场所,但作为时时刻刻都可能有公务上门的皇帝,嬴政的所有宫殿都配备了完整的桌案和笔墨。 扶苏回过神来,恭敬行礼: “扶苏见过陛下。” 看着自己这懂礼知节的长子,嬴政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没见过其他帝王家父子的话,他还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那个空间里见过了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后,嬴政也难免会自我怀疑。 人家朱标都直接喊朱元璋“爹”,也就是阿父的意思,但扶苏只有在五岁前这样喊过他,读书开蒙起就再也没有过了。 而嬴政对于这个日后必然会继承自己皇位的儿子,要求也十分严苛,每次见面都板着个脸,难怪扶苏会跟自己不亲近。 尤其,他还听说了扶苏的下场,当时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酸涩得很。 思及此,嬴政淡淡道: “起来,在这儿坐下说话吧。” “日后若无旁人在场,伱也不必唤陛下,喊阿父即可。” 扶苏:啊? 扶苏脸上的茫然都快溢出来了。 父亲今日这是撞邪了还是怎么的……完全变了个人啊! 可他甚至来不及惊讶。 等扶苏依言坐下后,嬴政思忖一阵,又道: “朕今日教你一件事,扶苏,你记牢了——” “不管过了多少年,要是有人叫你自裁,不论那人是谁,即便是朕给的旨意,你都不要相信。” “带上你身边的士卒,带上可信的将军,带兵杀进咸阳城问个清楚,听明白了吗?” “听不明白的话,朕讲得再明白些,若有人敢要你的命,谁的反你都要造。扶苏,你要学会造反。” 扶苏:啊?!! (本章完) 第22章 新同学1再1 第22章 新同学+1再+1 在嬴政告诫扶苏的同时。 大明,洪武十年,宋宅之中。 刚经历过一堂完整课程,疲惫不堪正在午睡补充精力的宋慎,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机械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就:完整上一堂课。】 【您已获得新学生名额+1,请您抽奖。】 宋慎眼前一片漆黑,但是看不见并不妨碍他眼皮子跳。 这就又来新人了? 好家伙,自己刚刚才把嬴政和朱元璋这俩刺头教得会了点规矩,万一又来个铁头娃,那怎么搞! 而且这系统的升级标准也有点诡异吧,难不成以后自己每上一堂课,就会新来一个学生? 你要这么搞的话,今天起算,一年可就是三百六十五个学生,就算除开周末两天休息时间,除开各种各样的法定节假日——他自己定的——那也有二百五十天左右。 二百五十个学生…… 宋慎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淦”。 系统,你他妈把老子当二百五呢! 【请宿主知悉,只有您在达成里程碑成就的时候,系统才会给予新学生名额以及其他奖励,并不是每一堂课结束都会有新学生加入。】 宋慎没想到自己刚在心里骂完,系统就迅速给出了解释,这让他很怀疑自己心里话是不是被偷听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这系统也就是个人工智障,骂了都不还嘴的。 他琢磨了一下,说: “行吧,那我怎么抽奖?” 话音落下。 宋慎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层亮光,这让他有些不适应,甚至一时间都感觉有点刺眼。 但适应了几秒后,他才蓦然发现,自己居然看到了系统面板! “系统,我怎么能看见这玩意的,我视神经不是出问题了吗?” 【回答宿主,系统面板可直接投映到您的大脑中,无需经过视网膜传递信息。】 原来如此…… 反正系统都出来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的? 宋慎抛开了这点疑惑,将注意力放在系统面板上。 【宿主:宋慎,字子畏】 【年龄:25岁】 【教育水平:初级(教书育人不能胡说八道,请宿主按照教科书上课)】 【技能:无】 【buff:在模拟班级内,您作为教师具有绝对权威,您的规矩就是规矩!】 【学生数量:4(空余抽奖名额:1,点击抽奖)】 对于现实中的东西,宋慎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在哪里,所以他只能尝试用意识触碰那个抽奖按钮。 果然,刹那间。 一个闪着金光的轮盘取代了系统面板,出现在了宋慎的视界正中央。 这玩意儿有点类似于商场抽奖的那种大转盘,只不过上面的格子非常非常多,且都被蒙住了,宋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有哪些。 但这也有好处。没有期待,等会儿说不定就没那么失落了嘛。 他毫无期待地用意识转动了一下。 轮盘被转出了残影,过了足足十秒之后才缓缓降速,停了下来。 指针落下的那一个格子浮现出一个名字。 【恭喜宿主,抽中新学生:朱祁镇。】 宋慎:????? 他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硕大的问号。 “你再说一遍,我抽到的是谁?” 【回答宿主,您的新学生为明朝第六位皇帝,明英宗朱祁镇。请问您需要人物介绍和学生资料卡吗?系统可以为您提供。】 宋慎:……此时此刻,书房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宋慎恨不得把那个虚幻的轮盘给砸了。 虽然抽之前压根就没有带着任何期待,但是谁能想到自己手气那么臭,学生和学生之间的差距能有那么大啊? 初始的四个学生是秦始皇、张良、朱元璋和朱标,然后现在亲手抽奖,抽他娘个大明战神堡宗皇帝出来,这么大的落差谁能接受!!! “……不用了。” 宋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非酋,但没想到即便是穿越了也还是那么非。 早知如此,就该认认真真沐浴更衣焚香洗手之后再抽奖的,哪怕抽个崇祯都比抽朱祁镇要强啊! 宋慎努力坚强: “那……他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回答宿主,每天课后加入的新学生会统一安排在第二天入学。】 他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今天,否则他就要独自面对傻逼了。 反正朱元璋在里头,既然如此,那就让老朱负责管理他的孝子贤孙吧。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汉六年,春日正午。 张良从自己房间中的榻上醒来。 他也已经学聪明了,自从知道课程都是正午时分开始,张良今日就提前躺在榻上称睡,起码醒来之后,比在书房趴半个时辰要舒服得多了。 而醒来后,张良也没有呼唤仆人婢女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他只是坐直了身子,望着自己眼前那个发光的面板发了很久的呆。 那是系统商城。 诚然,里头有数不清的东西,除开那诱人的四大发明之外,更有各种各样的史书、医书,以及一些张良想都想不出是作何用处的技术,甚至还有产量高得吓人的各种作物。 张良十分心动,然后选择拒绝。 倒也不是不想要,主要是想要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呢,说不定到朱元璋那个时代也就有了,没有必要浪费这一个积点。 思来想去。 张良犹豫着问: “系统,良可以自行选择要谁进入辅导班吗?” 他还记得先前系统告知的时候,说的是,可以选择拉同时代的帝王将相进入辅导班,但对方说得并不是很清楚。 【您有两个选择。一,指明同时代人选进入;二,随机抽取汉朝后世皇帝进入。】 这就有点难办了…… 张良紧蹙眉头,凝重思忖起来。 有这种神物,他理应将陛下给拉进辅导班,可是为大汉基业计,他觉得第二个选项要更加合适一些。 毕竟,刘家后世子孙,要比朱元璋这种隔了千年的枭主,可信得多。 他们天然就是同盟,不需要像跟朱元璋那样,面上笑呵呵心里恨不得把东西全给薅到自己手里来。 考虑了许久,张良终于下了决心,笃定开口: “选二,随机抽取汉朝后世皇帝!” 【恭喜您,抽取新同学:汉武帝刘彻。】 新书幼苗,上推荐pk了,大家喜欢的话麻烦给给追读和月票推荐票,求求啦! (本章完) 第23章 明英宗是个啥玩意 第23章 明英宗是个啥玩意 【请诸位同学知悉,明日将有两位新同学进入班级:汉武帝刘彻,明英宗朱祁镇。】 系统的声音骤然出现在最初的四个学生耳中。 而在大明洪武十年,刚刚传旨让燕王朱棣滚回应天府的朱元璋,以及在一边试图劝解父亲的朱标,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父子俩面面相觑。 汉武帝刘彻他们当然都知道,但是明英宗,朱祁镇? 朱元璋嘴唇翕动,掰指头算了起来: “标儿这一脉,后世子孙的字辈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老四那一脉,字辈则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嘶……老四还真他娘的造反了!” 虽然宋慎早已经告知了此事,但真正确认之后,朱元璋还是很火大。 他给每个儿子都定过后世子孙的字辈,又定下了五行相生的规矩,前者为名字的第二个字,后者则是第三个字。 仅从朱祁镇的名字来看,就可以确定他是朱棣的曾孙,属祁字辈。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乃五行相生循环之理。朱棣的儿子该取火字旁,孙子是土字旁,曾孙则是金字旁。 朱祁镇那个镇字,也完美符合了这个取名规律。 没有任何漏洞。 这个明英宗,绝对就是朱棣的曾孙! “爹,你消消气,这事儿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别急着发火,这好歹也是咱们朱家子孙,来这么个人,总比都是汉朝的要好吧。” 朱标赶紧给自家老爹顺气。 朱元璋虽然气得哆嗦,但听到朱标的话也算是清醒了一些。 他狠狠搓了把脸,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才点头: “是,你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标儿,这个英宗的庙号是个啥玩意,伱琢磨琢磨,是个好的还是坏的?咱对这东西了解不多啊,你懂一些,你说说看。” 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不方便拿出去跟群臣商讨。 毕竟是神异之事,在得到真正的好处前,不好大肆宣扬,否则找来那帮大儒和能臣们共同商量,可比他们爷俩在这儿挠头好多了。 朱标也明白父亲的顾虑,没有推辞,皱眉思索起来。 他还没想清楚,一旁被忽略掉的马皇后急眼了。 “重八,标儿,你们怎么回事!” 马皇后将语气放重,显然是真的有点生气: “什么叫棣儿要造反,谁是明英宗,为什么要把棣儿从燕地喊回来,你还要打死他,这都什么跟什么?” “若不跟我说清楚,明日你们再要我帮忙遮掩什么,我是万万不会再同意了!” 朱元璋和朱标面面相觑,都有点心虚。 于他们俩而言,她是同甘共苦半辈子的亲媳妇,是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含辛茹苦养大的亲娘,更是如今大明母仪天下的皇后。更何况,现在他们本就需要马皇后帮忙遮掩每天中午消失半个时辰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她。 可是这事儿……咋说呢? 朱标见父亲仰头望着房梁到处看,明显是不打算自己说,只能整理了一下思绪,无奈地接下了这个苦差事。 “娘,事情是这样的,我和爹昨日听见了一个声音……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尽量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而后,成功看见了母亲脸上呆滞的神情。 马皇后愣了好半天,才难以置信道: “你们的意思是,标儿会三十多岁就早早病逝,棣儿以后会造反做皇帝?” “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腿一软,一下坐到了床上,很难接受这件事,甚至心里怀疑丈夫和儿子是不是同时中了邪。 皇帝和太子同时中邪发癔症,或者自家老四以后会造反登基做皇帝,两件事放在一起比较,很难说哪一件更离谱。 见状,朱元璋和朱标也都没什么办法。 瞒着她是不可能的,但告诉她,要让一个母亲接受自己儿子造反这个未来,也非常非常难。 身为朱棣的父兄,朱元璋与朱标对此感同身受。 叹了口气,朱标看向父亲: “爹,我仔细想了想,以往得过‘英’这庙号的皇帝,只有两个。” “一个是宋英宗赵曙,北宋第五任皇帝,另一个是元英宗孛儿只斤·硕德八剌,元朝的第五任皇帝。” “他们俩的共同点,应当是都命途多舛、英年早逝,前者享年三十多,后者甚至二十出头就死了。” “英这个庙号本来并无贬义,照《谥法》所述,英,即出类拔萃、聪明智慧,属于美谥,往往被赠予年少有为的帝王,但在宋以前无人用过。如果朱祁镇与宋英宗和元英宗这两人的命运相仿……” “那他大概又英年早逝,又没什么功绩可言,否则但凡有可以拿出来的功绩,都不会用‘英’这么晦气的庙号。” 平时,朱标说话是很温和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朱祁镇当皇帝的水平,直接关系到了以后他能不能给洪武朝提供帮助,话虽难听,可他也只能说得直白一些。 不得不说,朱标作为大明最被寄予厚望的太子,不论是得到的教育,还是他自身的天赋和勤奋,在兄弟之中都是一等一的。 史书虽然不能算是信手拈来,但他的文化水平绝对不输大部分文臣,正因如此,朱元璋才敢直接问儿子,而非冒险去让那帮大儒来参考。 听到朱标的话,朱元璋刚刚好转了一些的脸色又重新黑了下来。 他很想抓点什么东西给砸了,但这是皇后的坤宁宫,他不能像在武英殿乾清宫里一样胡乱打砸,只能忍住气,冷哼道: “怪不得宋慎说老四已经算大明皇帝中功绩数一数二的,若他后世子孙都是这般货色,能出一个明君都是咱们老朱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最好只是庸君,不是什么昏君,否则咱明日见到他,定要将他狠狠抽一顿,也好替老四教训教训这种没本事还要当皇帝的不肖子孙!” 朱标闷声不敢说话。 他很想问老爹……老四也是您儿子,他的子孙后代,难道就不是您的了? (本章完) 第24章 朱祁镇,自报门路! 第24章 朱祁镇,自报门路! 又过了一日,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第三堂课提前开始。 提前的十分钟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可被虚幻的声音提醒过之后,他们没法更改时间,又产生了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并眼前一,再次进入了辅导班空间。 这一回,空旷的阶梯教室里,除了嬴政、张良、朱元璋与朱标之外,又多了两个人。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们俩,没人先开口。 其中,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身材高大挺拔,留着短须,虽没有始皇帝那般鹰视狼顾、威势逼人,却也算是自有一副帝王气派。 而另外一人更加年轻些,看不出具体年纪,总之是个面庞白净的青年,还有点俊秀模样。 最初的四个学生都见过不知多少人了,一看便知这个更年轻的家伙却比前一个更加体虚,纯粹的文弱书生样,甚至都没有张良强壮。 须知,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中身体最不好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谋士文臣,不以武力著称,而跟他并称的萧何,甚至能月下追上韩信,马术含金量不必多言。 不过这里头有个bug。 那就是,秦末汉初时期,有不少人都如张良一般经历过战国争霸,那时候的人不管选择诸子百家里的哪一个,只要在各国有点名气,那应该都还挺能打的。 虽然时代有点不对,不过详情可以参考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仗剑行走于各国之间教书的“文弱书生”孔夫子。 张良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别说策划数次刺杀始皇帝计划,就连当年秦灭韩国之时,他能不能顺利逃出去都是个大问题。 毕竟,真柔弱的,甭管有再大本事,那多半早在战乱之中嗝屁了。 “你便是汉武帝刘彻?” 张良思忖了一阵,选择对那个身材高大的人开口。 名号里能占个武字,多半也是个尚武之辈,不至于跟个白斩鸡似的。 “朕的确是刘彻,但这汉武帝,又是从何而来?” 莫名其妙被拉入系统空间的刘彻,跟第一次被拽进来的四人一样懵逼,但他倒是跟张良相似,比起朱元璋要镇定很多。 张良松了口气。 没认错!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真切了几分: “我乃张良,这位是始皇帝,旁边那两位,是千年后一个叫大明朝的皇帝和太子,洪武帝朱元璋以及太子朱标。” “情况是这样的……” 总算是自己人,张良几乎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刘彻。 末了,他指了指一直没吭声的朱祁镇: “这一位,应当就是跟你一起进来的新人,也是大明的皇帝,叫做朱祁镇,庙号是明英宗,你这个汉武帝应该是谥号的简称吧——我猜的。” 朱元璋偷偷撇了撇嘴。 啧,果然是自己人来了,就是不一样啊,之前都彬彬有礼自称为良,这会儿就变成我了? 他也转头看着朱祁镇,面色不善道: “伱就是朱祁镇?” “咱的儿子里头身体最不好的就是标儿,他看着都比你强,老四到底怎么教的后辈,他曾孙子看着还不如留侯这个文臣!” 朱祁镇刚才也蹭了蹭张良给刘彻讲的前因后果,大致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原先他不敢吭声,是因为面前站着自家亲祖宗,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这一位的辈分比他曾爷爷朱棣还要高,他一时间都没想到要如何称呼,更何况自家曾爷爷得到皇位的手段并不如何光彩,朱祁镇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可如今朱元璋都开口问话了,朱祁镇也只能恭恭敬敬道: “祖宗,不肖子孙确是朱祁镇,这庙号不知怎么回事,不过这身体……” 朱标难得有些冷漠地打断了他: “你该称呼我爹为高祖父,也该自称为玄孙。看你也几近而立之年了,年龄、年号这些东西不说,自报门路都不会就算了,怎么连称呼都弄不清楚?” 除了刘彻之外,在场所有人都面带惊讶地看向了朱标,包括朱元璋这个当爹的在内。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到朱标如此漠然对待一个人。 若说因为朱祁镇算是他的后辈,那也不对,毕竟朱标哪怕听说弟弟朱棣篡位造反都一直在拦着朱元璋发火,不至于对朱棣的后代如此态度。 朱元璋琢磨了下,猜到了儿子的心思。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明英宗”的庙号。 他昨日听说之后就派人去查过了史料,朱标说得还是太轻了些,前两个以英为庙号的皇帝不算彻头彻尾的昏君,可是也实在没什么出息,这个朱祁镇当皇帝的作为,恐怕真的不怎么样。 朱祁镇看着朱元璋与朱标不善的表情都有些被吓到了,他不明白这初次见面,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二位祖宗,于是嗫嚅片刻,选择先听话,自报门路。 “玄孙朱祁镇,见过高祖父。” “玄孙今年堪堪三十岁,年号改过,之前叫正统,如今是天顺元年……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朱元璋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改年号?在咱之后,你之前,还有人改过吗?” 朱祁镇脸色瞬间涨红。 他要怎么告诉这位凶悍异常的高祖父,自己改年号,是因为期间让自己亲弟弟坐了皇位,又抢回来了? 被亲弟弟夺权,本来该是他有理,可弟弟是如何夺权的,这事儿要是被问起,又要怎么圆过去? 他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敢说话。 恰是此时。 讲台旁,那扇门被拉开。 宋慎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众人扎堆站着说话的场景,当场就乐了: “哟,你们还提早到教室了,聊着呢?” “朱元璋同学,你这就跟咱们的堡宗皇帝聊上啦,现在聊到哪一步了,啥时候准备开始打啊?” 众人:??? 朱元璋瞬间捕捉到了宋慎话里的意思,赶紧追问: “先生,你这话怎么说,朱祁镇干了什么事儿,是咱一听就会打的?还有,他为什么叫堡宗皇帝,不是英宗吗?” 宋慎挠了挠额头: “啊,原来还没聊到那一节啊。” “或者是他自己不敢说?那也没事,我简单跟你说一说他的丰功伟绩,然后这节课你把他拉到教室后面去揍吧,我不管的,这个校园霸凌我亲自批准了,放心大胆打!” 以后每天零点和早上七点准时更新嗷,会稳定更新的。 (本章完) 第25章 宋先生带头霸凌 第25章 宋先生带头霸凌 说完,宋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除老朱家之外的其他人。 “耽误十分钟讲讲这个,你们介意吗?介意的话,我可以换一下时间说的。” 作为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情形的新人,刘彻自然不可能先开口。 他以眼神看向张良——这是目前他唯一一个可以确认的自己人。 张良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始皇帝嬴政。 他自己倒是不介意,反正每天上课,时间还很充裕,只是不知道始皇帝怎么个想法。 毕竟,刘彻是他自己抽出来的,但这个朱祁镇来路不明,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也需要跟其他人商量商量才好,哪怕这个人是他曾经的一生之敌秦始皇。 嬴政面色淡定,侧头靠近张良,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然道: “此人的出现与朕有关,且听听。” 张良:!!! 我只能抽出个大汉的后世子孙汉武帝,你凭什么能抽到千年以后的人? 难道是因为大汉皇帝太多,而秦朝只有俩人? 他没敢跟朱元璋那个大嘴巴一样触霉头,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对讲台上的宋慎道: “先生,我们都不介意,您尽管说。” 宋慎欣然将教案放在了讲台上。 好耶,又能水一节课! 他敲了敲讲台,一边踱步,一边简单说起了朱祁镇这个人。 “明英宗朱祁镇,他庙号确实是英宗,你们没听错,不过这个堡宗呢,是后世人给他取的一个外号。” “说起来,大明十六帝里,短命的其实不少,但朱祁镇倒是很罕见,三十八岁死,居然还能让所有对明史有所了解的人拍大腿,觉着他实在是死得晚了。” “除了堡宗皇帝之外,朱祁镇还有一个外号,叫瓦剌留学生。” “他可是大明皇帝之中,唯一一个去草原民族部落里硬生生呆了整整一年的,这个也算他的本事。” “对了,忘了问,朱祁镇伱这会儿是哪一年啊,该不会土木堡之变还没发生吧?” 台下,所有人目光诡异,聚集在朱祁镇一人身上。 后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但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标面色愈发冷峻,张口替他回答: “先生,他方才说过了,在他那里如今是天顺元年,此前他的年号是正统,后来换成了天顺,但我们追问他是为何更改年号,他却一直支吾不肯说明。此事,还要劳烦先生解惑了。” 宋慎偏头思索了一下年份,恍然道: “都已经改年号为天顺元年了,那朱祁钰不是已经死了?” “等等……” “这个时间点,于谦是不是也已经被你砍了头?你说清楚现在是天顺元年啥时候!” 哪怕知道这些帝王将相都只是系统搞的复刻体,可一想到这傻鸟干的事情,宋慎还是很难平心静气。 在场的学生们自朱标冷脸之后再次震惊。 要知道,宋慎在最初面对他们这帮人的时候都处变不惊的,现在居然动了真火,可以想见朱祁镇到底干了些什么! 听到这位宋先生的话,朱祁镇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绝对是瞒不过去了。 正如方才张良对刘彻说的那样,对方有通天纬地之能,知晓上下数千年的事情,撒谎或者闭嘴,对他而言压根就没有用。 于是朱祁镇眼一闭心一横,点头说: “是,朱祁钰已经死了,于谦前几日也已经被推出崇文门外斩决。”“可那又如何?若他不死,复辟便师出无名,朕便不可能重新登基就位,成大事者该不拘小节!” 啪的一声! 刚刚还在讲台上的宋慎大跨步走了下来,径直冲到朱祁镇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众人拦都没来得及拦,便眼睁睁瞧见了这一幕。 朱祁镇被这一嘴巴抽得有点懵,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冲天的怒火。 他捂着脸,梗着脖子,对宋慎怒目而视: “你凭什么打朕?若二位祖宗打朕也就罢了,你区区一个先生,怎么敢的!” 啪! 又是一声! 朱祁镇没捂住的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一嘴巴抽得比宋慎那一下更狠,转眼间脸颊便高高鼓了起来。 他茫然四顾,才发现这回抽自己的正是祖宗之一,朱元璋。 朱元璋面皮绷得死紧,声音冷厉得骇人: “那咱打你,你没意见了吧?” “先生,您接着说,他再敢梗一下脖子,咱直接把他脖子拧断,就当是清理门户了。” 宋慎尤自喘息着。 他如今这身子有点太弱了,加上受伤卧床了这么久,稍微剧烈活动一下就喘个不停。 但是哪怕如此,他刚刚还是没忍住怒气。 其实现在这火也没能下得去。 “我先告诉告诉你们,于谦是什么人。” 宋慎好容易喘匀了气,指着朱祁镇说: “在秦朝,嬴政,你可以把于谦当成是李斯和王翦的综合体。” “在汉朝,张良刘彻,你们理解为张良萧何韩信变成了一个人吧。” “在明初,老朱,他就是李善长加上常遇春!” “当然,我的说法肯定夸张了,但作用是差不多的。” “朱祁镇为什么叫堡宗皇帝?因为他在蛮子打来中原时,不管自己会不会打仗,强行效仿他曾祖朱棣御驾亲征,然后在土木堡一战中不听各个文臣武将劝解,非要去听了太监的话,导致三五十万大明精锐全军覆没,连带数十位肱骨之臣战死,而他自己这个皇帝也被敌军俘虏,被用以胁迫大明朝廷!” “这个时候,是留守京城的于谦站了出来,先拍板拥护郕王朱祁钰登基,坚定拒绝了瓦剌大军胁迫,也是于谦坚持死战不降,带着大军扛住攻势打赢了京师保卫战。” “他本来是个文臣!” “而咱们的堡宗皇帝在干什么?他在带着瓦剌大军叫朝廷打开城门,所以他还有个外号,是叫门天子。” “时隔一年,朱祁镇被救了回去,在宫里关着当太上皇,硬生生等到朱祁钰死了,他马上复辟登基,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弟弟削了帝号,谥为郕戾王,第二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给于谦安上个谋反罪名,登基当月立即砍了于谦的头。” “我不该打他?” “朱元璋你自己说,换做是你,知道了这些事情,听他刚刚堂而皇之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打不打他?” 朱元璋面色铁青,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始抽腰带。 “老子打不死他!” (本章完) 第26章 获得新同学的另一种方式 第26章 获得新同学的另一种方式 朱元璋当然不是觉得朱祁镇杀于谦这件事有问题。 杀功臣,这活敢问在场谁比他更熟悉?即便现在还没开始处置,但是朱元璋早就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只等哪个不长眼的先撞上刀口了。 同为皇帝,他非常可以理解朱祁镇为什么要对于谦动手。 从方才宋慎描述的事看来,于谦此人不管是政务还是带兵打仗,能力都在平均以上。虽然比得上李善长加常遇春这种话有点夸张了,但正如宋慎所言,作用相仿,重点在于他真的有功绩,光是文臣打赢京师保卫战就足够他青史留名了。 如果常遇春还活着,且把着兵权不退,朱元璋一样也会忌惮他,好在他已经英年早逝了。 一个能文能武、各方面都手段卓绝的臣子,换做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会不放心,朱祁镇想弄死于谦实在太正常了,或许这里头还有点想效仿朱元璋的意思。 可这能一样吗? 作为开国之主,朱元璋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把持朝纲,也十分确定自己哪怕没了胡惟庸仍然能够处理所有事情,最最重要的是,他可没丢人现眼地被蛮子抓去大营里硬生生呆一年,又被放回来。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把皇帝做成这样,哪他娘的还敢考虑复辟登基? 早在被抓走的时候就拔剑自刎了好吗! 朱祁镇这本事没半点,帝王心术倒是学得一套套的…… 真是好大一张脸! “朱祁镇,你刚开始还真没说错,咱老朱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啊?!” “杀功臣是吧,你有那个本事吗伱就杀?那个英宗的庙号还真是便宜你了,要咱说,不如就用先生给你的那个外号,叫你堡宗皇帝算逑!” “咱今天就替老四那个混账玩意儿清理清理门户,好叫你知道,不是谁都能学咱做事的!” 朱元璋一边指着朱祁镇一边骂,气得须发贲张。 他抽出自己平时只当摆设用的腰带,甩手就往朱祁镇身上招呼,完全没考虑避开要害,也没有一丁点留手。 他是真的恨不得直接抽死这个丢人玩意儿! 朱祁镇也不傻。 眼前这位老祖宗,他是顶嘴不敢顶,打也打不过,于是只能调头就跑。 也幸好阶梯教室地方够大,朱祁镇被追得到处乱窜惨叫连连,居然还能跟老朱兜圈子。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宋慎干脆放下先前端着的“仙师”架子,一屁股坐到了阶梯教室的第一排,拿起保温杯就开始欣赏朱元璋暴打朱祁镇。 与他相隔数米,教室中后排。 张良没再看那边揍玄孙的热闹,而是转头看向了嬴政: “始皇帝,你先前说,朱祁镇的出现与你有关,如今可以说说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可没忘记刚才嬴政低声说的那句话。 一旁,朱标和刘彻也都听见了张良的话,纷纷看了过来,尤其朱标,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不明白秦始皇是怎么抽出来他们老朱家的子孙的。 可嬴政并未答话,而是反问道: “张良,刘彻的出现与你有关,朕说的可对?” 张良被他和朱标的眼神刺得噎了一下,心知自己有点不占理。 明明上节课说好了,这积点如果兑换出了什么东西,可以与其他人互通有无,大家也都表明了意愿。可他背着其他人,偷偷将那积点换取了拉刘彻进辅导班,要是不说明白,还真有点影响同学关系。“确实如此,良思忖许久,才决定这么做的。” 张良犹豫了片刻,选择实话实说。 他将自己当时听到的选项大致讲述出来后,叹了口气: “良有私心,也想尽量为自己多谋一条路。” “原先这里只有我们四人,而朱元璋与朱标是父子,他们天然同盟,始皇帝你与我有过一些恩怨,或许你自己都并不清楚。” “此番情形,我想先拉一个刘家后代进来以求合作,既能知道一些历史,且比起你们几位,刘彻显然更加可信。” “更何况,积点是可赚取的,只要后面的课上表现好,人人都有机会得到,只不过良是第一个得到的。而按照当时先生发小红的条件,这似乎并不是很难。” 嬴政与朱标默然一阵,都知道张良说的是实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半晌,嬴政也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不遮不掩,那朕也不必藏着了。” “这个明英宗并非是朕抽取出来的,但他的出现,也的确与朕脱不开干系。” “因为暂时不清楚大秦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朕昨日回去后,只是将扶苏给叫了过来,嘱咐他,以后若有人传朕旨意让他自刎,不要信,带兵打到咸阳城去问个清楚。” “等扶苏认认真真答应下来后,朕便听到系统提示,说朕改变了重大历史走向,获得一个新同学。” “但朕并未如张良一般抽取过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听见了刘彻和朱祁镇即将加入辅导班,所以一时间无法肯定,只能猜测汉朝皇帝与张良有关系,而那个朱祁镇的出现或许与朕有关。” 说完后,众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知道秦朝历史、又跟嬴政比较熟悉的张良和朱标。 如果如始皇帝所言,他告诫扶苏无论如何都不能听信圣旨自杀,而史书上的扶苏显然是个一根筋的倔驴轴货,一定会谨记父亲的叮嘱……那么胡亥、赵高和李斯假传诏书的事情,就不可能成功。 这的的确确改变了历史。 获得新同学的办法,除了用积点兑换之外,还可以通过这种方式? 改变未来,就能够获得一个新同学? 所有人都知道,来一个新人,就代表着他们有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以及更新的技术。 一个可信的、可长期交流的人,比单独的一个技术更加重要,否则张良也不会放弃商城里如此琳琅满目的货物,优先选择拉一个汉武帝出来。 这样一来…… 张良心头一动,看向了刘彻: “汉武帝,你对大汉刚刚立国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建议?” (本章完) 第27章 这个够不够高级? 第27章 这个够不够高级? 听到张良的话,刘彻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跟朱祁镇不一样。 刘彻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也不会如那明英宗似的被祖宗撵得到处跑。更何况,张良本来也不是他祖宗,老刘家的祖宗现在都不在这,没人压得住他。 实际上,刘彻原本也不是这么个乖乖听话沉默寡言的好学生,只是因为他比较相信鬼神之说,所以才会在被拉入空间之后谨言慎行,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仙缘。 能与古今未来的帝王将相对话,可以得知即将发生的事情,只有仙人可以做到! 不过现在,即便是刘彻这种心高气傲唯我独尊的家伙…… 张良要他说说看,对于大汉刚刚立国那段时期有什么建议,刘彻还真有点不好说。 跟张良说说倒是无妨,可刘彻知道了自己进入的前因后果,脑子稍微转转就能猜到,日后高皇帝刘邦也同样很可能进来,那若是说了小话被听见,可就是真真正正的诋毁老祖宗了。 他决定不冒风险。 “实不相瞒,朕于文史一道并不在行,只是个莽夫而已。” 刘彻脸上露出惭愧的笑,不太好意思道: “既然后人给朕一个汉武帝的谥号,想来也是知道朕只粗通军伍,文采则实属下乘,若今日被召来的是家父与家祖,恐怕才能回答留侯您的问题。” 一边,朱标想了想,恍然点头。 “文景之治,说的便是汉文帝刘恒,以及汉景帝刘启,也就是你祖父与父亲。” “他们的文治确实比你厉害,不过武帝也无需妄自菲薄,您的武功,都能够与始皇帝并称了,实在也是帝王中的佼佼者啊!” 听闻朱标作为后世者的评价,剩下三人反应不一。 始皇帝嬴政来了点兴趣,微微侧头看向刘彻,颇为好奇。 从先前摸底考试的题目中就能大致看出来,后人对于自己褒贬不一,但对自己的功绩作为却是没有异议的。他嬴政一统六国,首称皇帝,如今更已经在修筑长城,预备攻伐百越北击匈奴,这个汉武帝刘彻,又有什么功绩可以与自己并称? 张良更是惊喜交加。 虽然嬴政灭六国时也将他家给灭了,虽然他年轻时起就一直很想灭秦,但与之对应的,张良也极其清楚嬴政此人作为皇帝有多么难以企及。 老刘家这后代,跟朱祁镇那种人比起来,强了何止十倍百倍! 而被称赞的刘彻本人…… 刘彻胸腔里充盈出无法克制的喜悦。 他一直以打败匈奴、开疆拓土为毕生目标,如今刚到而立之年,事业未半,却已经成竹在胸。 虽然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可真正听见后人说自己做到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谬赞,谬赞。” 刘彻摸着鼻子,用手挡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试图不被旁边人发现。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卵用,他挡住嘴巴也挡不住眼睛,本来还算年轻的浓眉大眼这会儿都快笑出褶子来了,谁特么瞎了才看不见。 正此时。 教室前方,看够了祖宗打孙辈的宋慎觉得有点无聊,也不再去看朱元璋暴打朱祁镇,而是转向了低声交谈的几人。 他招呼了一声: “哎,你们在聊什么呢,是在说汉武帝的事情?”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上课吧,那个班长,等会老朱缺的课伱给他说说,就不继续耽搁时间了。” 众人暂时止住话头,往前面找了个位置,各自落座。 宋慎走回讲台,重新翻了翻教案。 他扫了一眼: “上一次我们说过了人类起源,今天第二课,讲原始部落、炎黄、尧舜禹这部分。”“大家看看课本,有什么疑问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就继续下一个单元了。” 倒不是宋慎偷懒,不想好好讲课。 一来,这些学生里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中学生,就算是文化水平最低的朱元璋,那么多年的皇帝生涯也够他进修的了。他们不需要保姆式的授课,也可以读懂课本。 二来,如果真要把课本上的内容挨个挨个讲,的时间多就算了,很多内容也是无关紧要,对于考试没有帮助。 所以宋慎干脆就让他们自己看看,有问题了再说。 前面全是史前文明和夏商周,哪怕是秦始皇,应该也是有了解的。 众人沉默着翻开了书,认认真真阅读起来。 张良手痒难耐,三两下翻完了本单元内容后,便侧目与旁边的刘彻对了个眼神。 嗯,很好,确认过眼神,都是想看后面内容的人。 刘彻将手放在书页右下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 动了动。 又动了动。 ……怎么翻不动?! 他瞪大眼睛,疑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往前翻阅却毫无障碍,只是独独翻不动后面一个单元的内容。 刘彻、张良:…… 错了,真的错了,他们怎么敢挑战这个神异空间的规矩的! “先生。” 有人举起手。 其余人同时看去,却发现举手的人居然是始皇帝嬴政! 宋慎欣慰地笑了起来,差点笑出声。 好好好,朱元璋和嬴政这俩刺头联盟,总算是都懂了课堂规矩和礼貌! “嬴政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嬴政很斯文地点了点书页,语气平静。 “朕看这书上说,七八千年前,原始农业开始发展,出现了刀耕火种等工具用以种植农作物。” “但是据朕所知,大秦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农具,却仍然有很多地方在使用刀耕火种,那些地方往往偏僻难及,刁民遍地,大秦一统后,恐怕需要多年才可完全使其归化。” “朕想问问,刀耕火种、粟米这些,若算最低级的农耕,那么高级的,有多厉害呢?” 宋慎被他这种发散思维给整得有点愣。 嘶,不愧是秦始皇啊,看个原始社会简介都能联想到农具农业的后续发展。 他摸了摸下巴,说: “其实我也不会种地,算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纸上谈兵的那种。” “农具呢,我只能说点最寻常的,不过农作物倒是知道。” “玉米,土豆,红薯,各个拿出来都是亩产上千斤起步,这种属于品种优势。而千百年后,有位圣人为了让全天下百姓都能不饿肚子,创造出了一种杂交水稻。” “双季亩产,三千斤大米。这个,够不够高级了?” (本章完) 第28章 在哪里,在哪里! 第28章 在哪里,在哪里! 几乎是同时。 所有学生当场齐刷刷全部站了起来! 就连刚刚还在教室后面暴打朱祁镇的朱元璋,此时也直接丢下了腰带,三两步冲到了教室前方,死死盯着讲台上的宋慎。 粮食,实在是太重要了。 嬴政和刘彻这样的帝王听到后反应剧烈,是因为他们需要开疆拓土,需要大力发展兵马,达到自己打天下的野望,而粮草后勤是战争中与兵力同等重要的一环。 太子朱标已经开始替父亲处理政务,自然知道,经历了元朝百年摧残的中原,在大明立国后百废待兴,他们需要让百姓休养生息数十年才能回归宋朝时期的繁荣昌盛。 如果此时可以拥有高产粮食,那么这个过程将会大大缩短,大明也可以迅速站稳脚跟。 至于张良,那自不必提,他本来就是文臣,对粮食的重要性再清楚不过。 只是张良此时忽的想到—— 若今日是萧何在此,听到这件事后,老萧会不会激动得当场落泪啊?毕竟当年陛下打天下时,萧何不知多少次为粮食差点愁白了头。 最后,是朱元璋。 朱元璋整张老脸绷得死紧,没有任何表情,但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手在抖。 其他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江山,自己的野心,自己的工作需要,只有他,在意的仅仅是“高产粮食”四个字本身。 短暂的静默后。 朱标强行扯住老爹的袖子,让他冷静一些不要激动。 而后,他清了清嗓子,忍住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先生,您方才说的那些,难道都是粮食?和大米小麦一样的粮食?” “可为何学生从未听说过……难道,它们还有其他名字吗?” 宋慎摇了摇头: “你没听说过是正常的。” “我刚才说的东西里,只有杂交水稻是你认知中的粮食,也就是米。其余的,叫做经济作物,可以果腹,可以充饥,但长期当做主食吃的话会导致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等等反应。” “亩产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因为各个作物的种植环境不同,地带气候不同,产量会有出入,你们只需要知道它们的产量起步亩产千斤就可以。” “除开杂交水稻是人为培育,其余红薯、土豆和玉米,都是自然生长的产物,它就像我国的原始部落发现的粟米一样,一开始是野生的,慢慢被人发觉可以食用,并逐渐驯化,才变成了高产经济作物。” “至于伱们为什么没听说过……呃,因为它们的原产地并不在华夏大地,而是远隔重洋之外,在非常遥远的另一片新大陆上。” 众人尽皆默然,神色各异。 朱元璋被儿子死死拉住,但朱标终究还是没能拦住他。 几个呼吸后,朱元璋压抑着激动道: “在哪里,那些东西在哪里?” “别说在海外,就是在天上,咱也要去把这东西带回大明,如此,便不会再有饥荒,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嬴政、张良、刘彻三人都诧异地看向朱元璋,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听说高产作物激动是很正常的,但是老朱这样子,不像是想拿东西,反倒像是看见了什么杀父仇人一般,欣喜若狂中带着……悲痛,遗憾?总之,激动得很奇怪。 在场众人里,知道内情的朱标、宋慎,甚至是刚刚才被暴打过的朱祁镇,都沉默了一下。 一直比较看重课堂纪律的宋慎,这次却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安抚道: “朱元璋同学,我知道你因为幼年经历对粮食很看重,但是这事儿也不能急,主要是,你们明朝虽然已经具备了出海远行的条件,也确确实实有郑和下西洋这种狠人先例,但这需要大量的筹备时间,三年五载很难完成。” “你起码还有二十年寿命,慢慢来,别激动啊。” 宋慎知道,哪怕这些人只是复刻体,不可能真的跑去出海挖土豆,但是学生情绪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当老师,恩威并施才能让学生们心服口服嘛。 尤其是朱元璋这种出身背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现代人压根没在身边见过他这类的惨案,祖辈……或许才有类似的。 刘彻好奇地低声询问朱标: “你阿父为何如此情急?” 他初来乍到,除了张良之外,最有好感的就是这个所谓的年轻班长了。说话进退有度,容易相处,除了对不肖子孙朱祁镇言辞锋利些,其他时候看着都是挺好说话的。 嬴政张良虽然没有问,不过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朱标叹了口气,刚想回话。 没想到,父亲却先一步开口了。 朱元璋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 “以前你们只听先生说过,咱是出身最寒微的皇帝,但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寒微。” “说来荒诞,咱或许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挨过饿的。” “当年咱就是个普通农家子,家里孩子多,咱也没钱读书,就日日放牛,虽然苦了点,可父母兄弟都在身边,日子也还是很有滋味的。” “直到十五岁那年,先是旱灾,后是蝗灾、瘟疫,不到半个月,爹、大哥、娘亲就全死了,只有咱和二哥活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惨笑道: “你们是不是以为,咱家里人是因为染上了瘟疫而死?” “不是的,他们没有病,否则瘟疫蔓延,也不会留下咱和二哥两人活着。” “都是饿死的……都是。” “爹娘把粮食留给咱三个,大哥又把粮食留给咱和二哥,所以最后只有咱俩活下来,那都是他们拿命换的。” “当年咱家甚至买不起棺材,只能用草席给裹了埋了,然后兄弟各自找活路去。咱当过和尚讨过饭,当过义军杀过人,最后才坐上了这个皇位。” “诸位,换做是你们,你们想不想要这土豆、红薯和玉米?” “人饿到快死的时候,是不会在乎这玩意有没有大米好吃,有没有坏处的,土都能吃,还在乎这个?!” 教室里陷入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沉默。 【恭喜各位,触发新商品:杂交水稻种子,土豆,红薯,玉米。各位同学可使用积点兑换。】 【价格分别为:10,9,8,7点。】 (本章完) 第29章 只讲大明,对朕不公平 第29章 只讲大明,对朕不公平 就在朱元璋刚刚说完话后,众人耳边响起了那道机械音。 他们对此已经逐渐熟悉,并未显露出震惊神色,只是纷纷都捏紧了拳头,心中激动难以言表。 刚来的刘彻和朱祁镇不明所以。 后者什么都不敢问,因为他虽然有祖宗在此,但祖宗显然看他极其不顺眼,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前者倒是可以询问张良,可惜现在这状况,刘彻也知道自己得谨言慎行,观察观察再看情况,所以也没有问。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俩都没有当着宋慎的面问出口。 其余四个初代学生们对了对眼神,基本都确定了后面再商量这件事,起码要等先生没注意到的时候,否则他们就违反了这所谓“系统”定下来的规矩。 顷刻后。 嬴政云淡风轻地敲了敲桌面,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宋慎。 “先生,您虽然在讲课,但课本上的那些事情,似乎都比较久远,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更不要说什么以古论今了。而除了课本上的事情,您更多讲的也是明朝的,却对秦至明之间的历史没有太多提及。” “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呢?朱家人在这课上的收益,比朕和留侯他们要多多了。” “更何况,他们一个朝代就有三个人,汉朝有两个,可到了朕这里只有一个。若说是因为他们皇帝多朝代长,那为何连个大秦的臣子都没有,这未免太孤立朕。” 宋慎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怎么解释呢……难道要告诉他们,是因为自己脸黑手臭太非酋,所以才抽了个大明朝最菜的皇帝出来? 还没等他说话,朱元璋先冷哼了一声: “三个?这多出来的一个,咱还不想要呢,废物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白白糟蹋一个名额!” 嬴政挑眉道: “听先生所述,朱祁镇的确是个无用昏君,但他一来是你们明朝皇帝,二来也是后世人,不论如何,他定然会尽力帮你。哪怕再废物,最起码后世历史他了解,技术也可以交给你,这不就够了?” 见他俩又要怼起来,宋慎脑瓜子嗡嗡的。 他赶紧抬手阻止: “好了好了,伱们吵吵啥啊,我都说了,该讲的以后课本上都会讲到!” “既然嬴政同学觉得不公平,那我现在给你几分钟时间,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这样总行了吧?” 嬴政达到目的当即颔首,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得寸进尺。 思索片刻后,他问: “第一个问题,朕于何时何地,因何驾崩的?” 毫不意外的问题。 宋慎没有犹豫,张口就答: “秦王政三十七年,崩于第五次东巡途中的沙丘宫。” “至于你的死因,因为秦始皇陵直到你去世的两千多年后都未曾发掘,没有进行尸检,史书上也没有明确记载,只能大致确定为病逝。” “后人猜测,你死亡的最大原因是中毒。” 不止嬴政脸色黑了,其余众人也当场哗然! 张良、朱标异口同声道: “我们没听说过这种猜测啊!” 嬴政也眼神阴沉地摇了摇头: “身后事朕不好说,但是,朕有自信,生前没有任何身边人胆敢毒害于朕。先生此言,可有根据?” 宋慎笑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是所有下毒行为都是主观故意的,或许人家压根也没想到这个东西有毒呢。” “嬴政同学,我就问你,在进入辅导班前,你是不是服用丹药有一段时间了?” 嬴政愣了一下,不解道: “确实如此……可这跟丹药有什么干系?朕在服丹前,都会安排宫人验毒,他们吃下后没有任何问题,朕也没有,甚至服用后也是真的精力充沛了,何来的毒?” 宋慎的眉毛高高扬起。 他想了想要如何跟古人解释化学问题,斟酌了一下,才道: “事情是这样的。” “不止是你啊嬴政同学,其他同学如果有吃丹药的,也一样,都有中毒的风险。” “首先,我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丹砂和水银有毒?” 嬴政等人齐齐点头。 张良对于此类求仙问道之事了解更多,比嬴政这种一个劲儿磕丹药的要好,更是引经据典道: “《本经》有云:水银,味辛寒。主疥瘘痂疡白秃,杀皮肤中虱,堕胎,除热,杀金银铜锡毒。熔化还复为丹,久服神仙不死。生平土。” “不止水银,金银铜锡皆有毒性,但如炮制药材一般,以丹炉伏火祛其毒性,便可留长生不死之性,这件事,但凡对丹药一道有所了解的人都应当知晓。” 宋慎这下是真笑了。 他倒是没想到,最起码在秦汉时期,水银有毒这事儿就已经是嗑丹药人群里的常识了,结果他们居然相信这毒性可以祛除,还在吃。 “那我告诉你们吧,不管是水银朱砂还是什么七七八八的其他金银铜铁,你丢进丹炉里炼化之后,它该有毒照样有毒。” “只是因为丹药服用剂量小,不是天天顿顿都在嗑,所以毒性不明显。可长年累月服用下来,这些毒素积攒在体内无法排出,加上年纪渐长、代谢变缓、器官衰竭,不死才是见鬼了。” “你们信不信,抓只鸡或者兔子来,多塞几颗丹药喂给他们,一天之内保管嗝屁,就跟人直接吞水银一个效果。这些动物的体重小,再加大剂量,丹毒见效会很快的。” “好了,第一个问题解答完毕,还有两个呢,嬴政同学?” 嬴政:……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继续问别的问题了。 如今,他只想赶紧回到大秦,抓些兔子或者鸡试试丹药究竟有没有那么剧毒。 若是真的有,那帮术士,他要挨个、挨个,全部给五马分尸!!! 叮咚——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 宋慎只停顿了短暂的一秒,脸上笑容就真挚了很多。 他拍拍巴掌,冲众人挥手: “同学们,下课了哈,大家如果还想聊一聊刚才的事情,我给你们十分钟的自由讨论时间,老师这会儿就先走了,拜拜拜拜!” 嬴政、张良、朱元璋和朱标立刻举起尔康手: “先生,下次考试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 宋慎已经健步如飞,调头冲进了办公室开始摸鱼。 耶,又混过一天! (本章完) 第30章 嗯嗯嗯,朱标说得对! 第30章 嗯嗯嗯,朱标说得对! 宋慎脚底抹油跑路,只留下六个学生在教室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片刻后。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道: “诸位还有事情说吗?若没有,朕现在便要回去拿鸡鸭兔子试药了。” 他着急的原因,所有人都表示深刻理解。 没有哪个皇帝,在听说自己天天吃毒药最后把自己吃死这事儿后还能淡定下来坐得住,始皇帝也不例外。 但是朱元璋抬手往下压了压,沉然出声: “咱确实有件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方才先生说的那些粮食,你们以为真假如何?” 对于他的质疑,张良有些不满意: “先生都说过了,他这通天彻地的本事乃是仙人神授,怎么可能骗人?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骗我等啊。” “若不是他告知,我等至死都不会知晓那丹药里藏着慢性剧毒!” “朱元璋,你都见过伱的子孙后辈了,还有什么疑虑?” 朱元璋沉默一阵才开口道: “并非咱质疑,只是……” “只是方才先生说,那些粮食远在重洋之外,又说什么明朝已经有了郑和下西洋的先例,可咱从未听说过什么郑和,又何谈下西洋的事情?” 嬴政、张良和刘彻对视一眼,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朱标。 在他们看来,朱元璋没文化没读过书,但朱标这个太子倒是脾气与学识俱佳,加上又是后世人,如果真有此事,最应当知道的便是他了。 可惜,朱标也无奈摇了摇头: “我也未曾听说过什么郑和下西洋,连这名字都从未耳闻。”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还真是先生说错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 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朕……我,我知道郑和下西洋的事情。”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才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鼻青脸肿的朱祁镇。 朱祁镇被追着揍了好段时间,直到朱元璋听见高产作物的信息才被放过,此后就一直没吭声,这还是头一回。 闻言,朱元璋眼睛一眯,冷冷道: “那你吞吞吐吐的作甚?还不赶紧说!” “先告诉你,宋先生什么都知道,若明日上课时发觉你所言有假,咱必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回不去你那个时候!” 朱祁镇狠狠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 “玄孙不敢,玄孙所言定然句句属实!” “其实你们不知郑和下西洋一事,是因为时间不对,他确实是大明的人,但是在永乐年间出海的。” “他原先姓马,是在洪武年间攻打云南府,噢,就是原先的元中庆路,那会儿被带回南直隶的,而后他入宫当了太监,辗转又到了太宗皇帝当时的燕王府上做事。” “后来此人于靖难之役中立功,赐姓郑,在太宗皇帝登基后,于永乐三年首次奉旨出海出使西洋,意为扬我大明国威。” “在永乐三年到永乐二十二年间,他六次下西洋,带回了许多珍奇之物,第七次是在我父皇,也就是宣德年间,最后死于途中,没有再回来。” “这便是郑和下西洋的全部过程了,玄孙发誓,半字假话都没有,都是真的!” 他生怕自己再挨一顿胖揍,急得就差三指朝天赌咒发誓了。 但众人并不在意他着不着急。 朱标当即追问:“可有记载,他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带什么奇怪的植物回大明?” 朱祁镇满脸尴尬,讷讷道: “我不大清楚……这个,或许还得等回去之后叫人翻找当年的记载,才能查出来。” “但,若是什么产量极高的作物,想来是没有的,要是真的有,那早就开始种植了,我这做皇帝的不可能不知道啊。” 听到后一句话,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诡异。 如果当皇帝的是嬴政、刘彻、朱元璋、朱标,他们不仅自认,也认为其他几人可以发现。 可若是朱祁镇这草包玩意儿……那还真的不好说了。 朱祁镇被他们这目光看得有点急眼: “真的!不信你们明天问问先生,郑和肯定没带回来!” 始皇帝很敷衍地摆手。 “行,知道了,你退下吧。” 说着,他看向了其他人,目光灼灼: “诸位方才都听见那个声音了吧,那些种子,即便我等不用费尽心力出海远洋,也能用积点兑换到。” “不过就是几次考试的问题……” “商量商量,明日上课,咱们一起要求先生考试,如何?” 其他人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能够从系统商城里兑换,那他们何必费劲巴拉地造船建水师出海? 不过是努努力上课的事情而已,自己辛苦一点,总比兴师动众耗费大量钱粮,还要不知多少时间精力要好得多吧! 为了这种神奇之物,吃点苦头算什么?逼急了,屎也不是不能吃。 张良先是点头同意了嬴政的提议,而后才沉吟道: “始皇帝,你先前说,你训诫公子扶苏之后,系统说已经改变了历史进程,奖励了一个新学生名额。” “既然如此,那有没有可能,咱们改变的历史越多、影响越大,奖励会更多?” “例如……奖励积点之类的?” 嬴政眼睛一亮。 还真的有可能! 他猛地抚掌大笑,对众人道: “那诸位可有什么意见,让朕用最简单的法子,做出影响最大的事情?” “你们都是后世人,想来对我大秦的事情了解颇多,不如给朕一些想法!” 短暂沉默后,朱标小心翼翼地开口: “始皇帝,我有一计。” 不得不说,朱标现在是整个班级里受欢迎程度最高的人。毕竟他有朱元璋这么个嘴贱的爹做衬托,其他人看见他就觉着这孩子实在不像是老朱的种,比老朱好了太多,也更加可信。 所以,听到是他说话,嬴政笑得就愈发真切了: “但说无妨!” 朱标沉吟片刻,低声道: “您把赵高砍了,我保证,大秦历史进程改变应该是最大的。” 嬴政:? 赵高一个区区中车府令,跟大秦的未来,关系很大么?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其他人。 张良、刘彻、朱元璋、朱祁镇同时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朱标说得对!” 嬴政眼中浮出几乎肉眼可见的茫然。 什么玩意?有没有人跟他解释一下啊?! (本章完) 第31章 马皇后的阴谋论 第31章 马皇后的阴谋论 还没等嬴政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教室里便回荡起了广播声。 “课后休息结束,请各位同学离开教室。” 一个呼吸的功夫,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再次陷入头晕目眩的状态,眼睛一,就又回到了各自原本进入空间时的地方。 洪武十年。 离开系统空间的朱元璋和朱标返回坤宁宫,落地就见到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马皇后。 马皇后盯着这爷俩,半晌没说话。 最后是朱元璋实在忍不住了,试探问道: “妹子,你想啥呢?” 马皇后回过神来,喃喃道: “你们是真的,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 “还真是这样。” 前面几次她都只看见了他们进去时的场景,却错过了出来的样子。这回马皇后连瞌睡都忍住了,死命揪着大腿不让自己犯困,总算是看清楚了。 丈夫和儿子都没有哄她,他们真的是遇到了极其神异的事情。 那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家四儿子会造反这件事,也是真的? 马皇后光是想想这个可能就有点呼吸不畅了。 先前听朱元璋他们谈及此事时,她记得标儿说过,“若是我即位四弟就不会如此”这种话,这似乎表示,最后丈夫并未将皇位传给标儿。 她终于坐不住了。 “重八,你跟我说清楚,标儿不能即位,和棣儿造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皇后腾地起身,抓着朱元璋的衣袖就问。 顺便还掐住了他胳膊内侧的软肉。 朱元璋呲牙咧嘴地想扯开妻子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最后只能认命,满脸无奈地看向了朱标。 朱标一时间也不敢回望过去,就左看右看,总之就是不看爹娘。 父子俩都不敢说。 连朱元璋初次听说朱标会英年早逝时都无法接受,马皇后身子弱,怎么能承受住这种打击? 等会儿莫不是要直接昏过去,那太医院救人都来不及! 要说全天下最了解他俩的人是谁,那非马皇后莫属。 她看这爷俩,真可谓是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么模样的屎,嘴巴一张就知道要放啥味的屁。都是穷苦出身,有什么不好直接说的? “别当我是伱后宫里那些弱女子,我要是什么事情都受不住,那你出去打仗那些年时常一年半载没个音信,我早就急死了,还等得到当上这皇后?” 马皇后把脸一板,冷声道: “标儿,他不说就你说,快点!” 朱标浑身打了个激灵。 肌肉反应了属于是。 不管在父亲称帝之前还是之后,不管做的是吴王世子还是大明皇太子,朱标从小到大的教育问题几乎都是由母亲负责的。父亲确实对他很好,尽心尽力要什么给什么,但以前父亲在外征战,后来又总是伏案批折子到深更半夜,压根没有太多时间过问朱标学业,其余的闲杂事情更是无法顾及。 而马皇后这位母亲当的也十分称职,为了孩子的学业,她甚至在深宫里都要找女官来教自己读书,好考教儿子功课。可以说,朱标能被冠以“史上最稳皇太子”的名头,马皇后也是大功臣,要是没有她,孩子怕是早就长歪了。 至于朱标为什么怕……呃,哪家小孩要是被娘亲天天监督学习功课,都会害怕的。 “娘,我说我说!” 朱标当场立正站好,准备开口,就被朱元璋狠狠瞪了一眼。 他无奈道: “爹,娘说得也没错啊,她只是身子不如从前,可她也是能在打仗时帮您打理好后勤内务的人,您不信她还能信谁?万一她还能给提供点新思路呢!” 说着,朱标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告诉了马皇后。 马皇后其实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她了解朱元璋,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意外,那么这皇位真的不太可能传给其他人。 而朱标会英年早逝这件事,符合因果逻辑,没有破绽。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丈夫和儿子: “你们是说,将你们拉入那个神秘地方的人,正是前些日子摔了头、瞎了眼的宋家嫡长孙,宋慎?” “那他有没有说起过,标儿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生病的?” 朱标先是点头肯定了母亲的第一个问题,思索片刻后,道: “他没有说过具体时间,但是他说我爹是在洪武三十一年驾崩,我比他早走了六年,算起来便是洪武二十五年的事情。” “原因,没有提及,我们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因为他似乎认为我们并非真人,不知道我和爹就是与他同朝同代的这个皇帝和太子,很多事情不太好直接开口。” 朱元璋注意到妻子的表情不大对劲。 他皱着眉头问: “妹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就别……” 马皇后打断了丈夫的问题,冷声道: “我看你是当皇帝当了太久,忘记什么叫居安思危了!” “重八,标儿虽然不是什么勇武过人的猛士,可也是心宽体胖,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 “这十年来,太医院定时定点给咱们所有人请脉,十五年后定然也是如此,若他有什么问题,太医院不可能查不出。而普通的病,太医院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医者,哪怕无法治愈也能吊着命才对。” “洪武二十五年,标儿才多少岁?三十多!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太子英年早逝,照你们所说宋慎的为人,其中若有详细记载,他应该会提一嘴,可他没有。” “你们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到现在足足第三天了,居然没觉得有问题?!” 朱元璋只晃了个神,就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他急道: “妹子,你是说,十五年后标儿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马皇后狠狠剐了他一眼: “那不是废话吗!” “咱俩约法三章过,前朝的事情你负责,后宫的事情我来处置。我可以确认后宫无人敢对标儿有不轨之心,他那些兄弟们也不可能有,问题必定出在前朝。” “重八,你这当爹的,也是时候去好好考虑考虑究竟怎么回事了!” (本章完) 第32章 宋家的处境 第32章 宋家的处境 话分两头。 这几天,宋慎的小日子过得可是相当滋润。 虽然瞎了眼睛之后,日常起居变得有点不方便,但是说真的,哪怕变成了个残障人士,放在没有任何关爱设施的古代,只要是个地主阶级家庭,那也不会很难受。 更何况现在宋慎的级别远远高于地主阶级,直接进化成了士大夫阶级! 如今,他有贴身侍女兰云随时在门口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想走出房间去院子里溜溜腿,那也有起码两人以上看护搀扶。 甚至还特么有轮椅! 宋慎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年头就已经有轮椅了,而且历史渊源远不止在明朝。听说最起码在南北朝时期就有手推车出现,专门供给行动不便的人出行使用,被科普的时候他简直吓了一跳。 要是觉得看不见实在太憋屈,宋慎也可以将现实世界里的书籍等等带进系统空间,在办公室里看书。即便比不上电影电视剧和小说,不过习惯了之后,倒也有点意思。 能短暂恢复一下视力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今天,上完第三堂课之后,宋慎再次从每天当一小时社畜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哎——呀!” 书房里,他站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胳膊腿,就对门外道: “兰云,你在外面吗?” 房门应声而开。 轻缓的脚步声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兰云的温声细语: “公子,您有何事吩咐?” 宋慎想了想,问: “祖父的身子如何了,今日可有太医问诊过?” 兰云笑道: “太医早晨便来过,给老太爷把脉问诊一番后,说是好了许多,也是因为老太爷身子骨硬朗,同龄人可没他恢复得快。” 宋慎心说,这怕不是因为身子骨硬朗吧。 虽然自己是个瞎子,但前两天出门坐车时,老爷子说话就中气十足的,完全不像是个病人。真要说,宋濂出于一些原因装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把脉问诊这事儿很玄乎,但凡压力大的人,看诊时都能看出点肝气郁结、神思不宁之类的症状,宋濂身为浙东四先生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老一辈,肩膀上的事多得很,压力不是一星半点的大,所以只要问诊就肯定能看出问题。 自家老爷子拿这一点装病,谁都说不出他什么问题来。 只是现在,为什么又不打算装下去了呢……这才过了多久,难道老爷子准备跑路回老家了? 他当场就有点坐不住。 宋濂要是离开应天府回了浙东老家,确实也是远离了权利中心,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可自己还在这儿啊! 如果眼睛一直瞎着都还好说,但万一哪天这眼睛好了,到时候又要如何应对? 难道就靠自己那至今没见过的便宜老爹和叔叔? 狗屁! 他们要是靠得住,如今浙东文人圈子里就不至于还要宋濂来执牛耳了! 宋慎当即道: “替我跟爷爷说一声,我要见他。” 兰云虽然有点不解自家公子为什么突然要见老太爷,但还是很乖顺地应承了下来。………… 不多时,宋慎坐着一台减震极差的木质轮椅,慢慢被推到了宋濂的书房外边。 听兰云说已经到了,他从轮椅上站起身,拿着手杖探路,摸索着走进了这间陌生的书房。 “哎呀子畏,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就在房里等着,我过去便是,你如今行动不便,何必跑这一趟!” 宋濂有所准备,但显然准备得不是很充分。 他还没能适应家里好大孙已经瞎了的事情,乍一下在书房见到,还颇为手足无措。 宋慎看不见,不过失去视力后其余感知敏锐起来,也能察觉到祖父正准备过来搀扶自己,于是连忙摆了摆手。 “无妨,祖父,我能自己过来的,您别动,万一探路时出错,我可能还更容易摔跤呢。” 这下宋濂是真不敢动弹了。 他现在对摔跤这个词有点心理阴影。 好容易等孙子摸索着走过来,他才牵着宋慎衣袖指引着落座。 双方都坐好后,宋濂才试探开口: “子畏怎么突然想起过来找我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慎笑了笑,语气轻松: “只是今日问起兰云,她说您状态大好,太医也没再看出什么毛病,所以孙儿想来问问,您是不是打算回浦江了。” 浦江便是宋家的祖籍地,位于金华,所属浙东。 宋濂先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孙儿的意思,不由苦笑摇头。 自己这孙子,先前没觉得……可如今看来,他年纪轻轻的,反倒是比他爹他叔叔这两个中年人的眼光都要更加毒辣。 仅仅通过今早太医问诊的结果,就察觉到自己的打算,这份眼力见,这份缜密的心思,若是身体完好,这出头之日恐怕比自己这当祖父的不知早上多少! 可当着宋慎的面,就算宋濂心下可惜,面上也只能按住不表,不去多考虑坏处。 他叹了口气,决定跟这个聪明的孙子说点实话。 “孙子都已经二十五了,老夫这一把年纪早就该告老还乡,先前只是因为许多事情一直拖着,迟迟没能成行。可到了这会儿,再拖怕是就要出问题。” “子畏,不瞒伱说,虽然我一直可惜你这眼睛的事,但其实若能短暂地失明个三五月,泯于常人之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有些事,也是时候跟你说明白了。” “陛下从立国初时起,便在尝试任用新人,以免淮西那帮元勋联手坐大,朝堂被一手遮天,而他选的人就是咱们这些文人。” “当年的浙东四先生里头,名气最大的不是我,是刘伯温。陛下也曾属意让他入局与胡惟庸他们抗衡,可他不肯,所以只封了个诚意伯,非公非侯,远不如李善长他们。” “杨宪倒了,陛下就看上了我——其实,主要是看上了我的门生故吏们,比起我本身,我能领着他们做事才是最重要的。” “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一把年纪了,给陛下当刀子也无妨。但我还得考虑你爹,你叔叔,也得考虑你的将来,临了临了,半截身子入土了,总得为自家人着想吧。” “只有我离开了应天府,你们才有机会脱离这个局。” “子畏,你能明白吗?咱们宋家桃李满天下,可事实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本章完) 第33章 难道他真是天才 第33章 难道他真是天才 说了这么一堆,宋慎也算是从里面提取到了自己能听明白的信息。 简而言之,大明仅仅立国十年,但朝廷上的势力格局分布已经变得相当不均衡了。 以胡惟庸李善长等人为首的淮西勋贵,也就是当年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那帮同乡老伙计们,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力极速膨胀扩张,让朱元璋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甚至已经快要压过皇权。 于是,朱元璋就一直尝试利用非淮西党的浙东文官集团来制衡。 其中比较能叫得出的人不多,大致也就是刘伯温、宋濂、杨宪等等,而这帮人显然辜负了朱元璋的期待。 哪怕宋濂是自己祖父,对他也很好,宋慎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评价—— 他觉得祖父有点子拎不清了。 或许,这也是文人通病? 这些文人虽然大多都出生于元朝时期,但他们读的书学的史,仍然都是汉人儒家经典,过了一百多年,脑回路还跟宋朝时差不多。 所以他们想跟皇帝斗,想让文人得到跟宋时士大夫一样的地位和权力,不愿意替朱元璋这个皇帝背锅挡刀子,抑或是希望通过斡旋获得更多的利益。 如果现在的皇帝不是朱元璋,而是朱棣的子孙后代,那么宋濂这样的做法还能玩一玩,毕竟在明中期,文官集团跟历任皇帝都斗得不亦乐乎,那叫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来有回,见招拆招,精彩极了。 可那是朱元璋啊! 一个出身寒微、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马上皇帝,会守规矩跟你们好好玩吗? 人家会直接把桌子掀了的。 看看,三年后胡惟庸案一发,不仅淮西勋贵半数抄家灭门,连带着他们这一直想置身事外的老宋家也遭殃了。历史上原本的那个宋慎到底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很难说,但究其根本,朱元璋只是找了个由头铲掉宋家而已,压根也跟宋慎犯过什么事没太大关系。 半晌沉默过后。 宋慎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 “祖父,我明白您意思。但您真的觉得,只要您离开应天府,咱们家就能安稳度日了吗?” “您告老还乡了,但我,我爹,我二叔都还在应天府里。如果我没有出事,那到时咱们这两代人都会在宫里朝廷里当差,一旦朝廷局势有变,我们根本不可能避得开。” “甚至,如果我们无意中被牵连,哪怕您已经回去了,也照样会被连带着遭殃。” “面对当今圣上这样的人物,投机取巧没有任何作用,怕是只会让他心里愈发记恨,惹来更大的祸患。” “得罪胡惟庸和淮西那帮人,跟得罪陛下比起来,究竟哪一个更可怕?” 宋濂有些哑然地看着孙儿,良久才道: “你以为我是怕死,怕牵连家人?” 不是吗? 宋慎满脸不解。 刚刚祖父那意思,难道不是说他都退休了,临了不想给儿孙树敌,想在这一场混战中保全宋家吗? 宋濂失笑道: “子畏,伱误会了。” “我是个读书人,以往在朝为官十来年几乎从不参与朝堂争斗,我只想整理经史策论、修缮注解典籍,平常教教书出出题,这便是我的分内之事。” “虽说我辈文人该以天下为己任,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归根到底,十年前我就已经老了,不像年轻人那么有冲劲,满腔热血,真要说起来,或许回去做个教书匠才更适合我。” “保全宋家,是我这个长辈的责任。”“不想卷进朝堂争斗,不夹在勋贵和皇帝之间蝇营狗苟,是我这酸臭老儒生的一点清高。” “不明白也没关系。子畏,你还年轻,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做事无愧于心即可。就算日后真出了什么差错,那也都是命数,咱们怨不得人。” 宋慎沉默了。 虽然一直在尽量避免,但刚才,他还是下意识地用后世人看历史的眼光,在看待一个活生生跟自己对话的人。 是他狭隘了。 史书上,关于明初的很多事情都语焉不详,后人臆测良多。但现在面前的宋濂让他明白,不是所有被卷入洪武四大案的名人们都想搞事情,最起码,自己这位祖父只是在坚持底线,却仍然被历史滚滚而来的车轮碾压,没有逃脱命运。 过了好一阵子,宋慎才开口。 他听见自己声音有点艰涩。 “祖父,我想搬出去住。” 感受到吸气声和一股微风,宋慎猜到,那是祖父想着急开口打断,或许还挥了挥衣袖想抓住自己。 他微笑道: “不是分家,也不是生您的气,您听我说。”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了,也不反对,只是既然要做样子,那您就做个全套的。” “您告老还乡之后,这宋宅就只有我们大房和二房住。您知道,我如今记忆全无,受伤以来也没见过父亲和二叔,等您走后,我跟他们相处会愈发尴尬,住着不方便。” “都这样了,干脆就搬出去找个清静的小院子,说是伤病未愈需要静养,两全其美。” “其实这个原因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事儿传出去之后,其他人会怎么想。” 宋濂一时竟被自己的亲孙子给整愣住了。 是啊,其他人会怎么想? 陛下那边,或许会放松警惕,起码一年半载不会对宋家有动作。自己这个老的已经告老还乡,小的又瞎了搬出去养伤,算是跟宋家分开,没太大干系,夹在中间的宋瓒和宋璲资质平平,掀不起多大风浪。如此一家老的老残的残,陛下没必要再忧心。 胡惟庸和李善长那边,恐怕是会弹冠相庆,认为宋慎都已经废了,宋家也基本没了未来。又因为宋家的老大老二还在内廷为官,所以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顶多打压一下。 还有…… 还有那帮浙东文人。 他们心里大概会游移不定,不明白老宋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前两天刚说宋慎没啥大问题,后脚就直接搬出去了?这里头是不是有问题?宋慎这病会不会压根就治不好?宋家废了? 只要浙东这群人不再热情上门笼络,那宋家在朱元璋心里的利用价值便会降低,自然而然就不会过多关注了。 朝廷内斗的火,烧不到没有存在感的人。 宋慎只是简单地搬出家里就能做到这一点,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招走得邪门,但是妙啊!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本章完) 第34章 邻居张唯 第34章 邻居张唯 宋慎的理由成功说服了祖父宋濂。 在宋慎的坚持之下,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他居住的那个小院就已经被清理干净,行李物品全部打包装车,挪到了宋宅后门的几辆马车上面。 残阳如血,已到黄昏。 看着孙子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宋濂有点迟疑。 “子畏,你何必如此着急?至少等你父亲他们下朝回来了之后,跟他们道个别再走啊。” “更何况你如今又要去哪,这么半天功夫,还不够折腾的,即便真的找到了住处,收拾洒扫也要费好一番功夫,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办这事儿,如何?” 闻言,宋慎坐在轮椅上摇了摇头,笑道: “今日这番折腾动静不小,怕是早就已经传到了有心人耳中,我猜,他们是觉得我已经被家族放弃了,跟您大吵了一架之类的。” “既然如此,那便更要趁热打铁,赶紧离开,才好坐实了这些猜测,让他们慢慢去猜。” “至于地方嘛……哈哈,上次您带我去了那望月楼,虽然无聊了些,但我觉得那位张御史人还不错,正好下午叫人出去找宅子的时候被他碰见,他问起此事,便主动帮忙找了个地方,想来此时已经安排好了。” “祖父,孙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怕眼睛看不见,事情总归是办得妥帖的,您就别太担心,安安心心回浦江去,可好?” 宋濂简直怔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一场宴会的功夫,宋慎就已经跟张唯如此熟络了? 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 张唯这人的臭毛病跟宋濂相似,都有些骨子里的清高,这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无条件听从的就只有天地君亲师,除此之外,任何人想要强迫他做些什么,这家伙都不会惯着。 也是因为这样,张唯各项能力明明都很不错,又有宋濂这个恩师,摆明了可以一路高升,却仍然只在御史这个七品官上打转。 短短两三日功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宋慎能跟张唯熟络到这份上,只可能是因为宴会上的一面之缘。 自家这孙子以前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闷葫芦,别说在宴会跟人交际了,就是在内廷里几年都认不全同僚,脑子没这么活泛啊…… 摔一跤,莫非还真摔开窍了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濂也不好再多劝,只能沉沉叹了口气,道: “那伱照顾好自己,张唯给你找的地方总归是在应天府,不会太远,浦江离应天府也不远,有什么事情你叫兰云替你执笔写信便是,有事我会帮你处置的,自己不要逞能,知道了吗?” 宋慎笑着颔首。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从宋濂的声音里听出,这不是什么临行前的随便交代,而是真的打算替他兜底。 他心里有些感动,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心照不宣地冲着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 “孙儿明白,您且安心。” ………… 抵达找好的地方时,天已经快黑了。 宋濂被兰云从马车上扶到了轮椅上,一路往前。 他什么都看不见,在没有宋濂的陪同下骤然间出门,其实是有点紧张的,可既然已经离开了宋家,那么以后他就变成了这个小家的一家之主,自然不能在下人面前表现出胆怯。 短暂沉默后,背后推着轮椅的兰云主动开口了。 “公子,这地方还不错呢,位置好,正门在巷弄间,后门却挨着正街,如此一来身处闹市而幽静非常,出行乘车也方便,真真极好。” 宋慎有点惊讶,问: “真的?这是哪里?难得应天府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位置。”他本来以为自己得往郊区靠一靠了,毕竟临时找的地方,就算有朝廷官员帮忙,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也不可能找得到太合适的。 没想到张唯打的包票居然这么稳妥,愣是真找了个符合要求的好住处。 兰云还没回话,前方便传来了一道耳熟的笑声。 “哈哈,子畏,你可叫我好等啊!” 张唯大步上前,从兰云手里接过了轮椅的推手,同时也接过了话茬: “说起来,这地方也是巧了,就在我家旁边,隔着墙便是,在宋家以南一里处,位置不错,清静,也离你家很近。” 听到他稳定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出现在自己背后的话语声,宋慎有些愕然。 这意思是说,张唯直接把自家隔壁的房子盘下来给他了? 他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这份上吧…… “我知道你肯定疑惑不解,不过这也真是碰了巧了。” 张唯的声音含笑,娓娓道来: “我隔壁这家姓梁,也是做官的,跟我关系不错。前些日子下旨意,老梁被调去了北边做地方官,估摸着是不会再调回来了,回来也得好几年,他手里没多少余钱,就想着能不能把应天府的宅子给卖了置换一下,总归这里也不是他老家。” “原先我还愁呢,这宅子要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我也不敢卖,谁都怕碰见恶邻,结果等了几天,居然碰上你了!” “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老梁把房子出手了,咱们住得近些,日后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互相照看一二,是不是?” 宋慎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洪武朝的普通官员惨,但是没想到有这么惨。 一个京官调任到地方上,因为缺钱,就着急忙慌托付同僚把自家房子给赶紧出手了?缺钱缺得连京城二环的房子都要置换掉,这说出去也是真他娘的离谱。 沉默片刻,宋慎也只能礼貌微笑: “是,确实是两全其美,但还是有劳张兄帮忙了。” ………… 与此同时,皇宫,武英殿。 天色尽黑,但宫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朱元璋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手里的折子,手却在无意识地抠着奏折上的封皮,似乎有什么心事。 直到外面传来通禀声,他才骤然精神,高声道: “进来!” 不多时,毛骧垂首走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行礼,毛骧便听陛下催促道: “别整那些虚的,快说,那边如何了?他答应住那了没有?” 毛骧半句废话也不敢有,当即拱手: “禀陛下,宋慎已经连夜搬进了张唯隔壁的宅子,如今还在让人洒扫整理,臣去时,他跟张唯相谈甚欢,想来不会有什么变故。” 朱元璋乐得直拍大腿: “好好好,那就好!” “安排一下,咱明日出宫,准备好车驾和普通衣裳,标儿的也准备好,去宋慎的宅院走一趟!” (本章完) 第35章 人情债 第35章 人情债 次日清晨。 从床上醒来后,宋慎便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兰云,帮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宋家了。 本来每天早上宋慎都会让兰云推着自己出去一趟,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如此才不至于跟个废人似的在房间里发霉。 但是现在这院子,不用看,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一定不可能有宋家的宅院大,说不定都没有什么园。 置办的时候,宋慎全程是自己掏钱的。 宋家风家清廉,加上又在朱元璋手下干活,虽然世代为官有几分积蓄,但这些年来并没有太过奢靡,那些钱也是原身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私房钱。 如逢年过节收的压岁钱、礼物、金银玉器等等等等,能短时间折算成流动资金的也就只有八百两不到,而最大的问题是如今已经是洪武十年,大明民间的流动货币为宝钞和铜钱,金银被大规模禁用,所以按理说,这些钱也是不出去的。 好在宋家有账房,用以处理田宅商铺等产业的账目,于是宋慎才能把那些金银拿去账房直接兑换成宝钞使用。 昨日下午张唯推荐这一套房子时,要价三百两,而去牙行看过的仆役回禀说,一套位置大小都合适的宅院起码要五百两往上,好的甚至要大几百两,这在明初的普通官员看来,绝对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综合所有情况来考虑,即便宋慎没有亲眼看过房子,但他还是觉得,这种地段的房子卖三百两,远低于市场价,应该是有些缺陷的。 比如房子不够大。 “怎么了,公子?” 兰云听到呼喊,很快就走进来低声询问。 宋慎收回思绪摆摆手: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外头清扫得如何了。” 兰云笑着回禀道: “昨儿夜里,他们忙活到三更半夜,这会子总算看着像样了些,只是还有些房间没能处理干净,天刚亮就又来了一批婆子打扫,奴先前还疑心这些是哪来的人呢,没想到隔壁张家派人来了,说是张御史特意安排的,怕咱们刚过来,许多事情考虑得不那么全。” “奴觉着,这位张御史也是真真将您的事给放心上了!” 宋慎有些吃惊。 倒不是吃惊于张唯办事如此周到,毕竟对方这两次都照顾得十分细致入微,大概是因为祖父宋濂的缘故。 他的重点在于—— “打扫这么久都没弄干净,还要换批次来清理?这宅子又不大,怎么费这么多的功夫?” 兰云的声音更加惊讶,还有点疑惑: “公子,这地方不小啊,比家里也只差了些许,除开有些陈旧破落外,其余的园假山、前后庭院厢房一应俱全,须得修缮方可恢复,费人手多一些,也是应该的。” 听见这宅子是自己意料之外的好,宋慎不喜反忧,眉头紧锁。 如果前面那些帮忙,是师生情谊爱屋及乌顺手一帮,那帮到这个地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张唯自己也不是什么朝廷大员,又在御史这么敏感的职位,不可能有太多钱。 这宅子按市场价看,起步五百两,他却只收了自己三百两,差价只能是张唯给补了,这二百两哪怕对于一个五品官员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更何况张唯? 对方费这么大劲,必然有所求…… 可是自己这么个瞎子,还从宋家搬出来了,能有什么可以求的呢?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仆役的通报声。 “公子,张御史来了。” 宋慎收回思绪,颔首表示知道,便对兰云道: “帮我更衣吧。” …………张唯在正厅等着。 宋慎被兰云推到正厅之后,就听她惊讶道: “张御史,这二位是……” 宋慎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是什么预感,张唯就爽朗笑着介绍了起来。 “噢,这位是陈国瑞,这位是陈标,他们是我家亲戚,前几日在望月楼与子畏见过的。” “怎么样子畏,你还记得他们吗?” 宋慎深深吸了口气。 他本来觉得当瞎子也不错,起码在见到一些不想打交道的人时,可以直接装傻忽视掉。但现在他才发现,这种事情只有装瞎能躲,但真瞎了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比如现在,他很想掉头就走,可他连自家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跑都没法跑。 好烦,又要跟那个不礼貌的陈国瑞打交道了,真的好烦! “呵呵,记得,当然记得。” 宋慎露出礼貌假笑,他觉得自己应该假笑得很标准。 张唯却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乐呵呵说: “子畏,我带他们过来,其实是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不知方不方便去书房一叙?” 宋慎还能怎么办? 人家帮了大忙,现在想人情往来一下子,要是再拒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他只能从善如流地让兰云推着自己去书房,顺带把张唯、陈国瑞和陈标都给带上了。 书房里。 几人刚刚落座,张唯便要开口。 而宋慎相当敏感,抢在他之前先说话了。 “张兄,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他喝了一口兰云递来的热茶,开门见山道: “先前我叫小厮去牙行看过,这样一间好宅,在外面最少都是五百两往上,多的甚至近千两。” “伱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我昨日只给了你三百两,这差价可不能再让张兄自掏腰包。您把原价告诉我,我自己补上,反正我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可你还要养家,万不可破费了啊。” 张唯一愣,没想到宋慎这位公子哥居然还知道外面的物价。 他与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得到了眼神示意,才哈哈笑道: “这事也巧!说起来,我一个御史手里也没几个银子,实不相瞒,这差价不是我出的,是我这位长辈慷慨解囊。” “他呀,是觉着你上次在望月楼所言极有道理,想带我表弟来你这儿多学习一下,那差价就当做是束脩了,这也是我先前想跟你说的事情。” “子畏,你意下如何?” 有事晚了一点,明天会正常时间更新 (本章完) 第36章 抛开身份不谈?抛不开! 第36章 抛开身份不谈?抛不开! 宋慎觉得自己脑仁都在疼。 好家伙,本以为是先发制人,没想到是撞枪口上了啊! 他思忖片刻,坦然笑道: “既然张兄如此爽利,我也不啰嗦。” “这事儿不好办。” “或许你也有所耳闻,自从摔伤之后,我不只眼睛受损,连过往记忆也烟消云散,只能模糊记得些许。太医看过,能不能完全恢复很难说,所以哪怕眼睛会好转,日后我也不考虑继续做官了。” “那些从小读到大的经史子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如此,还怎么做个文臣?届时怕是连奏折都写不明白,出去做官也只是丢人现眼,倒不如做点别的。” “这位陈兄想进步的心我完全理解,但无奈力有不逮,实在是怕误人子弟啊。” 这回绝得已经非常明白了。 宋慎觉得,哪怕是陈国瑞这种人,在自己这种自揭其短的摆烂打法下,也应该放弃了才对。 闻言,张唯震惊得直接站起身,道: “先前不是只说你忘了许多事情吗,怎么连学过的那些经史子集都忘了,这……这么大的事情,老师怎么从未提及?” 话一出口,张唯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自己是纯纯在伤口上撒盐啊。 以宋家这种大明顶级的书香门第,家中嫡长孙读了二十几年的圣贤书,一朝之间全给忘了,这不能说是大事,简直是家丑。 在宋慎还没被太医彻底判死刑之前,宋濂为什么要说? 那不是自绝退路吗? 他自知失言,连忙看向了身边的二人。 化名为陈国瑞的朱元璋毫不惊讶,只是呵呵笑道: “小兄弟,我也是那日之后才知道你竟是宋家的子弟。如此门楣,还能亲和低调与我这小门小户的商贾打交道,这份气度就不一般。” “哪怕是抛开伱的身份学识不谈,在忘记前尘的情况下,你还能言之有物,便能看出你这学问已经浸入骨子里了,不是失忆能够磨灭的。” “我家标儿若是想学经史子集,自有国子学的先生们可以请教,但要学真本事,我老陈看了那么多人,就你说的最浅显易懂!” “就当交个朋友,小兄弟,你教标儿也无需讲那书本上的东西,便只教些类似那日在望月楼里说的事情,他这一生都够受用的了,我保证,此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陈家必定鼎力相助!” 宋慎:…… 我的母语是无语啊老哥。 抛开身份学识不谈?这特么能抛开吗? 宋慎对自己还是有点ac数的,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有宋濂这么一位大儒祖父,谁认识他呀。 陈国瑞这番话听着像是言辞恳切,夸的角度十分刁钻,但是说白了,对方所谓想学的东西,就一样—— 朝廷内幕。 作为宋家嫡长孙,前尘往事忘干净了没关系,瞎了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是宋家人,就一定会对朝廷情况有了解,而且肯定比张唯这个级别了解得多。 想到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有点敏感,宋慎微微侧头,对身后随时准备服侍自己的兰云道: “兰云,你先出去吧,等会我叫你再进来。” 兰云没有问什么,乖觉应声出了书房。 宋慎本以为这三人,尤其是陈国瑞,要开始说点不太好为外人道的事情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一直安静。 主要是他瞎,看不见三人正在疯狂打眉眼官司。朱元璋冲着张唯使劲瞪眼:你说话啊! 张唯战战兢兢: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臣也没法说啊…… 朱标摊手:爹,你这嘴都没法说,我们能说啥? “你们怎么了?” 眼前一片黑的宋慎疑惑道: “这事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就算我不教,张兄正是在朝为官教导年轻人的好人选,你们找不是更合适,何必舍近求远?” “难不成,先前我说的那个事,出差错了?” 他只能想到这一个解释。 而朱元璋和朱标略一回忆,才想明白宋慎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台阶了就得赶紧下,不管这台阶是怎么来的。 朱元璋当即一拍大腿: “对,就是因为这个!” “哎呀宋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家这侄儿是个清正廉洁的,虽然在做御史,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跟丞相那边手下的人有些不对付。” “先前我去胡相那边拜访时自报过家门,他手下人原先态度还不错,可一听说我是张唯的亲戚,脸一下就垮了!嘿,你说说,这好容易找关系办个事儿还能搞出茬子来,不就是因为不清楚朝廷情形么?” “我这侄儿为人处事很妥当,就是有些轴,也不乐意跟我们说这些,唉,小兄弟,我这一时半会的,也只能想到你啦……” 他语气带着些辛酸苦楚,要不是朱标和张唯都很清楚他这十年来压根没吃过苦,怕是眼看着都要信了! 宋·真·两眼一抹黑·慎,更信了几分。 之前从望月楼里出来后,祖父就跟他说过张唯这人,是个好官,就是太轴了,很有老师宋濂的脾性,却没有宋濂那般的运气。祖父说,这后生若无意外,多半就只能在御史这种职位上来回打转了,倒是跟陈国瑞所言相差无几。 考虑再三后,宋慎叹息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来吧,就当我眼瞎了之后给自己找点解闷的事情做。” “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其一,我在这院子说的所有话,你们权当做是梦话,不要外泄,张兄,我也不瞒着你,此后他们俩在我这听见的事连你同样也不能说,否则对大家都没好处。” “其次,这课一月只上两节,多了不行,我身子不好需要休养,但若不上课,你们一样可以过来找我聊天,那就无关课程了。” “最后……陈国瑞,我需要你帮忙,替我出面做一些生意,本金我自己出,酬劳按市价付给你。” “毕竟我现在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再要月例银子也不合适,得自己找些银两谋生活。” “这些,你们能答应吗?” 朱元璋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别说约法三章,就是十章二十章,只要不过分,他全都能答应! 他抚掌大笑道: “好,一言为定,张唯在此作证!” (本章完) 第37章 方士,都该死! 第37章 方士,都该死! 与此同时。 始皇帝二十九年。 清晨。 数道旨意从皇帝寝殿传出,短短几个时辰便让朝臣哗然。 秦律中没有休息日,所有官员都是全年无休的工作,但今日,一向勤勉的始皇帝却称病不上朝,听说是有要事处置。 朝臣们原先还担心皇帝是不是真的急病了,但等旨意出来,才知道皇帝没事,有事的是其他人。 ………… 咸阳,章台宫。 嬴政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纁裳,端坐于高台之上。 冠冕的珠帘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表情。 在他的下首坐着的是公子扶苏。 这很罕见。虽然公子扶苏已经成年,又是长子,按理早就可以上朝听政了,但偏偏皇帝一直没有这么做过,因为扶苏总是跟他唱反调,委实有些烦人,索性就只让他看奏章,却并不上朝。 尤其是,公子扶苏很不喜欢见到下面这些人。 今天陛下这是怎么了?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为始皇帝炼丹的方士。 昨日下午,皇帝忽然下旨,要他们每人都开炉炼丹,炼一份全新的、自认效果最好的丹药,等到今日一早呈上来。而大家都知道公子扶苏不喜方士,甚至还因为反对父亲求仙问道当面顶撞过,始皇帝把他叫来,是什么意思? “尔等可将丹药带来了?” 高台上,始皇帝扫视众人一圈,沉沉开口。 听到陛下发话,众方士这才回忆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连忙各自从怀中掏出了用漆盒小心存放好的丹药,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身边宫人的托盘之上,而后齐齐行礼,口中高呼: “请陛下过目!” 托盘被宫人一一端到始皇帝面前,如流水般过了好一阵才停住。 一水儿各色各样的丹药放在漆盒之中,粒粒都圆润饱满,底下有丝帛垫着,精美而雍容,草药与香料混杂,加上摆得多,阵阵奇异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若换做平时,始皇帝早就开始挑选自己中意的一粒,开始端详嗅闻了。 但今天的流程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的目光在漆盒上流连一阵,忽的伸出手,拿了一粒,放在眼前看了看。 炼制那粒丹药的方士欣喜万分,连行礼时弯的腰都挺了几分,满怀期待,希望皇帝能够吃下自己那粒丹药。 嬴政淡淡开口: “谁炼制的?” 那方士立即走出队列,恭敬行礼: “臣侯丰,见过陛下,此丹正是臣所炼制。” 嬴政扫了他一眼: “侯生?朕记得你上次炼了一炉不错的丹,对了,那丹,你可曾吃过?” 侯生刚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还暗自欣喜着,觉得自己这是被皇帝给记住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但听到后面一句时,他脸色瞬间发白,分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他背后的衣裳都几乎要被汗水浸湿透了。 身子比脑子快。 侯生本身已经被吓傻了,但肌肉反应让他当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高呼道: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臣除了必要的试药之外,绝没有偷服过一次丹药!” 嬴政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侯生头上的汗水都滴落到地毯上,才突然笑了。 他大手一挥,将手里那粒丹药随手扔到了身边一人怀里: “赵高,去把昨日朕叫你准备的鸡鸭兔子各抓一只,带来殿上。” 身旁之人,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领命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片刻后就拿了三个竹笼过来。竹笼里头的家禽还在嘎嘎咯咯地扯着嗓子嚎叫,大殿之中却寂静得可怕,绝大部分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赵高站在台阶下方恭恭敬敬地行礼: “陛下,都带来了。” 嬴政颔首,面无表情道: “抓一只出来,把朕方才给伱的那粒丹药喂进去。” 此言一出,众方士当即哗然! 赵高也很疑惑,但经过上一次的斥责之后,他也不敢问什么,只能手脚麻利地照做。 他将一只鸡从笼子里抓出来,另一只手微微用力,那粒丹药便被碾成了小块。赵高捏开那只鸡的喙,把丹药碎片一点点的全数塞了进去,半点都不漏。 就在此时,嬴政又随手抓起一粒丹药丢到了赵高面前: “再喂一粒。” 赵高沉默着遵命行事。 侯生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始皇帝为什么要这样。 这丹药若是有毒,难道每一次的宫人试药都是假的吗?何必要搞这么一出啊! 是的,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始皇帝这是在用牲畜试药。可是按理说,皇帝都吃了那么多年丹药了,何至于今日方才怀疑丹药有毒? 方士们大多都通药理,他们炼的每一炉丹出来之后,都有专人试药,以免皇帝遇刺。之前明明都好端端的,不知道始皇帝今日究竟抽了哪门子的疯! 长久、诡异的寂静之后。 始皇帝看了看赵高捏着的那只鸡,微微点头: “放下来,让它走两步。” 鸡被放到了威武宏伟的大殿中央。 它走路有些摇晃,但还能走。 可是,仅走了短短几步远的距离之后,那只鸡扑腾了两下翅膀,便当即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众人再次哗然,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都齐刷刷跪了下来,拼命叩首请求陛下宽恕自己。 赵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起那只鸡的脖子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很久,确认无误后,才敢对着始皇帝行礼禀报道: “陛下,这鸡……已经全无气息,想来是已经死了。” 瞬间,巨大的压力充盈在场每一个人的肩上。 就连一直在旁观看的公子扶苏都面色煞白,死死盯着那只倒地身亡的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嬴政站起身,慢慢踱步走下台阶,对着台下跪倒一片的众人平静出声: “这鸡吃两颗丹药就能当场暴毙,朕吃了这么久还没死,也算是命大了。” “你们这些方士,都好得很哪。” “好得有点该死了。” “来人。” 赵高垂首听命。 始皇帝语气悠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把他们,还有咸阳城中的所有方士,全部带去城外处刑。” “罪名谋害皇帝,处以车裂之刑,即刻正法!” 【叮!恭喜嬴政同学,您的行为已经极大影响了历史进程方向,获得奖励:0.5积点!】 (本章完) 第38章 焚书坑儒提前 第38章 焚书坑儒提前 中午,十二点五十。 空荡荡的阶梯教室内,再次骤然出现了数道身影。 由于之前也曾经提前进入过,众人已经有所准备,没有特别惊慌。 等眩晕感稍微平定下来后,大家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嬴政。 “始皇帝,你回去之后处死赵高了吗?” “他已经死了,还是刚刚下狱?朕记得赵高原先是中车府令,哪怕还没到末期,这时候也算是御前红人了,处死应该找个由头吧。” 朱元璋和刘彻两人最先开口发问。 他们是明朝和汉朝的代表人物,虽然张良地位也不低,但在这个空间里,他还是很知趣地将发言权交给了刘彻这位功绩不亚于秦始皇的皇帝。 嬴政摇了摇头,语气淡定: “并未,朕先前想问清楚缘由再动手,可还没来得及,时间便到了。” “刘彻说得没错,赵高在朕身边侍奉多年,办了许多事,甚至替朕抵挡过刺客,若无凭无据地将其斩首示众,朝臣将会揣测不安。” 朱元璋嗤之以鼻: “一个太监而已,杀了就杀了,还要给朝臣什么交代?要咱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挡了路的人,弄死了也是活该。” “不信你问问刘彻,他们家老祖宗搞兔死狗烹那一套,比咱要熟练得多,是不是啊?” 刘彻:…… 刘彻深吸一口气,不想搭理这个冒昧的老家伙,转而重新看向嬴政。 “始皇帝,你回去之后,试验过丹药了吗?这只跟方士有关,总没有什么忌讳了吧。” 一说到丹药和方士,嬴政的脸色就彻底垮了下来。 之前当着其他人的面,哪怕他确定丹药真的有毒之后既惊又怒,也不能完全表现出来,否则难免有损始皇帝的威严。可现在,在场的都是后世帝王将相,大家都是宋慎的学生,地位平等,也就没必要摆什么架子了。 他眼神阴沉,缓缓点头: “两颗丹药下肚,一只鸡便当场倒地不起。” “正午前,朕刚刚下令,将咸阳宫中以及城中的方士全数拉走,处以车裂之刑,坑之于咸阳城外,并召满城黔首观刑,以儆效尤。” “此后,若再有人敢以方士名义行招摇撞骗、谋财害命之举,秦吏可先斩后奏尽杀之!” “旨意下达后,朕便听见那系统说朕极大改变了历史进程,奖励了零点五个积点,大约是半个积点的意思。” “诸位,怎么看?” 怎么看? 众人若有所思,唯有张良蹙眉开口道: “这似乎有点奇怪,焚书坑儒应当是始皇帝三十四年前后的事情,这两件事先因后果。” “如果始皇帝没有焚烧诸子百家的书籍典藏,儒生们也就不会闻风而动,害怕始皇帝追究他们求仙失败的事情,从而潜逃;他们不携款潜逃,始皇帝也就不会暴怒坑杀数百儒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提前坑儒的确改变了历史进程,但影响并不比改变扶苏自刎的结局要大。” “为何此次系统会奖励积点,而非名额呢?” 嬴政还没有开口,朱标和朱祁镇先震惊了。 朱标瞪大眼睛看向张良和嬴政: “焚书坑儒所坑杀的儒生,与方士有何干系?” 朱祁镇眼中也闪烁着渴望知识(想听八卦)的光芒。 朱元璋满脸无语: “伱们俩到底在听什么,这件事重要的不是儒生,是积点,好吗?”嬴政更疑惑: “儒生就是方士,你们不知道?” “不过,留侯方才所言,朕倒是觉得有点意思……焚书,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 “当今六国虽灭,余孽却顽抗不休,若能将散落天下的诸子百家书籍收集焚毁,不出五十年,两三代人后,六国余孽便再也掀不起风浪。”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给朕进言的?不错啊。” 来自明朝的三人都有点发懵。 他们还是第一回听说,焚书坑儒里的儒生居然就是方士! 朱元璋倒还好,他毕竟没正经读过什么书,骨子里就不觉得秦始皇做事有什么问题。但从小接受着儒家教育长大的朱标和朱祁镇,三观就有点裂开了。 张良心里隐隐猜到了后世人如此震惊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汉时的史书对始皇帝有所贬低,才会歪曲了焚书坑儒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事可以稍后再谈,不过良觉得,一会儿上课的时候,可以换个方法问一问先生怎么看待,如此才能找出不同事件改变历史进程的不同影响。”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众人动作迅速,各自落座。 宋慎走上讲台,把教案往桌子上一搁,乐呵呵道: “同学们好啊!” “上一节课,咱们大致讲了炎黄、尧舜禹等部落的事情,这节课进度加速一点,大家往后翻一翻,下一个单元——” “夏商周时期:早期国家的产生和社会变革。” “这个单元的前半部分考点在于分封制、青铜器和甲骨文,后半部分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动荡,还有百家争鸣,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及时提出啊。” 众人迅速翻开自己面前的历史课本,发现原本翻不开的后面部分果然可以打开了。 他们忍住激动的心情,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那些无聊的史前文明谁在乎啊? 现在既然讲到了春秋战国,那代表后面的课程马上就会到秦汉时期,即将进入他们在意的历史,这才是重点! 教室内安静了一阵子,所有学生都在认真阅读书中的内容。虽然大家都对春秋战国的事情有所了解,尤其是嬴政、张良这两个亲历者,但从史书上,从后世的角度看待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也是另一种体验。 半晌。 一只手忽然举起。 宋慎挑眉: “噢,嬴政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座位上,嬴政镇定自若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先生,朕想知道,以后世角度看,分封制与郡县制,孰优孰劣?” “几年前朕推行郡县制时,朝中便有许多人激烈反对,甚至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多,还有不少人在提议让朕分封各公子。” “您以为,哪一个更好呢?” (本章完) 第39章 嬴政提问,老朱遭殃(求追读!) 第39章 嬴政提问,老朱遭殃(求追读!) 被嬴政问到这种问题,宋慎的第一反应是—— 好好好,始皇帝天天提问净搞这种高难度的是吧! 他当然知道,分封制与郡县制在大秦横扫六国之后,就一直是一个大命题。作为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建立者,嬴政做的绝大部分决定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这件事的难度非常大,有无数人质疑他、劝谏他,认为他的开创性举措有大问题。 好不容易遇到了后世之人,嬴政自然想了解一下,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而今天这堂课上的分封制恰好就撞到了他的点上。 思索片刻后,宋慎笑着点了点头。 “嬴政同学,你想知道这件事我可以理解,并且,这也没有超出本节课的范围。但我觉得在讲课之前,可以先让同学们踊跃发言一下,毕竟在大秦之后有许多朝代,而汉与明,都在这件事上做出了与你不大一样的决策。” “刘彻同学,朱元璋同学,你们可以发言了。” 众人:??? 朱标一下就站起来了: “先生,您这话学生有些不能理解!” “在汉初时期,汉高祖刘邦施行了郡国制,也就是在长安附近使用郡县制,其他边远之地则封诸侯王治理,后又有汉武帝的推恩令,这的确与秦有所不同。但先不提秦汉,我大明可没有用分封制啊,大明设置了承宣布政使司,以下有府、直隶州,再往下是属州和县。” “难道您说的不同,是指大明将前元的行省制改为了这类形式?” 嬴政饶有兴致地听着他说话,同时也观察着其他人,想看看后世是不是有更好更合适的制度。 被问到的宋慎笑了笑,并不恼怒于学生的反驳。 他淡定地反问: “难道大明就没有王了?” “伱的那些弟弟们,如今被分封出去当藩王的可不算少啊,光是洪武三年的首次分封,就封了足足十个藩王,这又作何解?” 见朱标一下被哽住,朱元璋也站起身来给儿子帮腔。 他挺胸抬头道: “咱那些儿子的确被分封到了各自的藩地,封地之中也有兵马,但跟春秋战国那会儿不一样,他们所在地方的兵马根本不由他们直接统领,而是有专门的将领,兵马直属于皇帝,除非有外敌入侵,否则大军不会听从他们调令!” “更何况,咱也学了汉武帝的推恩令,除嫡长子外,藩王其余的子孙们只能继承郡王爵位,再往下则只有将军,逐级而降,不会有尾大不掉的隐患。” “最重要的是,咱封的藩王们都是大明抵御外敌的屏障,这比将军权交给其他人要可靠得多,怎么不好了?” 宋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他看向缩着脑袋竭力降低存在感的朱祁镇,悠然道: “朱祁镇,你来说说看,你们老祖宗定下来的这个藩王制,后面变成啥样了?” 朱祁镇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见他这模样,朱元璋气得一个大比兜都抡上了他后脑勺: “有啥不敢说的,你说啊!” 汉武帝刘彻脑子转了转,忽的问: “之前是不是说过,朱元璋的另一个儿子燕王最后造反了?他要是手里真的没有兵马管辖之权,如何能造反?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就是藩王造反即位的,难道在登基之后,他不会有动作吗?” 一发三连问,把朱元璋直接给问懵了。他茫然了一瞬,转头看了看彻底蔫吧了的朱祁镇,又看了看讲台上好整以暇满脸看戏状的宋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慎乐呵呵地点头,赞同了刘彻的说法: “没错,正是因为燕王朱棣靖难之役的成功,后来的藩王完全失去了作为大明屏障的属性。” “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他造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被逼无奈,如果他不造反,要么死要么彻底废掉。” “朱元璋同学,你真是找了个好继承人呐,这么多皇子不选,非得立朱允炆作皇太孙,一个仅次于朱祁镇的蠢……咳咳,算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朱棣同时是削藩的受害者和获益人,他要是不把藩王给废了,恐怕到死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朱元璋听得人都傻了。 他肚子里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但最终问出来的还是那一句—— “朱允炆是谁?” “等等,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这是标儿的儿子?!” 宋慎与朱祁镇齐齐点头。 朱元璋面色涨红。 朱标一脸茫然: “啊?我如今只有雄英一个孩子,这是……不对,吕氏肚子里有一个,算算日子,还有两月便要生了,是不是他!” 宋慎挑眉: “没错,就是他。” 朱元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对不对,哪怕是立皇太孙也不该是他,吕氏是太子侧妃,这未出世的孩子非但是庶子,前头还有一个雄英在,怎么可能……” 老朱家的父子俩看见了宋慎似笑非笑、且一直在朱标身上打转的眼神,嘴巴一下就闭上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朱祁镇默默补了一句: “二位祖宗,这位虞怀王年仅八岁便早夭,在他去世之前,先太子妃常氏就已经去世,吕氏被扶为太子妃,建文帝自然就成了嫡长子……噢,建文帝就是朱允炆。” 场面一下子尬住了。 朱元璋眼前一黑,捂住后脑勺,差点没撅过去。 他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仅自己最信任最用心培养的太子英年早逝,就连朱标的嫡长子朱雄英也是早夭的结局。 这其中但凡有一个人没死,都轮不到那个还在娘胎里没出来的朱允炆啊! 要不是朱允炆即位,不知怎么搞的逼着朱棣造了反,怎么会有朱祁镇这种王八蛋货色!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朱元璋单手脱下靴子,冲着旁边的朱祁镇就招呼过去: “畜牲!咱打死你!” 朱祁镇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冤: “高祖父我冤枉啊,您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朱允炆当皇帝的!” 求追读求追读!下一期推荐会不会寄就看今天的追读了呜呜呜,大家别养了,点点追读吧tat (本章完) 第40章 组船队,去日本国!(求追读) 第40章 组船队,去日本国!(求追读) 这整整一堂课,朱元璋都上得浑浑噩噩的。 就连向来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朱标,也没能听进去多少。 等到课程快要结束时,朱元璋才骤然想起了什么,抓着旁边的朱祁镇问: “先生方才的内容,可有讲到咱大明的事情,或是大明之后的东西?” 朱祁镇浑身皮都绷紧了,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先生只讲了些之前的事儿,就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的,没有太多新鲜事情。” 朱元璋这才松了口气。 他松开了朱祁镇的衣领子,便立即听到了回荡在教室里的广播声。 下课了。 所有人都一起被丢出了系统空间。 ………… 大明,洪武十年。 张唯家中书房。 “陛下和太子殿下,为何要特意来下官家中做客,还要在这书房里谈事啊?” 书房外,张唯跟毛骧并肩站着,发出真诚的疑问。 今天上午,皇帝与太子二人再次隐姓埋名跟宋慎聊完之后,转头就来了隔壁的他家。 张唯倒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简在帝心,陛下和殿下他俩自从离开宋慎家就火急火燎的,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大概只是随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交谈,更何况书房门口还有毛骧这个鹰犬守着,暗地里不知藏了多少人手看护。 他没指望毛骧说点什么,但陛下和殿下已经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时辰了,他们也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如果再不聊聊天,张唯都怕自己站着睡着。 毛骧看也没看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房门,口中淡淡道: “不该问的就别问,有些事,陛下没说,就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该知道的。” “更何况,你觉着我知道?” 张唯被哽了一下,一时也哑然了。 搞了半天,连毛骧这个出了名的皇帝心腹、朝廷鹰犬都不知道为什么啊? 那他还教训自己个什么劲儿! 张唯缓了口气,正想再找个什么别的话题解解闷,却听门嘎吱一声响,从里面被推开了。 朱标站在房门口,冲他们招了招手: “毛指挥使,你进来一趟。” “张御史,劳烦你在外面再等等啊。” 毛骧立即小跑着进了门,张唯则是有些受宠若惊地拱手行礼。 虽然跟太子殿下也接触过几回,但像他这样的边缘角色,即便是上朝的时候都难得看清楚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真容,如今太子这么平易近人地跟他说话,张唯觉着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撞大运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书房里。 门被毛骧严严实实地合拢,并反复检查了几次之后。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沉声道: “毛骧,有几件事咱要交给伱去办。” “一,去把春和宫里的吕氏查清楚,连带她背后家族,家族有什么人在联系,全都要查,时间不重要,但要仔仔细细全查干净,明白?” 春和宫,就是东宫。 吕氏,就是如今正怀胎七八月的太子侧妃。 听到这个命令,毛骧背后一身汗唰就冒出来了。他当然听得懂旨意,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道旨意背后代表着什么。 难道说,太子那位侧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这不对啊,如果陛下有什么新消息和线索,除非是太子和皇后直接禀报,其余人的情报都会过一遍毛骧的手,这消息哪来的? 宫闱秘闻……这要真有点什么,那非同小可啊! 但没等毛骧将事情厘清,朱元璋又再次开口了。 “二,组建船队,造出一个江南陈家陈国瑞的身份,去组建一支船队——可以出海的那种。” 这一回,毛骧是真的呆住了。 早在大明立国之初,“寸板不许下海”这铁律就已经定下。洪武三年,陛下就取消了太仓黄渡市舶司,洪武七年更是撤去了唐时就设置的泉州、广州、明州三市舶司,彻底断了出海通商的路。 可如今陛下这意思是什么? 他居然要以平民商贾的身份偷偷建立一支出海船队?!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陛下,船队好办,可是沿海各处水师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日夜巡查,若发觉民间船队私自出海,必定会……” 毛骧话没说完,朱元璋就瞪了他一眼: “蠢货!咱只是说以陈国瑞的身份,又没叫你真的造一支民间船队出来,咱当然知道水师不是吃干饭的,但你是!” “你就不知道带着咱的秘旨去跟水师说一声,叫他们出人出船?别的不说,哪怕只是从头开始造船,这就得上不知多少年功夫,你平日里偷奸耍滑的时候没见这么笨啊,怎么这会子脑子都不转弯的!” 陛下虽然是在骂,可毛骧心里却安心了不少。 好好好,您下了旨意就好! 这种触及国策的事情要是没有旨意全凭口谕,一旦出了事,掉的就是毛骧的脑袋。他可没那么多脑袋可以掉! 他嘿嘿笑道: “臣明白,明白!” “那这船队组建好了之后,具体是要往哪儿去呢?” 朱元璋看了朱标一眼: “标儿,课上你可曾跟那个蠢驴问过了?” 蠢驴,自然说的是朱祁镇。 朱标颔首: “孩儿问过,他说最富庶的地方便是南洋,据说有许多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还有贵重的香料和树木,甚至从海底捞上来的珠宝等等,都很不错。” “但方才先生的意思,却并不认同……” “他让咱们组建商队往日本国去,甚至还详细说明了一个地方,您觉着这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没错。 组建船队的提议,正是宋慎跟陈国瑞、陈标父子二人提到的第二件事。 他只说自己需要租借两艘可以远洋的船只,多带人手前往日本国,但没有说目的,也没说具体规划,只让“陈国瑞”在准备好了之后再告诉他。 宋慎知道在明初偷摸搞这种事情需要冒多大风险。 但在朱元璋假模假样地提议之后,却仍然十分坚定地表示,只要目的达成,朝廷不仅不会责罚,甚至会请他们这第一批去过日本国的人带路,届时陈标想当什么官都能当上,或许封公侯都不在话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元璋要再不答应,那就违背一个商人逐利的本性了,必定会穿帮。 所以,看在宋慎通晓上下两千年历史的份上,看在他没对大明有任何不利想法的份上…… 这一票,干了! (本章完) 第41章 第一步,先把朱允炆打胎 第41章 第一步,先把朱允炆打胎 等毛骧离开之后,朱元璋与朱标却都没有着急离开张唯家。 父子二人沉默着坐在书房里,相顾无言。 今天知道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朱标一直觉得父亲最初知道自己命运的时候,反应有点太强烈了,但到现在他才知道,当一个父亲听说自己的孩子将要早逝,心里那种五味杂陈简直像是把灶台给砸了似的,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或许,他们那隔着一千多年的同学始皇帝嬴政,在听闻扶苏被矫诏赐死时,也是这样? “标儿,咱得问问清楚。” 朱元璋忽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于吕氏肚子里那个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也罢……现在,便叫他朱允炆吧。” 朱标默然良久,叹了口气。 他看着父亲的眼睛: “那跟英儿一样,也是我的孩子。” 朱元璋皱起眉头瞧了他半晌,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也算是你的孩子?” “咱以为你跟咱一样,只认英儿是这皇位的继承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说出去虽然难听,但在朱元璋眼里,那么多的孩子,他只当朱标是儿子,其他都是皇子;有再多的孙儿孙女,他也只会认现在的太子妃常氏生下来的孩子。 这跟朱元璋自己的出身有关,也跟孩子们的出身有关。 朱标是马皇后的长子,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孩子,自从他出生起,朱元璋便一心认定自己以后的继承人只能是他。而如今的太子妃常氏,则是他老伙计常遇春的女儿,不说这身份有多重要,单是为了常遇春,朱元璋也不会再认其他人作儿媳。 大明开国那么多的功臣,数常遇春最为悍勇,最为可惜,也死得让朱元璋最为安心。 没了他这个显赫外戚,淮西那帮人再搞什么事都成不了气候,甚至都没要朱元璋狠下心来主动动手,常遇春就早早暴毙了。从各方面衡量,于情于理于利,常氏都是最好的太子妃,以及下一任皇后。 爱屋及乌之下,朱元璋自然对嫡长孙朱雄英也愈发看重。 那孩子聪明伶俐,继承了朱标的勤恳好学,又比他父亲要活泼可爱得多,并没有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气横秋样子,深得朱元璋和马皇后这老两口喜爱,甚至在朱标忙碌的时候,马皇后还会让太子妃带着朱雄英一起到坤宁宫里住一阵,婆媳关系也好得很。 不管怎么看,现在的朱雄英都比吕氏肚子里那个什么朱允炆要好一百倍! 朱标当然不傻,他知道父亲是个认死理的人,也极其偏心眼,否则他这个皇太子的位置也坐不了这么稳当。 平心而论,比起一个还未出世的胎儿,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儿子自然是更重要的。 但他很难狠得下心,将这一切未曾发生的事情都归咎于那孩子身上。 “爹,他还没有出世,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日后好生防范不就行了吗?” “当初先生说我会英年早逝的时候,您还教导我说,自己的命数自己说了算,为什么到了朱允炆身上就变了呢?他也是您未来的孙儿啊。” 朱标苦口婆心地劝解。 但是没有用。朱元璋冷冷地看着窗外,语气漠然: “伱以为咱为什么要让毛骧去调查吕氏?” “先前你娘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标儿,动动脑子想一想,如今吕氏只是个侧妃,她腹中孩子哪怕生出来也只是个庶子,以后只有封藩王的份。” “为什么就那么巧,先是太子妃去世,叫你宫里唯一有孩子的吕氏被扶正了,而后英儿也早夭,让朱允炆成了你的嫡长子,最后你才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朱允炆莫名其妙成了皇太孙,越过他的所有叔叔们继承了皇位。你真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听完父亲的话,朱标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他嗫嚅半晌,低声问: “您是觉着,我身边发生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死,都是有人想在背后推朱允炆上位,想让他当个傀儡皇帝,所以才会这样?”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他轻敲桌面,淡淡道: “没根据的话咱不会说,原本咱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但你母亲这些年来,在后宫恐怕见惯了不少鬼蜮伎俩,她对那些事情比咱们这两个男人家要懂得多。你也知道,她平日都懒得管前朝的事,也不会管咱俩做什么,这回却主动提出了疑问,想来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咱的意思是,你不可能只有英儿这一个孩子,日后生的孩子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得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弱点。” “哪怕今天课上先生没有说太多,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朱允炆登基后一定是做了什么相当过分的事情,才会逼得老四造反。这样的蠢货,不要也罢!”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让朱允炆胎死腹中,不要让他有机会出来嚯嚯咱的大明。” “你以为呢?” 朱标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良久,他揉了揉眉心,低叹一声: “吕氏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再有两月便要生产,此时把孩子弄没,她也会死。” “事情都还没发生,便要先后弄死我的一个侧妃和一个儿子,这实在有悖人伦啊。” 朱元璋举起手,恨不得给这傻儿子一巴掌。 但喘了半天气之后,还是把手给放下了。 他忍着怒火,压低声音训斥道: “妇人之仁!” “你明日上课时把这事儿告诉嬴政,告诉刘彻,甚至告诉朱祁镇,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咱看你真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坏了,你跟那扶苏有什么两样?!” 朱标难得顶了句嘴: “我可跟扶苏不同,要是我接到您的旨意,说是让我在军中自刎,那我肯定会写信给娘让她评评理,再带大军过去问个清楚!” 朱元璋:…… 好好好,你就仗着自己有娘是吧? 他怒极反笑,指着朱标哆嗦手: “咱现在就回去跟你娘说明白,你看她是骂你还是骂咱!” (本章完) 第42章 大秦二世而亡的起始点 第42章 大秦二世而亡的起始点 在朱元璋与朱标背地里议论的时候。 始皇帝二十九年。 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议论的皇帝陛下,在午觉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了李斯与赵高,顺带还把扶苏给喊来了。 半个时辰后。 章台宫。 还是上午的位置,还是杀人的气氛,扶苏还是坐在嬴政的下首。 不一样的是,底下跪着的人变成了赵高与李斯。 “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扶苏浑身皮都绷紧了,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转头向自己的父亲行礼。 嬴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如今宫人都已经退下,只有他们两个,上次朕教你的都忘了吗?” 扶苏呆愣好一阵子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试探着改了口: “阿父?” 嬴政满意地颔首: “嗯。” “你且在旁听着就好,若有疑惑,一会儿再问也不迟。” 高台之下,李斯和赵高跪着的腿都哆嗦起来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公子扶苏虽然是所有人默认的帝国继承人,可是,因为扶苏平日里一直接受的是儒家教导,对皇帝的许多条例都有不赞同甚至是顶撞之处,所以这父子二人的关系是出了名的不好。 但现在,皇帝居然亲口让扶苏称呼他为“阿父”? 这是不是有点太亲密,太离谱了? 而且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他们两个旁听啊,爷俩自己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不行吗,非要两个臣子听! “赵高,李斯,你们知道朕为何要叫伱们过来吗。” 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问句,但底下两人都很清晰地意识到了皇帝言语里的杀意。 赵高冷汗涔涔,汗水都快滴到地上了。他偷偷看了看自己身边跪着的李斯,发觉这位丞相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难道,是因为上午的那群方士,迁怒?可这跟他们俩有什么干系,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竭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赵高颤声开口: “还请陛下明示,奴不知。” 李斯同样俯首,语气倒是比赵高要镇定一些: “陛下,臣也不知。” 嬴政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于高台上来回踱步一阵,才悠然开口。 “你们可知,朕以前一直笃信求仙问道之说,为何今日却想起用鸡鸭试验毒性?” 无人应答。 嬴政显然也没打算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了。 “因为朕得到了真正的仙人赐教,他告诉朕,朕将在八年之后,也就是始皇帝三十七年时,崩于东巡途中的沙丘,死因或许是吃了太多有毒丹药。” “今日上午朕试了试,果然那鸡鸭吃几颗丹药便当场暴毙,这便足以证明仙人所言属实。”“做完此事后,朕今日午睡,又聆听了仙人教诲,这一次,他将我大秦灭亡的缘由告诉了朕。” “正巧,亡秦一事,与你二人息息相关啊。” 刚听到前半部分的时候,赵高与李斯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谁不知道始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死?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沉迷于求仙问道,不可能召集那么多方士来到咸阳! 就这么一个怕死的人,现在他居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死期,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但赵高、李斯都万万没想到,最吓人的不是前半部分,而是后半段。 “陛下,陛下明鉴,臣对大秦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斯反应极快,当场疯狂磕头: “哪怕是七国并起之时,也再无第二个国家与大秦一般重用法家,除非是被油蒙了心,否则臣怎会对大秦不利?请陛下明鉴啊!” 一旁的赵高也不遑多让。 他当然知道始皇帝有多杀伐果断,此时已经吓得快抽抽过去了,但也只能硬撑着跟李斯一样喊冤。 “陛下,若无陛下收留重用,奴一个亡国之人,又是阉奴,如何能做得这中车府令?奴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奴可发誓,对您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 嬴政笑了。 这俩人倒是默契,都口口声声说自己绝无二心。 他当然知道赵高和李斯不是六国余孽,正相反,他们恐怕是这世上对六国余孽最能下得去狠手的人了。 如果不是今天在上课的时候问了刘彻一嘴,嬴政都想象不到,这两个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家伙,在自己死后居然能做出那种事情。 也正是知道了病逝沙丘之后发生的事,嬴政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想做一件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情时,朱标会提议说要杀了赵高,而其他人还都很赞同。 搞半天,扶苏自刎、胡亥登基,导致大秦二世而亡,这一切的起始点就是赵高啊! 在嬴政边上坐着的扶苏都已经看傻了。 他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后终于找到个机会,于是连忙问道: “陛……阿父,您所说都是真的吗?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扶苏是个不信鬼神的人。 他一直都不是很赞同父亲费这么大功夫求仙问道,无奈以前劝不住,还有好几次被父亲当众斥责。如今父亲好不容易把那群方士都给杀了,却又冒出来个新的“仙人”,甚至引得父亲想对李斯和赵高动手…… 赵高动了也就动了,可李斯是大秦的丞相,若无凭无据随意便可打杀,朝臣百官、黔首黎民,又该如何看待父亲? 嬴政比儿子更加清楚随便动手的后果。 但他只是笑了笑,看向扶苏: “你可知,朕之前为何要反复叮嘱你,让你若听见什么胡编乱造的遗诏,一定要带大军杀到咸阳城里问个清楚?” 扶苏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却见嬴政缓缓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 “因为仙人告诉朕,在朕死后,赵高伙同李斯、胡亥矫诏,下旨让你自刎,当时你正在戍边,听信了这道旨意,当场自刎,以至胡亥被赵高李斯二人扶上了皇位,大秦二世而亡。” “扶苏,你真觉得,朕不该吗?” (本章完) 第43章 杀赵高,废胡亥! 第43章 杀赵高,废胡亥! 这一下,不仅仅是底下当磕头虫的赵高和李斯,就连扶苏这个想劝告求情的人都被直接堵住了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扶苏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赵高和李斯,又看了看自己父亲。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后才道: “您有证据吗?” 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就算赵高李斯这两人真的会在始皇帝死后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举,可是,若照父亲所言,距离他驾崩还有足足八年。 八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包括让两个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变得权欲熏心、胆大包天,矫诏杀皇子。 这不是扶苏在给他们找借口。 他只是觉得,现在极有可能压根就找不到任何证据,哪怕是杀伐果决的父亲始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动怒杀人——这也不是父亲的风格,父亲甚至都懒得搭理那些功高盖主的将军们,更不可能滥杀无辜臣子了。 嬴政显然察觉到了扶苏的言外之意,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还以为这小子读儒家经典真的把脑子给读坏了,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有了自己几分模样。 扶苏的意思是,有证据才好杀,没证据的话反而容易落人口舌,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赵高和李斯这二人都是伴随御驾左右多年的老人了,位置重要不说,人脉也十分庞大,随意处置不太好。 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扶苏肩膀: “朕还是没看错的,虽然朱元璋有个朱标这样的儿子,可朕的儿子也不差。或许,你这性情还跟朕更像一些!” 还没等懵逼的扶苏问清楚朱标、朱元璋究竟是谁。 嬴政轻笑着看向底下,道: “当然,那些事情都没有证据,可是朕先前从仙人那里得知了丹药有毒之事,其实也是没有根据,都是试验出来的而已。” “李斯朕已经看过了,他倒是没有任何出格之举,朕也暂时不会动他,但赵高嘛……” “正如他方才所言,无论是不是中车府令,他终究不过是一个靠着朕的宠信才能步步高升的阉奴而已。” “前些日子,朕将他派去伺候胡亥,他已经给了朕一个惊喜,你猜是什么?” 扶苏皱起眉头。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抬头愕然道: “孩儿听说,胡亥前些天杖毙了许多宫人,难道跟赵高有关系?!” 嬴政颔首。 他冷笑一声,冲着那长长的台阶底下道: “胡亥以前只是顽劣了些,他母亲早逝,没有母妃教养自然如此,所以朕给他多找了几个宫人过去,可以一边看他平日里到底在做什么,一边陪他玩耍,总归朕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太大的出息。” “他今年都十二岁了,扶苏,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伱在日夜苦读,他在纵马打猎。” “可是朕没想到,赵高去胡亥宫里陪他玩耍之后,居然会唆使他鞭笞其他宫人,一有任何不顺心意的地方,动辄便能打死人!” “在没有仙人教诲之前,朕还觉得是胡亥天性如此,正考虑要如何管教,可如今想来,虽然无人禀报过,但这定与赵高有关系。自此时起,赵高便开始引着胡亥往残暴、六亲不认的方向一去不回,这便是证据!” “若仅是被赵高操控篡夺皇位,让大秦二世而亡,那倒也罢了,毕竟胡亥本身也没本事,他当皇帝之后这天下乱成什么样朕都能理解,但是扶苏,你能不能想到,他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说到此处,嬴政面色已经全然阴沉下来。他毫不在意形象地随意坐下,右手死死握住自己面前的矮几桌沿,一字一顿,目眦欲裂: “除了赐死你之外,胡亥将其余所有的兄弟姐妹也尽数杀害。” “先在咸阳城中当众处死十二个兄弟,又在杜邮将六个兄弟与十个姐妹尽数碾死,剩余的人,要么自刎要么被迫给朕殉葬。” “今日,若不能将赵高与胡亥给处置妥当,朕死也不能瞑目!” 如果不是所有兄弟姐妹都被胡亥全部杀死,嬴政觉得,至少在那所谓的刘邦项羽起兵造反的时候,还有皇室子弟可以亲征出战,还有人选可以让大臣们劝谏上位,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退一万步说,仅出于亲情,正常人能干出残害所有同胞兄弟姐妹的事情吗? 最起码,从几个月前的胡亥身上,嬴政看不到如此残暴酷烈的天性。 这跟胡亥有关,更有赵高的唆使有关。 扶苏大脑一片空白,一个没站稳,往后跌了两步,差点摔倒。 浑浑噩噩间,他只记住了父亲说的一句话。 胡亥……会把所有兄弟姐妹全部残杀致死。 “陛下,陛下,奴冤枉啊!” 底下的赵高已经吓尿了——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吓尿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随口撺掇公子胡亥杀两个宫人解气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被皇帝给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 自己唆使胡亥的时候,一没有旁人在场,二来那位公子胡亥实在蠢得令人发笑,甚至都没能发现此事是他在随口唆使……怎么会被皇帝发现呢! 但这种事情辩解是没有用的,尤其他面对的还是嬴政这样一位极其有主意的帝王。 除了翻来覆去说自己冤枉,赵高找不到任何说辞。 嬴政嗤笑一声,对一边缩着脑袋装鹌鹑的李斯挥了挥手,道: “丞相,朕交给你办一件事。” “把赵高拖到宫门口,车裂示众,罪名是唆使公子胡亥残杀无辜宫人,令所有公子观刑,公主就不必了。” “尤其是胡亥——让他坐在那里,直到赵高彻底咽气才准离开。” “这么一件小事,你能办好吧?” 李斯唯唯应声,哪里敢有半字拒绝。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彻底瘫软成一坨烂肉般的赵高,心中悚然。 让一位年仅十二岁的公子亲眼看着玩伴被车裂,而且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 公子胡亥就算没有受皮肉之苦,这次之后,恐怕也要被吓废了。 【叮!恭喜嬴政同学,您的行为已经极大影响了历史进程方向,获得奖励:2积点!】 最近身体不舒服,更新晚了一点,抱歉抱歉 (本章完) 第44章 马皇后召见宋慎 第44章 马皇后召见宋慎 洪武十年。 坤宁宫。 听完了朱元璋讲述的事情之后,马皇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她的表现也没比朱元璋生气的时候好到哪里去。 一旁,朱标看着母亲的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有些发怵。 他可比父亲更清楚自家亲娘发脾气是个什么样子。 年幼时,朱元璋在外征战打仗,他们娘俩就在吴王府里相依为命。有些不开眼的人惹到了娘亲身上,娘亲可是一点都没因为家里男人不在而惯着对方,处置起人来那叫一个毫不手软。 朱标从小也就更怕母亲,而非那位浴血奋战杀上皇位的父亲。 所以,面对朱元璋的时候他敢顶嘴,可面对气到哆嗦的母亲时,朱标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嘴巴闭得死紧。 朱元璋扶着妻子坐下,拍着背给她顺了好半天的气,这才让她缓过来。 而马皇后缓过气儿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朱标鼻子开喷! “朱标,你这么优柔寡断,还是太子,我看你以往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瞪着眼,一只手指着朱标,另一只手将自己衣服抓得褶皱不堪。 朱标当即就知道自己要遭。 母亲一直都叫他标儿,除非在特定的场合会叫太子,其余只有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全名。 马皇后咬牙: “你父亲说得对,伱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能比英儿重要吗?!” “我告诉你,不论你以后有多少个孩子,我这辈子也只会认我儿媳妇生的作孙儿,除此之外,都是皇孙,听明白了没有?” 朱标讷讷不敢言。 此时,朱元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在旁帮腔: “可不是吗,咱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标儿他偏偏不信呐!” “要咱说,现在就让那还没来得及生下的朱允炆胎死腹中,如此只是造下一条命的杀孽而已。标儿你是性情仁善,但你也得想想,历史上他引起藩王造反之乱,让老四硬生生从北边打到了应天府,这期间有多少人死了?” “你家那一胎是人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嗨呀,先生还说咱残暴呢,这么看看,你这怕不是比咱的心更狠呢!” 倒不是想阴阳怪气。 朱元璋是真这么想的。 他也很在意自家老婆儿子,这完全可以理解,人之常情,谁不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呢?尤其还是自己富有天下当了皇帝的时候。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朱棣要造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跟之前一样,准备马上拿鞭子把朱棣给抽死。 天下与家都重要,但总得分个轻重。 朱元璋自己就是从元末乱世里挣扎出一条命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遇到战乱,没人能真的独善其身。不管是从家里的角度还是为了让老朱家坐稳天下,朱允炆都不应该出生。 沉默良久。 朱标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 却听马皇后突然道: “既然标儿如此为难,那这样吧,传令让宋慎进宫一趟,我见他一面。” 朱元璋和朱标齐齐大惊失色: “不不不,这不行!” 马皇后刚才一直绷着的脸松快了许多,有些好笑地看着这爷俩: “你们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放心吧,当了这么些年皇后,我有分寸的,他本身就是宋濂的嫡长孙,宋濂又是标儿的先生,前些日子宋慎受了伤,重八你叫人去慰问的事儿我知道,但于情于理,咱们也该见一见他。” “本来应该让标儿见他的,给人宋家安安心,不过现在这情况我觉着也不大合适,你们爷俩都不合适,早上才去见过他,容易露馅,所以只能我见。” “换一个身份跟他说话,万一能多套出些什么事儿来呢?” “毕竟照你们先前那说法,这后生人不错,也很懂得藏拙,抛开套话这一节不谈,我还挺想跟他聊一聊的。” 朱标和朱元璋面面相觑,觉得她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 如果宋濂只是个普通先生,那当然不必如此。 可他非但教了太子朱标很多年,而且在文人群体中的威望也非常高,当年大名鼎鼎的浙东四先生,如今只剩下了宋濂一个,可以说现在除开淮西勋贵那帮人之外,绝大部分文人,不管立场如何、怎么站队,心里对宋濂都是极其尊敬的。 否则,宋慎这个嫡长孙眼睛瞎了,宋濂也不至于要带着他专门赴宴展示伤情,稳定人心。 对于这样的人才,皇家理应厚待,简简单单送个慰问品过去似乎又嫌不够。 “那行吧。” 朱元璋想明白利害关系,终于松口: “妹子,那你说话的时候可得千万注意点,别露了馅,那劳什子系统空间说,宋慎不知道咱们都是真人,还以为咱跟标儿还有始皇帝他们都是假的,所以才会在课上毫无隐瞒地讲述,这要是露馅,日后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马皇后翻了丈夫一个白眼,语气不屑。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说话总不过脑子,随心所欲的来?” “把心放肚子里去,这一次,我保管让他心甘情愿地掏出点东西来!” ………… 翌日清晨。 “什么?皇后娘娘传旨要我觐见?!” 接到从家里传来的消息之后,正在外面晒太阳的宋慎整个人都从轮椅弹起来了。 他震惊道: “祖父呢,祖父怎么说?” 来人是宋濂随身带着的小厮。 闻言,小厮苦笑道: “老太爷他听见这事儿后焦急万分,身子又不大好了,但也不敢外传,怕有心人听见之后做文章,如今正躺着呢。” “公子,宫里的意思是让您现在就去觐见,这会儿您怕是就得开始沐浴更衣了,否则时辰太晚,不方便面见皇后娘娘的。” 懂了,彻底懂了。 宋慎倒吸一口凉气。 一,祖父这回是真的急病了,不是做给外人看的。 二,他是真要跟皇后娘娘碰面了,外男面见要避嫌,不能太晚入宫。 他捂住额头。 好容易安稳一两天……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本章完) 第45章 此子非同小可! 第45章 此子非同小可! 一个时辰后。 刚起床就被架去泡澡换衣服的宋慎总算是收拾好了。 他摸了摸自己被梳得一丝不苟还有点湿润的头发,心里不由得吐槽—— 这年头又没有吹风机,头发却比现代女性都要长得多,洗一次头光是擦干就得费好长时间,沐浴更衣这俩小时,一半时间都是有专人在轮换着给他擦头发。 明明前两天才刚洗过头,按理说古人五天七天洗一次已经算是很爱干净的了,偏偏今天皇后突然召见,才让他不得不重新洗一次…… 唉,皇家就是麻烦。 “公子,您自己去能行吗?” 临行前,将宋慎亲手扶上马车的兰云有些忧虑。 宋慎摆了摆手,笑道: “不是还有祖父派来的人么,你怕什么,他们总不会把我拉去卖了。” “放心,虽然记不得前尘往事,但我在宫里那么久,怕是一踏进宫中的地盘,身子反应比脑子还快,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安心在家里准备好晚上的饭菜,等我回来好好吃一顿。” 略微宽慰了几句后,宋慎便拍了拍车厢,朗声道: “走,出发吧!” ………… 马车摇摇晃晃地从新宅后门驶出,来到了大路上。 宋慎看不见外头景色,但能听见人声鼎沸,这说明新家周围确实很热闹,而巷子的隔音效果也确实很好,外头这么吵里头都听不见动静,尤其还是以宋慎这个瞎子的耳力来评判的。 没过多久,他明显感觉到马车没有那么摇晃了。 摸索着掀开车帘,宋慎问: “这是到哪里了?” 前面的车夫一边御马一边回头答道: “公子,咱们快到宫门了,怎么,您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慢些?” 宋慎笑着摇头: “不必,我只是觉着这车没那么晃了,外头人也少了许多,有些奇怪,所以才问问。” 车夫一听就乐了: “嘿,小的从前也常为老太爷驾马车入宫,都没觉着,但您今日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越靠近宫里,这路就越宽敞平整,铺路用的青石板都更好些,人也少得很。就算是有人路过,那也不敢高声喧哗,否则要被打板子的。” “哎呀,驾车这么多年,往返宫门城外的次数也多,可小的就从没发现过这事儿,还是公子敏锐啊!” 宋慎笑而不语。 正常人当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但他是个瞎子。 失去视力后,对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更加敏感,也就很容易察觉出来差别。 不过比起这样的敏感……宋慎还是更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尽快恢复正常。 都穿越一遭了,要是到死都没能用双眼真切见一见这几百年前的大明风华,见一见毁于战乱的南京故宫,看看这明初的风土人情,那实在有些遗憾啊。 ………… 坤宁宫。马皇后坐在软榻上,身侧摆着一个屏风。 她将殿内所有宫人都给遣出去后,才对屏风开口: “你们俩在后头做什么呢?人都还没来,伱俩就一声不吭了,至于么?” 屏风后面探出了两个脑袋。 正是偷摸藏在此处的朱元璋和朱标! 朱标理了理衣裳,苦着脸道: “娘,我跟爹都有点担心,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若是等会说到一半,他突然进去上课,这可怎么办?” 马皇后一愣: “他上课,你们担心什么?这儿有屏风挡着,你们要是被拉进去也没人能发觉,不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吗?” 朱元璋叹了口气,补充道: “标儿是担心,到了上课的时辰,宋慎进入学堂的方式咱们都不知道,如果他是跟咱一样肉身原地消失,届时要如何圆场?你是处置还是不处置,叫人还是不叫人?” “若惊慌喊人,宋慎不是咱家里人,事情总归要传到宋濂那里去,后头哪怕宋慎回来也不好解释。” “若不叫人,事后他问起你为何不惊讶,你又要怎么说?” “唉,这正午的课,时间委实尴尬啊……” 丈夫的担心很有道理,但马皇后却不以为然。 她微微摆手道: “这有何妨?时辰快到的时候,你们俩出来跟我使个眼色,我把茶水往他身上一泼,再叫人带他去更衣,让他有机会独处不就行了。” “后面要是还需要拖一拖,就告诉他本宫身子不适,先传召太医问诊,让他在那地方多等等。” “你们爷俩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鬼精,到这怎么就变木头了?多的就是法子!” 朱元璋与朱标同时愕然张嘴,哑口无言。 确实……要说这类手段,他们俩加起来都比不过马皇后一个人。 还是得听媳妇儿的啊! 不多时。 门外进来一个太监,在马皇后身边低语道: “皇后娘娘,宋慎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马皇后眉毛一挑,矜持颔首道: “宣他进来吧,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就是,本宫有要事跟他谈。” 太监迟疑半天,正想劝告皇后与外男独处一室有些不合规矩,结果转眼就看见了屏风背后冒出来的两个脑袋。 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齐刷刷瞪着眼睛,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要动手。 那太监吓得出了一背的白毛汗,当即一口答应下来,行礼后转身离去。 路过门口时,太监还看了一眼像尊门神般守在门口的毛骧,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毛指挥使在这儿呢?他是皇帝的贴身侍从,皇帝在哪他在哪,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一点,活该挨瞪啊! 不过……那宋慎不就是宋濂的嫡长孙吗,只是受了些伤,皇后娘娘慰问他也就罢了,怎么连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躲在那偷看? 嘶,此子非同小可啊! 殿外。 安静站在原地等候的宋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知是有人来传召了。 他脸上挂起笑容,刚想客套两句,就听见对面传来一个尖细中带着些许谄媚的声音。 “宋公子,皇后娘娘召您入内,来,您扶着杂家的手臂,慢慢走,不急。” 宋慎:? 明初的太监,这么和善……这么太监的吗? (本章完) 第46章 要不你来教皇孙? 第46章 要不你来教皇孙? 宋慎不知道坤宁宫到底是个什么格局。 他只知道皇宫很大,哪怕因为他的身体原因,被特别恩赐可以乘坐轮椅进入皇宫,有太监推着他走,可从下了马车到抵达坤宁宫也去了小半个时辰,也就是接近一个小时。 而在坤宁宫,就算有特权也不能用了,否则就对皇后太不尊敬,所以宋慎只能被太监搀扶着进入宫殿。 从门口走到殿内,粗略估算用了十分钟。 十分钟!上辈子他从家里走到地铁站都才这么久! 万恶的封建社会!好大的家啊! 一边在心里腹诽怒骂老朱家是臭地主,宋慎一边表情淡定地扶着太监手臂,缓步走进了坤宁宫。 他有点紧张,但也没有特别紧张。 毕竟,马皇后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大臣救星,跟朱元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 这是不是两口子商量好的不一定,但马皇后一定不会随便发火,而且在洪武十三年的那场动乱之中,老朱想把宋家抄家灭门,要不是马皇后和朱标一起拦着,老朱必定就直接动手了。 既然现在是她要见自己,那就不必太过担心…… “当——当——当——午时已到!” 刚踏进坤宁宫,宋慎耳朵一动,听见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他悚然警觉。 现在刚到午时,换算一下,就是上午的十一点。 距离上课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能赶得上吗? “系统,今天的课程能不能取消?我请个假行不行?” 宋慎赶紧在心里召唤系统询问。 【回答宿主,身为教师应当以身作则,定下的时间便不能更改。您的身体在系统空间里会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所以并不存在病假,请知悉。】 宋慎:…… 好好好,上辈子在现代996、007当社畜,穿越成了大儒家的嫡长孙,非但瞎了,还得在系统里当牛马。 真是好得很呐!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默念: “那我要是两个小时内没有结束召见怎么办?就算结束了,等会儿回去的路上消失在马车里,马夫必定会惊慌失措到处寻找,这引发的连锁反应怎么解决?” “我在现实里也需要活命的!这他妈是皇宫,现在的皇帝是朱元璋,你以为大儒之孙掉脑袋就很难吗?!” 【系统查询中……】 【检测到宿主并不存在生命危险,请不要辱骂系统。】 宋慎彻底放弃了。 他在心里恶狠狠道: “好,你说我没危险的,等会儿要是出事了,你得负责再让我穿越到一个正常人正常年代身上去!” 说罢。 宋慎不再理会这个人工智障,聚精会神地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面见皇后这件事上。 ………… 坤宁宫,殿内。 马皇后传召完便正襟危坐着等待。很快,一个青年被太监小心引导着,慢慢走进了大殿之中。 他没穿官服,只一身天青色夹长袍,比普通的秋装要厚实一些,头发浓密乌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修长偏瘦,长得清俊文气,倒是个仪表堂堂、让人瞧见便眼前一亮的俊秀后生。 马皇后语气温和,没有先说什么,只笑道: “来人,赐座!” 太监动作麻利,很快将宋慎引到了座位上,扶着他落座后,茶水也很快奉上放到手边。 一切安置妥当,马皇后冲宫人们挥了挥手,所有人便默然行礼,齐齐退出了大殿。 “本宫记得,伱的字是子畏?” 马皇后笑吟吟开口,关切道: “子畏,你先前受伤时,本宫便想探望一二,不过你祖父要隐退返乡,这时间不大妥当,所以才拖到了如今。” “怎么样,这过去也有十来天了,伤势好些了么?陛下送去你家里的那些药材管不管用?若是不行,缺什么你就跟本宫说,宫里库房多得便是这些补品药材!” 宋慎想过马皇后很和蔼,但确实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和蔼。 在他想象中,这位并不干涉朝政、却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皇后娘娘,应当是一位优雅温和却不失矜贵的贵妇人。 可如今看来,比起贵妇人,马皇后给他的感觉反倒更像是邻居家的婶子,说话接地气,没架子,一点也没端着,哪怕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善意温和。 短暂的愣神后,宋慎朝着声音的方向拱手行礼: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如今已好多了。太医院来看过,说这眼睛一时半会好不了,只能等等,除此之外也并无其他不适,多谢娘娘关心。” 他暗自庆幸,幸好之前刚刚醒来没多久,自己就因为担心穿帮露馅而特意学习了宫中礼仪,生怕日后被老朱找到由头发难。 果然,多门技术多条路,这会儿礼仪就派上用场了吧! 马皇后“噢”了一声,又关切叮嘱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尬聊之后,她余光一扫,就看见屏风后面的丈夫和儿子在朝自己拼命使眼色。 啧,这是等不及了,在催她快些进入正题? 她冲屏风后的这爷俩打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思索片刻后,话锋一转。 “子畏呀,其实本宫今日找你,还有件事情。” “你祖父即将返回浙东养老,这本也无妨,太子如今年岁渐长,读书的时间也少了,时时都要待在文华殿替他父皇处理政务。不过他的嫡长子,也就是皇长孙,今年已经三四岁的年纪,东宫里还有个侧妃即将生产,想来本宫的孙子们也快要到开蒙的年纪了。” “宫里原本的先生们年纪都不小了,许多都跟你祖父一样想告老还乡,这帮孩子日后还需找几个合适的先生。” “本宫想问问,若是日后你眼睛好了,愿不愿意进宫当他们的先生啊?” 宋慎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 现在的皇长孙,不就是朱雄英吗? 东宫即将生产的侧妃……似乎,应该,大概,就是马上要生下朱允炆的未来太子妃吕氏? 嘶! 他暗自抽了口气,心里有点发慌。 要是教朱标,那自然是一步到位达成目标。 可现在皇后居然提前为朱雄英和朱允炆安排起了先生,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这要一个弄不好,哪怕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死不成,等朱雄英夭折的时候他也没法混了啊! “启禀皇后娘娘,臣这眼睛不知何日才能恢复,且不说臣的学识不足以教授二位皇孙殿下,便是能,臣也不敢因为自己的眼睛耽误殿下们的学业功课。” 思索半天,他决定暂时推掉: “您还是多看看朝中的青年才俊吧,比臣会教书的,翰林院中比比皆是呀。” (本章完) 第47章 哄小孩 第47章 哄小孩 宋慎的拒绝,其实是在几人意料之中的。 如果朱雄英真的会夭折,那么以宋慎这种藏拙的性格,不可能会将自己置身险境,拒绝才是正常反应。 可是这并不是朱元璋等人想听的东西。 屏风背后,朱元璋和朱标使眼色使得眼皮都快抽筋了,俩人拼命冲马皇后努嘴示意。 后者看了看这不像话的皇帝丈夫和太子儿子,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没眼看啊…… 她正想说话。 此时,耳力过人的宋慎却听见了皇后的叹息声。 他还以为皇后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有些不高兴,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 要是老宋家没了皇后的庇佑,要是胡惟庸案仍然如历史上一样牵连到宋家,那么这一次的后果,或许会比既定的轨迹更加严重,说不定几年后老朱要动手抄家的时候皇后都不劝了。 这可不行! 宋慎没有一定可以改变未来的信心,于是思索半晌,决定换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拒绝。 “皇后娘娘,如今皇长孙殿下才三岁,一般来说,孩童五岁开蒙是最为合适的,而且另一位还未出世,时间非常宽裕。” “算一算,这起码还有两三年才需要开蒙授课,在此之前,殿下只需粗略通晓道理即可,兼之强身健体,日后方能好生完成学业,毕竟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臣一朝伤病过后,对此深有所感啊。” 一席话毕,马皇后暂时没有回话,大殿里静悄悄的。 宋慎觉得她应该是在思考。 这一次的回答,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会比较满意了吧? 何况,宋慎也不是纯粹的敷衍。宋濂是朱标的老师,他们家本来就相当于绑在东宫这条船上了,虽然距离朱标病逝还有十几年,但是对于皇家第三代的继承人,宋慎是已经看过标准答案的。 不论朱雄英好不好,他总归不可能比朱允炆更差了。 现在稍微旁敲侧击提醒一下,要是能让这位正儿八经的皇长孙早点开始强身健体,增强抵抗力,说不准这孩子可以改变死在洪武十五年的命运呢?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慎暗自嘲笑自己想得实在有点多。 连胡惟庸案这第一个槛都还没迈过去,居然就已经开始想着洪武十五年的大事了……简直杞人忧天! “子畏说得有理!” 马皇后忽然笑着开口: “不仅是英儿,就是标儿这做父亲的也当以身作则,他们父子俩一同强身健体才好,否则本宫看呐,标儿在桌案前看折子的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陛下倒是松快多了,他身子恐怕要先垮掉!” “就是英儿那孩子从小身子就弱,跑两步就容易累,恐怕不大情愿……这样吧,本宫把他叫来跟你聊聊天,你帮本宫劝一劝他,如何?” 虽然宋慎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满脸愕然地凭空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 我祖父是太子的老师没错,可这不代表我们家祖传幼师技能啊娘娘,您这是把我当成未来的皇家幼儿园园长了?! 他压根来不及拒绝,马皇后便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外面的宫人去把皇长孙给带来。 宋慎:…… 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开国皇后呢,这行动力是真的强啊。 屏风后。 朱元璋与朱标面前有一张小几,上头摆着笔墨纸砚,这正是为了不让宋慎发现而特意准备的。 朱元璋奋笔疾书:你娘叫英儿过来干啥? 朱标拿起另一支笔:谁知道啊,她难道是想让宋慎对英儿喜爱,叫宋慎自发救英儿? 朱元璋皱眉,边摇头边写:不对劲,她跟宋慎又不熟,怎能确保宋慎会喜欢英儿。 卡在这了。父子俩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朱标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殿外的日头,紧张地再次书写:爹,午时过半了,剩余时间不多,娘还拖着,不好吧。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只简单地写了三个字。 【相信她。】 ………… 殿内。 宋慎僵硬地坐在原地没动,很快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个稚嫩清脆的孩童嗓音。 “皇祖母,您带英儿过来做什么呀,是要用膳了吗?今天有好吃的吗?” 想来,这就是如今的皇长孙,年仅三岁的朱雄英了。 马皇后似乎是抱着他,声音中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 “英儿想吃什么,跟小厨房说就是,不过皇祖母今日是要带伱见一见你未来的先生,等会儿不管听见看见了什么,可都不许失礼啊。” 脚步声和话语声愈发靠近,最终到了宋慎跟前。 宋慎按住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沉稳地拱手行礼: “臣宋慎,见过皇长孙殿下,只是如今目不能视物,还请殿下见谅。” 马皇后将怀里的朱雄英放到地上。 这孩子今年三岁,长得唇红齿白,煞是可爱,声音清脆稚嫩,但他年纪虽小,礼节却已经学得十分妥当了。 朱雄英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眼睛没有焦距的俊秀哥哥,有些好奇。 当宋慎行礼的时候方向有所偏差,他便已经发现这位未来先生的眼睛似乎有问题。 但朱雄英没有多问,只是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才道: “学生朱雄英,见过先生。” 听见“先生”这俩字的时候,宋慎一阵哑然。 好家伙,这还没教呢,就直接喊上先生了?看样子这位皇孙殿下很懂事啊,顺着自家奶奶给的杆子就直接爬了。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熊孩子,相反,还很有礼貌,三岁就知道不能往人伤口上撒盐了,愣是一点都没问他眼睛的事情。 所以宋慎也没好意思拒绝,只能摸索着蹲下来,尽量使自己跟对方平齐,微笑道: “皇孙殿下,臣教学生有一个要求,比较古怪,那就是学生须得身强体壮,不知您愿不愿意每日多走两步,锻炼身体?” 小孩的声音带着疑惑: “先生为何会有这要求?强身健体,这不是习武之人才需要的吗?” 宋慎笑得很温和: “您想想,万一以后有强敌来犯我大明,届时您已经长大成人,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年纪不小了,身为皇家子嗣,难道要他们上战场吗?” “若想替陛下与太子殿下分忧,不说武艺高强,最少也得精通军阵骑射,您觉得是不是?” 朱雄英稚嫩的脸上骤然升起了恍然与兴奋。 他清澈的眼里满是激动。 “对!我要替皇爷爷和爹爹分忧!我日后要替他们上战场!” 马皇后、朱元璋、朱标:…… 你就这么哄小孩的啊? (本章完) 第48章 听说你跟刘伯温学过相术 第48章 听说你跟刘伯温学过相术 宋慎也没想到自己这任务完成得如此轻松。 他还以为朱雄英是个熊孩子呢,结果这孩子远没有他想象中皇家子弟那么鬼精,非常好骗,一哄就上套了,害他担心了半天! “皇后娘娘,如今皇孙殿下已经明白强身健体的重要性,从现在开始锻炼,等两年便会壮如牛犊,您也能放心了。” 宋慎随便找了个方向拱手,反正马皇后只要知道他想行礼就够了。 他寻思着,自己这言外之意已经够明显了吧?马皇后但凡能听明白话,就该知道他想溜了。 如今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距离下午一点还有多久,要是继续在这儿拖下去,上课这事儿就麻烦大了。 正当宋慎琢磨着要怎么合理退下的时候。 马皇后忽的一拍手,似是恍然道: “啊呀,本宫记得当年你祖父跟诚意伯关系不错,还听说你少年时曾经跟诚意伯学过几分相术呢!子畏,这相术你如今莫非也忘了吗?” 宋慎满脑袋都是问号。 诚意伯?刘伯温? 我跟刘伯温学过相术,我怎么不知道? 噢,我没继承原主记忆,那没事了。 大脑短暂地空白一阵子之后,宋慎轻咳一声,满是歉意地拱手道: “皇后娘娘,臣自从受伤,非但眼睛坏了,过往记忆也尽数消失,刚醒来时甚至都听不出祖父他老人家的声音,连今夕何年也是后来听说的……” “这相术,哪怕真的学过,恐怕也是无用啊。” 马皇后不甚赞同地“哎”了一声: “不能这么说,伱忘记前尘往事这个,本宫也略有耳闻,但当年诚意伯可是给你传授过道术的,他还跟陛下说过,修此道者必五弊三缺,五弊乃鳏寡孤独残,三缺则缺命、财、权,但若能修得几分,即使眼盲耳聋也可观气运命理。” “这事儿你祖父都不太清楚,诚意伯是看你有天赋,所以多传了几招,要本宫说,你眼睛这事儿,恐怕正应了这五弊三缺!” 宋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都瞬间瞪大了。 等会儿……等会儿! 如果马皇后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原本历史上那个宋慎二十几岁就莫名被砍头,以及自己穿越过来当场眼瞎,好像就说得过去了。 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最后一个残对应了现在他的瞎。 三缺缺的是命、财、权,历史上的宋慎死得如此莫名其妙没有详细记载,也对应了第一个缺命短命。 卧槽!对上了! 哪怕宋慎上辈子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又有什么不能信的。 但问题在于,他现在压根就没有继承原主记忆,也不会什么相术,为什么五弊三缺的命格还是到自己身上来了呢?这也不合理啊…… 难道说,穿越者可以通晓未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逆天而行? 可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他也没听说谁预测未来会五弊三缺,这特么跟他想的怎么不一样啊! 宋慎感觉自己脑子里的cpu都快烧起来了。 他一直没说话,表情变幻莫测,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绿、绿了又紫的,相当精彩。 而这在马皇后眼里,就代表自己的试探起了效果。马皇后之所以要这么说,不是单纯地欺负宋慎失忆哄骗他。 刘伯温于两年前病逝,在此前,十几岁的宋慎确确实实跟着刘伯温学过一段时间的相术,诚意伯这位大名鼎鼎的相术大师也的确对朱元璋和马皇后坦言过,他认为宋慎的天赋极高,可惜这孩子一心只想继承祖父宋濂的儒术,并没有真的要随他学这门手艺。 而如今朱元璋和朱标都说宋慎自称被仙人传道,这么看,这小家伙或许真的有些仙缘。 总而言之,把这个话头引出来,后面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子畏,你也不必瞒着,本宫从前听诚意伯说,你天赋很高,早早就开过天眼,这天眼跟普通眼睛不一样,哪怕看不见寻常事物,可看命数却并无阻碍。” “既然今天碰了巧了,要不,你帮本宫和英儿都看看?” “放心放心,不论看出什么事情来,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好的坏的,本宫都绝对不会告诉陛下,不会牵连到你!” 宋慎心说皇后娘娘您还真是看得开啊…… 他很想拒绝,但说实在的,马皇后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真的有点不识好歹了。 身为熟知往后历史的穿越者,宋慎比谁都清楚,马皇后对宋家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朱元璋和朱标。 大臣救星,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且,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让马皇后和朱雄英有所警觉,或许他们俩真能提前查出什么毛病,从而避免洪武十五年祖孙二人双双病逝的结果。 思及此,宋慎沉吟片刻,随即满脸无奈地苦笑叹息道: “其实,臣在碰见您和皇长孙殿下之时,确实心有所感,只是方才不敢言说。” “这感应很微妙,臣无法描述,但是您与殿下的寿命,都只剩下五年左右……臣推断这或许是病痛所致,也正是因此,臣才会建议殿下强身健体。” “因为听说平日里是您在亲自抚养殿下,臣以为,若殿下时时出去锻炼,或许还能带上您一道,你们多多强壮体魄,大概才能有机会躲过此劫难。” 满室皆静。 屏风后,朱元璋两只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骤然捏紧,青筋暴起,似乎想冲出去质问宋慎,但被朱标奋力抓着胳膊死死拉住了。 比起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自家妹子只剩下五年寿命。 朱标是死得早,但起码还有十五年时间,慢慢筹谋,总有机会改变这种命运的。但五年……怎么会只有五年了?! “……还有一件事。” 宋慎停顿一下,继续说: “臣察觉到,皇孙殿下似乎即将有兄弟,还不止一个。” “最近一两月,娘娘您得多往东宫请些太医,最近一两年,东宫大约要有两位小皇孙降世了,或许今年年末,或许明年年初,必有新的好消息。” “只是太子妃她……一年以后,有血光之灾。” 屏风后。 朱元璋呆呆转头看向儿子。 朱标表情麻木。 这下终于确定了……太子妃常氏的去世时间,大约就在洪武十一年前后。 (本章完) 第49章 宋慎的第一个奖励 第49章 宋慎的第一个奖励 【提醒宿主,课程还有三十分钟开始,请做好课前准备。】 大殿内的一片寂静中,机械音在宋慎耳边突兀响起。 他这才惊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如果再不尽快解决坤宁宫的事情,恐怕等会儿就要当着皇后和皇孙的面当场消失了……这可不行! 宋慎的手在衣角上无意识摩挲片刻,半晌,带着歉意开口道: “皇后娘娘,皇孙殿下,臣没想到,方才透露这些事情之后忽感精力损耗良多,不知能否先退下?” 马皇后一愣,看了看屏风后面。 朱元璋正冲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完全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而朱标在伏案奋笔疾书,很快就冲她举起了一张纸—— 让他在宫里休息,别让他走! 马皇后:…… 马皇后一阵默然,不知道自己这脑子抽抽的丈夫和儿子到底想干啥,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他们的想法。 她轻咳一声,声音含笑道: “孩子,本宫也听说过,给人相面算命必须要收钱,否则会损耗自己的功德。” “方才你说的那些,本宫都会注意,这些事情也不会告诉陛下,免得他担心,等会本宫会派人赏赐于你,以弥补你方才的损耗,现下,伱先去英儿的房里休息一阵子,否则你这重伤刚愈,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你在他房里可以放心休息,本宫会吩咐他们不要打扰你,有什么需要,你再叫人便是。” “如此可好?” 宋慎略微松了口气。 只要能离开坤宁宫就好,在朱雄英的房间里休息,比直接离开皇宫反而还要好一些,起码这样肯定不会走着走着半路消失,让车夫察觉不对。虽然都有风险,但这样一来,风险要小很多。 而且……马皇后果然大气,算了命还给卦钱的,不知道这赏赐有多少,能不能补贴一下他买房的开销。 他微微弯腰,拱手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不多时,宋慎便被外头候着的太监引路,去了偏殿一处宫殿休息了。 坤宁宫内。 眼见宋慎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宫墙拐角处。 屏风后的朱元璋和朱标总算能跳出来了! 马皇后叫人将一脸茫然的朱雄英给带去其他地方,遣散了殿内的所有宫人。 而后,她方才的平静和淡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八,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焦急地抓着朱元璋的衣角,眼中惶恐与紧张交错: “我,我都一把年纪了,早死晚死都没区别的,可是英儿他该怎么办?宋慎方才虽然都说了,但没有说明白……我听他那说辞只有离世的年份,且都是所谓突然病逝,似乎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都来自于史书,对于其中内情并没有深究。” “这样一来,还怎么避开英儿和标儿的事情?你想想办法啊!” 朱元璋同样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他知道,媳妇儿说的在理。 从宋慎在系统空间里讲课的内容,以及他刚才透露的情况来看,他对于这两千多年的历史都很清楚,但也只是清楚,具体到某个年代期间就显得有点匮乏了。而如果其中有什么猫腻,皇家本身就绝无可能外传,家丑不可外扬,皇家更是如此。宋慎不清楚具体,这事儿也可以理解,一个人脑子里要装下两千多年的历史已实属不易,再想要对每年每月的事情如数家珍,那不是宋慎这种被仙人抚顶的人能做到的,得是仙人本人在场才行! 良久。 朱元璋叹了口气,看向朱标。 “标儿,而今之计,咱们只能靠考试了。” 他揉了揉额角。短短几天得到的信息量,让朱元璋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了几分,就连他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都难免觉得力不从心。 再厉害的人,面对妻儿即将逐个死去的结局,都很难平心静气地处理。 朱标更年轻,心理素质自然比不过父亲,此时听说太子妃和朱雄英的未来后,也是同样满脸麻木。 听到父亲的话,朱标才骤然回神,茫然道: “您的意思是……想通过考试得到奖励?可是商城能兑换到的那些奖励,要么是后世技术,要么是高产作物,要么便是后世子孙,这些东西对于娘、常氏和英儿来说,作用都不明显啊。” “莫非,您想买仙丹?” 朱元璋摇了摇头,望向门外空空如也的坤宁宫广场,目光定定。 “不,都不是。”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考试还不够,还得改变一些随手就能改变的历史才行。” “传朕旨意,让毛骧去给太子侧妃吕氏暗中下药,让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消失,务必要快,要隐秘!” ………… 坤宁宫偏殿,皇太孙朱雄英的房间。 宋慎被搀扶进来躺下之后,跟扶着自己的那太监嘱咐了一句,说要好好歇息养神,没有喊就不能进来打搅,否则自己就会暴毙身亡。 在得到了对方诚惶诚恐的答复后,他才放心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身为教师,宋慎虽然无权取消课程,但他还是有点特权的。 比如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空间。 提前回到了教师办公室后,宋慎开始看起了今天的教案。 “嗯……今天在皇宫,情况特殊,我不能和平时一样硬生生上一个小时的课,哪怕能摸鱼,可在里面呆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问题。”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教案。上次让学生们自己看了看春秋战国时期,这一节课马上就要讲到秦朝了。 似乎,也可以来一次随堂测试了吧? 反正考试有系统负责监考,他可以脱身,那帮学生们也作不了弊,而自己只需要在下次上课之前把卷子批改完就行,这样一来,只要上课时走个过场,就能提前离开空间。 跟上辈子读书的时候那些站在教室门口聊天的监考老师差不多。 打定主意后,宋慎心情好了不少。 但正当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往阶梯教室走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达成里程碑:成功规劝一名学生。】 【请您进入系统商城,挑选您的第一次奖励吧!】 (本章完) 第50章 挑学生送东西? 第50章 挑学生送东西? 宋慎刚离开人体工学椅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嗯,距离下午一点还有十分钟,选选奖励,时间应该是够充裕的。 随即,宋慎就点开了系统商城界面,饶有兴致地翻看了起来。 在今天之前,他的系统面板里,商城那一栏一直是灰色的,宋慎原先还奇怪这玩意儿的打开条件到底是啥呢,结果刚才莫名其妙地就解锁了。 他有点好奇,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身为穿越者,宋慎眼界不浅,想得到的奖励非常多。 最优选择,当然是能穿越回现代更好,毕竟在洪武朝这鬼地方当官宦子弟风险实在很大,即便躲开了洪武四大案,即使能治好眼睛,可朱元璋对大臣实在苛刻到比资本家还过分,宋慎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系统要是能这么好心,就不会将长期任务目标设置为【改变朱标早死命运】这么麻烦的东西了。 除开穿越回二十一世纪老家之外,宋慎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渴求。 要高产粮食吧,这玩意儿的确是个极大的功勋,但也实在太引人注目,不符合他现在想苟过洪武十三年的目的,容易惹来其他人的注意提前嗝屁,也很难解释清楚。 要科技发展吧,一个瞎子要怎么画出图纸来?就算是第一次工业革命里的东西,纺织机和蒸汽机就不需要图纸和基础物理了吗?压根也没土壤啊! 宋慎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能选择什么奖励,一边慢悠悠看起了面板。 【您完成了里程碑任务,可在下列选项中自行抽取其一。】 【一,抽取新学生:唐太宗李世民。附带奖励:《兰亭集序》、房玄龄、长孙无忌、程知节、李靖。debuff:易主动造反。】 【二,抽取新学生:崇祯帝朱由检。附带奖励:十七世纪热武器工艺。debuff:易亡国。】 【三,抽取新学生:永乐帝朱棣。附带奖励:郑和航海图纸,远洋船只工艺,高级后勤经理朱高炽。debuff:易被逼造反。】 【四,抽取新学生:宋太祖赵匡胤。附带奖励:经济学天赋+,杀武将天赋+。debuff:宋太宗赵光义,懦弱天赋+。】 宋慎:…… 槽点有点太多,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从何吐起。 这他妈都是些啥啊? debuff不带上造反亡国是会死吗? 最后一个倒是不用造反亡国了,但赵匡胤本来风评就一般般,把高粱河车神给带上就算了,还得把大怂的懦弱天赋拉满…… 虽然宋慎觉得自己现在这身份懦弱一点也没什么,不过若不是实在没得选,他都不太想选第四个。 沉默片刻,宋慎问: “我想问问,奖励里的那些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发放?debuff又会作用在哪里?” 【回答宿主,他们都会成为本辅导班的学生,由于学生全部为真实历史人物复刻,您在现实中若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寻求他们的建议,这对您而言有极大帮助。】 【至于debuff,跟奖励一样,都会作用于宿主您本身。】原来是这样啊…… 宋慎陷入了沉思。 首先,第二和第四个选项可以排除掉。 崇祯不仅自带一个亡国buff,而且奖励只有十七世纪的热武器工艺,那年头能搞的也就是红衣大炮和改进版的枪,但改进不是很多,没有降维打击,要是他实在想要,找专人研究研究也不是搞不出来。 老赵家那两兄弟……那就更是一言难尽了。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在朱棣和李世民中间选一个。 这俩人同样是武德充沛的皇帝,同样是造反上位,连debuff都差不多,但从个性来看,能够被魏征指着鼻子骂的二凤,显然比那个跟朱元璋一脉相承的暴躁老哥judy要更适合当学生。 而从他们能带来的奖励看,《兰亭集序》都是其次,主要是李二能带来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这俩老阴币,如果可以询问他们的意见,那么自己以后在面对宫中朝中这些情况的时候,会好办很多。 张良显然还是太善良了,而且对他这位所谓的“仙师”颇为崇拜,很多事情宋慎不太好意思问。 哪怕都是复刻体,可是这系统把人做得跟真的一样,社交属性还是存在的,以至于宋慎有时候都会忘记他们是假人。 朱棣嘛……郑和航海图纸,远洋船只工艺,高级后勤经理朱高炽,这三个奖励他也很想要,可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总归要放弃一样。 大不了下次有机会了再选呗! 宋慎心里有了主意,当即掷地有声地开口: “我选一,唐太宗李世民!” ………… 大唐,贞观九年,春。 甘露殿内,皇帝陛下李世民头风病发作,正捂着脑袋痛苦难耐,眉头都皱到了一堆。 一旁,长孙无忌劝解道: “陛下,您休息一会儿吧,虽然吐谷浑那边还没来消息,但六路大军齐发,连药师和君集都被派出去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龙体为重啊!” 去年下半年,吐谷浑叛乱犯边,李世民盛怒之下派兵攻打,由李靖、侯君集等六路人马各自率领一支大军出击。但是冬日行军艰难,到了如今开春,兵马才堪堪抵达。 李世民对李靖他们的作战能力很有信心,也坚信此战不会败,但他本身就是个战场上的天才将领,自然明白要在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敌人的道理,所以仍然日日关注着边塞战况进展。 神思过于紧绷,头风病发作也就很正常了。 李二陛下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道理都懂,但朕不能不多考虑几分。无忌,玄龄来了吗,粮草辎重那些都还妥善吧?” 长孙无忌回头,见房玄龄正往殿内走,刚想开口,耳边就传来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叮!恭喜您,长孙无忌,您幸运地获得了本历史辅导班的学习资格。】 【您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可选择领取或拒绝,不回复则默认领取。】 (本章完) 第51章 新同学x5 第51章 新同学x5 下午一点。 阶梯教室内准时出现了数道身影。 头两批进来的学生们本来都兴致勃勃等着先生上课,可余光扫过教室内部时,却发现这里又多了几个人。 又有新来的? 怎么没提醒啊! 唯二有所准备的人,是朱元璋和朱标。 朱标收到了父亲的目光示意,于是悄然挪动到嬴政、张良和刘彻三人身旁,低声道: “诸位,我爹今日下了密令,让人去把历史上继承他皇位的那个朱允炆给弄得胎死腹中了,盏茶功夫前刚下的药,想来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多了几个人。” “不过我们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谁,等会儿或许可以好好问问。” 嬴政三人的目光有点微妙,又有点诡异。 不是冲着朱元璋,而是冲着朱标的。 经过前面几次课程的讲解,他们都知道这个朱允炆是朱标的儿子,照原定历史,朱元璋会因为爱屋及乌而将皇位传给朱允炆,让其成为建文帝。 朱元璋是个什么样的狠人,大家也心里有数了,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足为奇。 可是朱标这个温文尔雅的皇太子,竟然也能同意让自己的亲儿子胎死腹中,一点机会都不给……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目光中的含义,朱标苦笑了下,声音有些低落: “若不杀了他,或许我母亲,我的太子妃,还有我的长子都会丢了性命……” “他只是个还未出世的胎儿,而太子妃与英儿已经与我相处多年,我不能因为这朱允炆,眼睁睁看着他们先我一步死去。” “让诸位见笑了。” 这话说完,众人看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甚至嬴政眼中充满了理解与赞同。 嬴政很难得地伸出尊手,拍了拍朱标肩膀鼓励道: “若真是如此,那你的选择才是对的。” “朕听过你们讲述的事情后,也将赵高处以车裂之刑,让胡亥全程观礼,不准闭眼,想来如此方能让扶苏活下来,让大秦改变二世而亡的命运。” “当皇帝,只能取舍,不能兼得!” 几人聊天的时候。 教室的另一端。 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与李靖几人面面相觑,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能理解。 “陛下……是您吗?” 李靖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披甲执锐,身着御赐明光铠,腰挎一柄横刀,脸上还残存着被西北风霜吹出来的皲裂伤口。 见到李靖,李世民当即激动上前,狠狠抱了他一把: “药师,你怎么在这里?朕方才还在跟无忌说呢,伱在西北可还好?战况如何了?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就在刚刚,朕跟无忌、玄龄都在甘露殿里商议战事,都听见了一个莫名出现的声音,眨眼就来了这儿,你和知节也都听见了,是不是?” 他的问题有点太多了,李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起。 想了想,他才道: “是,正如陛下所言,臣在西北一切都好,只等大军汇合寻找适当战机,也确实听见了一个声音,没反应过来就来了这里。” 正说话间,旁边钻出来了一个脑袋。 是被初代学生们孤立的朱祁镇,他见终于又来了新人,赶紧过来联络关系。 “你们新来的吧,我跟你们大致讲一讲情况啊……” 朱祁镇快速将之前偷听张良给刘彻讲解时蹭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末了,他好奇地看着这明显认识的几人,问:“轮到你们了——你们都是谁,是哪个朝代的帝王将相?在我大明之前么?” 大唐五人组互相看了看。 感受到这自称明英宗朱祁镇的人颇为友善,受众臣子瞩目的李世民缓缓开口,语气温和: “朕名李世民,大唐皇帝,年号贞观。” “这几位是朕的爱卿,房玄龄、长孙无忌、程知节,还有李靖。”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前头窃窃私语的嬴政、朱标等人同时回头,目光有点古怪。 就连刚才还兴致勃勃介绍情况的朱祁镇,这会儿也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鸡似的,张嘴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 朱元璋啧啧道: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咱们这儿已经集齐仨了。” “这么看来,咱跟你们几位水平差不多嘛!” 嬴政斜了他一眼,呵呵两声: “那你这明英宗朱祁镇又作何解?莫非他也是个跟我等差不多的皇帝?” 朱元璋:…… 奶奶个熊的,这才几天,始皇帝的嘴怎么变得这么毒了! 讲台。 宋慎悠然推门走到了黑板前,敲了敲桌子。 “各位同学们好,你们刚才聊了几分钟,应该已经知道新来的同学们是谁了吧?” “现在请大家安静一下,各自落座。” “今天,咱们进行随堂测验,一个小测试而已,大家不用担心,考的都是之前讲过的内容。” “新来的同学们没上过课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开卷考试,等会儿我会把教科书发给你们,考试成绩跟之前老同学们平等。” 他说完,身为班长的朱标同学就赶紧履行起了职责,将李世民等四人迅速安置在了座位上,并低声嘱咐他们需要遵守的规矩,以及等会儿考试可能会不明白的地方。 其他人没有拦着他。 除了新来的贞观五人组之外,所有人都明白考试代表着什么。 好不容易才等来的考试啊!!! 考试考得好,意味着他们可以得到小红,可以兑换积点! 积点存得多,就意味着他们距离从商城购买高产作物的机会越来越近! 没人在乎考试成绩好不好,但是他们很在意积点。 要是这新来的几个同学捣乱破坏了考场环境和教学秩序,导致考试取消,那就真的亏大发了,所以即便新来的有优待,可以翻着书答题,他们也没有心情去反驳宋慎,去叫嚣不公平。 一切的一切,都为了积点! “这是什么玩意儿……” 大字不识一个的程咬金,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他跟卷子和书本大眼瞪小眼。 不识字,怎么考?! (本章完) 第52章 这他娘的什么题啊! 第52章 这他娘的什么题啊! 【七年级上册第一二单元随堂小测】 阅读下列材料,回答下列问题。 材料一:见右图北京人复原头像。 材料二:北京人还保留着猿的一些体质特征,但他们已经能直立行走,上肢基本上具备了现代人的特点。手是劳动的器官,发展较快,变得灵活轻巧。下肢用来支撑身体和直立行走,发展较慢。随着四肢的分化和手的发展,脑也在缓慢地进化。 一、依据上面的图片材料,指出北京人的头部与现代人有何区别。 二、概括材料,指出北京人的体质特征。 三、北京人体质的进化说明了什么道理? ………… 第一道题出来,所有人额头都隐隐出现了汗水。 就连向来比较沉得住气的张良和朱标都有点汗流浃背了。 不是……这他娘的是什么题目? 跟上一次的完全不同啊! 上次他们答题的时候,只需要从四个选项中选一个对的填上去就可以了,这一次怎么就变成了策论模式?毫无心理准备,打得猝不及防啊! “同学们,这次考试呢,跟你们之前的摸底测试有所不同。” “上次考虑到你们的水平不一,所以全部都是选择题,至少成绩不会特别难看,但有同学投机取巧就不说了,这个随堂小测的考试目的呢,也主要是为了看看你们的学习情况,所以我全部使用了材料题。” “大家不必紧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小测不是期末考,这成绩也没伱们想的那么重要,放松点,放松点。” 宋慎端起讲台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乐呵呵地把手一背: “你们慢慢答题啊,这考试时间有四十五分钟呢,我进去休息,考完了之后班长把卷子放讲台就行,我课后会来批改,剩余时间你们自由活动啊,就这样。” 说完,他就悠哉悠哉地溜达回了办公室。 底下一众学生:…… 知道先生懒,但他们想不到先生居然能这么懒。 尤其是大唐四人组和大明三人组,他们来自两个已经开始科举制度的朝代,听见宋慎的话之后感觉自己人都麻了。 如果科举考试都像这样,那不知道会有多少考场舞弊案! 李世民忍不住皱眉: “虽然是随便考考,但这未免也太随便了……难道先生不怕我们抄别人的试卷吗?” 朱祁镇坐在他前面一个位置,闻言挠了挠头: “他或许,还真不怕……” 话未说完,考场中回荡起众人都十分耳熟的机械音。 【警告!考生李世民、朱祁镇,考试期间交头接耳,警告一次,再有此类行为,取消考试资格!】 阶梯教室内瞬间噤声。 李世民人都傻了。 朱祁镇更懵: “我又没跟他讨论答……唔唔唔!” 坐在朱祁镇右边的朱标果断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抱怨反驳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并附赠了一记冷漠警告的眼刀。 而在朱标另一边的朱元璋,也同时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朱祁镇当即悚然。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些人为何如此在意这区区考试,但仅出于对朱元璋腰带鞋底和大耳刮子的恐惧,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随便逼逼赖赖,否则很有可能会再次迎来祖宗家法处置。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就连新进入辅导班的大唐四人组也是一样。 李世民稳住心神,看了看周围的人。 如果刚才那朱祁镇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在场的人里,光是在自己之前的就有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以及汉初三杰中的张良。 他们的身份地位不比自己低。 要想让这样几个人老老实实埋头做题,要么这诡异空间会给不听话的人降下难以承受的惩罚,要么,它能给出连帝王将相都无法拒绝的赏赐。 自己初来乍到,但凡脑子没坑都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硬来。 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后,李世民冲自己的三个臣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考虑别的,先安心答题再说,而后他自己也翻开了一旁浮现的课本,忍住内心的惊骇与激动,逐字逐句地从书上翻找起了试卷相关内容。 ………… 四十五分钟后。 教室里回荡起广播声。 【请诸位同学知悉,本场考试已经结束,请放笔,并将试卷交由班长整理后放到讲台上。】 这一次,没有人再吵闹,也没有人搞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等待朱标来将自己的卷子收走。 当朱标把那一摞卷子都放上讲台之后,代表考试结束的叮咚声响起。 刚才像是被封印的众人这才终于活跃了起来。 程咬金抓着李二陛下的衣袖大吐苦水: “陛下,你们都是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的,可我老程不行,这比叫我去打仗还难受啊!”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知节,你说说你,出身本来还不错,虽然幼年死了爹之后就家道中落,但无论如何,朕登基之后给你官职、赏你田宅土地,你也该找先生多识字多看书了吧?叔宝和无忌他们都劝过你,你就是不听!” “现在可倒好,书到用时方恨少,难不成还要朕来教你识字?” 没错,程咬金出身寒门,但“寒门”不是指平头百姓,正相反,首先你祖上得有算个门阀,家道中落后才有资格被叫做寒门,否则就是个普通流民。 他祖父做过北齐司马,父亲也曾一度做到过隋朝的刺史,可惜在程咬金小时候都死了,孤儿寡母的压根没钱读书,这才使得他堂堂一个国公到现在都不认识几个字,平日里写折子都要让属下代劳。 被李二陛下给怼了一句之后,程咬金也自觉面上无光,讷讷不敢再叫苦。 但旁边的长孙无忌,却敏锐察觉到了整个班级里的人际关系不简单。 他脸上挂起笑容,冲李世民使了个眼色,便缓步走到了朱标面前,十分和善地开口问道: “阁下年纪轻轻,竟能在此神奇之处替仙师做事,统领全班,想来确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能否为老夫解惑?老夫见诸位对这考试都十分在意,料定此中有关窍未通,实在是心痒难耐呀。” (本章完) 第53章 老朱护犊子 第53章 老朱护犊子 与此同时。 洪武十年,坤宁宫偏殿。 原先趁着考试已经离开了系统空间的宋慎,等四十五分钟考试时间结束又回办公室看了一眼,确定没出什么纰漏,系统也没有对他这种行为做出惩罚,悬着的心才总算是彻底放下。 自从卷子发下去之后,宋慎面上看起来是溜溜达达地走去办公室了,实际上他却已经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 这里不比自己家,这可是皇宫! 更何况,坤宁宫是中心里的中心,朱元璋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马皇后就在隔壁,自己屋外还有太监宫人守着,即便他以“暴毙身亡”四个字来威胁,即便他刚刚几乎是自曝了马皇后和朱雄英未来的命运,也不能保证真的没人来敲门或是突然闯入。 在疑心病晚期的朱元璋眼皮子底下搞大变活人这一套,被发现了,那就只能等死。 宋慎不敢,也不能去冒这风险,所以他选择只在考试开始时进去几分钟,最后等考试结束了确认一下这样做会不会有负面效果,尽量让自己凭空消失的时间变得越短越好。 他深呼吸好几次,让自己显得跟往常一样平静,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异样。 而后,宋慎在床沿找了找,握住了拐杖,在这个完全不熟悉且看不见任何摆设的房间里摸索着站起了身,慢慢行至门口。 吱呀—— 房门被他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口太监的惊讶声音: “宋公子,您休息好了?” 这声音耳熟,是刚才去给他引路的那个很太监的太监。 其实宋慎之前就觉得这太监本应该称呼自己的官职才对,毕竟自己之前也在宫中当差。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就是个瞎子,就算朱元璋给祖父宋濂面子,下旨说会将宫中职位给他留着,痊愈后随时起用,可无论怎么说宋慎现在都只是一介白身,再称呼以前的官职,确实不太合适。 想明白了,宋慎心里反而稍微安定了许多。 不管在洪武朝当官有多难顶,他好歹也因祸得福,离开了职位不是? 只要没做事当官,就不必担心什么。 “嗯,休息好了,劳烦带我去拜见皇后娘娘,我还有事情想禀报。” 宋慎很淡定地开口。 他脸部表情本来就少,加上现在双目失明,连带着眼神也看不出端倪来,所以反倒能唬住人,叫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很沉稳、很胸有成竹的年轻人。 站在门口的太监心中啧啧称奇,对宋慎的态度也愈发好。 听见宋慎的要求,太监连忙拱手: “不用禀报不用禀报,皇后娘娘吩咐过了,说若是您想求见,直接带过去便是,不拘于什么时候。” “皇后娘娘说,只要她在坤宁宫,随时可以直接带您过去!” 宋慎有点惊讶的“噢”了一声。 这是……拿到皇家通行证了? ………… 阶梯教室内。 李世民等几人见长孙无忌开口直奔朱标而去,眉头都是不由得一跳。 无忌这老货平日里有多精明多傲气,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当然,扪心自问,如果换做自己有一个皇后妹妹、一个皇帝妹夫,自己还是开国功臣和造反功臣之首,比长孙无忌过分百倍都有可能。只是现在,四十郎当岁的长孙无忌居然会对朱标这么个后生晚辈如此作态,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李世民也不是什么拉不下来脸的人,当即也学着自家大舅哥的样子,冲朱标友善笑道: “是呀小友,不知可否方便讲解一二?” 朱标满脸茫然。 说实在的,虽然李世民等人的到来让他很有些好奇,但朱标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妻儿。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旁观了“朱允炆”的死,心中五味杂陈,也因为他更加在意朱雄英和常氏,迫切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改变既定的历史。 因此,朱标压根就没想过李世民这几个人会来问自己事情,而且还是这种堵着问的! “干什么干什么,当咱是个死人啊?” 一道粗犷浑厚的声音大喇喇出现,横亘在双方之间。 是朱元璋。 他伸手直接把儿子扒拉到了自己背后护着,挑眼看向大唐四人组里为首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笑道: “二位既然知道标儿年轻,不会是觉得他阅历少好欺负,所以想逼问他吧?” “咱是个粗人,大家都知道咱是破天荒头一个乞丐出身的皇帝,不比你们那么斯文,有冒犯之处见谅啊——不好意思,他这么大个人还带了个爹来,你们有事儿冲咱来就行,别怼着他问,嗯?”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 但是朱元璋也完全没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太护犊子。 眼前的这帮人,可是大唐开国之初,唐太宗和他自带的天策上将造反班底,随便薅一个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说的不好听点,他们跟嬴政、刘彻、张良都不同,个个手里都沾了不少血,只有朱元璋这种造反起家的马上皇帝才能理解对方的威胁有多大。 看起来笑眯眯的家伙,实际上恐怕每个心眼子都是淬过毒的。 小心谨慎总没大错。 大唐五人组这边。 众人被朱元璋这突如其来的横插一脚搞得有点莫名。 尤其对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很是防着他们……这好像就没必要了吧。 没见旁边始皇帝和张良这两位仇家都和平共处呢吗? 李世民忍住心中不快,面上笑容不减,冲朱元璋颔首示意: “是朕唐突了。” “既然如此,敢问阁下——噢,朱元璋同学——你可否告知我等,这考试究竟有什么用处?” 朱元璋见他这样都能憋着不发火,心里感慨这果然是那位能被魏征指着鼻子骂的唐太宗,耐性不是一星半点的强。 思索片刻,朱元璋用眼神询问了嬴政和张良这两个初批同学的意思,得到的回答分别是不置可否,以及不太赞成。 前者是张良,后者是嬴政。 看来,始皇帝跟自己一样,都对李世民颇为防备啊…… 朱元璋冲大唐四人爽朗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不好意思,不行。” (本章完) 第54章 抱团排挤 第54章 抱团排挤 此言一出,阶梯教室里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瞬间转冷。 李世民和善的笑容消失,连带着他身后长孙无忌等人的脸上也没了笑模样。 半晌。 李世民淡淡开口: “朕与三位爱卿初来乍到,不知何时得罪过几位,要让你们如此提防?” “现下仙师不在此处,诸位若有话大可以直说。” 初代的四个学生里面,只有张良不是皇室中人,更跟皇位没关系,所以他并不打算掺合这些人的事情,一心只想为大汉多谋求几分利益。 可是不掺合,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见刘彻满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张良沉默后将他拉到了人群最外围,低声问: “你可知,始皇帝和朱元璋为何对此人如此戒备?” “方才我见你与明英宗聊了一会,可有听说什么事情?” 刘彻微微颔首,同样压低声音道: “朕听那明英宗说,李世民跟朱元璋有点像,都是马上皇帝。他算半个开国之主,替他父亲李渊打了大半江山,但当时打完天下后太子却不是他,他只是秦王。” “因为皇位纷争,李世民选择先下手为强,在宫门带自己旧部兵变,前头仅用了数十人便将他的两个亲兄弟给杀了,而后直接进去逼他父亲的宫,弑兄篡位,让他父亲当了好些年的太上皇。” “虽说有本事的皇帝都狠,但狠到这地步,谁都敢杀什么都敢做的,也实在罕见……” “明英宗说的时候,始皇帝也听了一耳朵,朕猜这就是大家不喜他的缘由。”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诗虽然还没出现,但同为皇帝,嬴政与刘彻都很清楚成王败寇的道理。 狠不是错,正相反,当皇帝的不狠不行。 可是同样的,在一群狠人里冒出来个狠到六亲不认的家伙,大家排斥他也就很正常了。 谁不担心被坑? 考试的奖励如此丰厚,如果那么轻易便让李世民知道,可不就是多了四个人来抢? 最主要的问题是,李世民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如今,大秦只有嬴政一个,汉朝有张良刘彻两人,原本老朱家人最多,但朱祁镇毕竟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点心,大家都不放眼里,所以实际上明朝也只有朱元璋和朱标两个算人。 嬴政也没法说啥,毕竟大秦二世而亡是事实,皇帝都只有两个,自家人少也正常。 秦、汉、明三朝各自数量相当,还算是合理。 结果现在大唐的李世民一来就是五个人不说,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想直接问情报? 真是好大一张脸! 要知道,嬴政和张良想从朱元璋这儿换造纸术,那都是答应过等积点兑换之后商品共享的,而朱元璋想要拿到东西,也承诺会用明朝技术换取,这才是正常的利益交换。 朱标与朱元璋等人会主动建议嬴政杀掉赵高并且告诉他秦二世的事情,虽然没有用情报刻意交换什么吧,但也是在彼此熟悉之后透露的,算是对始皇帝释放善意逐步交好。 人情往来这种事,很多时候都不需挂嘴上,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不管嬴政与张良之间有什么渊源,在前者看来这还没发生,根本不是事;后者也觉得多年过去,事情已经了结,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于是两个仇人诡异而默契地和解了。 最初面临系统空间这种怪事的四人,天然就有一种不可分割的同盟关系——后来者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他们在前面探索出来的,他们付出的时间精力最多。 与之相对应,李世民他们又凭什么觉得这就是该的? 告诉是情分,不告诉是本分!“嗯,咳咳。” 长久的沉默之后,朱标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朱标是朱元璋带出来的,自然知道父亲为什么对李世民眉毛不是眼睛也不是的,但他觉得大家没必要搞那么僵。 “李世民同学,我觉得伱可能有点误会。” 他冲大唐五人组微笑,然后就看见了这些人骤变的脸色。 因为他居然称呼了皇帝陛下的全名! 称呼一个皇帝的全名,在任何朝代任何场合,几乎都是极大的不尊敬,而刚来就直接遇到了摸底测试的李唐四人显然并不懂规矩,没有适应。 但朱标没有等他们其中哪个人发难,便接着说道: “最初进来的学生,只有我、我父亲、嬴政同学和张良同学四个,旁边的汉武帝刘彻和明英宗朱祁镇,都是后面进来的。” “其中,刘彻同学是汉室皇帝,算是张良同学的晚辈。” “而朱祁镇是我爹的玄孙,是我们父子俩的晚辈。” “我们四人将有关于此处的事情原委告知他们俩,是理所应当,而对你们,我们并没有这个责任。” “都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李世民同学,你能够与前头两位并称,本事我们都认可,但作为班长我必须要告诉你,同学们都不是普通人,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如果没有值当的、可以交换的东西,我们有权保留——有时候,情报线索比金银财宝贵重百倍千倍,不是吗?” 大唐四人中。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目光沉沉,正在面前众人脸上来回扫视。 程咬金敛起了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同样打量着这些人,眼珠子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李靖面色冷肃,一身明光铠更是天然为他增了几分杀伐血气,听完朱标的话之后,李靖立即就想上前为自家陛下辩驳,却被李世民轻轻伸手拦住了。 忽的,李世民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诸位何不早说?” “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不太让朕为难,朕会尽量做到。” “是要钱,粮,还是兵,马?这里头,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朕还不知晓呢。” 一直没有开口的始皇帝嬴政也忽然笑了。 他嗤笑一声,起身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了李世民面前。 接近两米的身高,对所有人都极具压迫感。 嬴政盯着李世民,嘴角勾了勾: “朕需要南平百越,北击匈奴,需要六国故民归心大秦,需要国土之上再无兵戈鸣金之声,更要大秦万世永昌。” “不知这位唐太宗,你能否尽量做到啊?” (本章完) 第55章 交锋 第55章 交锋 嬴政此话一出口,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精彩纷呈。 李世民等大唐五人组自不必说,脸色比茅坑还要臭,冲动莽撞点的武将,例如程咬金、李靖这俩人,甚至都已经按耐不住要撸袖子干一架的冲动了。 初代学生里的其余几个,朱元璋朱标父子和张良,看着始皇帝的眼神也颇为古怪。 嬴政这是闷声干大事,轻易不张嘴,一张嘴就要把李世民的肉都给撕下来一块啊! 至于刘彻与朱祁镇,他们既是第二批的后来者,又与初代学生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天然就站在他们那边。 就算对李世民的看法不同,那也没法当场驳了自家长辈面子,因为始皇帝的立场显然就是初代四个学生的共同立场。 所以他们俩人都闭上了嘴,安静等待这一场闹剧落幕。 半晌。 李世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 “始皇帝说笑了。秦朝是扫六合而一统天下的第一个王朝,你遇到的困难,后世恐怕没几个皇帝能够解决。” “说起来,秦与隋倒是很像啊,都是一统乱世,都是二世而亡,嫡长子的皇位还都被小儿子给抢了。” “要朕来说呢,你还是提点实在要求比较好,否则若真如方才所言,朕不信在座诸位有谁能做到。” “咱们都坦诚些吧,你觉得呢?” 嬴政、朱元璋、张良三人同时眯起了眼。 不管他们在自己的朝代是什么身份地位,但是第一次面对始皇帝的威压时,没人能完全淡定地应付。 近两米的身高,宽厚伟岸的肩膀,冠冕后影影绰绰的幽远眼神,以及那柄在空间里都随身带着的太阿剑,更重要的是,他可是横扫六国雷霆果决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 被他盯上,谁要说压力不大,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现在李世民居然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地讨价还价,头上连一滴汗都没看见。 别的不说,胆子绝对够大。 “隋是什么朝代朕不知道,但是,朕方才说的不算说笑。” 嬴政看了他一眼,面色淡淡: “他们提供的物品,以及未来将要得到的物品,帮助朕做到那些事并非全无可能。” “行了,时间要到了,李世民……是吧?伱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能够用来换取情报,下一次上课再告诉朕与其他同学。” 除开大唐这几人外,其他人都纷纷回头看向了墙上那个挂钟。 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上了几次课,大家已经摸索出了规律,凡是那玩意最长的一根针转动到正上方位置,那就代表要下课了。 此时,那指针距离正上方的刻度只差分毫,眼看马上就要转过去了。 朱标一拍大腿: “不对,先生之前说过,每五天课程就要休息两天,咱们下一次见得是三日之后了!” “诸位做好准备,若有积点记得留……” 话音未落,所有人同时听见广播声响起。 下课了。 ………… 大唐,贞观九年,春。 甘露殿。 李世民感觉自己只是晃了个神,眼前的世界就从先前那古怪空旷的房间变回了原本模样。 他疑心这会不会是自己头风病发作太厉害昏过去,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但定睛一瞧,先前还在跟他商谈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正双双躺在殿内的毡毯上,此时也齐刷刷坐起身来对视,眼里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到他们这模样,李世民就知道了—— 刚才那绝对不是一个梦,或者说,有可能是他们三人做了同一个梦! 后一种的概率比做梦还低百倍。 “二位爱卿……” 李世民定了定神,轻声问: “你们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何事吗?”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两个老伙计从对方的眼神里确认彼此都遇到了这件事,而且陛下也遇到了。 所以,身为皇帝大舅哥的长孙无忌冲房玄龄递了个安心的眼色,率先开了口。 “陛下,臣与玄龄方才都进到了一个神奇之所,您与药师都在,咱们还跟始皇帝嬴政、汉武帝刘彻等人说了话,在里头呆了半个时辰左右。” “若您想问的是这个,那臣可以确定,我们都遇到了。” 李世民默然。 良久,他揉了揉自己额角,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的惊了一下。 “朕的头……不疼了。” 李二陛下眉头紧锁,问: “方才咱们三个应当都是昏迷了过去,整整半个时辰,没人发觉么?怎么这殿内一个人都没有?” 房玄龄左看看长孙无忌,右看看李世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拱了拱手,答道: “陛下忘了么,您召臣等前来商议朝廷大事时向来不许宫人在内,一开始就屏退了左右。” “更何况,咱们议事经常一说就是一下午,这点功夫,还不至于让他们起疑进来。” 李世民恍然,连连摆手: “哎呀,朕这脑袋一疼,好多事都左耳进右耳出,忘了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无忌,玄龄,方才那件事你们怎么看?” “在那里头遇到的秦始皇、汉武帝和张良,究竟是真是假?” 这事儿,房玄龄其实不好说话。 虽然大家都是天策旧臣,但人聚在一起只要超过两个,就必然有亲疏远近之分。 在别人眼里,房玄龄跟皇帝陛下已经很亲近了,可如今在甘露殿的三人里,显然是国舅长孙无忌跟李世民更加亲近一些。 他侧头看了看长孙无忌,后者立即领会了这意思。 “陛下,臣以为,不若将知节给叫进宫里来。” 沉吟一阵,长孙无忌缓缓道: “先前在那地方,除开咱们三个,知节、药师也都在,如今药师身在边塞行军打仗,即便是写信来,恐怕也得等上许久,而知节就在长安,方便得很。” “要是他也去了那里,臣以为,无论此地是否有奇妙之处,对咱们而言都是大好事。” “除开两日休沐,五天里咱们每天晌午都能见到药师,如此一来,吐谷浑那边有任何意外朝廷都可以及时知晓,比八百里加急不知快了多少!” “仅仅这一点,什么都值了!” (本章完) 第56章 夫妻 第56章 夫妻 大明,洪武十年。 朱元璋与朱标俩人脱离了辅导班空间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坤宁宫里。 他们倒是没有跟先前一样直接在正殿内等待进入,而是跟马皇后商量了一下,去了她的寝殿。反正皇帝和太子都不是外人,自家丈夫儿子,去寝殿实在是太过理所应当了,宫人也管不着。 正因此,等朱元璋父子俩重新回到坤宁宫正殿时,都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殿内,宋慎正与马皇后相谈甚欢! “……噢,子畏呀,这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若是再留你,你祖父怕是都得来宫里要人了。” 马皇后瞟到门口的朱家父子俩,只是稍微顿了顿便恢复方才的正常声音。 她拍了拍宋慎肩膀,颇有几分看待自家后辈的样子: “先前你说的那几件事,本宫会放在心上的,伱不要担心,这事在查清楚之前,最好也不要同其他人说,哪怕你祖父也别多说,明白了吗?” 宋慎有点惊讶。 在提前离开了辅导班空间后,他就直接来了坤宁宫,与这位慈祥的皇后娘娘谈了谈话。 期间,从马皇后嘴里,他倒是了解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是原主的。 比如他知道以前那个宋慎读书很厉害,但不知道宋慎厉害到曾经是状元的有力竞争者,只可惜因为皇帝下旨暂停科举考试,他没有参加科举,而是通过父荫进入宫内当差。 再比如,宋濂跟诚意伯刘伯温的关系曾经很不错,数年前却莫名关系变差了,在刘伯温最后的几年时光里,两人平时碰见了都当作没看到彼此,连带着宋慎也没有再跟着刘伯温学习。 宋慎也听出来了,马皇后对他的态度比普通长辈还要温和。 哪怕是寻常长辈,听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晚辈咒自己和自家儿子孙子早死,恐怕都要暴起发怒,可是马皇后没有,她始终情绪很稳定,非但没有发火甚至还在宽慰他。 沉默半晌,宋慎摸索着起身,十分郑重地对马皇后行了一礼。 “臣晓得的,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必不负所托。” 不多时,两人道别,马皇后就派人将宋慎给送到了宫门那边的车上去。 短暂的安静之后。 在门口大气不敢出躲了半天的朱元璋和朱标,眼看着宋慎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 “你们爷俩在门口做贼呢?” 马皇后看他们那样就来气: “毛骧方才还来找过我好几次,看那样子是因为找不见你,又生怕自己亲手弄死了一个皇家子嗣被追责。” “虽然被我打发走了,但是重八,你回去之后还是得跟他好好说明白,别让属下帮你办个事都担惊受怕的,到时候还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很多朝代,很多时候,皇帝和皇后这夫妻俩各自身上都系着不同派别的人,关系错综复杂。 朱元璋跟马皇后是例外。 别说普通皇帝,就是开国之主,也没有谁出身比朱元璋更低了,他们夫妻俩一样,都没什么厉害背景。 他们白手起家识于微末,除了夫妻外也是过命的交情,一体同心,劲往一处使,所以每次朱元璋脾气上头要砍人脑袋的时候,马皇后才能劝得住。 这不是因为皇后的面子,也不是朱元璋在顾忌她身后的谁,单单只因为她是自家妹子,自己亲媳妇儿。虽然马皇后是大臣救星,但救星偶尔也会觉得烦人。 例如现在,朱元璋自己派毛骧去处理了吕氏和吕氏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可哪怕是铁心腹也会害怕被秋后问责,这毕竟关乎皇家子嗣,不是开玩笑的。 毛骧害怕是人之常情,也是朱元璋太着急忙慌,把摊子一丢就自己上课去了,马皇后又要盯着宋慎又得应付下属,心烦太正常了。 朱元璋知道妹子这是真的有点生气,赶忙满脸堆笑。 “哎呀妹子,你也知道咱这一下子忙不过来,所以才会劳烦你,你辛苦,辛苦了。” 说着,他就嬉皮笑脸地过去给自家媳妇揉肩膀,一边揉还一边瞪朱标,示意这个没眼色的愣头青赶紧滚蛋,不要打扰他们两口子。 等朱标满脸无语地离开,朱元璋才撒开手坐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叹息。 马皇后拿眼瞥他: “又在那儿唉声叹气什么呢,这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吕氏肚里的孩子没了,她也元气大伤,太医那边正在跟阎王爷抢人,朱允炆这个未来的心腹大患被掐死在了娘胎里。” “宋慎这边,我也已经安抚妥当,日后他要是再想起点什么事儿,估摸着也能放下点戒备来跟我说。” “你那一脑门子的事儿我给你解决了大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元璋没说话,不住地揉太阳穴和眉心,马皇后也没催他。 沉默一会,朱元璋终于长叹道: “标儿那孩子……他虽跟咱学了不少雷霆手段,但终究太嫩,心软。” “倘若他没听宋慎提起常氏、英儿,甚至是你的未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松口答应。” “这一遭,哪怕旨意是咱下给毛骧的,但他也会觉得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一个孩子,心里这道坎实在不容易过去啊。” 提到这件事情,马皇后也沉默了。 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人,亲耳听见朱元璋下旨处理掉一个孙子,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也该学着面对这些事了。” 良久,马皇后声音软了几分,拍了拍丈夫的手背,低声道: “我知道你打算动胡惟庸他们……” “是,处理那些老伙计的事情不能留给他,他是要当个仁君,但仁君手里也要沾血的,否则就是个胆小懦弱碌碌无为的庸君。” “如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日后会带来祸患,标儿身为大明皇储,理应亲手处理掉这个祸根。” “你来下旨都算是为他好了,要是他年纪再长点,我不想让你来,这该他自己动手。” “别担心,标儿打小就懂事的,不会恨你……何况,这不是还有宋慎吗?” “早些将宋慎叫进宫里,让他教导英儿吧,顺带着还能教一教标儿呢。” (本章完) 第57章 不对劲! 第57章 不对劲!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好久,这会儿都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 要不是有专门的人引路,宋慎觉得自己离开宫里费的时间可能还会再多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乘轿辇离开的待遇的。 靠近宫门时,身边的太监带着笑意开口道: “宋公子,这就要到了,您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杂家帮您安排安排?” 这还要安排? 宋慎有点不懂,自己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搞一路顺顺利利的,走的时候难道比进宫还麻烦些么? 太监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不嫌麻烦,主动解释道: “今日宫里不太平呢,大家人心惶惶的,听说是仪鸾司那边在查案子,您从宫城出去还要路过皇城,说不准就有些脑子不清楚的拦着。” “您若是需要,杂家就送您到城门口去。” 这下明白了。 宋慎想问些什么,但考虑到自己也看不见周围环境,于是将疑问咽了回去,点头道: “好,那就劳烦公公了,您跟我一道上马车吧。” 太监连连应好。 在宋慎看不见的地方,那太监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眼睛眉毛都快笑开了。 要知道,本朝的宦官地位不是一般低,皇帝陛下严令禁止宦官干政,他们这些阉人哪怕是做到了皇帝跟前的御前太监,在面对正经朝廷官员时候向来也是被人瞧不起的。 往日办了事得句谢都难,今天这位宋慎宋公子非但一口一个您的,居然还主动邀请他上马车一起走。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会儿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已经拐了个弯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匀速行驶着。 宋慎坐在车上,斟酌片刻才开口道: “还没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那太监吓得直摆手,想起宋慎眼睛看不见,才改成了说话: “宋公子您可是折煞奴婢了,阉人哪有什么尊姓大名,奴婢原先叫个娄狗蛋,后来在陛下跟前当差,他老人家嫌弃这名字太丢人,就让奴婢改了个名儿,叫娄昌。” 娄昌之前还一直自称“杂家”,如今听见宋慎这么句问,吓得都自称奴婢了,可见洪武朝的宫规有多么森严。 宋慎笑道: “那我就叫您娄公公好了。” “娄公公,您方才说今日宫里不太平,仪鸾司查案,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我这一晌午在坤宁宫呆了那么久,怎的什么都没听说呢?” 娄昌当即恍然: “原来您没听说啊!也对,坤宁宫的人向来嘴巴紧,皇后娘娘教的好,加上您在那儿,恐怕连嚼舌根子的都没有。” “哎,这话也就是跟您说说,您听一耳朵就是了,别往外说啊。” 宋慎了然一笑,低声道: “我嘴巴也紧着呢,何况如今我既不当差,又已经从家里搬出来自己躲清静了,上哪嚼舌头去?” “您放心,就当咱们闲着没事聊聊天,我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多听些新鲜事也好。” 他这话等于拍胸脯保证了。连宋家人都不说,何况其他的?说着话,宋慎还从自己腰间摸了个荷包,慢悠悠放到了娄昌边上——这是兰云给他准备的应急银子。 “不白听您讲故事,这些您拿着去弄点好茶,润润喉咙。” 宋慎这一套组合拳连招下来,任谁都顶不住。 在马车上没人听得到他们讲了什么,没人看得见给了银子,连给好处的说法都让人听着舒服极了,娄昌无论如何也不好拒绝。 他也不扭捏,收了荷包就凑到宋慎边上悄然说: “今日出事的是东宫那边,太子侧妃。” “那一位肚子已经有七八个月了,算着年底就该生,平日里没少对着宫里下人们趾高气昂的,可谁承想今日晌午时分她在自己院里摔了一跤,硬生生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这事儿不小,太子殿下也不知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去,那一位简直要闹翻了天。没了的那孩子都已经成人形了,太医院看过说是个男孩,她一听说那就更不得了了,吵着要太子为她主持公道。” “您说说看,她自己在自家院里摔了一跤,别人能主持什么公道?又不是被人害的!” “可是没办法呀,毕竟是位东宫出来的皇孙,仪鸾司那边得了陛下旨意,只能先查,至于查不查得出个所以然来,那谁都不知道了。” “宋公子您一看就是个心眼好的,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往东宫凑,真的。” 宋慎听得目瞪口呆。 因为震惊,他眉毛高高扬了起来,连带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半晌,宋慎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喉咙有些发干道: “您这消息还真是及时……今日皇后娘娘还说,等我眼睛好了之后,去教导东宫的皇孙呢。” “出事的那一位是哪位侧妃?劳烦您多提点两句,若真如此不讲道理,日后我真碰上了也好想法子躲远点。” 娄昌一听这话就直拍大腿。 虽然只跟宋公子相处了这么一点时间,可他在宫里当差那么些年头,还没见过出身显贵却如此平易近人的,自是不想让宋慎沾上腥臊,于是将声音压得不能更低,急道: “太子殿下原先一心扑在读书上,后来又日日往文华殿跑,哪有那么多侧妃?” “东宫如今就一位太子妃常氏、一位侧妃吕氏,其余连通房丫头都少的很。太子妃好相处得很,就是那位侧妃吕氏,您日后遇上了千万记得躲远点。” “哪怕杂家这些奴婢本就不受待见,哪怕她对先生们态度都极好,可这样的人,走近了真是要不得!” 宋慎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就没有再多说话,陷入沉思。 娄昌也没打扰他想事情。 任谁差点跳进火坑,差点教了这种人的儿子,心里多少都会有点担忧的,更何况宋慎的事情他也有耳闻,实在是天妒英才。 但宋慎想的却跟娄昌预料的完全不同。 他满脑子都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会不会跟自己今天透露给马皇后的东西有关? (本章完) 第58章 往事如烟,但过于抽象 第58章 往事如烟,但过于抽象 不管宋慎后面有没有继续聊天,娄昌终究还是好人做到底,给他一路送出了宫城和皇城才下了马车。 期间,确实如他所言,宫里气氛相当紧张,也有来人盘问过,但大家都认识娄昌这个御前太监,所以才没有真的遇到麻烦。 于是临到娄昌下车的时候,宋慎很郑重地跟他道了声谢: “今日这一趟,多谢娄公公了。” 娄昌连连摆手: “哪有,宋公子您是皇后娘娘召见入宫的,本就不会太麻烦,哪怕他们来盘问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事,杂家只是顺手而已。” “今日说的那些事,哪怕杂家方才在车上不告诉您,以您的身份过几日也能听说。” “顺手顺嘴提那么两句,您就别放心上了。” 如果是以前那个只知道闷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慎,可能就把这话当真了。 但现在这具躯壳里,装着的是个社畜老油条的灵魂。 宋慎当然不可能真觉得对方是举手之劳。在洪武朝当太监,偷偷递消息给外人被发现那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加上娄昌还在皇帝跟前做事,风险就更大了。 他又连声谢了好几次,两人推辞寒暄一番后,这才彻底罢休离开。 等宋慎重新上了马车后,车夫才开口问道: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回早上接您的小院儿吗?” 宋慎想了想,摇头道: “不,回宋家老宅——祖父还没离开应天府吧?” 早上着急忙慌来通传旨意的小厮,以及这辆马车和车夫,都是宋濂给派来的,自然知道宋濂的情况。 小厮没有跟来,但车夫在也算数。 听闻此言,车夫抽空回头看了看车厢里头,声音带着期待: “没有没有,老太爷今日病倒了,原打算就这几日离京的,但如今看来还得耽搁几天。” 宋慎颔首道: “好,那我回去跟祖父说会儿话,也好让他放心些。” 车夫显然知道老太爷对宋慎有多看重,这会儿听说公子要回家一趟,语气都高涨了几分,连声应道: “好嘞,公子你坐稳些,很快就到!” ………… 宋宅。 也幸好宋慎是被兰云给送出门的,马车上还带了有轮椅,车夫将车给放好后就亲手把他给推到了屋里去。 进门这一路上,宋慎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于是侧头问: “咱们这不是去书房的路吧?” 车夫连忙回答: “对,公子,老太爷不在书房,他病倒了,这会儿在厢房里歇着呢,估计大夫都才刚走不久——老太爷有吩咐,咱们府上没请太医。” 这事儿宋慎知道,他点点头没有再问。 不多时,轮椅停下,宋慎拒绝了车夫的搀扶,拿起自己的导盲杖,慢慢探路走进了房间。 里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明显是刚刚才喝过汤药。 “子畏,你来了……” “咳咳咳咳!” 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但这次没有以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是宋濂。 宋慎赶紧快走了几步,摸索到了床边,按住了似是要起身的祖父:“您好好歇息着,别起来。” 此时,宋濂躺在床上,暮秋的天气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凉意,他盖着的被子都换成了冬被。 宋濂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孙儿,见他神色如常,只是隐隐带着忧虑,便知道这次突然被传进宫没有太大的事情,顶多就是点小麻烦,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所以他没再跟孙儿犟,老实躺了回去,叹道: “看来是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子畏,此次皇后娘娘宣你入宫,是有什么事情?” 宋慎没想到他这回一点机锋都没打,居然如此开门见山地问了。 思索了片刻,想到自己穿越以来家里也就这爷爷关心,便也叹了口气,不打算瞒着。 “祖父,皇后娘娘说,等我眼睛好了之后,想让我去给皇孙殿下开蒙授课。” 光是这一句话,就已经吓得宋濂差点又要坐起来。 好在宋慎手就放在被子上,反应快,直接把他给按了回去: “您别急,还有更离谱的。” “但是说那些事情前,孙儿得先问您一件事——” “您知道我摔伤之后就忘记了前尘往事,还是今日皇后娘娘提起,孙儿才知道自己原来还跟诚意伯学过一段日子。” “这事是真的吗?” 听孙子提起了这件事,宋濂刚才着急想询问情况的那股劲登时就泄了。 他默然好一会儿,才轻轻颔首: “是真的。” 宋慎还等着后半截呢,没想到之前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祖父,此时就跟挤牙膏似的,他不问就不答了。 没办法,宋慎只能摊牌: “皇后娘娘还说,您原本和诚意伯关系很不错,后来不知怎的就闹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濂没料到皇后娘娘嘴巴居然这么大,早年间的事儿都跟孩子说。 眼见孙子一副不说清楚就不撒手的模样,他无奈道: “是,皇后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事情,我本想着伱既忘记了就不必再提……唉,也罢。” 他说起了当年的事。 宋濂说的事情,与马皇后所说基本相差不大,只是更加细节具体。 同为浙东四先生之一,宋濂与刘基刘伯温同朝为官,加上朱元璋当时有意扶持浙东这边的人跟淮西勋贵打擂台,一来二去的,这俩人关系交好也就正常了。宋慎十来岁的时候就是刘伯温看着长大的。 有一年,宋慎去刘家呆了两个月,刘伯温送他回家的时候就说这孩子在相术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希望能收他为徒,但是宋濂读书多、见识广,当然知道学习相术会带来五弊三缺的问题,于是直接回绝了,可没想到刘伯温居然说已经让宋慎入了门,两个老头大吵一架,这才闹翻。 宋慎听得一阵无语。 搞了半天这事也跟自己有关系? 刘伯温和宋濂这两个当世大儒,怎么这么抽象啊! 但是听都听完了,宋濂便连声催促让他快点说。 “皇后娘娘今日非要问,孙儿不知内情,便如此这般……” 哪怕马皇后叮嘱过要瞒着,可是相比起只见过一面的皇后,自然是事事为孙儿考虑的宋濂更可信,所以宋慎直接把今天自己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宋濂满脸麻木地听完,呆愣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当宋慎都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才嗓子干涩地叹了口气。 “子畏,祖父觉着咱们老宋家是要没了,与其等陛下动手,不如你先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应天府吧。” 宋慎:??? 怎么个事儿,怎么这就要连夜跑路了?! (本章完) 第59章 理顺了,没救了 第59章 理顺了,没救了 宋慎其实能够明白祖父的意思,但他不理解。 “祖父,您想太多了,这事儿应该没什么,既然皇后娘娘知道我跟诚意伯学过,还开天眼入了门道,那我今日说的话就算是不中听她也不会怎么样的。” 他宽慰道: “更何况她答应过我,她会自己处理这些事情,不会告诉陛下。” “皇后娘娘什么人,您应当比我这小辈更清楚吧?我好心提醒,她怎么会怪我呢?” 这倒是实话。 马皇后这个“大臣救星”的外号不是后世乱说的,要不是她在,洪武四大案的数量可能会翻番。 从时间线上看,洪武四大案中只有胡惟庸案是在马皇后生前发生的,也就是洪武十三年。而后的空印案、郭恒案、蓝玉案这三个,分别在洪武十五年、十八年和二十六年,每一件案子都牵扯到数万人的性命存亡。 如果马皇后能活得久一些,宋慎觉得洪武四大案里死的人恐怕会少很多。 所以说,她的信誉度还是有保障的。 但是宋濂轻轻摇了摇头。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次他没有喊子畏,而是喊了声孩子: “为人父母者,但凡不是那种狠心凉薄之辈,向来都是为子女计深远。皇后娘娘能以一介女流之身与陛下互相扶持,你真以为她是菩萨心肠?倘若果真如此,当年陛下在外征战的时候她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如今你同她说了那些,她或许真的不在意自己寿数几何,可伱觉得她会不在意皇长孙殿下吗?” “她或许也不会告诉陛下,但她能不着手防备?” “我知道你看不见,但是你再仔细想想,今日宫中可有发生什么异常?” 一连串的问题把宋慎给问懵了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今日出宫时,送我出去的太监好心,亲自送我出了宫城与皇城,说宫中此时戒备森严,若无人陪同恐怕要被盘查。” “我问了问,他偷偷告诉我,是因为太子侧妃吕氏已经怀胎七八月,但摔了一跤骤然没了孩子,闹着要查是不是有刺客……” 说到这里,宋慎也说不下去了。 他脑中原本模糊的预感突然一下清晰起来。 “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皇后娘娘——” 话没说完。 宋濂当即伸手捂住了孙儿的嘴巴,叹息道: “低声些……低声些。” “不出所料,就是你想的那样子。” 闻言,宋慎将他的手扒拉开,放低声音,难以置信道: “怎么会!”“我分明只是说,皇长孙殿下年幼体弱容易夭折,说了他与皇后娘娘的寿命还有五年左右,太子妃殿下还有一年,这怎么就扯到了东宫那边?” 宋濂收回了手,仍然躺在床上,苦笑了一声。 默然良久,他无奈道: “全天下都知道咱们陛下心眼小,疑心也重,你以为皇后娘娘是简单角色吗?” “你仔细想想看,若你看到的东西是真的,那么太子妃去世后是不是要有新的太子妃被扶正?东宫人丁单薄,除了如今的皇长孙殿下,仅有侧妃吕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她要是能把那孩子生下来,一年后新的太子妃不是她是谁?” “还有,皇长孙若是五年后也没了,那新的皇长孙是不是新任太子妃的长子?是不是该是她肚子里那孩子?” “这么简单的事情,连我从你这只言片语都能猜出来,你当时跟皇后娘娘说得只怕更多。” “任谁听了,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太子妃和皇长孙几年内接连去世,吕氏和她肚子里那孩子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你敢说这里头没鬼?连我都不信!” “为了太子殿下家中安定,为了皇长孙殿下性命安危,皇后娘娘身为母亲和祖母,动手,不应该么?子畏,你心善是好事,可说话也得动动脑子啊!” 宋慎张大了嘴巴,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除了刚穿越过来的那时候,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这么震惊复杂的情绪了。 “可是我就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值当搭上一个皇孙吗……” 他喃喃自语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值当吗? 如果是从后世视角来看,当然值当。别人不知道,可他很清楚吕氏肚子里那胎就是朱允炆,在明朝奇葩皇帝里都算得上倒数前三的废物点心。 大概……只比土木堡战神朱祁镇要好那么一丁点。 建文帝朱允炆死不足惜,早点死可能还好多了,下一任皇帝不论是谁,都基本没可能在比烂这方面超过他,除非老朱家再来一个朱祁镇plus版。 虽然宋慎相信,要是马皇后和朱元璋知道朱允炆是这么个玩意儿也一定会把他掐死在娘胎里,但这不是还没发生吗?他也知道这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所以中午就只是叮嘱过要马皇后小心一点,没多说什么。 仅仅凭借自己这几句话,就怀疑吕氏和朱允炆日后会对常氏、朱雄英不利,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宋濂仿佛看出了孙儿那满脸的怀疑人生,不由得摇了摇头: “今日这事,敢做的恐怕只有仪鸾司那帮鹰犬了。他们不止听陛下旨意,对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的。” “毛骧那人的手段,我很清楚,他恐怕已经查出来了些什么,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动手。” “子畏,事情都跟你掰扯说明白了,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要不然,你跟我回浙东去吧,就你这张嘴,在应天府呆着,就算不出门也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唉……老夫当年若知道刘伯温那老小子竟然教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得把他狠狠揍一顿!” 宋慎面皮抽搐了一下,问: “祖父,诚意伯的相术究竟有多厉害,以至于我这么个入门弟子随口说的话,皇后娘娘都会信?” 闻言,宋濂沉默两秒,揉着额头道: “他能算出自己什么时候死……而且他之前还同我说过,你在洪武十三年有场死劫,若能提前应劫,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这劫恐怕就提前应在你的眼上了。” (本章完) 第60章 来,尽管来反! 第60章 来,尽管来反! 秦始皇二十九年。 咸阳城中,人心惶惶。 今天从上午开始,大秦国都咸阳就乱的很。 先是陛下发旨将城内所有方士都抓到了城外处刑,而后又是中车府令赵高被拉到了宫门口车裂,这桩桩件件都丝毫没避着人,甚至皇帝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咸阳内的黔首百官全部仔仔细细看一遍。 非但当众处刑,而且旨意里还说把尸首挂在城头暴晒三日再埋…… 实在是太狠,叫人光是看看都胆寒。 下午时分。 嬴政在章台宫中坐着,身边是扶苏,但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相当沉默。 半晌。 扶苏鼓起勇气,终于斟酌着开口道: “陛……阿父,您今日所说,都是真的么?” 嬴政瞥他一眼,语气淡淡: “说的什么是真的。” 见父亲没有要责问的意思,扶苏稍微心安了些。 他抓紧衣角,低声说: “就是,就是仙人指引那些。” 嬴政平静点头: “是真的。” “仙人不仅告诉了朕你日后的命运,甚至朕还知道原本会继承这天下的下一个王朝是哪一个。” “你有什么想问的?” 扶苏豁然抬头,急切追问: “下一个王朝?是谁做的,咱们不先将那帮乱臣贼子提前捉拿吗?” 听到他的话,嬴政似乎是有些惊讶: “捉拿?” “如今什么都没发生,捉拿回来了又能做什么,你是打算无凭无据地就将人给杀了?” “还是说,在伱心里,朕就是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的暴君?” 这…… 扶苏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其实很想点头说,是的,不止我这么觉得,天下人都这么觉得,六国黔首不都在说您是暴君吗,这哪里有问题? 更何况,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人,这事儿今日不是都已经干过两次了吗,还差那几个? 但是他不敢。 嬴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嗤笑摇头: “扶苏啊扶苏,朕不知道你究竟跟那些大儒学了些什么,才会搞成日后那样的境地,但今日之事,朕总算没有白忙活。” “好歹你知道轻重,知道先下手为强,要替大秦将祸患提前斩断。” “是,朕也做了这事。朕将那些方士当众处死,但他们还算是有证据,所有人都看见丹药喂给家禽之后把那些牲畜给毒死了,而赵高却没有丝毫根据,朕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杀了。” “你认为朕这样杀了赵高,很残暴,对吧?” 他没有等扶苏犹豫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 “不一样的。” “赵高这厮本来就是个阉人,朕以往喜欢用他,是因为他心思细,能注意到许多普通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所以才提拔他做了中车府令。” “但实际上赵高除了能伺候人,根本没有政务方面的才能,留着他除了给自己添堵就没别的用处了,更何况他是宫人,惹了朕不高兴,杀就杀了,有何不妥?”“可朕没有杀李斯,更没有去问往后造反的人具体有哪些。” “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是在考验自己。 扶苏抓着衣角的手愈发收紧,指节发青泛白,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隐约能明白父亲在说什么。 “您是认为赵高无用,而李斯有用,所以留着?” “可阿父,要是这么说,李丞相最后也参与了矫诏之事,他甚至还修订过秦法,却知法犯法,您难道就因为他有用,就留下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吗?” “他想杀我就算了,但他居然帮着赵高将您的尸……身体一路伪装送回了咸阳才报丧,这种人再有用也不能用!” 听着这孩子有点冒傻气的话,嬴政想笑,最后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在扶苏面前维持住了一个威严君父的形象。 他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不是因为他有用所以留着,扶苏,朕如今很缺人手,李斯也很有用,况且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只需要敲打一二,吓破胆子,那便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都收敛了。” “那个时候李斯会帮胡亥和赵高,这主要原因还在于你,你想过没有?” 扶苏一愣。 怎么跟自己还有关系? 他面色肃然: “难道是因为他后来跟我有了争端?” 嬴政终于笑了: “不,是因为你们学的东西不一样。” “扶苏,朕当初让你跟随大儒读书识字,不是因为想让你学儒家,而是因为在朕之后,大秦需要一个与民生息的仁君,朕不希望你从小就跟着法家学,让大秦在没有战乱的时候仍然像一张拉满的弓,那样,弓弦随时都会崩断。” “你功课学的很好,但太好了,这也不行。” “在你的治下,大秦应当宽厚仁和一些,却不能过于松弛,完全像儒家教的那样回到几百年前的样子。你可曾想过,就算你肯,那些六国余孽肯不肯?” “法,乃大秦立国之本,若是一上来就直接丢弃,大秦一样会如一盘散沙般几世而亡。” “李斯会选择赵高和胡亥,恐怕是觉得你日后会彻底放弃法家选择儒家治国,如此,他没了前程,可能会死。法家扛在他一人肩上,他宁肯冒着矫诏的风险也不愿意拥护一个从小学儒的秦二世。” “你可明白?” 扶苏听明白了,也不算太明白。 沉默良久,他才说: “孩儿如今暂时不太理解,但会好好想明白的。” “但是阿父,您果真不打算追拿那些乱臣贼子吗?若任由他们,万一有漏洞可钻,他们……” 他想说的其实是,万一那些人还跟历史上的一样,找到空子就造反可怎么办。 嬴政也听出来了。 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儿子,嬴政哈哈大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天下,有能者皆可居之!朕就是这么打下来的!” “只要朕还在,便绝无人胆敢造次;而这次哪怕朕不在了,也会留给你一片更好的江山社稷。” “若能让这天下黔首都能吃饱穿暖,他们怎会造反?” “来,尽管来反,朕春秋鼎盛,要是怕了,那才是个瓜怂!” (本章完) 第61章 土豆五斤 第61章 土豆五斤 听完父亲这番豪迈发言之后,扶苏也不由胸膛起伏,心怀激荡。 他当即行礼,沉声道: “阿父之志便是扶苏之志,日后,孩儿定当拼尽全力,为大秦开疆拓土,让天下黔首有粮吃、有衣穿。” “愿阿父得偿所愿,愿大秦万世永昌!” 嬴政那张在长子面前总是严肃板着的脸,终于松快了几分。 他眼中闪出欣慰之色,刚想抬手拍拍扶苏的肩膀,勉励两句,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叮!恭喜嬴政同学改变历史进程,获得抽奖机会一次!】 嬴政:??? 朕干什么了?好像……好像啥也没做啊? ………… 与此同时。 刚从自家祖父那里听完抽丝剥茧式分析的宋慎,耳边也响起了提示。 【叮!恭喜宿主完成里程碑:桃李满天下!您已获得抽奖机会一次,请进入系统商城内查看!】 宋慎:啊??? 不是,这特么啥啊?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茅厕,脱离了自家祖父的视线。 等被扶到了茅厕之后,宋慎才打开了系统面板,盯着那个“桃李满天下”的里程碑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决定直接问。 宋慎在心里默念道: “系统,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桃李满天下是怎么来的?我刚才什么都没干,没上课也没抽奖,哪来的桃李满天下?” 【回答宿主,系统的判定方式有一定程度的延迟,里程碑的触发条件请宿主自行判断。】 行吧。 宋慎放弃询问系统,决定自己琢磨一下。 算一算,在抽取大唐那几个人之前,他的学生总数应该是六个人,包括嬴政、张良、刘彻、朱元璋、朱标和朱祁镇。而在李世民等人加入后,学生团体就迅速扩张到了十一个。 难道,这个里程碑应该是学生达到十人后触发的?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加上系统刚才说过,判定方式有一定程度的延迟,所以今天中午上的课,到了下午才给里程碑好像也还算是合理。 宋慎一拍大腿: “没错,肯定是这样!” 门外传来仆役疑惑又担心的询问: “公子,您说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要不小的进来搭把手?” 宋慎刚刚兴奋拍大腿的手登时一僵。 居然忘了祖父派人送他来茅厕,门口还有人守着……失策失策。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我没事,肚子有点不舒服,你等等再进来。” 敷衍完门口的仆役之后,宋慎将意识沉入系统,看见自己面前有一个巨大的转盘。 上次是系统给了四个选项,让宋慎自己挑选一个,这才挑中了贞观朝那五个人。他本以为往后都是这样,但现在看来,上次是意外,抽奖才是常态。 一想到之前转盘抽出来了个朱祁镇,宋慎的脸就有点绿。一股股难以言说的味道飘进鼻间,提醒他现在身处茅厕之后,他的脸就更绿了。 本来就是个脸黑手臭到爆的非洲人,现在还在厕所…… 要是这会儿抽奖,不知道能抽出来一坨什么品种的屎。 宋慎收回了想要触摸转盘的手,叹了口气,在心底对系统说: “抽奖先留着,等我晚上回去了再抽吧。” ………… 傍晚。 终于安抚完祖父,拒绝了他要带自己回老家提议的宋慎,回到了买在张唯家隔壁的那所宅院,临进门前他还碰到张唯主动打招呼。 按理说今天发生了这么一脑门子事儿,照宋慎往常的习惯肯定是会抓着张唯打听消息的,但现在他满心都是要回家抽奖,压根没心思去管那些,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进门了。 被留在门口的张唯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碰见宋慎其实并非偶然。 御史的差事相对朝廷里其他官员还是相当清闲的,每天的工作就是骂骂这个骂骂那个,偶尔还能骂一下皇帝,并不需要怎么加班加点,但今天张唯再一次被陛下传召,皇帝和太子双双叮嘱他一定要跟宋慎多聊聊天,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过几天来回禀,所以一直拖到了傍晚才回家。 张唯并不知道陛下和殿下为什么如此关注宋慎,但这显然不是他该问的事情。打听到宋慎还没回家的消息后,他就只能老老实实蹲在门口等人,想着能不能通过偶遇来跟对方多聊几句。 可惜,宋慎着急忙慌火急火燎的回了家,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深夜时分。 宋慎书房。 从回家起,宋慎就摩拳擦掌地吩咐兰云准备沐浴更衣,把家里折腾得团团转。 下人们也不明白自家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从宫里回来了,也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天要搞两趟,但这是主人家的吩咐,他们不理解也只能照办。 好一顿折腾之后,宋慎摸了摸自己被擦干的头发,又抬起袖子闻了闻,确定自己现在干净得可以直接下锅煮了之后,才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给屏退出去。 他将意识潜入系统空间内部,十分虔诚地上下左右到处拜了拜。 “天灵灵地灵灵,上下五千年祖宗全显灵……一定保佑我一定保佑我,我这回要是能抽出来点有用的东西,大明的未来可就有救了……” 宋慎本来也没这么神叨叨的,但是今天听宋濂说起了以前的事情过后,他不信也得信了。 以前觉得这些都是怪力乱神,可刘伯温居然能提前算出“宋慎”在洪武十三年有一个死劫,有些事情不信也由不得他啊! 要不是现在在系统空间里没条件,宋慎都恨不得直接烧个高香了。 他相当诚恳地祈祷了一番,终于伸出手,转动了转盘。 巨大的轮盘飞速转动,几乎转出了残影。 不知过了多久,它停了下来,指针落在了某一个很小的空格处。 金光闪过,空格上的字迹缓缓浮现。 【恭喜宿主,抽奖获得:土豆(五斤)】 【您所抽中的物品已经放入系统背包,可随时取用,请知悉。】 (本章完) 第62章 帮我找几个人 第62章 帮我找几个人 宋慎几乎要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 系统空间中,他看着轮盘上那【土豆(五斤)】的字样,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眼睛和嘴巴都扩大到了平日的两倍还多。 “不是……不是,这怎么还有土豆呢?” 宋慎被系统搞了这么久的心态,这会儿突然抽到土豆,简直就像个在地里挖到了狗头金的农夫似的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狂喜。 他深呼吸好几次,按住了自己的小心脏,才镇定下来问系统: “我以为这里头只能抽到学生,你没告诉过我能抽这种东西啊。” 【回答宿主,抽奖池中学生与物品的占比为1:1,每个朝代的帝王将相都在学生池内。而物品之中,农作物、技术、现代百货物品的占比都是相等的,您抽到什么都是概率因素,在没有抽中之前,系统无法泄露奖池内容。】 好嘛。 这下明白了,意思上次抽中朱祁镇是属于非酋中的非酋,不仅抽到了没什么用的学生,而且抽到的还是土木堡战神,纯粹脸黑。 从系统那冰冷不带感情的机械回答之中,宋慎居然听出了一星半点的嘲讽…… 他叹了口气。 也罢,上回是上回,这次能抽中土豆不就挺好的吗?抽奖这事儿只要一次好运就够了,他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点数的。 看来抽奖之前沐浴更衣认真拜拜祖宗还是有用的。 坚定了下次抽奖还得重复一遍这个流程的决心后,宋慎美滋滋地打开背包,把那五斤土豆给拿出来看了看,摸了又摸,这才把东西给放回去,没有拿到现实世界里头来。 他很清楚,朱元璋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他朱家天下,其次在意的是朱标,再往后排,那在意的就是百姓们吃饱穿暖的问题。 如果说之前对朱元璋的了解仅限于书籍,那么在课堂上亲自教导过朱元璋、听过了他的童年阴影之后,老朱对于吃饱饭这件事的深刻执念宋慎就更能够理解了。 现在若能将土豆交给朱元璋,得一个丹书铁券保命倒是稳稳当当的…… 但是,老朱给的丹书铁券,能作数吗? 更何况,他光凭一张嘴叭叭叭的说土豆产量多高、作用多广,没有切实证据,谁能信呢? 现在东宫本来就出了吕氏那档子事,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好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宋慎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一点才行。 这土豆必须要用,可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就要好好想清楚了。 ………… 翌日清晨。 前几天连上了五天课,今天总算是有两天周末假期了。 宋慎倒是没有赖床,反而起了个大早,吩咐人去隔壁张家把张唯给请了过来。 不多时,张唯就直接来了,没有一点拖沓,这倒是让宋慎有点惊讶。 人是他请来的没错,不过……自己休假,难道张唯也休假?他本来都做好张唯已经去衙门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书房。 “张兄今日休沐?” 宋慎笑道: “我还想着会不会打搅到你呢。” 张唯先是连连摆手,而后想起宋慎看不见,喘了口气才开口。 “子畏,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伱有事情,我怎么会推辞?我是老师的门生,先前也答应过老师会好好照看你,你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好容易找我一趟,我不跑快点怎么能行!” “日后你也别张兄张兄的叫我了,我就比你大五岁,叫我的字就行——对了,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字?从明,张从明!” 宋慎心里一动。原来,祖父还特意叮嘱过张唯要照看自己的? 他心里有些熨贴,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道: “好,从明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 “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不知方不方便?” 张唯没立即接话,似乎是在顾虑什么,迟疑一会儿才说: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太过分,你要做什么事情,我肯定全力以赴。” “不过……为兄看你这样子,似是没有打算告诉老师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找到我帮忙。既如此,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宋慎惊讶于对方的敏锐。 没错,今天要谈的事情他没打算告诉祖父宋濂。凭自己这张嘴巴,忽悠忽悠同龄人或许还能说得过去,但事情要是摆在祖父面前,人老成精,很多东西都是瞒不过去的。 而现在他一没有视力二没有记忆,身边并没有几个能帮上忙又能信得过的人,如此一来,张唯就成了唯一选择。 宅院是新买的,但宅院里的仆人还有不少都是从宋家老宅分过来的,在这里说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祖父耳朵里去了。 张唯说得很有道理。 沉吟片刻,宋慎委婉问道: “这事儿颇有些机密……” “从明兄,去你家里怎么样?” 张唯当即拍胸脯保证: “放心吧子畏,我家铁桶一块,只要我把书房门关上,一只苍蝇都不敢在我房门口多呆!” ………… 隔壁张家。 书房。 张唯扶着宋慎进来坐下,又吩咐人上了茶水,屏退左右。 好一顿安排后,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偷偷抹了一把汗。 房梁上有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支轻便的蝇头小楷笔和一本折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张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露出破绽。 张唯当然认识这人。 房梁上那人,平时出现在皇帝陛下左右时,身上穿着的可都是御赐的红色斗牛服,胸口打着斗牛样的补子,腰挎长刀,寸步不离陛下。 现在他没有带刀,只穿了件最普通不过的黑衣,但威慑力却一点都不减。 因为这人就是朝廷命官私下里时常唾骂的仪鸾司指挥使,毛骧。 昨日从宫里回来之后,毛骧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张唯一路回了家里,说是借借他家地方保护隔壁宋慎的安全。可今天宋慎派人请张唯过去的时候,毛骧却逼迫他一定要把宋慎带回家里来谈话。 看这架势,恐怕是要把他们的谈话内容都给记录下来,呈交给陛下了。 张唯心里暗自对宋慎说了句对不住,一边祈祷着他不要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一边斟酌着开口道: “子畏,你有什么事情,现在左右无人,可以说了。” 宋慎喝了口茶,半真半假道: “我想请你帮我找几个可信的农人……” “之前无意间找到了一种新作物,我想让人种下去试试看,听说那东西收成还不错。” (本章完) 第63章 你看他怎么样? 第63章 你看他怎么样? 当日傍晚。 武英殿。 朱元璋仍在伏案批折子,整座宫殿里静悄悄的,没人敢打扰陛下忙公务,而隔壁的文华殿也是一样。 皇帝与太子这父子俩人就跟入了魔似的,都快入夜了也不回自己寝殿,不找各自媳妇,只顾着埋头干活,宫人们心里暗自腹诽,却没人敢多说句什么。 开玩笑呢,最近宫里发生那么多事情,陛下和殿下为什么拖着不回宫大家心知肚明。 陛下不想回去面对皇后娘娘,殿下也不想回东宫面对刚没了孩子的侧妃吕氏,只能苦哈哈地用公务作借口了。 但就在宫人们都竭力放低自己存在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从宫外赶到了殿内。 “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沉迷公务无法自拔,骤然被这脚步声惊醒还有点不爽,抬头看去,却是本该在张家房梁上的毛骧。 他有些惊讶地放下了笔,刚想继续问,接收到毛骧眼皮抽筋般的眼色之后又停住了嘴。 思索片刻,朱元璋随手找了个宫人: “你,去隔壁把太子给咱喊来,就说有事情找他。” “其他人都退下吧,咱这会儿只跟毛骧和太子谈事情。”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陛下这是有机密要说,纷纷悄不作声地离开了武英殿。 不多时。 朱标也一脸茫然地进了殿内。 他本来还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着急忙慌地把自己喊来,但看见殿内的毛骧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朱标三两步快速靠近,拉着毛骧就问: “毛指挥使,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宋家那边有事情?” “我看伱好像累得不轻,快快快,快坐下说!” 毛骧都已经来了一刻钟了,经过朱标这番话提醒,朱元璋才发现他脑门上全是汗,这么久才将将喘匀气,恐怕是一路跑来的,确实是累得不轻。 朱元璋有点尴尬,但身为皇帝也不可能跟一个臣属道歉,于是也轻咳一声道: “嗯,坐下,坐下说。” 毛骧受宠若惊地在武英殿内落了座,也不敢真的休息,屁股只在椅子上沾了半边,就迫不及待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折子。 他是仪鸾司的指挥使。 名义上,仪鸾司是皇帝身边的仪仗队,负责礼仪、护卫,但是十年来,这支队伍已经逐渐演变为皇帝的眼线,除开护卫安全之外,更多的职责还是替皇帝查探官员关系、家中情况、有无贪腐。 这个随身携带的不起眼的折子,便是仪鸾司中人手一份的记录册。 “陛下,今日臣听说宋慎邀请张唯去家中商谈要事,于是便要求张唯将他带到张家谈话,虽然宋慎新买的宅院没有宋宅那么守卫森严,但臣担心他从自家带来的人里不乏好手,所以才会如此。” 毛骧先是谨慎地汇报了一下这个前提,见陛下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他们今日谈话的时候,臣就在房梁上蹲着,俩人的对话臣一字不漏全给记在册子上了,请陛下过目。” 说完,他老老实实地将手里那个册子给呈到了朱元璋手里。后者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看了几下,眼睛是越看越亮,最后脸上褶子都快笑出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叫御膳房上菜痛饮三百杯! 朱标不明所以: “爹,他们说什么了,您这么高兴作甚?” 朱元璋也没跟他卖关子,当即把折子往儿子怀里一拍,整个人红光满面: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咱觉着,你看了怕是比咱更高兴!” 朱标一双眉毛高高扬起,也没说话,打开折子颇感兴趣地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眼睛也瞪得溜圆了。 半晌。 朱标豁然站起,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不行,这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张唯去弄?他又没种过地,要是没侍弄好,那罪过就大了!” “爹,我要去找农官!” 朱元璋啪地伸手把他给扯了回来。 他不甚赞同地看着儿子: “你找谁去?” “按理说,农政是交给户部管辖的,但工部也有督水、屯田两部,你是准备去户部还是工部?” “若要找专门侍弄田地的,那肯定找工部的人,可这玩意儿弄不出来还好说,真要弄出来了,人家户部管着农政却被工部拿了功劳,这事儿怎么说?会不会觉着你这太子偏着工部去了?” 朱标刚要冲出去的步伐骤然顿住。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父亲—— 按理说按理说……按理说全天下最希望农人们可以吃饱穿暖的人就是父亲! 这么天大的好事落到了自家头上,父亲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起户部和工部的关系来?这还是他亲爹吗?! “不是,爹,您……” 朱标话刚出口,就被朱元璋给抬手拦住了。 “咱知道你着急,知道这东西很重要,那话都是咱们爷俩一起听的,咱能不知道吗?” “但你急归急,事情总得有个路数章程,对不对?” “这事儿宋慎既然交给了张唯帮忙,说明他暂时还不想让宋濂知道,要是让宋濂帮忙,那又快又稳妥不好吗?他之所以不想,就是因为事情没落定,庄稼还没种出来,所以不能也不敢透出风声,生怕被人给截胡摘桃子,或是惹来大麻烦。” “你现在不管是叫工部还是叫户部,总归都是朝廷的人。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如此小心谨慎,不也还是被咱们给听到了吗?” 这番话一落地,朱标就知道自己确实是想岔劈了。 就说呢,父亲怎么可能不着急?看看老爹如今这副抓耳挠腮使劲搓手的模样就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满肚子的主意,正琢磨如何才能瞒着宋慎又瞒着朝廷中人把土豆给搞到手呢! 沉吟一阵,朱标余光瞥见了旁边不敢吭声的毛骧,眼睛骤然一亮。 他拉着毛骧,硬是把人扯到了父亲面前一摆: “爹,你看他怎么样?” 毛骧:??! 什么东西,不是在说那劳什子土豆吗,怎么就扯自己身上了?! (本章完) 第64章 海外 第64章 海外 毛骧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陛下和殿下又想出什么别的样来折磨自己。 但是事与愿违。 朱标兴致勃勃地指了指他,对朱元璋一挥手: “你看啊爹,您不是说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么?但这仪鸾司就是负责去听风声的啊!” “要是能从仪鸾司里找几个会种地、侍弄过田产的人出来,嘴巴又严实,又都是青壮劳力,这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再重金雇几个极有经验的老农,仪鸾司的人既能保守秘密,又能盯着那些老农不透露消息,谁敢动手脚就先斩后奏,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毛骧:…… 朱元璋:!!! 朱元璋狠狠一巴掌拍到了毛骧身上,比朱标还要兴致勃勃: “对啊,标儿说得有道理啊!这天底下,没人比你们更让咱放心的了!” 仪鸾司的人员组成并不算复杂。 除了毛骧这种从起家时就跟在朱元璋左右的心腹外,里头的年轻人都是战乱年间失去父母的孤儿,十几年前就被秘密收养起来,等朱元璋立国登基之后他们也慢慢长大了,便逐个成了仪鸾司的人。 这些人说好听了是忠心耿耿的护卫,说难听点,那就是只认朱元璋一个人的死士。 全天下,任谁走漏风声,他们也不可能。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毛骧期期艾艾地抬起头,看向朱元璋: “陛下,仪鸾司那帮小伙子几乎算是臣看着长大的,十来年了,他们个个都卯着劲儿想给您当刀子,可这会儿您让他们去当锄头……这会不会种地还不好说呢,他们怕是没那股子劲去干活啊。” 朱元璋眼睛一瞪: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知不知道咱肯把它交给伱们去弄,是对你们的信任?” “土豆要是真能种好,能救活多少张嘴,你知不知道!” 毛骧老老实实摇头: “不知道。” 今天宋慎跟张唯交代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房梁上趴着记录,听得清清楚楚,人家压根也没提到什么产量,只说了要如何种植如何侍弄,说这庄稼很重要,让张唯一定一定把它看得比命都重要,要是能成,这辈子荣华富贵都不说,还能名留青史。 饼倒是画得挺大,可陛下他们难不成还真信? 朱元璋叹了口气: “稻子、麦子,一亩地能有个三四百斤,算好的了吧?” “这玩意儿种一亩地能产出来它们的四倍还多,可粮可菜,放地窖里可以长期存放,跟米面一样,一年四季都能吃得着,你自己说,重不重要?宋慎没告诉张唯,但是咱跟标儿可是都知道的,只是一直在等他拿出来。” “毛骧啊,你现在还觉着仪鸾司没法干这个活吗,要实在不行,咱就找别人……” 话没说完,毛骧这辈子头一回壮着胆子打断了陛下的话。 他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得老高,面色涨红,呼吸急促,扑通一声硬邦邦跪倒在地,死命磕头。 “陛下,请陛下放心,臣就算是拿鞭子抽,他们也得把这事儿给仔仔细细做好了!” “若最后没能把土豆种好带回来,臣提头来见——不,所有参与种地的人都提头来见!” 朱元璋默然,良久后才嗯了一声,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止朱元璋自己……过去元末乱世那些年,谁家还没有饿死过几个人呢? 毛骧的家里,仪鸾司那些年轻后生们的家里,真正死于战乱的普通百姓恐怕并不算多,反倒是缺粮才是真的能迅速持久地要人性命。 没人不想要更多更好的粮食。 哪怕这东西比不上米面,可人饿起来连树皮野草甚至土都能吃,多一种高产粮食,不知能救回来多少人。 毛骧绝无理由拒绝!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 短暂的两天休息时间里,宋慎其实并没有真正休息多久。 他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法,交代张唯要挖个地窖把土豆先放一段时间,等到年关前后,先用清水浸泡土豆,把土豆弄催出芽来,后面的工序等催芽成功再说。而且这还不能全给催芽了,要留上一部分种,避免第一次催芽或者种植失败。 印象里,要在江浙一带种植土豆的话大概一二月份就可以开始,换算成农历差不多就得到腊月,还有一段时间。 上辈子的宋慎是个彻头彻尾的城里孩子,并不知道怎么种地,但这不妨碍他有个来自东北的老铁室友。老铁家里就是专门搞马铃薯种植的,没事的时候就老跟他们这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唠嗑科普,也就是这样他才能误打误撞地说出个一二三来。 要是换成玉米红薯或者水稻,那他可就彻底抓瞎了。 之所以没有告诉张唯后续要怎么处置,是因为宋慎记得室友说过,马铃薯种块在催芽之后还需要用酒精加高锰酸钾溶液消毒,但他现在根本就搞不到七十度的酒精,更别说是高锰酸钾了,这事儿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又是一天工作日。 宋慎关好了房门,装做要午睡,实际上却是进入了系统空间内。 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底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宋慎又要跟上次一样提前跑路。 “大家上次的考试卷子,我已经都批改完毕了。” “来,班长替我分发一下!” 宋慎招来朱标,等他一边发,自己一边说: “除了新来的同学们外,大家成绩都很不错,满分一百,这一次考试居然有两位同学的成绩超过了八十分!” “朱标,张良,你们俩都很认真,以后要继续努力啊!” 说完,宋慎主动走下讲台,给两个成绩最好的尖子生各自发了一朵小红。 他没管底下学生们各异的神色,自顾自道: “我回去仔细思考了一下,虽然咱们需要考试,但其实这毕竟没有高考,没必要弄得那么应试教育。” “从今天开始,我会调整讲课方式,尽量寓教于乐,课程中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提问,如果是在我知识范围内的,我很乐意为大家延展其他知识点。” 教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一回,始皇帝反应最快,他高高举起手,等到宋慎示意他可以提问的时候,他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无比和煦地开口询问。 “先生,朕想知道,海外是否真的有仙人?这世上是否有跟您一样的存在,可以让人长生不死?” 宋慎一愣。 这问得……好吧,确实是祖龙的风格。 他犹豫了一阵,决定今天就讲这个。 “据我所知,起码在你们那个世界上,没有。” “海外也没有什么跟我一样的存在,人不能长生不死。” 看着祖龙和刘彻明显失望的表情,宋慎话锋一转: “但是——” “海外有很多土地,有数之不尽的财富,有金山银矿和各种各样的香料,还有,上次我告诉过你们的高产作物。” “那些土地上还有一群洋人,在千百年后趁人之危,将我们的故土打得千疮百孔,尸横遍野。” “你们,有兴趣听听吗?” (本章完) 第65章 上架感言 第65章 上架感言 大家好,3月18号中午十二点,也就是明天,这本书就要上架了。呃,这本书怎么说呢,我个人还是写得挺高兴的,中间看过一些读者的建议和意见,但因为节奏原因上架前暂时没有调整。 书的主线内容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宋慎在明朝时期的剧情,另一个才是各个帝王将相的,而作为男主,宋慎与老朱家强相关,所以明朝部分占比会更多一点,后面如果有需要,我会调整一下框架。 关于课程部分。 我知道有一些读者认为讲课内容太少,希望能多写一点讲课的内容,但是请注意,时间线走到这里,课程开始也才过去了一周左右,如果东西塞得太满,阅读趣味性会变弱。 因为本书是群像型,我写书的时候更加偏向人物构建的故事性,也就是俗话说的好玩、看着有意思。 如果大家都喜欢看干货内容,那么上架后课程占比会多加一些,不过众口难调,我也只能说尽量。 有不同意见和建议、喜欢什么不爱看什么,都可以在本章说里提出来,我会参考的,也好调整各种内容的占比。 不多说不卖惨,谢谢一个月来大家的投票、评论和打赏,上架比较匆忙没有存稿,明天至少八千字送上,首订过千加更一章,盟主加一更,白银盟加十更,肝爆了都给加上。 就这吧,码字去了!求首订! (本章完) 第66章 始皇帝,你做的孽!(求首订) 第66章 始皇帝,你做的孽!(求首订) 没人有意见。 前面到来的六个学生,早在听宋慎提起土豆红薯的时候就迫切希望他能多讲一些海外的事情。 除了厌食症患者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讨厌粮食,尤其他们还是各个王朝的顶梁柱,那就更不可能拒绝了。 更何况他们没有听漏宋慎的最后一句话。 故土千疮百孔、尸横遍野…… 这,跟海外有关系? 至于最后加入辅导班的李世民五人,见到身边所有人都是一副眼睛发直死盯宋慎的模样,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这一定是好东西,于是互相对了个眼神之后,也是静坐于位,默不作声地听着。 宋慎想了想,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土黄色球状物,上面还带着点泥巴。 那是他从本就少得可怜的五斤土豆里头专门留下来的一颗——为了以防万一。 “之前我跟你们提到过,海外有几样非常厉害的作物,分别是土豆、红薯和玉米。” “大家可以看看,现在我手里的这一颗,就是土豆。” “这些本来应该由生物老师和地理老师来给你们讲,不过咱们现在条件有限,就当做是世界史的延伸部分吧——” “土豆,原产地为热带美洲山地,又名马铃薯,在16世纪传到印度,继而传到我国。21世纪,它已经在全世界的温带地区广泛种植。” 宋慎看着眼神逐渐茫然的一堆学生,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词汇你们不能理解,比如什么是美洲,什么是印度,什么是16世纪和21世纪,还有温带。” “首先,以在场时代最晚的明朝举例,朱元璋同学的生卒年为1328年-1398年,那他就属于14世纪,而朱祁镇的生卒年为1427-1464年,他就处于15世纪,一个世纪等于一百年。” “其他东西我后面会讲,不过伱们现在只用知道一点,那就是,除了土豆,连带玉米和红薯,它们的原产地都是同一个地方,那就是美洲。” “美洲这个地方与其他大陆远隔重洋,一直到15世纪,那片大陆上的居民被称作印第安人,在我们看来都仍旧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保持着原始的部落形式,但在农业和工艺制作上已经达到了较高水平。” “后来非常出名的航海大发现,就是在15世纪一群白种人通过航运误打误撞走到了美洲,因此得到了那片土地,进而对印第安人进行殖民——通俗点说,你们可以理解为用大军踏平了某个国家,占领土地,并让那里的人成为自己的奴隶。” “对了,后世学者的普遍看法是,印第安人与我们所在的亚洲同属于一种人,应当是在万年以前越过海峡迁徙过去的,跟我们类似,他们也是黄色皮肤。” “大家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教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在场这么多学生里,哪怕是政务能力最菜的朱祁镇,那也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其余如张良、朱标这种好学生更是不必提。 其余像朱元璋、程咬金这类读书不大好的,他们也只是小时候没那条件读书而已,但脑子不可能笨,否则也不可能光凭运气就建功立业。 但就是这样的十一个人,愣是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话好像都听得懂……可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知识他娘的不进脑子啊! 宋慎倒是没打扰他们思考,笑呵呵地捧着自己的保温杯看戏,乐得清闲。 漫长的沉默过后。 “先生,既然你说那什么美洲上的原住民也是迁徙过去的,甚至是在万年之前,那他们迁徙过去的这条路,如今还能走吗?如果能走,为何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举手提问的,是汉武帝刘彻。 他可不是个喜欢举手提问或者回答问题的人,但这一次,刘彻面色肃然,目光灼灼,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想法—— 刘彻很想得到那片土地,甚至为此可以质疑宋先生! 宋慎笑了笑,道: “很有创造性思维啊刘彻同学,问得好。” “先来说说那条路还能不能走吧。” “我的回答是,不能。” “其次,再来划一下重点啊,我刚才说他们迁徙的路线是推测的,但也有根据,并且我说过是万年以前。” “首先记住这一点,我们再来说另外一个前提条件,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最最基础的常识性概念——” “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星球上。” “大家脚踩的地方,山川树木生长的地方,甚至头顶的天空,广袤无垠的海洋,这些所有所有的东西都在一个球体之上。我知道在你们的观念里是天圆地方,天似穹庐盖四野嘛,但不是的,除了天,地也是圆的,天地被统称为地球。” “吞下你们肚子里的所有疑问,再来说那条路线为什么不能走。” “数万甚至数十万年前,地球上的所有大陆都在一起,后来地壳运动加剧,导致各个板块逐渐分开,天崩地裂,海水涌入了裂缝,大陆分成了数个板块。”“中间的过程我们暂且不提,印第安人也不是在那个时候就跑过去的啊,我再说一次,他们是两万年前过去的,那个时代被称为冰河期,所有地方的气温都很低。” “那时,在我们所处的亚洲北部有一个大陆桥,在那时候还没有被海水淹没,它甚至是一片草原,可以供动物生存也可以供人通过,但后来气温上升,冰川融化,海水随之上涨,逐渐淹没了那里,它就变成了一个海峡。” “综上所述,你们明白了吗,这个地方确实存在过,后世也已经从海峡底部挖出了那个时期的人类骸骨,可以证明此事,但现在我们不可能通过同样的方式抵达那个大陆,除非通过远洋航行绕路过去。” 虽然已经上过五次课,但宋慎之前一直偷懒摸鱼,并没有正儿八经上过课,更加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所以此时难免口干舌燥喉咙发痒。 他瞥着底下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看出他们的世界观经历了巨大冲击正在恢复重建,也没有打扰他们,只是一口口地喝着水,等这帮学生们醒过神来。 至于为什么改变了想法,要好好上课…… 成绩,其实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问题,还得追溯到他得到土豆这件事上。 除了已经存在的酒精、高锰酸钾问题,后续的种植他也很抓瞎。 宋慎很清楚自己在种地这方面只是个嘴炮王者,偶尔掏出从室友那儿听来的三两句基础方法说说还行,但真遇到问题,要他拿出来什么行之有效的手段,那就实在是具体到让人麻爪了。 如今土豆已经交到了张唯手里,虽然还有几个月时间,可光靠这点功夫能做啥?系统又不会大发善心让他得到一本农业基础生产指南,这事儿只能靠自己琢磨。 他既是个城里人,又没有读过相关专业,本来就抓瞎,好在灵光乍现,在备课的时候钻了个空子—— 但凡上课需要的资料,系统都可以替他准备妥当。 照着这个思路,他多给学生们拓展一些“世界史”方面的课外知识,将课程范围扩大到各个作物的起源以及它们进入中国的时间,甚至是更加具体的东西,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从资料里薅到系统羊毛,得到土豆的种植方法等等。 希望这帮学生能懂点事,多给提点相关问题吧…… 宋慎正神游天外,脑子里尽是薅羊毛,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浑厚的声音。 “先生,朕对您方才说的另一件事情更感兴趣。” 众人纷纷看去,原来举手的是嬴政。 嬴政站起身,脸色不是很好: “您说在千百年后,有洋人将我们的故土打得千疮百孔,尸横遍野……这是什么意思?” “洋人,指的是匈奴那些蛮夷?” “不论朝代如何更迭,能够取代大秦坐稳江山的帝王,难道就如此不堪,竟被北边的蛮子给打了进来不成!” 包括宋慎在内,所有人都恍然点头。 嬴政在意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了。 一个能举大秦上下全国之力修筑长城的男人,对于抵御外敌这方面有点情结,很能理解,非常能理解! 长城的作用,当皇帝的心里最有数,否则也不可能一直到明朝还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地用。 不过…… 宋慎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朱元璋,尴尬地笑了笑。 他心说始皇帝你怕是不知道哇,北边蛮子打进来何止一次? 西晋八王之乱导致五胡乱华,后来隋朝一统天下才彻底终结了这个被北边蛮子搅乱三百年的战局,这事儿李世民隔得不远,怕是很有发言权。 而在明朝之前,北边来的蒙元铁骑都快把欧罗巴给打废了,他们可不止入主中原,好悬没搞出个世界村来,朱元璋这个大明开国之主曾经就是元朝统治的亲历者,比李二更有发言权。 果然,李世民看着桌子闷声不吭,朱元璋挠完胡子挠眉毛,看起来都对这两段时期有点阴影,极其不想开麦。 宋慎咳嗽一声,冲嬴政微笑: “嬴政同学,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洋人不是指的北方那些游牧民族,这件事的发生年代,比明朝还要更晚几百年。” “不过说起来……嘶,嬴政,这里头有一部分,好像还算是你做的孽啊?” 嬴政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抬起了他尊贵的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朕?这跟朕有何干系?” 宋慎扬起眉毛: “你还记得徐福吗?” (本章完) 第67章 徐福 倭国与清末(求首订) 第67章 徐福 倭国与清末(求首订) 嬴政被问懵了。 见他不说话,宋慎还有点怀疑起自己了,于是迟疑着问: “你来我辅导班的时候,是哪一年?” 嬴政下意识回道: “始皇帝二十九年!” 宋慎松了口气: “那就对了。一年前,你曾经派一名叫做徐福的方士出海寻仙问道,让他带走了三千童男童女,还有三年的粮食,有没有这事儿?还记得吗?” 他说得已经相当具体详细,嬴政这下彻底从懵逼中回过神来,点头应下。 “没错,确有此事。” “始皇帝二十八年,朕派遣三千童男童女出海,此事因徐福知晓海外仙山所在,便由他负责。” 说到这里,嬴政脸色僵住,半晌才问: “难道他没回来?” 宋慎摇头: “不,过了几年他确实回来了,只是没找到仙人和仙丹。” 嬴政也跟刚才的宋慎一样松了口气。 在他想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徐福带着这三千童男童女跑了,在哪个偏僻地方蓄谋发展积蓄力量,然后造了他的反。但既然现在知道秦之后是汉,而那汉武帝又姓刘,就说明这汉肯定不是徐福搞出来的。 只要没有危及到大秦的江山,那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可就在此时,朱标慢慢举起手来,有些迟疑道: “先生……您说的徐福,不会是史记、三国志和后汉书里都有提到过的那个,那个徐福吧?” 宋慎惊讶地看向他。 学霸归学霸,但是知识面这么广,你搞得我这老师很没面子啊! 他挑眉道: “是,既然朱标伱知道一部分,那就由你来介绍一下徐福在历史记载上都做了什么吧。” 朱标深吸一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提起徐福这个人,不过就他这被许多老师夸奖过的博闻强识,加上如今的班长身份,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 他定了定神,拿出自己以往做皇太子的气度,不疾不徐道: “《史记·淮南衡山列传》中有记: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 “太史公在这里不过只是提了几句而已,内容不算太多,方位也并不明确,而《三国志》《后汉书》中关于徐福东渡的事情记载更具体些,其中说明徐福是往东南方向的亶洲而去,他两次出巡,第二次就再也没有回归大秦。” “不过这亶洲,我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 宋慎咳嗽一声,提醒道: “大明的水师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要不要仔细想想,水师对付的具体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朱标浑身僵住。 坐在他旁边的朱元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也管不上什么课堂规矩了,扯着嗓子吼道: “你是说徐福当年东渡,是他娘的去了倭国?!” 其实在武则天当女帝的那会儿,倭国就已经被大唐正式认证为“日本国”,但从元明时期海盗被称之为倭寇这一点就知道,普罗大众更认同倭国这个名字,私下里也是这么称呼的。 在场众人里只有嬴政仍旧茫然,汉、唐两朝的人知道倭国,却不知朱元璋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朱标偏头看了看朱祁镇,见后者同样是面色铁青,想来倭寇之祸在那年头仍然延绵不绝,忍不住叹了口气。 提到这个国家,宋慎也有点烦躁。 他揉了揉眉心,先指了指朱元璋道: “你冷静一点吧,坐下,我知道你很恶心倭寇,但实不相瞒,我比你更恨。” 朱元璋胸口那股子气咽了又咽,最终还是决定先稳一手,等等看宋慎怎么说。 他揣起手,忽的想起了宋慎之前要自己做的那笔生意—— 派船队,去日本国。 那里有可以让“陈标”封侯拜相的东西。 之前朱元璋就一直很心痒痒,想知道宋慎说的究竟是什么,而如今看来,答案或许就在这堂课上了。 他终于彻底沉住气,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讲台。 台上。 宋慎沉思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先回答朱元璋同学的问题——是的,依据后世的各种文献材料和考古判断,徐福东渡,就是去了倭国。” “在他带那三千童男童女过去的时候,那个岛国上就已经有原住民了,不过偏个题,虽然那里的人都很矮,但实际上徐福带去的人应该给他改善过人种了,现在这个身高,已经是改良之后的。” “接下来,我大概回答一下嬴政同学之前的提问。”“你眼中的北方蛮子,也就是匈奴,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大秦之后的两千年里仍然在持续不断地觊觎中原,期间数次甚至直接入主当了皇帝,将中原搅得稀碎。” “具体的过程,前面部分你可以问问刘彻、李世民和朱元璋同学,当然,朱祁镇这个瓦剌留学生也同样很有发言权,他甚至在人家帐篷里住了一整年。” “不过,明朝之后的事情,在场的人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宋慎停了下来,伸手狠狠抹了把脸。 他不是很想当着这帮炎黄老祖宗的面,提及那段每个华夏儿女都不堪回首的岁月。 此前他还一直把这帮人当学生,没啥心理负担,可要说起那百来年,突然一下就觉得他们也算是祖宗辈的人物了,尤其这里头还有朱元璋这种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角色。 但现在是在上课,他就算熬着也得把事情说完,更何况即便现在不说,以后上课也没法绕开。 “……在明朝之后的朝代叫做清,大家之前已经听说过了。” “他们不是汉人,其实也是北方的一支游牧民族,确切点说,曾经是。在汉至晋他们被称为挹娄,南北朝时期叫做勿吉,隋唐时期叫黑水靺鞨,再往后便叫做女真。朱元璋同学,你大概知道他们。” 朱元璋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精彩了,简直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 女真,他当然知道! 这个族群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三大部。 最起码在他的记忆里,在元朝时期这帮家伙就已经存在,并且老老实实趴在蒙元脚底下当狗摇尾巴。哪怕蒙元已亡,女真仍然驻扎在辽东一带,死守松江两岸不肯撒手,至今仍然是个顽疾,朱元璋还等着什么时候腾出手来给捏死呢。 如今他看一眼都嫌烦的臭虫般的角色,谁他娘的能想到,大明最后居然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岂有此理!!! 朱元璋本来就气得哆嗦,看见边上刘彻和李世民的古怪眼神之后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桌子给掀了。 刘彻摸了摸鼻子,没吭声,在心里默默补充: 挹娄,古肃慎之国也。在夫馀东北千余里,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好养豕,食其肉,衣其皮…… 他以前听史官说起这个地方的人时权当听故事过了一耳朵,只记得些大概,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见后文。 呃,很难评价。 这种野猪皮,居然也能入主中原? 看朱元璋那样子还挺有气势的,怎么后世子孙难道净是朱祁镇那样的货色吗? 老朱家怕是跟这野猪皮犯冲,属实是家门不幸啊。 李世民就更没吭声了。贞观三年李靖带兵灭了突厥生擒颉利可汗之后,四夷归服,称他为天可汗,他倒是记得黑水靺鞨……这玩意儿不是称臣了吗,怎么那么多年后还能搞事情? 他的评价跟刘彻一样:老朱家实在家门不幸。 讲台上。 宋慎倒是没管这帮人在打什么眉眼官司,他轻咳一声,喝了口水就继续讲了下去。 “女真族,后来更族名为满,他们建立的清朝是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原因别管别问别打听——共传十二帝,国祚296年,他们比蒙元聪明,但也比不上蒙元。” “毕竟,成吉思汗他们黄金家族的铁骑曾经一路打到了多瑙河畔,差点把那块地方给收进咱们版图了,巅峰时期版图面积超过了四千五百万平方公里。但是清朝末期签订的丧权辱国条款,割让给洋人的土地,算起来差不多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 “不知道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是什么概念吧?来,嬴政同学,你一统六国的时候,大秦国土面积也就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后面的皇帝我就不说了,毕竟你们那个国土面积多少都算了都护府啊藩属国什么的,不算实控面积,我就只说秦朝,大家都大概心里有个数。” 嬴政几欲掀桌——不,他已经在掀桌子了。 自己打了江山,后面的皇帝不管是不是他大秦后人,在此基础上开疆拓土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三百多万……那跟他费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一样大的土地,就这么割让给了蛮子? 嬴政只恨自己这辈子没学太多脏话,烂怂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 他的手死死捏住了桌子的边沿,想把这破东西给踹开,可惜桌子似乎是跟地面长在了一起似的,再大力气来了也是白搭。 沉默了好一阵,嬴政呼吸总算平稳了一点。他深呼吸数次,沉声开口: “这个……过后再提。” 朱元璋伸出手想要阻止。 他还想多听听自己这个未来敌人的情况,好决定是赶走还是挫骨扬灰,但始皇帝择人而噬的目光将他的手生生给盯了回去。 嬴政咬着牙问: “先生是不是偏题了?之前说的,难道不是徐福和那什么倭国么,怎么就说到了清朝?” 宋慎摇了摇头: “没偏题。在清末的那一个甲午年,清朝的水师输给了倭国,此后签订了马关条约,割了很多地,赔了几千万两白银。虽然丧权辱国的条款数不胜数,但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这一条,最耻辱。” “因为就在求爷爷告奶奶、割地赔款给他们的三四十年后,倭国还是彻底打进了中原。” “那场战争里,咱们军民伤亡,保守估计三千五百万人,可以说差一点点就彻底亡国了,我没在跟你们开玩笑。” (本章完) 第68章 求你了再说一句啊!(求首订) 第68章 求你了再说一句啊!(求首订) 阶梯教室内的气氛相当凝固浓重。 从讲台上看下去,所有人都垂眸看着自己的桌子,表情与眼神被藏在了阴影中,看不分明。 就连一贯暴脾气的朱元璋都一声不吭。 宋慎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 他们或许在想,三千五百万人,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想象不到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各个朝代的人口数量。” 漫长的沉默过后,宋慎忽然开口: “秦朝时期,人口在2500万-3000万之间。” “汉武帝所处的西汉,也就是前汉,人口大量繁衍,巅峰数量在6300万左右。” “唐初贞观年间,人口综合问题比较多,可能存在隐户,不过到了盛唐时期的开元盛世,人口已经爆发式增长到了8000万左右。” “而在明清,人口从九千万一度增长到了四亿,也就是四万万这个数字。” “那场战争打了十四年。如果放在四万万这基础上看,或许三千五百万人并不算多,还不到十分之一,是不是?” “可是我们经历了两千多年,才将人口从两千五百万提高到了四万万,这期间,我们内部出现过数不清的战乱,每一次百年乱世结束之后,都要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金钱来恢复生产,可这短短十四年时间就带走了三千五百万人的命,不觉得有点太多了吗?” 嬴政面色阴寒无比地摇了摇头。 不是在说这个数字太少的意思。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足足死了一整个大秦的人……好,好得很。” 此时此刻的嬴政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自己提问的时候,宋慎居然会说这个孽还跟自己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 徐福是他派出去的,三千童男童女是他给的,足够三年吃喝的淡水食物都是他放在船上的,而徐福带着他给的那么多人和物跑到了倭国去,在那里繁衍生息,为一群矮子提供更好的种,如此两千多年之后,那个岛上的矮矬子们居然还倒反天罡打进了中原。 这样算起来,确实是他嬴政亲手做了孽。 “先前听你们说焚书坑儒,朕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把朕惹到发那么大的火。” 嬴政露出一个似是要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嘴角扯了半天都没能真的扯出弧度: “若是因为徐福叛逃离开大秦,那朕将那些方士都给弄死,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了。只可惜……只可惜。” 他很想说,只可惜自己动手太急,没等到徐福第一次出海返航之后再把这畜牲不如的东西跟其他方士一起弄死,但不论再怎么生气嬴政也很清楚,他不能在先生面前说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更不能让先生察觉到任何端倪。 所以,他把这句话给咽回去了。 半晌。 一直没有动静的朱元璋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异样。 “先生,那倭国所在之处,可有什么跟土豆一样的好东西?” “徐福是个坑蒙拐骗的方士,他带着三千人离开大秦,除开害怕始皇帝追责之外,那地方应当有什么他看得上的东西才对吧。” 来了!终于来了! 不问土豆,这个也算一样! 宋慎精神一振,抛开刚才颇为沉重的话题,当即拍桌: “没有!” 所有人:??? 没有你拍个什么劲儿,逗我们玩呢? “没有跟土豆一样的好东西,但是——” 宋慎嘴巴里的话拐了个弯儿: “有别的好东西。” 他刚琢磨着要怎么说,教室里的喇叭骤然响了起来。 下课时间到。头一回正儿八经完整上了一小时课之后,宋慎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如果没有当这个狗屁历史辅导班老师,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当老师这么累。 果然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可他上辈子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来当这个老师啊?! “好了好了,剩下的部分就当给同学们留一个悬念,我先下课,明天见明天见!” 宋慎朝底下排排坐的学生们奋力挥手,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直奔办公室,没有丝毫留恋拖堂的意思。 这一次跑路的速度,比他前面任何一堂课都要快。 朱元璋甚至都没赶上伸出手,嘴巴里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求”字,就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了门背后。 他颓然放下手,口中念念有词,把刚才没说出来的话补完了: “求伱了……再说一句啊!” 冒着得罪嬴政的风险,愣是问出了这句话,好不容易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结果他娘的下课了! 这谁能忍! 一旁,除了朱标之外的所有学生都直勾勾盯着朱元璋,目光意味不明。 这次课程仍然没有在下课之后直接把他们都扔出去,看来也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足够了。 刘彻看朱元璋看了半天,幽幽道: “朱元璋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都是一起共享过消息的情分了,不太合适吧。” 朱元璋很不想搭理他,偏偏这时候又没办法,要是不找个合适的借口,恐怕他日后在这个班上就要被孤立了。 人数方面他倒是并不落下风,自己加上标儿和朱祁镇那废物点心,好歹也能算两个半人,比不过贞观五人组,难道还比不过大秦和大汉这两头? 但没必要。 如今班上两派人泾渭分明,大家都对李世民等人怀揣着防备之心,如果此时再闹内讧,人家很快就能趁势从内部瓦解掉己方。 思索片刻后,朱元璋叹了口气,道: “咱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也仅限于你们……对吧?” 他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示意李世民他们还在这儿。 在场哪一个都是人精,就连朱祁镇也是在宫里见惯了妖魔鬼怪的主,哪里看不懂他这意思。于是嬴政咳嗽一声,将他拉到了教室最后方,确认前面的人听不到谈话内容之后,才冲朱元璋扬了扬下巴。 “现在能说了?”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微笑道: “先生跟咱说过,倭国那地方有好东西,只要跑一趟交给朝廷,就必然能封侯拜相的好东西,但他没说是什么。” “咱觉着那东西应该不比土豆差……” “始皇帝,你看呢?” 嬴政皱起眉头想了好一阵子。 但他终究是嬴政,没被朱元璋带跑偏,反倒站远了一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语带疑惑: “先生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朕怎么没瞧见他单独拉你说话?” 朱元璋:…… 此时此刻,沉默震耳欲聋。 他要怎么跟秦始皇解释,自己跟那位众人眼中神乎其神的宋先生,其实真的生活在同一个朝代,甚至私下里还隐瞒身份去见过对方呢? 好难搞……不会真的要被孤立了吧…… (本章完) 关于更新 关于更新 上架会爆更的,但我一般是晚上更新。免费章节还好说,就是v章如果遇到错漏需要修改,发布后再修会有点麻烦,所以打算晚上写完了之后一起发…… 昨天中午更新是意外,因为上架时间是中午,作者的生物钟有点逆天,所以是硬生生熬了个通宵等着手动上架的,到现在才从阴间时间回归阳间作息。 没有鸽没有切!晚上一口气发八千! 有老读者在吗帮我证明一下我不是那种鸽子精tat (本章完) 第69章 大明的特殊性 第69章 大明的特殊性 就在朱元璋绞尽脑汁思考要如何面对嬴政盘问的时候。 所有人同时感到一股熟悉的晕眩袭来,于是眼前一,再看清楚时,就已经被丢回了各自原本的世界。 大明洪武十年。 坤宁宫中。 马皇后已经对他们爷俩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事情见怪不怪了,听见动静后,看到朱元璋和朱标站在原地满脸茫然的表情,不由嘲笑道: “怎么了,休沐两日再进去,还不适应了?” “我看你们爷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劳碌命,不忙还不行!” 没人说话。 朱元璋和朱标面面相觑,满脑子都是刚才那节课里说过的东西,以及最后众人逼问朱元璋的事情。 俩人忧心忡忡,但一时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面对面地一直叹气。 马皇后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床上坐起来,招手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恨不得把肺都叹出来的模样?” “要是有事儿没人能商量,就跟我说说,虽然我没有朝廷里那些人读的书多,总算也多个脑袋多份力,是不是?” 半晌。 朱元璋还是率先抬脚,走到了马皇后的床榻边,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朱标紧随其后,也站到了床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大致说了说课上发生的事情,重点仍旧是最后嬴政起疑的部分。 “……唉,这可咋整?咱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骗人了!” 朱元璋愁眉苦脸: “而且若是骗骗普通人,那倒也没什么,三言两语糊弄糊弄就行,但那里头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角色,各个都是人精。今天是运气好,恰好下课了,可明日他们一定会再问的。” “届时可如何是好啊?” 朱标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情,只能跟着叹气,帮不上什么忙。 其他人面对皇帝太子一起犯难的场景,要么腿软生怕连累自己,要么赶紧出谋划策求前程。 但马皇后可不惯着他俩: “不会骗人?那伱们之前欺负人家宋慎眼瞎看不见去套话的时候,怎么就不说自己不会骗人了?” “陈国瑞,陈标,还真是会取名字!” “要我说你们最开始就应该开诚布公地跟宋慎说清楚,否则他一直瞎着都还好,后面怎么解释?” “现在仅是嬴政他们那些前朝古人就让你焦头烂额了,可宋慎跟咱们是切切实实处在一个时候的人,他要是知道了,后果不是更难预料吗?” 要说还得是亲媳妇看得更明白。 就连朱标这亲儿子,也是一直以为父亲被嬴政逼问得有点麻爪,所以才愁眉苦脸的。 可现在听他娘这意思,有点不对劲啊…… “爹,所以你担心的不是嬴政他们,而是宋先生?” 朱标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眉毛扬得老高: “你担心这事万一解决不好,宋先生会甩手不干,或者会产生一些严重后果,让那劳什子系统降下处罚?”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他们所有学生的耳朵里,系统都提醒过—— 【请各位同学注意,教师宋慎与你们并非来自同个世界,双方存在认知障碍,在教师面前,请务必隐瞒自己得到的积分与奖励,除非教师自行察觉,不得告知!否则本空间将会发生重大错乱!】 当时朱标还觉得奇怪,其他朝代都还好,但是在他们大明,宋慎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有父母有祖父,之前还在朝廷里有官职,甚至自己以前见过他,为什么系统对他们也说是不存在的。 现在想想,恐怕也正是因为某些规则,所以宋慎的眼睛才会瞎了,会失去记忆,以至于在教室里认不出来他们。 只要宋慎没有察觉,这同样是某种意义上的合理。 默然良久,朱元璋脸上的愁容消失,换成了满脸严肃。 他也不装模作样了,点了点头,沉声道: “没错,咱一直觉得咱跟标儿,和其他人的处境不大一样。” “先问你,标儿,上次考试你成绩优异,今日得了先生发的小红,你拿到积点了吗?” 朱标一愣: “没有……” 朱元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问:“如果始皇帝劝诫扶苏都能算是改变历史进程,那咱们把那个朱允炆给弄死,难道改变不是更大?你这几天有没有得到积点或者带人进来的机会?” 朱标再次愣愣摇头: “也没有……” 好嘛! 后面也不用朱元璋再多问,朱标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就连旁边听他们说话的马皇后都回过味儿了。 马皇后眉头紧蹙: “重八,你的意思是……” 朱元璋点点头,没有卖关子: “咱怀疑,每一个朝代,每一次改变,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奖励。” “目前仅有始皇帝和张良得到过,唐朝那几人是后来的,暂时不知,但咱们大明,包括那个废物朱祁镇在内,都没人得到过。” “这很不同寻常,也不合道理。” “再仔细想想,宋慎拿出土豆来,正是朱允炆胎死腹中之后的事情。” “你们不觉得这里头存在某种关联吗?” 朱标与马皇后对视一眼,母子二人眼中俱是震惊。 没错,一点没错! 目前出现的所有朝代里,只有朱元璋和朱标、以及贞观那五人,是多人共处于同一个朝代的。 但实际上,在洪武朝,除了朱家父子俩之外还有一个人。 宋慎! 由于他是老师,所以朱元璋一直没有想到这方面去,直到他拿出了土豆。 这东西是明码标价挂在系统商城内的,十个积点实在太多,如今老朱家一个积点都没有,所以压根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能兑换,结果朱允炆胎死腹中之后,宋慎却抬手就拿了出来。 这里头要是没关联,鬼才信! “这就是咱们的特殊性。” 朱元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照这么看,咱们不管做多少事情、考得再好,日后恐怕也拿不到积点,无法兑换那些商城里的好东西。” “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最起码宋慎他能够拿到。” “以他在课上的言行举止,以及他跟咱们说话时竭力透露未来的行为来看,宋慎一定是偏向大明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冒着杀头的风险,告诉咱们妹子和英儿的死期,也不会选择张唯这个朝廷命官来种土豆。” “在他选择张唯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要将土豆交给朝廷的准备,而之所以不直接呈交,只是因为如今地里没有成熟的土豆,无法让人信服这是一种亩产千斤以上的作物。” “他也不能交给宋濂,因为照他所说,咱隐隐感觉宋慎是在为自己谋求生路,恐怕在他所知的历史上,宋家会因皇家而遭逢大难,他如今是在瞒着宋濂,替宋家也替他自己找一条退路,若让宋濂知晓,以那老家伙的性子,怕是会唯恐避之不及,直接把功劳都扔给朝廷。” 朱元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朱标已经迫不及待,甚至连朱允炆那件事都来不及伤感,当即追问: “爹,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日后做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办法自己得到好处,但只要宋先生能拿到,就等于是朝廷拿到了?” 没等朱元璋开口,马皇后先摇头了: “标儿,你实在太容易相信人……宋家忠心于朝廷这件事毋庸置疑,但是财帛动人心,就算宋慎如今是个好的,什么好事都先想着朝廷,可说到底他还年轻,万一有人从旁蛊惑,他手里拿着一个聚宝盆般源源不断给出好东西的那什么系统,造反不是轻而易举?” “我不是怀疑宋慎,我只是不信人心。” 朱元璋看了一眼妻子,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挂上一丝笑意: “还是妹子了解咱。妹子,咱知道你这话是说给咱听的,你看着很喜欢宋慎那孩子,只是怕咱动手,所以先给贬一顿,是吧?” 马皇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自家丈夫自己最清楚,朱元璋这人疑心重又爱猜忌,除了马皇后和朱标,他恨不得把眼线插到百官家里去听墙角。哪怕他现在对宋慎夸了又夸,可要说他不带任何疑虑地相信宋慎,那马皇后宁肯相信自己今天会撞鬼。 顿了顿,朱元璋才道: “咱从前跟宋慎接触不多,如今他双眼失明,更像小儿抱金行于闹市,被人蛊惑蒙蔽这种事情太正常了,若不加以防范,实在很难放心。” “标儿,妹子,咱有两个想法。” “第一个,把宋慎家附近的房子全给买下来,让仪鸾司的人都住进去,确保一只苍蝇都没法飞到他家里,他若出门便暗中跟随,将他见过的人查明白,再由张唯去提醒,避免他被人欺瞒。” 没等他说完,马皇后当即皱眉: “不行,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就把人家当犯人看着呢?像话吗?” “说第二个!” 朱元璋摸了摸胡子,笑道: “第二个,就是从咱们的公主里头挑选个适龄的,让宋慎当驸马,成为咱们自家人。” “妹子,你选一个出来?” 别骂了别骂了我先发一章,后面还有两章,写完了就发tat (本章完) 第70章 不是吧,这年头也有催婚? 第70章 不是吧,这年头也有催婚? 朱元璋来了这么一招,马皇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让宋慎当驸马? 她也不管儿子就在旁边,用一只胳膊撑住床榻,直接半起身揪住了丈夫的耳朵。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去年,镜静才封了临安公主嫁给了李善长家的李祺,她已经是皇室公主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了,是长公主,可哪怕是她,今年也才十七岁,她下面那些妹妹只有更小的!” “镜静往后数,再一个便是英娆,我们的嫡长女,今年才十三,但宋慎已经二十五了,差一点就比英娆大一轮,朱重八你脑子里都是什么,这合适吗?!” 朱元璋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会儿被妻子揪住耳朵痛骂,也装不下去了。 他一边哎呦呦地小声求饶,一边拼命给旁边的朱标使眼色,眼皮子都使得快抽筋了,但是朱标也没看懂老爹究竟是想让自己赶紧走,还是想让自己帮忙解围。 想了半天,朱标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父皇母后伱们先聊,儿臣告退了。” 他私底下从来都喊的爹娘,父皇母后这种敬称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使用,这会儿叫出来,显然就是要脚底抹油跑路的意思。 朱元璋眼尖,一看儿子脚尖调转要跑,赶紧喊住他: “你去宋慎家里走一趟,试探试探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咱们从皇亲国戚里找一个出来封公主,那不也是一样的吗!哎呀妹子你给咱个面子,别揪了别揪了!” ………… 宋慎家中。 由于今天的课程内容实在太多,正儿八经上了一堂课之后,宋慎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在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瘫了十分钟才缓过来。 回到自己家书房之后。 宋慎摸着那符合人体工学但有点硌屁股的实木椅子,若有所思地问: “系统,办公室里的东西,能不能有什么办法给拿出来?” “按理说那也都是我一个人用的,就不能让我在现实世界里用一用?” 【回答宿主,您可以通过抽奖获得,并且系统空间随时为您开放,您可以随意使用。】 宋慎嘴角抽了抽,反问: “那我怎么能确保什么时候能抽出来办公室里的东西?虽然说我随时都可以进去用,但我一旦进入空间,那就是连带躯体一起进去,现实世界里要是有事情,我怎么办?那不闹大了?” “系统,你得人性化一点,不然我这个宿主要是嗝屁,你也没地方去了吧。” 系统似乎也被宋慎给问沉默了。 半晌,那道机械音才重新响起。 【现赠送宿主一个办公用品大礼包,其中包含系统空间办公室内的所有物品,您可以选取一样放置于现实世界。】 这才对嘛! 宋慎心情极好,感觉上课的疲惫都被这个好消息给冲刷掉了。 因为不是抽奖而是自己选,这次他也懒得沐浴焚香祈求欧皇附体,而是直接打开了系统给的那个大礼包,在里面挑挑拣拣了一番。 保温杯、行军床、笔记本电脑、写教案用的大本子,以及办公室里的六人座真皮沙发,他都想要。 但现在n选一,不能既要又要。 如果宋慎眼睛是正常的,那他肯定会选笔记本电脑,这玩意儿哪怕只能使一次,放在大明朝也绝对的降维打击,只要人前显圣一次,国师宝座稳稳收入囊中。 可惜他眼睛瞎了,在外面压根用不了,而除了自己,电脑这种东西交给任何人使用他都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还是忍痛放弃算了。 一番搜寻下来,宋慎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开始想要的那个东西—— 真皮沙发! 办公室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正常办公需要的,而他现在从宋宅搬了出来,目的本来也是想让自己过得自在一些。 沙发这种物品在宋宅拿出来百分百会被盘问,可在自己这个小家,宋慎就是主人,完全不用担心这些。眼睛都瞎了,总得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吧? “来,把这个沙发放在这里!” 直接投影于大脑中的系统面板里,出现了一个宋慎的房间模型,他可以拖动屋内物品腾出位置,选择怎么放置沙发,而不需要再额外摇人叫仆役们进来吭哧吭哧搬动。 正当宋慎选定了要把沙发放在房间靠墙的正中央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隔壁的张御史来了,他还带了另一位叫做陈标的公子来,您现在要见吗?” 是兰云的声音。 宋慎想了想,先把沙发给放好,意识脱离了系统面板,才开口道: “带他们进书房吧,茶具和水房里都有,不必奉茶了,让他们自己弄。”兰云虽然觉得这样让客人自己煮茶有点不礼貌,但公子都发话了,她一个奴婢也不好置喙,于是只能答应下来,便匆匆离开去喊人了。 不多时。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道明显是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而另一道更加轻柔的女性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显然前者是张唯和陈标,后者是老老实实没进书房的兰云。 “兰云,你下去吧,跟他们说,没我吩咐不要来打扰。” 宋慎先冲门口位置说了一声,得到兰云的回答、听见书房门被关上之后,才对着两个男人脚步声停止的地方笑道: “从明兄,陈兄,请坐。” 他不知道陈标跟自己哪一个年纪比较大,但这年头称兄道弟只是为了表示亲近,不管年纪大小,道一句兄台总是没错的。 在宋慎看不到的地方。 朱标和张唯望着宋慎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个东西,有些目瞪口呆。 茫然地面面相觑一阵子后,张唯试探道: “子畏,你是让我们坐在你坐的这东西上面?” 宋慎愣了一下,笑道: “噢,这个叫做沙发,是我偷偷找人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就是拿来坐的。你别出去说啊,坐下试试,很舒服的。” 有了他的准话,张唯和朱标才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放在了沙发上。 实在是这东西看着光滑锃亮的,宋慎坐的位置又凹陷了一大块,委实不像很牢靠的东西,俩人都有点忐忑。 但真的坐下来之后,他们才发觉这可真是极好的东西。 “哇,子畏,这真是用来坐的吗?我感觉就算在上面睡觉都比我自家的床榻舒服啊!” 尝试了好几次,张唯终于确定这“沙发”的支撑力很强,坐上去虽然软塌塌如坐云端,但实际底下的又有东西给撑住,不可能真的塌下去。 相当奇妙的感觉。 张唯本以为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可转头一看,却发现旁边的朱标也对其爱不释手,东摸一下西按一手的,简直恨不得把这东西给搬回东宫。 连大明皇太子殿下都这么稀罕…… 好,确定了,不是自己没见过世面,是宋慎太厉害,拿出来的东西实在稀奇——跟那土豆一样稀奇! 宋慎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但猜也能猜到。 他笑了起来: “你们要是喜欢,欢迎随时来我家作客。” “不过,二位今日过来,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旁边有泥炉,有茶具,想喝茶的话你们随意,咱们先谈正事。” 宋慎的想法很简单。 面前这两人,张唯是祖父宋濂的学生,同时也是未来即将负责土豆种植事宜的人,他还是很信任的。而陈标是陈国瑞的儿子,同时是张唯的亲戚,先前他跟陈国瑞合伙要弄海上生意,如今张唯带着陈标找来,恐怕跟这个有关系。 听他说起正事,张唯与朱标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朱标先开了口。 “是这样,我爹他最近几日去找了关系,问了问远洋船只的事情,这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早年间陛下组建的水师在江南发挥了很大作用,但是江南这边打完了仗之后,很多船就搁置了。虽然如今仍然有水师,但大部分都在海边,所用船只跟江河里的不一样。” “我爹以前生意做得不小,人脉也多,能搞到不少十来年前的河船,当然这些船不能直接入海,要改一改才能用,所以他特意叫我来跟你带一句话,或许还要用点时间,准备妥当后会再来告诉你的。” 宋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打陈友谅的时候,水师确实厉害,但是那种船只没法放在海边对付倭寇,河船和海船肯定不能一概而论。如果陈国瑞有关系搞到那些旧船,改造一下,各类成本减少了,去倭国应该也是问题不大的。 “我知道了。今天,就这个事儿?” 他觉着应该不止。 如果仅仅只有这件事,那不至于陈标特意跑一趟,叫张唯带一句话就好了。张唯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否则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果然,陈标赧然一笑,低声道: “还有件事……” “我爹跟张御史先前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子畏兄你如今还未成婚。他寻思着你现在搬离了宋家,没有个年纪大的长辈操心,想问问要不要帮你寻摸一门合适的婚事。” 宋慎:??? 不是吧,这年头也有催婚?! (本章完) 第71章 找机会,离间策反! 第71章 找机会,离间策反! 大明这边鸡飞狗跳,老朱家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才能把宋慎这个金龟婿彻彻底底绑死在自家船上。 而在另一头,嬴政、李世民等其他朝代的学生,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贞观九年,春。 甘露殿。 特意将长孙无忌等人提前召来的李世民醒来,看见底下众臣子也都悠悠醒转,并且同时冲自己点头示意,他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他总算是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了。 刚才的那一堂课上,趁着宋慎在台上讲课的时候,刻意调换过位置的李世民和李靖就在课上传纸条。 等李靖将吐谷浑那边的战况详尽描述过一遍之后,李世民就算是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 如果是做梦,他在梦里总不可能完美模拟出一整个边塞战局以及战局中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且还是通过李靖的嘴巴来传播。 如果是做梦,甘露殿里的房玄龄、程咬金和长孙无忌,不可能也跟自己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诸位爱卿,今日课上发生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既然已经确定,李世民就越过了确认的环节,径直开口询问道: “如今咱们已知的几件事情,总结一下,再找出问题来。” “药师的事稍后再提,先说课上的。” 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如今甘露殿内的众人都提前准备了座位和桌案,不至于一被拉入空间就横七竖八全睡地上。 程咬金当即起身拱手道: “陛下,臣觉得这个所谓的辅导班里面,如今咱们大唐的人数最多,他们对咱们防备倒无所谓,真要有冲突打起来,咱们人多,定能打赢!” 李世民:……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头风病又要发作了,满脸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挥手道: “打什么打?行了知节你先坐下,听听玄龄和无忌怎么说。” 程咬金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陛下发了话,他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而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互相看了看,最终是房玄龄先起身开口: “陛下,臣以为如今有几件事是可以明确的。” “首先是那位宋先生拿出来的土豆。” “其他的人比咱们先进去,听过的课程也多,他们似乎非常清楚这土豆有什么作用,虽然宋先生这次没有讲,但从朱元璋最后的提问来看,那一定是好东西,咱们下次上课可以打听一下,若有机会,试探看看如何才能拿到手里。” “而第二点,就是臣方才说的要如何拿到手了。” “如嬴政、张良、朱元璋等人,他们听课时的反应不大对,在听到土豆相关之事时都两眼放光,仿佛只要认真听了,以后就有机会可以得到。由此,臣以为他们应当掌握了某种在里面获得物品的方法,而他们之前一直瞒着我们的,也是这个。” “第一次进入这辅导班的时候咱们就遇到了考试,这跟科举有些类似。而既然是科考,就会分出个排名先后,读书人科考想名列前茅,是为了做官;而辅导班上的都是帝王将相,他们考试是为了什么?” “臣以为,这个考试的成绩,就跟土豆这样的物品息息相关。” “说不定他们得到土豆的方式,就是考试!” 房玄龄的分析条理分明,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据的。 他的依据,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看在眼里,只要上课时有注意观察身边人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李世民击掌叫好: “不愧是玄龄!” “无忌,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听到李世民点名,当即起身。 他先是赞同了房玄龄的分析: “陛下,臣以为房公所言句句在理,既然他们排斥咱们,那往后上课的时候可以多注意这些。知节有一点没说错,咱们人多,辅导班上的人都占了快一半了,不论如何,人多才好想办法。” 而后,长孙无忌才沉吟道: “不过有一点,尽管他们对咱们有所排斥,但毕竟这里头有秦、汉,还有一个后世存在的大明朝,他们能结盟到一起,只是因为在最开始就认识了。然而既不是同一个朝代,不是一家人,那他们必定有所隔阂,否则今日下课后嬴政他们也不会逼问朱元璋了——朱元璋绝对有事情瞒着大家。” “如此看来,臣以为可以从这一点下手,要是明日朱元璋还不说,那就找机会先离间,而后要么跟朱元璋合作,要么跟其他人合作,总归他们都比咱们来得早,不论与谁结盟咱们都不会吃亏。” 听完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分析,李世民心情极好,恨不得现在就引吭高歌一首抒发激动的心情。 他很想冲着嬴政刘彻朱元璋等人炫耀—— 伱们来得早又怎么样?知道得多又怎么样?你们带了这样的智囊团来吗? 嬴政一个孤家寡人;张良虽然是大名鼎鼎的汉初三杰,可他只有一个人,什么萧何韩信都没来,只有一个闷声不吭的后辈刘彻;朱元璋跟朱标那俩倒是一家人,老的奸猾小的聪明,但那又如何,他们就俩人!人多,虽然不一定会打架,但是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呢,他这儿房玄龄加上长孙无忌,简直吊打所有人! “很好,很好!” 李世民压制住自己心中激动,忽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还记不记得,课上那位宋先生说过倭国的事情?” “朕记得那倭国只是个弹丸岛国,屁大点地方,后世居然能翻山越海打到咱们这儿来,这事儿你们觉得要不要提前处理,以绝后患?” 底下。 程咬金本来听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分析的时候就很有些昏昏欲睡了,但这会儿听见李世民说要打仗,当即精神一振,腾的一下又站起来,两眼放光: “陛下要打仗?您交给臣,臣保管把那鬼地方给踏平了!” 房玄龄瞥他一眼,声音幽幽道: “那地方可不在中原,甚至连边塞都不是,人家在海外呢。你老程能带兵马打仗,难道还能带着兵马远渡重洋去?” 长孙无忌也咳嗽了两声,提醒道: “贞观五年的时候,倭国还派了遣唐使来访长安,学了不少东西,陛下当时您还很高兴来着。”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僵住。 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要是长孙无忌不提,他还真给忘了。 贞观五年,几个使者带着一群和尚从倭国远道而来,说是要向大唐学习,想让大唐之威名不仅扬于中原四方,也要远传海外,李世民被捧得心怒放,让鸿卢寺带着他们在长安呆了两年,直到贞观七年才回去。 而且那些倭国人走的时候,大唐也派了几个使者跟着去倭国看了看,那几个使者回大唐后可是叫苦连天,说倭国实在是个鸟不拉屎未开化的蛮夷之地,以后不想去了。 现在这么一说…… 难不成倭国以后能发展起来,除了始皇帝白给的三千童男童女,还有自己的锅? 这下可真的尬住了。 李世民脑袋又开始疼: “倭国肯定是要打的,而且要把那岛上的人都给弄成咱们大唐的人,要让它彻底属于大唐,而不仅是臣服,否则那上面的人狼子野心,日后恐成大患。但先前去过的使者说他们光是来回路程就在海上漂了大半年,这要是打过去,怕是地方还没到,人马就要先折损了。” “你们说怎么办?” 房玄龄皱着眉头想了半晌,道: “陛下,臣今日上课时,听宋先生跟朱元璋他们说的那意思,似乎大明已经可以打到倭国去了,而且两边已经有了仇怨。大明水师很不错,那毕竟是几百年后,说不定造的船比咱们如今要好很多。” “要不下次上课,咱们问问朱元璋,刚好也能借此机会向他示好?” 好不容易来了个办法,李世民忙不迭点头: “好好好,就这样办,等下次上课你们去打听打听,朕不适合当老好人!” 主要是不想自己面对朱元璋。 都是皇帝,自己低三下四地去跟人要技术…… 李二陛下总觉得拉不下来这个脸。 正此时。 甘露殿外,有宫人的声音传来。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李世民看了看殿内的几个老伙计,又着重看了看大舅哥,有些踌躇: “无忌啊,你说咱们这边的事情,要不要跟观音婢讲讲?” 长孙无忌不置可否,摊开手,一脸随意: “那是您的家事,臣先告退了。” 他一起了个头,旁边的房玄龄和程咬金哪里还敢留在这里,同时拱手告退,脚底抹油,三人并排着跑路离开。 李世民:…… 李世民叹了口气,冲门外高声道: “请皇后进来吧!” 他现在可是真的有点麻爪了。 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儿女,而是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李世民深知自己最近几天都跟长孙无忌等人待在一起说辅导班的事,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皇后虽然人没在这儿,但要发现不对劲还是很简单的。 这下……唉,怎么糊弄过去呢? 今天更新九千多快一万字了啊,真的有在爆更! (本章完) 第72章 金银矿引发的货币血案 第72章 金银矿引发的货币血案 翌日正午。 临到下午一点前十分钟,所有学生们感到一股眩晕袭来。 他们提前进入了辅导班空间内。 阶梯教室,座位上。 对于辅导班时不时的抽风提前,嬴政已经适应良好,一进来就直奔朱元璋的位置。 他拉住老朱的袖子径直问: “昨日没说完的那件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朱元璋,大家都自己人了,朕先前有消息都是与你共享的,你这样做怕是不怎么厚道吧。” 朱元璋当时人就有点不好了。 哪怕早在进入空间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当嬴政这个接近两米的个头真的杵脸上的时候,朱元璋还是难免有点心慌的。 尤其,对方不止身高有压迫感,整个人的气势也极其强大,看谁谁心慌。 “咳咳,始皇帝啊,大家都是同窗,伱往后退一点,好好说话成不成?” 朱元璋咳嗽了两声。 嬴政听他这意思像是要说了,这才从善如流地往后挪了一步,而后冲朱元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说。 “是这样的,咱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们。” 朱元璋斟酌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把嬴政的耳朵拉到跟前,悄然低语: “你知道咱那会儿是大明吧,洪武十年。标儿他是太子,咱给请了不少大儒来教导他,其中有一个叫宋濂,是儒家领头的人物,而宋濂家里就有一个嫡长孙,叫做宋慎。” “没错,那个宋慎跟咱们这位宋先生一模一样的,从名字到声音、样貌、个头,全然没有差别,唯一一点,就是咱那里的宋慎是个瞎子,而咱们这先生眼睛好端端的,一点毛病没有。” 嬴政皱起眉头,半晌没说话。 他沉默片刻,才道: “你的意思是,辅导班里的宋先生,跟你那里的宋慎有点关系,但不全然一样?” 朱元璋立即点头: “对啊!” “咱在课程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事后还专门去试探过,咱大明的那个宋慎也有点本事,曾经跟大明最厉害的相师学过,还开了天眼,所以命带五弊三缺,瞎了眼睛——是真的瞎了,否则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咱,他伤眼睛前就在宫里做官呢。” “他以为咱是做生意的,前些日子提出让咱去组织一个远洋船队,还说倭国那岛上有能让咱儿子封侯拜相的好东西,所以上节课最后咱才会问。”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遍,而后朱元璋就不说了,等着嬴政自己琢磨。 嬴政确实是在思索。 在他看来,这肯定不是巧合,两个“宋慎”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来上了几次课之后,嬴政从后世这些皇帝嘴里也大致听说过了伦理纲常等等东西。宋先生如果真的是大明朝的那个宋慎,他不可能当着朱元璋的面还说出课上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更何况朱元璋说那宋慎是太子老师的亲孙子,以前面过圣,肯定知道皇帝长什么样。 所以…… “此事朕会跟张良、刘彻都说一下的,日后你要是再从大明那个宋慎那听到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们。当然,朕要是有消息,也会跟你互通有无的。” 嬴政没有急着下定论,只是叮嘱了一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他落座,朱元璋才彻底松了口气。 要说,还得是皇帝最了解皇帝。当皇帝的疑心病都重,而朱元璋无疑是皇帝里疑心病最重的家伙之一。 以己度人,想一想也知道,全说真话会暴露底牌,全说假话很容易被拆穿,只有半真不假、加上炉火纯青的鬼话连篇,才能让嬴政这样的人打消疑虑。 而这个半真半假里最重要的部分,其实不是朱元璋要怎么哄骗编造,而是系统曾经警告过所有人的那句话。 【请各位同学注意,教师宋慎与你们并非来自同个世界,双方存在认知障碍,在教师面前,请务必隐瞒自己得到的积分与奖励,除非教师自行察觉,不得告知!否则本空间将会发生重大错乱!】 朱元璋觉得这个警告实在是太妙了! 有了系统的警告背书,嬴政当然不会觉得大明的宋慎跟如今他们的宋先生是同一个人,如此一来,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叮咚——”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尽管还有人在偷偷观察朱元璋的表情,他现在瞒过了问题最大的嬴政,也没那么如芒在背了。 讲台上。 宋慎从办公室里出来,慢悠悠喝了口水,才冲底下一众学生们摆手: “同学们好啊,又见面了。” “今天你们想听什么,或者我来看看怎么安排课程内容?” 经过了昨天的课,宋慎已经彻底开摆。 他意识到,如果按照课本上的内容讲课,这些学生的成绩或许不会太差劲,但是考题毕竟是现代思维的东西,自己得先通过这样的发散型课程给他们转换一下思维,查漏补缺一些常识,后续才能提高成绩。 这一次,朱元璋率先举起手。 “先生,昨日咱就想问的,但没来得及。” “您先前说倭国有比土豆更好的东西,那是什么?难道也是高产作物?” “可是您又说土豆、玉米、红薯等等原产地都是那劳什子美洲,倭国那穷乡僻壤,地方又小,又四面环海,能有啥好东西啊!” 宋慎没想到这货居然还对倭国念念不忘,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知道,老朱之所以禁海,就是因为沿海城市的倭寇之祸屡禁不止。甭管这里头有多少是倭人多少是汉人吧,总之海岸线那么长,大明的水师再能打也不可能一点缝隙都没有,更何况大明内部也总会有人收了好处去给倭寇通风报信,所以老朱一气之下干脆把出海贸易全给禁止了,直接一刀切。 禁海这个决策从长远看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从朱元璋的角度出发,好像也没有太好的选择。 他想了想,问其他人: “你们呢,也想听这个吗?” 底下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要么果断点头,要么不置可否,听不听都可以。 如嬴政、刘彻等人,都是很想听听看的,他们刚才沟通一番后,已经从朱元璋那里得知了大明的宋慎同样认为倭国有好东西,都是习惯开疆拓土的皇帝,没道理不听。 而张良和李世民等贞观五人组就比较随意了,汉初和唐初都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就算知道倭国有好东西,短期内他们也不可能真的着手去打,这步子太大了是真容易扯着蛋的。 见状,宋慎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他思索片刻,打开了投影仪,在上面投影出来了一张图。 ——日本全境金银矿产分布图。 “倭国这个地方,虽然地方不大、地震不少、矿产不多,但是它有一个优点,就是金银矿产丰富。” “金银,大家应该都知道是什么东西吧,我还需要多说吗?” 两句话,让十一个男人为你破防。 正如没有皇帝不爱高产作物,也没有一个皇帝会不喜欢金银矿藏,哪怕他们所在的朝代并没有将金银作为通用货币。这不是不想,是因为没那么多贵金属可以用,实际上哪怕在使用半两钱的秦朝,金银制品也是很值钱的。 宋慎现在很明显地感觉到,下面那十一个男人的眼神都特么快能把自己生吞了! “咳咳咳。” 他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我知道啊,直到明朝,银子才开始大量作为通用货币使用,但是……” 朱元璋豁然起身暴喝一句: “等等!” “咱大明啥时候使银子了?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咱前些年明明就已经开始给官员们发宝钞,还让百姓们拿着家中金银铜钱来换宝钞使了啊,怎么会用银子?” 宋慎愣了一下。 然后笑出了声音。 “哦哦哦,朱元璋同学你先别激动,你那个宝钞确实是有点说头的,我等会儿会给大家讲,让大家引以为戒,你坐下坐下。” 朱元璋:? 还引以为戒? 咱做什么了就要引以为戒了,这宝钞不是挺好的吗?! 他满脑子都是问号,满肚子都是不爽,但毕竟宋慎发话了,这会儿为了避免违反课堂纪律也只能慢慢坐下来。 “既然朱元璋同学提起来了,那咱们今天就讲一讲货币史吧。” 宋慎敲了敲桌子,笑道: “我国的货币历史悠久,几乎等同于我们国家的历史。在最初,最原始的部落里,人们并不使用货币交易,而是以物易物,而后来以物易物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有些物品自己并不需要,而需要的物品又得用别的东西去换,所以货币这个概念就出现了。” “在商朝,人们使用贝类当做货币,但当货物交换量变大,自然产生的贝类已经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所以商朝人便用铜仿制贝壳,这就是最初的铜币。” “从商朝铜币出现,直到战国结束,铜币的式各种各样,赵国铲币、齐国刀币、秦国圆方孔钱等等,比较著名的应该是楚国的蚁鼻钱,但等到秦始皇一统六国后,我国货币就开始转变为固定模式,也就是那句‘以秦币同天下之币’,让秦半两钱在全国范围内通用了。” “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就是由杂乱形状向统一形状的转变,秦国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宋慎顿了顿。 底下的嬴政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在课堂上当着一堆皇帝的面被夸,他嘴角还是不由得微微上翘了33.3度。 宋慎喝了口水,喘了口气,才继续道: “到了汉初,皇帝听任各郡国自行铸造钱币,汉文帝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于是盗铸如云而起。这既造成了货币市场混乱,又让豪商富贾掌握了铸币权,影响非常恶劣。直到汉武帝刘彻收回了郡国铸币权,改由中央印制五铢钱,才让五铢钱成为当时唯一的法定货币。” “汉武帝的这个决策,确定了由中央政府对钱币铸造、发行的统一管理,也是一次相当重要的演变,非常正确。” 刘彻的嘴角也忍不住翘起了44.4度,完全与旁边的嬴政共情。 谁不喜欢被夸?如果不喜欢,那就是没有夸到位,俗称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肯定莫过于对其功绩和决策正确性的肯定,宋慎这一夸,俩人都恨不得飘飘然上天! 但在场众人中,有一个人的脸极其的黑。 朱元璋死活就是没想通——分明大家都对这钱币进行了改良,凭啥到了嬴政和刘彻那儿就是夸夸夸,到自己的大明宝钞就要引以为戒了?这他娘的合理吗,啊?! 朱元璋不高兴,朱元璋想掀桌子,但是朱元璋不敢说。 他揣着手满脑袋冒烟,只等着宋慎讲到自己这部分。 “……到了隋唐年间,这货币又有改动。” 宋慎接着说: “秦汉以来所铸钱币,都在钱文标明了重量,像刚才咱们说的秦半两钱、汉五铢钱等,都是如此,而到唐朝,唐高祖李渊废除了轻重不一的历代钱币,转而以‘开辟新元’之意,铸造了开元通宝,这是我国最早的不计重量的通宝钱币,也是一次很重要的突破。”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遮住自己嘴角55.5度的笑容。 虽然这不是他的功劳,是他父亲在武德四年做的事情,但当年身为秦王,李世民也有参与开元通宝的议事,加上又是自己亲爹做的,李二陛下不管怎么说都能与有荣焉。 总之,不比秦皇汉武差就完事儿了! “不是,先生。” 朱元璋实在是有点憋不住火了,举手起身: “您倒是说说咱那大明宝钞到底有啥问题啊?前面都是夸,可就算大明宝钞有问题,咱也是沿用了宋元的玩意儿,您要说也得说宋元的不是,怎么能说咱这儿要引以为戒呢?” 宋慎点了点头: “是啊,都得骂,但你最该骂。” “你自己没经历过元末乱世物价飞涨的年代吗?你怎么就没想想,元朝东西那么贵,或许就跟他们大量发行纸钞有关系呢?” (本章完) 第73章 金山银矿,干他娘的! 第73章 金山银矿,干他娘的! 朱元璋本来气得头顶冒烟,但听到宋慎这话,脑袋上的烟不由得停了一停。 他皱眉想了半天,才说: “元朝将亡时,柴米油盐都贵,难道不是因为天下大乱,到处都在天灾人祸打仗吗?” “这跟纸钞有何干系?” 宋慎笑了笑: “这个问题,等我讲完了货币你就知道了。” “首先,你刚才也说过,不管是北宋南宋还是蒙元,他们都曾经发行过纸钞,北宋的叫做交子,那是最早的纸币,而蒙元的就直接叫纸钞纸币了。虽然前面三朝都发行过,也都存在各自的问题,但是你大明宝钞问题最大,烂就烂在根上了。” “因为宋元发行纸钞的时候,人家都知道要用准备金,也就是让百姓用金银铜钱等实体货币来兑换纸钞,从而保证国家纸币的信誉度。而伱呢?只看见人家用了纸钞,不想想这背后的关节吗?” “纸钞存在的意义,是让国家能够将贵金属储存到国库里,让百姓们在交易时使用纸张这类更加便捷的货币,双方互惠互利,这叫共赢。不论宋元的纸币后续出现了什么问题,最起码人家一开始都是准备好了充足的金银铜来让百姓们兑换的,大明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强行推广。” “你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你只让百姓们把自己家的金银铜钱拿出来跟朝廷兑换宝钞,等到人家大批量要取的时候,你手里的贵金属要么拿来融了做武器,要么就做了工艺品赏赐或者自己用,百姓兑宝钞的时候朝廷爽快,结果人家要用宝钞换真金白银的时候你不肯了,谁还乐意用啊?” 朱元璋懵了。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对的,应该理直气壮地反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当了皇帝富有四海,这金银铜钱要怎么用不是本来就该咱说了算的吗? 可是面对宋慎那张脸,朱元璋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只能梗着脖子听。 反倒是一边的朱标听完后满脸若有所思,问道: “先生,那您可以讲讲为什么元末乱世时,那些物价都涨的离谱吗?我虽出生于至正年间,但当时年纪太小,只是听说过,却不知这里头跟蒙元的纸钞还有干系。” 宋慎很爽快地点了点头,解释道: “元朝在最开始发行货币的时候,有充分的准备金,百姓对朝廷是有信心的,因为他们无论何时都能拿纸钞去朝廷换到足够的金属。” “但是纸钞有个问题,就是不能超量发行。手里有多少,那就发多少,要是发得多了,那就会存在通货膨胀。” “举个例子,你是朝廷,我是百姓,现在我用一百两面额的纸钞跟你换,你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我,那这个纸钞就是正常的。但如果你只有一百两银子,却发了二百两的纸钞,我拿着这纸钞去找你换银子的时候你能拿出来吗?不能。” “所以这个时候,二百两的纸钞只能买到原本价值一百两银子的东西,换个角度来看,这可不就是物价飙升了吗?这已经翻倍了啊。” “刚才朱元璋同学认为元末物价飙升是因为战乱,在我看来这其实有点本末倒置了。” “先是元朝吏治腐败,导致朝廷需要印发更多的纸钞来弥补亏空,超发滥发,导致了通货膨胀、物价不断上涨,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加上其他各种各样诸如天灾等因素,这才导致了战乱和元朝灭亡。” “这两者的因果关系是反着来的,我说得足够清楚了吗?” 朱标眉头紧锁,忽而恍然,忽而又沉思,似乎是在不断理清楚这个听到的新观念。 而朱元璋已经听得人都麻了。 他就是元末生人,当然知道那年头要买点东西有多难,价格有多贵,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价格竟然跟纸钞滥发有关系,更不知道发钞还需要有准备金这玩意儿。 如果真如宋慎所言,那么大明宝钞最后废掉……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先生,你的意思是,纸张还可以作为货币使用?那朕的大秦能用吗?” 嬴政这会儿连纸都没有,更别说纸币了。好在先前考试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他当时就深刻感觉到了纸张的便携性,如今发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当钱使,自然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就把造纸术给薅回家去! 但宋慎一盆凉水泼了回去: “大秦的情况,依我看其实并不适用纸币发行。” “纸币最开始出现是在宋朝,而宋朝其实是我国经济最为发达的朝代,毫不夸张地说,我认为宋朝百姓的生活富裕程度比明清还要高。” “在宋朝,商业已经逐渐发展,商人之间进行大宗贸易时使用交子,拿到后再去兑换成金银,这是因为他们有需要。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大秦,商人地位极其低下,纸币几乎没有生存土壤。” “不只是在秦朝,就是汉武帝那个时候也一样,你们对商人很仇视,竭力打压,甚至将商人作为血包,财政吃紧的时候就宰一个充充国库,就这种环境,哪里还有什么商业发展,哪里还需要纸钞?小宗贸易直接用贵金属就得了呗。” “同学们呐,大家要相信一句话,就是步子迈大了终究会扯着蛋的,纸币这种东西好归好,也很容易就能想到,但它为什么直到宋朝才出现?因为从宋朝开始,它才真正有了可以蓬勃发展和使用的渠道,该有的时候不必朝廷发,它自己就冒出来了,强扭的瓜不会甜的。” 他也不单单刻薄朱元璋一个人。 从秦始皇到汉武帝挨个泼了盆凉水,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方式的一碗水端平呢? 这话说完,嬴政有点不乐意了: “商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朕凭什么善待他们?” “这些人不事生产,满脑子都是如何钻空子,如何不劳而获,朕若是不苛待,岂非天下人人皆去行商?真到那种时候,田地就没人去种了,黔首们还吃什么喝什么?” 一旁,本来没发言却无辜被波及的刘彻幽幽开口: “始皇帝啊,你要是夹带了个人情绪可以直说,大家都知道你不喜商贾是从谁开始的,何必遮遮掩掩。” 嬴政当即扭头,对刘彻怒目而视: “你再说一遍?” 眼见着教室内的火药味再次浓重起来,众人都没吭声。 但凡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刘彻方才说的那个“谁”指的是吕不韦,这确实是有点太冒犯了,尤其在嬴政当面的情况下。 张良是个厚道人,哪怕他跟嬴政本人有灭国之仇,但如今的他已经过了年轻气盛记仇的时候,加上自己已经辅佐汉王灭秦取而代之,这仇翻篇了,所以张良拉了拉刘彻的衣裳,皱眉道: “老刘家就是这样教导后代的么?” “别说了,戳人肺管子算什么英雄。” 刘彻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可他一直是个唯我独尊的性子,小时候是个小霸王,三十岁的年纪也是个中霸王,哪里会跟人道歉,更何况面前的又不是自家祖宗,丝毫没在怕的。 于是他只闷声不吭地低下头看鞋尖,就是不道歉。 张良也拿他没法子,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了讲台上的宋慎,希望先生能解决这个矛盾。 宋慎:……宋慎解决个屁。 他对底下的争端充耳不闻,喝了口水,道: “好了,有关纸钞的问题说过了,咱们回到最开始说的事情上来。” “倭国地方不大,金银矿藏却不少。” “其实我们国家的金银矿也挺多的,但主要问题是我们这儿幅员辽阔,说好听点是地大物博,说难听点,几个金银矿之间隔了千八百里,开发其实挺麻烦的。” “而倭国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在后世,世界上存在几百个国家,但倭国就这么一丁点大,银矿储藏量却排到了第六名,这什么概念?遍地都是啊!” “往后明朝甚至给倭国群岛取了个名字,叫做银群岛,足以见得这上面有多少银子了。16世纪往后四百多年,倭国的石见银山一度是全世界最大的银矿,鼎盛时期,它的银产量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 宋慎重新指着自己投影出来的矿产图: “至于金矿,来,北海道的鸿之舞金矿,五六十年累计出产七十吨黄金,一千二百吨白银。” “跟大家科普一下,一吨就是两千斤,每个朝代的斤两有差异,大差不差理解一下就行。” “还有佐渡金矿,在这儿,佐渡岛,三百年生产了七十八吨黄金,两千多吨白银。” “菱刈金矿,鹿儿岛北部,开采了二百五十吨黄金,这还没开采完呢。” “我说的只是倭国岛上前三名的金银矿藏,其余的还有,大差不差,这几个最好开采。” “所以你们还在争什么争啊?” “要真有本事,带人去把倭国这个岛给拿下来,上面的金银铜矿都是你们的,爱挖多少挖多少,想怎么炼就怎么炼,只要手里有了足够的金银,你们想发纸币那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商业这个问题,只要生产力上去了,商业自然也会开始发展,不管遏制不遏制都会有的,所以不要想着怎么把它按死,顺势而为好好利用,比如让商人们按照收入比例交税,收入越高税收越高,那他们跟朝廷不是互利共赢吗?”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宋慎好歹是说完了,咕噜噜端起保温杯就开始往喉咙里灌水。 他最后说的,让这帮皇帝们去把倭国打下来,当然只是最美好的祝愿而已,他很清楚这帮人只是真实皇帝的投影,空有秦皇汉武的经历和智力,却不能如一个真正的皇帝一样去把那个岛国踏平。 真正能抱有期待的,还得是现实里的陈国瑞和陈标。 只要陈家的船队能顺利抵达倭国,将岛上有金银矿的消息带回大明,那么照朱元璋这个抠门家伙的性格必然会直接抄家伙杀过去抢钱。 从课上这个复刻体就能看出来,老朱早就看倭寇极其不顺眼了,只是考虑到大明才刚立国,打倭国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必要,所以才会下令加强海禁,先避开了再说。可自己只要让陈国瑞他们告诉老朱,这倭国岛上遍地都是金山银山,那朱元璋不心动才是见鬼了! 讲台上,宋慎在神游天外畅想大明打去倭国抢金银。 教室里,所有帝王将相的呼吸都瞬间急促了起来。 先前宋慎只说倭国岛上有金银矿藏,没有说过具体数字,所以他们没有什么概念,听到后也只是有点心动,但不多。 可是现在…… 动辄就是几十吨上百吨金子,一两千吨的银子? 干他娘的,凭什么一个区区岛国上能有那么多的金银?! 一百吨金子,换算下就是足足二十万斤金子。 一千吨银子,是二百万斤银子! 哪怕是粮食他们都没亲眼见过那么多的,更何况是金银? 财帛何止动人心,嬴政、刘彻、李世民、朱元璋几人的眼珠子都快变成绿的了。 宋先生果然没有唬人,这金山银山,比起土豆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好东西啊! “你们干不干?” 朱元璋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大家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激动和呼哧带喘。 不过也没人笑他,都是做皇帝的,大哥不说二哥,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激动。 嬴政声音甚至都有点嘶哑了: “凭什么不干?徐福那烂怂都能带着童男童女漂过去,朕再组建个船队又有何不可!” 刘彻看过去,眼冒绿光,活似饿了半月的狼: “朱元璋,你们大明的水师是不是挺不错,造船图纸给朕一份怎么样?日后定有重谢!” 李世民趁机加入: “朕当年有派使者去倭国还礼,他们应该有航图,朱元璋你要是能带图纸来,朕找到航图后与你换!” 朱祁镇默默举起手: “朕……我也能找到当年郑和的航图,说不定有更精确的。” 所有人互相对视。 此时此刻,什么派系什么勾心斗角,都他娘的抛之脑后了。 大家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一个东西—— 金山银矿……必须拿到手!!! 今日八千字更新已到账,请查收 (本章完) 第74章 天底下好东西太多啦 第74章 天底下好东西太多啦 别说底下这帮学生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是讲台上的宋慎,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讲课了。 他不是一个热爱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昨天今天讲了那么多,当然也是有自己目的在的。 讲世界史,是因为讲到这方面的时候,系统给的资料里会出现世界地图。虽然那地图是21世纪的版本,但不管怎么说也比大明的地图要好不少。 要是有机会的话,宋慎甚至希望自己拿到手里的是个航海地图,这样一来,等陈国瑞他们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拿着自己手里的海图抵达倭国,加上刚才得到的金矿银矿分布图,不知能少走多少弯路。 可惜系统不是慈善家,能给个世界地图就很不错了,哪有那好事。 再一个,就是上次讲课时提到过土豆的事情。 因为讲到了土豆,所以他得到了土豆相关的资料,同时也明白了自己那个专门种土豆的同学说得也不一定对。 用酒精加高锰酸钾溶液消毒,这是后世大规模科学种植所用的办法,而在人们能普遍使用这两种东西之前,土豆也不是说就不能种了。 在更早的年代里,土豆切块种植时基本都是在伤口上撒一把草木灰。或许农人们并不理解这是什么原理,只是照着老祖宗的办法做,但学过化学的理科狗宋慎大概能明白。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和氢氧化钾,这两种成分都是弱碱性物质,因此在接触水之后,草木灰会释放出氢氧离子,从而使得ph值升高。对大多数微生物而言,碱性环境是非常不利于生存的,能破坏细胞膜结构致其死亡,所以草木灰同样具有非常强的杀菌作用。 除此之外,离子作用、干燥作用和微生物抑制作用,草木灰都具备。 趁着底下学生们在讨论的空隙,偷偷看完资料的宋慎不由得感叹—— 奶奶个熊的,还是不能小瞧种地民族老祖宗的智慧啊,这下土豆绝对能搞了! “……先生,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宋慎从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 他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竭力把脑子里那些种地成国师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清空,定睛一看,发现底下喊自己的人是—— 朱祁镇??? 宋慎刚刚摆好的温和笑容骤然消失。 他没好气地问: “喊我干什么?你有问题?” 也不能怪宋慎区别对待。 如果这个课堂上的皇帝全都是胡亥、杨广、赵光义、赵构这些货色,那他或许还能一视同仁。 但在秦皇汉武唐宗明祖里面冒出来了个土木堡战神,这个落差委实太大,哪怕他是个活佛在世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吧? 朱祁镇显然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在旁边两位朱家老祖宗的死亡凝视下,他陪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先生,我想问问您,若是能弄出一个如郑和下西洋那般的船队,可以远航海外的话,您觉着是先去那劳什子美洲拿到土豆红薯等物比较好,还是先去倭国拿下金山银矿比较好呢?” 这是大家商量好的。 毕竟,在场这么多人里,也只有朱祁镇那个年代在郑和下西洋之后,前面的朝代虽然大都有过出海远洋的经历,但都是徐福或者跟随遣唐使去拜访一类的,能参考的不多,船只技术也远不如朱祁镇那会儿。 而在大家都知道,在宋慎眼里他们都是些并不存在的、虚拟出来的人物,尽管宋慎在态度上仍然把他们当人看,但他心里并不觉得透露消息会有什么影响。 由朱祁镇来问这个问题,问到的东西不仅与往后带来的技术息息相关,而且他才是最了解情况的人,最合适。 宋慎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摸了摸下巴,说: “要是让我纸上谈兵说说看的话,我的建议还是先去倭国。” “首先,倭国离我们更近,而且从个人情感上出发,我更加讨厌这个地方,如果我能有机会,我一定会劝告皇帝在拿到那片岛屿之后把上面的人全部屠干净——开个玩笑,别当真。” “其次,虽然很多猜测都认为郑和下西洋时已经抵达过美洲大陆,比哥伦布航海大发现要早,但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认为还是更保守一点为好。远洋航行不仅需要探索,需要用人命去堆,同样也要有更先进的造船技术。不如逐步发展自己国家的生产力,再去搞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 “而且要说起来,造船的话,东南亚那一片,也就是你们认知里的暹罗爪哇国等地,那里有一种植物叫橡胶树,加工之后可以做成非常好的防水材料。” “先把咱们自己周边的地方都给料理好了,合理利用资源后,再去考虑远洋航行的事情,这样才不容易扯着蛋,是不是?况且那橡胶树你们要是能搞到手,作用还不止造船这一种呢。”他这话要是说在拿出土豆之前,恐怕朱元璋会很生气。 在老朱看来,养那么多水师防不住倭寇本来就很窝窝囊囊的了,远洋航行拿命堆航线出来,那不是应该的吗?倒不是他不拿官兵的命当命,哪怕是当年他还在冲锋陷阵打仗的时候,他也认为自己死在战场上面是死得其所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 反正宋慎都已经拿出来土豆了,他把土豆交给张唯去弄,张唯又交给了仪鸾司的人,这四舍五入不就是交给了朝廷? 有一就有二,谁能确定下一次宋慎不会拿出红薯或者玉米,甚至是那杂交水稻呢? 确定了大明的特殊性之后,老朱稳如泰山!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 张良脑子转得快,听到宋慎的话之后,倒是没觉得他的建议有什么问题,何况大汉才刚刚立国,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跑那么远,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掺合进这帮人的宏图伟业之中去。可宋慎最后一句话,显然有点言外之意在。 “先生,您方才说那个橡胶树还有作用……是什么作用?” 张良小心举起了手。 宋慎一拍脑门: “哎呀,我之前怎么忘了说这个了!” “橡胶这玩意儿跟工业革命也是息息相关,作用很是不小,伱们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多跟你们讲一讲。” “不过现在马上下课了,讲这个也就只能开个头,下节课吧,下节课可以讲一讲工业革命这部分的历史,好了好了,自由讨论五分钟,还有五分钟下课!” 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确定只剩下五分钟时间,给了个自由讨论环节就自顾自进办公室去休息了。 身后所有学生都举起了尔康手。 然而没有什么卵用,宋慎郎心如铁头也不回,完全不准备拖堂。 开玩笑呢,拖堂又不给发加班费,他给这帮人劳心劳力讲课已经够费劲了,还要拖堂那不是自找苦吃? 阶梯教室内安静了几秒钟。 倏然间。 朱元璋跟个弹簧似的弹了起来: “咱觉着那劳什子橡胶树恐怕跟土豆是一样的好东西,你们怎么看!!!” 他满脸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倒不是朱元璋太容易满足,主要是从上课以来的经历看,凡是宋慎嘴里说的好东西,放在任何时候任何朝代都是顶天的宝贝,但凡拿出去一样都可以说是祥瑞的。 现在,宋慎说那橡胶树好,虽然不知道工业革命是什么东西,但只要知道它好,那就对了! 李世民忽略掉李靖和程咬金,与身边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了对眼神,确定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有用信息,于是也咳嗽两声,侧身对朱元璋道: “此言有理。朕以为,若事情发展顺利的话,等倭国的金银矿藏拿到手,就可以着手去那所谓的东南亚了。” 他是第一个附和的。 以李世民之前略显倨傲的表现来看,这样明显的示好,朱元璋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白当十年皇帝了。 不过,现在既然大家通力合作准备去占下倭国那一块地方,新老派系之分也就不那么明显了,所以面对李世民的示好,朱元璋颔首表示认同: “先等明天的课上了,听听先生怎么说。” “若是橡胶树的作用比金山银矿更大,先去打那边也无妨,金银就在山里埋着,又不会长腿跑了,早些晚些其实没什么,如今先生跟咱们讲课,咱们才知道天下之大竟还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就在那儿等着人去拿,一口气总归吃不成个胖子,分一下先后再看也不迟的。” 刘彻笑了一声: “朱元璋,你倒是沉得住气了啊,先生最初说起土豆的时候你恨不得长翅膀飞去那美洲,这会儿反而准备起轻重缓急了?” 他这话夹枪带棒的,不止朱元璋,大家都能听出其中的试探之意。 因为朱元璋之前跟现在的表现实在有点割裂,这其中差别,或许普通人注意不到,但教室里都是人精,没人是傻子。 朱元璋也不气恼,只微微一笑,脸上褶子都堆起来了: “是啊,咱听了课才明白,天下好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万一有比土豆更加高产还离得更近的作物,何苦费那劲漂洋过海。汉武帝,你说是吧?” (本章完) 第75章 君恩与师恩 第75章 君恩与师恩 众人各怀鬼胎地商量完之后。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帝王将相们回归老家,纷纷忙碌了起来。 大明,洪武十年,宋慎家中。 刚回来,宋慎就直接叫兰云去隔壁张家递了帖子,请张唯下班,啊不下值了之后过来一趟。 他并不知道,自己十分放心的、正直可靠的从明兄,现在正在武英殿里接受盘问。 ………… 距离下课半个时辰后。 武英殿。 “这两日宋慎有没有其他动作?除了土豆那件事之外,他可有叫你帮忙做什么别的?” 朱元璋也不摆架子,没坐龙椅,而是来了大殿中间的座位上。 他左手坐着朱标,右手坐着张唯,父子俩此刻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后者。 张唯感觉自己浑身不止起鸡皮疙瘩,所有汗腺都在疯狂工作,分明是深秋,但他这会儿内衫都好悬没被汗湿透了。 换做是谁,被当朝皇帝和太子死死盯着问事情,而且皇帝平时杀官不眨眼这会儿却很和蔼,恐怕都会慌得想死吧? 张唯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垂首回答: “回禀陛下,他确实没有过……” “但是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元璋眉毛挑了挑: “凡是需要问咱当讲不当讲的,统统都不当讲!你这话问了就是放屁!” “不过,看在你跟宋慎关系不错的份上,讲吧,咱听听伱要说什么。” 张唯脑袋上的汗都快成溪流了,只是被帽子给挡住才没有源源不断像水龙头似的往下滴。 他定了定神,慌还是很慌,但话也必须要讲。 “陛下,臣当年受您指派,二十出头便有幸当了宋龙门的学生,有了他的指点和陛下信重才有了今日。” “所以臣感念陛下恩泽,也感念老师的教导,否则便是那无君无父之辈。” “也正是因此,臣今日斗胆,有一言想问——” “子畏他是哪里做错了,让您对他如此忌惮,不惜让仪鸾司和臣一齐去盯梢,将他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而来?若他果真有谋逆之心,哪怕他是老师的嫡长孙,臣食君之禄必将忠君之事,为陛下做事。可子畏受伤之后虽然性情大变,却依然纯善,十分信赖于臣,他到底哪里有问题,臣实在是想不通啊!” 说完这番话,张唯径直从位置上起来跪倒在地。 他不敢抬头,只是拱着手低着脑袋,汗水越来越多,躯体也微微颤抖,等待皇帝的最终回答。 他脑子没问题,历经这么十年宦海沉浮长了记性和经验,知道自己问得极其冒犯,也不该问,或许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知道归知道,不问却是做不到的。 张唯是宋濂的学生,而宋慎是宋濂的嫡长孙,二人年纪相差不多,从认识起张唯就把这小伙子当亲弟弟看待了。后来宋慎伤了脑袋失去记忆和视力,不论从报答师恩还是私人感情的方面,多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可就因为他这一层关系,如今却被陛下用了起来,被命令时时刻刻打探宋慎的消息…… 最开始在望月楼那次,陛下还能说是因为好奇宋慎的伤势,想隐瞒身份跟他聊聊天,但事情走到仪鸾司趴房梁上偷听对话这个程度,就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这不是把子畏当犯人吗! 张唯自认不算好人不算坏人,只能算个庸人,他不敢反抗陛下的旨意,不敢偷偷跟宋慎提起他正在被皇帝监视的事情,但是这事不解决,他每次跟已经瞎了眼睛的宋慎说完话之后,晚上睡到半夜都想起来给自己两巴掌,寝食难安。 良久的沉默中。 就在张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拉去剥皮实草的时候。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咱没看错你,宋慎也没看错你!” 朱元璋的笑声爽朗,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他冲朱标摆摆手: “标儿,把他扶起来吧。” 张唯哪里敢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扶自己,连忙膝行着往后退了退,避开了朱标的手,才缓缓起身。 看着他仍然惶恐的脸,朱元璋面上笑容不减,甚至还拍了拍自己身旁那个座位: “放心吧,咱不怪罪你,来,坐下说话。”犹豫了好一阵,张唯终于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但屁股只敢沾半边,随时准备好当场滑跪。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语气平静了几分: “若是咱真是把宋慎当做犯人看待,他还能活到现在么?” “你也不想想看,先前宋慎当着咱和标儿的面提出要组建船队出海,咱要是真想处置他,光是这个就够宋家抄家流放了,咱何必还找人费尽心思去弄船队?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唯一愣。 这事儿最开始他没有听见,但昨日朱标去找宋慎的时候倒确实提起过,当时他还没弄得太明白。 可现在一听,嚯,宋慎找人组船队出海,找到了当朝皇帝和太子头上,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算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了! 他慢慢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却仍忍不住开口: “那,陛下,您为何还要这般监视他?” 朱元璋扯了扯嘴巴,不答反问: “你知不知道,先前宋慎交给你的那个土豆,是什么玩意儿?” 张唯老老实实摇头: “具体的臣倒是不知。子畏只告诉臣,那土豆是西域传来的好东西,若能在大明种植成功的话,咱们能多一种可粮可菜的食物,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都是被毛骧记录在册的谈话内容,朱元璋当然知道。 他之所以问这么一句,就是为了铺垫。 “好,那咱现在告诉你,除了宋慎告诉你的这些之外,土豆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特点,他大概是怕吓着你了,加上如今没有产出、没有把握,所以才没说。” 朱元璋看着张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土豆此物可粮可菜,亩产超过千斤,并不如何挑土地,大明东西南北都能种植,且放在地窖中可以长期贮存。若此物可以种植成功并且推广,此后大明百姓将不必再担心自己饿肚子,最起码能撑过一个荒年。” “张唯,你如今知道了吗?” “宋慎的命比多少个御史加起来都重要,咱让他住在你家隔壁,让毛骧带仪鸾司中人去他家附近蹲着,除了监视,最主要的是要保证他安全。” “只有他知道具体如何种植土豆,而且他手里的好东西,不止土豆!” 张唯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空白,没有表情。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问题堆了一堆。 比如土豆的产量宋慎连自己都没告诉,陛下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比如宋慎拿出土豆是在搬到自己隔壁之后的事情,陛下提前派人来,提前安排宋慎住处,难道能未卜先知? 又比如……宋慎这些好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先生他知道吗? 这些问题在张唯脑子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但他不敢问出口。 先前质疑陛下把宋慎当犯人看管的时候,张唯本来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得在君恩和师恩之间找个平衡点,不想再继续煎熬下去。可当陛下真的给出了答案之后,他又实在有些闹不明白—— 子畏摔了一下脑子之后,难道就变成了个聚宝盆香饽饽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师知道吗? “这件事,还如以往咱和宋慎都叮嘱过你的一样,不要告诉你老师。” 似乎是看出了张唯心底的疑惑,朱元璋淡淡开口道: “宋濂并不知情,你要是说了,宋慎那边会很难办,而且咱也得防着他什么时候把人给带回浙东去。” “你老师的性子你应该知道吧,他这些年一直躲着朝廷里的纷争,说好听点叫一心只读圣贤书,说得难听些,他食君之禄却不肯忠君之事,不愿意为咱做事,到了宋慎那里他一样不肯!” “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明白?” 张唯打了个激灵,彻底从那一团浆糊似的事情里明白过来。 难怪,不仅是陛下交代要瞒着老师,就连宋慎在请他帮忙找人种土豆的时候,强调的也是保密保密再保密,连他的亲祖父、自己的老师都不能讲。 宋濂是想让宋家在朝廷即将到来的剧变中急流勇退。 而宋慎显然是认为,在那场浩劫之中宋家并不能幸免于难,所以选择提前留下底牌,种植土豆,等到宋家祸到临头时,再用土豆这个土里的金疙瘩拿来保命。 张唯不能评价这两种做法孰优孰劣,但仅从皇帝陛下如今的态度来看,宋慎显然已经成功获得了皇帝的高度重视。 在他把自己兜里的好东西全部掏出来之前,朱元璋绝对不可能动他,也不会动宋家。 “臣,谨遵陛下旨意。” 深深吸了口气,张唯再度起身,伏地而拜。 这一次,朱元璋没有叫朱标扶他起来,而是语气平静、声音沉稳道: “去吧,以后你就在御史台挂职,平时在家待着就行,随时等宋慎那边的消息,咱会给你安排好的。” (本章完) 第76章 观音婢,观音婢! 第76章 观音婢,观音婢! 大唐,贞观九年,春。 甘露殿里,李世民从系统空间中出来,有点怀疑人生。 他看了看底下跟自己一同醒来的臣子,又看了看身边端庄娴静坐着的长孙皇后,最终选择先看自己大唐集团的创业老员工们。 “无忌,玄龄,知节,最后下课的时候,你们听见朱元璋跟朕说的那句话没有?” 李世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迷茫,些许的疑惑,些许的空白。 好像经历了这辈子最茫然的片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他们都知道,就在昨天,长孙皇后已经对陛下最近每日正午召集几人在甘露殿里议事这个举动产生了怀疑,并且亲自过来询问了。 而从今日皇后亲自坐镇甘露殿看着他们四人同时晕过去的举动,也能看出陛下昨天彻底坦了白。 按理说,大家没了这个心理负担,醒来之后应该更加轻松才对。 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甚至所有人的脸都绷得死紧。 大家脸色都难看,而其中以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最甚。 半晌。 还是长孙皇后打破了沉默: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是本宫听不得的事情?” “若是军国大事,那本宫出去便是了,何必如此紧张。” 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这里。 不得不说,长孙皇后是个很称职的一国之母,对于后宫她管教得当,没让李世民这皇帝闹出过什么独宠一人的事情,而对于外政她也几乎不会过问,除非李二陛下实在被魏征这帮言官骂得受不了了,过去跟她骂骂街,她都懒得管。 而哪怕是皇帝和几个臣子一同被拉入“仙人之境”入梦这种事,在确认过真实性,确定不是皇帝头风病痛得发癫之后,长孙皇后也并不打算多问,她相信丈夫有足够的判断力,这种事自己并不需要掺合,所以才会在众人沉默时主动提出离开。 但就在她起身欲走之时,李世民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裙角。 “不……观音婢,不是你不能听的事情。”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有点像他平时被头疼顽疾折磨后的样子。 长孙皇后皱眉,回身到他跟前蹲下去,关心道: “二郎可是头风病又发作了?要不然,我去给伱找太医过来再看看吧。” 李世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但脸上表情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前半辈子厉兵秣马,动辄就两日不卸甲、三日不下马的,刀箭伤也没少受,是个正儿八经的铁血好汉子。要只是头疼,再疼也绝不至于疼得快哭出声。 那问题恐怕就出在其他地方了。 长孙皇后觉得不太对劲,当即起身转头,对底下几人厉声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话就说,若是出了什么祸事,与本宫有关系的,本宫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会解决!” 是的,她跟李世民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堪称彼此肚子里的蛔虫。长孙皇后从丈夫这模样就能看出来,事情恐怕与自己有关,而且这几人似乎都知道,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跟自己说。 见没人吭声,长孙皇后加重语气,对着其中一人道: “兄长,他们瞒着我,你难道也瞒着我?” “究竟是什么捅破了天的大事,值当你们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 丈夫瞒着不说,那就逼问哥哥。 这就是长孙皇后的策略。 长孙无忌见这火终于烧到了自己身上,实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站起身走到帝后二人跟前,拱了拱手,无奈道: “皇后娘娘,你现在该唤臣作卿,怎么直接叫兄长呢?” 当妹妹的,同样很了解哥哥平时会怎么打太极。 长孙皇后嗤笑一声。 “兄长,从前你每次做错事被父亲责问时,都会转移话题,我是看着这一招长大的,你以为对我还管用?” 她也懒得为难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李世民: “我再问最后一遍,到底是什么事情,若你还是不肯讲,那便当我今日没来过这里。” 李世民也拿她没办法了。他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 “他说你明年会死。” 长孙皇后像是没听清似的: “什么?” 李世民烦躁得一把将桌案上的奏折和笔墨纸砚全数推到了地上,发出连绵不绝的砰砰落地声。 他低声怒吼: “朕说,下课后,离开那里之前,朱元璋拉住朕,说你文德皇后长孙氏,于贞观十年六月己卯崩于立政殿,享年三十六岁,文德皇后是你的谥号!” “他还说承乾不会继承朕的皇位,朕会亲手废了这个太子,因为他们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观音婢,你知道朕多难受吗观音婢!” “朕不想告诉你……” 李世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那点怒火都没了,只能抓着脑袋死命拍。 他本来就有头风病,这毛病要不了人命,但是每当情绪激动或是气候变化时就会发作,痛起来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这一个信息,是在课程结束前朱元璋问过朱标之后说出来的,算是对李世民愿意拿出遣唐使海图的投桃报李,也可以算众人之间结盟的诚意。 于大明那父子二人而言,或许只是额外附赠了一点史料,随口一提的事情,但对李世民而言这极其重要。 甘露殿内一阵默然。 底下的几个臣子,除了长孙无忌之外,房玄龄和程咬金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压根没听见过这段对话,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无可转圜,他们找不到机会离开,便也只能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 “原来是这个啊,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呢。” 长孙皇后噗嗤一笑,满脸轻松: “二郎,原先那位孙思邈孙神医入宫时,你不是便已经知道我寿数不长了吗,怎么这会儿果真晓得之后反倒不能接受了?” “再有就是承乾的事情。” “你先前不是说过,那里头除了你们之外,还有秦皇汉武等人么?他们比你去的早,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可你这两次所见所闻,始皇帝嬴政有那样荒唐的儿子,他有没有一直生气?” 李世民本来双手捂着脸,听到这话倒是抬起头了: “他没有,但是……” 长孙皇后握住他的手,语气温和: “没有什么但是。” “二郎,那是以后的事情,只要还没发生,就有机会转圜。” “若寿数乃天定,那我还剩下一年半的日子。虽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年半,我会好好教导承乾,你也好好打听打听他最后被废的缘故,咱们夫妻齐心协力,防患于未然,可好?” 李世民很想点头说好。 但是他一想到妻子的寿命只剩下了一年半,就忍不住想哭。 李二陛下从来就不是个能忍住眼泪的人,他或许在自己受伤流血的时候可以咬牙挺着,可一旦动感情,那眼泪就跟洪水开了闸一样哗哗哗地往外流。 此时此刻,李世民抱着媳妇嗷嗷哭,明明被下了将死谶言的人是长孙皇后,她却只能满脸无奈地拍着丈夫脑袋安慰。 底下长孙无忌、房玄龄和程咬金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悄悄冲高座上拱手行了个礼,得到皇后眼神示意后就默不作声退出了甘露殿。 离开时,他们还很贴心地把门给关死了,并嘱咐门口的宫人们没有吩咐不得进去打扰。 “吓死俺老程了……” 走出老远,程咬金才狠狠擦了把汗,长吁短叹。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这就吓着了?要老夫说,只要那课还有一日能上,日后这场面还多着呢。且看吧!” (本章完) 第77章 扶苏你个瓜皮! 第77章 扶苏你个瓜皮! 傍晚。 张唯假装正常的下值时间回家之后,到门口时忽的想起了什么事情,便问门房: “今日可有拜帖?” 门房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 “回老爷,有的,隔壁宋公子下午派人来送过帖子,说是请您看见了之后说一声,他过来就是。” 毕竟已经三十多岁,有妻有子成家立业了,张唯早就可以被称作老爷。 他接过拜帖扫了一眼,发现确实是宋慎递来的,刚迈进家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转了个弯,拿着那张拜帖就往旁边走去。 门房有点懵: “老爷您不回家吗?” 张唯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道: “叫夫人他们先吃饭吧,我有事情,去一趟再说。” 门房目瞪口呆。 隔壁宋公子递来一张拜帖,自家老爷下值回来连饭也不吃,就要着急忙慌上赶着过去见?这就算是老爷先生家的长孙,也不至于此吧! 看来,日后有事没事还得对隔壁多上上心才是,这位宋慎宋公子在老爷心里的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不少啊。 ………… 且不论张家门房是怎么想的。 宋家书房。 一直在真皮沙发上躺着打瞌睡的宋慎,在用过晚饭之后总算是等来了张唯的消息。 听兰云说张唯居然拿着自己送去的拜帖亲自上门,宋慎有点惊讶—— 关系好归关系好,可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跌份了?如果自己是宋濂或者宋瓒这种身份,张唯这样上赶着还能说得过去,可现在自己一介白身,没必要吧。 想了想,宋慎也只能把这件事归于宋濂在文人之中的地位,或许也是祖父叮嘱过之类的。 他让兰云把人给请进书房。 不多时,张唯就进来了。 “从明兄,真是麻烦你了,忙了一天还要来见我这个闲人。” 宋慎已经叫人安排好茶水,听见动静便笑着开口。 对他书房相当熟悉的张唯也没客气,落座后也开门见山道: “你找我肯定有正事,说吧,能帮的为兄一定帮忙。” 既然他这么爽快,难得不跟以往一样绕来绕去的,宋慎也不啰嗦: “是这样,我先前交给你的土豆,伱记一下后续育苗需要的流程。” 一听是要说这个,张唯下意识抬起头,果然看见房梁上趴着个黑衣人,同样一手拿册一手执笔,正死死盯着他们俩人,随时准备记录。 然而这人已经不是毛骧了。 今天张唯离开武英殿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宽慰过他,说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虽然仪鸾司盯着,可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他们查。 而且如今毛骧和许多仪鸾司的人都已经被陛下派去学习种田技术,为的就是日后可以让他们全程负责种土豆的事情,避免泄密,所以盯着宋慎和张唯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确认现在有人在上面记录,张唯也放心了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在听说过那土豆有多重要以后,张唯现在巴不得自己跟宋慎聊天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人记录着,那土豆本来就不多,种毁了一颗就少一颗,比金疙瘩还金疙瘩,哪怕种地不是归他负责,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土豆种毁了! 张唯收回思绪,笑道: “好,子畏你说吧,我记着呢。” 宋慎摊手: “其实也没什么太玄乎的,就是等到种植之前,把土豆切开育苗的时候,在每个种块上都用草木灰裹一下,这样就行了。” 张唯好奇道: “为什么要裹草木灰,有何说法吗?” 宋慎摆摆手道: “也没什么,如果你能弄到极烈的烈酒,那用草木灰裹或者用酒洗一遍都是一样的效果,只是我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烈的酒,所以还是草木灰最方便快捷。” 烈酒? 张唯听得一脸懵。 他挠了挠头: “你要多烈的酒?咱们应天府里最好的酒水,就在上次吃饭的那个望月楼,你知道的,文人墨客总是喜欢喝醉了之后写诗作赋,望月楼所处之地又文气兴盛,所以那儿的酒最好了。” “不过,若是不论酒好不好,单说烈……什么烧刀子之类的,那就得去军营附近买,大头兵们才爱喝那辣得人浑身出汗的酒,我尝过一次,啧,入喉都难!” 这年头就有烧刀子了? 宋慎有点惊讶。 他以前能对诸如货币史之类的东西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不是因为他的历史知识储备多,只是因为要讲到这方面的课程,所以系统直接把资料整合好都给了他。 而他实际上只是个嘴强王者,指点江山还行,真要问到具体的,比如什么华夏酒类发展史,他就直接麻爪了。 所以现在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明初就已经有烧刀子这种东西了。 “这烧刀子卖了多久了啊?有那么辣吗?” 听宋慎这么问,张唯当场就笑了: “子畏,你倒是什么都忘得干净啊!” “当初还是你跟徐家小子一起,非要拉着我去尝尝看那烧刀子的,还跟我吹牛,说那家是什么百年老字号,前元的时候就有了,这要是有假,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怎么,前尘往事忘了一回,再来一回还想着要去喝两口?也是不忘初心了你!” 宋慎两辈子加起来也五十多岁了,脸皮本来就厚,自然不会被他这么几句调笑给闹个红脸。 不过,元朝时就有了烧刀子这件事,倒是真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常理来说,穿越者搞发明创造,不就是蒸馏酒、玻璃、香水、肥皂、炒菜这几件套么?也就是宋慎瞎了,加上现在不是特别缺钱,否则他早就开始鼓捣这些东西了。 本来琢磨以后要是仍然逃不过被流放的命运,有这些技术起码饿不死……可现在看来,宋朝出现的炒菜和元朝出现的高度酒,肯定是没搞头了。 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致富大计划掉两样之后,宋慎叹息道: “那不知从明兄何时有空,可否带我去看看那烧刀子?” 张唯顿了顿,坦然笑道: “为兄什么时候都有空,看你安排。” 宋慎愣住了: “什么?御史难道不用当差点卯吗?” 张唯喝了口茶,手指在自己衣角上摩挲了片刻,才整理好腹稿: “御史当然要去衙门点卯,但是我现在不用了。” “子畏,老师离开应天府之后这里会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的吧?” “凡是浙东出身的,或是跟浙东走得近的文官,届时都会被针对,而如我这类是老师门生的,只会更麻烦。”“为免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拿捏,我告病在家休养几月,太医院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这事儿今日已经呈报给陛下,陛下准了。” “唉……也不知那边的气焰,何时才能被浇灭点。” 他说得不算清楚,但宋慎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宋濂虽然还未离开应天府,却已经离职卸任,从他卸任开始,胡惟庸一派的人就放开手脚地对浙东文官集团进行清算了。 这火或许现在还没烧到张唯身上,也是早晚而已。 赶在胡惟庸那边动手之前,先一步主动告病休假在家,什么都不管,躲过这场麻烦的概率还会更大一些。 激流勇退,也是需要果决的。 “是我祖父连累你了,从明兄!” 宋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哪里,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有教诲之情,这怎么能叫连累?” 张唯连连摆手,实际上很是心虚。 因为这个说辞是陛下教给他,他如今来鹦鹉学舌的而已。 大家都知道浙东跟淮西这双方人马平时多有摩擦,原先只是朝堂攻讦,后面已经演变为用下三滥手段抓把柄了,所以用胡惟庸来当挡箭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虽然……但是…… 张唯总觉得心里不太得劲。 胡相还没动手呢,自己就给对面泼脏水。 若这脏水是泼给陛下看的倒也罢了…… 问题是,现在是陛下把自己安排到了宋慎身边全天候命,顺手把水搅浑了泼到胡惟庸背上,还是泼给宋慎看。 他怎么确信宋慎一定会信?怎么确定宋慎不会去找宋濂传消息? 宋慎对胡惟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从明兄,从明兄?” 喊声把张唯惊醒,他才发现宋慎在跟自己说话,连忙回道: “我在听。” 就见宋慎皱眉道: “从明兄,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你再去跟陈国瑞和陈标父子俩说一声,他们以后要是想活命,就离胡惟庸远点。” “毕竟我托他们帮我跑船,我不希望他们出事,说难听点,他们要是出事,我的计划会落空许多,加上有是你的亲戚……你明白吗?” 张唯心里一惊,追问: “你是觉得,胡相日后会……” 宋慎摇摇头: “不是觉得,是一定。” “好了,别问了,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外传。” “既然你现在告病在家,那咱们明日就去看看那烧刀子,如何?”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张唯再好奇也不好再问,只能点点头应下来。 ………… 与此同时,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是夜,章台宫内仍然灯火通明。 天已擦黑,嬴政一边翻看着今日刚送来的竹简,一边感叹: “以往倒是不觉得,可用过好的,再用这竹简,总觉得累得慌。” 在他下首坐着的扶苏闻言,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看去: “阿父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扶苏为什么会在章台宫,为什么会跟嬴政坐在一处看奏章,那还得扯到朱元璋身上了。 老朱从一开始就一直拉着朱标向始皇帝炫耀,说自己的好大儿如何勤奋如何聪慧,如何帮自己分忧,现在好多奏折都是朱标这个太子殿下去处置了,压根用不着他操心。 最离谱的是,他还说扶苏之所以变成一个学儒家学进牛角尖的倔驴,就是因为嬴政不给他放权,孩子都得干过了活才能明事理,看看朱标现在,放权给他了他想篡位吗?不会啊! 就是因为受了朱元璋那张破嘴的刺激,所以嬴政破天荒地把自己的长公子扶苏喊到了章台宫来,跟自己一起看奏章、处理政务。 现在没旁人,嬴政便乐呵呵地往后靠了靠,笑道: “是啊,好东西,你这种读书人最喜欢了,朕也喜欢。” “仙人梦境里,有人承诺过会替朕找来制作方法,真做出来了后再给你看吧,除了朕之外,第一个给你看,如何?” 说实话,扶苏觉得自己阿父最近好得有点像撞了邪。 虽然这种跟父亲亲近的感觉非常好,但他还是不太习惯……可能这就是平时那些小宫婢之间笑骂的,贱皮子?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杂念甩开,拱手道: “阿父,今日您午睡时,黑冰台来人禀报了一件事,孩儿本想让他们等一等,待您醒来后再说,没想到他们直接跟孩儿说了。” “此后公务繁忙,直到如今才想起,请阿父恕罪!” 嬴政很无所谓地摆摆手: “无妨,那是朕吩咐,此后黑冰台见你如见朕,朕要是睡着了就跟你说也一样的。” “什么事情,你说吧——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扶苏老实摇头: “孩儿问过,他们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就是今日早间,黑冰台在外面找到了一个人,是您吩咐要找的,似乎叫做……呃,张良?” “他们说那是六国余……” 话都还没说完。 本来还乐呵呵坐着听的嬴政骤然起身,面色有些古怪,说不出是震惊还是高兴,似乎还带了些难以置信。 他伸手打断了儿子的叙述,沉声道: “不,他不是简单的六国余孽,朕知道他是谁,而且朕很清楚他有什么本事。” “扶苏,他就是日后辅佐其他人取大秦而代之的重要人物!” 扶苏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变色: “孩儿这就去亲手杀了他!” 他拔腿就跑,丝毫没了往日大秦第一公子的风度。 嬴政在台上都懵了: “谁让你杀他?滚回来,瓜皮!!!” 今天火车转汽车,四千字都是用手机码的,欠的明后天日万补上(鞠躬) (本章完) 第78章 霍去病是怎么回事? 第78章 霍去病是怎么回事? 翌日正午,课程准时开始。 这一次,系统倒是没有提前把学生们拉进来,但这不怎么妨碍他们窃窃私语。 阶梯教室的座位,现在已经慢慢演变成了另一种格局。 最前排坐着的是张良与朱标这两个好学生,他们并不害怕跟宋慎眼神对视,从而被点到名字起来提问。对于好学生而言,坐前排意味着能听得更清楚,看得更明白。 况且像他们这种看书看得多的人,经常点灯熬油地通宵阅读,哪怕年轻时候都不是差钱的主,可众所周知,视力问题通常跟你舍不舍得把灯弄亮一点没有太大关系。所以,是的,他俩都有点近视眼。 而在张良、朱标后面坐着的,分别是刘彻跟朱元璋,这就很好理解了,两人在班上学习成绩都不怎么样,要是不坐得离家里学霸近点,有什么没听懂的都找不到人问。 也是因为最前排的两个学霸,嬴政坐在了朱元璋旁边,李世民坐在了刘彻旁边,这两个孤寡中年人没有同朝代的皇帝作伴,只能蹭一蹭老朱和小刘的小灶听。 贞观五人组的其他四人排排坐,老老实实在李世民背后坐成了一排。 坐在最后面的……自然就是在班里饱受群体歧视和祖宗霸凌的朱祁镇了。 位置坐定后。 趁着讲台上的宋先生还在翻看教案的空隙,李世民对刘彻低声道: “汉武帝,你能不能跟朕换个位置?” 刘彻:? 刘彻满脸“你脑子没事吧”的表情看过去: “朕为何要同伱换位?前面坐着的可是朕的先辈,虽然不是刘家人,可也胜似刘家人。跟你换了位置,朕上课时若听不懂怎么办?” 李世民对此早有准备,嘿嘿一笑道: “今日一早朕才翻过史书,汉武帝你现在应当才三十岁左右,如今的皇后是不是卫子夫,她是不是刚生了个孩子?” 刘彻不是傻子,自然意识到李世民是在用汉朝的历史来换位置。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 “是,那孩子是朕的嫡长子,名唤刘据。怎么,你有跟他相关的事情要说?” 刘据于刘彻而言,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嫡长子。 汉武帝十六岁登基,此后十余年里,后宫没能生下哪怕一个儿子,大臣们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刘彻到死都没能有儿子,就要拥立淮安王刘安登基为帝。 这些事情刘彻都知道,但生不出儿子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也不能怪臣子们为大汉的未来找后路,只是一直憋着口气。直到元朔元年的春天,先前诞下三位公主的卫子夫终于生下了刘彻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刘据,他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甚至就因为刘据这个儿子,刘彻空悬一年多的皇后宝座也让卫子夫给坐上了,如此,刘据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嫡长子。 事关儿子,刘彻不可能不想听。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朱元璋的套路——在座的所有人,目前都是非常重视自己的长子或太子的,以后拿这个说事儿,最起码刘彻和嬴政肯定都会感兴趣! “据朕所知,刘据七岁会被立为太子,他少年时名声也一直不错,但在霍去病和卫青接连去世之后,没了强有力的外戚帮助,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构陷于他。” “而你,汉武帝刘彻,年老之后笃信鬼神之说,又宠信奸佞,所以当你生病时,有奸臣告发太子,说太子和卫皇后在宫里用压胜之术诅咒你,你就信了。不仅信,还有大批人去太子那儿搜查,气急之下,刘据将那些去他宫里栽赃的胡巫烧死,被逼矫诏发兵自卫。” “你和太子双方在长安城里杀了五日,死伤数万,血流成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巫蛊之祸。” “这个消息,够份量吧?” 李世民的算盘倒是打得精。 昨日下课前,朱元璋只告诉了他长孙皇后的死期,以及太子李承乾日后将会被废,但具体过程压根没有说明白,让李二陛下实在心急如焚,抱着皇后都急哭了。 将心比心,他觉得自己把刘据的事情向刘彻娓娓道来,比起朱元璋那种说话说一半的缺德玩意儿要好了太多,非常有诚意,所以刘彻肯定会对自己很感激的。 这关系不就拉近了? 换位置这种区区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刘彻在意的重点并不是刘据,而是另一件事。 “卫青自然是朕的大将军,是肱骨之臣,也是据儿的舅舅,他被你们看作是厉害的外戚是自然的。但去病又是怎么回事?” 刘彻皱眉问: “去病是子夫和卫青的外甥,如今才十四岁,虽然他善骑射,但也只是个侍中,怎么也成了你口中强有力的外戚……难道他日后的职位,还能与卫青相提并论不成?” 李世民愣了一下。 他翻史书的时候只着重看了刘据的部分,倒是没注意霍去病的年岁,更没想到在刘彻三十岁的时候,霍去病才十四,压根没上过战场。 但听到刘彻问出这种话,李世民牙都痒痒了。 他奶奶的……那可是霍去病! 光是这个名字,就让匈奴人胆寒百年的霍去病!!! 李二陛下磨着牙往后指了指: “后面这四个人,两个是朕的宰相,两个是朕的大将军,那个穿盔甲的你看见了吧?他叫李靖,六年前他亲自带兵灭了突厥,基本等同于大唐的匈奴,这功绩没得说吧?” “来,你去问问他,跟霍去病比,他觉得自己如何。”刘彻从善如流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李靖。 李靖言简意赅道: “他一个顶我五个。” 程咬金在旁边补充: “老程我也是武将,封了国公的——霍去病能顶我十个。” 刘彻:!!! 李靖和程咬金背后坐着朱祁镇。 土木堡战神听到了前面的对话,也适时探出了脑袋,满脸艳羡: “是啊,若朕当年在土木堡能有一个霍去病,区区瓦剌算个什么,他哪怕只带八百人都能把十万瓦剌军杀翻了天。” “唉,哪怕给朕一个卫青都行啊……” 刘彻:?!!! 朱元璋听到他们在议论霍去病的事情,也心痒起来,把脖子伸得老长过来插了句嘴: “咋,咋说起冠军侯了?难道刘彻还不知道他的本事?那可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咱汉人封狼居胥的头一个啊!” 前面的朱标都回过头了,点头补充道: “《史记·匈奴列传》有云——” “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级,左贤王将皆遁走。骠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凡后世武将,莫不以他为标杆,没几个武将敢说自己比冠军侯还厉害的。” “依我愚见,在武将中,千百年来能排在霍去病加上卫青之前的,也就五个,孙子孙武、武安君白起、西楚霸王项羽,以及兵仙韩信。” 刘彻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觉得这辈子能有卫青这么个将军已经够厉害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手里还揣着这么个大宝贝没能发掘出来,而且那人还只有十四岁! 就连朱标旁边坐着的张良,听到刘彻那儿有一个仅次于项羽和韩信的少年将军,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跟别人不一样,他和项羽、韩信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张良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家伙在行军打仗方面有多厉害。 可听这帮后世人说起来,这么厉害的将军,刘彻手里居然有两个? 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俩人还是舅甥关系,都是刘彻家皇后的亲人……怕不是老刘家的祖坟起火,才让这小子捞着了吧?难怪他能被称为汉武帝,有这种武将,谁不武德充沛啊! “……你真是命好。” 张良只能默默拍了拍刘彻的手臂,简单表示一下羡慕。 李世民趁着刘彻还在惊喜到懵逼的状态中,低声道: “朕送你这么一份大礼,你还不打算换座位?” 刘彻恍恍惚惚地点点头,跟行尸走肉似的站起了身,游魂般地同李二换了个座位。 他现在已经不想什么上课不上课、位置不位置的了,满脑子都是一件事—— 等会儿下课回到元朔三年之后,一定要把霍去病和卫青这舅甥俩人给拎过来,必须让霍去病提早进入军营,免得浪费了这么个人才!!! 讲台上。 “咳咳。” 宋慎使劲咳嗽了两声,看了看底下这帮没了规矩交头接耳的学生。 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连张良和朱标这两个三好学生都被带歪了。 等所有人都被这咳嗽声吸引了注意力,不再窃窃私语的时候,宋慎才假装镇定自若地开口道: “上节课的最后,咱们说到了橡胶树,对吧?” “老师现在要纠正自己的一个错误,是这样的,我之前没有仔细翻看资料,有些事情随口一提难免记错了,那个橡胶树的原产地,其实跟红薯土豆玉米一样,都在美洲。” “它的原产地为南美巴西,气候和东南亚一带类似,都是热带气候,所以在南美橡胶种植业衰败后,东南亚就变成了新的橡胶王国,这个是我的问题,老师跟你们道个歉。” “现在纠正了,你们还想听橡胶树相关的事情吗?” 下面众人的眼睛再次变得跟狼一样。 “听,老师你讲!” 他奶奶的,美洲好东西凭什么这么多?! (本章完) 第79章 橡胶树,蒸汽机 第79章 橡胶树,蒸汽机 宋慎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就是随口说了一句橡胶树在东南亚,结果只有这么一句话没有看资料,居然就说错了,这很尴尬。 如果他在大明朝跟人吹牛说这个,那倒是无妨,反正也没人知道橡胶树究竟产自南美还是东南亚,但问题是现在在上课,他身为老师,如果跟学生瞎几把胡扯,到时候题目如果出现了相关问题,那可就直接影响到考试成绩了。 宋慎自问没什么道德,虽然干一行恨一行,但最基础的职业素养还是得有的。 当老师,说错了就得认嘛,不然误人子弟怎么办? 所以他纠结了一下,在课程开始时详细确认了资料,就爽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美洲大陆这个地方,好东西确实很多,否则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后,那些白人也不会平白无故非要占领这块地界。” 宋慎打开了投影仪,将橡胶树的图片放了上去,并指着它道: “橡胶树,株高达30米;掌状复叶具小叶,顶端有腺体……” 此处省略一百字简介,不水字数。 他顿了顿,才道: “当人们砍伐这种树的时候,会流出一种乳白色的液体,这种液体后来被称为天然橡胶,此树也就被命名为橡胶树。”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猜猜看,为什么橡胶如此重要?” 朱标毕竟是好学生,又是在场众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众所周知,在智力水平相当的情况下,年轻人的脑子就是比年纪大的转得快。 他想起了上节课的内容,所以率先举起手: “先生,您上次说过,这橡胶树对于船只密封有很好的效果,是否能够用于船舶防水?” “而且您反复提起了大航海时代,虽然没有太详细说明过,但学生以为,若日后海上航行发展,造船技术势必会提高,如橡胶这类可以防水的东西,重要性会大大提升。” 宋慎很欣赏地虚空点了点他: “朱标同学你很不错,回答得非常好!” “橡胶的重要性,确实跟它的密封性和防水性息息相关,这是正确的。” “但它最后直接引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这倒是同船舶工艺的关系不大,而是因为有人利用它发明出了另一种东西,叫做蒸汽机。” “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对这种机器很感兴趣,但可惜的是,这应当是由物理老师来讲的课程,我是个半吊子,只能大概跟伱们说一说。” 他的手指在电脑上点了点,投影幕布上的图片变幻,由橡胶树变成了一个复杂的机械图。 宋慎此时只能庆幸自己是个理科生,否则大概连这么一点科普课都没法讲明白。 “先来说说蒸汽机的作用吧,否则要是先讲原理或者什么起因经过影响,我感觉你们很有可能会打瞌睡。” 他再往后划出了几张图片,都是一工时期的黑白照: “蒸汽机的出现,直接导致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大量蒸汽动力机械的出现。” “首先要说明的是,蒸汽是一种动力,而将蒸汽机放在船上之后,就可以放弃用人工摇动船桨、推进船只航行这种原始人力了。只要在蒸汽机里面烧煤,就可以让船自己往前开动。” “除了船只之外,我想在座各位都坐过马车吧?在蒸汽机出现之前,不管在哪里,其实大家出行乘坐的车具无非就是人力和畜力两种,要么由人来抬轿辇,要么由马、牛、驴来拉动车。” “而将蒸汽机改进放在车头之后,就不再需要人或者牲畜来拉车,同样也是只需通过烧煤就能让车动起来,而且比人力畜力都要快且持久。” 宋慎将前面的蒸汽轮船图片划过,展示出早期汽车和蒸汽火车: “汽车的模式,跟马车其实非常类似,只是将前面的马匹动力改为了蒸汽动力。但是火车就不同了,你们注意看,火车下面有两条轨道,它与火车的车轮完全吻合,并且由钢铁制成,减少了摩擦力,增加了耐耗性,所以一个蒸汽火车头可以带动后面那么长的车厢快速行驶,且可以不分昼夜、不需要休息。” “虽然这是大明的几百年后,在西方出现的产物,但其实早在它出现的千百年前,我们国家就已经有过了轨道这个模式,而且创始人就在这里——” “秦始皇嬴政所确定的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其中的车同轨,说的就是轨道!” 他指了指坐在第二排的嬴政。 后者露出了被夸奖之后的迷之微笑。 嬴政读懂了宋慎的眼神,知道自己该说两句话,于是摸了摸唇边短须,顺便手动把飞起来的嘴角给按下去,才颔首道: “不错,这轨道,看模样与大秦的驰道十分类似。” “刚开始那个叫直道,是两年前,也就是二十七年修的,很是方便,马车也不颠簸,张良应该见过的。” 张良也点了点头。 但不管是嬴政还是张良都没想到,除了宋慎之外,其他人都很茫然,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嬴政没忍住,问自己旁边的朱元璋: “你们不知道驰道?” 朱元璋大摇其头: “没听说过啊!”讲台上。 宋慎敲了敲桌面,道: “驰道是由木制成的,一旦不维护,风吹日晒下很快就会腐朽,而由于秦末的连年战乱,驰道的损毁加速了,加上战乱导致的国力衰退,秦朝之后的汉朝严重缺少马匹,很多人改为使用牛车,于是木轨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继续放在道路上反而会影响交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驰道都被陆陆续续地拆除了,直到后世有人找到了残存的木轨,才揭开了几千年来大家不明白的‘车同轨’这个疑惑。” 嬴政气得头顶冒烟。 他辛辛苦苦建的驰道,就因为缺马,直接被拆了? 这帮傻子到底懂不懂驰道有多重要啊! “蠢!奇蠢无比!” 嬴政狠狠拍桌: “从咸阳开始,驰道有两条主线,一条直达燕、齐,另一条吴、楚,直至海边,所有驰道的间距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这,朕还下令让所有马车都要做成一样的!” “有了驰道,咸阳要下达任何旨意军令,只要是驰道修建的地方,都能通过它极快到达,不论天晴下雨,无论道路泥泞与否都不影响。” “把它给拆了,都城的命令传下去得多慢?” “没有马匹你们就去草原上抢回来啊!到底谁拆的,简直蠢笨如猪!” 刘彻不敢吭声—— 这玩意大概是他老刘家的祖宗们拆的,他倒是用过,但驰道在大汉叫做御道,意思也很明显了,只有皇帝的车驾才能走这条道,否则就是逾矩。 要是让嬴政知道,他感觉这节课估计会打到结束。 宋慎咳嗽两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嬴政同学你先别生气,驰道的消失虽然不能说是好事,但也是必然的,它毕竟是木制,需要长期维护,而每个王朝到了国力衰弱之时,都会腾不出手那么高的成本去维护那么多的木轨。” “但是你看看,这个铁制的轨道是不是就好很多?” 他手指点在幕布上,那里是蒸汽列车运行在轨道上的图片: “铁制轨道没有木轨那么娇气,虽然同样需要维护,可它的承载能力和损耗率也比木轨好了太多,如果车轮也用铁制,那更是翻倍。” 这话说完,教室内几乎所有学生都异口同声道: “谁有那么多铁啊?!” 铁,由秦至明都是相当重要且稀缺的资源,虽说朝代越往后,炼铁技术就发展得越好、资源越多,但碍于生产力的缺乏,现在哪怕有连绵不绝的铁矿摆在那,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铁矿有,而炼铁的人手不足。 实在是有点中年男人的力不从心。 宋慎拍了拍额头: “忘了说,蒸汽机在冶炼技术中同样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现在话又说回来了,还记得我刚开始告诉过你们的吗?蒸汽机,提供的是一种可以替代人力畜力的动力,许多需要用人畜当苦力的行业,都可以用它替代,炼铁就是其中一项。” 底下那帮人的眼神再次变得如狼似虎。 单说它可以驱动船只出海,代替马匹拉车,这只能说是提供便利,对于一群还没有见识过工业革命剧变的帝王将相,他们只是在心里有一个概念,却没有一个更加具体的思路。 可要是说它能炼铁,能冶金,那他们可就不困了啊! “先生,这蒸汽机怎么弄,您能详细讲讲吗?” 刘彻一边说话一边死死盯着图片,他的眼珠子都快黏在投影幕布上了。 打仗有多费钱多费兵马,那真是谁打谁知道啊。 他现在什么都想要,尤其想要铁!有了铁才有兵器,有了兵器补充损耗,才能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出去打! 哪怕文景之治给刘彻攒了偌大家业,但要是能够搞来好东西,傻子才不想要。若非没办法,谁想坐吃山空? 宋慎轻咳一声,微笑: “现在,有兴趣听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了吗?” 众学生震声: “有!!!” 今天晚点还有一章,写完就发,日万! (本章完) 第80章 你们都该吊路灯!(还债一更) 第80章 你们都该吊路灯!(还债一更) 要跟一帮帝王将相讲第一次工业革命,这种事情宋慎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头一回。 他看了看教案里的资料,略有些麻爪—— 哪怕是跟一群小学生讲这个,应该都没有那么难,但是他们的常识储备可能还不如小学生。 宋慎思索了片刻,道: “首先讲讲背景吧。” “当时大英,也就是工业革命出现的那个国家,在政治上,他们完成了资产阶级革命,资产阶级走上了舞台,不仅打破了君主独裁的统治,同时也拥有了话语权。” 底下那一堆人脸色当即就有点微妙了。 朱元璋自认跟宋慎最熟——单方面的熟也叫熟——于是当即起身,问道: “先生,什么是资产阶级?” 宋慎没想到自己刚开始讲到背景的第一条就遇到了问题,只能耐心解释: “你们可以理解为……呃,类似于商人吧,在那个年代那个国家,商人们掌握了话语权,君主也需要听资本的话,因为他们手里捏着太多的产业和资金了。” 朱元璋眉头开始皱起: “那么,打破君主独裁统治的意思是……” 宋慎颔首: “就是皇帝做决策的时候,要考虑商人的意见,例如你们在朝堂上要考虑文官、丞相、外戚、武将等人的看法,到了那会儿,巨富商人的份量甚至比官员更重要,因为他们可以用钱让官员改变立场。” 这一下,众人就不只是脸色微妙了。 他们的脸已经开始有点绿了。 自秦开始,直到大明,往后所有的朝代不管如何更迭,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直都是最低的。汉人一直遵循士农工商这个食物链,商人哪怕再有钱,很多东西不能用,很多衣服也不能穿。 可现在宋慎居然说,工业革命的背景是皇帝要考虑商人的意见? 干脆别叫工业革命了,这他娘的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翻了天了! 宋慎不去理会这帮人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只要他们不逼逼,就还能继续往下讲。 “其次,自新航路开辟以来,人们不断地开拓海外市场,不断加强对海洋资源的占领,在海洋领域上拥有了统治权,大量的海上贸易不断增添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充足的资金支持。” “这一点我之前应该有提起过吧?大航海时代之后,许多地方的货物都流通了起来,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提供资金,从而引得商业蓬勃发展。” “大英后来被称为日不落帝国,因为它的殖民地遍布全球。” “之前我说过我们所在的天地其实是一个球,地球每年都会围着太阳转一圈,转一圈所需的时间就是一年,这叫公转;而地球每天也会自己转一圈,所需的时间就是一天,这叫自转。” “日不落帝国的意思就是,太阳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他们的领土上落下,他们的殖民地遍布全球。” 宋慎从讲台底下掏出来了一个东西,摆在了讲台上给他们看。 那是一个地球仪。 他指着地球仪,一边转动,一边说: “看看,咱们的中原在这里,但这、这、这,这全都是大英当时的殖民地,都归他们管。” “而大英能够成为日不落帝国的原因,绝对离不开工业革命!” “最后一个就是圈地运动了,这里是指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地主使用暴力大规模侵占农民土地的活动。其目的是使农民与土地分离,土地与资本结合,用暴力消灭小农经济,建立私有农场,得了大量廉价的雇佣劳动力,长期的手工生产,技术得到积累。” “以上三点,资产阶级革命、海外市场拓展、以及廉价劳动力,就是工业革命的背景。” “好,现在你们可以开始提问或者讨论了。” 宋慎一口气讲完后直接喝了半杯水才缓过劲。 他实在是一点都不敢停,否则像朱元璋刚才提出来的那种问题,只怕会层出不穷,到时候什么东西都还没讲呢,就直接被问到下课,这谁受得了! 果然不出所料。 嬴政面色很难看,举起手道: “除了朱元璋刚才提出来的那个问题之外,朕想问的是,如果没有工业革命,那劳什子大英就没法成为日不落帝国了吗?” 此问出口,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宋慎。 所谓帝王将相,一辈子所求的东西其实说来也都差不多。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之后,普通的物质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当然,骄奢淫逸的也不在少数,可那种人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入这个班级,想来日后进来的概率也不会很大。 哪怕是最菜最垃圾的朱祁镇,但凡他心里没点梦想,也不可能御驾亲征搞出土木堡之变这种惊天大笑话。 对皇帝而言,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件,开疆拓土是一件,权柄在握是一件。在座的秦皇汉武唐宗明祖,基本上都做得差不多了,而没有任何皇帝会介意自己的疆土更大。——哪怕菜如堡宗。 “日不落帝国”这个名头,在讲台上那小小的地球仪上看来,对他们的吸引力比什么都大。 太阳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自己的领土上落下……可真是,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啊! 宋慎却不在乎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宏图伟业,只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历史老师: “对,没错,没有工业革命就没有日不落帝国。” “伱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工业革命,蒸汽机上哪来?没有蒸汽机,那么大那么重的铁制轮船难道靠手摇?没有蒸汽轮船,你们觉得光靠人力就能载着那么多人去打下一片大陆吗?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岛国之外,欧洲美洲澳洲可都跟咱们的中原差不多,甚至更大!” “工业革命跟大英殖民全球,是因果关系!” 刘彻看了自己前后左右所有人的脸色,见大家都一样难看,磨了磨牙。 他举起手: “那如果咱们跳过那劳什子工业革命,莫非就造不出蒸汽机了么?” “有了蒸汽机,再去造船,不也一样吗!” 宋慎冷笑: “就假如你刘彻真的在大汉就造出了蒸汽机,我先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有足够的钱雇佣劳动力吗?不管造什么,都是要钱的,你汉武帝刘彻光是穷兵黩武就差点把家底嚯嚯空了,还有钱吗?” 刘彻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说法: “哪里要钱?朕是皇帝,嬴政李世民朱元璋都是皇帝,你问问他们,造长城是服徭役,挖矿是服徭役,这是那些百姓该做的事情,朕只需管饭不就好了?” 宋慎只觉得头疼。 妈的,这帮封建王朝皇帝怎么比路灯上的资本家还要吸血鬼啊? 刚刚讲了工业革命,因为太近代了,导致宋慎好不容易竭力靠拢古人的思维又拐了个弯,所以他一时间居然没想到这些皇帝要拉苦力压根不用给钱。 比廉价劳动力更廉价,最黑心的厂子在他们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我真想把你们全部吊上路灯。” 宋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然而没人听得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人在意。 张良还在追问: “先生,要不这个工业革命您先往后挪一挪吧,那个白布上先前不是画过蒸汽机的模样吗?能不能再让我看看,我还想记下来它长什么样子呢。” 他其实想说的是,赶紧看,多看几眼记清楚了,回去好让工匠们试着做一个类似的,哪怕如今还没有橡胶树,但那个都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先开始研究看看又不亏。 只不过,碍于宋慎并不知道他们是真人,这话就不能乱说了。 李世民和朱元璋见状,也赶紧冲房玄龄、朱标俩人拼命使眼色——没办法,就数他俩记性好点,赶鸭子上架,出去哪怕照猫画虎也算数啊! 朱标和房玄龄没办法,只能冲宋慎拱了拱手以示赞同。 同时,朱标无奈道: “先生,我们确实对蒸汽机的模样更感兴趣,您也看见了,那个工业革命的事情,我爹他们都是当皇帝的,听不得商人翻身命令起君主这些,您这也讲得不舒服是不是?” “不如就让学生们先看明白那蒸汽机究竟长什么模样,然后我等会下课了再劝劝我爹,总归现在也没剩下多长时间了,后面慢慢讲,您觉得会不会好点?” 朱标说的其实很中肯,这帮人压根就没心思继续听工业革命了,满脑子都是蒸汽机,是蒸汽机带来的日不落帝国版图。 在讲工业革命这节课前,宋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也知道要让这些学生理解工业革命的背景起因和结果很困难,但也属实没料到,这困难程度难得让他有点想摆烂了。 “算了算了,你们先看吧,还有几分钟,等会到点儿了下课,我回办公室休息了。” 宋慎怅然望天,然后背着手慢慢走回了办公室的方向。 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二十岁。 天杀的,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穿成宋家倒霉蛋就算了,还他娘的要教这群人! 作大孽,倒了血霉! 拢共欠了6千字,这两天一直在坐车转车,车上没办法好好写,之前写了几次又删了,不想糊弄,今天开始慢慢还吧,这是第一更,还债进度3000/6000。 (本章完) 第81章 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 第81章 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 宋慎离开之后,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钟。 嬴政扫了所有人一圈,率先开口: “诸位,方才先生说的那劳什子工业革命,大家都不想它发生吧?” “朕以为,哪怕我们朝代不一,互相之间时代隔了千百年,但最起码这一点应该都一样。” 朱元璋当即一拍桌子: “始皇帝你这话没错,管他娘的什么工业革不革命,咱绝不可能允许商人出头!” 李世民斟酌片刻,提出了不同意见: “朕只知道秦汉时期,你们那时候应该还只有权贵,门阀没有太兴盛。虽然许多门阀自称自己源远流长,但实际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三国、魏晋之时冒头的,朕承认,我们大唐皇室李家也是门阀之一,所以这才更让人忧心。” “若真要比较起来,朕反倒宁肯让商人们往上走一点,只要他们还在皇室掌握之中,说不定就可以利用他们辖制门阀。” “秦朝一统天下后有六国贵族,汉朝有各个郡国,你们其实都有跟朕同样的问题,只是暂时还没有威胁到皇位而已。要是可以扶持商人来制衡这些宵小之辈,让他们互相撕扯,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都斜着眼睛瞟向了李世民。 他们早就听说过李世民的人生履历。 这家伙果然是个玩战术的,心是真的脏啊。 朱元璋心说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带歪了整个李唐王朝的李二,老李家从他开始就没有几个正常登基的,有这样心眼子跟筛子似的老祖宗,后头的皇帝搞那些事情也难怪了。 不过,也不得不说李世民在阴人方面确实脑子转得快。 大家虽然都不喜欢商人,但伱要说把这帮商人扶持起来当钱袋子使,其实在场就有人干过这种事——汉武帝刘彻就出了名的喜欢割富商韭菜。 只是这样一说……皇帝自己亲手培养一批商人,让他们去搅浑水,去把该掏的钱袋子给掏了,顺便给国库贡献大量税收,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朱元璋大概是这帮人里最不喜欢商人的一个。对于李世民的提议他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嬴政,道: “对了,始皇帝,这几日咱已经找人整理好了造纸的方子,你要不要?” 嬴政眼睛一亮: “果真?” 旁边的刘彻眼睛也亮了: “果真?” 朱元璋被这两双贼兮兮的眼睛给干沉默了一下: “……千真万确,都在标儿脑子里记着,你们若要的话,咱让他现在默出来就是,离下课还有盏茶功夫呢。” “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能不能记得住带回去了。” 嬴政也不管自己记不记得住,当即探身拍了拍前面朱标的肩膀,郑重道: “班长,那就有劳你了!” 朱标没有回头,但面皮略有些抽搐。 这还是始皇帝头一回如此正儿八经地喊他班长。 倒也不是什么敢不敢当的事情,主要是嬴政这身高手长的,是个标准的西北大汉,手劲属实不小,这拍两下子肩膀差点没把朱标给拍咳嗽。 他忍住咳嗽,低声道: “始皇帝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学,先生说过,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的。” 朱标拿起桌上系统具现出的笔记本和钢笔,当即伏案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 而后面一排,李世民看着他们几个的py交易,不由得有些心动——造纸术而已,他们大唐其实也已经很成熟了,这会儿光看着朱元璋拿东西来拉拢人,他也很眼馋。 可毕竟还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李世民知道自己现在最不应该的就是跟人交恶,尤其,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朱家人在大唐之后,知道历史。 拿出第二份造纸术跟朱元璋抢生意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干! 他沉思片刻,才对朱元璋低声道: “既然你愿意把造纸术给嬴政和刘彻他们,想来也是各取所需吧?” “大唐的物件,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朱元璋有点惊讶: “怎么,你也要造纸术?这玩意儿大唐应该早就有了吧。” 李世民摇摇头: “朕自然不要你的造纸术,但是朕想知道,朕的皇后和太子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皇后会在贞观十年骤然崩逝,为何朕的太子承乾会被废。” 噢,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家想跟人交换,无非就是想知道今后的历史走向,或是想得到技术。嬴政刘彻想要的是造纸术,而李世民想要的是自己一家老小的今后命运。 但朱元璋仔细想了想后,摇头并未同意: “你没有咱想要的东西。” 李世民先是一愣,然后人都傻了。 他声音仍然很低,但是语调骤然拔高了几分: “连秦汉你都愿意给换,没道理我大唐的东西还比不上他们吧?” “你要什么,你倒是说啊!” 朱元璋撇了撇嘴。 不管是技术还是什么,大唐肯定比秦汉时期要好,可问题是他要的本来也不是秦汉的技术啊。人家嬴政已经改变过两次历史进程了,张良也已经得到过小红,他们证明了自己获取积点的能力。 而朱元璋自从确定了大明的特殊性之后,就愈发想用大明的技术跟其他人提前交易,以便之后能够更早从他们那里得到系统给兑换的好东西。 刘彻跟张良可以说是一家人,给谁都一样,反正他俩日后都会互通有无的,所以没差别。 这些利益交换都是有过往事实作依据的,但李世民不一样,虽然他应该并不特殊,可如今他一没拿过小红、二没有改变过历史进程,自己凭啥跟他交换? 更何况,这李二现在都还不知道积点这个规则,也不知道积点可以兑换东西…… 等等! 朱元璋眉毛一挑眼睛一亮,低声对李世民说: “这样吧,你今日回去后先做一件事,明日咱就告诉你。” 李世民不解道: “什么事情?” 朱元璋笑得很贼: “你下旨去找一个人,是武士彟的女儿,现在应该才十一二岁,然后你把她送进你太子的东宫里,试试看?” 李世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武士彟这人,李世民当然是知道的。当年武士彟跟太上皇李渊关系很好,不仅追随起兵,还鞍前马后地提供军需粮草和钱财,在大唐建立这个过程中功不可没,而李世民也没因为武士彟跟李渊关系好就苛待,不升不降的,如今他人还在荆州做都督。 但刚才分明说的是交换技术,朱元璋突然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士彟作甚? 难不成…… 李世民瞪大眼睛: “莫非日后武士彟要谋反?!” 由于太惊讶,他这一嗓子压都没能压得住,全班人都听见了。 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有两人例外。 最前排还在写造纸术流程的朱标,以及最后排无所事事看热闹的朱祁镇,听见李世民嗷一嗓子喊出了武士彟名字之后,前者下意识放笔回头,后者脖子伸出老长往前看。 两人脸上都是一样的震惊。 最后排的朱祁镇嘴里吐槽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什么呢,造反的哪里是武士彟,明明是……” 朱元璋呵斥道: “闭嘴!” 朱祁镇跟个鼹鼠似的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 前排,朱标离得近,隐约听到了后面的对话。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老爹: “爹,你让李承乾娶武则……武家女儿?孩儿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不是有点缺德带冒烟了啊?” 连朱元璋都知道武则天的事情,朱标的文化素养比他不知高了多少,自然更加清楚。 这毕竟是几千年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女帝…… 朱标对武则天上位的手段不予置评,但是老爹就这么轻飘飘乱点一下鸳鸯谱,就把人家这辈子给毁了,是不是有点太扯淡了?如今在大唐才贞观九年,武则天才十岁出头的样子,嫁给李承乾怕是还不如跟历史上一样进李世民后宫! 李承乾是什么人,年代在贞观朝往后的都知道。 那可是个瘸腿、爱模仿胡人、还他娘的养男宠的荒唐太子! 朱元璋扫了儿子一眼,淡定道: “那你觉得怎么办?还要等到贞观十一年?” 先前为了跟李二表达诚意,老朱可是破天荒专门看过唐朝史料的。 人嘛,都是这样,正经事情可能会忘记,但是劲爆的八卦大多都过目不忘,武则天跟老李家父子俩的纠葛,朱元璋看得可起劲了,恨不得抓着史官多攥点野史出来才好。 朱标知道,老爹是想试试看让李世民改变历史,而他说的贞观十一年,就是武则天被李世民选入宫的日子。 他觉得怎么样好像都不大好。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实在是太离谱了,实在扯淡,但一时间又想不到怎么能改变历史又不祸害人。 朱标无奈道: “……就不能先找到了人,再说下一步吗?” 朱元璋摇头: “太麻烦了,先前始皇帝砍赵高的时候你可没不忍心,这是妇人之仁!” 李世民听得两眼都快冒金星了: “有没有人能跟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所有人齐声道: “你闭嘴,听安排!” 李世民:……好好好,都他娘的欺负朕是个新人!!! (本章完) 第82章 李世民的尖锐爆鸣 第82章 李世民的尖锐爆鸣 办公室里。 宋慎正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着,看资料权当摸鱼,突然听到外面教室传来非常整齐的吼声。 其实对待这些学生们,宋慎平时的心态比较复杂—— 他知道这帮学生都是历史上真实帝王将相的复刻体,虽然他们都不是本人,但也有着跟那些人一样的经历、记忆与喜怒哀乐,当然彼此间也会像真人一样有摩擦和小心思。这一点,从当时朱祁镇进来后被朱元璋暴打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即便宋慎并不知道他们平时除了上课外的时间都在做什么,但他还是尽量将这些人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学生在课上讲悄悄话、搞小动作什么的,其实站在讲台上了就知道,这些动作在老师眼里一清二楚,他只是出于这种有点复杂的心态所以才没有太去干涉。 可现在…… 所有人都在吼同一句话,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 宋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见还有五分钟,思索了一下后还是站了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了讲台旁边。 自从他出来,那群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学生们就闭嘴了。 宋慎看了看他们,问: “刚才怎么回事?” 没人吭声。 他径直指了指朱标: “班长,你来说。” 朱标没想到自己会第一个被点名,当即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他求助般回头看了看老爹,见朱元璋用口型说了句话,心中有了计较,稍微安定了些,于是这才起身对宋慎略一欠身: “先生,是这样的……” “方才李世民同学跟我爹聊天,聊着聊着,大家就讨论起了一件事,就是在贞观九年的时候,如果只能做一件事,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改变历史。” “我爹说要把十一二岁的武则天许配给李承乾,我觉得这有点缺德了,然后李世民同学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想问,所以大家就吵嚷了起来。” “既然先生您出来了,刚好,学生想问问您,您怎么看?” 宋慎:…… 宋慎感觉自己脑袋上有一排乌鸦带着省略号飞了过去。 这他妈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把武则天提前嫁给李承乾,这种缺德操作确实是只有朱元璋的脑子才能想出来。 太炸裂了! 他嘴角抽搐: “我怎么看?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正确,你爹是真缺德啊。” “我记得李承乾后来瘸了,不良于行,而且就是因为瘸了腿所以导致他心理扭曲,逐渐从一个正常太子变成了古怪乖戾的神经病,堂堂的太子跑去学胡服骑射,天天打扮得跟个突厥人一样,然后还玩男宠,男宠被李世民砍了,他恨不得一起去死。” “就这种人,别说是武则天了,让任何一个姑娘嫁给他都很缺德,这不是让人当同妻吗?” “当然,我不是歧视他啊,照李世民同学这个教法,他家老大老二一个比一个神经,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李承乾后来长歪成那样,我也认为这锅在李世民身上。” “话又说回来,伱们要说贞观九年怎么最大限度地改变历史,为什么会想到从武则天身上下手?” “人家现在啥也没干,离她登基还有大几十年呢,她又不是生下来就想当女帝的,公允地说,不谈当皇帝之后的事情,武则天这一辈子能走到皇后的位置上去,是人家有手腕有脑子有本事,同样也是因为她如果不往上爬就会死的很惨。” “贞观九年这个时间,不应该先去确认一下李承乾腿瘸了没有,长孙皇后的身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吗?先让这俩人别残废别死,往后哪里还有武则天什么事儿?长孙皇后没死的话,李世民同学两年后怕是不会随便召个小女孩入宫吧?李承乾要是没废,还轮得到李治?那就更没武则天的事了啊!” 宋慎觉得这帮人脑回路简直难以理解。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看过多少穿越小说,没见识过书里那些穿越者的骚操作,所以没想到要从这两方面下手,这也可以理解。 实话实说,虽然朱元璋提出把武则天嫁给李承乾这个操作很神经刀,不过也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历史。 但是问题来了—— 宋慎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而且,朱元璋同学,既然她在庙里青灯古佛的时候都能勾搭上李治,你为什么觉得她嫁给李承乾之后就不会跟小叔子对上眼了?按照老李家的风格,这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吧?” 朱元璋:…… 对哦。 有道理。 武则天在李世民后宫里的时候都敢跟那时候的太子李治眉来眼去,没道理在东宫就不能搭上小叔子李治。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果然是脏唐……真脏啊。” 李世民本来就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冲昏了头,还在三观重塑的阶段,乍一下听见朱元璋居然还骂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有点忍不住了。 他对朱元璋怒目而视: “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李二脾气上来的时候,只有长孙皇后能拉得住,这会儿要是老朱再跟他硬着来,一场教室拳王争霸赛难以避免。 好在朱元璋也知道自己刚才当着人家的面说了坏话,此时也没有多计较,撇撇嘴就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教室里,一时间有点冷场。 宋慎叹了口气: “本来我现在讲课的顺序就已经被打乱,没有按照时间线讲,说完了货币史就跳到了工业革命,王朝兴衰还没有系统地给你们拉一遍,大家如果只听一家之言的话,难免把握有偏差,所以如果下次再有这类问题,大家和平讨论,讨论不出来可以问我,我是你们的老师,老师就是拿来问问题的,明白了吗?” 他这还是头一回发表对于“如何才能最大限度改变历史”这个问题的看法。 众人刚刚还因为李世民的事情有点尴尬,但当宋慎这话说出口之后,就没人在意孤独重塑三观的二凤了。 从嬴政到朱元璋,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宋慎说的那句话他们很认可——只听一家之言,难免把握有偏差。 虽然时间最晚的明朝可以获取很多信息,但就朱元璋这破嘴和脑回路,不知道哪句话就往人肺管子上扎了,到时候还能不能保持理智都是一个问题,更遑论相互探讨办法。 而宋慎是所有人的老师,是大家公认的公允,并且他可以从很多角度提出新奇的建议和看法,而从众人这段时间的亲身经历来看,他的随口一提或许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嬴政眸光一闪,正想问问自己最近犹豫要不要做的一件事。 但话未出口,教室里已经响起了下课铃声。 所有人再次被齐刷刷地传出了系统空间。 ………… 大唐,贞观九年,春。 甘露殿。 长孙皇后坐在一侧,旁边是趴在案几上不省人事的李世民。她正在平心静气地抄书,让自己尽量有事可做,不那么焦虑。 而底下,是跟皇帝一模一样闭眼趴桌的三位朝廷重臣——长孙无忌、程咬金和房玄龄。 忽然,长孙皇后感觉自己身边有了点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李世民已经慢慢从桌上撑着起来了,底下三人也已醒转。 “二郎,此次如何,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长孙皇后有些急切地拉着丈夫胳膊追问。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温婉的,并不会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可上回李世民讲述的那个未来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即便是温良淑德如长孙皇后,也难免着急起来。 先前是因为要安抚李世民,所以不得不克制住焦虑,如今总算等到了可能出现的新消息,这叫她怎么不急切! 但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次醒来之后,李世民没有打听到消息的兴奋,也没跟上次一样哭得跟死了媳妇一样。 他满脸都是呆滞,活像个丢了魂的二傻子。 长孙皇后收起焦虑,有些担忧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郎,二郎?你怎么了?” 没反应。 她只好看向底下三人,用眼神询问自家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下面那三个人也是跟李世民一样的表情,从脸上到眼里都写满了怀疑人生,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气定神闲随时可以打太极的长孙无忌,此时也眼神放空,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 长孙皇后终于有点急了。 她拉着李世民使劲晃悠了几下: “二郎,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夫妻一体,你有何不好说的?” 李世民好似脑浆被摇匀了,神智总算回归了,跟个游魂一样看向自己妻子。 他很艰难地摇了摇头,脸皮略微抽动,似乎是想笑一下安慰她,又完全没法笑出来。 “没什么……没什么……” “消息打听了很多,但是,但是朕觉得还是先叫太医在外面候着,再跟你说比较好。” 闻言,长孙皇后面色愈发严肃: “怎么,是承乾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怕我吓着?二郎,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个寻常弱女子。”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不是承乾……不,不止是承乾。” “这事跟朕,跟你,跟承乾和稚奴都有关系。非但如此,还牵扯到了一个女子。” “你信朕一回,真的,实在不信你问问无忌他们。” 长孙皇后满脸狐疑地看向大殿中间,也就是坐在底下刚醒来的三个大臣。 她的目光跟哥哥长孙无忌对上。 后者脸上是跟李世民如出一辙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妹妹,你就听陛下的吧,不叫太医来候着,为兄也没法放心。要不是刚才我们本就是神魂入梦没有躯体,在里面我就已经晕过去了。” ……行吧。 长孙皇后总算不再逼问,而是先唤了宫人进来,让他们传太医在殿外候着,忙活了好一阵后才准备妥当。 一切就绪,时间也过去了一两刻的功夫。 她看向李世民,一向温婉的声线罕见地沉下: “闹这么大动静,二郎,你究竟要说什么?” 李世民整理了一下思绪,张了好几次嘴巴,终于长叹道: “是朕对不起你……朕把孩子教废了啊!!!” 眼见他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长孙皇后伸出两根手指,一左一右按上李世民的眼角,直接把他泪腺给堵住了。 她淡声道: “说完再哭。” 这一次,长孙皇后格外冷漠无情——主要也是被丈夫这么长的前摇时间给弄得有点不耐烦了,吊胃口也不是这么个吊法吧? 被她来了这么一手,李世民刚酝酿好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就是,就是……算了,朕说不出口,丢人现眼的,你让无忌说!” 李世民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把问题丢给大舅哥。 长孙无忌被妹妹死亡凝视,他很清楚这一次妹妹是真的有点要发火了,也不敢再跟以往一样打太极,于是老实且言简意赅地开了口。 “关于太子殿下,据说他的一条腿会有残疾,不良于行,而你那时候应当已经离世,陛下又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以至于太子殿下行为异常,非但开始效仿突厥人胡服骑射,还在东宫中豢养男宠,最后大概是因为他太过荒唐,所以被废太子之位。” “其次,关于晋王殿下,他似乎就是太子被废之后的新一位储君。” “在你去世之后,陛下将应国公武士彟家的一位女郎召入宫中,似乎并未过多宠幸,但当陛下病重之时,那武家女郎却与已经成为太子的晋王殿下搅和在了一起,并在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之后重回后宫,甚至……甚至最后当上了皇帝。” 甘露殿里一片死寂。 长孙皇后像是没听清楚,耳朵往那边侧了侧,问: “你方才说,谁当了皇帝?” “是说的稚奴吗?” 长孙无忌抹了把脸,没有回答。 李世民也觉得没什么颜面面对妻子,只能双手捂脸,在旁边低声道: “稚奴当了皇帝,但后来,那武家女郎也当了皇帝。” “她当了女帝。” 半晌,旁边没有动静,李世民从指缝间看见底下三人表情逐渐惊恐,也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偏头看去。 然后他发出了比马皇后当初更加尖锐的爆鸣: “来人!来人!传太医!皇后晕过去了!!!” “你们这帮死狗奴,人呢?!” 今日更新一万字 (本章完) 第83章 谁是美妇人,你个暴君!(还债二更) 第83章 谁是美妇人,你个暴君!(还债二更) 与此同时,大秦。 始皇帝二十九年。 午睡醒来的始皇帝嬴政,从睡醒了起来便直接披衣服起身,来到了章台宫。 他刚进门,就看见在自己位置旁边新安排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他的长公子扶苏。 嬴政颇为欣慰—— 自从之前把道理掰碎了给儿子讲过之后,扶苏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整日里念叨那些儒家经典了,真正上手处理政务之后,接触了更加具体的事务,翻看过各地呈交上来的案子,扶苏对大秦“以法立国”这四个字的了解也更深了许多。 扶苏如今十分勤奋,每天大清早练习骑射结束之后就会赶来章台宫,帮着嬴政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奏书。 似乎是因为知道大秦将来会被人推翻之后紧迫感加剧了,原本温文儒雅的大秦第一公子,硬生生逐渐往父亲始皇帝这个工作狂的方向靠拢,搬竹简搬得手臂都粗了一圈。 “扶苏。” 嬴政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含笑道: “怎么样,朕午睡这一会儿,有什么奏书看不懂的没有?” 见他来了,扶苏赶紧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回阿父的话,这些都还好,方才孩儿看的都是一些较为简单的奏章,是各地呈报上来,需要咸阳判决的案子。虽然是各郡县无法判决的,但这部分不算疑案难案,只是吏们在刑罚上有所分歧,孩儿已经尽量折中判决了。” 大秦的司法系统有一个特点,就是容易累死皇帝。 秦法本就严厉,秦吏们的法律素养也相当不赖,冤假错案并不多。但当地方上有一些各地郡守、县令都不好判决的案子时,就会上报到咸阳来,由咸阳的廷尉来处置判罚。 不过实际上,咸阳廷尉判罚过的疑难案件,嬴政最后还是要亲自过一过眼,如今这个事情也落了一部分到扶苏头上来。 扶苏本来还有点担心,怕阿父会因为自己折中判罚而不高兴,毕竟以前阿父总是会骂他妇人之仁,他现在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能先做事,再从阿父的态度决定怎么去改。 但是他没想到,嬴政走到他的桌案旁边,随手拿起一卷竹简看了看批注后,却并未生气,反倒很和蔼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错,判得可以。” 扶苏受宠若惊: “多谢阿父夸奖。” “那……那昨日说的那个张良,您准备如何判罚?” 这是他纠结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昨天,扶苏听说张良就是后来推翻大秦导致自己亡国的罪魁祸首之一,实在气不过,提剑就要去杀人,却被阿父给吼住了,差点被打一顿。 说实在的,身为大秦长公子、从小就被所有人默认的储君,扶苏这辈子还没被自己父亲亲手揍过,连小时候读书写错字都有仆役替他挨手板。 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明明要去杀了那个反贼,父亲却像是生怕他会动手似的硬生生拦住了。 嬴政看着满脸好奇、疑惑、不解的儿子,微微笑了笑。 最近,他总是绷着的脸上,笑容好像多了许多。 “扶苏,你只知道他是六国余孽,是曾经的韩国贵族,是往后让大秦亡国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以这样的身份躲避追查那么多年,甚至最后择一明主而忠,助其灭秦,他有多大的本事?” 扶苏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有多大本事,也知道父亲为何不肯杀了张良。 原因很简单——惜才。 大秦如今方才一统六国,正是蓬勃发展的阶段,六国故地到处都是想要复国的余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咸阳起码有三百天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刺客,都是奔着他父亲来的。 而张良的身份,扶苏也已经听说,那是原来韩国丞相家的长子,祖上都是公卿,家门极其显赫,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和财力,有许多六国余孽都想跟着他做事。 一旦父亲能将此人收入麾下,不仅能将许多六国余孽一网打尽,而且还等于在他们的嚣张气焰上狠狠泼了盆凉水。 这些事情不算很复杂,以扶苏的脑子想得明白。 可他就是无法理解,父亲为何会觉得张良是个可以被收入麾下的人? 那可是亡国灭家的仇,是国仇家恨! 如果这样的仇恨都可以被威逼利诱给抹平,那么在扶苏心中,张良绝对不是个可用之人。 “看来你知道。” 嬴政笑了一声,再拍了拍他肩膀: “既然伱心中有诸多疑惑,恰好,朕今日打算去见一见张良,你要不要跟着一起看看?” 扶苏只是略一迟疑,便当即颔首。 去!怎么不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张良究竟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竟然能蛰伏那么多年,最后帮人灭了大秦! ………… 诏狱。 这里是咸阳把守最为森严的地界,除非有大军打进咸阳城,否则任何势力都不可能把人从这里面劫走。当然了,普通的犯人是没资格被关押在这里的。大部分刑徒在处罚过后,只要没死没残,都会被发去长城或者骊山等地,作为修筑工程的苦劳力,要么便是去舂米,总之大秦不会让一群犯人当米虫,白白在牢里呆到刑期结束。 在诏狱里关押的,基本都是如张良这样身份比较特殊的人。 不好杀,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 嬴政一年都难得来诏狱一次,但也不是从来没来过,所以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惊讶。 而扶苏就不一样了。 他落后父亲半步,发出低声的惊叹: “阿父,这里真是人能呆的地方?!” 在扶苏看来,这诏狱真的不像是活人能在里头呆着的。 诏狱里暗无天日、只有火把照明,这也就算了。 可这里的通道狭窄低矮,在扶苏前方,父亲嬴政身量高大,为了进入诏狱时能稍微不那么麻烦,连通天冠都摘了下来,哪怕是这样,嬴政行走在里面时都要弓身低头,实在是有点委屈。狭窄就更不必提了,他们父子俩在里面都不能并肩行走,只能一前一后的,否则就会直接卡住。 也幸好他俩身材都不胖,不然走都走不动! 嬴政嗤笑: “你真是以往在宫里待惯了,见识少。” “这诏狱若是太过宽敞舒服,那还叫诏狱么?叫客舍算了。” “况且,通道狭窄低矮,正是易守难攻之处,若有刺客劫狱,只需二三人在里头轮流把守,便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否则为何要将此处修建得如此憋屈。” 就当扶苏正在认真听父亲教育之际。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有回音的嘲笑声。 “笑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假若我张良今日就要自尽于此,你待如何!” “你爷爷我今日就要与你们同归于尽,你又如何!” 张良? 那不就是今日要见的人吗? 扶苏眼神一凝,右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上,蓄势待发。 他虽然从小学的是儒家,可儒家也绝不文弱,君子六艺他学的极好,剑术也同样不差。 如果此时诏狱里有刺客暴起发难,扶苏有自信,自己最起码能杀两个,再用这条命给父亲挡剑! 但一只大手覆盖住了扶苏握住剑柄的右手上。 嬴政淡定道: “稳重些,扶苏,不过是说些乱你方寸的话而已,你就真要动手了?” “他被绑着呢,怎么与你我同归于尽?” 扶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嬴政三两步走到一间牢房门口,伸手摘下墙上火把往里面照了照,就见一个年轻人被四条锁链绑住了四肢,锁链的另一头根植于土墙之中,让他整个人都被固定在牢房的正中间,连撞墙而死都做不到。 他侧身把扶苏拉过来,让儿子也看: “你看看,他这副模样还想同归于尽,你觉得可能吗?” “自尽都做不到,恼羞成怒的狂悖之言罢了,狂生大抵如此。” 牢房里,被绑成了个大字形的张良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他对外头的人怒目而视: “我知道你是那暴君嬴政,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但士可杀不可辱!” 嬴政颇为玩味道: “噢?你认得朕?” 张良奋力朝门口啐了口唾沫: “我呸!我不仅认得你,若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定会杀你,还要亲眼看着这暴秦是如何亡国的!” 很有气势,很不怕死。 但可惜,张良并不是个孔武有力的家伙,就连唾沫星子都没喷到门口。 扶苏看父亲一点都不生气,也皱眉打量起了里头那家伙来。 看了半天,他迟疑道: “这真是个男子么?阿父,他看着比美妇人还美妇人啊,不会是抓错了吧?” 嬴政还没来得及回话,牢房里的张良就简直要炸了。 张良拼命挣扎起来,恨不得要把锁链的另一头从墙上给拔出来砸在扶苏脸上: “谁是美妇人?谁是美妇人?!” “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厮说话好没道理,你喊嬴政阿父,果然是暴君生的小暴君,你们秦王都是暴君的种!” 还债进度6000/6000,还完了,结束! (本章完) 第84章 承认吧张良,朕是天命所归 第84章 承认吧张良,朕是天命所归 张良骂的话,如果是放在进入辅导班之前,那嬴政听见后或许还会皱皱眉,叫人给他用刑,紧紧皮。 但是现在嘛…… 嬴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侧头看身边的儿子。 就见扶苏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指着牢房内的张良怒道: “你这厮才是好没道理!” “如今你已是我大秦阶下囚,陛下看你是个人才,所以才没有杀伱,你居然还敢辱骂陛下,活腻了吧!” 他此时不再称呼嬴政为阿父,而是换做了陛下。 这代表,现在在扶苏眼里,嬴政是大秦的皇帝,是大秦的天,而眼前这个人敢当着面骂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连带着陛下都一起骂了进去,真是岂有此理! 尽管在很多人眼里,扶苏都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但这并不表示扶苏不会生气。 正如老实人逼急眼了也会杀人一样,要是真把扶苏惹毛了,他身为大秦的长公子,对区区一个邢徒还是有处置权力的。 要是张良再敢骂陛下,他真会杀了这厮! 嬴·被指着鼻子骂·暴君·政,面对张良的辱骂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笑着拍了拍扶苏的背,道: “你跟他置气作甚?这人如今被关在诏狱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一剑杀了他反倒遂他心意,他正是一心求死之时。扶苏,你是大秦长公子,也有二十岁了,怎能轻而易举被激怒?” 扶苏愕然。 再看向牢房内的张良时,这人却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像方才那样剧烈摇晃锁链,只是眼睛斜睨着门外父子二人。 张良语气平静,甚至在冷笑: “秦王政,我原以为你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易怒之辈,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没错,我就是想死。” “不论方才这位长公子扶苏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让我为大秦所用,除非用我死的消息去震慑六国故人,否则绝无可能。” “况且就算你杀了我,认识我的人也只会短暂伤感一阵,此后,他们反倒会更加频繁地刺杀于你。” “所以不管我死还是活,你都用不上我!” 嬴政的目光不喜不怒,定定地看着牢房内的那人。 其实刚才嬴政没有说错,张良确实比美妇人还要美妇人,这一点,早在第一节课上他就知道了。 课上的张良已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尚且风姿飘逸、如谪仙人,就连老师宋慎见到他第一眼的都忍不住震惊于他的相貌。而如今的张良才二十多岁,那就更是非同凡响了。 因为嬴政早就有过叮嘱,不要对张良用刑,要厚待,所以黑冰台的人甚至连衣裳都没给张良换,每天还让他有水可以洗脸,除了五大绑之外简直与客舍也没什么两样。 张良留着半长的胡须,唇红齿白,身材瘦削,眉眼秀美如女子。 但他目光如炬,眼中满是杀意,恨不得现在手里就有把匕首,可以狠狠扎进这近在咫尺的仇人心脏中去。 面对他的敌意,嬴政只是笑了笑—— 这辈子想刺杀秦王政或者始皇帝的人实在太多,被捆缚手脚的张良,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 “张良,你五世相韩,而韩国被秦灭之后,你连家人都不下葬了,为了杀朕可以散尽家财,网罗天下游侠,且选择蛰伏于咸阳周边,打个灯下黑,若非朕指名道姓要找你,还把你的相貌都描述出来,恐怕你确实可以等到朕驾崩的那一天。” 嬴政的语气跟张良一样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张良脊背发寒。 为什么…… 为什么这暴君指名道姓要找自己,居然还能描述出相貌来? 张良自问已经潜伏得非常好,这些年来他什么都做过,为了不坐吃山空,他甚至开了些铺子赚钱,用来养活那些网罗来的游侠儿们,而且他也并不抛头露面,只将这些产业交给专人打理。 都如此小心了,嬴政到底是从哪里发现他不对的? 难道有人走漏了消息,做了内鬼? 是谁? 他死死盯着门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嬴政笑了笑,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 “张家把你教得很好。” “为了杀了朕这个仇人,你可以蛰伏许多年,甚至今年还打听到了朕东巡的路线,在半道上埋伏刺杀,差一点就能成功。” “而在刺杀失败之后,你能躲开铺天盖地的搜捕通缉,隐姓埋名地藏于市井之间,还运气极好地碰上了奇遇,得到黄石公传书。” “此后你心知朕在世时大秦一统已经无可转圜,但朕死后,大秦的天下便有了变数。于是你等着朕驾崩,然后择一明主反秦,还真让你给做成了。” “张良,平心而论,你真的挺厉害。” 张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刚开始时,他听见嬴政说自己打听到了东巡路线还有些心惊,因为这件事刚开始做,他只是听到消息说嬴政今年或许会往东走开始巡游,觉得这是个刺杀的好机会,但因为一切未定,连布置都没能开始,嬴政居然就知道自己要刺杀了。 但越是往后听,张良就觉得这不对,因为嬴政说的事情压根都还没有发生。 ——他说的,是未来?!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张良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竭力镇定道:“秦王政,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若刺杀一定会准备周全,务求一击必中,怎么会功亏一篑?” 嬴政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二十多岁的张良居然如此嘴硬,跟课上那个仙风道骨的好学生完全不同啊。 “你确实准备得很周全,但你那时候运气差了一些。” “想来你在咸阳附近呆了这么久,也知道朕身边守卫森严,多少刺杀都未能成功,若朕出巡,没了咸阳这么多的人手,自然会有其他的应对方法。” 嬴政坦然道: “也不怕告诉你,朕东巡时乘坐的马车,一模一样的有九辆,而你若欲行刺,机会恐怕只有一次。” “九择其一,你的运气得有多好才能一击必中?” 张良的脸色终于苍白。 他知道嬴政这人一直在经历刺杀,可以说自从他掌权后刺杀就没有断过,所以嬴政对于刺客防备森严是很正常的。 但哪怕现在知道了嬴政的手段,哪怕此时自己已经被放出去,真有机会刺杀,在九辆车里碰运气抽到嬴政所在的马车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最恐怖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他嘴唇有些颤抖,迟疑了很久,才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嬴政现在很想把辅导班里的张良给拎到旁边来,让这两个张良自己聊,他在旁边看热闹就好,可惜这是没法做到的事情。 他斟酌了一下,道: “这是你自己告诉朕的——二十年后的你。” “若放在之前,朕连看你一眼都懒得,因为如你这般想让朕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六国贵族的后裔,哪一个不恨朕?” “如今朕愿意来诏狱,愿意听你方才的唾骂,只是因为朕见过了二十年后的你,知道你是个人才。” “张子房,二十年后,你会亲手灭了大秦,你所选择的那个人会建立一个新的朝代,其实那个王朝与大秦一样,都是天下一统,并没有让你的韩国死而复生,你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只是完成了心里的执念。” “现在朕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你还想灭了大秦吗?” 张良没有说话。 他在想,这暴君难不成是真疯了? 哪怕二十年后的自己完成了灭秦心愿,与嬴政见面后,难道就不会唾骂此人了吗? 绝不可能! 沉默许久后,张良只说了一句话: “灭秦是我毕生所愿。” 嬴政看起来并不意外,又道: “那你为何要灭秦?就因为秦灭了韩?” “大秦一统六国之前,各国打得头破血流,死伤不知凡几。有一位先生曾说过一句话,朕记得很清楚,他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周始,而后春秋战国四五百年,诸侯国纷争不断,即便不是秦,也总会有谁出来将这场乱世终结,否则难道就要这样一直打,打几千年?这是你希望看到的?” “还是说,你认为凭你原本的韩国国君,能够代替秦来一统六国?” “韩东北有魏、西有秦、南有楚,四面包夹,说得难听些,哪怕朕是韩国国君,恐怕都千难万难,而你自己想想,就当年割完上党割南阳的几个韩王,是明主吗?” 张良的牙狠狠咬住自己嘴巴,几乎要把嘴唇给咬破了。 他知道嬴政说的是实话。 实话很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家五世相韩,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张良再清楚不过。 韩国的王不是明主,就算臣子们再努力,也挽回不了颓势。 张良低声道: “你只是命好,若你前面没有那几个秦王变法强军,你也不可能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 嬴政摊开双手,笑了: “那韩国往前数六世,为什么没有奋起改革,为什么没有国君让韩国变得更好?是不想吗?” “承认吧,张良,大秦一统天下是天命所归。” “朕敢称始皇帝,也是天命所归!” “好好想一想你这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若只是想让秦亡国,那你就在诏狱里等着那一天,跟朕比命长;若是还想让你韩地的黔首们过得好,想让天下黔首都吃饱穿暖,朕可以给你机会。” “毕竟,朕已经知道了未来两千年的事情。” 扔下这平地惊雷的一句话,嬴政拉着扶苏就离开了诏狱。 嬴政才不在意张良恨不恨他,他只在乎这是个人才。 朱元璋说这家伙是武庙十哲之一,是汉初三杰、千古谋圣,那抓到年轻的张良之后就万万不能浪费了—— 幸好这不是辅导班里那个四十多岁的张良,否则就算是嬴政,也捏不住他一点! (本章完) 第85章 近距离吃瓜,刺激! 第85章 近距离吃瓜,刺激! 大明,洪武十年。 下午时分。 宋慎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回到自己书房里。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对门外道: “兰云,替我去隔壁请张御史过来吧,就说我同他昨日有约。” 兰云很快应是而去。 这一次,见识过自家老爷有多重视宋慎的张家门房非常爽快地就去传话了,而张唯的效率也很高,没多久就乘马车到了宋慎家门口,竟是要等他出门的样子。 宋慎坐着轮椅被兰云推到马车旁边,正准备扶着他上马车,结果被张唯拦住了。 张唯冲她笑道: “今日去的是军营附近,你虽是子畏的婢女,但终究是姑娘家,不大方便,今日就由我照顾他吧。” “放心,我一定全须全尾地把子畏给带回来!” 兰云有些迟疑地看向宋慎: “公子,这……” 宋慎含笑点头: “就听从明兄的,兰云,你在家里等着吧,那里确实不大合适。” ………… 马车上。 宋慎有些好奇地问道: “从明兄,这军营在哪里啊,离得远不远?” 虽然早就知道他忘却了前尘往事,但是张唯每次具象化地认识到这一点时,还是难免有些无语。 沉默了一下,张唯才道: “咱们京师有三大营,隶属大都督府,分别在城内城外有大小两场,城外那个比较大一些,但今日去的是城内的。” “它在城北,比国子学鸡鸣山要更北一点,离钟楼鼓楼比较近,但是还没出金川门。” “过去的话大概要两三刻功夫,你若困了可以睡一会,到了我喊伱就是。” 宋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他没有打算睡觉,而是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我之前想问你个事儿,但那时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你先前说,我原来跟徐家小子拉着你去喝烧刀子,是哪个徐家小子?” 张唯:…… 张唯扶额: “还能是哪个徐家小子,这朝廷里有几个徐家呀?” “自然是魏国公家的嫡长子,徐允恭啊!” 宋慎恨不得现在就回辅导班里去翻一翻资料。 他当然知道魏国公就是徐达,也知道徐达家里有几个儿子,分别是什么徐辉祖、徐增寿之类的,但独独不记得有个什么徐允恭。 徐家这些儿女也有意思。 老大徐辉祖在靖难之役时拼死抵抗朱棣,虽然当时没死,但最后下场似乎不太好,被朱棣关了几年就死了;而徐增寿正相反,当了朱允炆的二五仔,非常向着自家姐夫朱棣,在靖难期间一直偷偷摸摸地给朱棣递消息,朱允炆发现之后就杀了他,但他本人却被朱棣追封为定国公,子孙后代都享了福。 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叫什么徐膺绪和徐添福的,不过都不怎么出名。 至于女儿……印象里,好像徐达的女儿基本都被赐婚嫁给了皇子,最出名的是嫡长女徐妙云,嫁给了朱棣,王妃变皇后。而最奇的却是她妹妹徐妙锦,据说是被朱棣看上过,为了不嫁给姐夫,这妹子直接出家当了尼姑。 徐家的孩子,好像就这些吧? 自从当了辅导班业余老师之后,宋慎已经尽量在收集明朝的资料了,但他如今翻来覆去也没在脑子里搜索到徐允恭是个什么人。 怎么完全没印象啊?! 宋慎挠了挠额头,有些心虚: “从明兄,你知道吧,好多事情我都忘记了,我对徐允恭这人完全不记得,哪怕没有瞎,这会儿他站我面前我估计也认不出来。” 张唯叹了口气。子畏这,确实是惨…… “也没什么,你眼睛和失忆的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今日碰见徐允恭没认出来,他也不会多想的。” 想了想,张唯还是道: “他今年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由于魏国公一直在北平镇守,如今应天的徐家就已经是他在当家做主了。允恭其实也难,他的生母多少年前就病逝了,后来魏国公续弦娶了谢氏,那不是个简单人物——对了,这些都是我夫人听来的,你听听就行,可别跟其他人胡说。” 听张唯似乎是要介绍徐允恭和徐家,而且还是些相对翔实的野史八卦,宋慎瞎了的眼睛都差点亮起来。 他赶紧说: “我肯定不会跟人说,从明兄你看看,最近除了你之外,我还跟其他人有交集么?不可能的,你放心吧,我嘴巴很严!” 张唯暗自腹诽—— 你倒是觉得没有其他人,因为在你眼里陈国瑞和陈标都是我家亲戚,但那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啊,要是这种事让他们听见,再传到徐家去,我还能活? 但他也同意宋慎说自己嘴巴严,就算失忆之后性情有变,但这段日子以来他觉得宋慎还是跟从前,品行不错,也不怎么背后议论人。 所以张唯想了想,声音低了一些: “是这样,魏国公原本有个妻子,好像姓张,生下允恭之后没多久便去世了。” “当年陛下与魏国公关系不错,便做主张罗了一桩婚事。朱文正你还记得吗?那是陛下的亲侄儿,后来犯事被软禁起来了,但他还没出事的时候地位很高,陛下就当了回月老,把朱文正的妻妹和魏国公牵了红线,也就是如今的魏国公夫人谢氏。” “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不过在夫人圈子里,魏国公的名声还不错,那谢氏却不怎么样,唯独就是很能生。允恭家里如今有五个弟弟妹妹,四个都是她生的,今年才刚生了一胎!” “你自己想想看,允恭是长子,但底下的弟弟妹妹没有一个是他一母同胞的,就算他立规矩,这规矩又能立起来多久?” 宋慎听得目瞪口呆。 上辈子上网的时候,他常看见缺德网友说“好人一胎八个”这种话,当时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在古代还真有人能源源不断地生,这要是妻妾成群都是不同母亲的倒也罢了,但一个娘能生四个,这也太离谱了! 或许,还不止四个,后面还能生? “……厉害,魏国公真是宝刀不老,他家夫人也属实厉害。” 憋了半天,宋慎拱拱手,又问: “那你方才说那位夫人在圈子里名声不好,具体是什么圈子,怎么个不好法,说说?” 张唯看了看他的表情。 好家伙,这小子确实是看不见,但这会儿听小道消息听得眉毛都抬高了,硬生生把那双失明无神的眼睛都给带大了一圈,显然津津有味。 也对,没人不喜欢听这些,哪怕是衙门同僚、文官清贵们,听见别人背后议论长短的时候都恨不得长八个耳朵,更何况天天都呆在家里没事做的宋慎呢。 他摇摇头,解释道: “你是还没娶妻,不然你就知道了。朝廷命官之间若来往密切的,或是地位相当的,往往夫人们都会偶聚,以便替男人们维护交际,这就是夫人们之间的圈子。” “我的官职虽不怎么样,但因为是宋龙门的学生,所以跟诸多文官都有来往,而那些人中也会有几个封疆大吏。他们的夫人跟魏国公那等级的人来往,回头又会跟我夫人她们来往,这一来二去的就知道了些。” “而那位谢夫人,听说脾气不大好,很容易跟人斗嘴,而且她在外从不说允恭的好,也不说庶子徐家二郎,只说自己儿子徐添福和徐增寿如何能文善武,说嫡长女嫁给了燕王殿下,嫁的远有些想她,实则是在炫耀家里出了个王妃。” “但是大家都不傻,他们家最出挑的就是长子和长女,嫡长女嫁得好是没错,可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顶什么用,家里有事了难道还能从北边飞回来不成?而徐添福和徐增寿,一个年纪小身子弱,一个年纪更小只知道耍乐,徐家的未来只能看徐允恭的!” “都这样了,魏国公在外戍守边疆,她还不帮着允恭……唉,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慎听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现在手边有把瓜子能边嗑边听。 他一边听,一边把徐允恭这个人的信息跟自己查过的资料对号入座,然后发现,如果刨开谢夫人那一茬不算的话,这些事情跟徐辉祖的完全吻合。 若真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名字不一样? 等等。 宋慎往后理了一下——这年头,好像取名字还有避讳这一说,尤其是地位较高的那一小撮人。 朱元璋后来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徐允恭这名字跟朱允炆撞了,就得改名…… 真相大白了。 徐允恭,就是徐辉祖。 宋慎吃着瓜顺便还搞清楚了徐允恭的信息,心情好了不少,不由感叹道: “你这么说,徐家这位夫人还真是个祸害啊,就算我跟徐允恭还不认识,都觉着他实在是惨!” 张唯一拍脑袋: “诶,你要是想见见他的话,他整日就在军营里混着跟人一起练兵,今日说不准还真能碰见!要不等会儿到了地方,我替你找一找他,再一起喝烧刀子?” 宋慎举双手投降: “不了不了,我去找烧刀子另有用处,不喝,太医说我不能饮酒!” 张唯奇道: “找烧刀子不喝,难道你要拿它来浇菜啊?” 宋慎嘿嘿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86章 备车,咱也去一趟三大营! 第86章 备车,咱也去一趟三大营! 彼时彼刻,坤宁宫内。 朱元璋跟朱标已经从辅导班里回来有段时间了。 马皇后看着这爷俩,觉得有点烦人,很是看不顺眼。 他们每次从那辅导班里出来之后,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讨论,但讨论就讨论吧,非得要在她的宫里说,这也算了,问题是说的时候还不跟她解释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 试想一下,当妈的是个家庭主妇,把家里的家务活和人情往来都给料理得妥妥当当,而丈夫和儿子这爷俩在一个单位,天天早出晚归地去上班,回家之后还要在当妈的面前讨论公务和单位八卦,还不告诉她八卦的具体内容,这谁受得了? 马皇后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但也是读过书知道些历史的,否则当年朱元璋在外面打仗,她要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法把朱标教得那么好。 所以……她听见朱元璋跟朱标说起李世民家如何如何,脏唐如何如何的时候,耳朵其实就已经在竖起来听了,只是没太能听真切,一直在等他俩主动跟自己解释。 可她没想到,自己不提,这爷俩就真不打算说了! “咳咳。” 马皇后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见引来了朱元璋和朱标的关注之后,才摸了摸鬓角,道: “你们乐呵什么呢,也不跟我说说?” 朱元璋这才想起来妻子还不知道辅导班里发生的事情。 他看了看自家妹子脸色,赶紧推了朱标一把: “还不跟你娘说说?看看,她都等急了,真不懂事!” 朱标:??? 朱标觉得老爹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脸皮就是厚,但这会儿娘亲面色不善,他也只能把对老爹的腹诽咽回去,转头解释起来。 “是这样的,今日李世民……问了先生……然后……” 他大致讲了一下课上的部分事情,倒是没说蒸汽机和工业革命,怕娘亲听不懂,最后才道: “方才爹跟我就在讨论,若真要让李世民去改变历史,究竟是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比较好,还是从长孙皇后和李承乾瘸腿这件事入手。” 马皇后越听越是眉头紧锁。 等儿子说完,她扭身就去扯朱元璋的耳朵: “上次你提说要让宋慎当驸马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 “咱家姑娘十三岁,我都不让她们嫁,那武后这会儿算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伱好意思说啊!” “你们男人真是光顾着自己,不把女人当人是不是?” “况且宋慎一点都没说错,那李承乾是什么好货色,豢养男宠,有龙阳之好,武则天现在什么都没做过,为啥要造这个孽,你哪怕让李世民给她找个好人家呢!” 她是真有点生气,朱元璋的耳朵被揪得生疼也不太敢反抗,主要是怕伤着她。 朱元璋一边哎哟哟地喊着,一边辩解: “可武后不守妇道啊!” “他们李唐为啥被叫做脏唐,这从李世民开始就抢他弟媳妇,后来他的后宫又跟他儿子勾搭,这不是脏是啥?就算武则天嫁给其他人,咱觉着李二那家伙还是会干这种事!” “要么把武则天嫁给李承乾,要么直接杀了,这本就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咱不也是直接把朱允炆给掐死在了娘胎里吗,只是咱们大明特殊,没得到积点而已,不代表咱做错了啊!” 马皇后气得把他耳朵又给拧了一整圈: “我也觉得她不是贤德烈女,但既然武则天后来当了皇帝,又怎么能跟普通女人一概而论!” “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她做什么了就必须得在这两个中间选一样?脏唐脏唐,脏的是李唐家的男人,阴妃、武后、杨贵妃,不都是被那些皇帝给霸王硬上弓的,怎么反倒是她们的错?” “她当了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女帝,罪过就那么深重吗?我可是记得你们说过朱允炆干了些什么蠢事,才答应让他死在娘胎里的,武则天在女流之辈里算一等一的豪杰了,哪怕让她当个女史女官都不算浪费人才,你作甚非得让她死,她跟你有仇哇?” 朱元璋实在是被骂得没脾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媳妇儿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朱元璋不把女人当人看”。 这个状态下的女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就算朱元璋本意只是觉得这样做最高效,但方才说错了一句话,现在她就钻了牛角尖,说啥都不行。就连朱标都感受到了母亲的怒火,生怕被殃及池鱼,脚步已经在偷偷地往外头挪了。 但正此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仪鸾司有人求见!” 朱元璋感觉这救命稻草来得实在是太是时候了! 他赶紧冲外头喊道: “来来来,进来说话!” 马皇后虽然生气,但终归在外头是会给丈夫面子的,她从不在臣子们面前给朱元璋脸色看。 此时听到有人要来,她就松开了丈夫被拧得发红的耳朵: “等会儿再跟你掰扯!” 过了片刻。 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进了坤宁宫。 来人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衣,并非仪鸾司制服,身材中等,个头中等,面容也平平无奇,看上去像是丢进人堆里就再也翻不出来的那种,简直是天选的探子。 就连朱元璋看到他也卡了一下壳: “你是毛骧手底下的那个……那个蒋什么来着?” 来人行了个礼,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别人忘了自己的情况: “回禀陛下,臣叫蒋瓛。” 朱元璋一拍大腿: “哦,对,蒋瓛!” “蒋瓛,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啊?咱记得毛骧去种地之后,如今就是你在负责宋慎那边的吧,是不是他那有动作了?” 蒋瓛拱手恭敬道: “回陛下,是的,宋慎今日晌午过后让人去知会了张唯,而后两人一同乘马车,说是要去三大营那附近找一家烧刀子,但具体找这做什么,宋慎并没有同张唯说,有些神秘。” 朱元璋眼睛亮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宋慎的本事的。 但凡宋慎神神秘秘要搞什么事情,那这里头一定有巨大的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不过烧刀子只是酒水而已,料来也没有什么惊吓可言。 朱元璋当即拍板: “蒋瓛,给咱备车,咱也走一趟三大营!” 朱标在旁期期艾艾道: “爹,你看我……” 朱元璋给了他个白眼: “咱出宫,你也出宫,武英殿那边堆起来的政务怎么办?” “安心在宫里做事吧你,放心,咱要是有什么新消息又不会忘了你,好好批折子,咱走了!” 他扭头就去换衣裳,只留给儿子一个潇洒的背影。 朱标:……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啊。 (本章完) 第87章 新学生?又来?! 第87章 新学生?又来?! 就在朱元璋往三大营赶路,准备追上宋慎和张唯的时候。 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刚刚走出诏狱的嬴政,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机械音。 【叮!恭喜嬴政同学改变历史进程,获得选人机会一次!】 【请注意:您可以选择在本朝将相中抽奖,也可在后世帝王中指定一位加入辅导班。】 嬴政停住脚步,愕然站在诏狱门口。 又来? 这一次改变的历史进程,难道是因为自己把张良抓住?不对,若是如此,那刚抓到张良就该有提示的。 嬴政仔细回忆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应该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若只想让秦亡国,就在诏狱里等着那一天;若想让原本韩国人乃至天下人吃饱穿暖,那他可以给张良机会。 盖棺定论后,不管张良选择了哪一种,他都不可能帮助那所谓的汉王一统天下了。 这确实是改变了历史,而且还是有点重要的那种。 四周有重兵把守,而扶苏见父亲停住后,也下意识再次按住了剑柄,生怕父亲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有刺客。 毕竟那刺客头子张良就在诏狱内,若有人想来劫狱,大概是不介意顺手杀了他们憎恶的始皇帝的。 “阿父,怎么了?” 扶苏紧张兮兮地低声问着,连呼吸都放缓了。 嬴政呆愣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他: “扶苏,朕得到了一次机会,可以带人进那辅导班。” “但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随机选一个本朝将相进去,要么是从后世皇帝中指名道姓挑一个,若是你,你觉得该选哪个?” 他倒不是做不出选择,只是想看看儿子会怎么选。 扶苏也愣住了。 自从父亲跟他摊牌说明了未来的事情之后,每天只要有时间,父亲就会拉着他将课上得到的知识点复盘一次,并用竹简记录下来。 光是今日,父亲就带回了半个造纸术,另一半因为那什么李世民的突发情况没有看完。 仅仅是后世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沙,都足以改变大秦,扶苏只是性格有点犟、有点钻牛角尖,但他身为大秦长公子,脑子却是没问题的,自然知道这两种选择意味着什么。 带本朝之人进去,意味着父亲在辅导班内一直单打独斗的情况将有所改善。即便扶苏知道父亲并不在意这件事,但在他看来,有个帮手总归是好的,最起码在背造纸术这样的重要资料时,能一人背一半,效率翻倍。 况且,那朱元璋都能带太子朱标进去,万一父亲能抽中自己呢? 而指明一个后世君主进去,必然是朝代越靠后越好,如此才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先前父亲说,明朝似乎就是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国祚二百余年,明初开国皇帝朱元璋都能拿出造纸术,说不定明末几个皇帝能掏出更好的! 选哪个呢…… 扶苏纠结了半晌,还是下定决心道: “阿父,孩儿会选本朝的人!” 嬴政已经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 他好笑地看着满脸视死如归的儿子: “朕又不会吃了你,伱那么紧张作甚?好了,说说你的理由,若是合理,朕会考虑你的意见。” 这是正经事,是大事,所以说起来的时候,扶苏下意识摆出了臣子向皇帝禀报公务的姿态。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道: “其一,今日在课程结束时朱标已经写出了造纸术的全部过程,但因李世民等各种原因的干扰,您未能看完,只看了一半。孩儿听您提到那上课的章程,似乎学生之间的交流时间并不太多,可以想见,日后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少,所以孩儿认为此时若能有一人与您一起,必会事半功倍。” “其二,他们所有人都不是孤身上阵,汉朝有张良与刘彻,唐朝有李世民和他的四个跟班,明朝有朱元璋和朱标还带了个废物朱祁镇,独独您身边无人。” “若您能抽到孩儿,自然是最好的,但孩儿以为这机会不算大。您说抽出的是将相,大概这人会从大秦的三公九卿和将军之中出一个,能做到这位置的人,最起码不是笨人。” “但有一个问题,进去的要是丞相李斯……” 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目光中隐隐露出了一丝杀意。 嬴政看在眼里,暗自有些叹息。 这孩子,把未来的事情告诉他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原本是个儒雅随和的谦谦君子,现在杀心却愈发重了。 这其实很符合嬴政的期望,他希望扶苏可以变成跟自己一样有宏图伟业抱负的君王,但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有那么不幸的少年经历。 算了,慢慢来吧。 嬴政收敛思绪,也没有提方才看到的,只道: “你考虑得还算周全,但有一点,朕跟你说过,之所以不杀李斯,一因他是个人才,二则他如今并未做过什么。这跟朕愿意来见张良,是一个道理。” “不管被选中的是李斯还是其他人,都且等等看他们的表现,朕不杀功臣,也不以未来之事判当下。而赵高不同,他在死前已经开始带歪了胡亥,一介宦官敢教唆公子滥杀,所以他该死,你明白区别了吗?” 扶苏心下凛然,当即行礼称是,不再多言。 父子俩屏退左右,并肩行走于宫道之上,而嬴政微微阖眼,在意识中选择了在本朝将相中抽奖的那一栏。金色光芒在嬴政眼底一闪而过。 抽奖结果出来了。 “是他啊……” 嬴政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儿子的肩: “扶苏,如你所愿,不是李斯,是咱们的蒙大将军。” 扶苏一喜,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 虽然蒙家有兄弟二人,但蒙大将军只能是蒙恬。蒙恬在外驻守边疆做将军,蒙毅在内护卫皇帝做上卿,兄弟俩的分工很是明确。 他惊喜得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其实他对蒙恬是有愧的。 阿父曾跟他说过,在原本的历史上,赵高和李斯矫诏下旨命他自杀时,蒙恬就在现场,还极力劝阻过,但他那时候一心求死,蒙将军也拉不住,最后他们双双死在了军中。 就在那时候,蒙毅也被害死了。 想也知道,李斯赵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得下蒙家兄弟,因为那是嬴政留给扶苏的班底。 如今,扶苏知道被选中的人竟然是蒙恬,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阿父,要不要宣蒙将军觐见,跟他说一说这事儿?” “阿父,您要是嫌麻烦,孩儿可以替您说的,只要最后说完了您再跟他讲一遍就是了!” “阿父,进去之前要不要有所准备啊?明日正午进去之前,干脆让蒙将军在章台宫里跟您一起吧?” “阿父……” 扶苏叽叽喳喳起来,完全不像以往那个沉稳的长公子,也不像是刚才那个提到李斯就满是杀意的样子。硬要说,那恐怕像个刚刚得到了新木马的孩子? 嬴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好了扶苏,你冷静些,朕自有安排,你明日就在章台宫里等着造纸术便是。” ………… 大明,洪武十年。 去往三大营的马车上。 宋慎已经被这马车摇晃得昏昏欲睡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机械音。 【叮!恭喜宿主,您已向帝王将相们科普过部分近代工业革命史,获得新成就:偃苗助长。获得新学生:蒙恬。】 宋慎:??? 狗屁系统,你他妈才偃苗助长呢,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就,你自己看看合适吗?! 他当场就想把系统从脑子里拔出来然后丢到车轮底下狠狠碾几圈,顺便再给埋了,可惜也只能想想。 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宋慎重新看了看抽到的新学生,才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是个名声不错的,又只忠于嬴政……而且还是个功勋赫赫、家学渊源的武将,料想是比较沉稳的类型,不是朱元璋那种嘴贱刺头,到时候新学生进来之后应该不会打起来。 而系统提到了“工业革命史”之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在心中发问: “系统,那个考试范围和试题,可以根据我讲课的内容自行调整吧?” 之前考试题目都是宋慎从题库里找的,而且刚开始时,他直接照着【七年级上册历史摸底测试】【七年级上册第一单元期末考试】这种标题搜索,非常随便。 但现在,由于想从系统里薅各种各样的资料,宋慎打乱了课本上的教学顺序,而与之对应的,考试题目也就不可能再这样来了。 【回答宿主,您可以自行决定,如试题通过系统审核,即可加入题库。】 宋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好好好,能自己决定就好,否则要是只能按课本顺序,下一次考试成绩出来恐怕会漫天飘红。 ………… 往三大营赶路的朱元璋,也同时接到了即将有新学生加入的提示。 他挠了挠额头,有点烦躁。 猜都猜得到肯定是嬴政那厮又搞了什么事情,所以得到了抽人进入的机会。 但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要抽奖,肯定抽咱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啊,那年代晚,好东西肯定多,抽个蒙恬进来管啥用! “没点格局!” 朱元璋愤愤评价,顺便在心里暗自决定,等明天上课,一定要刺嬴政几句。 不,他要阴阳所有人! (本章完) 第88章 差点被呛死的张唯 第88章 差点被呛死的张唯 因为有了新学生,宋慎瞌睡也没了,就这么精神奕奕地一路坐到了三大营。 旁边的张唯其实挺纳闷,不知道他为什么刚才还困得差点栽出车窗,这会儿又一个劲拉着自己聊天,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跟宋慎继续科普如今那些大官家里有些什么瓜。 “哟,到了。” 马车停下,张唯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夫回头对他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到地方了。 他扶着宋慎下了马车,一边慢慢走,一边介绍道: “闻到酒香没有?这儿离那家店还有百来步呢,但是那味道就是霸道,隔很远都能闻见。” 其实不用他提醒,照宋慎如今瞎眼之后提高的嗅觉能力,还没下车就已经闻到阵阵酒香了。如今离得近了些,那酒的味道便愈发浓郁,甚至光是靠近都让人觉得有些上头。 宋慎下意识又抽了抽鼻子,道: “是很香。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酒,难不成是自己酿的?若非大批量储存或者酒坊开在这儿,很难有这么大的味道。” 张唯惊讶地眉毛都抬高了几分,赶紧拉了拉宋慎的衣袖,把他拽近了些,低声叮嘱: “你猜到就猜到,可别胡说八道讲出去啊。” “这地方虽然号称是个百年老字号,但说到底,咱们应天府里的老字号有八成都是皇家的产业,凡是沾了酒水的,陛下都不会放过。”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禁酒,陛下就定了许多规矩,其中有一条法令叫做塞源法,便是不让百姓种植糯稻,因为酿酒是需要用糯稻做原料的。具体要怎么酿,我其实也不太懂,就知道个这。”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而且就算是朝廷发了禁酒令,也很难完全根除百姓们在自家偷偷酿酒,所以除了对酿酒的酒曲和兜售的酒水分开征收税款,还有关于民间酿酒的法令,非常严格,要是偷酿酒水而不缴税,一旦被告发,就得吃一顿笞刑。” “大家都知道这家烧刀子是自己酿酒,鼻子又没被堵住,都猜得到,但是为何无人告发?” “因为它是皇家产业,缴不缴税的,总归都是从皇家左手倒右手,何必触霉头。你也千万别去跟人提起来啊,如今咱们本就情形严峻,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可不是好玩的!” 想到历史上在三年后发生的事情,宋慎听得满脸肃然,连连点头。 见状,张唯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以宋慎如今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他只要没在应天府内当街杀人放火,不论犯了什么事儿陛下都会全力保住。 但事情不能这样办,恃宠而骄绝没有好下场的。 既然老师和陛下都将宋慎平日的事情托付给了他,那自己就得尽心尽力,不管是为了师恩君恩还是家中九族,都得小心,再小心! 受了张唯这种小心翼翼的悄悄话影响,宋慎也把自己的声音放低了。 他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说: “从明兄,既然你说这烧刀子是他们家自己酿的,那伱觉着,他家后院会不会有酿酒的东西?” 张唯一愣: “我哪知道,凡是这类卖酒水、布匹的铺子,后院哪是能随便进去的,人家怕你偷方子呢!” 宋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 “那我若是能帮他们改进改进这方子,你觉得他们能让我进去吗?” 张唯人都麻了: “你进去干啥啊?你看不见,哪怕能进去,又能做什么,是打算一头扎进酒缸里去泡个澡?更何况人家虽然已经是皇商了,但也实打实地做了大几十年近百年,父传子一代代传下来的,你原先就在家里读读书,莫非还能从书里读到怎么改进酿酒方子不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借口很不错! 宋慎当即承认下来: “实不相瞒,我当年眼睛还好的时候,确实在书里看过一个方子,可以让这烧刀子变得更有用。” “即便我忘了很多事情,但书里看过的一些,我还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我今日其实是想来看看这烧刀子的方子能不能用。” 张唯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然后张唯当场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结果一无所获。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 方才宋慎说的这话显然是胡扯,可先前陛下就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一旦宋慎要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就要去跟陛下禀报。如今宋慎说要让烧刀子变得更有用,这里头肯定有事,有大事,可张唯到处找仪鸾司的人想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却压根没看见人。 此时此刻,他都恨不得在心里把毛骧全家给问候一遍。 该你在的时候你不在,不需要偷听的时候倒是在房梁上一顿瞎记。 要你们仪鸾司有啥用啊!!! “……好,好,等会儿为兄一定帮你跟店家好生说说。” 张唯擦了擦已经流到下巴的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 不多时。 两人走得慢,但因为烧刀子店本来就不远,所以他们慢悠悠的还是走到了门口。 张唯在店门口跟宋慎低声介绍道: “子畏啊,这里是卖烧刀子,不过也卖吃食,卤的下酒菜还不错,既然你想多在这呆一会,那咱们进去坐着吃点喝点再说,如何?” 宋慎对他的安排毫无意义: “好,从明兄,都听你的。”等二人进去坐定后。 张唯对店小二道: “来几碟你们卖得最好的卤菜,再来一壶烧刀子——要好的,我可不是头一回来。” 看他俩这身行头就不是普通百姓,店小二当即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小跑着去后院招呼了。 宋慎侧耳细听了一阵,对张唯道: “听动静,现在人不多吧?这里生意不怎么好吗?” 张唯正在自顾自斟茶,一边倒茶一边说: “不是生意不好,这儿挨着军营,哪里有没生意的道理?不过是因为军营里不许饮酒,有些人会乔装打扮来店里巡视,底下那帮馋酒喝的大头兵便不敢在此坐着吃喝,只能买走了躲起来用。” 宋慎听了那店小二小跑离开的脚步声,又问: “方才那店小二,是跑去后厨给咱们端菜打酒了吗?他们的厨房跟酿酒的地方在一起?” 怎么又说酿酒,不是说了别在外面乱说吗! 张唯恨不得把这祖宗的嘴给缝上,但他也拿宋慎没法子。 “别别别,别说酿酒了!低声些!” 再次叮嘱一句后,张唯才放低声音回答: “肯定啊,每家铺子只有一个后院,不在一起在哪?不过我猜多半是一个在院子里,一个在厨房里,总归都是干净的,你放心吧。” 宋慎倒是闭上了嘴巴,但心里的槽都快吐干净了。 还放心? 一个自己酿酒自己卖酒的作坊,后院里又是高度白酒又是明火厨房,能放心才是有鬼了。 要是厨房里带了一点火星子出来,这房子烧起来的速度怕是比厨子跑步还快。 这年头,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的啊? 他暗暗将这事儿纳入了考虑范围,决定等会儿要是能跟掌柜的搭上话了,就找个机会说一说。 ………… 朱元璋本来是从宫里乘马车出来的,周围还有几个仪鸾司的人骑马跟着。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宋慎就是坐马车去的三大营附近,他本来就慢了半拍,要是再慢悠悠乘车,怕是到了三大营人都走了。 所以朱元璋很不讲道理地抢了一匹仪鸾司的马,打马抄小道奔向了三大营。 骑马确实是快很多,等他到了卖烧刀子那地方附近时,到门口正好瞧见宋慎跟张唯开始吃吃喝喝。 朱元璋翻身下马,旁边还有人扶了他一把,侧头看去,却是方才去宫里禀报这事儿的蒋瓛(huan)。 “不错啊,居然能跟上咱的马。” 他夸了一句,掸了掸身上的灰,又问: “咱记得这家烧刀子是皇家产业吧,你认识里头的掌柜吗?” 仪鸾司是皇帝的门面、皇帝的耳朵和皇帝的刀,同时,他们也负责了很多乱七八糟不能见光的事情。 包括对于皇家产业的监管。 所谓皇商,其实就是皇帝的小金库,朱元璋自己是很讨厌商人没错,但是他不讨厌钱,所以在应天府内外,凡是跟衣食住行相关的产业,他多多少少都会安排自己的人去沾一手,但这些产业的人自然不可能都见过皇帝。 而人一多了,手就比较杂,哪怕是皇帝的钱袋子,也总会有不老实的人想摸点油水出来,所以仪鸾司多帮着看几眼也是分内之事。 蒋瓛拱手低声道: “认识的,头儿他去种地之前,让属下认了许多人,其中便有这家烧刀子的掌柜。” “您是想……” 朱元璋摆摆手: “认识就行了,其余的进去再说,要是宋慎有需要,你出个面就是。” 说着,他大踏步走进了铺子里。 脚步声很沉,很有规律,刚开始吃卤菜的宋慎一听到就耳朵动了动。 宋慎摸索着拍了拍张着嘴往里塞菜的张唯: “从明兄,我听见陈国瑞的脚步声了。” 张唯: “啊?咳咳咳!!!” 他差点被这一筷子卤菜呛死。 陛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本章完) 第89章 烧刀子能救咱妹子和标儿?! 第89章 烧刀子能救咱妹子和标儿?! 朱元璋探头看了看店门旁边挂着的那个白布招牌。 “卖烧刀子”。 好简单粗暴直接的名字,真是一眼就能明白这里头卖的是个啥。 他看完后,走到了宋慎他们那一桌边上,很是自来熟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张唯不敢说话。 宋慎安静地侧过头,朝着朱元璋那个方向,敏锐察觉到了来人不止一个。 他笑了笑: “陈叔,你带着陈标兄弟过来的吗?” 朱元璋还有点受宠若惊—— 哟,现在都已经晋级到陈叔这个级别了啊?看起来不是自己自来熟,分明宋慎也觉得他俩熟悉起来了嘛! 他赶紧说: “哪有,我家标哥儿也不是日日都有空闲的,他要读书,前几次都是带他来认认人,混个面熟的,平时还是自己跑一趟比较好。” “嘿嘿,既然你叫我声陈叔,那我也厚着脸皮叫你声贤侄吧。宋贤侄啊,伱今日怎么到这儿来啦?” “你们读书人,平日里应该不怎么来三大营附近吧,这周边都是些浑汉,要不是做生意,我也不太常来的。” 说着话打着招呼,顺便还给自己今天的行程打了个补丁。 张唯在一边听着有点惊叹,不愧是陛下,骗人的话张口就来啊! 他看到旁边一身黑衣的蒋瓛,觉着面熟,猜到这是仪鸾司的人去提前跟陛下禀报了,于是也帮着一起打补丁。 “是啊子畏,陈叔生意做得大,应天府里到处跑的,他边上带着的也不是陈标,是他家的伙计。” “对了,陈叔他们说不定还认识这儿的掌柜的,你方才提的那件事,要不跟他说说,让他们想想办法?” 宋慎有些惊喜: “真的吗?陈叔你果真能跟这家烧刀子的掌柜说上话?” 朱元璋一听张唯那意思,就知道里头有事儿。 他顺着话往下说: “当然是真的,你陈叔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交际肯定在行。说吧贤侄,什么事,要是不太冒昧,我叫我家这伙计去说说就行了!” “是不是啊,蒋二?” 朱元璋给站在旁边候命的蒋瓛递了个眼色,顺便还给人家乱取了个名。 后者立即垂首道: “老爷放心,这家铺子里有许多材料都是从咱们家采买的,您没亲自跟他们打过照面,小的去便是。” 宋慎高兴得很。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啊! 他想了想,反正陈国瑞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一起偷摸违反海禁的关系了,而且陈国瑞还是张唯家的亲戚,这种交情,不至于被卖。 于是宋慎以手掩口,对几人低声道: “实不相瞒,我想进去后院看看。” 看看? 朱元璋惊了。 你一个瞎子,进人家铺子后院看什么?哪怕真有东西,你能看得见,能偷师不成? 他为难道: “哎呀贤侄,这可不兴胡来,这种铺子后院都不好进去,哪怕是咱们这种关系,也不大好说的。” “你要不先说说,你今日是想做什么?这总得有个由头吧?” 宋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才道: “我曾在书里见过个法子,能让烧刀子更烈几分,或许能改进一二。” 朱元璋一听就笑了: “这个啊,我也知道啊,不就是让那工序再来一次?” “但是这烧刀子本身就已经很烈了,如今蒸煮的次数是最合适的,要再多煮几次,非但会平白消耗许多酒,而且也辣的根本不能入口,酒量再好的都得一杯倒,何必呢!” “哪怕是在军营附近卖,那些兵喝个一碗就东倒西歪地回去挨骂,你觉着日后还会不会有人来买?” 朱元璋自己喝酒喝得不算多,但他之所以下了禁酒令,就是因为知道了酿酒的流程,也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烧粮食。 如果是国力鼎盛的时期,那粮食高产,拿出一部分来酿酒倒也无妨。可是如今天下初定,百姓们本来就需要休养生息,粮食储备不算多,拿来酿酒实在是太浪费了。 酒的原料都是粮食,也有果酒,但那比较少。 而烧刀子的原料是一种如今种得比较少的粮食,叫蜀黍,也就是糜子米,后来被叫做高粱米。除了酿酒之外,这种米也可以用来做饴和做醋,当然也能吃,但穷苦人家才吃这个,富贵些的都吃精米之类的。 朱元璋是农民出身,对这些事情更加了解,所以在知道酿酒过程中需要多次蒸煮提高烈度、消耗许多粮食后,就更是不愿意这东西多弄。他把应天府的烧刀子弄成皇商,甚至让人直接在后院里酿酒,飘香十里,就是要敲打其他人——这生意是皇家专属的,你们要是想搞,那就别怪咱不客气! 而宋慎听见他的话,有些惊讶。 “你知道这酒是蒸煮出来的?” “噢,也对,你们供应原料,要么是卖给他们酒曲,要么就是给供应酒罐酒缸之类的,或是卖高粱米……” 想了想,宋慎如实说道: “陈叔你说的没错,如果这酒的工序再多几次,确实会烈得不能入喉,但是我要的就是这种不能入喉的酒。” “我方才喝了一点这烧刀子,感觉应该有个四十多度的样子——这个是我的算法,别在意——总之,若能再多蒸煮提纯几次,烧刀子就不是拿来喝的酒了,它也可以是救人命的东西。” 朱元璋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玩意儿?烧刀子还能救人? 他狐疑道: “你说的救人,不会在北方冬日严寒之时,出门在外喝酒暖身子的那种救人吧?” 宋慎笑着摆手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 “我说的那个不叫酒了,叫酒精。都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但若真把酒酿成了酒精,它的作用就大不一样了。” “举个例子,战场上有很多将士受伤,分明当时还好好的,伤口也不严重,可若是天气炎热,那伤口便很容易快速红肿流脓,从而腐烂,若不将伤口全数挖去甚至可能会莫名死去。而若在冬日,伤口腐坏的概率就比夏日要少,我说的可对?” 一桌子四个人里,除了讲话的宋慎,就只有张唯是个文官。朱元璋当年就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而他旁边站着的蒋瓛是仪鸾司的人,平日除开监视百官,遇到需要打斗的情况也不少。 后两者都很清楚宋慎所说是真的。 朱元璋来了精神,追问: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我家有车队出去运货物,总遇到山贼那些,打斗起来常常受伤,而夏日和冬日伤口腐坏速度全然不同,甚至有些一模一样的刀剑伤,冬日很快就自愈了,夏季却可能会让人直接死了,金疮药上晚了一天都没办法。” “你这意思是,烧刀子对这情形有用?” 宋慎颔首: “没错,有用,但得是再蒸煮几次的烧刀子才有用,我叫它酒精。” “若是夏季受了严重外伤,把酒精擦在伤口处,会很疼,比受伤的时候还疼,但每日坚持涂抹,伤口便不会腐坏红肿,不需要金疮药,用这个就行。” “而且酒精还不止可以处理外伤,高热不退的那种风寒患者同样可以用。” “大多数发热的患者,用酒精涂抹在腋下、大腿、脖颈等处,半天之内就可以降温。” “我知道如今朝廷的禁酒令很严格,但若是先试验出了个结果,再将这个法子禀报朝廷,朝廷应当愿意专门造一批酒精出来,供给医馆和军中使用吧?” 朱元璋的手都有点发抖。 酒精可以治疗外伤,可以让受伤将士的伤口不再红肿腐坏,这当然极好。 但他更在意的是,这东西能够治疗风寒发热! 先前听说了朱标会在洪武二十五年死于风寒之时,朱元璋就跟太医院的人问过了,如果只是风寒,在精心照料下仍然病逝,要么是高热不退,要么就是罹患肺痨等等,这两种情况若始终无法好转,那么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 现在,宋慎拿出了烧刀子改良后的酒精,最起码这可以治疗高热不退。 朱元璋看了看旁边的两人。 张唯隐隐有些激动,因为他虽是文官,也知道这酒精的作用巨大,或许是一个利国利民能救人无数的好东西。 而蒋瓛那张一直古井无波的死人脸,此时也终于有了波动。 他目光狂热地盯着宋慎—— 如果酒精真有这种效果,那么仪鸾司那些出生入死总是一身血回来的兄弟们,许多都可以避免伤口腐坏后失去四肢的痛苦,甚至能免一死! 重要性无需多言! 朱元璋轻咳两声,平复激动,让自己声音淡定了一些: “咳咳,这法子若当真管用,朝廷不给你封地,我老陈的名字就倒着写!” 倒着写?陈国瑞这个假名? 旁边张唯和蒋瓛的眼神古怪,但朱元璋没搭理,继续道: “不过宋贤侄啊,这酒精是不是就这个用处,它有坏处吗,你得一并说清才好。” 宋慎挠了挠眉毛: “除了不能喝了,也没啥坏处……” “哦对了,还有一个,它做出来之后,我可以用它炮制一种药,那个药对好多病都有用的。” “什么风寒感冒啊,外伤溃烂啊,肺炎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试试看,这算不算?” 朱元璋的手都快抖成筛子了。 好好好,好好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病都能试试看…… 这药要是真的做出来,非但标儿未来的风寒有救,就连自家媳妇可能会生的病,说不准也有希望! “算,算算算!” 朱元璋压根都没有叫蒋瓛去问掌柜的,当场拍板: “贤侄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若是没法弄出你满意的酒精,我把蒋二的头拿给你当球踢!” 蒋瓛、张唯:??? (本章完) 第90章 大唐风起,抽取新人李隆基! 第90章 大唐风起,抽取新人李隆基! 大唐,贞观九年。 长孙皇后在立政殿的榻上悄然苏醒。 她睁开眼,就看见边上好几颗脑袋齐刷刷探了过来。 分别是李世民、李承乾和长孙无忌。 “高明,你怎么来了……” 高明是李承乾的字,平日里他们喊孩子时也基本都用这个称呼。 长孙皇后醒后本有满腹的话,但在看见榻边有李承乾时,便都给咽了回去。 她看向李世民,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这本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他们夫妻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这么多年,长孙皇后都很少给李世民脸色看,但事关儿子未来,她也不得不多了几分警惕。 李世民赶紧打圆场: “观音婢,你晕倒之时动静有些大,高明也听说了,孩子关心你,便特意跑来守着伱醒来。” “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你还不夸夸?” 听说是李承乾自己跑来的,长孙皇后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她本以为丈夫是因为听了辅导班里的那些话之后,将怒火转移到如今才十六岁的孩子身上,专门把李承乾喊来骂一顿的。 顿了顿,长孙皇后看向了旁边满脸担忧的长子。 李承乾今年十六,脸庞还是少年模样,但个头已经不低了,只是由于还在长个子所以身材颇为瘦削,并不像他父亲李世民一样是个膀大腰圆的武将身材。他继承了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优点,眉眼好看却不女气,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看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 大人们都喜欢长得好看又聪明的小孩,而李承乾两样都有,所以不仅父母对他抱有很高的期望,当年就连他的名字都是祖父李渊给取的。以太极宫承乾殿为名,便足以看出他从小有多么受尽宠爱了。 但长孙皇后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眼神有些黯然。 要是没被告知后世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能想到如今机敏聪慧、孝心赤诚的李承乾后来会变成那样呢? 或许……这也与自己的过早离世有关系吗? 长孙皇后看了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这两个知情人,又看了看李承乾,不由长叹了口气。 她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高明,为娘要告诉你一件事。” 这话一出,旁边的李二陛下和长孙无忌都瞬间紧张了起来! 李世民当即开口打断: “不,观音婢,此事还需咱们慢慢商讨,过早告诉高明,后果或许更加严重!” 长孙皇后眉眼殊为冷峻,与往日全然不同。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平常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再是一个贤良淑德劝谏皇帝丈夫的妻子。 她是个母亲,一个必须为孩子考虑的母亲。 “高明已经十六岁了,咱们总是将他看作一个孩子,可他今年正月都已经迎娶了太子妃,成家之后便是立业,你还将他当个孩子看?” “二郎,若你往后仍旧如此,那也难怪我死后他会变成那样子!” 长孙皇后疾言厉色,不顾李世民、长孙无忌的瞠目结舌,只定定看着茫然的李承乾,又缓和了几分语气才开口: “高明,阿娘问你,若我明年就要撒手人寰,你会怎么办?” 李承乾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母亲,见她不似玩笑,十分郑重仿佛托孤留遗言的模样,愣了一阵后,便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死命磕头: “阿娘你别胡说,您该长命百岁的!” “是不是太医院那帮人说了什么?是不是他们诊出您这次晕倒有恙,很难治?” “孩儿这就派人出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那位孙思邈孙神医不是很厉害吗,就算是他行踪不定,也不一定就找不着的,孩儿这就去找,这就去!” 李承乾磕完头连滚带爬地起身往立政殿外跑。 可是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抓着他胳膊死死捏住,叫他动不了分毫。 少年回头看见是父亲在拦他,眼睛当时就充血发红了。 毫无疑问,相比起大多数皇帝而言,李世民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他对长孙皇后所出的儿女们都很是疼爱,但李承乾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是太子。 从出生起,李世民就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不管是当年的秦王世子还是如今的大唐太子,李承乾受到的无疑是最精英的精英教育。而与之对应的,便是李承乾对这位父亲的敬畏大过孺慕。 他平时是绝对不敢跟父亲大小声的,可这会儿见父亲要拦着他去找大夫,脑子一热便怒吼道: “陛下,劳烦您放开,臣要去给阿娘找大夫了!” 称呼挺有意思。 喊皇帝亲爹叫陛下,却称呼母后为阿娘,亲疏远近一听就明了。 李世民却没有丝毫要退步的意思,他那双铁钳一样的手抓住李承乾,后者连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动,气得浑身发抖。 “高明,她不止是你的阿娘,也是朕的妻子。” 李世民的声音很沉,并直视着李承乾的眼睛: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朕更想救她,你也不例外。” “你阿娘说得没错,你已经十六岁了,成家立业了,所以她才选择将这件事告诉你,但你连听完的勇气都没有便要跑出去,这叫她如何能放心?” “若你再要离开,朕不会再拦你,因为你离开并非出于一片孝心,只因你是个不敢面对的懦夫而已!” “一个懦夫,不配当我大唐的储君,更不配做未来的皇帝!” 他虽然对太子要求很严,往日却很少这么劈头盖脸地直接骂。 李承乾被骂得又呆愣了许久,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母亲的榻边重新跪下,低声道: “阿娘,您说吧,孩儿……受得住。” 长孙皇后靠在床头,微微阖了阖眼,道: “我先只问你一件事——” “高明,你如今已经好男风了吗?说实话。” 这转折太大,李承乾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跪在地上,震惊得嘴都合不拢,半晌才怒道: “到底谁传的谣言?!孩儿洁身自好,从未碰过那些分毫!” “更何况如今孩儿已经有了太子妃,您也时时见她,若真有此事,太子妃难道不会同您说吗?”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李承乾的愤怒如阶梯式上升,情绪逻辑相当丝滑,没有卡壳,不似作伪。 在场其余三人都是人精,一辈子见过的人比李承乾吃过的米还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说的是实话。 长孙皇后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见他气得脸都涨红了,笑道: “那我再问你——” “假若我真的只有一年寿命,大约到明年夏季便会离世,等我死后,你会不会不听你阿耶的话,跟他对着干?”“你会不会奇装异服、扮作突厥人的模样在东宫大肆玩耍,不再好好习功课,开始豢养男宠,毫不顾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去骑马狂奔,摔断自己一条腿?” 李承乾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母亲莫名其妙问他是不是好男风,本身就够扯淡够离谱的了,如今居然又说起了这些,就好像……就好像她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一样。 他拧着眉头,沉默许久才问: “阿娘,您说这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孩儿自问从未做过这些荒唐举动,不论在先生还是在朝堂诸卿之中都表现不差,可您今日所言看似疑问,实则句句都十分笃定,仿佛亲眼目睹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一般。” “方才您想跟孩儿说这些前,陛下他们都并不想让您说,理由却是不想让我太早知晓。” “你们究竟知道了什么?” 立政殿内一片默然。 良久。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 “你还真是聪慧……” “或许再拖得久一些,即便你母亲不说,你自己也能猜到些。既如此,那朕跟你直说,高明,我与你舅舅有奇遇,知道了大唐往后会发生什么,也知道了你未来将会做些什么事情。” “正如你母亲方才所言,她问你的那些事情,都是在她病逝之后将会发生的。” “原本朕想着,先处理掉另一个麻烦,再来跟你提,但你母亲显然并不愿意,她想先告诉你。” “高明,你当着你母亲的面告诉她,方才说的那些事情,你会做吗?” 长孙皇后没有说话,但她那双与儿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却一直定定地看着李承乾,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似乎能把人给看穿。 李承乾的大脑已经有些无法思考。 好男风,效仿突厥人打扮奇装异服,骑马狂奔把腿摔断…… 他不敢相信,刚才母亲说的那些事情会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但若这些事情的前提是母亲在明年溘然长逝,那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承乾闭了闭眼睛,郑而重之地缓缓伏倒,对榻上的母亲深深一拜: “孩儿向阿娘发誓,此生决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无论您在或是不在。” “若违此誓,便叫我李承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 【叮!恭喜李世民同学成功改变历史进程,获得选人机会一次。】 【您可以进入抽奖界面,抽奖中包含大唐后世帝王将相,您的抽奖结果将完全随机。】 李世民耳边响起了提醒的机械音,让他浑身猛地一震! 他急不可耐地捏紧了拳头,看向长孙无忌等人,但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全然没有听见。 “朕,获得了一次抽奖机会,在大唐的帝王将相中抽一个人出来。” 李世民低声道: “你们觉得要不要现在抽?还是,要沐浴焚香再去?” “认认真真洗漱之后会不会显得恭敬一些?” 众人尽皆愕然。 长孙皇后皱眉道: “二郎为何忽然可以抽一个人了,发生了什么?” 除了只知道一半内情的李承乾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之外,长孙家的兄妹俩都很不理解。 李世民解释道: “就是那劳什子系统提示的,说朕改变了历史进程云云,就给了一次抽奖机会。” “朕以为,恐怕是高明方才发了个毒誓、下了决心,这才让未来改变。”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道: “原来,改变历史非但对我大唐有好处,还能让新人进去,让辅导班里的人获得更多信息?”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班上的那些人与咱们非亲非故,甚至先前还十分排斥咱们,就因为大唐的人多,可这次要改变大唐历史时,他们却积极踊跃,甚至连那种馊主意都出了。” “有新人进去,这件事对他们也是有很大好处的啊。” 长孙皇后在旁建议道: “二郎,对你自己的运气有些信心吧,战场上那么多次生死都闯过来了,还沐浴焚香当做敬神求雨作甚?今日咱们运气不错,跟高明说完后他便真的下决心改了,趁着如今手气不错,直接选吧。” 李世民看了看满脸不解的儿子,深以为然。 他本来都真有点想让那武家女郎嫁给李承乾试试看了,幸好媳妇厉害,先把事情告诉了儿子,否则这事儿可能就真的坏了。 那姑娘听起来很有手腕,就李承乾如今这一根筋脑子……还是算了吧。 “好,那朕现在便试试看!” 李世民闭上眼,跟随引导将意识潜入抽奖界面。 眼底金光闪过。 再睁开眼时,他表情有点茫然。 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都好奇地看过去,兄妹俩异口同声: “抽到谁了?”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不认识,没听他们提过,叫什么唐玄宗李隆基。” 其实他刚才抽奖的时候,心里还隐隐有点期待,想着看能不能抽中武则天,毕竟这千古唯一一个女皇帝出在了大唐,而且上位经历还那么扯淡,李世民对她有些好奇才是正常的。 若能抽中,跟此人在辅导班见上一面,那对于现在要如何处置武家女郎也可以提供个方向。 长孙皇后显然也有着跟丈夫一样的想法。 闻言,她略微失落地点了点头: “不论如何,最起码是在武则天之后的皇帝了,又是咱们自家人,也不差。” “对了——那武家女郎,你待如何处置?” 李世民有点迟疑,一时间没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长孙皇后想了想又道: “既然此女本就有才干,又颇有威胁,不若就将她召进宫中,在我身边做个女史女官的,二郎以为如何?” 李世民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叫好: “甚好甚好!就听观音婢的,传旨,叫她入宫做女官!” (本章完) 第91章 李隆基,你是什么品种的畜牲? 第91章 李隆基,你是什么品种的畜牲? 翌日正午。 距离下午一点还有十分钟,辅导班的所有学生被提前拉入了系统空间。 阶梯教室内。 李世民感觉眼睛一,刚刚落地,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长孙无忌开始搜寻起来。 除了他俩,其他人头一天也都听见了系统提示,知道今天要进来两个人,一个秦朝的蒙恬,还有一个唐朝的李隆基。 蒙恬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李隆基,却只有明朝老朱家的三人心里有数。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李世民看见了两张生面孔。 前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甲胄,头上的发髻是与嬴政类似的那种,不用问都能猜到,他就是被嬴政抽中新进来的大将军蒙恬。 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年约五十,虽然五官长得不错,衣冠也很整洁,但他浮肿的眼泡、虚胖的肚腩以及脸上的皱纹都让他整个人看着有些油腻腻的。 尽管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李世民面皮抽了抽,还是有点不敢信地回头问了长孙无忌: “这厮……就是朕的后代,那个唐玄宗李隆基?” 他知道,自己李家的血脉不是纯粹的汉人,所以族中男子不管年轻时多精瘦,成年后也大多都会长得虎背熊腰。 但问题是,虎背熊腰将军肚那是上战场有好处的,最起码肉多且紧实,刀子捅进去了会被咬住,伤不到脾胃。而眼前这家伙一身虚肉,被人捅一刀照样得嗝屁,光他奶奶的长肉了,只胖不壮,一看就是沉湎酒色赖在女人肚皮上下不来的,纯虚啊! 长孙无忌也被对方这幅尊容给干得有点沉默了,半晌才点头道: “臣以为,他应当就是李隆基无误了。” 不是皇帝,谁他娘的敢穿龙袍?活腻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旁边的朱元璋背着手,跟个街溜子一样溜溜达达地就过来了。 朱元璋探头看了看那边还一脸惊恐茫然的李隆基,“哟呵”了声: “哎呀,没想到你们老李家手气不错嘛,一抽就抽了个开元盛世的皇帝出来,可比咱后头这个不成器的朱祁镇好多了。” “李世民你可以啊!” 李世民震惊了: “什么?这厮还是个亲手治理出了盛世的皇帝?” “难道朕看走眼了……他长得也不像啊?” 老朱摸了摸鼻子: “曾经拥有,怎么不算天长地久呢。” “李治接了你贞观之治的摊,武则天接了李治的摊,他又接了他奶奶武则天的摊,虽然武则天比不上伱们父子俩,但是也还可以了,李隆基接手的天下就不错,加上他年轻的时候还算个好皇帝,能弄出个盛世来也很正常嘛。” “对了老李,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了,怎么那么快就得到了抽奖机会?” 李二陛下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 而前头的那两句……好像是在夸,但是怎么越听越那么不对味呢? 李世民狐疑地看了看到处看天看地看桌椅的老朱,选择不去听他鬼扯,转头望向了相对靠谱的朱标那边。 “朱标班长,这厮怎么回事,你爹那话我听着不太对,能不能劳烦你跟我说说?” 大家对朱标都挺客气,李世民也有样学样。 毕竟,上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朱元璋这货提了个让武则天嫁给李承乾的馊主意,还是朱标第一个反驳,认为这样不妥的。虽然过后他们的先生宋慎也不赞同,但朱标的这个情,李世民是承了。 这小年轻,功课好又心善,还很愿意帮助其他人,也难怪连始皇帝都肯喊他一句班长,总归就是个称呼的事儿,又不会掉一块肉下来。 朱标挠了挠额头,为难道: “唐玄宗这人……比较难评价啊。” “不过李世民同学你也没听错,我爹他就是在阴阳怪气,你别放心上就是了,他这两日心气儿有点不顺,这李隆基具体做过什么,估计老师上课也会讲到的,你要实在好奇,等会儿上课可以问问。” 坐在最后排的朱祁镇又啪一下探了个脑袋出来,笑得兴高采烈: “祖宗,你们要不就明说吧?我觉着这李隆基好像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他上半辈子的政绩都被下半辈子给毁干净了,这人品还跟老李家是一脉相承的烂,真的,他跟我差不多嘛!” 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 看看,朱祁镇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还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呢,这会儿却已经能相当光棍地承认自己是个烂人了。 朱元璋忍无可忍,回手过去就是一个大比兜: “你叫唤什么?” “他烂归烂,但你也说了人家上半辈子还有政绩呢,他弄出来过开元盛世,你有本事也弄一个?” “咱可知道你刚刚偷了皇位的那个弟弟朱祁钰,人家搞了个景泰中兴,你呢,你他娘的就只会把三十万大军给丢进水里连个水都砸不出来!” 朱祁镇捂着脑袋觉得很委屈: “我输是输了,可后来大明不也还是好端端的吗……李隆基那个安史之乱之后,大唐就离死不远了,您不能只算他弄了个开元盛世出来呀。” 见朱元璋恶狠狠瞪自己,朱祁镇再也不敢顶嘴扯淡,只能蔫吧地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李世民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劲: “你们能不能跟朕说说,李隆基究竟是朕的哪一辈子孙?安史之乱又是什么?” 朱元璋一听就来劲了: “哎,这个事儿咱原先也想问你来着!” “李世民你看啊,武则天之前进了你的后宫,按理说她是李治的长辈,但后来你儿子李治跟武则天又做了夫妻,生了李旦,然后李旦又生了李隆基。” “武则天是李隆基的奶奶,那如果按辈分算的话,你觉着李隆基该叫你爷爷,还是该叫你太爷爷呢?” 李世民一双拳头瞬间捏紧了。 他看着朱元璋叭叭叭的那张嘴,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狗贼的嘴给撕吧干净。 真他娘的贱啊!!! 正事儿一句不说,往人家肺管子戳倒是驾轻就熟,朱元璋到底怎么当的皇帝,是全凭一张嘴把各路英雄好汉给气死的吗?! “爹,爹,你少说两句!” 朱标赶紧把自己那损色老爹往后拽了拽。虽然都是马上皇帝出身,但是自家老爹年纪已经大了,而且还是以肉身进入的辅导班。要是真跟如今年富力强的李世民打起来,那估摸着只能三七开—— 李世民三拳,老爹头七。 忽然。 “咳咳,同学们同学们看这里!” 讲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发觉先生宋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在他开口的同时,教室内也响起了上课铃声,说明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分钟,马上就要开始上课。 众人心中有再多疑惑,此时也只能暂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着宋慎开口。 宋慎揉了揉太阳穴,指着底下的两个新学生: “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班里新来的两位同学,穿龙袍这个是李隆基,穿盔甲那位是蒙恬。” “有认识的,大致跟他们讲讲咱班里的情况,现在大家自由交流五分钟,先熟悉一下。” 其实宋慎也很烦。 本来李世民这个贞观五人组也才来了没多久,关系才刚缓和了点,现在又来了两个新人。 蒙恬倒是还好,照现在看来,哪怕是复刻体,但班级里只要是来自同一个朝代的人物,彼此间都是认识的,比如李世民和他的四个大臣,比如朱元璋和朱标。与之相对,蒙恬跟嬴政肯定也是毫无疑问的从属关系,有嬴政在,蒙恬必然不可能搞什么事情。 但是李隆基…… 尽管现在大唐已经有进入辅导班的了,而且还是李隆基的祖宗,可宋慎对于李隆基这人的观感属实不怎么样。 刻薄寡恩的皇帝很多,否则皇帝也不会叫做孤家寡人了,但大部分皇帝还是有人性的。 问题是,哪怕是在上下五千年这么多的皇帝里头,李隆基这货刻薄寡恩的程度也妥妥能排到前三名了。 其实班里狠人很多。 嬴政就不必多说了。 像李世民吧,杀兄逼父夺门篡位,够狠吧?但人家二凤起码对老婆孩子都挺好,长孙皇后死了他能哭成傻逼,李承乾造反那么大的罪过他也没给弄死,最后也就是废为庶人了而已。 像朱元璋,狡兔死走狗烹,当年跟他一起打天下的老伙计们能有善终的少之又少,狠吧?可老朱跟李二一样,对老婆孩子没得说——最少对马皇后生下来的孩子都挺好。 再比如刘彻,那也是个狠人,对皇后对丞相都刻薄,对儿子刘据也能下死手,但他对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好得很呐,卫青霍去病桑弘羊那些,他超爱啊! 哪怕是最五毒俱全的朱祁镇,这家伙又是打败仗把大明嚯嚯得家道中落,又是复辟夺门又是抢了儿子的皇位,但他一辈子就干了一件好事儿,废除了宫妃殉葬制度。 唯独李隆基这厮…… 父夺子妻,强占儿媳,放在二十一世纪都他娘的相当炸裂。 一日杀三子,在座各位皇帝没有一个人能有这操作。 这他妈24k纯老登,父母姑姑那些都不说了,他对发妻、儿女、宠妃、忠臣全都毫无情义可言,抛开他作为皇帝的政绩不谈,这种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放在自己班上,宋慎很担心他到时候会不会搞出来什么更离谱的操作,把这个班都弄得鸡犬不宁。 想了想,宋慎挠头道: “那个,李世民同学,我建议你现在先把李隆基给打一顿吧?就跟当初朱元璋打朱祁镇一样。” 李世民:“啊???” 李世民cpu都快烧了。 他倒是没见过当初朱祁镇刚进班的时候是怎么挨揍的,但多少也听说了先生带头霸凌这家伙的事情,而且被科普过土木堡战神的战绩之后,李世民对宋先生的行为深表赞同——这种愣货就是该揍的。 可是…… 刚才朱元璋不是说,李隆基还搞出来了个开元盛世吗?难不成真如朱祁镇所说,李隆基跟堡宗一个级别了? 宋慎比较委婉地表明了一下李隆基的战绩。 “他跟你一样,都是政变夺权,不过当时是韦皇后掌权,前面过程不重要,反正你知道他父亲李旦是个窝囊废帝就行。韦后掌权那阵,李隆基先是联合了他的姑姑太平公主一起造反掀桌,把他父亲给重新推举称帝,然后他哥哥李成器怕他怕的要死,主动把太子位置让给了他。” “结果后来太平公主跟他有了冲突,他再次政变掀桌,把他姑姑给弄死了,然后顺利登基。” “你刚才听他们说到了开元盛世,我承认,李隆基前期是挺厉害的,励精图治,大唐国力最鼎盛时期就是在他手上发展起来的,但是!” “但是这货五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沉浸于自己的功绩无法自拔,奢靡享乐就算了,缺德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 “他听宠妃的耳旁风,无缘无故一日连杀三子,然后又看上了他儿子寿王的媳妇,强抢入宫。他罢免了张九龄等能臣干吏,提拔李林甫和杨国忠,因为这些人能让他找乐子,而这帮奸佞让大唐危机四伏,他却仍然沉浸在盛世美梦中,毫无改弦更张之意,从而让问题在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中直接爆发。” “至于安史之乱是什么……班长,你简单讲一讲。” 宋慎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水,指了指朱标。 朱标站起身,迟疑片刻,决定言简意赅一点: “就是安禄山和史思明两个突厥人在大唐当将军,玄宗放任他们拥兵自重,然而在安史二人起兵的消息传来时,玄宗仍然认为这是谣言,等他终于信了,大唐已经打不过他们了,安禄山他们的兵马长驱直入攻破长安,逼得玄宗皇帝逃离皇宫。” “安禄山他们起兵的借口是讨伐杨国忠,也就是杨贵妃的堂兄,所以玄宗在逃离长安之后手下兵变,他把杨贵妃推出来背黑锅,杀了她以定军心。安史之乱持续了八年,此后大唐盛极而衰,人口锐减,不复荣光。” 李世民的脸越听越绿。 听到最后,他已经克制不住地站了起身,大步走向一身龙袍的李隆基。 他一手硬生生揪着李隆基的衣领子把他提溜起来,跟拎小鸡仔似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砂锅大的拳头轰然砸去—— “你是什么品种的畜牲?” “朕今日要不打死你,老李家就算是完了!” (本章完) 第92章 李二暴打李三郎 第92章 李二暴打李三郎 李隆基人都快傻了。 他刚还在喝酒呢,喝到一半就来了这儿,紧接着这堆人对自己一顿评价就算了,突然还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拎得脚尖离地当场就要揍。 他李三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李隆基死死闭上眼睛,咬牙吼道: “你们究竟是谁,怎敢冒犯于朕?!” “还有,方才你们那些胡说八道的事情又是什么,安禄山怎么敢起兵造反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世民的拳头停在了距离他脸还有半寸的位置。 讲台上,宋慎摊手: “你看吧,哪怕这会儿告诉他,他还是不信。” “要不李世民同学你问问,如今他又是从天宝哪一年来的?” 李世民抓着李隆基衣领的手又紧了紧,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没听见先生问你话?” 李隆基这会儿才真的意识到不对劲了。 最开始进来时,这帮人说话的时候他离得远,没听得很真切;而刚才讲台上那个年轻人说话时,他又被对方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给弄得满肚子是火,压根没有注意到称呼。 可如今,他听见那台上的年轻人,称呼自己面前这人叫李世民…… 李隆基何止是头皮发麻,他皮燕子都紧了。 自己,该不会是真的见到了太爷爷李世民吧……? “不,朕说,朕说。” 他将双手缓缓举过肩膀,表示自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朕如今是天宝二年,你们说的那什么安史之乱等等,都是没有的事情,真的!” 天宝二年? 宋慎挠了挠眉毛。 他的历史知识其实只停留于键盘侠的程度,能记住一些重要的、反复在小说和论坛里提及的时间节点,但不可能全都记住,他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先生,如今讲课全靠自己编排的教案,以及教案附带的资料。 其实说白了,除非是专门搞历史研究的学者或爱好者,上下五千年那么多皇帝那么多历史节点,谁能真的全部记住? 宋慎偷偷在电脑上敲下了天宝二年四个字,扫了一眼搜索结果,除了“安禄山入朝”之外好像并没有太多的重要事情发生。 他又往后搜了搜,看完之后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噢,天宝二年,你是不是已经让安禄山入朝上奏议事了?” “还有两年时间,你就要封杨玉环为贵妃了,然后就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宋慎笑了起来: “真是风流皇帝啊……但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宠爱的妃子伱可以推出去背锅,儿子也可以一天杀三個,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就那个皇位?问题是你皇位也没坐得很稳当啊。” 除了老朱家,其他学生大多在李隆基之前的年代,而且绝大部分也都是有文化的人,所以他们听见宋慎最后吟的那首诗都有点惊讶。 李世民都忘了继续揍人了,好奇道: “倒是好诗,这首诗有完整的吗,说的是什么?” 宋慎指了指朱标——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学生时代最讨人厌的老师模样,遇到什么懒得问的问题,就直接指派一个成绩好的学生起来回答。当年觉得老是被抽中很烦人,但现在才知道,这样当老师是真他娘的爽啊! 朱标已经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起身解释道: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是杜牧写的诗《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其一》,写的是杨贵妃喜欢吃荔枝,所以唐玄宗劳民伤财,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让人从南方将新鲜的荔枝送到长安。” 李世民脸皮抽动了一下,连眼皮子都在狂跳。 硬了,拳头又硬了。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执掌天下,见识自然比普通人要广。 荔枝,本叫做离支。为啥叫这名呢?因为它若离本支,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只要从树上摘下来,那三天之后就基本不能吃了。 李二陛下原先听说过这种只生长于南方的果子汁多味甘,他嗜甜,一度心动过,但由于路程太过遥远,加上长孙皇后当时也劝说过他不要贪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劳民伤财,这才作罢。 自己都舍不得搞来的果子,如今李隆基为了一个宠妃的喜好千里迢迢去取,从南方到长安若要三日内赶到,怕不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才能赶上。 谁忍得了? 反正李世民绝对忍不了! 不管这劳什子唐玄宗前半辈子多厉害,多励精图治,弄出了个开元盛世有多大的功劳,可再大再好的江山,要是皇帝已经开始昏聩享乐,那也没有多少年好日子可以过了。 盛极必衰,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仅从李隆基那“一骑红尘妃子笑”的风流故事就能看出来,这厮已经在昏聩放纵的边缘,大唐在他手里跌入衰落深渊简直是太理所当然了。“那一日杀三子、夺儿媳强娶入宫的事情,你做过没有?” 李世民盯着跟自己咫尺之遥的李隆基,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了。 李隆基哆哆嗦嗦地点头: “做……做过,但是,但是……” 他很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但可惜,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之后,李隆基已经几乎丧失了找借口这个能力。 如果他身边有个魏征那样讨人厌的大臣的话,恐怕还需要为自己的奢靡找点理由,但他身边都是李林甫杨国忠这类人,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他们非但不会拦着,甚至还会拍手叫好。 所以,当年能敏锐到适时发动两次政变的李三郎,现在却早已没了当年与父亲、姑姑、大臣们斗智斗勇的风采,像个怂货般被李世民拎着,一个字都没能编出来。 “但是什么?” 李世民以惊人的臂力硬生生把他举了起来,让李隆基的龙袍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他咬着牙,狞笑着再次伸出拳头,狠狠砸在了李隆基的颧骨上。 “这一拳,叫你知道咱们老李家养不起你这种沉湎酒色的混账玩意儿。” 紧接着又是一个差点把牙打掉的下勾拳。 “这一拳,是朕替你那三个儿子打的,他们没有造反没有篡位,只是因为你的宠妃吹了枕边风便无辜被杀,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他娘的还不如个畜牲!” 而后一记直拳精准落在李隆基鼻梁上,好悬没把他鼻子打歪。 “最后一拳,朕替天下百姓打。” “任用胡将、轻信佞臣是一罪;得意忘形、沉湎盛世虚荣是二罪;强占儿媳、杀子取乐是三罪。你这般昏聩之主没有死在盛世兴起之时,就是你最大的罪!” “——李三郎,是吧?” 李世民单手把李隆基高高举起,再一把狠狠掼在阶梯教室焊死于地面的桌椅上,发出轰然巨响。 他冷眼看着兀自惨叫哀嚎的这李家后辈,面色冷峻得仿佛身在战场: “你该庆幸此地无法杀人,否则,朕定要替李家清理门户,叫你死得其所。” “再警告你一句,对这里所有人都放尊重点,尤其是先生。再让朕听见你对先生大呼小叫,朕会比朱元璋打朱祁镇时,打得更狠!” 在李世民把这货举起来的时候,教室内的所有人都从座位上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聚集在了过道一侧,免得血溅到自己身上。 没有人试图劝告李世民,更没人去拦。 经过宋慎和朱标的解释,大家也都差不多明白了李隆基的所作所为。 同样的,他们当然也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会暴怒至此,甚至用朱祁镇这么恶毒的类比来形容李隆基。 他在登基之初的几十年里,确实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连宋慎也承认了这一点,最起码他将大唐变成了盛唐。但盛世兴起,紧接着就是衰落,大唐的国力在他手里迅速膨胀变强,又急转直下,这样的落差太大。 说难听点,哪怕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帝,是个庸君,李世民都不会那么生气。 李家再是人才辈出,也不可能每个皇帝都跟自己一样十几岁就开始带兵造反,领兵出征,最后又亲手把皇位从父兄手里抢来,他的天赋是天生,但人生历练也对成长有极大帮助,所以李世民并没有那么苛刻。 他真正生气的点在于,李隆基分明是个聪慧到不能更聪慧的天才,能接连发动两次政变,能励精图治那么多年,亲手缔造一个盛唐,可却越来越沉醉于那摇摇欲坠的盛世无法自拔,以至于闹出安史之乱这样的大祸害来。 即便并不知道安史之乱的过程,但李世民坚信,如果换了自己来,只用一年时间就能把这祸事平定,将大唐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可是李隆基硬生生拖了八年。 再强大的帝国,被拖进战争泥潭里八年也照样会被拖垮,所以盛唐衰落实在是太正常了。 李隆基被打得鼻青脸肿,那张本来就因为沉湎酒色而浮肿的脸现在更肿了。 他缩成了一只虾米,翻来覆去试图减少疼痛,口中喃喃自语: “那你究竟是谁……总不可能真是朕的祖宗吧……” 李世民冷笑着,指了指自己。 “朕是李世民。” 他再指了指在过道上背着手看戏的嬴政君臣。 “那是始皇帝和蒙恬。” 而后手指偏向了恨不得找把瓜子嗑的刘彻和面色沉静的张良。 “那是汉武帝和留侯。” 最后指着自己身后的贞观五人组之四。 “他们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程知节和李靖。” 李世民面容核善,盯着李隆基那张猪头脸微笑: “要不然你再嚷嚷一句试试,看他们能不能弄死你?” (本章完) 第93章 今日,论秦! 第93章 今日,论秦! 眼见事情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宋慎轻咳了一声。 教室里于是安静下来,众人各就各位,李世民也不再给李隆基眼神,径自回到位置上坐下。 宋慎瞟了一眼还疼得打滚的玄宗皇帝,嘴角抽搐,想笑又觉得自己这身份幸灾乐祸不太合适。 李隆基再是什么反社会,恐怕也不敢当着自家武德充沛到爆炸的老祖宗掀桌子,那他就放心多了。 在宋慎看来,帝王将相、有多大功绩,在辅导班里那都是虚的。 看看张良和朱标,这俩人都不是皇帝,但他们在班上人缘最好,难道是因为功绩吗? 不,是因为他俩乐于助人,且成绩很好,朱标非但乐意给皇帝们科普一些历史,而且他还能记住,脑子好,所以所有人都想抱着这两根大粗腿问问题。 除了脑子好、人品好之外,他们本人的能力和功劳也不差。 作为谋士,被称为汉初三杰的张良是能当选武庙十哲的;作为太子,朱标是千古最稳皇太子,在马皇后死后他也担起了劝老朱少杀人的责任,甚至处理了很多年政务,连考察迁都是他亲自去的。 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要么退得早,要么死的早。 而李隆基这种让人很难评的、活得太久了的千古半帝嘛…… 人都是这样的,恶人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要是法海破戒爱上白娘子,那骂声可就是成百倍往上翻的了。 重点并非这人是不是个好皇帝,而是李隆基明明就有这个能力,最后却因为贪图享乐无心政事让盛唐倾覆,在唯功绩论的皇帝眼里,他后半生的罪过已经完全抵消了前半生的功劳;而他既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作为学生而言,宋慎也绝对不喜欢他。 如果进来的是三十来岁的李隆基,那都还有救,可这五十来岁的李三郎实在是让人看之生厌,刚才宋慎都想下场踩两脚了。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点,咱们开始上课了。” 宋慎看了看自己准备好的教案,道: “今日,论秦。” 此言一出,除了嬴政和蒙恬之外,其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们之前还以为宋慎今天会继续讲工业革命,继续说那個蒸汽机呢,没想到这时间跨度拉得那么长,一下又给拽回了嬴政那年头。 底下座位上。 蒙恬低声对嬴政道: “陛下,这便是您先前说过的上课吗?您不是说,这位先生上次讲了一两千年以后的事情,怎么突然又开始讲到大秦了?” 今日一早,嬴政就已经将蒙恬召进宫中,大致说明了情况。 蒙恬这些年来一直在替大秦戍守边塞,但每年也总会有回咸阳述职休息的时候,现在就正好是个空档,还刚好遇上了辅导班这档子事。他刚开始还以为陛下是不是被魇住了,结果长公子扶苏也在一边帮腔,蒙恬才半信半疑地在章台宫里坐下,安静等待着那所谓辅导班的提示音来临。 嬴政也低低地嗯了一声,叮嘱道: “他们都是后世的帝王将相,成就高者不在少数,很多事情朕来不及同你说,这前面几次课,你就多听多看少说话,否则难免多说多错,明白了吗?” 蒙恬恭敬答应下来,心里却觉着,陛下最近果真是变了许多。 要是换做以前,这种事情陛下哪里会亲自叮嘱,还说那么多?给个眼色自己体会就是了,会错意的就等于是个蠢东西,以后不会再用。 他专心看着讲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陛下口中的仙师宋慎。 宋慎笑着对所有学生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之前还在说蒸汽机啊橡胶树或者工业革命什么的,今天却突然一下又开始说秦朝。” “但是大家要注意一点,秦朝,是我国的首个大一统王朝,它的兴盛和衰落,对后世都具有很强的参考性。你们都是史书上有名号的帝王将相,秦的制度沿用了多久,不必我着重强调吧?” “最简单的一个影响——” “在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前,诸侯之间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却一直没有谁能站出来把其他诸侯国全部吞并,最过分的无非就是打赢了这场仗要你割地让城。” “而在他之后,不论楚汉相争还是东汉三国,不论五胡乱华还是五代十国,华夏经历了很多年很多次的分裂割据局面,但每一个逐鹿天下的君主,最终的目标都是要把疆域恢复到分裂前的状态,甚至更大。” “大秦最重要的贡献之一,为什么是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 “表面上看,这好像就只是大秦无数条政令中的一条而已。”“但是,这意味着华夏境内的经济政治文化开始统一,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他们的思想逐渐开始从‘我是齐楚燕韩赵魏秦人’,变成了‘我们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使用同一种语言文字,使用同样的车轮和轨道,使用同样的货币和斤两,而这种文化认同自秦开始,到汉终于完全确立。” “千万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 “还记得我曾经给你们看过的那个地球仪吧?在咱们亚洲隔壁的大陆叫做欧洲,它的面积与我们相差不大,但这一块上足足分布了四十几个国家,使用的语言文字也各不相同,有的国家甚至还没有中原的一个郡一个行省大。” “可以说,如果没有秦始皇一统六国,咱们这片土地也很有可能会像欧洲一样,分成大大小小的各个诸侯国,每个地方的方言就是各自的官话,大家不会认为自己是华夏人,顶多就觉得彼此是同源不同支的近亲关系。” “而后世所有的大一统王朝,都建立在始皇帝嬴政打下的这个基础上。” “作为开创者,秦朝具有首创性,也有非常多值得我们剖析的地方,所以不要觉得论秦无用,从秦开始延伸,咱们能把华夏五千年都给说个遍!” 宋慎不是个秦吹。 确切来说,他认为所有的封建王朝都是腐朽的,过时的,没有任何意义复辟的。但是最近备教案看了那么多材料资料,宋慎也意识到,每一个时期都有各自的特殊性,而秦朝无疑是所有大一统王朝中最特殊的一个。 而如今上了这么多次课,除开出于薅系统资料羊毛扯淡的内容之外,宋慎也逐渐开始想好好上上课。 本来他选择李世民,选择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些人的时候,就是因为如今的处境不大好,想从他们这群政坛人精身上找点灵感,但宋慎之前光想着如何薅资料如何发展生产力,还是在【偃苗助长】这个里程碑的提醒下,才发觉自己步子可能走的太大,有点扯着蛋了。 想改变自己如今的处境,最主要的还是得加强对于朝政格局的认知,否则若继续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大明的洪武朝,宋慎觉得自己大概率没办法逆天改命,反而可能会死得更惨。 他是这些人的老师,而这些在历朝历代处于食物链最顶层的人,同样也可以教他一点东西。 整理完思绪,宋慎对教室内的众人平平伸出一只手掌: “如果你们有想问的问题,可以先提问。” 身为大秦的皇帝,嬴政当仁不让地率先举起手。 得到宋慎点头示意后,他起身,缓缓道: “先生,朕想问,若是朕能将天下英才尽收囊中,不论他们原本来自哪里,是哪国人,是贵族还是黔首,如此,大秦能够千秋万世吗?” 有点出乎意料,但也没有很意外。 宋慎笑了笑,先压手表示他可以先坐下了,而后才道: “就我个人看法而言,不能。” “不是说这种做法错了,而是我认为,不论你们如何改进体制,不论有多长远的眼光,都没有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可以千秋万世。” “接下来,我将会论述我的观点。” “首先,商鞅变法后的大秦,放在古今中外整个文明史上都是一个巨大的bug——我的意思是,奇迹。” “在一个铁器都尚未普及的年代里,大秦达到了工业革命后才具备的组织力和动员力,秦将这种力量在一统六国的战争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并且让这种活力维持了长达百余年,这本身就可以被称作奇迹了。” “就组织力、动员力这方面来说,后世的所有朝代中,几乎只有朱元璋的洪武时期达到了这个水准。其他朝代不是不强,但汉有郡国、唐有门阀、宋有外敌环伺,这些暂时不评价。” “不过——嬴政同学,我想伱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种制度的缺陷吧?” 嬴政面色严肃。 半晌,他才轻轻颔首,道: “大秦以军功进爵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赏罚分明。他们若在战场上悍勇拼杀,若是能进爵,便可脱离黔首贫寒;即便战死,只要有军功,家中妻儿父母依然能得到好处。” “也正是因此,大秦铁骑才能踏遍六国,其余国家的将士没有大秦的军功爵作为目标,自然不可能如秦卒一般奋力搏杀。” “但这也有一个很大的坏处,那便是,假若天下一统,如此多的将士便没了去处。没了战争,大秦引以为傲的军功爵便成了空谈,那么多人,连朕也不能保证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种田。” 宋慎点头。 “没错,大秦的军功爵制度,就是一架狂奔无止、停不下来的马车,一旦强行勒马,即刻便会车毁人亡。” “嬴政同学,你是想问,怎么样才能停下这辆马车吧?” (本章完) 第94章 你让扶苏独尊儒术呗? 第94章 你让扶苏独尊儒术呗? 其实平时的课上,嬴政不是一个好学生——他上课的时候总是会偷摸跟其他人聊天。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他最感兴趣的部分就是有关大秦的,但宋慎从前并没有很具体地讲过大秦,最多就是在讲其他的事情时顺带提一嘴。 可现在先生要正儿八经开始论秦了,嬴政的十分注意力简直集中到了十二分,生怕自己漏过了一点。 听到宋慎的问话,嬴政颇为苦涩地笑了笑: “先生说得不错,朕一直苦恼于此。” “其实那帮六国余孽怎么说,朕都知道,他们说暴秦暴君,朕早十年前就被骂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大秦若不是有军功爵在前头吊着,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秦卒前赴后继上战场去拼杀?” “朱元璋和李世民跟朕说过,不仅六国人骂朕,后世也骂,说朕大兴土木、好大喜功,不把黔首当人看,修了长城修阿房宫,还要修皇陵,南征百越北伐匈奴,死伤无数,实在是暴君。” “但谁又曾站在朕这个位置上想过?” “朕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百万秦军都在等着军功升爵,他们都是大秦的青壮劳力,许多人都已经有了爵位,可以不必再去种地。若朕不想办法让他们有事可做,那怕是就得坐在咸阳等他们造反了。” “大秦要改,这是必然的,朕自己没有想法子,是因为朕知道六国余孽都恨毒了朕,所以太麻烦的事情朕自己改了,其余的便留给扶苏去施恩。但,往后大秦若交到了扶苏手上,又要如何才能撑下去?” “朕也心下茫然。” 宋慎还没有说话,张良却有点忍不住了。 他皱眉看向嬴政道: “大秦以法治,但秦法实在酷烈,若你能将秦法改得不那么严苛,不再遵法家,转而行黄老之治,难道就不能让大秦休养生息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张良,你是谋士,而谋士不是皇帝,人在其位而谋其政,你根本不能理解朕的意思。不信你听先生怎么说?” 众人看向宋慎。 除了嬴政,其他人也很想听听宋慎会怎么说,因为秦朝实在是太特别了,是千百年来独树一帜的王朝。 宋慎想了想,不答反问: “你们知不知道,后世其实有两个国家的制度,跟秦很是相似?” 嬴政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还有同秦类似的?!” “这不可能,朕还特意问过朱元璋,后世没有谁如大秦这样使用军功爵制!” 宋慎摇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我们中原王朝……” “其中一个我有提过,那就是后来入侵中原的倭国。同一個时期,在欧洲也有一个这样的国家,叫德国。” “这两个国家在当时就是两台跟大秦一样的战争机器,所有人都狂热地奉行着一种叫做军/国/主/义的东西。” “通俗一点解释的话——” “这种思想将穷兵黩武和侵略扩张作为立国之本,将国家完全置于军事控制之下,使政治、经济、文教等各个方面均服务于扩军备战及对外战争。奉行它的人,坚持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认为战争本身是美好和令人向往的,所以他们在无休无止地发动战争,哪怕打输了,也依然有可能死灰复燃。” “倭国德国并没有军功爵制,但它们从上到下的教育都在鼓励战争,所以你看,这跟军功爵制是不是异曲同工?” 嬴政整个人都被整沉默了。半晌。 朱元璋冷不丁冒了一句: “不对,先前是不是说徐福东渡去了倭国?倭国后来跟个按不死的跳蚤一样烦人,一直想打咱中原,该不会是跟大秦、跟始皇帝学的吧?” 所有人:??! 嬴政的拳头捏得梆硬,狠狠瞪了朱元璋一眼,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嘴巴给缝上。 他低声怒吼道: “姓朱的,你不说话会死吗?” 讲台上,宋慎一听都快上升到这种高度了,赶紧出来制止。 “不不不,朱元璋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伱只能说这种制度导致了大秦的速亡,但你不能说这是嬴政一个人的锅。他在执政期间并没有把这个制度改得多激进,他只是沿用了祖宗制定好的这个规矩,利用了它,让大秦完成了统一。” “更何况我只是在类比,并没有说秦和倭国、德国是一样的,制度根源性就在这里,大秦如果不从根子里去掉这个军功爵制度那就没可能延续,不是秦二世也总会有三世四世,只要秦始皇驾崩,天下就会直接大乱,因为除了他没人再能压得住这场子。” 他顿了顿,又道: “通过这种体质凝成的超强战斗力,秦实现了堪称奇迹的统一,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它往往如泡沫易碎,也很难被复制。” “秦制是一国之制,撑不起扩张后的七国份量,而大秦这种制度的特殊性,导致它在农耕文明中并不普适,只适用于特定时期和特定场景——也就是秦一统六国。” “只有身处于那个位置上,才能最敏锐地察觉这种制度的问题,才能明白这到底有多难改变。” “正因此,嬴政在统一天下后短短的十六年里,马不停蹄拼了命地工作,修驰道、建长城、收天下武器、迁六国贵族、统一度量衡,甚至隔三差五就出巡,用足迹给自己新征服的土地画上标记,威慑海内。” “但一人之力终究是渺小的。” “他努力了,但就在他死后三年,这个庞大运转的国家机器就彻底崩盘。历史没有假如,但我认为,哪怕当时没有胡亥乱政,登基的是扶苏,如果制度性的问题没有改正,那也只会延缓,而不能改变大秦速亡的结局。” 说到这里,宋慎也叹了口气。 秦这个王朝,谈论起来实在是太费劲,哪怕他查阅了不少文献资料来备课,也很难说明白,甚至他认为自己哪怕站在后世那么多学者和史书的肩膀上,都很难看清大秦的全貌。 李世民这会儿也从自己家门不幸的怒火中缓过劲儿来了。 他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嬴政,宽慰道: “往好了想,大秦虽然短命,但你开创了一统天下这个说法啊。要是没有秦,哪来我们这些所谓的大一统王朝的皇帝?” “在大唐之前,也有数百年乱世纷争,就跟春秋战国那会儿的诸侯争霸一样的,后来隋朝结束了乱世,天下一统,但隋也是二世而亡,说难听些,大唐也是摘了隋的桃子。” “秦朝之后,大汉也是乱七八糟地延续了几百年,要不你试试大汉的那个法子?” 嬴政皱眉: “你说的是汉那个莫名其妙的郡国制?朕听先生他们说过,但那实在太恶心人,朕好不容易才让诸侯消失,这郡国制跟周朝分封有何区别,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刘彻为了解决郡国制的问题,还弄出了个推恩令,大秦弄这个实在是没事找事。” 李世民摆手道: “朕的意思是,你让扶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啊!” 嬴政:??? 嬴政头顶都快冒起烟了: “什么独尊儒术,朕不可能用儒家治国!” (本章完) 第95章 儒生不要脸,但确实有效 第95章 儒生不要脸,但确实有效 李世民见嬴政发脾气了,他也不生气,倒仍然是满脸的无所谓。 与始皇帝相比起来,有李隆基那种后代其实都没什么了,毕竟人家始皇帝的江山眼见都快亡了,计较那些没必要嘛! 李世民摊手道: “你方才不是想听建议吗?朕只是将你大秦之后的汉朝拿了出来,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做的,怎么维持天下运转的而已,这有什么问题?” “而且你若想借鉴这一点,可以问问旁边的刘彻,这玩意儿就是他弄出来的,问他,那就最合适不过。” “同样是罢百家而尊一家的路数,你为何只肯看法家,而如此抗拒儒家呢?” 嬴政眉头紧锁,很是不爽: “说过多少次了,大秦以法立国,大秦是在商鞅变法之后国力才强盛起来的,而且如今大秦吞并六国,国家愈发庞大,若不以严法约束,六国游侠和贵族定然会比如今更加猖獗——如此严刑峻法之下,朕这些年都被刺杀过不知多少次,若更改国本,岂不更甚?!” 他当然知道严刑峻法已经不适用于如今鲸吞六国的大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秦的公信力便在于法,大秦的凝聚力来自于军功爵制度,而当年商鞅变法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更新了军功爵。将大秦如今用的法家改为儒家,就代表着军功爵制度的破灭,如此一来,动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利益了,那是动摇国本。 但李世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嬴政说。 他看向了讲台上的宋慎。 宋慎想了想,指向刘彻: “汉武帝这一辈子被人诟病的地方也不少,但始皇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绝对是个雄主。既然他采纳了董仲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这个谏言,那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好处。” “大汉建国之初,其实汉高祖刘邦非常不喜欢儒家,恨到都直接往儒生的帽子里撒尿了,他比你还不喜欢。所以,他用的是黄老之术,讲究无为而治、轻徭薄赋,一直到了文景之治时,儒家才重新开始冒头。” “那时候,在大秦几乎覆灭的诸子百家也都跟儒家一样冒出来了,但为什么董仲舒能赢?因为人家实实在在地拍到了马屁!” “他认为春秋大一统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现在师异道,人异论,百家之言宗旨各不相同,使统治思想不一致,法制数变,百家无所适从。” “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这就是他的建议。” “嬴政同学,你自己想想看,这是不是马屁拍得正正好?” 在场所有人,哪怕是在汉武帝之前的朝代,如嬴政、蒙恬、张良等人,都不是傻子也不是文盲,他们最起码也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所以听出这里头的弯弯绕还是没有问题的。 诸子百家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但是毫无疑问地是,用董仲舒这种所谓的儒家来经世治国,对皇帝而言好处是最大的。 哪怕使用法家的嬴政也知道,他的大秦需要上下一统的思想来治理,否则就会乱成一锅粥,而照历史进程来看,秦用过法家,汉初用过道家,为什么汉武帝不能试试看儒家呢? 嬴政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从其他人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都很赞同使用儒家。 身为华夏第一个皇帝,嬴政自问对权术算是炉火纯青,而对后世这些皇帝来说,不管用什么东西治国,只要权力能捏在自己手上,只要这东西可以让国家平稳运行,那就是好东西——显然,儒家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若是这套东西放在汉朝能用,想来放在大秦也能用,朕不否认。” 嬴政顿了顿,才继续道: “但先生,朕想问问,后世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治国?若有,您能否说说看?” 宋慎一愣。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里先问了系统一件事。 “系统,我平时没上课的时候,里头这些学生都在做什么?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仙人幻境,那我这个所谓的仙人下课之后,他们的时间就是一直凝固的吗?” 【回答宿主,在您下课后,辅导班内的所有学生会进入模拟世界,他们都以为自己回到了进入时的年代,他们会以为自己仍然在做帝王将相,在模拟中继续未竟的宏图霸业。】 这就对了。 宋慎心中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难怪,难怪这帮人看起来这么想从自己这儿套话,这么想改进国力,甚至对出海殖民、工业革命有着那么大的兴趣。搞了半天,他们还以为自己真的在继续当皇帝啊!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可以好好掰扯掰扯。 宋慎仔细考虑了一下,才道: “就在汉朝,出现过一个人,叫做王莽。” “他造了大汉的反,篡位称帝,建立了一个叫做新朝的王朝,但这个新朝只存在了短短十五年就被推翻了。” “按理说,这么短命的一个王朝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不过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在后世的玩笑话里,很多人谈起王莽谈起新朝,都说他怕不是个从两千年后去了汉朝的穿越者。” “他推行了王田制,也就是限制土地私有,超出限额的部分就统统归于朝廷所有,没有土地的人呢,就由朝廷统一配发土地,一夫百亩;他禁止各家各户买卖奴婢了;他推行五均六筦,也就是让盐、铁、酒、铸币、赊贷等全部由国家经营,以增加税收,将重要行业全部垄断在国家手里。” “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在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 “伱们或许并不明白为什么他搞这些就被戏称为穿越者,但我可以告诉你们——” “这些政令之中,有许多许多,都带着两千年后的影子。” “在两千年后的华夏,这些政令可以推广开来,甚至非常适配,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可放在汉朝、新朝,王莽篡位不过十五年就直接亡国了,各位同学,你们觉着这是为什么?” 没人吭声。从嬴政到刘彻,从李世民到朱元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连听着自家大汉被人篡位谋反的刘彻,都没功夫去想后世子孙怎么这么蠢笨,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听说的,王莽干的事情。 大家有点难以想象,一个皇帝居然敢搞这种事情。 王田制,听起来很好,土地兼并是每一个王朝中后期都会面临的问题,他们自然也想过要怎么解决。 例如刘彻提出的“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这玩意儿看起来是很厉害没错,解决了西汉郡国制带来的巨大隐患,但实际上对土地兼并却治标不治本。 把土地收归国有……听起来也很好,但基本没人敢干,因为哪怕是皇帝,也很难承受所有大地主们联合起来爆发的怒火和叛乱。 看吧,王莽这就是扯着蛋了。 宋慎看着他们各不相同的脸色,笑了: “看来大家都明白,他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一条,华夏上下五千年,每一个时代能够坐稳江山的王朝,它所下达的决策在当下都具有先进性。” “哪怕在后世看来不怎么样、能挑出很多毛病的制度,例如大秦的耕战制,例如选拔人才从举荐到九品中正制再到科举制,又或者是推恩令,郡县制、郡国制等等等等,它们在后世看来都是落后的,可这并不代表它不适用于当下。” “如果大秦当初没有商鞅变法,没有使用军功爵和耕战制,那么一统天下的或许就不是大秦。” “而我想说明的是,请大家注意,祖宗之法不是不可变的!” “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是疯子。” “只要使用比当下先进一两百年的制度,那这个江山就能够坐稳;相反,如果像嬴政同学刚才问我的那样,一问就想知道两千年后如何如何,我只能说,用那种制度,大秦将会比历史上死得更快。” “社会制度要跟生产力相匹配,后世可以做的,你不一定可以,大秦甚至连铁器都还没能量产到可以配备给左右军队,那就不要想着其他了,现在,先把你的生产力提高,让黔首从无休无止的苦力之中解放出来,让粮食更多,百姓更富裕一些,而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会冒头。” “顺应时代,然后去跟随时代。依你的能力,其实只要跳出祖宗之法不可违这个框架,我觉得稳固大秦江山虽然很难,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了,大家应该有很多想说的,现在,自由讨论一下吧。” 说完,宋慎就不再继续讲课,而是端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慢嘬了起来。 现在这帮人一定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改进自己现有的政策,而在这个教室里,恐怕脑子最不好使的,除了朱祁镇就是他这个先生自己了。 宋慎没那么傲慢,他现在能够教导这群华夏历史长河中最璀璨的星星,只是因为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用后世的眼光来评判历史。但只要这些人能够被点通,也许只是一两句话,那么他这个先生就没法再教导什么了。 正如他刚才所说,所有能够成功维持的制度,在当下都是具有先进性的,他无法给出任何一定会成功的建议,所以,教教道理就得了,不用想着把这帮封建时代食物链最最顶尖的人物改造得多好。 ………… 讲台下。 嬴政沉默了很久,终于,他转头看向了刘彻。 “汉武帝,你为何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法家不好吗?” “朕想知道,当时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最终选择了儒家。” 他的语气很温和,不再如方才那样抵触。 刘彻也进入了探讨模式,认认真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其实这不太对,朕并没有独尊儒术,确切地说,朕所用的儒家,跟先秦时期的儒家是不一样的。” “董仲舒当年根据《中庸》提出了天人感应,这个你或许不大明白,过后可以找博士一类的人问问,相信他们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总之,他的意思是,圣人按天道行事,庆赏刑罚,正是为君王者的德行。” “始皇帝,董仲舒可没有让朕照着儒家规矩来办事,他只是用了儒家这层皮,将阴阳五行杂糅其中,将神、君、父、夫串在一道,互为呼应。” “这样的儒家,只要推广开来,加上朕后来重用了学过这种‘儒家’的儒生,久而久之,自然会对皇帝有好处,对任何皇帝都是如此。”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刘彻当然不能也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这种话。 但这里是辅导班,是系统空间,面前是一堆皇帝,大家谁不知道谁啊? 厚黑在这儿是绝好的优点,只要能让天下臣服,管你阴谋阳谋还是弯弯绕绕的诡计,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都是好猫! 所以刘彻也不装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始皇帝,大秦可以取天下,却因为前面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经验,不清楚该如何守天下、治天下,朕不是在骂你,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不知道逆取顺守的道理,六国方定,靠你一人可以震慑,可一旦换了皇帝就会迅速土崩瓦解,因为大秦国土泱泱却始终人心不齐。” “兼并六国时可以用法,而大秦一统后国土扩张何止数倍,你不可能让六国遗民都遵秦法,所以只能用伦理教化让他们归心,用宗法来约束国土之内的每一家每一户。” “黄老的无为而治,大汉立国之初已经试过了,不可行,所以朕用了愿意为朕睁眼胡扯的儒生,他们足够不要脸,所以足够适合替朕教化万民。” “照朕用下来的结果看,后世的朝代,多半也是用了此法——不信,你问问李世民和朱元璋?” 嬴政顺着刘彻手指的方向看去。 李世民和朱元璋缓缓点头: “确实不要脸,但也确实有效。” (本章完) 第96章 武家女郎,今日便入宫! 第96章 武家女郎,今日便入宫! 听了其他人的意见,嬴政终于彻底不再说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看起来,他似乎在权衡刘彻、李世民、朱元璋等人的话语。 此时,一直默然无语、没有参与这群皇帝讨论的张良,却忽然开口了。 张良看着眼前的嬴政,看着这个自己视为一生之敌的仇人,喟叹一声道: “始皇帝,良有一言,不知你肯不肯听?” 嬴政先是一愣,继而精神一振: “你说,朕听着。” 他没想到辅导班里的张良只是比诏狱里那个张良年纪大了二十多岁,变化却能大到这个地步。 居然肯主动给自己的大秦提意见了! 不管这意见有没有用吧,总之,多个意见多条路,反正他又不可能只采纳某一個人的建议,多听又不会少块肉是不是? 张良沉吟片刻,道: “若是二十年前,我大概只会认为大秦残暴——不,就是刚进入辅导班的时候,我也一样如此认为。” “但听先生讲了这么多次课之后,我也发现了,假若大秦不那么做,天下只会有更多纷争,死更多人,一统天下是顺应天时,不是大秦,也总会有其他人来。” “我听你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大秦停下来,让万民休养生息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做。” “那我的建议是,你先慢慢将手中权力分出去,不管是分权于扶苏,还是分权于其他人,总之不要把权力捏在你一个人手里。要知道,天底下能跟你一样的人少之又少,而我听他们说了诸多后世帝王,跟你一样能有脑子有魄力有手段的皇帝,也找不出几个。” “把所有希望寄托于皇帝的能力本身,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所以不论你最后要用法家儒家甚至道家,又或者披着谁的皮往里面塞自己的东西,我的建议,都是分权。” 看嬴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张良抬起手制止了他: “别急,伱先听我说完。” “举例来说,郡县制是没问题的,你将大秦全国的权力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我这般的六国贵族,一辈子养尊处优,国灭家亡后却要被几个小小秦吏管束,且用的还是从未见过的严刑峻法,谁能受得了?” “秦法其实早就让老秦人不能忍受,他们不反只是因为奖罚分明,觉得还有机会能加官进爵,不是不苦,只是怕秦法也怕你,加上还有利可图。但到了秦二世,你不在了,老秦人不敢反,山东六国有的是人敢反,不然当时我随汉王入关,老秦人会喜迎?” “当然,我说的许多都是当下无法解决的事情,但你可以试试看,拉一批打一批。” “就用大汉立国时所用的郡国制,分封一些大秦的功臣,又或者是一些率先投靠大秦的别国贵族。他们与六国贵族地位相当,且有足够手腕制衡,甚至可以给他们建私军的权力,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等到六国势力彻底消弭,偃旗息鼓后,再用刘彻的推恩令。”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分而化之,期间还可以用上套了儒家皮囊的法家来治理天下,让他们从内而外地被吞吃殆尽,如此虽然慢了些,但行之有效,况且你也不必再担心这天下传给下一代之后会被败干净。” “毕竟,路早就定下来了,后面的皇帝即便再想乱来,权也已经被分出去,闹不出太大的乱子。” “再说得难听些……” “始皇帝,你现在已经不吃丹药了,假如你能比历史上多活十年,用你的威信打下基础,再有些辅导班给的奖励,说不准都不用多久,在扶苏即位前你就给弄得妥妥当当的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一家之言,你可以加上刘彻他们几位的意见综合考量。我给你提出意见,只是觉得过往那些年看过了太多过得苦的黔首,尽管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更改,但你若能让你那里的百姓过得更好,免于兵灾,大秦不亡,我如今也无所谓了。” 说完后,张良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再理会嬴政的反应。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着刺杀秦始皇的韩国贵族后裔。 在民间颠沛流离数十年,苦吃过,福享过,生在贵族家又国破家亡,逃难于民间又成了开国功臣,张良这辈子堪称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尝完了。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也已经明白,不论这天底下是谁做皇帝,其实黔首们想要的都一样,那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始皇帝的仇,多少年前就已经报过,如今再见,嬴政要是能听劝,不那么残暴,也算是不枉他刚才那番话费的口水。 张良默默回到位置上,不多时,便听到了传来的下课铃声。 这一堂课,好像过得又漫长又快。 ………… 大唐,贞观九年。 立政殿。 长孙皇后看着被自己召进宫内的新任小女官,只凝视着对方,并不多发一言。 离她数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砌般的小女郎。 女郎大概还在金钗之年,身量并不高,颇为瘦弱,并不很符合当下的审美,但她似乎是天生的美人,哪怕看着在家里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皮肤也白里透红,眉眼如画,低眉顺眼时偶尔抬头偷偷一瞥,也带着眼波流转的美好姿态。 长孙皇后知道,这样媚骨天成的姿态或许并非她刻意而为。女郎出身高门,也是堂堂的国公之女,就算在家里再是受尽委屈,也没人会、没人敢教导这样身份的女郎去勾引男人。 这只能是天生的,也难怪后来自己丈夫听说武家女郎貌美,召见后便直接纳入了后宫。 才十一二岁就生得如此,到了及笄之年,等身量眉眼再长开些、好生打扮之下,怕是连女子都无法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 半晌。 正当女郎被皇后那毫不避讳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微微颤抖之际。 长孙皇后忽然笑了,温声道: “你便是应国公家中次女吧?闺名是什么?” “原先你随应国公在荆州,最近怎么回长安了?”女郎垂首,用温顺但能让皇后听清楚的语调开口: “回皇后娘娘,家父正是应国公,奴家小字如意,家中父母都这般称呼。” “奴家先前确随父亲在荆州定居,但最近父亲身体不大康健,母亲便带奴家回长安,找了相近的寺庙替父亲祈福,原定这几日便会返回荆州的。” 长孙皇后是什么人? 一听这说辞,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什么回长安祈福,那都是扯淡的。同为高门出身,长孙家的门第可比如今的武家要高不少,她最清楚高门之中的肠子。 小字如意……武如意? 长孙皇后提前问询清楚了,武家如今的儿女不多不少,有两子三女,而那两个儿子全部是武士彟的原配相里氏所生,后来杨氏以四十四岁高龄被指婚给了武士彟,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为求立足,哪怕那么大年纪了也只能拼命的生。 可惜,生了三个也都是女儿,尽管漂亮又聪明,却不能为她这个后进门的续弦继母当靠山。 因为杨氏自己在武家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武家次女,才会被取名为如意吧? 长孙皇后收回自己飘远的思绪,顿了顿,又道: “原来定国公竟身体不适到了这地步,何不向朝廷禀报,陛下一定会从长安派遣太医去替他诊断的。” “这事日后本宫会替你与陛下说说,你且放心。” “不过,如意呀,你可知道,本宫为何召你入宫来?” 堂下,武如意听到皇后这话,吓得差点直接跪了下来。 她知道武家在朝廷里是有一定份量的,好歹也是个国公。可高门家中孩子大多早熟,武如意早就知道,自从太上皇退位、今上登基的那时候起,当年追随李家起事讨隋的父亲,在朝中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这样的情况下,皇后娘娘竟然见自己第一面起,就如此亲热的唤起了小名! 有些恩宠,恐怕是祸非福啊! 武如意强自镇定下来,仍然低眉顺眼十分乖巧地回答: “奴家不知,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若您想让奴家做个宫女,如此,能够时刻瞻仰娘娘容颜,也是奴家平生幸事。” 长孙皇后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难怪后来这小妮子能够一步一步爬到那个位置上去,这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的,看着乖乖巧巧,实则却把意思摆明了——她只乐意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宫女,别的就算了。 狠辣心性、雷霆手段,那都是能练出来的,但脑子却是天生的。 就武如意这脑子,要是真如那帮人提出来的馊主意一般放在李承乾身边,自家高明什么时候被玩得团团转了都不知道! 而长孙皇后之所以非要将武如意叫进宫里来,目的也很简单。 这样的人,放在民间是绝对不行的。 且不说日后会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再让武如意碰上哪个达官显贵或者龙子凤孙,光是长孙皇后今日见过武如意后,她便知道此女绝非池中物,不放在身边看着,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要是在之前,她或许不会将一个好看女郎放在心上,可既然知道这女郎有着当女皇帝的本事,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将武如意放在身边看着,即便宫里有陛下和各个皇子们来来往往,或许有可能让他们对上眼,但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长孙皇后也好及时发现,从而掐灭在源头。 没办法,自己丈夫真的是个睁眼瞎,这种事都看不出来,还得她亲自上。 “本宫是听说,武家女郎聪慧过人,容止美,今日见后果然非同凡响。” 长孙皇后声音温婉,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 “如意,本宫有意让你入宫,在这立政殿内做个女官,平日替本宫处理些事务,或许还能当本宫的左膀右臂,你可愿意呀?” “亦或者,若你有看中的好郎君,本宫今日也可做个人情替你指婚,虽然你如今年纪还小,但过两年也可以考虑婚配之事了。本宫不是那等诓骗小女郎的人,话先说清楚,若入宫做女官,本宫可保你步步高升,宫中绝不会有人为难你,但最起码十年内你都无法婚配。” “若你不愿,想早些找个好郎君婚配,相夫教子,那本宫自然也会好好替你挑选掌眼。” “你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本宫很喜欢你,所以如意,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言。” 半晌。 武如意在殿内站了不知多久,身姿却依然挺拔如初进宫的时候,她一如方才那样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明媚动人的脸有大半被藏在了阴影中。 但长孙皇后能从她微微颤动的睫羽上,看出了那几乎掩盖不住的野心。 “回皇后娘娘……”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掷地有声,坦然磊落: “奴家愿入宫做女官,愿为娘娘臂膀,哪怕此生不婚嫁,也心甘情愿!” 长孙皇后毫不意外地再次笑了。 看吧,这就是日后会做女皇帝的人—— 有魄力,有胆识,敢抓住一切有可能的机会往上爬。 武士彟的身体想来已经非常差了,杨氏带着她回长安,恐怕也不是什么祈福,只是为死了丈夫之后的艰难日子铺路,提前联络远在长安的故友亲朋。而家里没有了正当年的国公父亲,徒留两个异母哥哥,武如意哪怕真的找了个条件极好的郎君,日后在婆家也必定直不起腰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嫁人,宁肯在宫中当个老姑娘,最起码她站在了权力最中央的漩涡里,日后无论那两个哥哥想拿她做交易嫁给谁,武如意都大可搬出皇后娘娘这块金字招牌来挡下。 武如意绕开了“皇后指婚的好郎君”这层迷雾,精准地抓住了自己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好,那今日,你便入宫!” (本章完) 第97章 秦王政,你丹药磕多了? 第97章 秦王政,你丹药磕多了? 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章台宫中,嬴政与蒙恬双双醒来。 扶苏看着他们同时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父,蒙将军,你们今日听到了些什么,能否同我说说?” 往日,嬴政都是借着睡午觉的时间进入辅导班的。 但是今天,由于有了蒙恬这么一个新加入且与自己同朝代的臣子,嬴政难得没有选择回寝殿假模假样地睡觉,而是把扶苏和蒙恬都提前叫来了章台宫,屏退宫人左右后等着一起进入。 嬴政没有先回答扶苏的话语,反倒是看向了蒙恬。 他问: “蒙恬,今日你只是听,没有说什么话,朕问问你,今日进去听了一节课后,感受如何?” 蒙恬这还是头一回进辅导班,出来后略有点不适应这种空间迅速转换的感觉。 他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回话道: “回禀陛下,臣……臣不好说。” 嬴政哈哈大笑起来: “这有何不好说的?莫非,你是觉得里头的人说话都十分大逆不道,所以不敢评价?” 蒙恬知道陛下喜欢实诚人——哪怕只是看起来实诚,那也得实诚。 于是他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 “是,陛下,方才论述的事情,臣听得实在是心惊,哪怕是没有您先前的叮嘱,臣也不敢妄言。” “此事在朝中早有争端,若您真有考量,恐怕早就已经宣博士们进宫议论了,可是您原先对于儒家十分厌恶,连长公子与您都偶有冲突,这……臣实在不敢胡说。” 扶苏听得一脸茫然。 怎么这还有自己的事情啊?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跟父亲的冲突,多半都源于理念的分歧。 父亲有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而扶苏认为在一统天下之后更应该做的,是将原先的严刑峻法修改一下,以适应更大的国土疆域,用一部分相对宽和的儒家理念替代严苛的法家。 难道说,今天上课的内容,说到了法家与儒家的争端? 他眼睛一亮,看向父亲: “阿父,今日课上究竟讲了些什么,您说说吧?” 扶苏从小到大都接受着最严苛的君子教育,嬴政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顿了顿,嬴政才坦然道: “今日课上,先生与我们讨论了,如何才能救大秦。” “后世的帝王将相们给朕提出了不少的建议,但他们都认同,如今的大秦应当披上一层儒家的皮。” “蒙恬想来是知道朕厌恶儒家的,所以才不敢说他自己的看法。” 救……大秦? 扶苏满脸都是迷茫: “如今的大秦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需要救的?” “原本有可能祸害大秦基业的赵高已经被您处死,胡亥也被幽禁于深宫之中,不得外出,没有赵高的帮助,他不可能再有机会矫诏篡位。” “阿父,没有他们俩人的祸害,大秦怎么会那么快亡国?即便真的有事,您原本也说过,后世王朝的规律大约是二三百年一换,咱们如今又能做什么来提防?” 嬴政叹了口气。 这孩子……心眼子是真实心的啊。 他看了一眼蒙恬,道: “蒙恬,朕听他们说了那么多,若要发怒早就发了,你且放心大胆地说,朕不会治罪的。” 蒙恬心知,陛下这是想让自己跟长公子掰扯掰扯,并不是真的想寻求意见。 又或者可以说,陛下只是想让他引导长公子说出看法? 稍微琢磨了一下,蒙恬才转向扶苏,沉声道: “长公子,今日的课上,那位宋先生并没有说太多,有过半的内容都是陛下与其他学生的讨论。” “先生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大意是,所有的国策都需要因势利导,适时进行更改。这就与打仗的时候一样,若臣只知道根据兵书上的顺序一样一样来,那么这仗定是不可能胜的,但若将三十六计拆分开来,根据时势不同轮番使用,甚至一个法子换個壳子用两次,便能有奇效。” “他说,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疯子,后世验证过能够成功的办法,在咱们当下使用或许会适得其反,同样也是因为时势不同,所以在说完这些依据后,先生便让陛下与其他人自由讨论了。” “在秦之后的朝代叫做汉,汉初治国,用的是黄老清静无为的法子,使用郡国制,一开始是很有用的,但过了几十年一百年,那些郡王便同诸侯国一般尾大不掉了。而辅导班里有一个汉武帝刘彻,他用了几种法子来解决这种麻烦。” “首先是推恩令,这个陛下应该同您说过吧?” 扶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这是之前课上说过的内容,阿父在复盘的时候也提起过,并认为这法子确实是非常厉害,在后世也被称为千古第一阳谋。 蒙恬见状便继续道: “其次,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乍一听闻,不只是陛下,就连臣也觉得很荒谬,儒家治国,好处何在?难道宣扬仁义礼智信,便能使得天下字都不认得一个的黔首们知晓礼仪吗?” “但汉武帝说,他用的儒家,其实与如今我们知道的儒家并不是一样的东西。” “献策之人,实际上是以儒家学说为基础,将阴阳五行杂糅其中,最重要的是以《中庸》中天人感应的段落来宣扬皇帝受命于天,让天下人被儒家学说教化。” “而且他也没有废除法理,大汉同样有法度。” “说到底,以臣愚见,汉武帝用的所谓儒家,实则是将儒、道、法、阴阳等诸子百家混杂到了一起,所有的目的都只为了一件事——教化!” “假若是单纯地用当今的儒家,恐怕陛下回来后连提都不会提。可如今听来,那种儒家,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当然,后世还有更好更完善的法子,不过先生的评价是那种制度在大汉并不适用,说得粗俗些,便是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这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也得一步一步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张良的人,听说是汉初的谋士,很厉害,他给陛下提出的意见有几点,一是分权,二是先用郡国制,再用推恩令,将六国贵族以怀柔手段分而化之,拉一批打一批,如此,方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六国逆贼分崩离析于无形。” 扶苏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从刚才父亲隐晦提起了课程内容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今天的课程肯定不简单,可他没想到,信息量居然会这么大。 都已经谈到国策这个层面了! 要知道,当初天下一统的时候,满朝文武对于究竟要用分封制还是郡县制这个问题吵的不可开交,而阿父显然从一开始就更倾向于郡县制。扶苏也清楚,父亲是害怕周朝当初诸侯混战的局面在大秦再次上演。可是如今,甚至都没用那位宋先生出手,光是后世的帝王将相们就已经讨论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甚至让父皇这么个厌恶儒家的人都开始考虑起了儒家。 是的,扶苏不是傻子,他当然已经意识到父亲为什么要让蒙恬来跟自己说这些。 父亲心动了。 沉默了好久之后,扶苏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蒙将军,你说,最后提出来那个意见的人,是张良?” “是那个五世相韩,貌若美妇的张良,张子房吗?” 蒙恬惊讶道: “长公子知道此人?” 扶苏嘴角抽搐。 他当然知道,非但知道,他还见过,人就在诏狱里关着。 先前听父亲说起张良的人生经历时,扶苏就明白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但哪怕是上次见过一次之后,扶苏也还是不太能理解父亲为何要如此费劲地将此人收入麾下。 可现在…… 张良随口一提就能说出那样的法子,而且连过程都已经说明白了,听起来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最主要的是,这人提出来的路数是真邪门,跟所谓的汉武帝刘彻那种阳谋推恩令不同,他似乎深谙人性的阴暗面,把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玩到了极致,先用黄老之术推行郡国制将六国贵族分而化之,再用推恩令将那些赢家分而化之,简直没给留一点活路。 难怪父亲会想要留下这个人! 扶苏叹息一声: “……此人如今就在诏狱之中,若是蒙将军想见他,现在便能见到。” 蒙恬看向嬴政。 嬴政沉吟片刻后,颔首道: “走吧,正好朕也有点事情想问问他。” ………… 诏狱。 张良的四肢都被捆缚起来,既不能动也不能看书,更找不到一个人聊天,无聊得都想自杀了。 他知道嬴政不可能放自己离开,更加清楚自己不可能为大秦做事,所以可以预见的是—— 或许直到嬴政死,他都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里度过一生。 好无聊,好漫长,好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啊。 张良用胳膊蹭了蹭有些发痒的脸庞,叹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逃犯生涯,张良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他当即皱眉看向了门口。 不多时,他的牢房门外出现了……三个人? 张良本以为又是嬴政和扶苏父子俩来了,但他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多出来了一个。 “这是我大秦的上将军,蒙恬。” 迎着张良打探的目光,扶苏主动解释道: “他想见见你。” 蒙恬啊…… 张良的眼神带着探究,但更多是复杂。 他当然知道蒙恬,不过作为六国贵族,张良对蒙恬的父亲蒙武倒是更加熟悉。 当年秦灭六国,第一个灭的就是韩,那场仗跟蒙武没什么关系,但在之后十年里,蒙武参与了最难的一场战争——攻楚。那时候王翦是主将,而蒙武是副将,他们率领六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地打到了楚地,并且两次大破楚军。 有蒙武这样的父亲,蒙恬身为将门之后,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听说这人在秦灭六国的后期也被封为将军攻打了齐国,不过那时齐国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压根毫无胜算,所以蒙恬这个战绩算不得什么。 张良每天从睁眼到闭眼,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刺杀始皇帝,所以他对于大秦内部的各个重要官员都如数家珍,而对蒙恬本人,实际上他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人长期驻守边塞,胜仗败仗具体打过多少,倒是消息很少。 “上回是两个,这次是三个,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多来几个人,把我围着当猴看了?” 嗤笑一声之后,张良收回了看向蒙恬的视线,说话语气很冲。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当着始皇帝的面说这种话,但他可以,因为他巴不得早点死早点解脱。 蒙恬的眉头微微皱起,用疑惑探究的眼神看向皇帝陛下。 嬴政笑着摇摇头: “怎么,与你想象中的张良不同?” 蒙恬满腹疑惑,摸着自己粗糙的胡须,迟疑道: “原先见他的时候,他脾气看着很好,同您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今日一见,他年轻的时候竟是这幅模样?” “看来人的个性,跟年龄关系很大啊……” 扶苏插嘴好奇道: “阿父,蒙将军,伱们见的那张良,脾气果真与他大不一样吗?” 嬴政叹道: “一个二十多岁满脑子都是报仇雪恨的人,和一个四十多岁功成名就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外面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毫不在意牢房内张良的死活。 张良越听越觉得这三人有病。 什么叫“原先见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蒙恬? 什么叫跟嬴政说话客客气气的,自己上次不还直接骂他暴君了吗? 这三个人是不是脑子被诏狱的门夹了,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不耐烦道: “你们在说什么,要聊天就出去聊,诏狱是什么好地方吗?” 听他开口,嬴政这才恍然: “噢,你听不懂啊。” “没关系,朕可以告诉你,蒙将军先前也见过了四十多岁的你,他当时也觉得你是个人才,甚至那个时候的你给朕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堪为国策,所以才会想来诏狱见一见你。” 我,张良,给嬴政,提了国策? 张良瞪大眼睛: “秦王政,你吃丹药吃多了?” (本章完) 第98章 张良,你愿还是不愿? 第98章 张良,你愿还是不愿? 张良这话一出口,蒙恬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在辅导班里还算是照顾其他人的张良,放在现实中二十多岁的年纪时,对陛下竟然如此不尊重,甚至堪称饱含敌意。 尽管蒙恬现在很想对张良出手,但他更加清楚,皇帝陛下如今有多么看重此人。哪怕抛开陛下的意愿不谈,光凭张良在下课前提出的那个建议,蒙恬也不会随便对他动手。 于是,沉默片刻后,蒙恬冷冷道: “张良,你嘴巴放尊重些,本将军的剑可不是装样子的。” “陛下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见过四十多岁的你,你也确实提出了很不错的建议,所以今日你才会见到我们。” “本将军连年戍边,每年只有一个月回到咸阳,若不是知道你有用,难道吃饱了撑的才来见你?” 他这话把张良彻底整懵了。 张良思来想去,也实在是没想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演的是哪门子戏法。 半晌,张良同样面色不愉,蹙眉道: “那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蒙恬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见陛下对自己略微颔首示意,思忖过后,才缓缓开口。 在他的口中,就是仙人引导陛下入梦,在梦里见过了后世诸多帝王将相,也见到了身为汉初三杰的谋圣张良,在那个梦里,张良四十多岁,已经大仇得报,沉稳非常,哪怕在面对始皇帝时也能做到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甚至还会在众人商讨国策时提出更另辟蹊径的建议。 张良听到了“自己”提出来的那個路数,不由得心惊。 他确实觉得这个法子很像是自己能搞出来的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二十年后的自己居然肯给嬴政讲这种东西。 这里头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听完蒙恬的话之后,张良沉默了很久,才道: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是四十岁的我说出来的?” 嬴政一听就笑了。 他指着牢房里被五大绑起来的张良: “伱现在被关押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照你以前藏身的那些法子,你觉得正常情况下,有人能找得到你吗?” 张良大声反驳: “万一是你将探子放在了我身边呢?!” 嬴政摊开手: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朕也没有办法。” “但张良,若你如今真的这么觉得,那么朕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二十来岁的你脑子是否够用了。” 张良再次沉默。 他知道嬴政说的是对的。 因为,如果他的部下里真的有大秦朝廷的探子,那么他早就已经被查出来了,压根等不到这个时候。而且如果是通过这种途径抓到的他,大秦压根也不可能将他关进诏狱里,这里面关押的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是更为重要的人,他甚至连嬴政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处决—— 即便他出身于五世相韩的张家,即便他是以前的韩国贵族,可是嬴政杀的贵族难道还少了吗? 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嬴政现在肯好好跟自己说话,显然是知道张良有本事有头脑,所以想用他。而韩国灭亡之际,张良才十三四岁,都还没有入仕,哪里会有人知道他的才华? 根据嬴政先前的表现,对方看起来是已经知道自己想在东巡途中刺杀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只存在于张良的脑子里,连东巡的路线都不知道,他也没有任何计划可言。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么哪怕剩下的一种再让人难以置信,也大概率是真的。 张良费劲地将头抬高,看着门外的三人: “二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大仇得报了吗?” 嬴政沉默了片刻,坦然道: “是的,按照原本的历史,你帮一个叫刘邦的人灭了大秦,建立了汉朝,被称为汉初三杰之一。” “再往后,你入了武庙,被称作武庙十哲之一,后世人誉你为谋圣。” “张良,朕已经知道后世有谁参与了灭秦,也知道那个刘邦的家世底细,但是朕只抓了你,你可知为何?” 张良定定瞧着他: “你想用我?” “或者说,你自命不凡,认为天下英才皆可为你所用,所以你觉得提前将一个所谓的谋圣抓起来,威逼利诱之下,我未必能扛得住?” “但是嬴政,我确实很想知道,既然你方才说有汉初三杰,那么为何没有其他两人呢?况且既然我选择帮那个刘邦,他最后还成功了,说明他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什么偏偏是我,且只有我?其他人对你的恨意,不可能比我更重吧。” 嬴政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在意这诏狱里有多么肮脏恶臭,在张良对面的牢房门上随意靠着,让自己这身高能在诏狱里显得舒服一些。 “是的,汉初三杰里有萧何,有韩信,有你。” “甚至秦灭之后有楚汉相争,汉王是刘邦,楚王则是项羽——就是那个喊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楚王。真要说起来,项羽对朕的仇恨恐怕不亚于你。” “只不过,虽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才,但朕不需要。” “要说打仗,朕有蒙恬和蒙毅,有王家父子,还有很多功勋不足没能冒头的好苗子,我大秦根本不缺良将,所以什么西楚霸王项羽,什么兵仙韩信,朕都不需要,这天下只要不乱起来,他们便没有任何可以发挥的余地。” “要说治国,朕也有了李斯,有三公九卿,他们已经够用了,日后若是刘邦、萧何能凭自己的本事加官进爵,为大秦效劳,朕自然不会拒绝,但如今朕并不需要特意将他们抓来。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唯独你,张良,你不一样。” “朕正好需要一个阴谋家。” 张良听见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评价,不由得面皮抽搐了几下。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贬义词,张良也不否认自己是这样一个善于玩弄人心算计别人的人,但阴谋家本人,也是不愿意听见这样一个评价的。 他克制住再次想怒骂的心情,看着嬴政: “所以呢?有话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嬴政靠着牢房门,悠然自得: “四十多岁的你提出了一个建议,但那仅仅是建议。” “朕需要一个更加适合大秦如今形势的,更完善的章程,而你本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没记错的话,张良,你学的是黄老之术吧?” “若能将黄老之术用于大秦,让百姓休养生息,你难道不愿意吗?韩国都没有给你这样的机会。”“而且,你为了刺秦养了诸多游侠儿,朕一个都没有动,但你如今麾下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你在诏狱里多呆一天,他们就会多一分闹事、面临覆灭的风险,你真想看到这一天?”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些你都不想管,那么,韩地呢?” “韩地黔首与百官,是六国之中最早被纳入大秦统治的,过了这么些年,他们仍然不适应,朕也一直在想办法让他们适应,例如车同轨、书同文,可是这一切仍然作用有限。” “身为五世相韩的张家后人,你难道不希望韩地黔首过得好?” “朕这一生走了不少地方,比你们当年的韩王要更能体会黔首辛苦,朕不是不想让他们休养生息,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法子。如今法子就摆在眼前,你,难道不想正大光明地重回韩地,治理当年归属于你张家的百姓们吗?” 张良彻底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这秦王政的诱惑,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那两点,用黄老之术治国、担心自己麾下游侠儿安全,这些只是在张良心里燃起了一层火苗,那么最后一点,让自己正大光明回到韩地去治理韩地黔首百姓,诱惑力就实在是太大了。 归根到底,张良刺秦是因为大秦让自己国破家亡,是因为他对韩地有感情。 他思念故土这么多年,如果能够治理韩地,将会成全他毕生所愿,想来日后的他不管过了多少年,也始终想回到那里。 但除了嬴政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一位君主有这样的魄力,敢让一个五世相韩的贵族后裔,回到韩地去治理那里。 半晌。 张良抬起头,看向始皇帝。 这一次,他的目光无比认真锐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静,都要敏锐。 “要我做什么,你说个一二三,明白些——还有,你能给我什么?” 有戏了。 嬴政也收起了方才那副随意的模样,站直了身子,竖起了一根根手指,数了起来。 “一,朕要你利用你网罗的天下游侠儿,替朕找出六国各地有多少人在谋划反秦,以及他们各有多少势力,并筛选出其中势力最大的几个呈报上来。” “二,朕要你完完整整地给出一个具体完备的方略,要如何将郡国制推行开来,如何利用郡国制步步蚕食六国余孽的势力,如何拉一批打一批。” “三,在郡国制达成效果后,要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损失完成推恩令,将郡国制的弊端消弭于无形。” 他收起竖起的三根手指,直直看着张良: “至于朕能给你的——” “一,三公九卿之位,在你完成了上面第一点后,朕会给你。” “二,如果你能提出一个行之有效的郡国制章程,朕可以将韩地作为封地给你,但你也要有准备,这个封地日后是会被推恩令削掉的。” “三……” 嬴政顿了顿,才道: “你可以还如现在一样,自行整备出一个情报组织,隶属于大秦,但可以由你来管辖,主要负责探查六国余孽的势力情况,以及他们追随的具体人物,必要时可以追拿,可以当场格杀,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前期你可以不告诉他们你已经归秦。” “如此,你还满意么?” 张良整个人都傻了。 他感觉自己在听小时候听过的那种鬼神故事。 嬴政给他的条件,优厚到堪称荒诞了。 张良当然知道,嬴政将自己收下是有条件的,如果自己答应,以后必然会需要为大秦做事,这些要求虽然比较难办,可也不是一定办不到的,事在人为嘛。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肯给出这样的价码来收服自己。 难道嬴政就不怕自己带着大秦俸禄养出来的人造反吗?! “你怎么敢让我继续组织六国游侠儿,替大秦做事?” 张良收回自己快要惊掉的下巴,难以置信地问: “我手下的游侠儿都是六国遗民,他们对大秦恨之入骨,日后你就不怕遭受反噬?” “更何况,即便那所谓的推恩令可以将郡王手中的权力和地盘分而化之,可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你敢叫我一个五世相韩的韩国贵族回到韩地封王,就不怕在推恩令下达之前,我提前反了?” 他不敢相信嬴政对自己一个阶下囚可以给出如此优厚的待遇。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哪怕心高气傲的张子房也不会如此认为。 但嬴政说完后,又缓缓靠回了背后的那扇牢房门,再度变得悠然。 “朕能灭六国一次,就能灭第二次。” “只要朕还活着,大秦境内的任何反叛,朕都有绝对的、必胜的信心,而六国余孽却没有,因为他们已经被大秦铁骑给打怕了,他们的脊梁骨在国灭后也已经断了,除你和那项羽以外,朕不觉得还有人能够有这样的毅力坚持下去。” “至于你嘛……” “张良,朕找你,就是因为你是个阴谋家,你擅长玩弄人心权术,擅长利用自己手中的所有东西来博取胜利。你当然能以小博大,但你不会以卵击石,不是吗?” “这么多年过去,韩地黔首好不容易才停下了兵戈战乱,若你要反,等同于将他们再次陷入泥沼之中,朕跟不同年纪的你都见过,不是相信你的人品,而是相信你的脑子。” “至少在朕死之前,你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事。” “所以——张良,你愿,还是不愿?” 良久之后。 一道沉稳有力、不同以往的声音响起,荡于诏狱。 “固所愿也!” (本章完) 第99章 这军令状,你怎么不直接砍我头?! 第99章 这军令状,你怎么不直接砍我头?! 秦王政二十九年的春天。 被抓进诏狱里关了好几日的张良,终于重见天日。 他换上了自己原本那一身相当朴素的衣物,就与咸阳城内城外的普通黔首没什么两样,除了相貌俊美得非同常人,其余根本与这巨大的咸阳宫格格不入。 嬴政走在最前方,而扶苏与蒙恬落后半步,一左一右地跟随着他,根本没人看押张良。 这反倒让张良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扭动着自己那长期被束缚以至于有些僵硬的手腕脚腕,一边琢磨着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是的,哪怕聪明如他,这些事情也已经超出了理解范围。 嬴政确实是一个雄主,张良不得不承认,在秦一统天下前,不管是其余六国的哪一位君主,都比不上他。 对一个之前时刻都想刺杀自己的六国余孽,嬴政居然能做到放手放权,没有丝毫顾虑,甚至敢让张良继续自行掌控他麾下那些游侠儿。仅仅是这一点,张良都想不出任何一个君主能有这般魄力。 而嬴政非但敢放权于己,还敢承诺在郡国制之后再给他封地。 这已经不仅仅是胆大妄为了…… 到底是多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将嬴政作为一生之敌的张良,当然知道这位始皇帝有多厉害,却未曾想过真正接触之后竟能如此震撼。 半晌。 落后于三人的张良才慢吞吞道: “这是要去做什么?” 三人这才恍然发觉,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张良他们要去干嘛。 嬴政拍了拍手,错愕得笑了出声: “对,对对,忘了告诉你,朕要去一趟将作少府,蒙恬和扶苏都想跟着一起去,所以,也就把你给带上了。” 张良脑子里再次充满了问号。 这什么玩意儿,刚把自己从诏狱里放出来,又要去将作少府? 难道是准备把自己丢进囚徒堆里挖坟? 他迟疑了半天才道: “你是君主,要修建什么,把将作少府的工匠喊去章台宫里说一说不就行了,为何还亲自跑一趟?” “这有失体面吧。” 这还说得有点保守了。 要张良说,这哪里是有失体面,简直是给君主丢人丢大发了! 他在市井里颠沛流离多年,早就深谙审时度势的道理,没有普通六国贵族后裔那种无用的骨气与傲慢,否则在逃难住破屋的时候就已经羞愤自尽了。 如今,既然已经选择要做大秦的臣,那就不能再如先前身处诏狱时一样直呼秦王政。虽然陛下什么的还有点喊不出口,但说话客气点总归是没问题的。 嬴政回头斜眼睨他: “怎么,以往韩王从来没有去过自己属下的府邸吗?” “那他要是想做点什么,又不放心,该怎么办?” 张良被这句话堵得脸红脖子粗。 韩王去将作少府?开什么玩笑,当然不可能去啊! 担心属下没做好怎么办?没做好就砍头,还能怎么办! 事实摆在眼前,但他说不出口。虽然这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错,可是在嬴政这种理所当然的询问之下,他确实是觉得有点羞愧。 “……那你究竟去将作少府要作甚,这本该是工匠的职责。” 张良梗了半天脖子,最终选择换一個话题: “我听闻秦法严苛,士农工商或是卒,都有自己本职内的事情要做,若是越矩,哪怕有功,也照样有罚。” “你做皇帝的都如此,底下人又该如何是好?” 嬴政与旁边的扶苏和蒙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看来,张良这家伙虽然已经妥协,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否则怎么会使劲找茬挑刺。 想了想,嬴政不答反问: “若他们有了其他功绩就可以抵消罪责,甚至得到比惩罚更多的奖赏,那么官吏不管案件,农人不事生产,全都去捣鼓本该由工匠考虑的事情,你又待如何?” 张良再次被堵住嘴巴。 嬴政笑道: “或许黔首之中,有农人具备工匠的才能,有官吏更擅长务农,但人各有职,他们若能先将自己的本职完成妥当,再去向上官说明自己在其他方面的本领,想必他们上官也不会多管,甚至会帮着隐瞒。” “有人跟朕说过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有人在,那这些小问题总是无可避免的,但做得不过分,朕就不会太过苛责。” “何况,你若想知道朕去将作少府究竟要作甚,那就跟着一道去看看,总归又不少块肉。” 张良彻底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默然点头—— 随便吧。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干嘛! ………… 一行三人乘坐马车,来到了位于咸阳宫外围的一处府邸。 这里就是将作少府。 一般来说,将作少府掌管着宫室修建等大型工程建造的,可以说是古代版的城建,而掌管将作少府的官职就叫少府,虽然大官算不上,但怎么说也得是个中层了。 而因为将作少府位于咸阳城,所以这里的工匠,几乎就等同于大秦全国最好工匠的聚集地。 嬴政走下马车,进入将作少府的大门。 他身后只有蒙恬、扶苏和张良三人,没带更多的护卫,离宫时也已经换上了更加低调朴素的衣裳,跟张良差不多,而扶苏本来服饰就比较低调,总是一身黑白衣裳,哪怕不换,离开咸阳宫也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大秦长公子。 唯独蒙恬,还是一身戎装佩剑,随时准备好护卫陛下周全。 嬴政漫步走入将作少府,门口的护卫们本想上前阻拦,可在看到蒙恬的衣冠打扮后就放弃了这种无礼举动,径直退了回去。 进门后,不少工匠都在院子空地处席地而坐,有的在阳光下研究漆面,有的在比着影子看自己那块木头有没有刨直,更有甚者竟然直接搭了个棚子在这儿起炉打铁。 总之……匠人们大多都光着膀子,或者将衣袖撸到了肩膀上,各个看着都不怎么得体。 嬴政眉毛也没抬一下,似乎对这种场景毫不在意。但张良的脸色却并不太好。 在他看来,大秦身为如今一统天下的王朝,连将作少府都如此无礼,里头的工匠也是衣冠不整,实在是太过礼崩乐坏。 而嬴政的反应就更离谱了,作为君主,看到这种场景也不训斥一二,大秦果真是只以法度治国,丝毫不在意礼节? 看到他的表情,旁边的蒙恬主动解释道: “将作少府一贯如此,陛下原先来过此处,不过那都是提前说过的,所以他们以前衣冠整洁。但实际上,铁匠们要打铁,身上若穿着衣物很容易被火星溅上损坏衣裳,他们宁肯烫到皮肉也不愿意烫坏了衣裳,就算朝廷给配发了衣衫也舍不得穿。” “其他匠人要么时常做体力活,要么衣物容易碰上脏污,就如普通农人下地时总会挽起裤脚一样,衣裳洗多了容易坏,所以他们也舍不得。” “伱不要觉得这样有碍观瞻,他们做的都是本职工作,哪怕有了爵位、收入已经是普通人的数倍数十倍,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而且许多匠人都出身墨家,本性便是勤俭,若勉强他们反倒不好了。除了这衣裳之外,你看看他们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张良仔细看了看,发觉这些匠人们大多沉默寡言,只埋头专注于自己手里的活,对于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匠人们没有丝毫要招待的意思。即便是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他们也会压低声音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避免吵到其他正在观察自己手中事物的同僚。 虽然看起来一个个都衣冠不整、流里流气,可实际上,这群人却是最用脑子思考的一部分人。 无形中,张良也被这种氛围给影响了,压低声音回答道: “我知晓了。” 他没有再多说,表情也重新变得一如寻常,不再对匠人们的衣着打扮表示惊奇。 而几人在院里站了没多久,里头便有一个人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那人脚步很快,但不显得忙乱,只是看起来十分重视的样子,再往上,能发现此人十分年轻,大约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与张良相当,比院子里的所有匠人年纪都要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此人嘴边留了几撇胡须,唇上有两撇,下巴上还有一缕短须,给他添上了几分成熟。 他身着代表九卿之一的官服,临到四人面前时脚步放缓,显得郑重。 等终于走到了跟前,他才对着嬴政等人恭敬行礼: “少府章邯,见过——” 嬴政抬手打断: “都称呼上官便是。” 显然,他并不想在此时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称章邯的年轻少府登时了然,赶忙对着所有人行礼: “少府章邯,见过各位上官。” “不知上官今日突然来访,是有何要事吩咐将作少府?” 嬴政微微一顿,便道: “嗯,确实是有件比较重要的事,需要亲自过来说一说。有个物事,打算问问你们能不能做出来。” “此物,名为纸。” 章邯很茫然。 纸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他抬眼看了看莅临将作少府的这四个人。 当先的自然是始皇帝,平日上朝议事,他身为少府自然也是远远见过的,但大部分时候,以他的官职都没有资格能跟皇帝单独对话,所以能认出,但也仅仅是能认,并不熟悉。 而在始皇帝身后半步,左边是上将军蒙恬。 蒙家在大秦一直是极有地位的贵族,蒙恬的祖父蒙骜本是齐国人,后投靠大秦,官至上卿,历仕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和始皇帝四朝,数十次出征,屡立战功;蒙恬的父亲蒙武也是武将,虽然比不上蒙骜,但也是参与过灭楚之战的名将了。 有这样的祖上,蒙恬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混得太差——更何况他本身也一样很有出息,所以这些年来自从蒙武隐退后,蒙恬和蒙毅兄弟俩就一直被始皇帝重用。 始皇帝右边那个人,章邯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他上任将作少府之后的事情。 那是大秦的长公子,也是大家公认的未来储君,公子扶苏。 虽然还有一个相貌俊美、与自己年龄相当的人不认识,但就这个阵容而言,已经是祭天才能凑齐的豪华了。 章邯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这区区一个将作少府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惊动他们三人一起出动。 他有些惶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陛……上官,属下从未听闻过此物,还请上官明示。” 嬴政颔首,并没有发怒。 “无妨,此物你没听过才是正常的,我等也是刚刚才听闻。” 说着,他转头看向蒙恬,问: “今日课上,你把朱标给的那些都看完记住了吧?” 蒙恬拱手: “是,属下已全数记下。” 今天在课上,大家都在议论国制如何如何,而蒙恬谨记自己的任务,一进去就一心二用,边听他们扯皮边找朱标拿了造纸术的流程开始拼命的死记硬背。有了陛下的提前示意,他也很清楚,自己进去之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背下这个东西。 嬴政思索了一阵,又道: “那里头不止一种造纸术……耗时最短的,似乎被称为汉皮纸?用的是浇纸法吧?” 蒙恬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才肯定道: “没错,汉皮纸制作效率比较低,一次能造出的纸张并不多,但确实耗时最短,从开始制作到得到成品,只要气候不太差,用时不会超过半月。” 嬴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那你跟章邯说说,这汉皮纸要怎么造,给将作少府一个月时间吧,毕竟那纸帘也要耗功夫去做。” 章邯一听,头皮都有点发炸。 且不说这是个完全没有听闻过的物品…… 这他娘的东西都还没做,军令状就先下来了,要是一个月没能做出来怎么办?拿头去见陛下吗? 他颇为紧张地看向了蒙恬,希望他不要说出什么太离谱的玩意儿。 蒙恬轻咳一声,开口了: “首先,就如今这个季节,砍两到三年生的桑树枝条,剥皮,而后捆缚起来,以石压之,流水浸泡七日……” 章邯两眼一黑,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只有一个月的工期,光是浸泡树皮就要用上七日功夫,你怎么不直接把我头砍下来,这倒是来得快些!!! (本章完) 第100章 朱棣回应天了?开打! 第100章 朱棣回应天了?开打! 大明,洪武十年。 下午。 应天府的城门洞开,迎接一行匆匆的马蹄。 来人正是当今的皇四子,于七年前就已经被封为燕王却还未就藩的,朱棣。 朱棣今年十七岁,正是青春昂扬的年纪,就在去年,他跟魏国公徐达家的长女成婚,而后就跟二哥三哥一起,被父亲无情地赶去了中都凤阳,美其名曰“观摩祖宗肇基之地”,了解大明基业由何而兴。 而实际上,朱元璋也就是想让儿子们吃吃苦头,非但要让他们跟普通军卒们一起练兵演武,还要让这几个皇子们亲自种地,充分了解民生疾苦,免得日后嚯嚯大明基业。 中都凤阳距离应天府不算太远,骑马来回也用不了很长时间,但是朱棣知道,一旦自己离开了凤阳和应天府,去到北平就藩,那么日后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回来了。 一来是山高路远,哪怕可以走大运河,水路相对更加方便更加快捷,可在不那么星夜兼程的情况下,往返一趟也得上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父母几乎不可能让他跑这么一趟。 二来,也是因为藩王制度的特殊。大明的藩王之所以封地如此特别,全部被安排在了边塞,正是因为朱元璋需要他们守边。一个藩王,身边有那么多兵马,有事没事往京城跑一趟,非但会让边塞无人主事,还有可能引起皇帝的猜疑,这样做实在是弊大于利。 明知道往后要过什么日子,而朱棣如今又正是年轻贪玩的时候,在凤阳呆了一年时间早就闷的发慌,好容易等到父亲召见他回应天,这还不星夜兼程地跑回来? 只不过,因为要带着妻子一道回京城娘家看看,他才没办法跑得那么快。 刚进入应天府的城门,朱棣便主动勒马放慢速度,牵着马头来到了旁边的马车窗口处。 “妙云,你还好吗,难不难受,要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他探头探脑地对窗户道: “咱们已经进城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下来先吃点,毕竟离家这么久了,馋那一口也不奇怪。” “我记得你好像挺爱吃猪油饺饵和鹅油酥,还有个什么……对,叫软香糕的!” “最近赶路你每天都吃得很少,这会儿回应天府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嘛。” 窗户上的短帘被从内掀开,露出一张秀美但健康的少女面庞。 这正是朱棣的妻子,徐达的长女,徐妙云。 徐妙云冲丈夫笑了笑,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显然因为坐了太久的马车而有些不舒服。 她摆了摆手,道: “正事要紧,吃的什么时候都能吃,但你这次回来是有圣旨的,别耽搁了,快进宫吧。” “等会儿我去向母后请安,她发了话,我再离宫,这规矩不能乱。” 朱棣被噎了一下。 他自己向来就是個无法无天的性子,当然,也没干过什么太离谱的事情,只是脑后有点子反骨,总不太爱按规矩行事,有点小叛逆。 若是他本人馋什么吃的,哪怕前头有圣旨吊着,他回应天之后第一件事也是先满足了口腹之欲再说,可如今自己已经娶妻,妻子是个稳妥之人,不会同意他这样干,更不可能自己做这种事。 朱棣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三四岁满皇宫抓鸟也只是挨顿揍的孩子了,照妻子说的这样做才是最合适的。于是他也只能挠了挠后脑勺,才蔫巴道: “晓得了,那就出宫了再说吧。” 高头大马慢步行于街上,身后马车车轮滚滚,还有些护卫坠在后头。 一行人缓缓往皇宫方向行去。 ………… 坤宁宫。 这一次下课之后,朱元璋和朱标很久都没有离开。 他们俩人相对而坐,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 马皇后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无奈道: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俩跟锯嘴葫芦似的?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好当着我面说,那就去文华殿和武英殿商量,闷着算是哪门子事?” 良久,朱标叹了口气: “娘,今日倒是没什么跟大明有关系的事情,主要都是在说秦和唐的。” “唐朝来了个李隆基,秦朝来了个蒙恬,课程刚开始时,唐太宗把唐玄宗给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先生就开始了论秦,直到下课。” 马皇后一听,就更奇怪了: “跟大明没关系,跟后世也没关系,那你们爷俩坐着愁眉苦脸的作甚?” 朱元璋脑袋只是一个劲儿摇: “确实是跟咱们大明没有关系,但是……今日课上,咱跟李世民、刘彻都跟嬴政提意见了,他说回去会斟酌着改制大秦。” “秦朝确实是如今辅导班所有王朝里最紧迫的一个,再过十来年就要亡国了,即便胡亥和赵高已经彻底不可能翻了天去,换成扶苏登基,日后也没法再给秦朝续命太多。为今之计,只能改国策。” “他面前摆着汉、唐、明三个朝代,跨度近千年,按理说自然是越往后改的越好,可是宋慎提到了王莽的例子,说王莽当年那个短命的新朝,实际上跟几百年后的很多制度是类似的,但那种制度放在汉朝这时代就属于步子迈得太大,超前了太多,能存活下来才是离谱。” “咱跟他们几个讨论,加上宋慎的意见,理出来的意思是,每个能长久存活立足的朝代,国策自然有其先进性,都比上一个朝代要更好,但这国策需要不断改善,因地制宜,超前改革二百年就顶天了,否则也算是步子迈的太大。” “标儿如今为难,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朱元璋其实也没把话说明,但是马皇后稍稍琢磨一下,就懂丈夫的意思了。 她思忖一阵,问: “所以你们如今这么为难,是想从宋慎那里知道二百年后改成了什么样子,想改,但是又觉得那是另一个朝代,甚至是北边蛮子当了皇帝,碍于面子不肯改?是这意思吧?” 朱元璋被妻子梗住老半天,好悬没有一口唾沫把自己给呛到。 话是这么说…… 虽然忠言逆耳,但是这话也太难听了。 什么叫碍于面子! 这是自己的面子吗?这是大明的面子! 朱元璋把气顺过来,才道: “伱别胡说,咱只是觉着北边蛮子始终是蛮子,哪怕刚开始能行,后来不也把中原嚯嚯成了个人间地狱?” “他们那法子就算能用,也只能是用一用,久了肯定不行!” 马皇后皱眉: “但咱们不是还有宋慎吗?” “若有了未来一百年的既定国策,你考虑考虑觉得稳妥,那就先定下,他通晓上下两千年的历史,难道还不能给你定个几百年的国策?”这一下,都不用朱元璋开口,朱标就先大摇其头了。 朱标满脸不赞同地看着母亲: “娘,你不能将大明的未来放在一个人手里,哪怕他多智近妖,哪怕他真能通晓上下两千年历史,但他始终也就是一个人,考虑不到那么全面的事情。” “就说今日的课上,始皇帝求问于他,他也没有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来,只是将规律与道理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自行考量。” “且不说他提出的国策能不能有效,仅从始皇帝一事便可见,宋慎其实是不想掺合进王朝更替之中的,正是因为他有大智慧,所以他才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朱元璋也点头道: “标儿所言甚是,这才是咱忧心之处。” “有了宋慎,大明的前途确实一片光明,但咱不可能将希望都放他一个人身上,他也是个人,也会死的,要是他死了,难道大明就不转了?” “咱想着,最好还是趁着如今他眼睛没好,认不住咱们,也趁着这会儿他愿意倾囊相授,赶紧学,东西学到手里了才是自己的,至于往后国策要怎么定,他愿意出力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他不愿,那咱们学到东西了自己搞也是一样的!” 马皇后常年都在处理后勤和后宅的事情,对于军国大事并没有太多了解。 见丈夫和儿子似乎都已经达成一致,总归没有刚才那么愁眉苦脸一言不发的样子了,她松了口气,也就不再继续掺合。 正此时。 坤宁宫外来了个太监,低声通传道: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燕王殿下携王妃已赶回京城,正在外头候着。” 朱元璋先是一愣,而后才想起,约莫十来天前,自己在得知朱祁镇这个倒霉王八蛋是朱棣后代的时候,当场就气得下旨让还在凤阳的朱棣回京。 算算日子,他带着妻子回来是该慢一些,但这时候确实也差不多要到了。 一想到朱祁镇那个倒霉玩意儿,朱元璋脑门子的火就蹭蹭往上冒。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历史上朱棣靖难篡位是有原因的,可面对一个日后真会造反掀桌的儿子,他还是不能做到将他当成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看待。 闻言,朱元璋当即拍板: “让他滚去武英殿跪着,咱这就过去!” 去武英殿? 马皇后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拦住正要去宣旨的太监,看向丈夫: “就在坤宁宫不行吗,为何要费劲跑去武英殿,你身子骨太好了,非得跑一趟?” 朱元璋面皮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妻子说。 旁边的朱标也觉得不对——老爹怕不是又要揍弟弟了吧! 他也立即上前拦在朱元璋跟前: “爹,非要去武英殿也不是不行,您带上我。” 朱元璋:…… 好好好,一个两个的,都跟咱过不去是吧? 朱棣那小子真是命好,亲爹准备给他上家法,亲娘和大哥挨个拦! 翻了天了! 他怒气冲冲,但碍于此时还有宫人在这候命,只能憋着气,尽量隐晦道: “你们都拦着作甚,他做了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 “咱当时就想揍他来着,这会儿人来了,不抽他大嘴巴子咱就没法解气!起开!” 马皇后一把就挽住了丈夫的胳膊,温声道: “没听见他还带着咱们儿媳妇妙云来了吗?妙云跟着他跑到凤阳,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去吃了那么顿苦头,你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刚回来就当着她揍老四,这合适吗?” 朱标很懂跟母亲打配合,跟着一唱一和: “对啊,魏国公都跟弟妹分别一年了吧,人家这次肯定还得回一趟娘家叙旧的,传出去了,爹你面子也过不去,是不是?” “总归四弟他回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日子还长着,您要是真咽不下那口气,等他缓两天再说。” “他带着弟妹这么匆忙回京,肯定也是想娘想咱们了,您一见面就是打,这不是寒了四弟的心吗?” 这娘俩就跟唱戏似的,左一下右一下,问题朱元璋还真就吃他们这一套。 虎须只能顺着捋。 朱元璋稍稍冷静下来,觉得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主要儿媳妇是徐达家的嫡长女,听说徐达去驻守边塞的时候她在徐家说话还挺管用,若真当着她面揍老四,实在是有点家丑外扬的意思了。 沉默稍许,他才忍着气点头: “那就让老四跟他媳妇来坤宁宫吧,就在这儿见。” 太监旁观了这一场劝架大戏,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想揍燕王殿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陛下这里的地位有多高,又在宫人心里刷新了一次。 他老老实实地应了是,眼睛都不敢多瞟一下,就下去传话了。 不多时。 风尘仆仆但精神头极好的燕王朱棣,以及身上没有尘土却脸色苍白的燕王妃徐妙云,就被领到了坤宁宫来。 一见面,朱棣领着媳妇就行礼磕头: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问了一顿安之后,朱棣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母后和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切,问他这一年来吃好没睡好没,凤阳条件是不是艰苦。 而父皇……虽然本来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虽然他本来就烦自己这个皮猴,但按理说,游子回家,关心两句总该有吧? 可是,没有,一句都没有。 朱棣实在有点忍不住,跟母亲和大哥寒暄过后,就看向父皇问: “父皇,儿臣做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吗?” 朱元璋本来脑袋上青筋都快憋出来了,他居然还敢问! 这一问,就跟点了炸药桶没区别。 朱元璋先是咬着牙屏退了殿内的宫人,等人都退出去、门关上了,朱标跟马皇后连拦都没拦得住,便听朱元璋低声咆哮道: “逆子,你还敢问?!” “咱今天就叫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章完) 第101章 儿臣到底错哪儿了? 第101章 儿臣到底错哪儿了? 朱棣完全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发什么火。 自己这才刚回应天府,要说他跟以前一样在宫里乱搞事情吧,不说到底有没有调皮捣蛋,问题他也压根没时间啊! 还有,之前一年在凤阳的时候,真要论起来,老二老三俩哥哥都比自己过分多了吧? 他们这些兄弟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以后要给大哥朱标做左膀右臂的,父母对他们的管教虽然也有,但远不如大哥严格,所以朱棣这种皮猴子倒还好,两个哥哥那可都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家伙,在凤阳也都懒得出去动手种地练兵,朱棣却自认事情都做了。 他本来就喜欢军伍,要不是非得出去就藩不可,那他宁肯当个大将军。 不管这究竟跟个人喜好有没有关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朱棣这一年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最起码他是唯一一个老老实实把皇子下放做到点上了的。 自己都这么听话了,老爹发的到底是哪门子疯,刚回家就要开揍? 朱棣迷茫且无助地看向了大哥和母后—— 以往,他要是在宫里干了什么会挨揍的事情时,都是大哥母后他们俩给拦着的,否则就照父皇那個揍法,他从小到大怕是屁股就没有长全乎过。 看着四弟茫然无辜的眼神,朱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跟老四说,是因为你几十年后会造我已经不存在的一个儿子的反,所以老爹他气不过,非得揍你一顿才能心气顺了? 这也太荒谬了! 朱标跟母后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顺便马皇后还给大儿子递了个眼神,表示徐妙云此时也在这里,那很多话就更不好说了。 毕竟,尽管儿媳妇被徐达教得很好,嫁进来后一直都很恪守规矩,但始终不是自家生的孩子,回了应天府后她也是要回一趟娘家探亲的,要是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能传出去的话,怎么才能封住她的嘴? 退一万步说,就是自家生的孩子,比如朱棣吧,如果朱允炆按照历史轨迹上的一样出生长大,那么日后朱棣就是朱允炆的四叔,亲叔叔都能抢了侄儿的皇位,自家人难道就一定可信? 母子二人思忖间,朱元璋已经有了动作。 朱元璋看向了同样茫然,但比朱棣要稍微镇定些的儿媳妇徐妙云。此时,他倒是没有迁怒的打算,变脸极快,只是对儿媳妇和蔼道: “妙云啊,这一年来辛苦你了,老四这个逆子向来都不服管教,去凤阳那边没闹出什么动静,恐怕也全靠你替咱规劝他。” “这样,咱知道你自幼都在应天府长大,虽然你爹还没有回京,不过你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还在家,要不你这会儿就先回去看看他们,也报个平安,好好叙叙旧,等晚点咱再让老四去接伱,如何?” 徐妙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还是不该。 就照自己这位皇帝公公方才的样子,只要她一走,丈夫铁定会挨一顿狠的。可若是不走,这毕竟是陛下亲自开口说的,哪怕是商量的语气,君无戏言,总归也是圣旨,不走就是抗旨不尊,就算陛下不会责怪自己,这锅最后也会背到丈夫或者父亲身上。 见妻子满脸犹豫,朱棣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咬了咬牙,拍着妻子肩膀安慰道: “你就听父皇的,先回去,等我去接你就是了。” “没事,放心!” 他都这么说了,徐妙云也只能点头。 她对着殿内众人福身行礼,低声道: “那,臣妾便先退下了。” 不多时,徐妙云便跟着进来引路的太监离开了坤宁宫。 等她彻底走远。 朱元璋亲自去把所有宫人踹出了大殿,并且将门给关上了。 他站在已经轰然关闭的殿门口,背后有数道阳光从格栅式样的门板上撒进来,照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莫名地有股子煞气。 朱棣后背起了层白毛汗—— 不是,怎么煞气都出来了,我他娘的到底干啥了啊?! 马皇后抢在朱元璋开口之前,提前说道: “重八,你要是真想打他,那我也不拦着,但你得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否则这顿揍他挨了也是白挨。” “而且孩子都长大了,你要还跟以前一样那么打,别说老四了,我都不答应!” 虽然她最看重的孩子是朱标,大部分心血也倾斜在他身上,但毕竟都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丈夫要是太过分了也不行,当娘的总会心疼。 朱棣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妻娶了,就差孩子还没生。更何况他压根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朱元璋如果还是跟从前一样,门一关起来就是抽,那说不定只能越激反骨越是厉害。 见状,朱标也劝: “爹,就是这道理啊,您看看,那朱祁镇挨了顿打确实是老实了不少,可他真觉得自己有错吗?我看也没有,李隆基出来的时候他还叫着说自己跟唐玄宗没差多少呢。” “他跟咱们隔了太远,而且年纪大了,教是教不听的,但您这会儿跟老四好好说道说道,他才十七,有什么教不会的?” 朱棣人都听懵了。 什么朱祁镇,什么李隆基? 这些东西,他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朱元璋也是把妻子和儿子的话给听进去了,觉着有道理,便停住了摘靴子准备鞋底子抽朱棣的动作,看着他的脸,沉声开口。 “老四,你不明白咱今日为什么要打你是吧?” “好,咱跟你掰扯清楚。” “打你,是因为你二十几年后会谋反,明白了吗!” 朱棣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老爹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梗着脖子,没有一丁点心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还是谁算了什么命,但是只要我大哥在一天,我就绝对不可能谋反!” “这话我敢指天对地发誓,若我会造大哥的反,我朱棣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在朱棣看来,老爹肯定是找人算命了,肯定是有人说了自己的坏话,但是这坏话说得也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长这么大以来,压根就没想过要做什么皇帝。大哥平日里是受重视没错,爹娘有什么好的也都往东宫一车一车的拉,这些事情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问题是没人觉得这不应该。 朱标是他们的大哥,且不论华夏传统就是立嫡立长,就说这些年来,他们底下这些弟弟妹妹们但凡闯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从来都是大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除非是大哥实在兜不住了才会去跟母后说。光是因为这,他们就少挨了不知道几百顿打。 更何况大哥受宠多,他干活也多啊! 文华殿为什么被划给了大哥用?因为大哥要替父皇批折子,哪怕他不是皇帝,现在干的活也比皇帝没差多少了。这种天天被困在一个宫殿里的生活,朱棣想想都头皮发麻。 有个好大哥兜底,他能舒舒服服地去外头做个藩王,不比天天劳心劳力的舒服? 这日子他吃饱撑着了才会造反。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造反,他翻得了天吗? 父皇早就为大哥准备好了不知多少武将做班底,这些人哪怕十个朱棣加起来都打不过,更别说藩王压根都没有边塞大军的虎符了。 殿内其他人:……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坤宁宫。 朱标嘴角都忍不住抽抽了几下。 老四,你确实没有谋我的反,但是你谋了我那个还未谋面就已经胎死腹中的儿子的反啊。 这话怎么说呢……好难说啊。 他拉了拉父亲,低声道: “您要是这么说话,就算说到天黑也是说不明白的。” “爹,要不就跟他直说吧,反正老四日后也可能被拉进去,这话说不说的,他迟早会知道。” 自从第一次改变历史,也就是始皇帝把扶苏喊去训话,亲自教他遇到历史上那种情况应该如何造反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明白,他们的时空都是互不干涉的。 就算嬴政把大秦改名叫大明了,在大明现存的史书上也不会更改半个字。 所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朱棣靖难之役成功后,也成了那劳什子永乐大帝,同样是正儿八经的大明皇帝之一,他当然有可能被拉入辅导班里。 他们也摸索出了规律——只有汉人大一统王朝的帝王将相才能进入辅导班,而这个大一统的概念,除了领土,还有或许就是要有一定影响力,且立足超过一百年。 说白了,从古至今的汉人大一统王朝本来就不算很多,两千年历史里,除开三国、魏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这几场数百年的大乱世,除开元朝和还没影子的清朝,秦、汉、唐、宋、明,拢共只有五个。 抛开宋朝这会儿还没影子外,其余都至少有一个皇帝进了辅导班,而放在大明看,朱棣被拉进辅导班的概率并不算低。 朱标之所以现在不拦着父亲揍弟弟,是因为他总感觉日后老四会进辅导班,到时候现实世界里的老四肯定是脱不了一顿揍的,还不如现在就打,也免得到时候打出什么大问题来。 他这一劝,朱元璋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朱元璋忍了忍,指着朱标道: “那你跟他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咱这会儿火气太重,歇歇再打。” 说完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到了马皇后边上去,自顾自地喝闷茶了,也不管俩儿子到底要说啥,反正朱标肯定是有分寸的就行了。 朱标:……总之就是非要打呗? 朱标无奈地点了点头,把自己那个还一脸茫然无知的弟弟拉到了坤宁宫的角落里去,低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而朱棣一边听,一边嘴巴慢慢张大,最后震惊到下巴都快脱臼了才停。 听大哥讲完,他的第一反应是: “那你们没有把宋慎给抓起来审问吗?这种事情,父皇就不疑心?” 朱标很想拎着弟弟耳朵问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现在是朱棣被疑心啊!父亲疑心宋慎这个现实世界里的纯瞎子干什么! 且不论宋慎现在完完全全处在仪鸾司的监控范围下,哪怕他没有被监控,太医院也很明确地说过了,宋慎的眼睛是真的瞎,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而且宋慎都掏出土豆来了,日后还有可能掏出玉米和红薯,这些高产作物可粮可菜,在父亲眼里怕是比几个儿子(朱标除外)加起来都重要。 就这情况,朱棣居然还在操心要不要把宋慎抓起来?他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屁股比较好吧! 朱标无奈道: “……你别管宋慎,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多管管等会儿挨完揍该怎么体面地从坤宁宫出去。” 朱棣:!!! 对啊! 照这么说,按照原本的历史,他是正儿八经真的造了反,非但一路从燕地打到了应天,还抢了自家侄儿的皇位! 一个有大智慧和大本事的瞎子,跟一个未来真的造了反的儿子……用即将挨揍的屁股想也知道,父皇会怎么选择。 朱棣抓着大哥的衣袖,都快哭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大哥,你拦着点父皇不行吗?” 朱标深深叹气。 这会儿知道哭,刚才干什么去了?疑心宋慎? 他宽慰道: “你既然在历史上称帝,日后也很可能会进入那个系统空间,我刚才也是这么劝爹的。” “等你真的进去,他看见你就会有火气。哪怕你自己没进去,可我听宋先生说那意思,似乎大明往后的皇帝就没有一个正经的,要么胡来,要么对朝廷把控不足早早地就死了,其中看着最正经的一个还是个亡国之君,那可都是你的后代。” “你自己想想,是现在挨揍比较好,还是等后面那些人都出来了你每天挨顿揍比较好?” 朱棣这下是真的要哭出声了: “可是……可是我这会儿挨了揍,日后他见到那些不肖子孙,就不会揍我了吗?” 朱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好像老四说得也没问题…… 照老爹那个爱迁怒的脾气,后世皇帝恐怕是来一个揍一个,而且揍完他们,回到现实世界里还得揍朱棣一顿才能解气。 朱标为难了好一阵,实在想不到办法了,才偷偷指了指上座的另一个位置: “要不,你去求求娘?” 兄弟俩同时看向了马皇后。 马皇后端起茶碗,掩住口鼻的同时还顺带着把眼睛也给挡上了。 别看她。 别看她! 丈夫这脾气,平时她倒还能劝劝,真碰上了这种叔侄争皇位还扯到造反的事情,她说什么都拦不住啊! (本章完) 第102章 小白鼠徐允恭 第102章 小白鼠徐允恭 且不论朱棣在宫里如何被亲爹暴揍得鬼哭狼嚎。 宫外。 距离皇宫只有一两刻车程的地方。 这里有一座占地较广的宅子,但是宅子本身并不奢华,甚至跟周围的其他宅子比起来显得有点朴素了。 而这座宅子大门上方挂着的匾额,便是徐宅——这是魏国公府邸。 没有写里胡哨的国公府,也没有弄得很恢宏大气,徐达严格遵守着自己作为一个臣子的本分,不敢有丝毫逾矩的行为。 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并停下。 有门房上前询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而车帘从内掀开,露出了一张徐家所有人都十分熟悉的美丽面庞。 ——那是他们曾经的大小姐,如今的燕王妃,徐妙云! 徐妙云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从长途跋涉的难受中缓过来了。 她对门房微微颔首,道: “夫人在家吗?” 门房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惊喜地点头: “在,夫人在家呢!” “奴这便派人去知会夫人,想来她知道您回府一定很高兴!” “大小姐,来来来,您让车夫往那边去,您先下车从正门走就是——对了,您回府了,王爷没回来吗?” 这是门房的基本素养。 大小姐在他们心里虽然还是大小姐,这身份不会变,但徐妙云始终是嫁给了皇家,嫁给了一位早就封了燕王的四皇子。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王爷有事没能陪王妃回来探亲,那都还好说。但王爷和王妃去年就奉旨去了中都凤阳,没有旨意那是不能回应天府的,否则就是抗旨不尊,如果王妃这一次回府是跟王爷赌气吵架,甚至是偷偷回来的……那麻烦可就太大了。 门房必须得先试探着问清楚,才能找人去通报给夫人。 徐妙云也知道他在问什么,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这次是奉旨回京,我早先跟他一道去面圣请安过,如今他正在宫里跟陛下商议要事,我不便多留,陛下让我先回府休息,叙旧报平安,一会儿王爷处理完了再来接我。” 闻言,门房登时松了口气,眼里那一丝担忧也彻底没有了,喜笑颜开道: “好好好!” “来人,赶紧去通禀夫人,还有各位公子和小姐,就说大小姐奉旨从凤阳回京,如今已经回家了,要探亲呢!” ………… 小厮奴仆们一顿狂跑进去通禀,徐妙云则是慢慢走入了阔别足足一年的家中厅堂内。 她有些感慨—— 嫁人前倒不觉得,嫁人之后,自己回家一趟反倒像是成了客人一般。 不多时,会客厅外传来了忙乱又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是徐妙云的母亲谢夫人,徐家姨娘孙氏、贾氏,嫡子五岁的徐添福、三岁的徐增寿,五岁的庶子徐膺绪,以及刚出生的嫡女徐妙清。 除开徐膺绪是孙姨娘所生,在场的其余孩子都是谢夫人的。 徐妙云先是跟长辈们各自行了一礼,而后才问: “怎么不见大哥?” 徐家的嫡长子是徐允恭,今年十八,徐妙云是嫡长女,但也跟他差了三岁,今年才十五。 谢夫人当即撇了撇嘴: “他还能去哪,不就是去军营里跟那帮大头兵们混在一处?” “要是老爷在家里,哪里能让他这般胡来,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公子,居然天天都去军营厮混不着家!我方才已经派人去三大营那儿告诉他你回来了,也不晓得他究竟会不会回家见见你。” 徐妙云听出了母亲言语里的挑剔,不禁有些皱眉。 虽然在离家之前她就知道,母亲跟大哥很有些不对付,但她没想到自己仅仅嫁人一年时间,家里的关系就已经紧张到了这个地步。 须知,以前大家也就是私下里搞点小动作,可如今当着二位姨娘和几个弟弟妹妹的面,母亲身为正妻,这样说话实在是很不合适。 “父亲是武将,大哥以后是要继承他衣钵的,多去军营里混個脸熟那是应该的,您别胡说了。” 徐妙云将脸色摆正,严肃道: “如今父亲在北方戍边,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家,我跟您一样担心他辛苦操劳,可哪怕日后等王爷就藩后我能有机会与他见面,但这始终是不太合适的。您若是想让父亲早些回家,便该盼着大哥快些立起来,如此,他才能替掉父亲去军中任职。” “他不去军营那才是坏了,如今这样反倒是好事,说明他上进!我不在家的日子里,难道母亲您私底下就是这般说大哥的?” 谢夫人被女儿教训了一通,有些哑然。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长女是个有主意的,但从前女儿只是主意正,并不会对她这个母亲多说什么。 没想到,如今跟着燕王去中都凤阳历练了一年,回来之后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还教训起自己这当娘的来了,简直倒反天罡! 可是谢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来是当着两个妾室的面,她不能下了女儿的面子,二来女儿已经是王妃,按理说本来身份就比她们加起来都要尊贵,于情于理都没法说。 所以她只能咽下这口气,打算等晚上母女俩说私房话的时候再谈。 “行,不说这个了。” 谢夫人转移了话题: “方才我听门房说,王爷还在宫里,说是等会儿来接你,到时会留在家里用饭么?要不我叫厨子提前准备着?” “你做姑娘时爱吃的那些小零嘴,家里厨子都已经会做了,我本打算等你去北边的时候再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也免得你到那边吃不惯,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了。” 听到母亲这样说,徐妙云一肚子的气都没处发。 毕竟是母亲,哪怕她做事再荒唐,始终也是念着自己的。 她沉默片刻后看了看天色,道: “这会儿时辰还早,这样吧,我去一趟三大营,见大哥一面,要是他有事没法回家,也算是没白走这一遭。” 谢夫人一听有些急了: “你如今是王妃,跑到军营外头那乌七八糟的地方去作甚啊?那是妇道人家能去的?” “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你还跑一趟!”“更何况,他今日不回,以后总会回家的,难道伱就只在应天呆今日这一天么!” 徐妙云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照母亲这个搞法,大哥怕是心里早就起了怨怼,日后他跟自己、跟弟弟妹妹一定会有嫌隙,不管自己在京城呆多久,不肯回家就是不会回。 而大哥是父亲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要是这会儿不跟他说明白、解释清楚,自己是已经嫁给了王爷,可父亲走了之后,没了大哥帮衬的弟弟妹妹们又该怎么办? 母亲是一点都拎不清啊! “我去去就回,王爷他自己也好军伍,以往我在中都时也跟将士们打成一片,他不会介意的。” 丢下这句话,徐妙云起身就离开了徐宅,看也没看那几个弟弟妹妹。 只留下身后面面相觑的谢夫人、两个姨娘,以及已经稍稍懂点事情的徐膺绪,各个满脸茫然。 ………… 三大营。 此时已经是下午,虽然到了深秋,但秋老虎可不是随便胡说的,这会儿的日头堪称毒辣。 宋慎和张唯再次来到了这里,主要还是因为宋慎想多“看看”蒸煮酒水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烧刀子店门口。 宋慎闻着那股子浓浓的酒香味,本来瞎了之后就敏锐的嗅觉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多站一会儿怕是就要被熏醉过去了。 他抬手扇了扇,沉默半晌,试探道: “从明兄,要不你进去看一眼,然后出来跟我说?” “先前太医让我忌口,不能吃荤腥油腻,不能饮酒,上次已经是破例了,这会儿再进去怕是不太好。” 张唯:…… 张唯瞟了这小子一眼,冷笑了声。 忌口?破例?不太好?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上回宋慎来店里的时候喝酒就喝得呲牙咧嘴的,显然是不喜欢,或许受伤后性情大变口味也变了,但归根到底,这小子肯定是不想喝酒又想知道蒸煮酒水的流程,所以干脆就把自己给推进去看。 把人当傻子呢! “行行行,你说忌口就忌口吧。” 张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哪怕宋慎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陛下如今有多看重宋慎,这要是违背了他的心意,到时候再见到“陈国瑞”时宋慎随口说上几句,张唯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他正要抬脚进店,背后却忽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张御史,宋大哥!” 俩人同时回头——实际上宋慎这个瞎子也看不见啥,但有人在背后喊,不管能不能看见都是会下意识回头的。 张唯看见人那一瞬间就有点懵。 他愣了一秒,就扯着宋慎低声道: “是徐家小子,徐允恭,等会他过来了你就悠着点别说话,我先跟他说说你失忆的事情,过后再有什么也不怕冒犯了。” 宋慎要不是个瞎子,这会儿怕是眼睛都已经亮成灯泡了。 好家伙。 之前才刚吃过徐家的瓜,今天就见着正主了? 他也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 “好好好,你放心,我肯定不说什么冒犯的话。你去跟他先聊两句?” 张唯应承下来,便转身乐呵呵地冲徐允恭走去。 徐允恭今年十八岁,正是青春。他虽然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子,是整个应天府里掰着指头都有数的贵公子之一,但从外表却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他现在穿着一身与普通军卒们一般无二的短打衣裳,看着很朴素,且由于常年在太阳下暴晒练武的缘故,皮肤显得黝黑,身材也是精瘦的,混在一群士卒里压根就没任何特殊之处。 张唯刚打眼一看也有点惊着了。 这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哥,怎么这幅打扮? “你们先进去,我聊两句就来。” 徐允恭却似乎全然不在意张唯的愕然眼神,只跟自己身边的那些军卒们说了两句,便也向二人走来。 张唯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冲他拱拱手,道: “徐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呢?” 徐允恭笑着摆手: “别叫什么徐公子了,我在军营里都没跟他们论这个,大家都混在一起演武,没什么高低贵贱的,我爹当年也是这样出来的。” “张御史,您怎么同子畏兄一道出来了?” 他眼神打向旁边双目无神的宋慎。 张唯秒懂,低声解释道: “子畏的事情,想来你也多少有所耳闻。他除了眼睛看不见之外,很多事情也已经记不起来,以往认识的人也大多不记得了。” “或许是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前阵子他就从宋家搬了出来,如今恰好住在我家隔壁。你知道宋龙门是我的老师,如今子畏想出来走走,我就跟着他一道逛着,这对他康复、恢复记忆都有好处。” “允恭啊,他毕竟忘了很多事情,等会儿说话要是有什么奇怪之处,你多担待着些,啊?” 徐允恭一听这话,当即肃然拱手: “那是自然!子畏兄比我年长七岁,当年我还什么都不懂时,他便总带着我读书,哪怕我是武将之后他也没嫌弃我,多少文人都做不到这点。就冲这,我也不可能落井下石!” 两人又嘀嘀咕咕一阵子。 宋慎在一边听得很是无语——他只是瞎了,又不是聋了,这俩人就在旁边大声密谋,真当自己摔坏了脑子啊? 不多时,张、徐二人便一同走到了宋慎跟前。 张唯还是那副笑模样,冲宋慎说: “子畏,今日允恭是带着军营里的兄弟们出来喝两杯,他们结束演武后有两日的休沐,这期间喝醉了是没什么的。” “你不是好奇这烧刀子究竟能烈到什么地步吗?总归我这量也浅,趁他们几个在,你就灌他,如何!” 宋慎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张唯到底在干啥。 他今天过来,是想看看陈国瑞推进的进度如何,有没有让工坊把酒水的度数偷偷给蒸馏得高一点,而度数这东西,现在没有专业设备也测不出来,可不就只能靠人体测量法了吗? 徐允恭和他带来的大头兵们,就是今天的小白鼠! (本章完) 第103章 麻了,真麻了 第103章 麻了,真麻了 徐允恭一听这话还有点好奇。 他探头探脑看向宋慎。 这位从前已经进了内廷当差的好大哥,如今已经不再穿着那身官服,而是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衫,不远处的马车边上还有辆轮椅,似乎是为了他出行方便准备的。 宋慎本人,样貌倒是与以往没有太大差别,仍然是那副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模样,但除了那双眼睛无神之外,唯一的区别便是表情生动多了。 倒不是说以前是个面瘫,只是宋大哥出身太书香门第,总是时刻牢记着不能在外面给家里丢脸,所以一直很矜持,说白了就是很有些端着,不过现在他脸上表情丰富,吃惊就是吃惊,疑惑就是疑惑,虽然没有那么谦谦君子持身以正了吧,但反倒是更亲切,更接地气了些。 “宋大哥以前喝过这个,现在是连烧刀子的味儿都忘了吗?” 徐允恭还生怕这话给宋慎听到了伤他心,扯着张唯说悄悄话咬耳朵。 张唯听着都想笑,但也不好直接告诉徐允恭自己是准备拿他们试试看这烧刀子最后能煮得有多烈,只能忍着笑点头。 “没错,上次我还陪他过来了一趟,他嫌这酒味道太冲就没有喝。后来我问太医,太医说他毕竟是伤了头,好多人伤到头甚至是失忆之后都会性情大变,连口味也会变。” “他本来就忌口不能喝,太医说多在以前去过的地方走走,或许能有帮助,所以我才陪着过来,这回刚好碰上你们,要不然你帮帮忙?” 徐允恭一听这个居然还对恢复记忆有帮助,当即义不容辞地狠狠拍了拍自己胸口。 “包在我身上!” 他气势十足道: “兄弟们,走,进去买酒,就在这儿喝,今日休沐,所有的烧刀子我徐允恭来付!” 宋慎嘴角使劲抽了抽,好一阵才压制住了爆笑的冲动。 这什么啊,今天全场消费徐公子买单? 他都懒得说这俩憨货了。自从瞎了之后他听觉本来就比之前灵敏,更何况,张唯和徐允恭两人都是那种说话中气十足的角色,说话太大声了。 后者很好理解,在军营里混,要是不大嗓门点,别人恐怕都听不见你说什么;而稍微了解过上朝流程就知道,前者大概是因为上朝跟老朱禀报的时候需要腹腔共鸣才能让皇帝听清,所以养成了这种中气十足的说话方式。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俩刚才说了些什么,宋慎一个字都没漏。 不得不说老张果然还是個当官的啊,论忽悠人这方面,徐允恭哪怕是国公府公子哥出身,都还是太单纯了点,这不,三两句话直接给忽悠瘸了! 宋慎一手持导盲杖(拐杖),一手被张唯给扶着,摸索着进入了烧刀子店。 或许是由于上次朱元璋带着蒋瓛来过,后者有交代什么,这家皇商铺子的店小二和掌柜的一看见宋慎张唯二人就想过来好好招呼。也还好张唯眼尖,用身体挡住了徐允恭的视线,偷偷冲他们摆手,又拼命使眼色示意不要搞特殊,对方这才作罢。 宋慎、张唯、徐允恭三人一桌,其余军卒们三两一桌,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直到落座后,店小二才跟往常一样,过来漫不经心地冲众人指了指柜台方向: “各位客官想喝多少,要下酒菜吗?” 他这种服务态度众人显然都已经习惯了,唯独宋慎有点习惯不了。 店小二,说白了在现代就是服务员,一个跑堂的态度这么散漫,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张唯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当面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店小二道: “听说你们这儿弄出了一种新的烧刀子,比往常那种还要烈,这酒,如今有多少啦?” 烧刀子店小,整个铺子加起来拢共也没多少员工,店小二自然也是知道上头给的命令的。 听到张唯的话,他立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便嘿嘿笑道: “有倒是有,不过刚开始,这量不多,就一坛子,而且还不是陈的,这几日刚弄出来。客官您要是想试试,正好我们铺子想找人试试这新的烧刀子好不好喝,您要想要,小的能做主送您一壶!” 倒是机灵…… 张唯略一沉吟,笑道: “好,那便来一壶试试,普通烧刀子就先不上了,下酒菜你看着多上些,那酒若果真很烈,还得先填填肚子才能喝。” 店小二答应下来后,就吭哧吭哧地跑远了。 等他走开一些,张唯才对宋慎解释道: “烧刀子这家铺子,小二一直都比较散漫,一来是因为附近就是三大营,若是太好说话,店小二就很容易被人欺负,二来他们毕竟是皇商,而陛下其实并不希望民间有太多人喝酒的,上面的武将也不希望军卒们喝醉,这容易闹事,所以他们用这种方式赶客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啊…… 宋慎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不就是大明版本的x企吗?不缺吃不缺喝,不靠业绩赚提成,朱元璋不想百姓和军卒喝酒,不想卖酒的赚钱,只能尽可能把应天府里的酒水行业收编,然后再让他们服务态度极差,持续赶客,形成完美闭环。 妙啊! 旁边的徐允恭这时候伸脑袋过来,好奇道: “张御史,您怎么知道这家铺子里有新出的更烈的烧刀子?我平日时常过来喝酒,怎么都从没听说过啊?” 他跟宋慎的熟悉程度其实比张唯要高得多。首先,张唯是文官,还是御史,天然就跟武将子弟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其次张唯还是浙东集团领军人物宋濂的学生,而徐允恭的父亲徐达又是淮西勋贵,那更难混在一起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区别在于,张唯的官虽不大,但他是靠自己走到这个位置的,跟宋慎、徐允恭这种二代本来就不一样,能发现自己跟宋慎聊得来全靠宋慎的祖父叫宋濂,而显然,宋濂跟徐允恭没有半点屁关系。 所以,宋慎喊张唯是“从明兄”,而徐允恭到现在还是叫的“张御史”。 张唯也没有在意这点,只是笑道: “有个亲戚在供应这家烧刀子的原料,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宋慎也点头: “这我也听说了,所以才好奇,非得让从明兄带我过来瞧一瞧到底有多烈。” 他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徐允恭的好奇心勾得越来越重了。 烧刀子本来就已经是应天府里最烈的酒了,所以军卒们才喜欢喝,尤其是严冬之时。在军营里混了那么久后,徐允恭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爱喝酒——天气冷的时候来半碗烧刀子,比喝几壶昂贵的黄酒更管用,这玩意儿下肚之后立马就开始浑身燥热,跟吞了刀子似的,驱寒效果个顶个的强。天热的时候呢,进来吃点凉的卤菜,再喝点小酒,汗一出,再去河里泡个澡,那爽快劲儿,简直比用冰还强! 更何况,徐允恭身为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自然知道父亲如今戍边北境有多么苦寒。听说那边的冬季比应天漫长很多,若这更烈的烧刀子真这么好,到时候多搞点回家托人送去燕地,父亲应该会很喜欢的。 思及此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半伸长了脖子往后厨看去。 店小二并没有从柜台打酒来,而是去了后院,看来这新的烧刀子确实还属于试酒阶段,没有拿出来售卖,否则柜台上肯定就已经有了。 正当徐允恭等的已经有点心烦之时。 店小二手里拎着两个酒壶,身后跟着另一个跑堂打扮的,从后厨走了出来。 “诸位客官,方才小的问了掌柜的,他说既然要送就不能厚此薄彼,您几位这一桌送一壶,另外几位军爷的也送一壶,大家都尝尝。” 他将酒壶分别放在了宋慎等人以及旁边军卒们的桌上,又将身后跑堂端着的下酒菜给摆好,笑眯眯道: “请用!” 送完酒水和下酒菜,店小二也没有,就杵在边上等着,似乎是想等着看看他们喝酒之后的反应。 徐允恭有点不快: “你站在这里,我们怎么好好吃酒啊?” 店小二认得他是谁,连忙陪笑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酒实在太烈,我们铺子里好几个号称千杯不醉的,尝了一碗就都倒了,小的是怕您几位喝得没轻重,所以在这儿看着点。” 徐允恭本来也才十八岁,又天天跟军卒们混在一处,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闻言当即就被激到了。 他伸手将酒壶拎来,给自己斟了满满当当一海碗的酒: “小爷我还不信了,什么酒这么厉害!” 咕嘟咕嘟。 三两口,一碗酒就全进了嘴巴。 宋慎一听这动静就觉得不太妙—— 现在这酿酒技术是没法测出度数的,全靠人嘴巴来估量。店小二刚才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千杯不倒的尝一碗都醉了,这就像是酒厂里的工作人员喝酒把自己喝得酒精中毒一样,难道徐允恭酒量能比他们还要好? 现在这新版本的烧刀子不说一定有七十五度,大概也差不了太多了,这小子刚才喝酒那声音听起来就是一口闷的,而且下酒菜都没吃,就这么空腹喝…… 万一喝个胃出血,这年头可咋治啊?! “拦着他,快点!” 宋慎暴喝一声,张唯吓得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在徐允恭背后啪地下死劲给了一巴掌,愣生生给他拍得把一碗酒给喷出来了三分之一,进肚子的有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全撒裤裆上了。 徐允恭甚至来不及骂人,几秒钟功夫,酒劲便已经上头。 肉眼可见的,他的皮肤从脖子红到了耳朵,甚至发际线往上,头皮都看着有点泛红,最后连露在外头的手背都发红了。 宋慎看不见状况,只能焦急询问: “他现在怎么样,什么情况?” 张唯人都傻了: “就喝进去了半碗不到,其余的我给拍出来了,但是看着……看着好像是喝醉了……” 就离谱。 他是和徐家小子不太熟,但是用脚底板也能想到对方的生活环境。 徐允恭这种武将世家出身,怕是刚抓周就已经开始用筷子沾酒让舔了,后来少年时起就又在军营里混迹多年,隔三差五就请军卒来喝烧刀子,再怎么说,他的酒量也不可能太差。 但是今天这个重新蒸煮过几次的烧刀子只喝了半碗不到,就有这个效果,是不是太扯了? 这还是烧刀子吗? 上次宋慎说的那个名字还真是比烧刀子更恰当—— 什么烧刀子?这他娘的就是酒精,酒成精了!!! 宋慎无奈捂脸: “从明兄,你快给他多喂几筷子菜吧,还有,小二伱赶紧去后厨弄些凉白开来,给他灌下去,最好是能让他吐出来。还有,其他人都别再喝了,这酒造出来就不是能让人喝的,除非把它勾兑一下,否则正常喝很容易出事。” 哪怕没亲眼看见,但从张唯刚才的反应来看,这玩意儿哪怕没有到达75度的医用酒精标准,估计也是大差不差了。 这么高度数的酒后世也有不少,最离谱的甚至还有96度的生命之水,但生命之水本就是得用各种果汁饮料勾兑才能喝的,75度的高粱酒也不是谁都敢喝。 在如今的大明朝,连四十几度的烧刀子都算得上是最烈的酒之一,喝酒也是需要逐渐适应、逐渐提高酒精耐受度的,而且高度数的酒还得小口慢饮。像徐允恭刚才那样,喝酒直接从四十几度跳到七十几度就算了,还敢一口闷,这简直就跟找死没区别! 张唯以前还没见过谁喝酒能喝出这阵仗来,好像马上就要弄出人命来了。但旁边徐允恭带来的那些军卒反应倒是很快,都不用多吩咐,直接扯着店小二就去后院里找凉白开,有人负责掰开徐允恭的嘴巴,有人负责往里头塞下酒菜。 而徐允恭本人已经处于上头状态,还在嚷嚷自己没问题,试图反抗。 总之现场一片混乱。 正此时,店铺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一军卒模样的人冲到门口高声道: “快回去,张老三在路上摔了一跤,佩刀戳在腿里了,谁去帮我抬他一下!就在军营门口!” (本章完) 第104章 陛下放心,宋慎不可能有意外! 第104章 陛下放心,宋慎不可能有意外! 走在军营大门口,佩刀能把腿给戳了? 这他娘的什么跟什么啊,讲笑话都不带这么离谱的吧! 众人茫然地面面相觑,只有一个忠实小弟刚拎着水桶从后院出来,没听见外头说了什么,还在一个劲儿地拿葫芦瓢在往徐允恭嘴巴里灌凉白开。 张唯反应稍快些,跑到外头去把招呼人的那个连拉带拽扯到了烧刀子铺里。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佩刀把腿给戳着了,你们佩刀没有刀鞘的?” 他难以置信地发问。 被抓进来的是个普通小卒,跟在场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大头兵,本来还着急上火的,这会儿见里头大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位魏国公家的公子哥,心知这次找对地方了,也只能忍着急躁解释起来。 “当然有刀鞘,但是张老三那家伙也是真的倒霉催的!” “我亲眼瞧见他跟另一個兄弟从军营里玩闹着出来,俩人拿着带鞘的刀在路上互相锤,本来也就当棍子使使,那刀鞘也不是那么容易滑的,可不知道为啥,张老三那把刀的刀鞘突然一下掉了,他着急忙慌要去捞,因为在军营外头拔刀回去是要受罚的,结果那小子左脚绊右脚,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那会儿他手忙脚乱的,又想拿稳刀又想去捞刀鞘,右手一别,刀直接给戳进左边大腿里了,戳了个对穿!” “各位大哥你们行行好吧,刚才他那血都止不住了,这会儿好容易才停下,我都不敢乱动拔刀,但又得赶紧找人帮忙抬着他去找医士,只能就近找,你们帮我一把行不?” 除了喝得上头的徐允恭还在迷糊之外,所有人都听得极其傻眼。 这个伤本身就已经足够离谱了,可谁能想到,最离谱的还得是这受伤的过程! 这种事情都能遇上,那张老三怕是倒霉得喝凉水都塞牙了才能做到吧? 有军卒回过神来,振臂道: “走走走兄弟们,快去帮把手,救人去!” “你们几个,随我去抬人;你们几个赶紧跑回军营去叫医士,带金疮药和干净麻布那些来!快快快!” “要是慢了一刻,他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宋慎,此刻突然抬手: “等等,你们这样弄肯定不行,就算是医士来了,胡乱搬动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带我去,还有,从明兄,你把这里剩下的那壶烧刀子也给带去!” 张唯听到他提这个,当即就明白宋慎要做什么了。 这酒表面上叫烧刀子,实际上在张唯心里,它已经更名为酒精了。张唯可没忘记之前宋慎跟陛下说起酒精用处的时候,最初提起的就是它可以治疗外伤,防止伤口腐烂,而宋慎既然能弄出这类东西,说明他对于伤口处理也有所涉猎,听他的虽然不敢保证一定能行,但也不可能出什么大错。 于是,张唯二话不说先把酒壶给拿到手里,而后跑去门口马车旁边,飞一般地将轮椅给推了过来,扶着宋慎上了轮椅,并给报信吆喝救人的那军卒屁股上来了一脚: “愣着作甚?我身边这位先生医术可是非同一般的,比伱们军营里的医士说不准还厉害些,不赶紧带路,莫非你想你兄弟早些死?!” 他倒不是真的着急一个素不相识普通军卒的死活,只是,如今恰好碰见,手边又有一壶酒精,若能实地试验一番,日后陛下问起来他也方便有个交代。 那报信的军卒终于回过神,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但见宋慎二人是能跟徐允恭同桌喝酒的关系,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招摇撞骗之辈,此刻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在头前带路,连滚带爬地往出事地方跑。 张唯本来是想自己推着宋慎走的,奈何他本身是个文官,体力不好,跑两步就有点喘了,身后的军卒们有两人架着徐允恭,其余人见状实在是急得很,一把扯开张唯,自己来推轮椅,一个木头轮椅愣是给宋慎坐出了推背感,好悬没给他推吐了。 他心里暗骂一声国粹。 淦,比他妈电动轮椅还快,这帮人是飞毛腿?! 宋慎被颠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差点吐出来,百忙之中还得抽空吩咐: “带两根条凳走,yue……有长布的话,yue……也扯一条,等会儿有用!” 军卒们病急乱投医,听到他吩咐也顾不得太多,一眼看见烧刀子店门口有几根条凳,还有一条迎风招展写着“卖烧刀子”的白布招牌,跟群土匪似的拿了就跑,比雁过拔毛还要雁过拔毛。 只留下烧刀子店的小二和掌柜的在门口尔康手,欲哭无泪。 兵荒马乱的一顿乱跑之后。 在报信军卒的带路之下,众人可算是来到了军营大门口的出事地。 此时此刻,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同样是今天休沐出来的军卒,有与伤者相熟的在着急照看,还有军营门口卖炊饼卖吃食摆摊的贩夫走卒。 张唯将现场情况低声同宋慎说了之后,宋慎厉声呵斥: “不想他死的话就让开些,他现在连喘气都难,你们围着他更是喘不上气!都散开!要看热闹的站远点看!” 他说话是不顶用的。 但他身后站着乌泱泱一群军卒! 军卒,在这年头的老百姓眼里,那就是比山贼马匪更强盗的角色,要不怎么能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种俗语呢。 土匪劫掠村子的时候时间紧迫得很,搜刮一遍就赶紧走了,跟梳头一样,总还有些剩余的。但兵不一样,他们搜刮村子的时间充裕,可以相当细致,像篦子梳头一样,非但能把头发里的虱子给梳走,连头皮都能给你薅烂。 百姓们害怕军卒,甚至比害怕土匪还要多。 所以,当看见宋慎背后站着这么多军卒的时候,刚刚还围在张老三旁边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瞬间就散了个干净,退开了足足几十步远,生怕自己被这群军爷给迁怒。 了解到人已经退开了之后,宋慎让张唯把自己扶到了地上的伤患旁边。 他听到已经近在咫尺的哀嚎声,先问: “扎在张老三腿上的刀,可有锈迹?” 张老三旁边蹲着的军卒,正是刚才与他嬉笑打闹出军营的人。 闻听此言,他立即摇头: “没有没有,他平日擦刀就跟给自家婆娘洗澡一样,日日都给擦,还拿自己头上的油来抹刀,这刀好得很,丁点锈迹都没有!” 什么破形容…… 宋慎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锈迹,那破伤风的概率还不是很大,救人的机会也大很多。 于是他这才微微侧头,对张唯道: “张老三伤口在大腿上是吧?叫他们先把张老三的腿给抬起来,找东西垫在他膝盖下,让他的腿比上半身高,别管为什么,先这么做。” 张唯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凭借对宋慎的信任这么做了。 身后那群军卒们本来就是些没有什么文化更没有主见的,他们平时听上官的命令听习惯了,这会儿有了宋慎做主心骨,更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此时立即有人上前跪坐在地,把张老三的膝盖直接放在自己大腿上,强制屈膝,而后才问: “您看这样行不行?” 张唯将情况描述给宋慎,后者颔首: “可以,这样就挺好。” “你们都带了刀吧?把他伤口附近的衣物都给割开,小心点,别再给他添口子,你们看看他如今的伤口在什么位置,具体伤口处是什么情形,再告诉我。” 跟张老三玩闹的那个军卒从自己的靴边拔出一把小刀,哆哆嗦嗦地依言照做,将伤口附近的衣物都给割开,串在刀上的部分直接撸到了刀柄护手处,露出了完整的伤口。 张唯看了一眼,低声道: “出了血,不是特别多,现在伤口只是有些滴血,但刚才出血应该不算少,衣物都能拧出血来了。” “整个刀身是贯穿刺入的,要取出来太难了……子畏,我看这样就挺好,要不咱们就等着医士过来拔刀吧,这不是谁都能做的。” 不是他不信宋慎。 刚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在宋慎让人给张老三强制屈膝之前,地上流了好多血,出血量并不少。但就那一个动作,经过片刻切割衣物的时间后,伤患的出血已经变得很少,所以宋慎的法子肯定是有用的。 可问题是宋慎完全看不见,而这种事张唯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表述清楚,宋慎的一个指令要经过几道手才能实施,万一哪个环节出问题,到时候锅都是宋慎背,因为是他们自己不肯等军中的医士过来! 宋慎沉吟着,一时也有点难下决断。 他上辈子本身并不是医护人员,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今天敢上场不是别的,是因为上辈子去当过抗震救灾的志愿者,经历过简单的急救培训,能够处理基本的伤口和紧急情况。 今天这种贯穿伤,如果是他本人动手的话,他敢确信自己比大明朝的军医要强一些,可正如张唯所言,从一个有可能伤到了大动脉的伤口处拔刀,这不是谁都能操作的,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是闭眼指挥这帮没有任何急救学习经验的军卒? 沉默片刻,宋慎问: “一般在战场上遇到这类伤口,军中医士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张唯茫然不知,看向周围军卒。 军卒们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低声道: “用烙铁,把伤口给烫熟了就不出血了。” 宋慎:……卧槽啊!!! 这就是古代的止血方法?! 他难以置信: “不是有金疮药吗,你们不用金疮药止血?” 宋慎虽然不知道金疮药的配方是什么,但他知道金疮药顾名思义就是治疗刀剑外伤的,里头应该有草木灰和各类中药成分,最起码消毒杀菌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是单纯的草木灰,大量覆盖后也可以尽快止血,这种东西应该很早就有了。 要不然电视剧里为啥所有人都能用上? 军卒们齐刷刷摇头: “我们这些普通军卒哪里能用上金疮药,那很珍贵的,医士手里也没多少,都是准备给上官的。” 宋慎这下是真的被干沉默了。 烙铁…… 如果等到军医过来也只能用这个办法,那还不如他自己动手呢。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道: “从明兄,你把我的手放到他受伤那条腿的大腿根位置。” 张唯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依言照做。 宋慎摸了一阵,用手掌死死箍住了张老三的大腿根,问: “你观察下,看他伤口还有没有继续滴血?” 张唯盯着刀尖,慢慢的,刀尖上滴血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好几个呼吸才滴一点,他才惊喜叫嚷: “没有……真的没怎么滴血了!” 但宋慎却并不十分高兴—— 因为他用的是按压止血法,按的位置是大腿根部的近心端,这代表着,张老三伤到的真的是大动脉。 现在没有喷射状飙血出来是因为伤口里还有刀,或许刚好卡在了血管上,让血液没能那么快出来,而如果要拔刀,他必须用止血带。 但止血带总不可能一直用,否则血液长时间不流通,张老三这条腿坏死,那就直接废了。 “我按着,你们拔刀。记住,一定要稳准狠,不能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宋慎想了想,还是不能相信这群大头兵能够严格遵循止血带的使用规范,于是吩咐道: “从明兄你准备好那壶酒,再去找干净的麻布,拔刀后血有可能会喷出来,你们立刻用麻布死死按住他伤口,过一会儿松开,然后把酒浇到他伤口上,再按住,直到他伤口停止出血。” “还有,如果第一次按压松开后不是流血,而是仍然有血喷溅出来,立刻告诉我。”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那没有办法,只能上止血带了。 宋慎边吩咐边觉得心好累。 他今天只是想来看看酒精弄得怎么样了,谁知道先是遇到徐允恭这个二愣子把接近75度的酒一口闷,然后又碰上个倒霉催的兵戳伤腿部大动脉。 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 ………… 应天府,从皇宫出来的路上。 换了身常服的朱元璋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回头问自己身后的蒋瓛: “那个,蒋二是吧,你说宋慎他又跑去烧刀子店了就赶紧回来禀报的,那你留人在那儿没有,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蒋瓛很想纠正自己不叫蒋二,但这会儿又实在是感觉不太合适,只能把纠正的话咽回肚子里,喝着风和灰开口: “属下留了人的,您放心,不会有意外!” (本章完) 第105章 拔刀现场乱成团 第105章 拔刀现场乱成团 朱元璋带着蒋瓛匆匆忙忙赶到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惊叫声。 他定睛一看之下,才发现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帮大头兵们许多都手忙脚乱的,还在嚷嚷着什么,细听之下似乎是在喊“拔刀啊拔刀啊”“我不敢你们来”这类的话。 而在人群中央,一个身着蓝白相间长衫的青年正蹲坐在地,一手死死按住一条大腿,嘴里还在冲其他人喊着什么。 正是宋慎! 宋慎边上有张唯,还有一个十七八岁、明显是喝多了的毛头小子,看着眼熟,像是徐达家的老大徐允恭,这名字还是当年朱元璋给取的。 这些都是熟人。 但是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朱元璋完全看不懂。 他呆愣片刻,缓缓转头看向了蒋瓛: “这就是你说的,不出意外?” 蒋瓛:…… 蒋瓛脑袋上的汗都快流成河了。 怎么什么破事儿都让自己给遇上了呢! 他拱手低声道: “您别急,属下去打探打探情形。” “若您不想暴露身份的话,属下会挡住徐家公子那边,让他看不见您。” 朱元璋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允恭这小子现在本来就喝多了,看不清人的,加上他爹离开应天府之后徐家都是他在管,他是个能拎清的,不用太在意他,你管好该管的事情就行。” 这意思,就是不用管徐允恭那边,顾好了宋慎就行。 蒋瓛确认过陛下的意思,答应一声后当即转身离去,走到了被围观的伤者边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地上伤者这一刀戳穿了大腿,不管是在平时还是在战场上,几乎都是死路一条的伤口,有时候甚至比肠穿肚烂的死得还要快一些。 他蹲在张唯身边,低声询问: “怎么回事,械斗?” 张唯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喜笑颜开: “哎呀蒋二你怎么来了!好好好,正好,子畏他现在在救人,你看着些,要是能帮上忙就最好了!” “不是械斗,这事儿离谱得很,你要好奇我一会儿慢慢跟你细说——对了,陈国瑞陈叔,他来了没有?” 蒋瓛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只好挨着回话。 “他来了,就在边上看着。” “我是陪着老爷过来的。” “你们要救人,怎么救,需要我帮什么忙?” 张唯指指点点: “子畏现在给他止住血了,等会儿要拔刀,那帮军卒跟伤者是认识的,各个都怕出事不敢拔,伱要是愿意就帮把手,给拔個刀吧。”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蒋瓛这人就是仪鸾司出身,那里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各个心狠手辣,连杀人都是稳准狠一刀一个,更别说拔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正愁找不到人手呢,这会儿简直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啊! “拔刀……?” 蒋瓛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不等军中医士过来吗,就这么拔刀?不用烙铁?到时候血止不住怎么办?” 张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少说废话,子畏说不会止不住血,那就不会!你拔刀还是不拔?不拔就走开些,我找别人来!” 俩人说的这一圈废话,听得宋慎都烦起来了。 婆婆妈妈的,要真的在战场上,他们俩人吵架的功夫都够死一百个人了! 正当他想一脚一个给踢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朱元璋大步上前,冷着脸道: “我都听见了,让开,我来拔刀。” 刚才他站的并不算远,加上蒋瓛和张唯俩人也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说话,所以这边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听到张唯说那句“子畏说不会止不住血”,朱元璋也不会有动作。 但这次是宋慎说的。 根据之前在辅导班里的经验,朱元璋可以判断,宋慎一定具有极其超前的经验与知识,这些不仅限于历史事件,还有诸如天文地理等等各方面的。综合考虑下来,他既然现在敢站出来说这种话,那起码有一定的把握。 如今蒋瓛不敢动手,是因为他完全不了解宋慎的本事,只知道皇帝、皇后和太子都很看重,只是听命行事,而哪怕是仪鸾司的人,手里要是沾上了不该有的人命,也是很难说清楚的,所以蒋瓛这样做可以理解。 既然他不敢,那就自己来。 朱元璋对傻眼的张唯颔首道: “没听明白吗?具体要怎么做,告诉我,我来办。” 张唯讷讷半天,才将刚才宋慎说的办法给重复了一遍。 而朱元璋听完后只是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径直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再对宋慎道: “我握住刀了,你来数个数,我听你的拔刀。” 宋慎自从听到了陈国瑞的声音后就稍微安心了些。 此时,他心里更是不禁暗自感叹—— 怪不得人家的生意能做大呢,敢想敢做,想干啥马上就干,一丁点都不带含糊的,陈国瑞不成功谁成功? 他心里虽然有八百个槽要吐,但面上还是比较严肃的。 “好。我倒数三个数,数到一你就拔刀。” “张唯,烧刀子和干净麻布都备好了吗?” 张唯忙不迭点头: “准备好了,我刚找人去边上的面摊烧了锅水,特意用开水给煮了煮,这样可以吧?” 虽然有点粗糙简陋……但是现在也就这条件,不能要求太多。 宋慎点头,直接开始倒数: “三,二,一!” 唰的一声! 朱元璋气沉丹田,下盘像镶在地上似的死死扎根,猛地一下迅速从张老三腿里拔出了那把长刀。尽管他已经有十来年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了,但当年在战场上拼杀的岁月像是刻进了骨头里,只要一握住刀,朱元璋就会拼尽全力,重回青春。 “拔出来了!都拔出来了!快快快,麻布呢!!!” 张唯惊叫出声。 宋慎吼道: “多来几个人把张老三四肢都按住,等会儿浇烈酒他受不住的,给他嘴里再塞个布团!” 这个本来人来人往的三大营门口,此时秩序井然,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地看着他指挥。 一声令下。 围观的军卒里有四人上前,抓住了地上张老三的四肢,另有一人往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避免他等会在剧痛之下咬舌自尽。 哐啷一声,朱元璋也丢了刚才那把刀,有些疑惑地抹了把脸—— 手上干干净净,没有血。 咋回事? 这刀分明从伤者大腿拔出,为什么居然没有飚血? 他往年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不管是砍脖子还是捅胸口或者大腿,拔刀之后都会溅自己一脸血,这回却完全没有,那血是往下滴的。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宋慎的手上。 先前还以为,宋慎将手死死按在张老三大腿根部,是为了方便按住他的腿从而拔刀。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用这办法,血就能不飚出来了? 他摁下心中疑惑,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询问宋慎。 只见有人用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麻布盖在了伤口之上,死死按住了好一阵,直到宋慎指挥他们松手,倒烧刀子的时候,张唯才用酒壶浇在了那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处。 果然,正如宋慎提前说的一样,刚才连受伤都只是哀嚎的张老三像是被开水烫到了腿,猛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拼命挣扎起来,如果不是有几个人分别控制住他的四肢,恐怕他这会儿都能直接蹿起来跑回军营。 “要还想保住你这条腿就冷静点,别使劲!” 宋慎厉声呵斥: “我们在救你,又不是要杀了你!” 也不知是挣扎得累了,还是听到了宋慎的话真的老实了,张老三满脸鼻涕眼泪,但已经不再如刚才一般死命挣扎,只是时不时浑身抽抽一下。 宋慎也很累。 哪个现代人没有被酒精擦伤口给震慑过?他小时候调皮摔跤磕破了腿,明明可以用双氧水或者碘伏消毒,但自家老头非得给他吃个教训,选择用酒精直接浇上伤口,宋慎记得自己当年幼小的心灵遭遇了重大打击,嚎得嗓子都哑了三天。 所以他很清楚,以张老三的创面来看,现在承受的痛苦或许不亚于被烙铁直接把伤口烫闭合。 但这有很大区别。 且不说那种程度的烫伤在古代要怎么护理,光是烧伤之后容易引发的各种感染和败血症之类的并发症,就足够人喝一壶的了,说不定还得截肢。 就算张老三现在躲过了酒精,日后呢?要是选择烙铁,除了短痛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长痛。 哪怕他当初想弄出酒精只是为了自己有个功勋,留个退路,可现在他是真想救人。 宋慎擦了擦感觉已经要滴到嘴里的汗,硬撑着说: “你们再换一块干净的布给他按住伤口,我准备松手了,看看他这伤口现在有没有真的止血。” 张唯赶紧吩咐其他军卒去办。 不多时,刚从面摊上煮过的麻布就位。 宋慎再三确认他们已经按压准备好,才松开了掐住止血点的手。 等了会儿,他低声问: “有大量出血吗?” 张唯盯着那块白麻布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彻底松了口气: “没有!” “没有大量出血,止住了!” 心头大石彻底落下。 宋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毫无形象,一边擦汗一边说: “差不多了,止血了就行。” “你们把刚才带来的那个条凳的腿给卸了,把布绑上去做个担架,给他抬去军医那里吧。” “记住,他腿上那个位置不要松开,要一直压着,过一会儿就松开一下看看情况,不要跑得太急了,千万别造成二次伤害,听清楚了吗?” 张唯还没开口。 身后一群军卒们抬头挺胸,高声齐喝: “听清楚了!!!” 这声音震耳欲聋,差点没把宋慎和张唯的耳朵给吼失聪。 想也知道,今天的一整个急救过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如果日后在战场上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就照着宋慎这么操作,哪怕不明白原理,也能救下不知多少个倒在战场上的兄弟。 只要是上战场并肩作战过的,那都是比普通亲戚要亲得多的兄弟,甚至可以说,在那种场景里,他们比亲兄弟都要亲,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关系。 自己多学到一个保命的本事,就可以保住一个兄弟的命,而这个兄弟说不准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谁能不兴奋呢? 人家一点都不怕你偷师,当众救人,摆明了就是要让你学的! 抬着张老三回军营,加上给他按着伤口的,拢共也就三个人,而在场有接近十倍的军卒。 其中,有不少人都特意跑到了宋慎面前,郑而重之地给他狠狠磕了几个头,才转身跑去跟着担架回军营里。 如果不是想去军中医士那里看看这处理手法的效果究竟怎么样,那他们或许会继续留在这里,尝试跟宋慎多学两招保命的法子。 等人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宋慎感觉身边空气都清新不少后,他才摸索着拍了拍张唯。 “从明兄,刚才咱们是不是用了不少周边摊贩们的东西?就是那些干净麻布,让人家用面摊锅给煮布,还有从烧刀子店里拿走的条凳、招牌、烧刀子那些。” “你去问问那些东西要多少钱,咱们给人家补上吧。” 张唯没想到他都快累成狗了,缓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愣了愣,张唯才摆手道: “这钱哪能让你出啊?军营发生的事情,让允恭出就是了,再不济我自己掏兜,你都费劲救了一个陌生军卒了,累成这样,我还能让你掏铜板?我可没那么大的脸!” 哦,对,还有徐允恭! 宋慎觉得自己脑仁都快炸了,但也只能叹了口气,问: “忘了问,他现在状况如何,没有出什么事吧?那烧刀子应该是真的很烈,空腹一口闷,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啊。” 张唯把边上已经彻底醒酒但不敢做声的徐允恭扯了过来。 他把小伙子往前推了推,控制不住地冷笑道: “他还能有什么事情?他好得很!” “刚才拔刀的时候,我看他就已经醒了,说起来这也算是他认识的兵,连拔刀都不敢,支支吾吾的,还说继承魏国公衣钵呢!” 刚才没人帮忙拔刀的事情对他情绪影响很大,张唯现在的怨气比鬼都重,哪怕边上就杵着皇帝陛下,他这话也是不说不痛快。 本来就是嘛,三大营里的兵出了事,徐允恭明明就已经醒酒了,还缩在边上不敢出来帮忙拔刀,最后是陛下亲自动手才解了围,这话要是告诉徐达徐将军,他倒是要看徐允恭会用什么样的姿势被吊起来打! (本章完) 第106章 不要乱说话 第106章 不要乱说话 此时,三大营门口只剩下了宋慎、张唯、徐允恭、朱元璋、蒋瓛,以及早早躲到了暗处的仪鸾司暗哨。 就连那些在门口摆摊的小摊贩们,在看见地上张老三留下的一滩血之后也都收摊提前回家了,看着实在是晦气不说,这秋老虎的鬼天气还热,血在地上放一会儿怕是就要招来苍蝇无数,他们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摆摊。 徐允恭偷偷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人,感觉有些不敢相信,还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是眼了。 但是,揉了半天,那人的面容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背后一点一点地浸出汗水来,额头上更是汗流成河,可嘴巴嗫嚅半晌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看着徐允恭嘴巴开合,像是马上就要喊出“陛下”两个字来。 张唯果断把他又给推开了点: “陈叔,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事情吗?” 怨气归怨气,但是事情轻重缓急得拎清楚。要是让徐允恭在这儿喊陛下,宋慎又不是傻子,立即就会知道陈国瑞是朱元璋的假身份。 张唯可不想玩九族消消乐。 而徐允恭刚刚缓过来一点,又开始汗流浃背了。 他终于意识到,现在陛下的打扮十分低调,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富商,丝毫没有要表明身份的意思,张唯对陛下的称呼也是什么陈叔,所以…… 所以陛下是在隐瞒身份,微服私访? 可问题是,他微服私访的对象又是谁? “没事,我就是听说烧刀子铺今日将酒精给弄出来了,特意过来看看的。” 朱元璋眼带警告地瞥了瞥徐允恭,又给了张唯一个赞许的眼神,对他的圆场能力表示认可: “方才站边上都闻见酒香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的,你们居然已经用上了,怎么样,这酒精效果如何?” 他本来只是想低调些看看情况,结果周围那么多人,竟没一個敢给张老三拔刀,这才不得已站了出来。 还以为徐允恭能有点眼力见,能发现自己如今隐瞒身份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后生如此不懂转圜,还得张唯出来给递眼色递台阶才能明白过来。 朱元璋再次庆幸自己把这活交给了张唯。 仗着宋慎看不见,张唯动作幅度很轻地拱了拱手: “那会儿的场景您也看见了,如今这酒精,我们也只是知道它浇在伤口上会剧痛无比,但作用还得等两天才知道。” “最近天热,秋老虎厉害得紧,若在战场上,这种天气要是不用烙铁封伤,恐怕只隔半日伤口便会开始红肿,所以这酒精的效用其实挺好判断的,至多明日便能晓得了。” 朱元璋高兴地点点头,还拍了拍张唯的肩膀表示肯定,只是碍于在宋慎面前的人设,他还记得自己如今是一个要攀附着张御史的远房亲戚,所以不能说些勉励之词。 而后,朱元璋走到了宋慎旁边,亲手把他扶起来: “宋贤侄今日辛苦啦,方才我在边上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可是正儿八经救了条命回来呢!” “这手艺,军中的医士都比不过,最起码那一手止血的功夫他们就没有!” 宋慎借着这老陈的臂膀艰难站了起来。 他穿越时伤到头之后有点脑震荡,先前就一直卧床,等搬出来了又天天待在自己那院子里,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上次入宫的路,运动量实在少得可怜。 刚才给张老三止血的时候,正常来说他只需要按压伤口的近心处动脉就好,可由于眼瞎看不见,宋慎只能选择把那一块全部按住,这样一来,费的劲可不是翻倍,而是指数级上升。 可把宋慎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给累坏了。 起身之后还有点头晕,他缓了口气,才道: “陈叔您说得哪里话,刚才要不是您过来救场,还不知这刀要怎么拔呢。” “他们都害怕拔刀时会飚血不止,只有您愿意信我,若您不在,我再怎么想救人也是救不过来的。” “对了,您说这次过来是想看看那酒精的效果如何?” “先前我们来救人的时候原本带了一壶,但应该都用得差不多了,您要是想看,回烧刀子店里让他们再来一壶便是,正好您帮了这么大个忙,我也该请您吃个便饭的。” 朱元璋连连摆手: “哎哎哎,哪里就那么客气?咱们都认识这么些日子了,别客套,走,陈叔带你去喝点烧刀子!” 说着,他就要拽着宋慎往旁边轮椅上坐,甚至还打算亲自给推。 最后推辞了好一顿,才让张唯以“您推的轮椅他可能会晕”这种借口给拿走了轮椅使用权。 他们几个人聊着天已经在往烧刀子店里走了。 徒留徐允恭在背后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 陛下隐瞒身份,看着居然像是特意为了子畏兄准备的? 这图啥啊??? 而且,张唯张御史,他身为子畏兄的好友,还与宋慎祖父宋濂有着师生情谊,居然就这么密不透风地帮忙瞒着?他对得起子畏兄吗?! 正出神间。 “你是魏国公家的长公子,徐允恭吧?” 一道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男声传来。 徐允恭回头一看,发现是刚才陪在陛下身边,来了之后还跟张唯差点吵起来的男人。 对方的长相……跟声音一样,也是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他皱眉道: “阁下是?” 那人拱拱手,表情平静: “在下蒋瓛,仪鸾司千户,我们仪鸾司的毛指挥使因为宋公子的一句话,现在已经去种地了,所以目前暂时由我负责陛下的诸多事宜。” “徐公子,您若是想过得安生些,在宋公子面前就最好不要乱说话,陛下绝不允许他的身份无端被泄露给宋公子。” “张御史如今已经卸任御史台职务,专门陪在宋公子身边,当他的眼睛帮他做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公子信任他。我知道,他以前跟你关系也不错,但你要想明白,徐将军的汗马功劳得来不易,切勿因为嘴巴不牢靠,就毁了陛下与徐将军的君臣之谊啊。” 徐允恭瞳孔地震。 他原本只以为,陛下如今隐瞒身份接近宋慎,是因为朝堂上的什么隐秘,或是别的他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事情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一旦自己向子畏兄泄露了陛下的身份,或许会给家里引来灭顶之灾! 甚至张唯也……御史虽然不是什么很大的官,也就七品八品的样子,但那也是一个很好的文官跳板,做御史做的好,日后升官的可能性就极大。而张唯做御史做得好好的,突然就卸任回家,仅仅是因为他得到了宋慎的信任……? 这也太荒谬了吧! 御史就这么被丢去给宋慎当陪玩,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御史这么不值钱! 徐允恭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不是……我能问问,陛下到底为啥这么看重子畏兄吗?” 蒋瓛瞥他一眼: “不能。” “但你只要清楚,日后你要是能继续跟他保持往来,那伱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就比如今多得多。” “这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刚才那样的事情别发生第二次,一次是喝多了,意外,两次可就不是了。” 说完,蒋瓛就大步上前,往前头那一行三人的方向追赶而去。 徐允恭愣了半晌,才追着喊: “等等,等等我!” ………… 不远处。 一辆安静停在小巷口的马车上。 徐妙云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她身边还有一个从家里带出来的婢女,是母亲身边临时给她用的,因为王爷和王妃到凤阳是去锻炼的,不是去享福的,所以徐妙云这次回应天府连一个贴身女婢都没有。 见到徐允恭叫嚷着离开后,那婢女下意识皱眉: “大小姐,您看这个作甚?不是要找公子谈事情吗?” “这在军营外头都如此……不知让多少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 她是觉得徐允恭身为堂堂的国公府嫡长子,在外头却如此没有礼数,吵吵嚷嚷的,还真的跟一帮军卒混在一处,实在是丢了徐家的颜面。 但是徐妙云闻言却狠瞪了她一眼,厉声呵斥: “身为奴仆,随意议论主人,这就是我娘的御下之道?” “我看她是真的年岁上来了,一点都拎不清了!” “你,自己掌嘴!” 那婢女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愣愣看着自家大小姐,一动不敢动。 以往在家里,夫人都是这么说长公子的,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跟着附和了,如今私下说公子不好已经成了肌肉记忆。而大小姐在出嫁前,也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婢女一时间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徐妙云安静看着她: “怎么,掌嘴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家法吗,是不服气,还是要我亲自动手帮你?” 婢女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含着泪一巴掌一巴掌的往自己脸上扇去,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挨这个嘴巴。 但徐妙云知道。 不仅知道,她现在比徐家任何人都要拎得清。 其他人恐怕认不出来,但是徐妙云今日刚从宫里离开,距离面圣只过去了一两个时辰而已,她不可能忘记陛下长什么样。 刚才,陛下就穿着一身富商打扮的衣裳站在人群之中,甚至亲手帮一个普通军卒给拔出了刀。 而在娘亲口中,那个整日只知道在军营中厮混不回家的大哥,正好在场,还就站在陛下旁边。 这难道是巧合? 徐妙云可不信什么巧合。 她长了眼睛,会看眼色,自己这位皇帝公公刚还对她的丈夫朱棣怒而呵斥,是被皇后和太子一起拦着才没有当着她的面动手,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极其要紧的事情,还要特意把自己支开了才说。 但现在陛下却忽然出现在了三大营,在替一个普通士卒拔刀,又恰好,大哥也在伴驾。 要说这是巧合,她是万万不可能信的。徐妙云甚至都不知道丈夫如何惹怒了陛下,可陛下这会儿紧赶慢赶难道就为了替人拔刀救死扶伤吗?皇帝陛下的时间有多么宝贵,怎能浪费在无用小事身上? 不论今天陛下赶来是否与大哥有瓜葛,可这么看来,起码大哥已经在陛下眼前挂上号、占上位置了。 得抓紧时间与他修复关系才行。 徐妙云理清了思绪,掀开马车帘子,对车夫冷声开口: “回家里去。” 车夫也是被谢夫人安排来的,闻言诧异道: “大小姐不去跟公子说句话么?” 徐妙云气极反笑。 现在自己嫁出去了,这个家里,连车夫都敢质疑她的决定了?母亲到底是怎么管家的,这些人一个个的简直像是恨不能把主人家的事情给问个遍! “我再说一次——” 徐妙云声音很温和,但里头竟然透着点杀伐之意: “回、家。” 车夫顿时打了个激灵,只感觉浑身毛骨悚然,再也生不起任何询问的心思,只是低声答应着,便调转马头往徐宅的方向驶去。 ………… 傍晚时分。 朱棣罕见地没有骑马,而是乘坐马车来到了徐家。 他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异样,但实际上,只有他、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知道,今天挨的打有多惨。 浑身上下,除了脸,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今天这一顿打,比他小时候挨的加起来都要毒! “嘶……慢点,你那么着急作甚,急着去投胎啊!” 马车驶过一个大坑,朱棣屁股被颠了一下,在坐垫上来了个起落运动,差点把他眼泪给疼出来,直接骂出口了。 车夫满是歉意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王爷,奴已经是最慢的了,您不是说要赶着去接王妃吗,这要是再不快些,就要碰上宵禁了。” 朱棣深吸一口气。 忘了,忘了回应天府还有宵禁这回事了。 在凤阳的时候,他们晚上想去哪钓鱼捉虾都没人管。 可回了应天之后,哪怕是皇子王爷,不遵法纪的确不会有什么人敢拦着,但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那今天的毒打可能会复制粘贴再来一次。 “行行行……那你,那你赶吧。” 朱棣咬牙含泪说出了这句话后,感觉这马车比刚才更颠了几分。 (本章完) 第107章 好惨的Judy(日八) 第107章 好惨的judy(日八) 赶到徐家之后,朱棣缓慢地下了马车,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一瘸一拐。 男人嘛,当着爹娘大哥的面,有些面子可以不要,但是当着媳妇娘家的面,就不能露怯了。 要是让人知道他堂堂的燕王殿下一回京就被抽成这样,日后还怎么见人? 岳父徐达可就在北边驻守着呢! “王爷来了,请进请进,王妃和我家夫人他们都备好菜了,正等您呢!” 门房自然是认得朱棣的,一见面就热情招呼着。 朱棣很想说自己不急,可以慢慢走,可听说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让他们等急,只能咬着后槽牙,尽量快地跟随门房往府里走去。 不多时。 他被门房引入了会客厅里。 其实按理说来,朱棣身为藩王,是不方便到自己岳家来做客的,非要一起吃个饭也最好是在外面设宴,因为徐家毕竟是淮西勋贵中现存头一号的武将,一个即将去燕地就藩的王爷跟他们走得太近,并非是什么好事。 但如今徐达身在北方戍边,并不在家,而朱棣和徐妙云又是新婚就匆匆去了凤阳,这种情况确实是该来吃顿饭喝两杯的,今天挨揍之后朱棣也特意跟大哥提了一嘴,不是私下前来,而是过了明面的。 ——因为未来的自己会造反而挨了顿揍,朱棣现在在这方面格外上心,生怕自己又触了父皇的霉头。 进屋后,便见桌上只有寥寥数人。 谢夫人、徐妙云,以及沉着脸显然不太痛快的徐允恭。 家里其他的孩子年纪都还小,最大的也没到十岁,而作为男主人的徐达也不在家,这种场合姨娘们更是不好上桌,所以就只有这么几个。 朱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脚步放缓,慢慢走近来到妻子身边坐下,才笑道: “让诸位久等了,见谅,见谅,等会儿我自罚三杯。” 徐妙云还没说什么,谢夫人先喜笑颜开了起来。 她亲自给这位金龟婿倒了杯酒,放在朱棣跟前: “王爷说得是哪里话,都是自家人,这么见外作甚?您这几日舟车劳顿,若是不嫌弃我们家饭菜简陋,就多吃些,好好补补!” “我与妙云的酒量都浅,要是不介意,您就跟允恭喝两杯,喝高兴了就好,莫要客气!” 听到谢夫人这话,徐允恭已经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今日本来也不会回家,只是下午在烧刀子铺子里,听陛下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说燕王和王妃回了应天府,这才赶了回来。 自己是好喝两口没错,但也不是谁都乐意喝的。 跟三大营的普通军卒们一起吃喝,他们地位是没自己高,可人家只要一碗烧刀子加一盘卤菜就能喝得高高兴兴,自己跟着喝也算是能得个乐子,还可以增进军营里的战友情谊。 在家喝酒……跟燕王? 喝個酒都得用指甲盖那么丁点大的杯子,用嘬的,这不闹着玩吗?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燕王。 当年徐妙云还没出嫁的时候,所有的弟弟妹妹里,徐允恭唯一能看顺眼能聊得来的就只有她,这姑娘虽然是谢夫人所出,脑子却比谢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在家的日子里,哪怕父亲去戍边了,徐允恭都要好过许多,因为她至少会帮着平衡家里关系。 但偏偏唯一一个有脑子的妹妹,就被朱棣给娶了。 哪怕是陛下亲自指婚,徐允恭还是觉得这小子肯定早就看上了妹妹,所以大婚之日朱棣才笑得跟开了儿一样。 嫁给他之后,徐妙云先是马不停蹄地就跟着去凤阳吃苦,再过两年又要马不停蹄地去燕地吃苦,以后怕是在那儿受了什么委屈都难报信回家,一想到这个,徐允恭看朱棣就愈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来啊,燕王殿下,喝一个?” 徐允恭冲朱棣举起了杯——不,确切来说,他举的是一整个酒壶。 同样的酒壶,在朱棣手边还有一个。 朱棣觉着自己这位大舅哥的挑衅意味实在有点太浓,但是,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他磨了磨牙,含笑伸手,避开了丈母娘亲自斟的那一小杯酒,拿起酒壶跟徐允恭碰了碰: “饮胜!” 而后扬起脖子开始喝。 徐允恭咧嘴笑了笑,也喊了句“饮胜”,就要干了这壶酒,但却被徐妙云拦住了。 徐妙云不甚赞同地看着他: “大哥,你今日下午在三大营门口那样子,看着已经喝多了,今晚还要这样喝,莫不是有了酒瘾?” 徐允恭先是一愣,而后悚然。 他愕然看着妹妹: “下午的事情,你看见了?看见多少?” 徐妙云平静道: “全都看见了。” “我原本是想去军营里找你,但刚看见你,就是你醉醺醺被人扶着从烧刀子铺里出来的模样。当时我不放心,于是叫车夫往前跟着看了看,而后的事情,大致都看见了。” 徐允恭喉头滚了滚,想说什么,又觉得朱棣和嫡母在这里,不太方便讲话。 他在顾虑什么,徐妙云自然清楚。 于是徐妙云停顿片刻,看向了母亲: “娘,您先回房吧,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哥说。” 谢夫人本来正高高兴兴准备给女婿布菜,刚才听见徐允恭挑衅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舒服了,结果这会儿女儿非但不向着自己、不向着女婿,却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说了起来。 似乎,还有什么不太方便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她当场就拉了脸: “怎么,咱们母女间还有不好说的吗?” 徐妙云面不改色地微笑: “您的御下之道,今日女儿已经见了几次,实在难以恭维,而女儿现在要说的事情也十分紧要,若您不想让徐家出事,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谢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浑身发抖。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怀胎十月、亲手养大成人的女儿,此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尤其还是当着王爷女婿,和那个非亲生嫡长子徐允恭的面! 这不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下踩吗?! “好,都出息,都出息得很!” 谢夫人豁然起身,指着女儿怒道: “日后你要有什么事情,别指望我这难以恭维的母亲便是了!” 她愤然离开,走的时候把厅堂的门摔得砰砰响。 朱棣喝酒不是个含糊的,刚才说喝就喝,本来已经对着瓶口喝了半壶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茫然地看着妻子: “妙云,你这是……” 徐妙云也看向了他: “殿下,今日你面圣,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朱棣先是“啊”了一声,而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 “伱走后没多久,大概两三刻功夫吧,有人似乎来禀报了什么事儿,父皇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怎么了,难道是关于父皇的?” 虽然前后加起来,他确实只面圣了两三刻钟,但聊事情只聊了一小会儿,大哥朱标说话还是挺言简意赅的,辅导班那事没多久就说完了。紧接着,就是父皇的腰带加靴子一顿毒打。 那可是真真硬揍了快两刻钟——换算下,就是半个小时。 至于为什么那么早就打完,但他现在才到徐家……问就是母后和大哥找太医来给他上伤药了。 朱棣把后半截咽回去,不打算在妻子和大舅哥面前说这么丢人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妻子压根也不关心他挨骂还是挨揍了,听完就看向了徐允恭。 “大哥,你应该听我娘说了我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吧?那时候王爷差不多刚面圣结束,你自己算算时辰,他是快马加鞭过去的。” 徐允恭面色瞬间一凛。 他当然知道妹妹口中的“他”在指谁,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要问徐妙云看见了多少。 斟酌片刻,徐允恭看向朱棣,意有所指: “这事情,是不是单独说比较好一些?” 朱棣脸当时就黑了。 怎么,你们兄妹俩要谈事情还得避开我?搞搞清楚,你妹妹现在是我媳妇! 他本就喝了小半壶酒有点上头,这一气之下便要发火。 但徐妙云拉住了丈夫,对哥哥低声道: “都是自家人,我娘是个拎不清的你知道,但王爷是可以信任的。” “而且说到底,虽然我们日后要去燕地,可是自家人终究还是自家人,日后互相帮扶,总得清楚底细吧?” 徐允恭仔细想了想,感觉也是这个理—— 这一家上下,他估摸着就只有这妹妹是个有出息且拎得清的,而且妹妹能被养成这样,也是因为小时候父亲时常在家里。但如今父亲常年戍边,那些弟弟妹妹要如何被嫡母给养歪,他是管不了一点了。 归根到底,日后能靠得住的,除了自己娶的妻生的子之外,怕还真只有这妹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今日快马加鞭去三大营,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军卒,也不是军营里出什么事了。” 徐允恭叹了口气: “是因为子畏兄——也就是,宋慎。” 一听这名字,徐妙云还有点茫然。 她迟疑了好一阵才道: “宋慎?是……是宋龙门家的那个嫡长孙?” “他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徐允恭还没说话,朱棣先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了! 朱棣克制不住震惊地喊了声: “宋慎?!你跟宋慎有关系?!” 兄妹俩人齐刷刷看过去,俩人都懵了。 他们说的是陛下跟宋慎…… 但朱棣这反应是什么毛病?屁股着火了? 朱棣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连忙坐回了位置上,扯着徐允恭低声道: “你们刚才是说,我父皇他今日下午匆匆忙忙赶去了三大营,是去见了宋慎?是这意思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但是徐允恭还是下意识点头: “对……陛下还是隐瞒了身份去的,他身边跟着仪鸾司的人,那探子还单独把我拉去警告过,叫我在子畏兄面前不能乱说话,否则咱们全家都会有灭顶之灾。” 闻听此言,朱棣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大哥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当然知道父皇对宋慎为什么重视、有多重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皇竟然已经到了微服私访捏造身份接近宋慎这地步了。 刚开始他还觉得扯淡,觉着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该验证一二吧?但紧接着大哥就告诉他,宋慎已经拿出了亩产上千斤的粮食,已经交给仪鸾司指挥使毛骧,只等季节合适便开始种植。 听到这个,朱棣就彻底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宋慎了。 就父皇那个粮食脑袋,只要宋慎真能掏出来亩产上千斤的粮食,他觉得父皇就敢给这人封个公侯。 “……难怪,难怪!” 朱棣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觉得今天自己少挨的打恐怕都是因为宋慎出现在三大营门口了。 结果这一巴掌正好拍在了大腿皮开肉绽的地方,差点没把他眼泪给拍出来。 他咬了咬牙,含泪看向自己的大舅哥: “那个,大舅哥,你跟宋慎关系好吗?” 徐允恭还从来没听朱棣喊过自己大舅哥,一时间很是新奇。 他挠了挠眉毛: “以前是关系不错,但子畏兄他前阵子伤到头,不仅眼睛失明,连记忆也失去了大半,对身边的人和事忘了好多。” “今日张御史和仪鸾司那人,都劝我说要跟他多来往,没坏处呢。” 朱棣很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满脸诚恳: “对对对,他们说的对,跟宋慎多来往、搞好关系,对你一丁点坏处都没有,而且你要是能让他在父皇面前随便提一句,日后你就真的前程远大不可限量了!” “他们没唬你!” 徐允恭和徐妙云都被朱棣这反应给吓到了。 这哪里是以往那个骄傲自信、鲜衣怒马的燕王殿下……他简直像失心疯了一样啊。 徐妙云试探道: “王爷,您没事吧?宋慎真的那么重要?您从哪儿听来的?” 朱棣就差指天发誓了: “我大哥跟我说的,我大哥,太子,朱标!” 兄妹俩面面相觑。 朱棣抓着徐允恭的手,比刚才更诚恳了: “大舅哥,你跟他搞好关系之后,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你让他在我父皇面前多说我两句好话吧,我真的不想再挨揍了,今日若不是父皇赶着去三大营见宋慎,我怕是真要被揍得半个月不能下床啊!” 在场的只有妻子和大舅哥,前者什么都看过,后者同为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朱棣咬着牙,把自己衣袖给撸上去大半截,露出了红肿青紫没一块好肉的胳膊。 他眼泪地看着眼前俩人: “才揍了我两刻钟都能揍成这样,我还不知道要在应天府待多久,你们忍心吗?” “帮我说点好话吧!” (本章完) 第108章 朱棣上门,见宋慎 第108章 朱棣上门,见宋慎 翌日清晨。 宋慎家的小院子房顶上,两个穿着轻便黑衣的仪鸾司熬了一个通宵,刚要跟过来轮值的同僚换班,便听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说什么?徐家公子带着燕王殿下和王妃,正往这里来?!” 其中一人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差点没嚷嚷出声。 来轮值的两人之中,有一个便是蒋瓛。 如今指挥使毛骧已经被派去种土豆了,仪鸾司中的事情暂时交由毛骧的老部下蒋瓛处置,但在此前,蒋瓛也只是好几個千户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以朱元璋对宋慎的重视程度,加上陛下住在宫中,平日都很安全,理所应当地,蒋瓛这一帮千户就都打包到宋慎房梁和房顶上扎根了。 现在蒋瓛来换班,其他千户听到他带来的消息,都不由得两眼一黑。 他们是什么人? 仪鸾司! 监查百官的事儿都做了,还差王爷们吗? 昨天燕王殿下一回京就挨了陛下好一顿胖揍的事情,他们不用特意打听都已经知道。 而徐家的公子徐允恭,以前又跟宋慎关系很不错。 现在徐允恭带着燕王殿下和王妃一起过来,这闹得,等会儿他们是该怎么跟陛下禀告比较好呢? 饶是蒋瓛这种时常被毛骧带着出去办事的人,此时也有点麻爪了。 他沉默了半天,才叹息道: “你们辛苦一趟,先回宫去同陛下禀报,我们在这里守着,都得两人一组,有什么状况也好分一个人出去报信。还有,走之前去隔壁同张御史说一声,他在场会好一些。” “放心,既然现在我担着临时指挥使的名头,真出事了我一力承担便是!” ………… 宋慎小院门口。 徐允恭等人的马车刚停稳,便从车窗瞧见门口已经杵着一个人。 “哟,这么巧,我也刚好有事来找子畏呢!” 张唯冲他们热情挥手。 徐允恭、朱棣、徐妙云:……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真的巧合啊。 好在昨天徐允恭已经习惯了这位前御史、现宋慎陪玩的风格,脸不红心不跳地下了马车,顺手还把朱棣和徐妙云夫妻俩都给扶了下来。 看到他们俩人,张唯的表演愈发浮夸: “哎呀,燕王殿下和王妃怎么都来了?这……我都替子畏觉得蓬荜生辉啊!” 三人嘴角齐齐抽搐。 他们几个来了就蓬荜生辉? 那以往陛下和太子殿下过来的时候,这房子是不是该着火了? 朱棣上前半步,笑着主动解释道: “宋龙门以往是我大哥的老师,他们师生情谊极深,而本王昨日刚回应天,便听说了宋公子受伤之事。我大哥公务繁忙,正好如今我回来了,于情于理,我也该替他来探望一二的。” “原先本王打算自己过来,但又听我这大舅哥说起他与宋公子颇有旧谊,我家王妃也好奇,所以冒昧之下便三人一同来访,还请张御史勿怪啊。” 这本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双方,在朱棣的硬扯之下愣是扯成了不得不来看看的关系。 饶是张唯,此时也难免在心里暗自感叹—— 要说不要脸,还得是皇家啊,燕王殿下这份面皮他八辈子都学不来,可看着又很熟悉……哦对,是最开始陛下逼迫他牵线搭桥时的嘴脸。 一脉相承,果然是一脉相承! “我哪里能替子畏做主!” 张唯心里已经骂了八百个来回,但面上还是笑着摆手: “燕王殿下亲临,也不必递什么帖子了,这我倒能做主带你们进去。” “不过,还得先叫人去通报子畏一声才好。” 徐允恭等人自无不可。 不多时。 还呼呼大睡的宋慎就接到了门房传来的消息,惊得差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朱棣……不,燕王殿下和王妃,怎么都过来了?!” 他瞪着一双压根看不见的眼睛,眉毛差点飞上天: “都已经去会客厅里坐着了?谁带他们进来的,怎么我都不知道啊?” 宋慎的书房一向只有兰云能进,这一次,也是兰云给送来的口信。 闻言,兰云也讷讷道: “是张御史带着他们一道进门的,同来之人中,还有徐家的长公子徐允恭。” 张唯? 宋慎细细琢磨了下,发现这事儿好像也怪不着他。 毕竟自己这身份以前跟徐允恭关系看起来很好,而且昨日在军营门口救了个人,徐允恭作为徐达的长子,过来替军卒们跟他道谢、顺便汇报一下情况,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至于燕王和王妃怎么会在这儿……虽然宋慎不清楚,可是徐允恭那边三个人一起过来,总不至于只请一个身份最低的白丁徐允恭,而将王爷和王妃都拒之门外吧?没这道理啊。 只有宋慎自己知道,燕王朱棣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可是现在,洪武朝的历史本就在他有意无意的干预下转了个巨大的弯。 最起码朱允炆已经莫名其妙的胎死腹中了,以后的建文帝彻底不可能出现,不管自己最后能不能挽救朱标的命运,上位的人也基本不太可能比朱允炆干得更烂。 毕竟,宋慎现在已经准备开始土豆种植,还在打算着出海了,现在是洪武十年,距离朱元璋驾崩还有二十几年的时间,这么多时间,弄点什么不行,难道还会让靖难之役重演?若是实在不行,等他爬上去了再建议朱元璋改立朱棣,那也可以啊,朱棣的嫡长子也一样不菜。 “……行吧,帮我更衣,我去见见他们。”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打定主意之后,宋慎便起身吩咐兰云,顺口还问了一句。 兰云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才道: “约莫辰时两刻。” 宋慎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好家伙,这他妈早上七点半就跑过来了?那他们出门得多早啊?! 他赶紧加快了自己洗漱更衣的工序,生怕慢了半拍。 虽然刚才已经确定朱棣以后不太可能再造反靖难,但这位永乐大帝在宋慎心中的恐怖程度仅亚于朱元璋,他并不是很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傲慢待人的印象。谁能说得准,朱棣是被削藩被迫造反,还是受不了侄子爬到头上去主动造反的呢? 这位一样也是个狠人啊。 ………… 会客厅内。 婢女们端来了不少新鲜的果子和刚出炉的点心,以及刚泡的上好热茶,给四位宾客享用。 张唯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拿着就开始吃,一边吃还一边说: “哎,你们怎么不吃啊?子畏自从搬出来了,他家的吃食一直都比外头摊子上的还好吃,我每回过来都吃个肚滚溜圆的才走,别客气别客气!” 徐允恭三人看着他的吃相,相顾无言。 一个御史,一位还算是清流的文官…… 在朋友家吃成这样,真的好吗?这吃相简直跟军营里那些军卒差不多了。 在场几人里,徐允恭还算是跟宋慎稍微熟悉一点的,哪怕是曾经,那也熟过。 所以他听了张唯的话,主动拿起一块点心,边吃边说: “张御史,你……” 话没出口,张唯便摆手含糊不清地拒绝: “别别别,以后别再叫我张御史了,我如今已经卸任,唤我字便是,你就跟子畏一样叫我从明兄吧。” 徐允恭感觉自己情绪都不连贯了,停了好一阵才接着说: “好,从明兄,我是想问问,子畏兄的伤太医是怎么说的,他那眼睛和记忆,难道就真不能恢复了吗?” 张唯在吃喝的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太医那边的意思是,他伤了头,脑袋上的事情很难给个准信,有时候可能三五月就能好,有的人怕是一辈子都这样,夹在中间的也有许多,为这事儿,先前子畏在宋家都快被太医院记录下一整本案例了,也没有个确切说法。” “不过他虽然变了很多,但大体来说性子还跟以往一样,只是放得开了些,没架子,不端着了,我估计你和他能更聊得来。” “我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儿,伱自己心里有点数啊,别到哪都说。” 不光是徐允恭,连旁边的朱棣和徐妙云都很清楚张唯说的是什么意思。 会客厅内沉默了一阵之后。 朱棣笑道: “是不是父皇他看重宋公子,还用了他的土豆这事?” 张唯咀嚼饼子的动作刷一下停住。 他有些诧异地扫了扫这三个人,最后眼神定在了徐允恭脸上,询问的意味很明显—— 这事儿你都知道啦?还往外说??? 徐允恭慌忙摆手,朱棣在一边解释: “其实本王昨日就听父皇说起过,您如今负责的事情,包括宋公子的重要性,我心里都有数。” “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王还是很清楚的,王妃也一样。” 闻听此言,张唯这才放了些心。 也对,燕王殿下就是陛下的亲儿子,又是跟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兄弟,知道这种事,不足为奇。 反正只要这些事情不是从他张唯嘴巴里漏出来的,那就跟他没关系,跟他的九族也没关系。 正聊着,门外传来了木头与地面磕碰摩擦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张唯立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赶了出去,果然一出门就看到了宋慎坐在轮椅上正被人推过来。 他极其自然地过去接管了轮椅,一边往会客厅里推,一边在宋慎身后低声道: “燕王妃是徐允恭的亲妹妹,他们俩一起过来,带着燕王殿下很正常,你不必担心。” 宋慎心说我他妈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徐允恭这货后来还是个死心塌地的帝党,妹夫打到家门了都不肯投降,非要跟建文帝一起死。 但他没说。 他只是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轮椅被慢慢推进了会客厅,张唯把宋慎安置在他常坐的位置上,顺手还给把茶点摆在了宋慎手边,看得来访的三人目瞪口呆—— 张唯以前可是个御史,这才多久功夫,现在怎么直接进化成小厮了?! 但张唯也不搭理他们怎么想,安顿好了之后才道: “对了,你不是想问问那烧刀子喝了之后怎么样吗,正好允恭来了,你问问他呗?” 宋慎一拍脑袋。 对,还忘了这事儿! 他双眼无神,随便找了个方向问: “是啊允恭,我都忘记了,你昨日喝了那烧刀子之后可有哪里不舒服?” “比如,胃不舒服,有灼烧般的疼痛,或是头疼恶心宿醉不醒的感觉,又或者什么其他的,有没有?” 徐允恭愣了一下,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平日里本就时常与军卒们饮酒,昨日那烧刀子确实烈,我懵了好一阵子,但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一觉到天明,并无大碍。” “不过,我昨日特意留了人报信,让人注意着张老三的伤,今早出门前便得到了消息,子畏兄想听听吗?” 事关酒精,宋慎哪里有不想听的! 他坐直了些身子,往徐允恭声音来源的方向倾斜了一些,认真道: “你说,我听着呢。” 徐允恭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 “是这样,张老三他昨日被送回军营接受医士看护后,医士还很惊讶,因为那时候他的伤口已经不怎么出血了,虽然他使劲之后还是会崩开,但如今受伤的地方是军营而非战场,医士有充足的时间给他缝合伤口,只要伤口不红肿流脓便万事大吉。” “一直盯着他伤势的那名军卒今早同我说,他们后来听了你的意思,又去烧刀子铺里买了一小壶的烈酒,半天功夫给张老三擦了十次,这么热的天,还是在外头地上滚过的,那么脏,口子那么大,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红肿,更别说流脓!” “医士见他要来同我说明情形,还特意拜托他问问你这事情究竟怎么办到的,伤口就那样捂着,也没用金疮药没用烙铁,居然又止住血还没红肿,真是绝了!” 宋慎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 张老三可真他娘的惨啊。 好端端的伤口,正常一天消毒一次就可以了,结果现在半天擦酒精擦了十次,是个铁人都受不住吧! (本章完) 第109章 燕王你媳妇 第109章 燕王你媳妇…… 正聊着天,一旁安静喝茶的徐妙云忽的放下茶碗,捂着嘴难受地呕了一下。 朱棣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有些担心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徐妙云显然很是难受,脸色都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许多。 她缓了好一阵才彻底恢复,对丈夫微微摆手: “或许是最近舟车劳顿,没休息好的缘故,无妨,这几日多休养就好。” “你们说正事吧,我没什么。” 朱棣仔细打量了媳妇几眼,发现她确实并无大碍,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徐允恭和宋慎。 前者也有点担心妹妹,但跟朱棣一样,看了看没什么,他就也没太放在心上。 一边的张唯也是。 只有一个人的脸色颇为微妙。 那就是完全看不见的宋慎。 由于自己身处这个年代,宋慎在以往的备课过程中不得不凭借职务之便,少量多次地翻找起关于洪武前后的史料记录,而因为后面弄出了靖难之役登基称帝,哪怕是在洪武朝,朱棣的记录也不算少。 加上宋慎所在的时间点是洪武十年,他就差把十年、十一年这两年的史料给翻烂了。 值得记录的事情不算很多,所以比较重要的部分,他就印象尤为深刻。 比如…… “呃,我冒昧地问一句啊。” 宋慎斟酌着用词开口: “王妃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时常不太舒服,还总有些恶心?” 朱棣愣了一下,看向妻子。 徐妙云也愣了一下,本来觉着这问题确实冒昧,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旁边的徐允恭和张唯却异口同声道: “但说无妨!他可会治病了!” 他们俩都是亲眼见过宋慎如何将一个飚血的伤患给止住的,而且还是在眼睛完全看不见、全凭指挥的情况下。而且,现在徐允恭甚至已经得到了准信,张老三那条腿三天之内不红肿流脓就算是彻底保住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敢信的? 至于张唯…… 如果不是怕泄露身份,陛下怕是只差把宋慎叫进宫里保护起来了,就这地位,只要宋慎敢说,张唯就敢信。 徐妙云沉默片刻,还是选择相信大哥。 “最近确实有些茶饭不思,时常都不大舒服。” “不过前阵子,我们接到圣旨要回应天,这一路本就很是舟车劳顿,一直在赶路,马车坐着也属实很晕,我本想着跟王爷一起骑马,但王爷觉得那样不安全,即便我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骑马赶路,最终还是作罢了。” “马车颠簸,加上没有休息好,这应当是正常的吧?我不会……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说到最后,徐妙云自己都有点担心了。 她今年才十五六的年纪,自幼跟着徐达习武,身体素质从小就很不错,大病都没生过一场。但这会儿徐允恭和张唯信誓旦旦地替宋慎的医术打包票,宋慎又忽然特意问起了她的症状,还说对了,这就让人不得不担心了。 宋慎表情颇为微妙地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措辞,偏偏这种表情让徐允恭和朱棣差点急死。 徐允恭拉着他点头哈腰行礼作揖: “子畏兄,要是妙云她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我们家或许请不动你,但太医还是请得起的,你早些说清楚,真有什么毛病我也好赶紧给她治啊!” 朱棣也在旁边严阵以待,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要是宋慎不帮忙治,他就去文华殿里跪个三天三夜,求大哥帮忙,请宋慎出山! 反正父皇是肯定靠不住的,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找大哥! 宋慎被扯得东摇西摆的,连忙举手投降: “不是不是!哎呀允恭你先冷静些!” “你撒开我我就说!” 徐允恭当即松手,退开三两步远,生怕自己再干扰到宋慎说病情。 一段并不漫长的沉默后。 宋慎咳嗽一声,幽幽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妃是怀孕了呢?” 徐允恭、朱棣、张唯: “啊???” 不是…… 你现在一是個瞎子无法看气色,二跟徐妙云坐了八丈远半句话没讲过,三更是没有把过脉,看诊讲究望闻问切四个字,拢共只占了个“闻”,也就是刚才听见徐妙云呕了一下。 要是所有女子干呕都是怀孕,那这世道不是乱套了吗?! “燕王殿下坚持没有让王妃骑马赶路是对的,她如今的月份恐怕还不足一月,或者刚到一月,若让她骑这么久的马赶回应天府,孩子怕是半路就要没。” 宋慎摆摆手: “不管你们信不信吧,凭我的直觉,王妃多半是怀上了,要是信我,伱们就赶紧回去请太医看看,别杵在这发愣了。” 会客厅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朱棣左看看妻子,右看看大舅哥,三人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茫然。 不……这就盖棺定论啦? 那他们现在,是走还是留? 要是如宋慎所言立刻离开,那他们都有点不甘,毕竟今天过来的目的是要跟宋慎搞好关系,让他能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免得朱棣隔三差五就挨揍。 但要是不走,两个大男人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徐妙云肚子里可能存在的胎儿。 这种事情,拖一天就多一分风险,所以从古至今才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胎儿不足三月,消息最好不要外传。没见东宫里那位吕氏吗,肚子大得都快临盆了,莫名其妙孩子还是没了。 思来想去。 朱棣咬了咬牙,还是拱手道: “那本王便先告辞,带着王妃回宫一趟去,看看太医。” “若此事当真,日后本王定会上门重谢宋公子!” 他一改刚才进门时候的拘谨,全盘心思都放在了妻子身上,生怕她磕着碰着。 即便还没找太医看过,没有板上钉钉,可一旦有了这种可能,朱棣就极其害怕什么意外会出现导致孩子没了。正如宋慎所言,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坚持没让徐妙云骑马赶路,这要是赶着赶着突然发现媳妇流产,那可就真的完犊子了。 徐允恭见他做出抉择,一边心说今日肯定是时机不对,一边看朱棣也稍微顺眼了点。 这人虽然看着狗是狗了些,好在总算对自家妹子还挺上心的,以后妹妹去了北边应该也不至于过得太难。 两个大男人跟保镖似的护送徐妙云走出了宋慎家。 后者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长长舒了口气。 “子畏,我没看出来你小子心眼这么多啊,今日你是故意说这事儿想让燕王他们走的吧?” 张唯斜眼睨着他,冷不丁冒了一句出来。 宋慎虚空瞪眼: “我可没有,你别胡说!” “这又不是我乱讲的,燕王妃是真有了身孕,要是不注意点,日后怎样还不好说呢。”是的,这就是他从洪武十年、十一年的史料翻出来的,稍具价值的事情—— 洪武十一年七月,朱棣的嫡长子朱高炽出生了,生于中都凤阳。 而现在是洪武十年的深秋十月,再过不久就要入冬,都说怀胎十月,算算日子,徐妙云肚子里也该揣上了。 本来这也不太好判断,毕竟宋慎两辈子都没当过爹,到现在都没真正见过老婆生孩子的场景。 以他二十五岁的年纪放在古代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哪怕加上他的家世背景,也只能勉强算是个钻石王老五,且又有系统在身,宋慎巴不得自己身边谁都不要有,否则要是每天中午上课被妻子发现,那真的很难解释。 抛开没有经验这一点,刚才徐妙云只是喝着茶就突然干呕,要说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那真的不太能说得过去,所以宋慎认为她已经怀孕的可能性很大。 退一万步说—— 哪怕真的是他判断错误了,又有啥问题呢? 不论如何,徐妙云怀上朱高炽的时间点也就是这一两个月,早晚都是要发现的,他预言一下又没啥问题,只要现在能把朱棣两口子加徐允恭从自己家里撵走了就行! 宋慎是真不想跟朱棣打交道。 他还记得历史记载里,朱棣本来就被铁杆太子一党的蓝玉忌惮,说明这货日后在燕地本身也不太老实,最起码有点拥兵自重的嫌疑,这种人,他现在是一丁点都不愿意沾上。 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 皇宫。 武英殿、文华殿、坤宁宫三个地方,朱元璋、朱标和马皇后同时收到了仪鸾司传来的消息。 “什么,燕王去了宋慎家又回来了?!” “什么,宋慎说燕王妃怀孕了?!” “什么,我爹知道老四去找宋慎了?!” ——以上分别是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三人的反应。 负责给朱元璋传消息的人是蒋瓛,而他之前也得到了陛下的旨意,凡是有关于宋慎的消息,在通报他的同时都要往文华殿和坤宁宫各自送一份过去。 蒋瓛是亲眼盯着燕王一行人进入宋慎家又匆匆忙忙离开的,等到他们真的走远了,蒋瓛才跑回宫里报信。 而会客厅里几人的一举一动,也都被他记录在册,直接呈报给了陛下。 朱元璋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份册子,脸上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这什么玩意儿? 老四眼巴巴跑去宋慎家,结果人家一句“你媳妇可能怀孕了”就直接给打发走了? 他其实也不盼着朱棣有太大的出息,更不想宋慎跟他走太近,毕竟这货日后是真会造反,可问题是哪怕再偏心眼,朱棣也一样是他的儿子。 自家儿子被宋慎遛得团团转…… 怎么说呢。 气儿子不争气,又怕儿子太争气。 他挠了挠额头又挠了挠胡子,问: “皇后和太子那边呢,他们怎么说?” 蒋瓛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道: “回陛下,皇后娘娘她……她似乎已经摆驾去太医院那边了,因为燕王殿下带着王妃匆匆回宫,就直奔太医院让人给诊脉了。” 朱元璋呲了呲牙,又问: “那标儿呢——太子,太子去哪了?” 蒋瓛为难道: “太子殿下听说这事儿后,也带着皇孙殿下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去了,太子妃娘娘也去了,似乎是想一起看看结果。” 朱元璋:……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武英殿。 搞了半天全家都去凑热闹了,就他一个人还在这儿处理公务呗?! 他梗了好一会儿,才愤愤不平地一甩袖子: “愣着干嘛?摆驾!摆驾太医院,咱也过去!” 朱元璋当然知道自己一家老小为啥都乐意往那边凑。 就之前朱允炆那件事,妹子虽然嘴上不说,可那么喜欢孙辈的一个人,要她亲口发令让人去弄死未出生的孙儿,其实也挺残忍的。 只是一来,吕氏的月份已经很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临盆,而一旦她将孩子生下来,事情就很难处置了。二来,朱允炆虽然是孙儿没错,但照往后的历史看,他似乎与马皇后自己和朱标的死都有着某种诡异的关联,比起孙子,儿子当然是更重要的。 没了朱允炆还会有其他孩子,可朱标没了,那他们夫妻俩一辈子的心血可就毁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便是这江山。 而这件事对朱标的影响同样也不小。 所以,他们母子俩听说老四家里或许有喜事,而且这消息还是宋慎亲口说的,那自然要去瞧一眼才好。 朱元璋即便心里对朱棣仍有隔阂忌惮,也不想在这时候扫了他们的兴。 蒋瓛愣了几秒,见陛下已经略有不耐,才赶紧吩咐出去: “摆驾!摆驾太医院!” ………… 太医院。 等一堆太医轮番上阵望闻问切一番,所有人,尤其是产科的太医们,都给出了一致的答案。 “恭喜王妃,您已有身孕,只是还不足一月,不仔细是看不出的,前三个月都要小心谨慎些才是啊!” 马皇后、太子妃等已经生育过的女人们都围在徐妙云身边,给她传授各种保胎小技巧。 而朱棣…… 朱棣人都已经傻了。 他也才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突然一下得知自己要当父亲了,身份还有点没转换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我要当爹了”的巨大喜悦。 总而言之,心情很复杂。 身旁,朱标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都跟你说了,只要是宋慎说的,多半没什么错。” “你哪怕不信他有什么医术,也该想想看我和爹遇到的事情吧?” 这时候朱棣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怪不得宋慎连话都没跟妙云说两句,就敢说她已经怀孕。 敢情是早就通晓历史,而自己的身份在历史上又是个皇帝,所以宋慎才知道! 朱棣叹了口气: “我心服口服……真的,心服口服了!” (本章完) 第110章 新学生,永乐帝朱棣! 第110章 新学生,永乐帝朱棣! 朱元璋看着他们这热闹场景,沉默了半晌,才道: “老四,这一年你就呆在应天府吧,等你媳妇生了之后再回凤阳去。” 朱棣愣在原地。 他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父皇竟然忌惮自己至此,连去凤阳都不让了吗? 见状,朱标赶忙出来打圆场: “四弟媳要是想安胎,可以单独住在宫里,就算是宫里不怎么方便,她住在徐家也挺好的呀,怎么就直接让老四不回凤阳了?” 朱元璋淡淡道: “此事不必再议,定下了,咱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行吧。 他以前没有把话说到过这个份上,而如今,就算是朱标和马皇后都在,也知道事情已经无可转圜。 看来朱元璋是铁了心要让朱棣留在应天府了…… 朱棣叹息一声,正不知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时,突然见到父皇和大哥面色同时一凝。 他们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 临近正午时分。 宋慎家。 早上他将张唯也送走了之后,就一直窝在书房,进入了系统空间里找史料记载。 就在距离今天上课还有不足一个小时的功夫,宋慎眼前突然亮起了系统面板,随之而来的还有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达成里程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您已经成功让学生们自由讨论并得出一定结果,奖励抽奖机会一次!】 宋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个什么里程碑?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难道,这是昨天课上让学生自由讨论,现在才给出来的里程碑? 什么破系统,延迟也太高了!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如果又来一个新学生,那抽奖这玩意儿,他也不是很想要啊。 要是来新学生能给自己带来好处,那宋慎肯定不抗拒,问题是这新学生来了之后非但没好处,如果找了個跟朱祁镇李隆基那样的,日后恐怕麻烦多得是,何必呢! “系统,这抽奖只能抽出来学生?我现在有十来个了,不是很需要啊。” 宋慎略微有点嫌弃。 【回答宿主,只要是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实际上都会进入奖池当中,抽奖概率是在商城里选择的,您若是喜欢,也可以进入系统商城查看。】 其实宋慎当然是知道的。 早在抽出土豆的时候,他就已经询问过系统,并得知奖池里物品和学生的比例是1:1,抽到什么全凭手气。 之所以要明知故问再问一遍,纯粹是因为宋慎认为这种事情有点玄学在里头。 沐浴更衣有一定程度上的欧皇加成,而多次逼问系统有关抽奖的问题,类似于氪金抽卡游戏里疯狂跟后台客服许愿,不管是不是真有用,起码心理安慰这方面的作用是起到了。 宋慎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从来没用过的洗手池,仔仔细细给自己洗了一遍手,而后才坐回了椅子上,打开抽奖轮盘。 他深吸一口气,边闭眼点击轮盘,边跟上次一样默念着: “天灵灵地灵灵,上下五千年华夏祖宗全显灵……” 伴随耳边传来“叮咚”一声响,宋慎知道,抽奖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很希望这次能跟上一次一样,抽出来诸如土豆一类的高产作物,又或是什么比较先进的工业革命图纸、技术之类的,都行,他也不太挑,只要是进步工艺都可以。 但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当宋慎睁开眼的时候,面前金灿灿的轮盘上,指针停留的那一格明晃晃地只有一个名字。 【恭喜宿主,抽取新学生:永乐帝朱棣。附带奖励:郑和航海图纸,远洋船只工艺。】 宋慎嘴角狂抽。 这他妈不就是上次抽李世民那会儿,四个选项中的另外一个选项吗? 但是这一次,系统居然还给减少了附带奖励。 “系统,上次我抽奖的时候,这个附加奖励里面不是还有个高级后勤经理朱高炽吗,这次怎么没了?” 面对宋慎的质问,系统很坦然。 【回答宿主,系统的分配绝对合理,虽然朱高炽不见了,但您的debuff也已经取消了。】 ……行吧。 想到上次看见的一堆debuff,宋慎就忍不住嘴角抽抽。 自从抽取了李世民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锅莫名其妙就沉了一些。 这不,现实中,连朱棣都莫名其妙找到他家里来了,自己要是跟这种人来往过密,说不准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就造反了,如果当初选项里朱棣的那个造反debuff再跟着一起来,他真的会想报警。 要是这样看的话,尽管朱棣没有带来什么高产作物或者是工业发展,但郑和的航海图纸和永乐时期的造船工艺也绝对不算差了。 洪武、永乐都算明初,可同时拥有神机营和郑和的永乐大帝朱棣,显然更具有先进性。 若能从他那儿薅来造船图纸……那么让陈国瑞去倭国的事情,就更加大有可为了! 宋慎重新振奋起来: “好!冲!” ………… 皇宫。 太子妃常氏将徐妙云给带去了东宫休息,顺带把儿子朱雄英也给拎走了。 而在场的所有皇室成员,都被紧急带去了坤宁宫。 “标儿,你刚才也听见了吧?” 朱元璋看着朱标,面色严肃且古怪: “应当不是咱听错了。” 朱标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他罕见露出尴尬的表情,点头道: “嗯,孩儿也听见了……有新的学生加入,是永乐帝,朱棣。”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次新学生进入辅导班,例如朱祁镇,例如唐朝五人组,又或者是上一批刚进来的蒙恬和李隆基,但这还是朱元璋和朱标头一次见到自己身边认识的人加入辅导班。 而且还是头天刚揍过的那种。 朱棣面色呆滞如遭雷劈,满脸的难以置信。 昨天挨打的时候他就想过,要是以后的自己真的进入辅导班,该如何才能避免父皇再次暴揍。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来得如此之快。 “不是……大哥,你……我……这……” 朱棣抓着大哥朱标的衣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脸上眼里全是哀求,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就光是知道自己以后造了侄儿的反这件事,父皇就能做出把自己和妻子直接幽禁于应天府的事情…… 那几十年后的自己真进去了,又要如何? 朱标安慰似的拍了拍老四的手,看向了父亲: “爹,您先别急着生气,孩儿倒是有点好奇,这所谓辅导班系统,究竟是以什么标准来称呼一个皇帝的?” “抛开咱们最初的四个学生不谈,往后进入的学生里,刘彻叫汉武帝,朱祁镇是明英宗,李世民是唐太宗,而李隆基是唐玄宗。” “其他人都用的是谥号和庙号,但偏偏汉武帝是例外。当时孩儿还觉得或许是有什么错误,可如今老四的称号又变成了永乐帝,这其实很不对劲。” “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果然,朱元璋刚才似怒非怒的表情一下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皱眉开始沉思。 他也觉得这里头应该有点什么。 再没文化,毕竟里头也是自己的“同学”,所以朱元璋知道—— 李世民的庙号是太宗,谥号是文皇帝;李隆基的庙号是玄宗,谥号尊号有点长,他不太记得;汉武帝的庙号其实是世宗,谥号则是孝武皇帝;朱祁镇的庙号是英宗,谥号则太长,有十七个字,他也不稀得知道。 大部分皇帝都用庙号称呼,或许是因为谥号太长,但是李世民的谥号比刘彻还短点,所以这不成立。 “咱怎么觉着,这是按照后世更普遍的称呼来喊的?” 朱元璋摸了摸短须,沉吟道: “就比如咱们如今这大明,往前的朝代,称呼李世民基本都喊唐太宗,其他人也是如此。” “等到日后咱死了,或许再往后的人也会按照更顺口的称呼来说咱。” 朱标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指着朱棣说: “就像宋先生在教室里总是喊朱祁镇叫堡宗皇帝一样,因为朱祁镇的土木堡之战实在太过荒谬,后世就用这个名号来喊他。” “而老四这个永乐帝的名头,听起来像是年号,就像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一样,都用年号代替了?” “您想想看,之前在教室里,宋先生和朱祁镇是不是也用洪武帝、洪武大帝来尊称您。” “孩儿觉着老四或许也是如此。”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再次颔首。 有点道理。 既然一个皇帝能被用年号称呼,那最起码说明用这个年号期间,大明的国力还算是强盛,说明老四当皇帝的日子里没有太给自己丢人。 “行,那咱现在先不急着揍他。” 朱元璋瞥了四儿子一眼,淡淡道: “等会儿就让他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咱进去之后先问个明白,出来后再做打算。” “标儿,你以为如何?” 朱标松了口气。 只要父亲还肯听意见就好。他最怕的,就是父亲如今不分青红皂白,见到朱棣就是一顿打,连他的是非功过都懒得听。 倒不是他无理由护着弟弟,主要是如今的老四什么都还没做过,更何况老四往后听着也并不是个窝囊皇帝,不是昏君庸君,若老四跟朱允炆、朱祁镇一样,将祖宗留下的大好基业给付之一炬,那朱标也照样不会留情面。 而此时此刻,旁边的朱棣,已经哆哆嗦嗦地搀着母亲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屁股只沾了椅子一半,随时准备挨揍的时候好跑路。 “老四,你也不必那么忧心。” 马皇后也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朱棣的恐惧,毕竟昨天朱棣挨揍了之后,就是她和朱标帮着叫太医过来上的药,自家丈夫揍儿子有多狠,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宽慰般拍了拍朱棣: “只要你以后没有做出什么荒唐事,你父皇也不会像昨日一样打伱,他那么生气,除了你造反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便是因为你的后代。这股火他憋了不知几天了,才会见到你就打。” “但你放心,若非你的过错,不管他出来后有多生气,为娘也会劝劝他,让他不要迁怒。” “实在劝不住的话……至多也就是拿鞋底子抽你两下而已,你顺着他便是,无妨的。” 朱棣:…… 娘,挨打的不是你不是大哥,你是真不心疼啊。 鞋底子抽两下? 他昨天都怀疑父皇的鞋底子里嵌了钢板。 就抽吧,一抽一个不吱声。 自己那坐不得睡不好浑身都是青紫红肿的伤,全是父皇只用鞋底和腰带给抽出来的!!! 朱棣现在只能祈祷,今天上门去见宋慎一趟能有点效果,等会儿进了那劳什子辅导班里能给自己说两句好话,要不然…… 啊!!! ………… 临近下午一点。 十二点五十分时,所有学生都被拉入了系统空间内。 朱元璋和朱标已经习惯了这种空间转换的感觉,落地的一瞬间,睁开眼就开始在教室里寻找目标。 今天的新学生只有一个,而他们的目标也只有那一个。 当然,其余的所有人也都提前知道会有个“永乐帝朱棣”加入,大家在进来的同时,仅仅扫视一圈,所有目光便都落在了一个生面孔上。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与朱元璋有些像,同样有将军肚,身材魁梧,皮肤是军伍中人的那种粗糙,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他穿着一身黑白交错的便服,看起来就跟普通王爷和大官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朴素一些,只有领口腰间袖口的滚金云纹,和胸背存在感极淡的团龙纹饰,才能让人认出来他是个皇帝。 除了皇帝,没人敢这么穿。 “……你是老四?” 朱元璋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有点不敢认。 毕竟,辅导班里的朱棣看起来年纪已经跟他这个当爹的相仿了,而随着年纪增长,哪怕五官不变,皮肤会松垮,眼神也会不一样。 那男人也愣了好半天。 然后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朱元璋面前,涕泪纵横: “爹,大哥,我以为你们怪我,以为这辈子你们都不会给我托梦了!” “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朱元璋:…… 朱标:…… 所有人:…… 好尴尬啊。 要怎么告诉他这不是托梦,是正儿八经的朱元璋本人呢? (本章完) 第111章 朱元璋,你命咋这么好? 第111章 朱元璋,你命咋这么好? 好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朱元璋疲惫地冲朱标挥了挥手: “你去同他说说清楚,反正以往底下这些兄弟都是你照看的,你说话比咱合适。” 倒不是管用不管用。 身为朱棣的父皇,朱元璋当然拥有绝对的威严,哪怕是现在四十多岁的朱棣也一样。 不管什么年纪,当儿子的还能越过了爹去?他们老朱家又不是老李家,逼爹退位成了祖传习惯。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刚才朱元璋所说的—— 要说威严,朱元璋不缺,但朱棣这些兄弟们只会同时将“敬爱”这个东西放在朱标身上。 都说长兄如父,朱元璋以前忙着在外征战、处理朝政的时候,都是朱标在代替他教管底下的弟弟妹妹,马皇后有时也会生气想揍孩子,而只要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情,要么朱标给拦住了,要么他甚至直接替兄弟姐妹们受过,替他们挨打。 正是因此,朱元璋才很确信,假如自己驾崩后即位的人是朱标,那么即使有再多藩王、得到了再多权力,他们也绝对不会造了朱标的反。 真要有干出这种事情的儿子,朱元璋会第一个动手弄死。 那已经不能叫做人,那他娘的是畜生。 朱标也很清楚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往前两步,将朱棣给扶了起来。 而后,朱标拉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一倍的四弟,走向了—— 张良。 “张良同学,这是我的四弟,也就是之前先生在课上说过的那个,用靖难之役夺位的朱棣。” 朱标很诚恳地说: “有些事情我可以后面跟他再解释,不过伱之前跟刘彻说过一次,应该比我有经验一些,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一起跟他说明缘由?” 张良的表情略有些微妙。 这件事,他们之前上课也都听过,当时朱元璋的反应非常大,还一直嘟囔着回去之后要把朱棣给打一顿。 朱祁镇来了之后,这种愤怒更是达到了巅峰。 他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的朱棣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或许现实世界里朱标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朱棣讲清楚情况,但现在朱标身为大哥,对着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四弟,有些事情很难说出口也很正常。 张良是一个愿意帮助同学的好学生,加上年纪到这儿了,性格也好,朱标找他帮忙才是合理且聪明的。 沉吟片刻,张良颔首。 “好。” 他看向朱棣,学着之前宋慎介绍新同学的样子,很友好地笑了一下: “永乐皇帝朱棣是吗?幸会,我是汉初三杰里的张良,张子房。” “除我之外,这教室里还有诸多朝代的帝王将相,那边是始皇帝嬴政、上将军蒙恬,这边是汉武帝刘彻,另一头是唐太宗和他的四个臣子,后排那两个是被大家孤立的唐玄宗和明英宗——对了,明英宗是你的太孙,也就是你孙子的儿子,你父亲已经揍过了,等会儿你记得再揍一遍。”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 张良将辅导班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 朱棣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茫然起来。 尤其是听到了明英宗的时候。 唐玄宗李隆基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过史书的心里大概都有数,可是从张良这个态度上看,似乎那劳什子明英宗朱祁镇比李隆基还要烂。 这是什么概念? 在这一群帝王将相里,不管是论名声还是论功绩,除了始皇帝大家其实都不差,唯独李隆基是一手创造了大唐盛世又将其覆灭的,加上此人堪称败坏的道德品质,朱棣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皇帝能比他更烂。 难不成这货让大明亡国了?! 自己家的太孙……是这样子的?! 他眼底燃起了几近实质性的火苗。 如果放在年轻时候,朱棣可能会当场暴起,会把朱祁镇拉出来狠狠揍一顿,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了解,他暂时没空,清理门户这件事压后再议。 好一顿讲述之后,张良总算是差不多讲明白了。 而后朱标又补充道: “老四,我们那儿还是洪武十年的深秋,爹他早就从先生那儿知道了你会靖难的事情,所以你应该能想到,洪武十年的你被打成了什么样子——昨日还是我和娘去叫太医来给处理的伤口。” “如果你不想让十七八岁的自己继续被这样打,那你最好在爹面前表现好一点。” “第一,对先生尊敬些。第二,不要狡辩,做错了就要认。” “朱祁镇当时就因为对先生吼过,加上他死活不认错,所以爹整整揍了他半节课,你明白我意思了吗?” 朱棣看着大哥年轻且严肃的面容,呆愣了好一会儿。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能见到二十岁的大哥。 这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的样子,真是比做梦还像是做梦。 好半天,朱棣才回过神,慌忙点头: “明白明白,大哥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会搞砸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叫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喊的是大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怪异。 但其他人倒没有这么想。 嬴政难得跟李世民坐在一起,感慨道: “李世民,若朕见到胡亥,你见到你儿子李治,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跟他们讲话吗?”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才摇头: “怕是提剑杀人的心都有。” 始皇帝想弄死秦二世,那是理所应当的。而李世民虽然没听说李治做过什么荒唐事,可单单儿子勾搭自己后妃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任何一个皇帝火冒三丈了。 不论那武则天后来受宠不受宠,这都跟李治没关系,他们虽然有部分蛮族血脉,但李家自认的祖宗是李耳,是想进入华夏正统的,哪怕李世民自己也兄终弟继什么的……算了,不狡辩,他就是双标! 嬴政看着朱标认真叮嘱、朱棣老实听大哥讲话的样子,叹了口气。 “都是篡位,人家朱标和朱棣多和气?” “而且朕看朱元璋和朱标相处那样就知道,他肯定早就准备好了让朱标随时即位,否则平时也不会将政务交给朱标,先前还劝朕也这样对扶苏。” “若即位的人是朱标,别说朱棣,有谁会造反?” “退一万步说,哪怕朱棣本来就篡位造反了,可是看先生以往谈起他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过他不好,说明朱棣当皇帝也当得不错。” “嘶……” “朱元璋怎么这么好的命,两个儿子都这么有出息啊?”李世民嘴角抽了抽,特意偷瞄了一眼嬴政的表情,见他是真的艳羡感慨而非讥讽,才默默将目光又收了回去。 是啊,这货嘴巴贱归贱,但他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出彩。 凭啥啊! ………… 讲解的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十分钟,眨眼就过去了。 上课铃声一响,办公室通往阶梯教室的门也准时打开,宋慎从里面悠然走了出来。 他走到讲台上面,轻敲了敲桌板,道: “同学们好,我在里头看的时候发现你们已经自己交流了一段时间,这一次,应该就不需要我多介绍什么了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惦记着之前朱元璋给提的馊主意,或是单纯不想让这嘴贱的家伙好过,李世民突然举起手来。 宋慎有点诧异,但还是隔空点了点他的方向: “李世民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站起身来,感觉自己身上都快被朱家人的眼刀子给扎穿了,但他岿然不动,仍旧面不改色道: “先生,听您先前说过,那郑和下西洋的事情是发生在永乐年间的,正好,如今这位新同学,也就是永乐帝朱棣本人就在这里,不如多说说永乐年间的事情?” “毕竟如今年代最晚的人是朱祁镇,可朱祁镇做的事情让大家都很难信任他,他嘴里的话都只能信个五成,若是永乐帝是个可信之人,以后各位同学上课讨论起来也方便些嘛。” 朱棣面色瞬间白了两个度。 他刚刚还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听大哥的话,把这第一堂课给混过去,让先生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这会儿怎么直接有人开始针对起自己了?! “这都是爹做的孽啊……” 朱标坐在他旁边,低声安慰道: “没事,李世民不是冲你来的,爹他那个嘴得罪太多人了,虽然不至于有大麻烦,但这班上所有人应该都想看他吃瘪。” “你要是能让他找回场子,洪武十年的那个你就没事。若是相反,你让他丢了人……唉,保重吧。” 不安慰还好。 这一安慰,朱棣脑门上的汗都快止不住了。 他拼命回想自己这辈子干过的所有坏事,大到靖难造反,小到三岁尿床,四十多的人了,恨不得现在就濒死来个走马灯,才好提前想好应对说辞。 可不等朱棣回忆完毕,讲台上的宋慎已经笑了。 宋慎摆摆手: “你的意思是,让我介绍介绍永乐大帝的生平事迹?” “那我得先问清楚,朱棣同学,你来自永乐那一年,或者,是建文哪一年?” 朱棣摸不着头脑,但他谨记朱标的提醒,学着李世民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起身,拱手道: “先生,朕……啊不,我,我来自永乐二年。” 宋慎微微挑眉。 刚即位,倒是没有什么太值得说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影响,毕竟朱棣不是唐明皇,永乐年间也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分界线,这个虚拟意识具体来自哪一年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颔首,道: “其实朱棣的前半生,大家应该都有点了解。” “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四子,被封燕王,就藩北平,后来朱元璋驾崩,朱允炆即位,改元建文,史称建文帝。” “但朱允炆仅仅在位四年,便被朱棣靖难造反成功——说到这里,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正好见到了正主,我也想问问。” “朱棣同学,当时你攻入皇宫的时候,建文帝的下落有很多种说法,比如你当场杀了他,比如你的人翻遍宫里都没找到朱允炆是因为他通过地道逃走,比如你火烧皇宫是因为没找到他,比如他逃出海外了,你让郑和下西洋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他。” “因为我本人也是通过史料来判断,所以我想问问,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宋慎说的比较简单,因为朱允炆的下落实在是说法太多了。 什么自焚说、远走他乡说、出家为僧说、郑和放归说……等等等等。 刚好正主就在这里,他也刚好问问,满足一下自己对野史的八卦好奇心嘛! 朱棣卡了个壳,没想到先生的第一个问题竟然就如此刁钻。 他感觉到身边朱元璋阴寒无比的视线,似乎只要自己敢残害亲侄,父皇就敢在课上直接动手……朱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没有放火!当时我攻入应天后,建文帝见大势已去,便自己放火将整个皇宫给烧了,试图将所有财宝和文书都烧毁,我的人救了好几天的火才抢救回来一部分。” “救火的同时,他们也去搜寻了建文帝的下落,才发现宫里确实有密道,应当只有正常即位的皇帝才会得知,而我是不知道的。我手下的将士们沿着密道一路追查,在鸡鸣寺附近找到了建文帝,他一直求饶,我也不落忍,便叫他落发为僧,给了些盘缠让他此后不要再露面了。” “他这身份,出家,也算……也算是个归宿吧。” 宋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至于朱棣有没有杀朱允炆,会不会当着朱元璋的面说出这种事情来,那他就不清楚了。 问明白后,宋慎顿了顿才接着道: “其实,不管是史料记载,还是我本人的看法,都认为朱棣造反是必然的。” “就算不是他,也有可能是其他藩王。” “因为朱允炆实在是太着急,也太狠了。” “不能说狠……” “要说他心狠手辣,建文元年时朱棣的三个儿子都在应天府,他明明可以挟持做人质,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放了回去。” “要说他心慈手软,也不是,他先将周王一家全部废为庶人贬往云南蒙化,后削齐、湘、代三亲王,其中逼得湘王自焚,软禁齐、代,两个月后又将岷王废为庶人贬至漳州。都是他亲叔叔,这种事……心软的人怕是也干不出来吧?” 除了亲历者朱棣本人外,底下一众帝王将相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有点不能理解这件事。 当皇帝,狠,很正常,不狠坐不稳江山。 仁慈也正常,人心都是肉做的。 但是又狠又软的,还真他娘的没见过……这什么新品种皇帝啊??? (本章完) 第112章 朱棣,你比咱还老糊涂?! 第112章 朱棣,你比咱还老糊涂?! 连朱元璋这种狠人,听到宋慎的话后都难免沉默了。 他是狠,但是薛定谔的狠。 对那些一起上阵拼杀、一起流过血流过汗的老兄弟,朱元璋能够狠得下心。但他若不狠,日后留给儿子的江山,将是开国元勋林立的一片烂摊子。 正因为他可以全心全意地为朱标打算,所以他可以背负残忍无情的骂名,宁肯被后世戳脊梁骨骂他狡兔死走狗烹,也要提前清扫障碍——哪怕清算老兄弟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开始。 说人话,就是在朱元璋心里,自家人永远比老兄弟来得重要。 这无可厚非,人都是有私心的,最重要的是朱元璋根本也不在意谁骂自己,在他心里,只要标儿以后能稳稳当当地有个善终,当个好皇帝,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从刚才宋慎的描述来看…… 似乎朱允炆丝毫没有继承到自己“在乎家里人”这一点吧? 哪怕朱元璋坦荡承认,他只把马皇后当媳妇,只把朱标当儿子,其他儿子都是皇子,他就是偏心,而朱允炆看起来压根就不是这样。 这货既要又要,既想留下来个好名声,又想用雷霆手段杀伐果断灭掉一切威胁。 可能吗? 在座的各位同学,甭管功绩如何,脑子如何,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并不太在乎后世其他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的。 嬴政的暴秦,刘彻晚年的巫蛊之祸,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李隆基的二次宫变,朱元璋自己即将行动的杀功臣,朱祁镇的夺门之变——算了,这货不提也罢。 总之,前面的那些皇帝包括朱元璋自己在内,并不会当了表子还非要立牌坊。 朱允炆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朱元璋更想问问七十多岁的自己,到底怎么想的,能把江山交给这种东西? “先生,咱有件事想问。” 朱元璋举手起身,面色难看至极: “朱棣有没有给标儿一脉留后?纵使之前你说英儿早夭,但他总不可能只有英儿和朱允炆这两个孩子,咱也不会允许。” “英儿早夭,朱允炆出家,那其他人呢?” 这是他最看重的一点——朱棣有没有让朱标绝后,意味着他到底有没有变成一个跟李世民一样的人。 宋慎摸了摸鼻子。 这事儿,他还真不是很好说。 琢磨了一下,宋慎先给出了一个肯定答复: “首先我可以确认,从史料记载里可以判断,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后人应该一直生活到了弘治年间。” “这个年号你可以不用太在意,总之他们活了有些年头,哪怕到了弘治往后真的绝后了,这锅也甩不到朱棣脑袋上,你可以放心。” 等朱元璋松了口气,宋慎才看向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土木堡战神。 “说起来,这事儿还跟朱祁镇有点关系。” 朱祁镇似乎很清楚这点,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眉毛,也没嚷嚷什么。 宋慎没有搭理老朱家的人都是什么反应,接着说道: “朱允炆和朱允熥都是朱标的儿子,他们的后代在朱棣登基之后都被废为庶人,这个大家都可以理解吧?” “由于朱允炆的年号是建文,而朱允熥的封号是吴王,所以他们的后代分别被称为建庶人和吴庶人。” “朱允炆登基的时候本来也还年轻,只有两个儿子,太子死于靖难的那场大火之中,而他年仅两岁的次子朱文圭则被朱棣软禁起来,一直没有放出来,不过朱棣应该也有给他娶妻生子。” “建庶人被软禁了五十几年,是明英宗朱祁镇放出来的,原因,似乎是由于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上位后将他软禁于宫中数年,而他在夺门之变后深感其痛苦,想到建庶人在这种环境里呆了五十几年,于心不忍,后来就给放出来了。” “不过,因为建庶人的身份并不好放在明面,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所以史料很少,我可以肯定的是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后人起码在永乐年间都还活着。至于朱棣没有给他们应有的教育,让他们自幼幽禁宫中,导致放出去之后牛马不分……这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他篡的是朱允炆的位,要是把朱标后人教的好了,日后人家想从朱棣这一脉拿回皇位,可是正经师出有名的。” 朱元璋缓缓,缓缓的,舒了口气。 见微知著,便是这意思了。 从朱棣对待朱标后代的做法,就能看出来,老四这货继承了自己的手段,但比李世民要稍微柔和一些。 身为父亲,他现在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不管日后的朱棣能有多少作为,朱元璋始终认为朱标才是更好的,更有能力的继承人。 如果是朱标继承大统的话,他只需要当一个宽厚仁和的皇帝,当个正常人,就足以坐稳江山。更何况朱元璋早就让朱标帮着一起处理政务了,他丝毫不用担心这孩子会犯浑,加上朱标天然对底下所有弟弟都就有血脉压制,算的上半个父亲的角色,朱棣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反到他头上去。 从能力,从班底,从即位正统性,从亲情,从任何层面上来说,朱标都绝对完胜其他所有人。 而朱元璋也大概猜到了自己为什么最后宁肯让一个所谓的皇太孙即位,都不肯给朱棣机会。 恐怕,朱允炆一直在藏着掖着,一直用他那套君子做派来欺瞒自己,而朱棣的性格和野心朱元璋很清楚,要是朱标没了,让自己这些儿子上位的话,其余所有儿子怕是都逃不过一劫。 只是朱元璋没想到…… 朱家血脉实在是太强大,朱棣就算了,连朱允炆也是这种货色。 “大哥,我也不想……” 底下,阶梯教室里,朱棣跟朱标坐的是同桌,而此时的朱棣也顾不得父皇脸色什么样了,他比较在意大哥对自己的看法。 朱标揉了揉额角,苦笑道: “不是都跟伱说过了吗,我那边是洪武十年,如今我的孩子只有英儿一个,朱允炆已经被父皇弄得胎死腹中,不可能降生了,既然他都没了,先生口中的朱允熥更是没影,说起来,也都是我未来的孩子。” “对如今的我而言,只要你没对英儿做什么事情,都还好。” “但老四,你……” “这么一看,你可比我更像爹一些。” 朱棣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像爹?像父皇那样残忍暴戮,对功臣赶尽杀绝,将其他儿子赶出京城,那是什么好事情吗? 他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责骂,只是默默搓了搓脸,搓了搓自己那张已经饱经风霜、老得比父皇还快的脸。 讲台上。 宋慎见底下的老朱家人都很沉默,连向来嘴毒爱说烂话的朱元璋都沉默了,觉得这也不是个事儿。 他决定说点别的。 “哦对了,要说朱棣,他不管是当皇帝前还是当皇帝后都是战功赫赫,甚至多次亲征去草原上揍蛮子。” “后来朱祁镇非要率领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也是想效仿自己太爷爷,想证明一下自己。” “堡宗的这个过错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现在不多赘述,但我个人认为,如果朱棣没有一个好太子的话,他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就这么往外跑。” “朱棣同学,你跟朱元璋同学一样,都有个好儿子好太子啊!” 听到这,朱元璋和朱标的耳朵同时竖了起来,一下也忘了刚才自己的感叹。 儿子,太子? 他们刚刚才从太医院回来,年轻的燕王朱棣也才刚刚得知自己即将为人父的消息,不管这孩子重要不重要,起码冲淡了很多紧张气氛。 但是父子俩都没想到,宋慎这么快就在课上提到了朱棣的儿子。 难道他口中这个朱棣的太子,就是燕王妃现在肚里那个? 朱元璋和朱标都看向了自家老四朱棣,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让他俩震惊的是,朱棣也很茫然。 “先生,我还没有立太子啊。” 宋慎一愣,赶紧埋头偷偷看史料。 然后他才发现,好家伙,眼前这个来自永乐二年的朱棣还真的没有撒谎。 朱高炽身为嫡长子,虽然早早就被立为燕王世子了,但他那太子之位来得可没有多容易,跟朱标这种完全不一样。 “永乐二年……你的朝堂上正在经历储君之争?” 听到宋慎的话,朱元璋和朱标齐刷刷把眼神钉到了朱棣脸上。 尤其是朱元璋! 就宋慎刚才对朱棣太子的评价,无论如何,这个太子都是板上钉钉的好太子,甚至某种程度上宋慎还将其类比为朱标,这就足以说明他家太子的能力了。 有这么好的儿子,朱棣居然还在犹犹豫豫的,竟然登基了两年都还没立储君? 干什么吃的! “这种事情上你最好别犯错。” 朱标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朱棣道: “你知道,爹最不喜欢自己家出现有人抢皇位的事情,我们这一辈如此,下一辈也是如此。” 闻言,朱棣脸色又白了点。 他感觉自己的脸现在可能更像是个画布,宋慎一句好话就能给刷好看点,往坏了说就是在他脸上涂白。 事已至此,朱棣只能希望这位宋慎宋先生的嘴里能有自己好的。 “是……是有点争端。” 朱棣被点到名,只能忍着父皇的眼刀子站起来: “虽然立嫡立长天经地义,但二皇子、三皇子在靖难之役中也立下了不少战功,都有功劳,支持他们的人不少,我确实有些犹豫。” “老大是挺好的,不过他自幼就喜静不喜动,身材比较胖大,还时常生病。而老二老三,尤其是老二,他比老大更像我一些,征战沙场也有威望……所以这一时间有些难抉择了。” 宋慎了然点头。 他想了想,说: “你是不是还跟你们家老二说过什么,努力吧,世子常常生病,这种话?” 朱棣汗流浃背,但这话就是他自己亲口说过的,他也无从辩驳,只能讷讷点头。 宋慎笑了。 “首先,在你父皇还没去世的时候,你的几个儿子就都去应天府读过书,当时的朱元璋也见过。” “他很喜欢朱高炽,而你家的老二老三他很不喜欢——或许,是因为朱高炽像朱标,而朱高煦朱高燧这俩人真的更像你?我说不好,可史料记载过,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朱高煦他们在应天府读书的时候胡作非为,连他们的舅舅徐允恭,也就是后来的徐辉祖都亲自耳提面命过,只是没用。” “而后,洪武帝驾崩,朱高炽和朱高煦一起回京奔丧,归途中朱高煦打杀无辜,甚至直接杀了一个驿丞,朝中百官谴责你,这个你难道忘了?” 宋慎摆着手指头继续数: “你打靖难之役,人家世子朱高炽镇守北平给你操心粮草守备后勤补给就算了,应天的大军想釜底抽薪,打到了北平城门口,你在外头征战,城里只有朱高炽和徐皇后在,噢,还有一堆老弱病残的兵。” “就这条件,朱高炽跟他母亲、跟将士们通力协作,硬是以万人之军硬挡住了李景隆五十万大军攻城,哪怕李景隆本来就是个废物东西,但再废物,他手下五十万人不是假的吧?” “朱棣,你喜欢朱高煦是因为他给你当了很多次前锋,他数次救你于危难之中,但你有没有想过,前方打仗凶险,坐镇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又需要多少心血多大本事?讲道理,这并不比冲锋陷阵简单。” 朱棣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没说出点什么想法来,后脑勺就先被父亲给了一巴掌。 他吃痛捂着后脑勺,多年征战的肌肉反应让他下意识想反击,可看清揍自己的人是谁后,他又缩了缩脖子不敢反抗了。 朱元璋只差拎着他耳朵吼了: “咱喜欢的孙子你不喜欢,偏偏咱讨厌的你就偏袒,怎么,你就喜欢那种跟你一样脑后生反骨的儿子是不是?” “老四你给老子听明白,咱立你大哥是立嫡立长,不管你这皇位来得正不正经,既然已经当了皇帝,那就有个当皇帝的样子,上好的储君你不立,拿他跟俩混账玩意比?” “你如今这年纪看着也没咱大啊,这么早就老糊涂了不成!” (本章完) 第113章 大唐不亡国,门阀除不掉?! 第113章 大唐不亡国,门阀除不掉?! 其实宋慎也可以理解。 朱高炽几乎就是一个翻版的朱标模板,甚至从权力角度来看,他手里的权力比朱标还要更大。 除了手头实权这区别之外,朱高炽是不如朱标的。 最起码朱标能做到后宫外朝无一人敢不服气,没有任何兄弟敢跟他争,而朱高炽下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汉王朱高煦。 因为从一开始,从朱元璋称帝就直接立太子这一点,就注定了朱标的地位。千古最稳皇太子,可不是说说而已,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太子能比他更稳、更有能力了。 而judy对这位长兄的感情大概也很复杂。 朱标实在是太优秀也太稳,以至于他被父亲偏爱,弟弟们都没谁敢不服气,那是他应得的。 可后来朱棣造了侄儿的反自己上位了,嫡长子是个跟大哥极其类似的人,二儿子反倒跟他自己很像,不论朱高炽多有能力,人的阴暗面始终会导致一些偏向。 怎么说呢…… “朱棣同学,我能理解你犹豫的原因。” 宋慎看破不说破,只淡淡评价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历史上,在这场立储之争里,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朱高炽做太子。不管是出于好圣孙这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可他这个太子当的极其称职。” “以及,伱家老二最后还是跟你一样造反了,只是造的同样是你孙子的反,可惜他没有你的运气和能力,朱瞻基也不是朱允炆,所以他失败了。综上所述,我愿称朱高炽为翻版朱标。” “现在大家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准备一下,等会儿休息好了,我们开始考试。” 扔下话,宋慎就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摸鱼。 ………… 由于不知道宋慎究竟要考什么,最近他们也没有使用教科书来讲课,所以学生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些啥。 众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李世民忽然开口了。 “朱棣,朕很好奇,你有这么好的儿子,在你冲锋陷阵的时候能替你处置好各种事情,你为什么还在犹豫?” “先生可是很少给人这么高的评价。要是朕的承乾能有朱标,或是朱高炽的能力,朕简直要去烧高香谢谢祖宗庇佑了!” 朱元璋脸色如锅底,漆黑一片。 他瞪了李世民一眼,但因为这件事他自己也觉得很扯淡,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所以哽住了。 要说看眼色,这方面朱棣比朱标擅长——他从小挨的揍多,自然知道父皇什么时候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什么时候是迁怒。 现在这情况看起来,父皇气唐太宗,比气自己要多点,要是表现好,说不定就不用挨揍了? “您是唐太宗李世民吧?幸会幸会。” 朱棣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没等李二陛下回应,他就接着道: “不过朕觉得,李承乾说不定还不如后来的高宗李治呢?” “哪怕高宗跟武后的事情为后人所诟病,但起码他在位期间,大唐的版图扩大到了最大嘛。” “虽然这个版图大,是因为太宗皇帝把难打的dtz和薛延陀给灭了,难啃的高句丽给打残了,李治灭的西突厥和高句丽都很废了……” “虽然打个半残的高句丽都让大唐顾此失彼养肥了吐蕃,导致后面大唐深陷吐蕃泥潭……” “虽然那个最大的版图到手只有三年就全没了……” “不论如何,拿到过,就是很好的。毕竟永徽之治那么大的版图,哪怕有一部分是贞观遗泽,也有他个人能力在的嘛,李承乾在历史上都没当过皇帝,您怎么知道他更好还是李治更好呢?” “要不您考虑考虑换个太子?” 李世民的脸越来越绿,额头青筋越来越凸。 他现在深刻感觉到了什么叫他娘的血浓于水、一脉相承。 朱棣这张嘴巴,跟朱元璋简直一模一样的气人……不,他比朱元璋更气人! 哪怕朱元璋都不会这么怼着别人肺管子死命戳,他戳一下就有朱标来打圆场了。 可如今朱棣显然就是朱元璋的狗腿子,他爹只要脸色不好,甚至都不用使眼色,朱棣就敢冲在前面狗叫,而且朱标还不会拦着!!! 什么德性! 要不是因为现在是魂魄进入,李世民怕是要气得头风都快发作了。 但朱元璋跟他正好相反—— 老朱堵在胸口那口气总算下去了,舒服了。 他嘴毒归嘴毒,文化素养也够批奏折处理政务,但是要说引经据典肯定还是没有从小读书的强。朱标功课挺好的,可朱标脾气也好,一般不会动嘴骂人,现在朱棣来了,朱元璋总算是有了指挥权。 以后要骂人,关门放老四就行,多爽啊! 他心里美滋滋——养儿千日,用儿一时,就算老四诸多不对,这会儿毕竟还是知道同仇敌忾帮他骂架的。 不错,没白生。 “好了老四,你退下。现在大家都是同学,搞成这样怎么好?你说话也太口无遮拦了!” 朱元璋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句。 见朱棣乖觉坐回了位置上,老朱才乐呵呵地跟李世民抱拳: “哎呀我家老四太不知礼数了,见谅见谅。” “对了,关于先生这次考试想考什么,你们大致有数了没有?” 他的气倒是顺了,李世民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但是现在话题被引到了等会的考试上,也不好再吵架,因为所有人都很看重积点,那玩意儿比改变历史要靠谱得多,起码是肯定会给积点、可以兑换商城物品的,而非随机给积点或者抽奖机会。 一直作壁上观的嬴政听到这个话题,也忽的开口道: “朕倒是有个想法。” 所有人都齐齐向他看去。 嬴政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琢磨着兀自说: “之前的课都是按照课本来的,所以考试要考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但最近先生没有用课本,而是放开了,顺着一个思路抽丝剥茧地往下说。” “再看他最近上课时讲到的那些内容,虽然看似具体到方方面面,有天文地理,有高产作物,也有诸如论秦国策、讲朱棣事迹等等,不过归根究底,朕以为先生讲的还是治国。” “士农工商,他几乎讲了一个遍,这就是王朝的根基。” “而皇帝和大臣们定下来的国策,则是王朝日后要朝哪个方向发展,此乃王朝的未来。” “今日的考试,或许与在座各位的国策都息息相关。” 教室里陷入了沉默。 除了嬴政比较悠闲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不是胡说八道,这确实是有极大概率的事情。 因为之前上过有关于论秦的课程,加上嬴政本人回到现实世界里后,又马不停蹄地说服了张良给他制定章程,如今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方向,本来就准备拿出来让先生看看这章程怎么样,遇到这个考试也算是瞌睡碰到枕头了。 可其他人没有啊! 刘彻还算稍微好一些,因为当时宋慎肯定了独尊儒术和推恩令这两件事在他那个时代的正确性,哪怕真要说到国策,他大可以将自己曾经看过的奏疏写一次。 张良也一样,身为谋士,身为亚圣,他只需要把自己的理念写出来,就是一个满分答卷。 李唐王朝就惨了。 李世民这边天下初定,前头的隋朝除了隋炀帝的胡来之外,基本就是被门阀给搞完蛋的,而李世民本人也正在思虑如何才能拔除掉门阀、五姓七望的势力,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很合适的对策。他的几个臣子,要么本身就出自门阀,要么家里妻子就是门阀,要他们亲自写如何剪除门阀,有点不太合适吧? 李隆基那就更不用说了,上节课一来就被痛骂暴打,啥也不知道,他回去后只当自己做了场噩梦,也什么都没有改变,直到今天再次进入辅导班才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要他说国策?别开玩笑了,如今的唐玄宗沉湎酒色多年,已经没了那份壮志雄心,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避开那所谓的安史之乱,硬要说,那就大笔一挥先把安禄山给砍了吧。 可砍了之后呢?抓瞎。 至于大明…… 朱元璋和朱标都有了个大致方向,虽不太具体,但至少有个框架能编。可朱棣今天才刚来,朱祁镇又是个纯种草包窝囊废,老朱家同样也是一团乱麻。 也只有汉武帝及其之前朝代的好一些了。 所有人都在头脑风暴,但凡有人能跟自己商量的,大家也都压低声音讨论了起来。 十分钟很快就过了。 等办公室通往阶梯教室的门被打开,众人的书桌上自动出现了一张平铺的宣纸,以及上好的笔墨砚台—— 这是更加符合古人书写习惯的工具。 但,为什么只有一张白纸??? 题目呢? 宋慎拿着保温杯,对众人缓缓开口。 “今天的考试,不需要你们换位置,也不禁止你们互相讨论。” “因为今日考的内容没有具体的内容,只需要你们写一篇论述题的回答,甚至我也不需要你们一定要在今天的课上写完,明天交也行。” 他顿了顿,道: “论述题目为——” “当今,我的国家有哪些国策需要改善,如何改善?请从你的观点和立场出发,为国家未来五年的发展定下一个五年计划,并展望未来。” “字数不限,篇幅不限,如果有同学觉得现在的国策就很好,那么可以不用改,直接写五年规划就行。” “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表情呆滞。 这个题目…… 好像跟始皇帝刚才猜的没什么区别,他似乎是真的押到题了,但又没完全押到。 题目确实是国策,可是没有哪个帝王将相还定过什么五年计划,非要给自己画个目标。 目标这种东西,放在心里不就行了吗? 就像嬴政,他要一统天下,只需要喊个口号说朕要横扫六合天下一统,自有臣子振臂相应。 或者是汉武帝那种穷兵黩武也非要打死匈奴的,他都不想把这事儿放在明面上说,默默把财政都往军务方面拼命倾斜,懂的自然就懂了。 李世民和他的五个跟班都知道,李家想坐稳江山,想改变隋末的结局,那门阀就是个必须跨过去的槛。李二陛下要是有了决定,他们不会太拦着,意思意思就行,可他们家里大多都有五姓七望的贵女,出主意是不太行的,所以这国策就只能往其他方面说。 至于老朱家…… 朱元璋的目标就是让朱标顺利即位;而朱标现在也没太大想法,保住娘亲、媳妇、儿子的命就好;朱棣只想建功立业追上父皇,他得位已经不正了,总不能功绩再拉胯;而朱祁镇—— 朱祁镇只想赶紧把自己堡宗的名头给洗刷掉,不管怎么样,先折腾点样子出来,免得祖宗再迁怒自己! 良久的沉默之后。 李世民举手站了起来。 他面色严肃,冲宋慎拱了拱手: “先生,朕有问题。” “朕如今的心头大患,除了时常骚扰边塞的蛮夷之外,便是门阀。” “这件事到如今,朕都没有想到什么法子解决,可若是抛开世家门阀不谈,大唐即便鼎盛,也势必会重蹈隋朝覆辙。” 宋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问: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门阀问题?” 李世民坦然颔首: “是。” 宋慎的笑容有点微妙: “不只是你,你的子孙后代们各个都有在想办法遏制门阀,连武则天这个不是李家人的都试过,但是大家都失败了。”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寻求一个答案,那么我只能告诉你,到最后,门阀是随着大唐的衰亡一起死去的。” “朱标——” 他点到朱标,后者下意识当即站起身。 宋慎问: “你的文化素养在明朝里算好的,那么我问你,如果我说,黄巢起义彻底摧毁了门阀,你觉得有错吗?” 时间跨度有点大,所以朱标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他才道: “真要说门阀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没错,正是黄巢起义。” “呃……先生,难道大唐亡了,门阀才能死绝?” 李世民的脸又一次慢慢变绿了。 什么玩意儿啊?意思是大唐不亡国,门阀问题就解决不了呗? 他很想抓着朱标的脖领子摇着喊—— 朱标,朕真的看错了你,朕以前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跟你爹你弟弟都是一路货色,光往人肺管子戳啊! 但讲台上,宋慎也点头了。 “没错,如果非要说,那我的观点跟朱标一样,即:大唐不亡一次国,不经历一次巨大的战乱,门阀就始终无法根除。” (本章完) 第114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第114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李世民的脸色几乎绿得可以反光。 他没想到,不仅是朱标这种好班长,就连先生宋慎都认为大唐不亡国门阀便不会停歇。 这叫什么事儿? 难道今天回去之后大家商议一顿,最后的国策只需要写下几个大字——大唐亡国即可——就行了? “如果非要说这个的话,我看看……” 讲台上,宋慎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发觉还有点时间,于是打算借此机会多讲一些内容。 他端着保温杯整理了下思路,道: “门阀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而它最后的消失,要从分化瓦解与肉体消灭两个层面上来讲。” “以下是我個人的看法,具体的内容,当然需要你们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待。” “首先,唐朝的历代皇帝都以各种办法尝试过削弱门阀力量,包括唐太宗李世民在内也是一样。” “李世民下令修订氏族志,将李家排在第一,长孙家其次,其余的再按序排列,但这没有什么用,天下之大,百姓们心中自有定论,不是皇帝一道圣旨就可以改变五姓七望数百年名声的。” “所以到了唐高宗李治的时候,他下令禁止七姓十家通婚,但这同样没有太大用处,反而变相地抬高了士族门阀的地位,私下里大家都将这七姓十家称之为‘禁婚家’,更加追捧,甚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的确不通婚了,明面上连礼仪都不举办,直接秘密将新娘子给送到亲家的家里去。” “这就是最荒谬的,名分可以不要,但血统一定要纯!” “从这两个方法最后的成果来看,你们应该已经听出来了,皇帝的普通手段,对于门阀而言是无效的,他们积累了那么多年的声望和资源,不可能被一个刚上位几年、几十年的王朝给取代。” 李世民安静地听着。 听到了停顿处,他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 天下初定,各处皆是方兴未艾,当年李唐能成事也少不了门阀在背后帮忙,他现在想对门阀动手,也不可能采取太强硬的方式,只能一点点试探。 而如今看来,历史上即位的稚奴也做了跟他一样的事情,可惜效果都不能算是差强人意,简直都没有半点用处,甚至是给自家添麻烦了。 此时,刘彻忽的开口: “虽然他们都失败了,不过听先生的意思,后头还有其他举措?” “朕倒是也有点好奇,这门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朕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一说这个李世民就来气! 李二陛下瞪了刘彻一眼,憋着一股子气,道: “世家门阀,始于前汉,发于东汉及魏晋,到了隋与我大唐发展到了最盛!” “就因为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策略,用到了察举制,所以世家门阀的地位慢慢壮大,这才留下了巨大隐患,后来王莽篡位登基了,动了好多人的钱袋子,包括世家门阀,他们许多人推动之下才让王莽的新朝在十五年后便被刘秀给推翻。” “你自己说说,是不是因为你的问题导致了门阀出现?!” 刘彻一下愕然。 他没想过这事儿居然跟自己还有关系,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但很快,讲台上的宋慎敲了敲桌,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宋慎淡淡道: “李世民同学也没说错,门阀世家确实是在西汉,也就是前汉萌芽的,不过我们现在不用讨论门阀到底如何出现,只要求一个解决措施即可。” “刚才我说过,门阀的消失,要从分化瓦解和肉体消灭两个层面来看待。” “除了氏族志和禁婚令之外,唐朝一直在持续发力瓦解门阀的,便是科举制。” “科举制始创于隋,在唐宋年间发展壮大,但其实在唐朝前中期甚至是末期,科举制也只是在缝隙里掺沙子,一点点侵蚀而已,还没有到能动摇门阀势力的程度。” “李唐能坐稳天下,不乏世家门阀助力,所以李家人不好动手,初唐时期科举也并未成为主流。但中间出了个武则天。武后跟门阀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因为李治废王立武的事情她跟门阀有大仇,等她上位后自然要着重打击门阀,所以在她执政期间,科举的重要性被放大,正是因为她想扶持寒门对抗门阀。” “当然,科举制为解决官员垄断提供了一个方向,可是要注意一点,门阀传承了数百年,不论经历多少战乱,他们手里积攒的教育资源都是远超过常人的,或许连皇家都比不上。同样是因为这样的资源垄断,才导致五姓七望或者什么七姓十家绝对不肯与外族通婚。” “皇帝清楚,世家也清楚,他们最大的倚仗便是人才,源源不断的人才,而教育资源,即书籍、优秀老师、对时政方向的把握,及足够供养一个人从小到大读书的财力。如果世家与外族通婚,意味着他们需要将这种资源分享出去,几年几十年或许无妨,但时间线再拉长,那些资源就不仅仅是自家专属的了。” “科举制度虽然看似平等地从天下英才中筛选出一批人入朝为官,但仔细想想,天底下有什么人的资源能比世家更好?” “虽然造纸术早就出现,但纸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相当奢侈的,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长期购买,更何况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家里不富裕的就别想读书识字了。同时,书也是奢侈品,很多藏书都是门阀家中孤本珍品,外人想借难如登天。” “唐朝科举,每一次考试只录几个十几个人,而范阳卢氏在唐朝时期有一百多人中过进士。” “荥阳郑氏在中唐时期连续出了十多个宰相,清河崔氏的宰相分别是盛唐两位,中晚唐八位。” “就凭这数据,你们说说,要什么样的天才,才能够以纯粹的天赋和努力比过人家祖宗基业数百年积累?有,但太少了!” “朱标,我说了我的看法,你是后世人,之前的想法也与我类似,你起来说说伱的,我歇会儿。” 宋慎说到这里实在是说得有点累了,于是随手点了一个好学生起来替他讲课。 反正是说唐朝的事情,不管是朱标还是朱棣,这俩人应该都能说个一二三出来,无非是角度不同而已。 骤然被点名的朱标有点慌乱,赶紧站起身。 他在肚子里打了几遍腹稿,才沉吟着开口道: “既然先生前面说世家门阀与科举制,那我也斗胆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李世民同学,我很赞同先生方才的分析,科举制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某种意义上说,是相对极其公平的,但如果忽略掉教学阶段的公平性,那么它就极其不公平。”“五姓七望真正消失的时间其实并不在唐末,如果说只是唐末黄巢起义的战乱,那对门阀而言只是伤筋动骨,没到要了命的程度。毕竟在隋唐之前也曾有过魏晋南北朝乱世,可在乱世中人才最是难得,战乱可以夺取金银财宝、田庄土地,却无法夺走世家积累的学识本领。” “先生所说的肉体消灭,实际上用唐末诗人韦庄的一句诗可以概括——” “天街踏尽公卿骨!” “当年黄巢义军攻入京城,从南杀到北、从东杀到西,当时在朝廷里做官的门阀世家们就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紧接着就快速进入了五代十国,那是个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时代,没有什么人在乎你门阀世家的本事,人命如草芥,众生平等。” “但他们很顽强,即便是这种时候也没有全部消失,许多世家都蛰伏起来静候天下一统,结果最后他们等来了大宋。” “宋朝的科举制比唐朝先进不少,而且冗官严重,赵光义首次开科取士便狮子大开口要了五百进士,还每人赏钱数万,官员廉价,学问自然也廉价了。” “再有便是活字印刷,这是在北宋出现的,在此前,书籍只能靠雕版印刷或是手抄,加上纸张昂贵,导致上课所需的身价极高,但有了活字印刷之后,读书识字变得不那么难,纸张也便宜了,世家门阀引以为傲的资源便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直到此时此刻,世家门阀才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完完全全退出了史书。” 李世民听得两眼发直。 虽然宋慎和朱标所说的只是门阀兴衰,可他听着,却像是听完了大唐步步走向盛世,又落入衰亡的全过程,顺便还听了唐灭之后的五代十国和那劳什子大宋。 宋慎的重点在于讲述大唐皇帝有关科举的举措,而朱标补充的部分,则是之后门阀为何彻底衰亡。 讲道理,李世民更在意朱标说的那部分。 他明白宋先生是想让他们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可是对李世民而言,门阀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他最清楚不过,要是真的那么好铲除,就不必如此头痛了。 可现在朱标说的釜底抽薪…… “班长啊,你能不能细说一下那个活字印刷术?” 李世民目光殷切地看向朱标。 朱标挠了挠头。 凡工匠、工艺,皆是奇技淫巧,他身为太子只需要了解一二,但不会涉猎过多。先前的造纸术还是他特意找人去弄来了流程,才知道纸张是如何制作的,而现在这印刷术,要问他,那可是真抓瞎啊! 但讲台上的宋慎笑了。 穿越前,他最喜欢看的助眠视频有几种—— 修驴蹄、荒野建造,以及华夏古代技术复刻。 在最后那种视频里,别说笔墨纸砚这种经久不衰的题材,印刷术啊蜡染啊造肥皂啊弹什么的,都快被拍出来了。 “印章你们都用过吧?” 宋慎主动开口: “活字印刷是北宋毕昇发明的。你们可以理解为大批量的印章,用胶泥块制造出大量印章,每个泥块大小相当,可以放在一个框里,只要在上面刷涂墨水,再将纸覆上去压一压,就可以批量制造出所有你想要的一页纸了。” “在泥活字之后,还有锡、木、铜、铅等活字。” “原理其实非常简单,跟印章没两样,但有人能将它应用于书籍上,是我国古代文化传播方面的一个巨大进步,所以印刷术跟造纸术一样,都被称为四大发明之一。” 在场的所有人中,嬴政、张良、刘彻的表情略带无奈,因为他们的时代甚至还没有造出能够书写的纸张,印刷术暂时就不用想了。 来自李唐王朝的众人,脸色就惊喜万分了—— 这种东西听起来完全没有难度,只需要以九族威胁,底下工匠自有办法造出效用得当的活字! 李世民连连拱手: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解惑!” 宋慎很随意地摆手,并不太在意。 他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满足一下自己的装逼欲而已,其他东西他说不出来,四大发明难道还不行? 那可都是互联网冲浪人的基本素养! 但就在他瞟了一眼挂钟,准备回办公室里休息的时候,一道机械音传到了耳边。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课外知识拓展,令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大大提升,有助于完成课业,特此奖励:6积点!】 【快到系统商城里选购您喜欢的商品吧!】 宋慎:!!! 卧槽! 他眼睛都瞪圆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个走向。 这来的也太突然了吧! 宋慎转过身背对教室里的学生们,压低声音问: “我之前也讲过蒸汽机那些东西的,怎么那会儿没有?” 【回答宿主,只有现如今可以制造出来的物品,才可以激发同学们的学习动力,太过遥远的技术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宋慎终于明白了。 搞半天,蒸汽机这玩意儿太高级,搞不出来,所以这帮帝王将相们听听就算了,不想迈大步扯蛋,而四大发明这类在古代就能搞的东西,他们反而更感兴趣! “同学们呐。” 宋慎转过身,笑容前所未有地和蔼: “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想知道、想试试看的技术?我可以多讲讲的,拖一两次堂也不是很过分。” (本章完) 第115章 磨刀霍霍向玄龄 第115章 磨刀霍霍向玄龄 还没等宋慎态度托马斯大回旋完毕,教室里就响起了下课铃声。 所有学生们来不及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当场就被直接传送回了各自的现实世界中。 大唐,贞观九年。 甘露殿。 李世民从自己的位置上抬起头,还没适应空间转换的落差,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准备往外冲,差点摔了个跟头。 好在,一来长孙皇后担心他,始终守在他身边,二来地上还铺着地毯,没那么容易摔伤。 所以李世民只是打了个趔趄,就被长孙皇后拉住了,没出什么大事。 “二郎,你怎么了,着急忙慌的作甚?” 长孙皇后颇为担心地扶着他: “要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若非今日发生,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你慢慢来呀。” 李世民狠狠喘了两口气,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 他喘匀气后,指了指地下的几个臣子: “观音婢你问问他们,今日这事儿虽然并不是立即要发生的,但哪怕迟一刻,朕都不放心。” “实在是……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别拦着,朕这会儿就要去找人做!” 殿内,长孙无忌、房玄龄以及程咬金都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也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兴奋,如此激动地要立即去准备此事。 真要说起来,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算是门阀的一员,可他们远远够不着五姓七望这种等级。 房玄龄的曾祖是北魏镇远将军,祖父世袭北魏官职,当过主簿,父亲则是魏、齐有名的学者。房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当过官做过学问的,可这数得上号的清河房氏仍然在五姓七望面前抬不起头。 房玄龄的妻子出自范阳卢氏,属五姓七望之一。而但凡没有出身于这七家,能娶到五姓女都是高攀,房玄龄惧内这件事都传多远了,民间百姓都知道。 而长孙无忌的出身也不差,他出自鲜卑贵族河南长孙氏,世为北朝重臣。哪怕他家的祖宗更争气,但跟房玄龄一样,即便是身为玄武门最大的几个功臣之一,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比上五姓七望了。 至于程咬金…… 程咬金的出身前面已经讲过,他现在的妻子是五姓七望中的清河崔氏女没错,但那是续弦。他的原配孙氏已经去世了,如今的妻子崔氏甚至比孙氏还大几岁,鳏夫和寡妇在一起,也没太大讲究,也是因此他一個寒门出身的国公才能娶到五姓女。 算一算,现在在场的三个肱骨之臣,有两人家里都娶了五姓女,剩下一个李世民的大舅哥。 而以小见大,朝廷里门阀出身的,又有多少? 即便大唐初定天下,朝中有众多功臣,没有那么多五姓七望家的官吏,可只要是祖上有点说头的,都会去尽力攀附这七家人,他们或许有很多不在朝堂,却是真真正正的无处不在。 可以想见,李世民要砍断世族垄断的教育资源,未来的困难有多大。 而李二陛下发现这几位爱卿都尽皆默然,尤其连大舅哥的眼神都透露着对他这种着急态度的不赞同,也稍微缓解了激动,定下神来思索。 长孙皇后见他们都沉默了,才再次询问: “不若你们先说说到底要做什么,再慢慢商议出个章程?” “陛下登基这么些年,已经鲜少如此莽撞了,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事发生,才让陛下激动至此。” 李世民叹了口气。 他现在也算是回过神来,知道印刷术这事儿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而下面这三人又都不太好插手,这才看向了自家媳妇。 “事情是这样的……” 几句话,将今天课上的事情大致概括了一下,李世民才说: “观音婢,你知道这印刷术有多重要吧?” “不单单是书籍的事情,便是朝廷有什么文书要下发到地方上,有了这活字印刷,便能快速且大量地印刷出各种各样的文书,仅是对朝廷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是你看看他们几个,连意见都不敢说,就因为忌惮五姓七望……” “朕不是觉得这几个卿家有错,只是觉得累。” 是啊,怎么不累呢? 如今这印刷术连甘露殿都还没有传出去,殿内的几个人就已经开始忌惮,这不是因为他们胆子小。若真是胆小之辈,他们当年也不可能跟着秦王殿下开启玄武门之变。 恰是因为他们脑子够活,胆子够大,才能真切感知到这印刷术即将带来的风起云涌。 他们不说话,是在思考这件事究竟有没有一个更加柔和的处理方式,若是没有,那么陛下就必须使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干预。 而李家的皇位坐稳还没多久,若是世家门阀集体反扑,说不好李唐王朝就跟当初魏晋南北朝的诸多短命王朝一样,甚至跟隋朝一样…… 这都很难说。 长孙皇后听完之后也沉默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是不是妇人之见,二郎要不要听听?” 李世民点了点头。 对现在的他来说,任何意见都是重要的,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不管是谁提出来,只要有人肯支招,就能给他点信心。 长孙皇后思忖着开口: “世家大族,好处多是多,但也并非没有坏处。” “像是普通寒门中,只要出现一个有出息的,关系亲近的亲戚自然能得到荫庇。但世家子弟们靠着的不是某一个人,他们靠的是五姓七望这一群人,只要名声在,哪怕无凭无据出去跟人借钱,也一样有人认可他们。” “与之对应……寒门荫庇足以养活一家,世家大族却不然。那么多的子弟,总有嫡系与旁支,例如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的共祖是崔业,例如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的共祖是李昙,他们一开始也是一家人,只是后面分开了。” “嫡系没落,旁支出息,自然会分家。而嫡系家底丰厚、旁支贫困至寒门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在五姓七望,甚至是其他新贵之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将印刷术优先给他们家的藏书使用,并许诺他们可以先得到印刷术的好处,二郎以为如何?” 李世民脸皮抽搐了一下。 这……倒是个阳谋! 就是怎么看怎么缺德。 诚如观音婢所言,旁支的资源一定不如嫡系,可旁支也不一定就出不了人才,要不清河崔和博陵崔是怎么分开发展壮大的? 五姓七望中,绝大部分的旁支都有野心,都想自己这一房能出一个大官,只要资源递到手里,他们便万万不可能放弃。 假如真的这么干,虽然有点离间之嫌,可也算是光明正大,人家毕竟是一家人,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家主耳朵里,问题是家里硬要拦着也拦不住人家奔前程,皇帝亲口许诺的好处,哪怕分家也得挣到手。 “这……哪怕能让五姓七望大不如前,可会不会扶持出新的世家门阀?” 底下,房玄龄颇为忧虑地提出了问题。 但不用长孙皇后思考,李世民率先大手一挥: “不可能!”“你没听朱标和宋先生说吗,后世到了宋朝,科举与印刷齐头并进,就釜底抽薪让世家退出了史书。” “万事开头难,咱们只要把这第一步给迈出去,后面再辅以改进科举的法子,寒门士子登堂入室,门阀的优势便不存在了,这朝堂上的格局也就会百齐放,而非放眼望去全是门阀!” “话又说回来——玄龄啊,朕记得伱家夫人,似乎也不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女吧?” 房玄龄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他没想到,只是提了个问题而已,反倒是自己将自己给一脚踹到了陛下的砧板上。 现在箭在弦上,他不想发也得发。 “……回禀陛下,正是如此,臣的夫人并非出自嫡系,只是范阳卢氏的旁支,否则以臣这清河房氏的门第,也是高攀不起五姓女的。” 李世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琢磨了一下,道: “既如此,那你帮朕一个忙。” “今日回家后,你同你家那醋坛子夫人好生说说,直接将朕得到了一个快速制造书籍文书的消息告诉她,具体的就先按下不表,再看她动不动心,想不想让自己娘家那边用。” “若想,这事儿便由你这个姑爷出面,如何?” 房玄龄心里骂街都快骂翻天了。 李二,你都把我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末了再问我如何,这有意义吗? 我说不,难道你就不让了? 怎么可能! “陛下,臣也不怕丢人,实在是臣惧内这事情大家都知道,要是她非要问,臣怕自己挡不住啊。” 房玄龄只能拿媳妇当挡箭牌。 李世民毫不在意: “挡不住?挡不住你就带她来问朕,朕要是还挡不住,便让观音婢出手,总不至于皇帝皇后加起来都没法对付你家那个醋坛子吧!” “好了,此事暂定如此,朕给你一块入宫令牌,若有后续,不拘何时你都可直接入宫觐见。” “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殿内三个大臣:…… 程咬金怜悯地瞥了房玄龄一眼,心里万分庆幸自己娶的是清河崔氏嫡系的寡妇,这事儿轮不着他来冒头。 房玄龄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冷笑着磨了磨牙。 三人一同出门的时候,房玄龄低声对程咬金道: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印刷术一旦传开,嫡系的自然也想要,你这个家里娶了嫡系五姓女的现任国公便首当其冲。” “知节,我做初一你做十五,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啊。” 说完,房宰相扬长而去,没有再给程咬金半个眼神。 程咬金:…… 程咬金目光带着求助看向旁边孤零零的长孙无忌。 后者离他远了半步,摸了摸胡子: “老夫没这福气娶到五姓女,此事与老夫无关,知节,你多保重。” ………… 下午时分。 邢国公府邸。 这里是房玄龄的家。 “相公回来了?怎么看着脸色如此难看,你怎么了?” 房玄龄刚一进门,夫人卢氏便迎了上来嘘寒问暖。 待她看见丈夫的脸色难看,又摸了摸他帽子,发觉里头已经湿透,看样子出了许多汗,显然不是普普通通热着了——这会儿还是春天,哪有那么毒的日头。 思索了下,卢氏拉着丈夫回到了他们二人的卧房。 “相公,如今四下无人,你出什么事了,要不同我说说?” “若实在难办,我修书一封回娘家去,让他们帮帮忙也行啊,你可别吓我!” 看着夫人担忧的面色,房玄龄捂着脸长叹了口气。 外头都说他惧内,甚至连陛下也老拿这件事开玩笑,也是他自己故意传出去的。 当时陛下听说他在外头应酬时不近女色,便硬塞了两个婢女让他带回家,结果被夫人给打出了门,而后陛下震怒,传召卢氏觐见后呵斥她不守妇道,还拿了一个坛子说里头装着毒药,让她在给丈夫纳妾和喝毒药之间选一个,而夫人毫不犹豫地喝了那毒药,才发现那是一坛醋。 “醋坛子”这名头,此后就一直跟着夫人了。 但只有房玄龄和卢氏自己清楚,这件事是他们商量好的。 试问,皇帝亲自赐两个婢女在自家后院里当妾室,谁知道那是妾室还是眼线? 房玄龄不敢赌,也不敢抗旨,后来只能出此下策,用夫人的名声换了个清静,以后要是谁再想往他家里塞人,只需抬出“醋坛子”三个字便万事大吉。 因为这事,自家夫人在贵妇人中的名声一度很难听,房玄龄也很愧疚。 可今天实在是没办法……陛下甚至都说出了,只要卢氏不同意,皇帝皇后可以一起劝这种话来,摆明了这个挡箭牌已经没用了。 沉默良久,房玄龄才将这件事照着陛下的意思大致说了说,甚至自己还补充了点。 卢夫人出自范阳卢氏,书香世家,自然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是个阳谋,会坏了五姓七望的根基,但同样也是旁系的一个机遇,全凭她自己如何选择。 “相公何必如此愁苦?”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陛下心意已决,他那样的雄主,如何阴谋诡计面对阳谋都是无用功。” 半晌,她笑了笑,摸着丈夫已有点斑白的发鬓,柔声道: “依你所想去做便是,我倒无妨。只是——还得意思意思,闹一闹,否则这醋坛子的名声就不那么响亮了。” “过几日,你就说我不大情愿,让我入宫一趟吧。” “如若不然,陛下如何能觉得我范阳卢氏的旁支利欲熏心,是他的好刀子呢?” (本章完) 第116章 改革,自藩王制始! 第116章 改革,自藩王制始! 洪武十年,深秋。 今天的太阳比昨日要好得多,没那么毒辣了,所以在秋风之下,整个应天府包括皇宫在内,都有些萧瑟凉意。 坤宁宫。 自从进入了辅导班空间之后,坤宁宫就成了朱家父子每天中午的据点。 就算他们的肉体在现实世界中消失,有要紧事也能让马皇后处置。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朝廷上下谁不知道马皇后的地位和普通后妃不一样?退一万步说,当年朱元璋还在称王的时候,马秀英就已经在替他料理后方事务了,也有决断权力,放在如今依然如此。 要不然,当初朱元璋第一次失踪时,毛骧身为仪鸾司指挥使,怎么会第一反应就是来找皇后娘娘呢? 而在此时此刻的坤宁宫中,在朱元璋、朱标出来之前,马皇后身边只有一个人。 年仅十八岁的朱棣。 朱棣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他两只手握在一起抠,就差把指甲盖抠出血来了,显然心里是十分紧张忐忑的。 毕竟知道自己以后会做出什么事,而预言此事的人,已经成功预料到他妻子腹中不足一月的孩子。 这下不信也只能信了。 “老四,都跟你说了不要急,你在这晃来晃去的,我眼睛都快了。” 马皇后安抚道: “里头发生的事情,在他们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你这会儿着急上火也是无用,你父皇若真要揍你,躲是躲不开的;他不揍,你现在急也是纯粹给自己添堵。” “坐下喝口茶吧。” 朱棣心里叫苦不迭。 道理谁都懂,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谁能不着急? 更何况,他本来的安排是先去中都凤阳历练几年,而后带着媳妇孩子去北平就藩,可如今就藩的事情父皇非但提都没提,连回凤阳的路数都断了,让人完全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 正此时。 朱棣背后传来了声音。 “妹子,咱回来啦。” 朱棣和马皇后齐刷刷地看过去,便见果然是朱元璋和朱标俩人凭空出现于坤宁宫。 先前见过了他们凭空消失,这会儿又重新见一次凭空出现的场景,朱棣是彻底服气了—— 真是神仙手段,叫人不得不信! 他浑身的皮都绷紧了,用担心且询问的目光看向大哥朱标。 在得到朱标“放心没事”的眼神示意后,朱棣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万幸。 万幸! 这次终于不用再挨揍了!!! 马皇后也赶紧上前,拉着丈夫问: “你们果真见着几十年后的老四了?他看着如何,是个好人吗?” 其实这也是没话找话说,意思意思,看丈夫想不想多说。 朱棣若是個混蛋皇帝,这会儿朱元璋出来了都不会吭声,直接抄鞋底就开始打了。既然他没有,那就说明老四当皇帝其实当得还可以。 闻言,朱元璋一边拉着朱标坐下,一边含糊道: “他还行吧,皇帝做得马马虎虎,还可以,主要是帮咱骂了李世民几句,没白养活。” 朱元璋对于其他儿子的要求,跟对朱标是不一样的。 首先朱标本身就有能力,在正事上基本没掉过链子,很值得信赖,其次哪怕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朱元璋顶多也就是跟他吹胡子瞪眼一下,打都舍不得打,因为朱标更重学业而非习武,没有其他儿子那么皮实。 要是朱标做事,老朱是看啥啥好。可换了其他儿子当皇帝,朱元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既然他说还行……那多半是真的做得挺好。 但喝了两口茶后,朱元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眼看向朱棣: “你小子给咱记清楚了,现在伱家王妃肚子里的那孩子,就是你板上钉钉的世子,要是你想让后来的其他孩子越过他去,非但咱不同意,你问问你大哥,他也决不会同意的!” 朱棣:……?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现如今徐妙云肚子里那个胎儿,连太医都得仔仔细细把脉好几次才能诊出来喜脉,影子都还没有呢,父皇就已经开始护上了? 难道我生了个神童? 朱标嘴角克制不住地抽了几下。 他大致猜到了,老爹是觉着未来的那个朱高炽着实是个人才,以后哪怕老四没了当皇帝的机会,朱高炽也是个能委以重任的。再加上宋慎在课上说朱高炽很像是个翻版朱标,这就更激起了老爹那残存不多的隔辈亲。 父亲是个很奇怪的人,在知道朱允炆往后干的蠢事时或许还只是生气,可当他觉得吕氏以及朱允炆有可能会危害到家人的安全后,他就能狠下心直接动手,不仅让朱允炆胎死腹中,如今吕氏也一直卧床不起,眼瞧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今,孙辈里出现了一个很像朱标的人,他喜欢是很正常的。 朱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论如何,他并不认为一个侄子就能动摇自己的位置。 于是他想了想,也拍着朱棣肩膀说: “他确实天资聪颖,四弟,你日后要好好对他,一碗水得端平,莫要寒了一个好孩子的心。” 朱棣不明白,但他大为震撼。 明明以后会造反当皇帝的是自己,挨打的也是自己,这会儿父皇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态度缓和,是不是太诡异了?! “对了,这事你们后面再说吧,如今还有件正经事要商量。” 朱元璋打断了关于朱高炽的话题,皱眉道: “标儿,对这次的考试题目,你有何看法?”“宋慎也真是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他当着大家的面给李世民开小灶,咱们老朱家怎么办!” 埋怨归埋怨,但朱元璋也理解宋慎的做法。 之前上课的时候,对于始皇帝的问题,他们有过论秦的一节课;有关汉朝的问题,刘彻有张良这个亚圣在,压根不愁跟谁商量;大明没有系统的讲过,但先前的课程中多多少少都有提到过,因为大明毕竟是辅导班里年代最晚的,跟谁都可以做一下对比。 唯独李唐王朝,在李世民那会儿是天下初定,贞观初期还几次遇到各种天灾人祸,李世民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住朝廷里的风起云涌,可等他死了,从李治到武则天再到李隆基,虽然大唐一路强大鼎盛节节腾飞,可虚幻的繁荣下隐藏着巨大危机,最终在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中彻底爆发,灰飞烟灭。 他甚至没有一个能商量的、自己家的皇帝,刚来的李隆基年纪比他都大就算了,还日日沉湎酒色笙歌,完全没有用。 在这种情况下,宋慎多讲讲李唐,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标看着父亲的样子也不像是真生气,所以他想了想,问: “爹,你是不是心里有了点数?” 朱元璋诧异但带着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乐呵道: “你看出来了?” “不过,也没错,咱确实有点想法。” “标儿你记不记得,先前宋慎虽然没有明确表达过对藩王制的意见,但他看起来是极其不赞同的。” “后来有一次你怕是没瞧见,他在讲台上看底下人讨论的时候,咱凑过去偷偷问了他几句,就想问问关于皇子的安置、关于避免藩王造反,后来取代了咱大明的那个野猪皮是怎么搞的。” “你猜猜?” 朱标茫然了一下。 皇子安置,避免藩王造反—— 老爹的想法,是关于藩王制的? 这不是爹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么,怎么这会儿又想着要改啊? 但想想,从后世发生的事情上看,这个藩王制确实不大妥当。 那么多个兄弟,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登上皇位,恐怕都难以服众,今天宋慎上课时候也提过一嘴,朱棣跟朱允炆在登基后做了一样的事情,那就是削藩,只是朱棣的做法要更柔和一些,没有硬生生逼死人,但归根究底都没差别。 因为他自己同为藩王制和削藩的受害者和受益者。 由此可见……这个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改而已。 “后世那个野猪皮,莫非说的是唐宋元明清,之后的那个清?” 见父亲颔首,朱标皱着眉头,试图从记忆里翻找出关于女真一族的习惯,但他虽然功课好,却并不十分熟悉这类蛮族。 然后他换了个思路,将思维拓展至所有的北方部落。 半晌,朱标才道: “北方那些部落跟咱们中原不同,并不存在立嫡立长的传统,而是强者为尊。” “若是弟弟里有人更强,势力更大,好一点的就直接让位,情况坏些可能会导致部落分崩离析,各为其主。” “正如蒙元,虽然他们入主中原后也试图使用过嫡长子继承的办法,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争斗,谁赢了谁就当皇帝,这看着倒有些像是李唐的风格了。” “孩儿猜测……那清朝应当也是如此?” “可他们都是蛮族,大明若使用这种方法,不说效果如何,仅是天下人要如何议论,就万万行不通啊!” 朱元璋笑了笑。 忽的,他看向朱棣,问: “你呢,你怎么看?” 朱棣一脸“啊你说我吗你真的在问我吗”的表情,难以掩饰自己的愕然。 半晌,见父皇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朱棣才回过神来,皱眉道: “应该不可能用这种法子吧……”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说的那清朝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若以李唐对比,那便是祖传的玄武门继承,谁造反成功皇位就归谁。” “即便唐朝用这种方式得到了几位优秀皇帝,但这其实只是偶然,譬如那唐玄宗,两次宫变都是顺顺利利,最后不也引发了安史之乱?就算是因为他晚年昏聩,但你们提到过这辅导班里还有个刘彻,那也是位长寿的,人家怎么就没晚年昏聩。” “争斗角逐的赢家或许是当时的最强,或许能更加珍惜这天下,更加勤政,可归根究底,立嫡立长才能服众,更何况,要是朝中党羽林立,各自为政,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父皇这关子卖得连我都好奇了……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比藩王制更好?” 马皇后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丈夫。 不干政归不干政,但事关自己儿女的安置问题,她好奇好奇,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如今的皇子里头,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也不在少数。 朱元璋见自己终于彻底勾起了三人的好奇心,便老神在在地摸着胡须,悠然道: “那清朝同样跟咱们一样,皇子会封王,但区别很大。” “其一,咱们大明的藩王很早就封了,长大后都会前往各自的封地,拱卫皇帝。而大清的不同,他们的王爷只留在京城里建府,且封得很晚,刚开始基本就只在立功之后才给些类似郡王、镇国将军之类的封号,有的可能四五十岁了才得封亲王,还不是每个都有。” “其二,大明藩王世袭罔替,嫡长子可继承父亲的爵位,不削爵,而大清的王爷则是世袭递降,只有很小一部分功勋卓著的铁帽子王才能世袭罔替。” “咱定下藩王制的本意,是想让大明国土之内都有咱朱家人,避免内乱时京城一乱四面皆反,可实际上,一旦皇帝年少,或弱势些、笨些,就会有诸如靖难之役的事情发生。而历史上的老四登基之后也同朱允炆一样削藩了,在此之后,大明的藩王就彻彻底底成了草包废物。” “他们头上除了一个空落落的王爷爵位,什么都没有,纯是被养在府邸里吃喝玩乐的草包,不要说拱卫疆土,到了二百多年后,这些宗室居然发展到了三十多万人,光吃饭不做事!” “寻思寻思,不管是如老四这样有能为的宗室,还是后来那些只晓得填饱肚子的废物,对大明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众人尽皆沉默。 话题中心的朱棣更是有点汗流浃背了。 虽然父皇这会儿没有发怒,语气很平静…… 但是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本章完) 第117章 传旨,诸王皆回京! 第117章 传旨,诸王皆回京! “光吃饭不做事的宗室,竟有三十余万?” 朱标震惊了: “难道后来他们的支出全由皇家供养吗!” 朱元璋也揉了揉额头。 “没错,确实如此。” “咱听完之后也十分震惊,这根本不是咱立下藩王制的本意。” “每一个新的朝代都会汲取上一个王朝衰败的教训,恐怕也正是因此,后世那个大清才会禁止藩王,同时也禁止世袭罔替,甚至不是每个皇子都能得到王爵。” “今日的考试不是问,要如何改国策吗?” “咱想着,干脆就先从这個藩王制下手,趁着咱这会儿还身强体壮的,免得到时候把烂摊子留给你。” 说一千道一万,朱元璋就是想趁着自己身体还好的时候,先将能改的改了。 正如他日后的洪武四大案的前三案一样,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替儿子扫清障碍,最后的一场蓝玉案,也不过是因为朱标死了,而蓝玉又是朱允熥的亲戚,他要扶持朱允炆,就得跟当年对朱标一样,替朱允炆铺好路。 但朱标其实不是很喜欢父亲这样一直护着自己的感觉。 就好像……一直把他当个没长大的孩子? “爹,我觉得这事可以不用着急,他们年纪都还不大……” 朱标话没说完,就被老爹抬手制止了。 朱元璋看着他淡淡道: “正是因为他们年纪都还不大,所有人都还没有去封地就藩,所以才好处置。” “按工部给咱的计划,明年秦地那边的秦王府和城墙才会竣工,届时老二就要去就藩了。再过一两年,老三老四也都要去封地,难道你想等所有人都在封地里安家落户之后,再把他们召回应天,告诉他们从此以后就别回去了,这合适吗?” 他这一句话直接把朱标给堵死了。 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虽然藩王制早就确定了下来,九大藩王拱卫京师的策略也定了,但只要人还没有去藩地扎根,事情就还有得商榷。 假设朱标没有如历史上一样英年早逝,真等到他登基之后再削藩,纵然兄弟们都对他服服气气的,可毕竟是改国策,总会有困难。而朱元璋来改就不同了,他是开国之主,又有威望,但凡是他非要做什么,那别人是不可能拦得住的,并且当儿子的也只能闷不吭声受着。 见朱标不做声了,朱元璋才满意地看向了朱棣。 “老四,这件事从头到尾,咱和标儿都没瞒着你,你听到了,也知道此事因你而起。” “关于改藩王制的事情,你有意见没有?” 朱棣哪里敢有意见。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父皇在太医院的时候就放下了话,要让他跟徐妙云就留在应天府。 敢情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让所有藩王都留在京城,然后拿自己开刀啊? 可也确实如父皇所言,按照历史,他就是那个靖难造反的藩王,而他自己登基之后也削藩了,总而言之,这藩王无论如何都是要削的,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早点解决。 还免得父皇日后猜忌了。 “儿臣没有意见,只是有一件事,妙云今年夏天在凤阳诞下了一个女孩,虽然不是儿子,但毕竟是皇家血脉。今次回京匆忙,她年纪又还小,需要乳母看顾,所以没有带上,若是可以,希望父皇能够派人将她给护送回京。” 朱棣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表情眼神都没有任何不满。 这年头,女儿和儿子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样的。 徐妙云生下了女儿后,虽然他们夫妻俩没有嫌弃,但总归不是特别上心,平时朱棣没把这当做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更不可能照看过,都是交给乳母看管。而哪怕他们是去中都凤阳吃苦,苦了大人也不可能苦孩子,这一点优待还是有的。 在这时候提起孩子的事情,朱棣也是想提醒一下父皇—— 好歹都是您的骨肉,就算历史上的我做了什么错事,以后也不可能了,您就不要再迁怒我了吧! 而对于老四的上道,朱元璋很满意。 于是他大手一挥道: “这是自然!” “传咱的旨意下去,召秦、晋、吴、楚、齐等诸王自中都回京,若有子女,一并带回!” “再传旨,于京中修建王府,规制按国公府邸,即日起,皇子封王、郡王者皆留京,不就藩!” ………… 不出半天,这道旨意便在朝臣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诸藩王是在洪武三年分封的,他们的藩地也早就定好,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活动着,打算要往富庶之地或是兵强马壮之地的藩王府中塞人,发展自己的人脉。 可是陛下这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一下就要让所有王爷都回到京城,还要让他们一律不就藩? 到底发生什么了?! 朝臣之中聪明人并不少,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带着王妃匆匆回京的燕王殿下。 这可是第一个回京的,而且一回来就面圣,连着每天中午都面圣,要说里头没有蹊跷,鬼才会信。 问题在于,他们根本找不到燕王! 须知,虽然年纪稍长的皇子们都已经封王,但在去中都凤阳练兵历练之前,他们都一律住在宫里,并没有自己的府邸。燕王朱棣也是一样的,回京之后他可以选择继续住在宫中的旧住处,也可以在外面住,只是他自己头天晚上选了暂住徐家。 得到消息的朝臣们,就跟见了腥的猫一样,一窝蜂凑到了徐家门口递帖子,而且都表达了想见见王妃、要是能见见燕王殿下那就更好了这意思。 搞得徐家也是一团乱麻。 临近傍晚,徐家。 餐厅内。 朱棣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把徐妙云从东宫给接走了,一并回到徐家,且已经在家里窝着有一两个时辰了。 此时此刻,徐允恭的脸色不要太难看。 他揉着太阳穴,无奈道: “外头那些帖子,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来我徐家,指名道姓说要找燕王和燕王妃,我虽然现在可以做徐家的主,却不能越权做王爷和王妃的主,只能留中待定。要是去回绝,必要用你们的意思,可如今他们还不知道伱们已经回家了,若说出去,怕是来的人更多,其中要是再有我爹的什么老伙计老兄弟,我一个晚辈又要如何回话?” “而且夫人她现在还兴冲冲的,想在那些人面前摆谱,要不是我用妹妹去压,咱家会客厅怕是早就成了菜市口了!” 奶奶的,本来外头那些人就烦,现在谢夫人还在这里乱上添乱,徐允恭恨不得一把火将那些贴子全给烧了才好! 徐妙云脸色不是太好,显然也没料到事情的进展居然这么快。 见状,朱棣斥责了一句: “她如今有身孕,你有火冲我发,冲她做什么?实在不行,我自己出去应付就是了!”徐允恭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本来就是你自己引起来的事端,你自己去应付不是应该的吗,还“就是了”,就是什么,委屈你了? 更何况,他压根也没有冲妹妹发火的意思,只是身份差距,他不能直接骂朱棣,这不只能随口埋怨两句么。 “无妨的,大哥又不是故意,他的为难我清楚。” 最后还是徐妙云出来打圆场,换了个话题: “大哥,这些帖子里头,有没有谁的比较重要?诸如六部那种,有人来过吗?” 她这一问,倒是把徐允恭给问愣住了。 想了好一阵子,徐允恭才一拍大腿,说: “似乎有……” “不是六部,是中书省。” “胡相派人也来了,他的帖子比较重要,我给单独收起来了,本来正想着要问你们如何处置呢,刚忘了,这才想起来。” 朱棣眼睛一眯,脑子开始飞快转动。 他其实也算得上文韬武略皆通,比不了朱标那种天选当皇帝的料子,却也比下有余。 如果废藩王分封的事情让胡惟庸这个丞相都特意跑来递帖子,并不说明这件事很重要,只能说明胡惟庸的心思不太对劲了。 身为丞相,如果真的对这事儿有意见,那胡惟庸应该直接去面圣,去跟父皇说道辩理,可胡惟庸没有这样,反倒是混在了一堆过来打听消息的人里面往徐家递帖子。 不大对劲啊…… 但他也终究还是年轻,感觉到了问题,却不明白症结何在。 正思忖间,徐妙云脸色已经转冷,果断开口: “殿下,大哥,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咱们得回宫一趟,把今日过来递帖子的人全部交给父皇。” 两个大男人齐齐愣住。 徐允恭不解其意: “妹啊,你这什么意思?来递帖子的人虽说都心思不纯,但大多都是爹的旧相识,要是以前不熟,他们这会儿也不敢厚着脸皮过来上门。” “你要是直接把帖子全给带去给陛下看,让他知道有多少人过来,等爹回京,这事情……” 朱棣也是一样的懵逼表情。 他跟徐允恭都没想到,徐妙云究竟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看着自己丈夫和哥哥这两个年纪相仿的愣头青,还在孕中的徐妙云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摊上他们俩了…… 笨蛋,真是笨蛋! “从中都召藩王回京,原本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随便找个理由,或者不要理由,就跟召咱们俩回来的时候一样,难道谁敢不回?” “等大家都回来了,再发第二道旨意,让人修建王府等等,如此也不会把你放在火上烤,因为回来的人已有那么多,不可能只盯着你一个。” “为什么圣旨连发两道,你们没想过吗?” 面对徐妙云的问题,朱棣和徐允恭面面相觑。 还真没想过…… 朱棣试探着问: “你的意思,父皇他原本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会过来盘算这事儿,会上门找徐家,也想看看咱们的态度,看咱们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徐妙云重重点头: “正是!” “原本我也没想到这一节,可刚才大哥说,连胡相都过来递帖子要见咱们了。论地位,官自然比不过龙子凤孙,可论权,他比你们俩捆在一起都要大。” “改藩王制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朝中有人同意,也有不同意的,却也没到要让丞相亲自过问的地步。他如今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接去与父皇辩经不是更快?” “父皇就是想看他们的动作……或许,尤其想看丞相!” 朱棣本来也与徐妙云想到了一处去,可等妻子说完,他才发觉自己想岔的那一步究竟是什么。 对啊,父皇是不是本来就想看看胡惟庸这堂堂丞相会作何反应呢? 但为什么要看胡惟庸? 想到了一个可能,朱棣悚然一惊。 不会吧…… 难道,又与宋慎有关系? “我回去一趟!” 他当即起身,匆匆嘱咐道: “妙云你留在家里,外头的事情不必操心,别搭理。” “大舅哥,你把递来徐家的帖子全部拿给我,官位大的放在最上头,我等会拿走,你帮我安排下,找个不起眼的角门出去。” “我可能晚归,吃饭什么的不必等我,现在事情有点棘手,大哥,若是有法子,你最好去试探一下宋慎,看他说什么,这事板上钉钉跟他有关系,至于为什么,你别问!” 徐允恭头昏脑胀地接下了这一连串的指令,只知道点头,别的啥也不知道。 他现在就觉得离谱。 宋慎宋慎宋慎…… 最近,子畏兄在他生活里出现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早上才去见过,这会子又要去见,难免显得冒昧啊。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思来想去,徐允恭让人把朱棣悄悄送走之后,转头看向了妹妹。 如今妹妹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智囊,所以他贼眉鼠眼地问: “妙云,你说我要找个什么理由去见子畏兄呢,这一日去两趟,总归不大好吧。” 徐妙云被他这模样无语到了,加上今天本来动脑子又多、情绪也大起大落,觉得很累。 于是过了半晌,她才翻了个不太淑女的白眼: “今日太医院确诊我有孕,这不就是现成的借口?” “你说我最近要静养不好出门,我与殿下都希望他能帮忙替孩子取个名,日后交给父皇过眼,也算是给孩子认个恩。” (本章完) 第118章 弩箭一瞄,露头就秒 第118章 弩箭一瞄,露头就秒 天色近傍晚,宋慎家的房顶上。 这小半天没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上门,再过会儿天就黑了,宵禁后就不必再担心有人找上门来,只需提防刺客,这让蒋瓛的心稍微放了下去一些。 毕竟宋慎如今在朝堂里的存在感很低,除非是如张唯、徐允恭等过往的熟人,又或者是陛下他们,鲜少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宋慎从宋家搬出来了。 再加上宋慎平日也没什么敌人,行事颇为低调,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需要太紧绷,紧绷着反倒容易出错。 刚换了个姿势蹲房顶的蒋瓛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下明天不要出什么事,结果刚求神拜佛完,睁眼就看见巷子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从车上跳下来的人很是眼熟。 蒋瓛嘴角抽搐—— “徐允恭……又是你!” “天都快黑了不在家里睡觉,你他娘的跑这儿来找宋慎做什么?有病吧!” 他暗自咒骂了一句,但也只能认命地学了声鸟叫,等附近潜伏保护的其他仪鸾司过来之后,才吩咐他们将这件事尽快去告知陛下,又派了一个人去知会张唯,叫张唯找机会上门打岔。 蒋瓛也想自己去,可毕竟现在来的是魏国公家长子,且今天的两道圣旨很重要,他得亲自探听,还得谨防徐允恭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 麻烦。 太麻烦了! ………… 宋慎家,书房。 他现在有点高兴,又有点烦恼。 “哎呀系统,我今天说的时候你怎么没提醒我?今天周五,上完课就该周末的,我还跟他们说明天就要收卷子,这不是搞得我看起来很弱智吗!” 是的,宋慎这段时间说忙也没有正经忙什么事情,但是说闲着,他每一天中午脑子都要飞快转一两个小时,或许平时还得面对诸如制造酒精和燕王上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加上眼瞎,过得忘了日子其实也是正常。 哪怕这里头的学生都是假的……可是跟他们对话的时候,他们全都像是活生生的人,搞这么一个乌龙,宋慎也会觉得很尴尬啊! 【若宿主需要,系统可以发布提醒,将交卷日期延后的消息告知您的学生。】 “那你说,我本就是考虑到这次的题目难度较高,所以特意安排在周末前考试的,这样他们也有时间考虑。” 宋慎忖度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听起来很不错的说辞。 系统答应之后就悄然闭嘴了。 而后,宋慎才开始美滋滋地进入了系统商城。 这玩意儿哪怕是在现实世界中,也是可以通过意识进入的,所以即便他现在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照样可以在书房里跟逛某宝一样逛商城。 6个积点! 这可是他第一次得到积点! 上一次逛商城还是在上一次……不不不,上次逛还是抽奖,宋慎压根就没有任何资本购买物品,现在他兜里终于有点钱了,可以在价格允许范围内买买买。 刚打开商城,顶上的东西就差点晃瞎了他本来就已经瞎掉的狗眼。 粮食作物分类—— 【杂交水稻种子:10积点】 【土豆:9积点】 【红薯:8积点】 【玉米:7积点】 【……】 宋慎:…… 军火分类—— 【装甲坦克:350积点】 【rpg:320积点】 【单兵手雷6颗:300积点】 【m82a1狙击步枪:299积点】 【沙漠之鹰:288积点】 【……】 【各类子弹:2积点/每颗】 宋慎:……?? 他已经不想打开其他分类了,有点忍无可忍。 “不是,系统,杂交水稻的种子你他妈卖十个积点我真不能忍了,这玩意儿又不能留种,哪怕在现代也是一样,除了亲本种子之外,其他普通种子都会产生形状分离导致产量减半,凭什么卖得比土豆红薯还贵?” “硬要说研究价值,你倒是在大明朝找个跟袁老一样的圣人出来啊,你真能找到,我现在立刻马上给你磕一个!” 宋慎在意识里破口大骂: “还有那个破勾八军火分类,行,那种东西伱卖的贵就算了,再贵反正我现在也买不起,以后赚得多了我再买就是。问题是你一颗子弹卖老子两个积点,你怎么不去抢?” “我人在大明,但老子是个现代人,有基本常识的,咱们国家自己产的黄铜子弹成本几毛钱一颗,出口也只要两三块一颗,跟一把枪比起来,你算不出比例?你把老子当傻逼糊弄是不是?” 系统不吭声。 宋慎觉得它可能是被自己骂怂了,不敢说话。 但是宋慎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本来拿到了6个积点以为可以在商城里大展手脚好好买一顿的,结果打开一看,好嘛,最便宜的粮食种子玉米都要7个积点,根本买不起。 唯一一个值得庆幸的是他上次抽奖抽出了土豆,这玩意儿足足值9个积点,能抽出来完完全全是他踩了狗屎运。 思来想去,宋慎点开了右上角的【筛选】,把价格降低到了7积点以下,才喘匀气继续看。 价值六个积点的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 《经济学原理》《高级宏观经济》《高级微观经济》《国富论》……各种经济学方面的书籍,统一价格每本都是6个积点。 宋慎默默把它们拉入了“我不喜欢”里,免得以后看到生气。 倒不是他觉得经济不重要,实在是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在上课备课的时候薅羊毛,完全没必要在系统商城里浪费积点。 再往下看…… 宋慎眼睛突然凭空眨了眨。 【燧发枪图纸(16世纪版):6积点】 好好好,终于来了个买得起又用得上的玩意儿! 他也没有往下继续看了,直接点击购买。 说起来,如果宋慎现在不是在明初,而是在更往前的朝代,那么这东西应该会更贵。按照现在看到的商品价格,他已经大致摸索出了系统的定价标准。 距离当下越远、科技含量越高的物品,价格越贵,而距离越近的就越便宜。 燧发枪其实是枪械史上的重大进步,且在欧洲军队中的装备时间长达两百多年,这足以说明它的稳定性和易普遍性。历史上,它发明于16世纪中叶,距离如今也不过就是一百多年,时间上并没有差得很远,所以才能够以6个积点的低价购买。 但实际上燧发枪的价值远远比这个要高。 宋慎猜测,或许再加一些价,能购买到明中期传入的红衣大炮这种东西,但他认为在目前的大明,红衣大炮暂时没有什么用。 毕竟现在并非外敌环伺的处境,顶多就是提前处理一下辽东和瓦剌,拿红衣大炮去打游牧民族无异于大炮轰蚊子,这玩意儿还是对攻坚比较管用,而且大炮太重,很难运输,机动性上也非常差。 燧发枪就不一样了。 这种东西,不管是献给朝廷还是自己偷摸先弄几支出来,都相当管用,最重要的是可以交给陈国瑞他们,等到去了岛国那边之后可以防身。倭寇或许见过火器,可是这么厉害又小巧的,怕是想都不敢想吧? 至于要怎么做……这倒是有点麻烦,他毕竟还是个瞎子呢。 宋慎摸着下巴,看着意识里漂浮在空中的那张燧发枪图纸,陷入沉思。 正此时。 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了兰云的声音: “公子,今早来过的那位徐允恭徐公子来了,就在咱们家门口等着呢,您要见他吗?” 宋慎先是一惊,而后就是喜。 说曹操曹操到,刚还发愁找谁呢,这会儿就有人送上门了! 他赶紧道: “见,见!把他请到我书房来,备茶备点心——哦对,再让厨房弄些酒菜来,直接送到房里,我跟他边吃边聊!” 不多时。 徐允恭一脸茫然地进了宋慎家。 虽然今天已经来了两次,早晚都是由同一位婢女接待的,但是这婢女对待他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早上她礼节周到,但是明显冷淡,此时却是热情得很,甚至都没有请他去会客厅,而是直接将他给带到了宋慎书房……难道说,子畏兄不待见的人,是他的妹夫朱棣??? 带着满肚子疑惑,徐允恭敲敲门,便走进了宋慎的书房。 “子畏兄,你……” 徐允恭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宋慎打断。 “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坐下。对了,你来我这里之前用过饭了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会儿刚准备叫厨房弄饭了,给你也来一份?” 徐允恭脑袋上的问号都快实质化了。 这……难道子畏兄不待见的人,果真是朱棣?! “呃,好吧,恰好来得有些急,肚皮在叫唤,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好歹是以前认识了多年的好哥哥,就算宋慎失忆了,可在这种明显的热情招待下,徐允恭也不跟他客套了,当即拱手答应下来。 等到兰云将茶点都给先送过来,将书房门关上之后,宋慎喝了口茶,才问: “允恭,你早上才来过,我方才问他们,说是天快黑了,这会儿都将要宵禁的时辰,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徐允恭苦笑了一声,说: “你在家里倒是乐得清静,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家却是已经呆不得了!” “我被堵在家里,哪里都不敢去,就连这会儿出来找你躲闲也是走巷子里的角门出来,否则我家前门后门都是人,到时候就要被堵个正着。” “唉……” 他愁眉苦脸只晓得叹气,倒是让宋慎好奇起来。 “噢?我在家里确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你倒是说说看,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叫你唉声叹气至此啊?” 徐允恭见话头已经挑起,才道: “便是今日陛下连发了两道圣旨的事儿啊!” “第一道,是让在凤阳练兵的藩王们拖家带口全数回京。第二道,说是要……” 这圣旨的事情还没有说完,徐允恭忽的感觉自己背后发冷,浑身汗毛耸立,像是被人用箭瞄着脑袋一般。 常年习武之人,向来对危险十分敏锐,如果他觉得有危险,那多半是真的有危险。 徐允恭悚然抬头。 就看见房梁上果然有一人正手持一把精致的、可随身携带的弩,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弩箭所指的正是他脑袋! 是蒋瓛! 是之前陪着陛下去三大营那边的仪鸾司侍卫,蒋瓛! 徐允恭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陛下给的那两道圣旨,是不愿意让宋慎知道内容的。 只要他不想,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就传不到宋慎耳朵里,毕竟他是个行动不便、去哪都需要人陪着一起的盲人,又住在张唯隔壁,只需要让府中下人们不要多嘴,只要张唯不多嘴,圣旨的事情根本传不到这间书房里头来。 但是偏偏有了意外。 徐允恭自己,就是那个意外。 如今蒋瓛这种人时时刻刻在宋慎的房梁屋顶上蹲着,还拿着弓弩准备随时射杀自己,恐怕只要有一点不对,他甚至可以先斩后奏——哪怕自己是魏国公家的嫡长子,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徐允恭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宋慎在陛下那儿的地位究竟有多重要。 最起码,比一个国公的愤怒要重要得多。 “第二道圣旨,是什么啊?” 见他久久不语,宋慎催促着好奇问道。 蒋瓛的弓弩往前又伸了伸,眼中杀意毕现,被瞄着头的徐允恭脑门都出汗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说: “其实这个跟你也有点关系——就是我妹妹燕王妃她真的怀上了!” 宋慎迷惑:“?” 这跟他有屁关系啊? 徐允恭瞥见房梁上的弩箭稍微放下来了些,才松了口气,继续编: “因为先前东宫那边不是有一位侧妃摔跤,没了位小皇孙,陛下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一直有些苦恼,恰好这会儿有了这件喜事,陛下便下旨要在京中建造府邸,等日后皇孙们长大了都住进去,留在应天读书。” “这事情跟我家有干系,所以很多人想过来走动,我被烦的不行,才来找你的。” 弩箭彻底放下。 徐允恭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头。 奶奶的,背后全湿透了!!! (本章完) 第119章 在皇帝头上拉屎 第119章 在皇帝头上拉屎 宋慎挠了挠头。 朱允炆毕竟是太子朱标的二儿子,他莫名其妙被流产了,在皇家有点影响倒也是正常的。 前脚朱允炆没了,后脚朱棣这里就传来喜报说徐妙云怀孕,而且这事还是今天早上他自己说出来的,看样子后面朱棣是直接带着徐妙云去找太医诊脉了…… 硬要说起来,这件事跟他有关系,也还算合理吧。 想了想,宋慎又问: “那第一道圣旨,让凤阳的藩王们拖家带口全数回京,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何如此啊?” 至少在他印象里,原本的洪武十年或者十一年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最起码也得是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的时候,才会出现一堆皇子都跑回来奔丧的场景。 可宋慎前阵子才见过马皇后,即便他瞎了、看不见对方气色如何,也至少能听出来马皇后说话还中气十足,不可能短短几天就病入膏肓。 所以,为啥? 徐允恭偷偷抬头,看见房梁上的蒋瓛又默默将弓弩指向自己,不由得冷汗涔涔,感觉这辈子脑子都没像现在这样转过。 他顿了顿,才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燕王才刚回京,又恰好诊出燕王妃有孕,说不得凤阳那边的其他王爷们也有孩子了?你想想,毕竟东宫莫名其妙少了个皇孙,月份大得都有了人形了,太子殿下也难过得很,太子妃也吓得不轻,这么晦气的事儿,恐怕让大家回来冲冲喜也是正常的。” 宋慎再次挠头。 是这样吗……? 虽然早就知道古时候封建迷信很严重,但他没想到这年头的封建迷信有这么严重。 有点离谱了吧。 想了半天,宋慎也只能将其归咎于蝴蝶效应之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哪一个举动导致了历史的变化,但这种相对细枝末节的事情,大概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决定不再讨论圣旨的事情,转而问道: “对了允恭,你来的正好,我本来有件事想找你的,还想着什么时候方便找你,没想到这会儿你自己过来了。” “因为你毕竟是魏国公府的公子,在军伍一道比我了解的多,所以我想问问,这火器是由哪个部门辖制的?” 徐允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看向了房梁上。 蒋瓛也愣了一下,冲他点点头,示意这個可以聊。 得到了官方许可,徐允恭才放心地说: “噢,火器和弹药,如今都是由宝源局在管——子畏兄,我知道你失忆了,许多事情记不得,你还记得宝源局是做什么的吗?” 宋慎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贴心,居然已经预判到了他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他连忙颔首: “不错,我确实是忘了许多,伱跟我多讲讲吧,太医说这样也有助于恢复记忆。” 太医说的事情多了去了,反正宋慎现在也跟张唯学坏了,遇事不决推到太医脑袋上,太医院总不可能那么闲得慌,什么事情都去打听吧。 徐允恭也不啰嗦,直接解释道: “宝源局本是朝廷铸钱的地方,要说冶炼,没有任何一个衙门比他们更熟练了。” “所以铸造铜钱、刑具、农器之外,宝源局也兼造火器,都是铜铁一类的,他们还是弄得不错的,就是做得少做得慢些,毕竟这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上头。” “而且如今陛下虽然要求宝源局铸火器,可也不急,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可以慢慢来。” “不过,我爹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北方蛮子一直在试图叩边,或有蒙元残部在积蓄力量妄图回攻中原,譬如洪武五年的那次失败的北伐……总之,日后恐怕还有几场硬仗要打。这种情形若是多些,想来日后朝廷会单为火器弄一个衙门出来。” 宋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是。 大明现在虽然是刚刚立国,但朱元璋是个狠得下心又雷厉风行的主,说打你就马上抽大嘴巴子,不会留你命在,也是因此,朱元璋才会在立国登基之后足足北伐十三次,他是那种恨死谁了就要往死里打的脾气,提前开始储蓄军备实在太正常了。 思及此处,宋慎压低声音,在徐允恭耳边道: “如此说来,我曾在一本无名书上看到过一张图纸。” “那是一种比咱们如今的火铳厉害数倍、数十倍的火器,呼吸间手指扣动便能完成击发,而且极为轻便小巧,甚至可以随身揣着不被人察觉。” “你,有没有兴趣试试看?” 徐允恭的脑子轰一下炸开! 他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呆愣道: “子畏兄,你没哄我吧?” 身为将门之后,还是一个日日厮混于军伍之中、跟将士们关系都很好的国公府长子,在军械方面,徐允恭的敏锐性远超人情世故一途。 他很清楚,如果宋慎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种东西将会直接改变现有的军队格局。 须知,当下军阵中配备的火铳,小些的手铳有三五斤,大点的碗口铳足足有三十来斤。 后者当然是安装在船上用的,前者虽然轻一些,但击发也还是跟重火铳一样不方便,都得拿火折子或是燧石点火。 要是宋慎所说的那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火铳,能装备在每一个将士的身上,遇到敌军时拿出来便可在呼吸间直接击发……那可省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功夫啊! 徐允恭的呼吸都肉眼可见地急促了起来。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偷眼看着房梁上的蒋瓛。 蒋瓛也听得头皮发麻—— 他不敢相信,这位被陛下十分看重的宋慎,居然能拿出这种东西来。 也难怪陛下就差把他给供起来了……这火铳若是真的,北伐算什么事儿?别说北边,就是一口气打去捕鱼儿海也不是不可能的! 蒋瓛按捺住心中激动,冲着徐允恭极小幅度地点头。 聊!往死聊!!! 他一边冲徐允恭示意,一边掏出了一张单独的小纸条,在上面匆匆写了几句话,而后从房梁上轻巧地揭开了一块瓦片,将纸条递到了上方。 有只手从上方接过纸条,并比了个手势。 蒋瓛也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直接将信带去给陛下。 ………… 皇宫,武英殿。 外头天色已经擦黑,距离宵禁也仅有片刻功夫了。 殿内灯火通明,朱元璋正在这里处理公务。 要说不说,他最近比之前勤快了很多。自前几年朱标长大了、能处理政务了开始,他有事没事就喜欢拍拍屁股走人,事情全都丢给儿子处理,但现在听说朱标可能会英年早逝之后,朱元璋也不得不将这事放心上,将政务跟儿子对半分,免得给孩子累出什么毛病来。 正看着奏章时,外头忽然跑进来了一个太监,躬身禀报: “陛下,燕王殿下求见,自魏国公府里来。” 朱元璋从堆成小山的文书里抬起头,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他来做什么?” 太监也摇头: “奴询问过殿下,但他坚持要跟您私下面谈——对了,他还提了个包裹,里头似乎都是奏章一类的硬壳纸。” 朱元璋迷惑了。 这小子今天从宫里离开的时候还欢天喜地的,巴不得走早点,看样子要不是传旨传召,他怕是都不肯进宫来,可这会儿天都黑了,老四却巴巴地带着东西进宫…… 弄啥来的? 朱元璋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淡淡道: “既然老四这么晚来,那就安排他过来吧。” “还有,去隔壁文华殿知会太子一声,叫他也一起来。” 太监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朱标和朱棣都一起来了武英殿。 比起奉天殿的奢华,这里更像是朱元璋的书房,只是比普通人家里的书房大了那么亿点点。 所以进来的两兄弟都被朱元璋安排到了离自己桌子更近的位置,他自己并没有离开书桌,只是瞟了一眼朱棣手里的那个包裹。 行礼后,朱标朱棣都坐下了。 还是朱标看了看父亲的脸色,率先发问: “老四,你这么晚了匆匆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朱棣也随之偷看了眼上首的父皇,见他没表示,也就明白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裹给全部拆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的确是如太监所说类似奏章的硬壳文书,却并非奏章,而全部都是拜帖。 拜帖的封面一般会自报家门,写明是哪家哪户上门拜访,里头内容也大概都是客套话,大致意思就是我想在什么时间上你家拜见一下,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时间,或者可以改到什么时候,劳烦给我们家回个话等云云。 朱元璋虽然年纪大,眼力却不坏,一眼就看到了最顶上那一封。 他的眉头登时挑了起来: “胡惟庸的拜帖?冲着你去的?” 朱棣将这一大堆拜帖尽数放到了父皇的书桌上,恭敬拱手道: “是不是冲着我们,儿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自今日您发圣旨之后,短短几个时辰,应天府里便风起云涌的。儿臣如今陪着妙云暂住于徐家,结果傍晚时分内子的大哥徐允恭就来告诉我们,说是门房那儿的拜帖都堆成山了,尤其里头还有当朝丞相及各位中书省重臣的。” “他不知如何是好,儿臣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虽自己不怕,也担心连累到了老丈人家里,所以无奈之下才搬着这些拜帖匆匆面圣。” “实乃情急所为,若其中有什么差错之处,还请父皇原谅。”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良久。 直到朱棣手心都开始冒汗的时候,他才对朱标哈哈一笑,指着朱棣道: “看见没,这小子当了爹,又被咱揍过一顿之后,看着像是竟然开窍了一样!” “遇到这事居然晓得回来跟咱说,找咱们帮忙了,不错,十八岁,是该长脑子了!” 朱棣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在这方面,媳妇比自己要敏锐得多。 唯有如此,才能让父皇放下些疑虑,才能让自己如今的处境变好一些。 朱标沉吟了片刻,径自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胡惟庸给的拜帖打开仔细看了看。 好一阵,他的面色也微妙起来: “胡相的拜帖里说,听闻燕王有喜事,准备过两日来拜贺……” “咱们今日正午才让太医院诊断出来的事情,才过了一下午,是怎么传到他那儿的?” 朱棣愣住了。 他来得太着急,只等徐允恭把拜帖全部打包好就直接过来了,先前也问过了大舅哥,徐允恭说大部分人都是借着为燕王接风洗尘的理由上门拜访,大家当然都不敢明说是想打探今日的两道圣旨,这也可以理解。 但胡惟庸的理由居然是因为燕王有喜,这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徐妙云诊断出有身孕的事情来。 正如朱标所说—— 才一下午,这件事怎么就传到了丞相胡惟庸那儿去的? 难不成处在深宫的太医院如今归了中书省管辖?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标儿,如今你应当知晓,为什么当日宋慎会让大家都离胡惟庸远一点了吧。”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收敛,变得严肃且骇人。 他拿过朱标手里那份拜帖,看了看,就随手扔进了奏折堆里: “中书省本来是个帮皇帝办事的地方,可现如今,他们的手非但在前朝搅弄风云,如今更是恨不能直接伸到咱的后宫里头去了。” “凡后妃、太子、皇子有喜事,未过三月皆会秘而不宣,这忌讳上至天家下到民间,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根本不需咱多叮嘱。” “可是你们瞧瞧,正午时分太医院诊断出的消息,转头就到了胡惟庸案前。” “他还敢堂而皇之地将这事放在拜帖里头,就是觉得你燕王殿下会顾忌到岳丈家,不敢告诉咱!” “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咱如今瞧着,胡惟庸怕是已经不甘心做这一人之下,想着要越过咱去了。” “你们,如何看?” 朱标与朱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震惊。 其实朱元璋想对这帮开国勋贵们下手,他们这些当儿子的早有预感,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胡惟庸不仅是越权逾矩了…… 这是真要在皇帝头上拉屎啊?! (本章完) 第120章 给大明算个命 第120章 给大明算个命 就在这父子三人皆沉默间,外头悄无声息地忽然进来了个人。 朱元璋抬眼瞥他,见是面熟的仪鸾司中人,才缓了缓面色道: “怎么,何事?” 负责跑腿的自然不会是仪鸾司的太高层,只是个百户而已,但仪鸾司一年到头都直接对皇帝负责,就是再底层的小喽啰也见过皇帝。 于是这百户也不怯场,上前几步,双手举过头,将一张卷起来的纸条呈上: “禀陛下,此乃蒋千户所传密信,臣从宋家而来,路上未曾打开过。” “还请陛下御览。” 宋慎那儿的消息……蒋瓛传过来的? 已经跟蒋瓛相处过且较为了解他的朱元璋,知道蒋瓛是个看着粗实则细心的人,他在宋慎家若是没听闻什么重大消息,不会这么深更半夜传信回来。 朱元璋没啰嗦,径直接过了纸条展开细看起来。 扫了几眼,他眼睛忽的瞪大。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仪鸾司的百户,虽然是值得信任的人,可归根究底,这件事太过重要,谨慎起见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妙。 所以朱元璋先是让这百户去外头等吩咐,待武英殿内只有他们父子的时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们可知,这里头说了什么?” 朱元璋看了两個儿子一眼,倒是没期望他们能猜到内容。 毕竟这密信里的三言两语连他看见时都被镇住了,若这俩崽子能猜到,那他可就要考虑考虑宋慎家是不是还有他们的眼线了。 而朱棣心里微微动了动。 仪鸾司和自己的信任程度哪个更高,他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人家仪鸾司是父皇亲自培养出来的刀子,只对皇帝负责,言听计从,而自己只是个历史上会造反成功的皇子,若无必要,父皇为什么会将仪鸾司的人赶走,让自己留下? 那就不得不考虑下自己的仅剩价值了。 思忖片刻,朱棣谨慎问道: “父皇,这里头的事,是不是跟军伍,或是北平那边有关?” 朱元璋没想到他还真能猜个遍,颇为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朱棣恭敬拱手: “儿臣不才,这辈子如今感兴趣的唯有军伍一道,说实话,不论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大哥在,儿臣就愿意当他的马前卒,替他率军攻打荡平边关蛮夷。” “如今您愿意让儿臣留在这里,除了军伍,或是与儿臣的封地北平相关,儿臣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这小子,愈发上道了! 朱元璋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错,正是如此!” “今天傍晚,徐允恭去了宋慎家中,似乎是听过了张唯的意见,想跟宋慎关系搞好些,奔个前程的事情,他要能做得好,咱这当长辈的也不会拦着。” “期间,徐允恭差点将藩王回京的事情说漏嘴,好在蒋瓛就在房梁上施以警告,他才闭嘴给圆了回去。” “好在宋慎也没在意这件事,他转而告诉了徐允恭一件事,说以前在书上看见过一个图纸,是一种叫燧发枪的火铳,但其小巧精致,不用火折子,只需手指在铳身一扣便能点火击发,还问徐允恭要不要帮他弄一下。” “你们说说,这种好东西要不要弄啊?” 朱标陷入沉思。 而朱棣…… 朱棣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他从小就喜欢行军布阵,甚至在他眼里,于凤阳练兵的这一年,比他以往在应天府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还要更加舒心。 如果不是有这一次父皇的紧急召回,朱棣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就是大哥的征北大将军,他将会在燕地镇守北方要塞,平时可管辖地方,战时则率大军驰援,也不想多的什么—— 打仗,打蛮子,就是他一生所求! 而朱棣当然知道,对付马匹,火器的作用更多在于惊吓,在于被攻城时可以固守反击,可真要论起在战场上灵活使用,那就多有不足了。 碗口那么大的火铳,需要用两轮车拉着走,一支就得动用两三名士卒,更大的就压根不怎么上战场了,因为光是运输就相当麻烦。现在可以在战场上使用的小火铳,效果其实相当一般,而且还需要上级下令,让士卒们点火才能依照阵列齐射,否则若点火时间不充分,很可能会有意外状况。 这样的意外其实并不少见,炸膛崩掉半张脸的都多了去了。 现如今有了更加强力的火铳,兼顾了小巧便携和时间短这方面,士卒们经过训练,就可以直接击发,抽冷子给个措手不及……再想远点,一员猛将杀入敌人中军,而后用这种火铳直接射杀对方首领也不是不可能。 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父皇,此事能不能交给儿臣去办?” 朱棣没有一点前摇动作,直接下跪磕头请求领命,一气呵成: “儿臣此前对火器也有所了解,而徐允恭他虽然出身于魏国公府,是将门之后,但他没有真如儿臣一般切切实实去军营里住下操练过,更没有上过战场,哪怕儿臣也没有亲身上阵,但儿臣自以为比他强些!” “请父皇将火器从宝源局中单立一个衙门出来,若您不放心,此事可由大哥牵头,由儿臣同徐允恭负责,若有差错,儿臣但凭父皇处置!” 其实,除了这种火铳真的听起来诱惑力巨大之外,朱棣求这一个差事的主要目的还是为自己打算的。 现在其他皇子们要么还在凤阳没接到消息,要么年纪太小还住在皇宫,唯有他一个人,年纪够,封号够,跟大哥关系也不错。藩王只封号不封地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那日后他要在京中立足,便要为自己考量打算,得要有个正经事情去做,否则也一样会变成王朝末年那种光吃不做被圈养起来的废物东西。 要是真的等到所有藩王回京了,再来跟他们去抢,他头上可还有二哥三哥呢,如今大家都还没展露出自己的本事,好差事总归是按年纪来排序的,他抢不过。 更何况,还有未来的“自己”造反这一档子破事儿。 若不早早争取,日后只能在王府里当个什么都不干的逍遥王爷——当然,这比当庶人或者被圈养要舒服得多,可他还年轻,有机会自然要去拼一把,不然难道就叫自家那很有出息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当个废物王爷不成? 看朱棣伏地久久不起,朱元璋又看了看朱标。 朱标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思索,至于思索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半晌。 朱元璋才嗯了一声,道: “这件事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等徐允恭从宋慎那儿出来了,传他进宫觐见一趟,若事情属实,那你们一起去做也方便些。”“毕竟徐家这小子跟你年纪差不多,但还是个白身。天德是个谨慎的人,看起来是不想让他太早入仕或从军,上有标儿这个太子牵头,下有你这王爷协理,事情要好办许多。” “不过你们万万不能接手后就把他踢出局,否则咱打断老四的腿!” 朱棣:…… 明明前面说的是“你们”,到了打断腿的时候怎么又是我? 就我的腿不值钱呗? 不过,朱棣现在也清楚了父皇为何如此。 一来如今徐家立场一直很正,徐达虽跟胡惟庸一样都属于淮西勋贵,可他征战在外,跟老伙计们的牵扯不多,哪怕偶尔回京述职也并没有跟其他人交往过密,是个正儿八经拎得清的国公爷。朱棣自己就娶了徐妙云,从妻子那里知道了不少事情,他也确信这位老丈人不会掺合胡惟庸那些乌七八糟的。 二来,说难听点,大家现在能听见燧发枪的事情也都是托了徐允恭的福,要不是他能让宋慎信任,这种东西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吗? 即便陈国瑞这身份已经开始跟宋慎做起了违反海禁、制造酒精等一系列杀头罪名,但归根究底,这陈家在宋慎面前的身份也只是个商人而已,当然不可能参与军火相关的生意。 张唯同理,一个已经卸任在家的前御史,如果宋慎让他掺合这个,那才是真的不把朋友当人看,这是硬要朋友去送死啊。 当然了,宋慎更不可能去找宋家。宋濂才刚从朝政这个烂摊子告老还乡跑路,作为孙子,宋慎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给他添麻烦。不论宋濂愿意不愿意,那都是不能开口的。 再加上失忆、眼瞎、搬离宋家,宋慎如今身边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几乎就只有这些人了,不找徐允恭还能找谁?又是专业对口,又是老相识值得信任,宋慎应该也考虑过后面如果有差错,他和徐允恭加在一起的身份也够得上以功替罪了。 综合这种种原因,人选才会是徐允恭。 要是没有徐允恭出现,或许宋慎宁肯自己藏着都不会拿出来! “儿臣晓得利害,不说别的,徐允恭是儿臣的大舅哥,要是儿臣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这亲怕是也没法结了。” 朱棣答应下来。 而后朱元璋看向了朱标,问: “标儿,伱呢?你愿不愿意参与此事?” 朱标沉吟了良久,才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今暂且不知燧发枪究竟效果如何,这倒也罢了。当然,我不是不信宋慎的意思,只是他通晓两千年历史,眼界与我们不同,譬如前阵子我们在课上看到的那蒸汽机等等,图纸看着都叫人眼晕,若这燧发枪的图纸也与那个一样,爹,就算你把工部的人全部砍一遍脑袋,该造不出还是造不出。” “所以,咱们不妨等等,单为火器列一个衙门这事儿可以提上章程,等徐允恭把图纸全部拿到后,多找几个工匠分别研读,让他们看过之后,再说此事可不可行。” “您觉得呢?” 朱元璋回忆起自己在投影幕布上看见蒸汽机图纸和原理解析的那一刻,再想到这玩意儿真是人能造出来的,感觉像是现在就可以嗝屁了一样。后来他们还试图找顶尖工匠问过,可人家哪怕对皇帝有天大的恐惧,也只能俯首说“草民做不到啊”。 还是标儿理智些! 万一这燧发枪跟蒸汽机一样复杂难做,那特意成立的火器衙门就算是废了。 “有理,有理!” 朱元璋缓了口气,叫外面的仪鸾司百户进来,吩咐道: “去告诉蒋瓛,等徐允恭离开了宋慎家,就直接带他过来面圣,期间不要有任何差错,若有图纸,更要保管好,明白吗?” 百户似乎是感觉到了陛下的重视程度,相当郑重地应下,领命而去。 正在武英殿里安静得有点尴尬时。 朱元璋与朱标耳边同时响起了一道提示音。 【叮!各位同学请注意,明天、后天都是周末休息时间,你们有充分的时间应考,请不要辜负老师的信任,交出你理想中最好的答卷吧!】 朱元璋一愣。 朱标也是一愣。 父子俩齐齐出声: “爹/标儿,你听见了没?!” 而后,两人又齐声道: “听见了!” 朱棣:??? 什么意思,你们是父子连心,我是外人? 那我走? 他有点茫然地左看右看。 但朱标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有两天时间——不,是两天半,上课那天还有一个上午!” “咱们的考卷,拿积分应当是没问题了!” 他松了口气,朱元璋却没有。 朱元璋皱着眉头半天,忽然说: “标儿,你说,要是咱明日召见中书省这帮人,问国策,他们能给出一个恰当的回答吗?” 朱标卡了下壳,才慢慢摇头: “我觉得不太可能。” “就比如海禁这个国策,原是为了对付倭寇,以免沿海百姓被倭寇骚扰,可在宋慎宋先生口中,不论是咱们还是后面的大清,却都因为这个国策失去了开拓海外的好机会。” “当时您定下海禁的时候,朝中大部分人都是极其赞同的,但实际上它并没有太多用处。” 沉默了许久。 朱元璋才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让你娘再请宋慎入宫一次,让他装模作样的给大明算个命,如何?” (本章完) 第121章 开开海禁?! 第121章 开……开海禁?! 夜色渐深。 徐允恭从宋慎家出来的时候,宋慎还让他留宿,毕竟明初的宵禁挺严格的,如果不小心被逮住,那再怎么身份高贵都很难脱身。 好在徐允恭有借口,他如今日日都混在三大营里,又是魏国公家的公子哥,有些特权很正常。 在现如今,负责京城治安的机构叫做兵马指挥司,简称兵马司。 兵马司所负责的职责极为庞杂,除了要负责京城白天夜里的治安状况外,还同时负责火禁、缉贼、疏通水道、京城内外社会稳定等等等等。 而这里头的人,有从底层吸纳进入的,自然也有军营中的人。 以徐允恭这样的身份背景,跟兵马司的老大说上话也毫无困难,更何况是区区宵禁。 了解完这一切之后,宋慎一边暗自感叹着有权有势在什么年代都能吃得开,一边将徐允恭送出了自己家门外。 回到书房,他意识潜入系统,看着被自己撕了一部分下来的图纸,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相信徐允恭。 这愣头青看着是个极其重情重义的人,否则原身也不会跟他相交多年。 只是,在这年头,要拿出燧发枪这种东西,他必须小心谨慎,为自己留有后手—— 锦衣卫虽然出现于洪武十五年,可在它出现之前,朱元璋就已经利用它铲除掉胡惟庸了,如今大概叫做仪鸾司?甚至史书上还记载过其与宋濂相关的事件。 说是朱元璋有一天跟宋濂闲聊的时候,随口问起宋濂家昨天晚上宴请的宾客有哪些人,宋濂吓得将自家的宾客名单以及菜肴都报了出来,结果朱元璋微微一笑,说是不是少了一样什么菜,当时就把宋濂骇得快丢了魂。 这种扎根在百官家中的情报网络,宋慎很难相信徐家没有被渗透。 而这,也是他非要从宋家搬出来的原因,因为他的秘密太多了,不能住在那如筛子似的宋家。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又瞎又失忆的宋家嫡长孙,纵使身份不错,可只要他搬出去,想必朱八八也不可能单派人来自己家房梁上蹲着吧? 那也太离谱了,分明就是浪费资源嘛! “也不知道,徐允恭能不能顺利找到合适的工匠,先做出一把燧发枪来……” “希望他刚才拍胸脯说能行的话是真的吧。” 宋慎喃喃自语,而后叫来仆役们帮忙准备洗漱,即将入睡。 ………… 宫中。 武英殿仍是灯火通明。 不止是朱元璋,就连朱标和朱棣也一直陪在这里等着。 他们都清楚,一种更厉害的武器,对大明的意义无疑是相当重要的。 北元虽然被打跑了,但依旧有很多残余势力在大明国土内外窥伺,他们百多年前自草原而来,如今回归草原也同样可以如鱼得水,而草原人最让汉人难以理解的就是他们不事田耕,只想着靠武力掠夺中原。 要保护好中原,就必须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来一次打一次,要么打到他们离中原千里之外,要么打到他们灭种,这就是朱元璋决意北伐、而朱标这样的仁君苗子也没劝告的原因。 脚步声从门外匆匆响起,继而是喘粗气的声音。 “陛下,臣将徐允恭带来了!” 蒋瓛呼哧带喘的声音传到几人耳中,让这三个地位极高的人都同时站了起来。 朱棣极有眼力见,亲自跑去开门,把门外的蒋瓛和徐允恭引进来的同时,也吩咐了门口的宫人们不要随意打扰,有急事就在外头禀告,未经允许不能擅闯。 等一切安排完毕了,朱元璋才看着他俩。 蒋、徐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是骑马而非坐马车过来的。 他沉吟片刻,没有看向今日跟宋慎交谈的徐允恭,反倒看向蒋瓛: “燧发枪等会儿说。宋慎那边,没觉察出什么问题吧?” 蒋瓛知道,燧发枪是很重要,但现如今宋慎展露出来的价值怕是比一个燧发枪重要得多,陛下看重宋慎,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当即拱手。 “徐公子不了解情况,臣情急之下只能在房梁上威胁他,好在他没有说漏嘴,之前那些事情也都圆了回去,宋慎并未察觉有异。” 说着,蒋瓛还冲着徐允恭很诚恳地长揖一礼: “抱歉,事急从权,在下冒犯了,还请徐公子原谅。您要打要罚,在下任凭处置。” 徐允恭如今还是白身,没有官职,他也不能自称下官、属下什么的。 道歉倒确实诚恳,只不过…… 在这個场景下,诚恳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管用。 徐允恭磨了磨后槽牙—— 他总不可能当着陛下的面发火吧?人家仪鸾司的人不过是处处为陛下着想,避免在宋慎面前暴露什么,是他自己话多差点说漏嘴,能怪谁? 没看陛下明明都已经知道了燧发枪的事情,但开口第一句问的还是宋慎么。 摆明了是说宋慎比这玩意儿更重要啊! “……无妨,都是为了大明。”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原谅的词,最后看向了面前的几个大人物。 说实在的,就算他是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就算他的名字都是由皇帝陛下取的,就算据说他小时候经常进宫,但是归根究底,徐允恭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见过陛下了。 没有官身,自然不可能上朝,也不可能当差,只能在军营里混着,等着有朝一日父亲将自己安排去该去的位置,不能自作主张。 国公们逢年过节自然是会入宫参加宴席的,可惜徐达常年不在京城,他虽是长子,可身份也不足以代表父亲参与这样的宫宴,徐达也不喜欢他太早崭露头角,所以平日里有宫宴,都是由谢夫人这位嫡母代表魏国公去女眷那边露面的。 以前还可以说年纪小进宫玩玩无妨,但现如今徐允恭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成年人,跟他年岁相仿的朱棣都已经成婚生子了,他自然不好再进宫。 总之,由于种种缘由,徐允恭算了一下,自己竟有大概七八年没有再入宫过,也没再见过陛下——除了上一次在三大营门口喝得晕头转向那回。 “草民徐允恭,见过陛下。” 徐允恭相当知礼数,先对着朱元璋恭敬行礼,而后又依次对朱标、朱棣行了一礼。 哪怕朱棣名义上是他的妹夫,可这会儿在皇宫,尊卑绝对不能乱套。 朱元璋定定瞧着他半晌,忽的想起来之前那一节课的时候。 当时宋慎在空间里谈论大唐门阀要如何消灭,老朱家的人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有朱标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地上课,而朱元璋则跟朱棣私下里聊了一会儿天。 在空间里,他们年纪差距已经不远,都是头发白的人了,即便朱棣对他有着骨子里的畏惧,但聊了一会儿之后,朱元璋其实已经对他认可了大半。 聊天中,他有意无意地问起了徐家。 因为徐达一直是个老实谨慎且相当知道本分的人,所以现实世界里的朱元璋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完全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但后来知道了朱棣靖难造反成功的事情,他就必须重新审视徐家了。 如果在后面的靖难之役中,徐家有除了嫁做人妇的徐妙云之外的其他人参与,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能帮着朱棣第一次,或许就能帮着其他人第二次。 当时宋慎就提过徐允恭一嘴,说在朱高炽朱高煦留京念书期间,徐允恭这个舅舅也耳提面命过,让他们不要在外惹是生非,想来是个跟徐达一样的本分人,就是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但朱棣说出来的话却让朱元璋大为震撼。 徐允恭跟徐妙云的关系并不差,只是跟家中其他弟弟妹妹并不怎么熟络。 可不论如何,自己家里有一个造反成功了就能当皇帝的妹夫,徐允恭却丝毫没有帮着朱棣的打算,他一直在当主将,掩护己方撤退,甚至直接率军跟朱棣硬碰硬,打了不少胜仗,让燕军吃了好大苦头,只是苦于当时的建文帝是个乱下令的蠢东西,才让这场原本必赢的仗给输了。 徐允恭居然还向朱允炆建议,要将留在京城的三个燕王子嗣给扣下,尤其是朱高煦…… 朱棣无奈地告诉他,如今只能将徐允恭圈禁起来,无论如何也用不得,徐允恭自己也不肯…… 想到这些,朱元璋心里就五味杂陈。 这小子是个正儿八经的真纯臣,跟他爹一模一样,一脉相承的固执和忠心。 可惜没遇上个明主。 “允恭啊,这么多年没见,长大了,是个大小子了。” 朱元璋让他靠近自己一些,使劲拍了拍他肩膀: “胳膊腿儿看着比你爹年轻时候还结实些,不错,有他几分样子!” “好了,等会儿就别什么草民草民的了,你名字都是咱起的,算咱半个大侄子,就以你我相称即可!” 徐允恭受宠若惊。 他本以为自己当时在三大营门口丢了那么大的人,陛下会对他有看法呢,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夸起来了! “不敢,不敢……”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徐允恭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张明显是被撕下来的纸,双手呈上: “陛下,这个就是子畏兄拿出来的东西,也就是那燧发枪的图纸。” “但他似乎没将全部图纸都交给我,而是只给了一部分,让我找信得过的工匠先造这些出来,看能不能组装起来,若是连这第一步都做不到,就不能考虑量产了。” “这个倒是都好说,不过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居然给了两份看起来不一样的部件……” “我当时还问了,可子畏兄只说,这两种燧发枪有一种更厉害,他不确定能不能造出来,所以两份都给我,让我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两个都一样造就行了。”“您看看。” 朱元璋有点惊讶地接过图纸,发现这果然是两份。 上面的零部件有标注清楚尺寸,甚至精确到几厘几分,大概是精确到毫厘不差才是最好的。 但也只有零部件,没有标注要如何组装,更没有成品图样,所以哪怕有人拿到了全部零件也不可能造出想要的东西来,因为这些零件看着都叫人茫然。 他拉来朱标一起看—— 在场五人,只有朱元璋跟朱标在空间里见过蒸汽机的图纸,所以对于这种普通人看着眼缭乱的东西,他们反倒觉得满心庆幸。 幸好!幸好宋慎没掏出一张蒸汽机图纸让人造啊! 倒不是他们不想。换了哪个皇帝不眼馋宋慎描绘的美好蓝图? 问题是想归想,能力不够啊,看得懂图纸的人都寥寥无几,最重要的是,宋慎说得清清楚楚,蒸汽机需要橡胶树作为原料,而如今的橡胶树还远在重洋之外,即便真的造了出来,缺一个重要原部件也只能是抓瞎。 看了半天。 朱元璋指着其中一份,说: “这个应该是更难造出来的那一种。” 朱标忍不住点了点头。 按照他们在课上的经验来看,零件越多,就越难做。 用宋慎的话说,这玩意儿很考验成品率的,要是中间有哪一个零部件尺寸有误或是质量不行,整个东西就废了。 “虽然宋慎跟你说两份都同等对待,但咱们如今要赶赶时间,先做出一个相对简单的来,让他组装起来之后试验一下威力,再决定后续的章程。” 朱元璋拍板: “允恭,在你来之外,咱就跟标儿和老四商量好了,宝源局的工匠你随便去挑,包管嘴巴严实,他们的九族都在咱的掌握下,直接由仪鸾司监视,不可能走漏风声。” “先加班加点地将这些东西给做出来,交给宋慎,你可以从宝源局那边支出些硝石等物,什么样的火铳都躲不开要用那些玩意儿的,咱等会儿给你个令牌,伱去支就是,无需再请旨意。” “若燧发枪能够顺利造出来,效果也比现今的火铳好,那咱将会为火器单独立出来个衙门,标儿牵头,具体事宜由你和老四去处置,到时候这衙门和这官,咱把话放在这里,不比中书省那帮人差多少!” 徐允恭人都听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能成功把燧发枪给搞出来,就让火器单独成立一个衙门,而且他……他还是主事之一?! 他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何德何能接下来这么大个摊子! 而且燕王也在这衙门……万一被人误会是蒙父荫早早入仕,还添上裙带关系什么的,到时候等父亲从边塞回来不得把他打死啊! 徐允恭慌忙推辞: “陛下,我如今年纪还小,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在军营里多历练几年,沉下心来好好做事,也免得日后出差错,您将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我,我实在是担不住啊!” “要不这图纸就交给您,您想派谁去看着就派谁,我只用去找子畏兄说事情就好,行吗?” 朱元璋也不搭理他的推辞,只是一挑眉: “那你自己琢磨琢磨,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获得宋慎的信任,拿到剩余图纸?” “要是你不亲身参与这件事,日后火器方面有了问题,你又要如何去帮咱请教宋慎?” “这事儿他还一直以为是你在偷偷摸摸帮忙办,可你要是只当甩手掌柜不掺合进来,他一旦半路问你工匠那边做得如何了,你又要如何回答?” 三个问题,直接把徐允恭推辞的话给堵回了嗓子眼。 是的,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 宋慎虽然瞎了,可他也不是个傻子。要是一问三不知的话,他势必产生怀疑,而后这件事就很容易穿帮。坦白告诉宋慎他已经将燧发枪交给了朝廷,倒是也合情合理,但日后再想从宋慎那里得到消息,就是千难万难了。 他不想跟这位兄长断绝来往,更不想让陛下失望。 咬咬牙,徐允恭眼一闭心一横,俯身行礼: “臣遵旨!” “只是……” 朱元璋噢了一声: “只是什么?” 徐允恭期期艾艾道: “只是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父亲回京要揍我,陛下您能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 朱元璋先是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轻拍了徐允恭的脑袋瓜子一下,才道: “你小子,还讨价还价上了?” “行行行知道了,你爹回来之后咱不让他回家里,直接召见进宫,把事情跟他说明白了,免得你挨顿冤枉揍,行了吧!” 徐允恭当即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多谢陛下恩典,多谢陛下恩典!” 等到事情结束,朱元璋真的给了徐允恭一块令牌,让他出宫回家之后。 朱棣才拉着大哥,偷偷摸摸问: “大哥,为什么父皇他对我大舅哥的态度这么不寻常,真就像是对一个子侄辈的一样?” “真要论起来,除了你和云南沐家,我就没见他对哪家小孩儿这么和蔼可亲过!” 他口中的“哪家”,自然说的是淮西勋贵那些跟随父皇一起打天下的公侯们了。 哦,宋慎是个例外,不算。 朱标也是听父亲说过现名徐允恭、后改名徐辉祖这人的事情的。 他唏嘘道: “因为这小子日后是个纯臣啊,明明是你大舅哥,但你靖难造反之后,他非但没有帮你,还亲自率军打赢过你的燕军好几次,直到最后城破被捕,宁肯被你圈禁起来也不肯归顺。” “爹他最稀罕的就是这种忠臣纯臣了,沐家是,魏国公是,徐允恭也是。” “你日后对你这个大舅哥好一些,哪怕父皇真的因为什么事情迁怒你,你拉着他站一起,他也能替你扳回一城。” 听到这件事,朱棣的第一反应是,徐家这是典型的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如果徐家其他人都是跟徐允恭一样的做法,那显然不会单独拿出来说。既然没有,说明徐允恭是个特例,徐家人都在竭力帮着自己。 但转念一想…… 照这大舅哥的脾气,本来就跟家里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关系一般,又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后娘,日后等岳丈死了,他跟徐家其他人决裂选择当纯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嘶。 真是个愣货啊! “明……明白了。” 朱棣擦了擦汗表示自己完全理解大哥表达的让他去抱大腿的意思。 紧接着。 主位上的朱元璋就忽然出声,问: “你们两个别嘀咕了,过来一下。” 兄弟俩同时头皮一紧,赶紧老老实实走过去。 一般父亲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说明一定有正事要跟他们说了,可马虎不得。 朱元璋扫了扫他俩,考虑再三,才说: “咱有个想法。” “既然要改改国策,那不如一次全弄明白了。” “宋慎不是要咱们做那劳什子第一个计划么?” “第一个,改藩王制,这个已经下旨了,只等其他人回来就可昭告天下。” “第二个,国策里反复声明的那一条,便是海禁。” “这件事展开来细说,或许都不一定能全部做完,但咱还是想试试看。” “毕竟如今宋慎已经拿出了燧发枪,说不得他手里还有别的好东西,只不过碍于没有途径才并且掏出来。除此外,若能有更远距离,更大范围的武器,咱们别说对付倭寇,就是直接一口气把周围的地盘全给打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第一个计划里,虽不能直说跟燧发枪相关的事情,却可以表达咱们大明要积极改良火器的态度,毕竟宋慎在课上也提到过,所谓的热武器,也就是火器的发展,加上海外贸易,便是未来数百年大国经营称霸的关键。” “有了藩王制这教训,咱也痛定思痛了,当一个开国皇帝,目光始终要放长远了才好,否则后世说不准有多少蠢货出生,咱们要先把路子定下来。” “就算哪一天咱突然死了,后面多定几个计划,让他们按着步子走,都能给大明续续命!” “你们俩觉得呢,是不是这道理?” 朱标、朱棣: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盼着我俩回话呢? 我们活腻了吗??? (本章完) 第122章 马皇后的丝滑小连招 第122章 马皇后的丝滑小连招 翌日清晨。 宋慎刚准备去系统空间里研究研究燧发枪的时候,就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 是懿旨,而非圣旨。 又是马皇后! 他揉着太阳穴,问过来帮忙的张唯: “……怎么皇后娘娘又要召见我?” 张唯手一摊: “那你得自己进宫里问问了,这种事哪里是我能知道的。” 其实他真的大致知道。 宋慎拿出燧发枪的事情,徐允恭一大早的就跑到他府上去说了,还说这是陛下的意思,叫他心里有个数,日后若是徐允恭看着像要穿帮,就帮着打圆场。 而昨日开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改革藩王制那件事,听说同样是宋慎指点的,只是这消息来源于燕王殿下。 张唯也觉得心惊肉跳。 宋慎的影响力,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他说要弄酒精,一向爱惜粮食如命的陛下就下令让烧刀子铺偷摸改行;他说要改藩王制,陛下就直接把燕王从凤阳召回。 这也实在太离谱了! 俩人正说话间,一个身影悄然凑上来,低声开口: “宋公子还记得老奴吗?” 宋慎和张唯同时吓了一大跳! 张唯自然是不认识这传旨太监的,但是宋慎耳朵动了,心里也微微一动。 他试探着问: “是娄公公吗?” 那太监当即一张老脸都笑开了: “哎呦,正是正是!没想到宋公子还记得老奴啊!” 来人是娄昌,上次特意将宋慎一路送出宫的那个老太监。 其实宋慎不是记得他,是记得他的声音。 不要小看一個瞎子对于声音的敏感性,在系统空间内的课堂上他或许并不会怎么注意,但在现实生活中,一来他接触的人本来就少,二来在失明状态下的人对声音的敏感度很高,而娄昌的声音又因为太监这身份尤其尖细,宋慎能记住他其实也不奇怪。 听出是娄昌之后,宋慎脸上也捎带上了笑意: “没想到这次来传旨意的是您啊,好久不见。” 宣读旨意的时候,娄昌的声音中气十足,跟现在这种偷鸡摸狗似的声音全然不同,以至于他现在才认出来。 娄昌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压低声音嘱咐道: “皇后娘娘这次心情不错呢,听说是因为宫中有喜事,此事还同您有关,所以她特意找您进宫里去聊一聊。” “您且放心去吧,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宋慎赶紧拱手: “多谢娄公公指点!” 他算是明白了,广结善缘确实好处多多。娄昌虽然确实不是什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但他在坤宁宫做事当差,只需要透露一点风声就能让人吃个定心丸,而向其他人透露风声这种事情是当今皇帝最忌讳的,因此朱元璋才下了死命令要压制太监地位。 要不是他上次对娄昌态度好,又看着受马皇后重视,娄昌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进宫前就说这种话。 娄昌笑着摆手道: “宋公子客气,您快去更衣吧,换身体面衣裳咱们就可以进宫了。” 说完,他就直接出了宋慎家大门去候着。 而宋慎也赶紧麻溜地换衣裳去了。 徒留被喊来帮忙的张唯一脸茫然—— 他进宫觐见的时候,怎么就没碰上过这么心地善良的太监跟他漏风? 凭什么宋慎就可以? 就凭子畏长得比自己好看??? 世道不公啊! ………… 坤宁宫。 还是上次的配方,还是上次的味道。 马皇后坐在主位上,旁边搁置着一扇屏风,屏风背后是贼眉鼠眼的朱元璋和满脸无奈的朱标。 趁着宋慎还没来,朱元璋赶紧凑到妻子旁边,嘱咐道: “这次召见他,一来问问胡惟庸的事情,二来问问咱们大明未来的国运如何。” “你顺着他的话往外套,要是能套出有关老四的事情呢,就顺势把咱决定要让所有藩王回京的事情说出来,理由是他上次说你与英儿只有五年寿命,标儿知道后心急如焚,咱又担心日后即位的皇孙会镇不住那些皇叔,所以干脆就让他们回京城来住着。” “有了这个由头,加上他已经亲眼见过了老四,多半会相信。” “再往后……” 马皇后打断他,无奈道: “你都已经嘱咐过多少遍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这点事情都不记得。” “还有,论跟宋慎套话聊天,你觉得是你在行还是我在行?要不你自己来?” 朱元璋卡壳。 要这么聊的话……那他确实是比不上马皇后的。 论亲和力,他和朱标绑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因为朱标虽然心地也好,但对朱元璋的影响力还是比不过马皇后的,她可是正儿八经从朱元璋刀下救了不少人,大家都服气得很。 名声这种东西一旦传开了,那就很难再改变固有印象了。 不论是借着什么缘由,有些事情宋慎敢对马皇后说,他敢跟其他人说吗? 更何况,在现实世界里朱元璋已经使用陈国瑞这身份同宋慎来往了,怎么可能再用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人家宋慎在现实中耳朵好得很,不像课堂上那样连底下学生讲悄悄话都听不见。 “那行吧,你看着办。” 朱元璋吃瘪之后,只能干瞪眼一阵子,然后默默退回到了自己的屏风背后。 没办法,自己娶的媳妇自己受着,而且马皇后虽然在某些方面总是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可她是真干活啊,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多时。 坤宁宫外传来了通报声,说是宋慎到了。 马皇后精神一振,当即对传话的宫人道: “快请他进来!” 宋慎很快被带进了坤宁宫的正殿。 马皇后还是跟上回一样,很亲切很和蔼,不断的嘘寒问暖,问他的伤势如何了,需不需要找太医再看看之类的,但都被宋慎礼貌回绝了。宋慎恭敬回道: “皇后娘娘,臣上次回去之后想起,在受伤昏昏沉沉之时,祖父原先曾在臣床边叹息过,说早年间诚意伯曾经给臣批过一卦,在洪武十三年有一场死劫,若是能提早应劫,说不定是福非祸。” “所以,臣打算在洪武十三年以前都不去考虑这眼睛的事情了,它若能自己恢复当然最好,恢复慢些甚至永远就这么瞎着,也不是不行。” 马皇后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她顺势瞥向了屏风背后,瞥见了朱元璋不大自在的表情。 别人心里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 什么死劫? 宋慎是宋濂的嫡长孙,这样清贵的身份,加上他出事前本身又在宫里内廷当差、又很有才干,要说他能出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情,除了朱元璋动手那就再无旁人了。 未来这事儿,多半是丈夫干的! 马皇后轻轻瞪了朱元璋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宋慎。 “子畏,伱心态这么好,能以平常心对待此等大事,本宫看着也欣慰。” “不过说到这里,其实本宫今日有件事情,倒是想问问你。” 宋慎头皮一麻。 来了! 他就说,马皇后找自己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奔着他来的! 迟疑片刻后,他拱手道: “不敢不敢,请皇后娘娘直言。” 马皇后思忖着开口: “其实上次你说了本宫与英儿的事情之后,宫里紧接着就出了事,这倒是也互相印证了部分。” “后来本宫委婉地跟陛下提到了一些——放心,把你撇干净的那种——陛下的意思是,若有高人可问,不妨问问咱们大明国运相关的。” “本宫当时告诉陛下,说问的是诚意伯当年的高徒,但没说是谁,他才如此发问。” “而昨日,丞相有些表现实在非同一般,本宫想问问,他,对大明是好是坏呢?” 宋慎虽然眼睛看不见,也没有见过马皇后长什么样子。 但他现在感觉自己面前的是一尊笑面虎,笑里藏着的全是刀。 背后密密麻麻的汗珠瞬间涌出,宋慎下意识抬起手,摸索着往自己额角擦去。 半晌。 宋慎才问: “不知,昨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要臣测算事件,总得有个前因才能算出后果来的。” 马皇后考虑着丈夫交代的那些由头,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说法,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 “先前你算出本宫与英儿大约都要死在洪武十五年,这事儿本宫很忧心,于是想法子跟陛下提了提,说服他让所有藩王都回京城来,十年内不要去封地了。” “毕竟太子如今只有英儿这一个孩子,你又说太子妃又血光之灾,这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事。” “明白这意思吗?” 宋慎本来情商没那么高,但他知道后续历史,自然能领会到这些上位者担心的是什么。 朱标的嫡长子朱雄英如果夭折,那势必要在第三代中选择其他继承人,而如果太子妃也去世,其他侧妃生不出孩子,或许就要从藩王之中过继一个,再然后,等到这过继的孩子登基,他的亲生父亲会不会有什么骚操作,那就很难说了。 要是让这个藩王还身处封地,有兵权有人手有后勤补给,事情就会往着不可收拾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也就是为什么马皇后会选择让藩王全部回京的原因。 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真的内乱要好吧。 他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为皇家的考量而心惊,同时也拱拱手道: “臣晓得。” 马皇后满意一笑,又接着说道: “召藩王回京这件事是前提,陛下昨日下了圣旨,而燕王是第一个被召回的,他跟太子关系向来不错,最好说话。” “而昨日因为你算出了燕王妃的身孕,他们匆匆回宫找太医挨个诊断,才断出燕王妃有孕不足一月。” “这自然是好事,大喜事,可哪怕撇开宫中不谈,普通百姓人家里,媳妇有身孕也是足三月后才会跟别人说,免得犯忌讳,而昨日召回藩王的圣旨一下,徐家那边门槛就差点被踏破,帖子雪似的来,其中就有当今丞相胡惟庸的拜帖。” “他的拜帖中,明明白白地说,想当面恭贺燕王府中喜事。” “你说说看,若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能几个时辰就知道燕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她一下午可都在东宫呆着休息呢。” 宋慎心里暗骂胡惟庸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难怪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会弄死他,弄得血流成河,就他这么个搞法,哪个皇帝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对朝廷掌控欲极强的开国之君朱元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现在是真希望胡惟庸能早点死,最好提前死,免得血溅到自己身上来! 马皇后接着说: “——所以呀,子畏,你放心大胆地算,不管是国运还是胡相,你说的话只有如今这坤宁宫里的人知道,宫人都被遣出去了。” “上次你说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放出去不是骇人听闻的?可本宫没有卖了你吧?” “不管你今日算出来了什么,本宫都会换个说法告诉陛下,决不会牵扯到你身上来。而以后若是你有事,你家有难,本宫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忙。” 好好好。 宋慎就差在心里给马皇后比个大拇哥了。 这是一棒子加个大红枣,一套丝滑小连招,他不接也得接下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拱手叹道: “那,臣就真的说了?” 马皇后一锤定音: “但说无妨!” 宋慎也不瞒着了,道: “虽说这卦象最好是算人不算己,但臣曾经算过跟胡相有关的事情,发现有一根死线与臣缠得极紧,也发现他三年后必死无疑。” “说您能听懂的,那就是胡惟庸胡丞相他在洪武十三年,或是在此之前就会身亡,并且带来滔天杀孽,这杀孽也有臣的一份,若臣没有瞎,大概那场死劫就会应在这一次滔天杀孽里头。” “前前后后因为他,连带着死了数万人。您或许也想到了,这件事除了陛下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做到,也就是说,陛下会在清算胡惟庸的同时,顺手清理掉诸多人。” “自胡惟庸死后,中书省废了,也再没有丞相这个官职了。” “不论事情如何改变,他会死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 (本章完) 第123章 胡惟庸案与东宫 第123章 胡惟庸案与东宫 听到宋慎说胡惟庸会死,在场其他三人心情各不相同。 朱元璋与朱标自然是在震惊过后又有些了然——难怪宋慎当时会劝陈国瑞一家离胡惟庸远点呢,原来这厮不仅真的会死,而且还闹得这么大。 换做以前,朱标或许会认为父亲这么做太过分了,但以小见大,昨晚知道胡惟庸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之后,他也认为这位丞相手中权力有些大过了头。 只不过……牵扯数万人性命,实在是太离谱了点吧? 朱标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身旁的父亲。 朱元璋又不是宋慎那种瞎子,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坤宁宫里极为安静。 思忖片刻,他提笔写字。 【你觉得咱杀心太重了?标儿,能让一个丞相倒台的事情势必牵连甚广,不外乎是拉帮结派、谋反等等,甚至或许更严重,要是不一次杀够了,你觉得能让他们都长长记性吗?】 【还有,咱认为这大概也是一个契机,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咱残忍酷烈。】 什么契机? 自然是废除丞相、废中书省,顺手再把那帮仗着自己功勋逐渐开始忘本的淮西勋贵们都弄死了。 朱元璋承认自己是个无情残忍的人,但他绝不认为自己会滥杀无辜。 被借机清理掉的那些,肯定都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比如,假如宋慎没有眼瞎失忆,没有进入辅导班给帝王将相们讲课,那他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宋濂嫡长孙。而宋濂在朝廷风云突变时急流勇退回家养老,说好听点是不慕虚名,说难听点,他就是不想替朱元璋做些事。 宋濂是个清正干净的大臣,不代表他就是朱元璋心里的好臣子,一个合格的臣子,该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届时,那股火发在宋慎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也许就是宋慎口中的那个“死劫”? 屏风后,父子俩用笔交流的东西,并没有影响到前方。 马皇后看着宋慎,表情终于是松动了一些。 她知道宋慎说这话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丈夫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应对。 要是真的为了眼前这孩子好的话,此刻她就该把宋慎给送走,送得离应天府远远的,不要再叫他掺合进朝堂的事情来。 但是马皇后做不到。 她明知宋慎对朱元璋、对大明有多重要,怎么可能将人给送走?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谈别的利益相关了,可如今宋慎手里还捏着燧发枪的另一半图纸,送走了,这燧发枪又怎么办? “……好孩子,你辛苦了。” 马皇后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开口: “你放心,既然今日你肯将事情告知本宫,此后无论如何,本宫必然保你全家性命,但前提是,你们没有真的做什么能诛九族的事情出来。” “若是冤枉的,本宫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帮伱们。” “但既然说到了这件事,恰好,本宫也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胡惟庸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才被杀的?” 宋慎一时间犯了难。 现在的大明,看样子已经因为他的一点蝴蝶效应而改变了许多。 比如本来该在凤阳安安心心练兵,等过两年就要去北边就藩的朱棣,现在却已经回了应天府,而且朱元璋居然还下了旨意改革藩王制,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让所有藩王留在京城,一呆就不知道是多少年。 这看起来哪里像大明? 分明是清朝的那一套啊! 王爷们全部留在京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呆着,没有兵权没有封地,只有一个空落落的头衔,到日后恐怕会落魄到变卖王府……这些可都是在晚清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看着像是避免了靖难之役,朱允炆也已胎死腹中,可宋慎总觉得事情有点太诡异了。 自己这区区瞎子,在食物链里就跟热带雨林里的一只蝴蝶没有区别,难道就仅仅因为“他”跟刘伯温学过算卦,跟马皇后说了那么几句,就能够影响到这么多事情? 就算马皇后傻,朱元璋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这里头恐怕还有点别的事情……只是他没发觉而已。 话又说回来。 现在马皇后就在跟前,问起来胡惟庸案的细节,这又要怎么办? 有关胡惟庸案,前世网上的阴谋论很多。 史料记载得含糊其辞,总之就是说胡惟庸谋反还通敌,该死,罪该万死,可更具体的,诸如口供,诸如为什么要前前后后杀了十年、数万人,史书上可是一个字都不敢沾。 或许这也有大清修明史的原因,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不清楚细节! “臣其实也看不太分明。” 宋慎琢磨着,决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方才您说起了丞相的事情,臣精心细算,脑子有画面浮现,便是那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样子。” “还有他在家里搜查出了不少斧钺刀剑,但他大声喊冤却被砍头的场景。” “更具体的……那场面煞气太重,恕臣实在不敢细看下去。” 马皇后顿了顿,也不追究他所谓的不敢细看究竟是看了多少。 她只是追问: “你说先前你身上有一根死线与胡惟庸纠缠,那么,大致有多少人死于此事?或者,你认不认识其中的哪些人是谁?” 宋慎本来想说那太多了,上至李善长等开国勋爵,下至陈宁、涂节等普通官员。 但是他正要开口,又突然停住。 他现在是个瞎子,还是个失忆的瞎子,不认识人才是正常的,要是认识反倒有问题。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金手指,宋慎回避了后一个问题,只说前半截: “回皇后娘娘,粗略估算,因此事而死的人前后约莫三万,时间长达十年。” 马皇后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仅仅是一次性杀人,倒也罢了,可前前后后杀了三万人,时间还拉的这么长…… 想到宋慎说自己会死在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就大致猜到了一些。 要是她死了,朝廷里的大臣们没了庇护,也没人能劝住丈夫,那么丈夫大开杀戒肆意清理,也实在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样杀一场,加上朱标死后再杀一场,也难怪历史上那朱允炆跟个草包废物一样,非但身边净是出馊主意的,而且集全国之力居然连老四都打不赢! 文臣武将里的大多数人才都死绝了,他拿头来对付老四啊! “太多了,太多了……” 马皇后紧紧握住扶手,口中喃喃自语。 她不是不信。正是因为太清楚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为此感到害怕。 那么多的性命,总不可能各个都按律该杀头吧?就算丈夫百般辩解,可她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帮大臣们说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很多人分明只是犯了些小错,可落到丈夫案上,就会直接处死。 宋慎用的那个词没错。 果然是滔天杀孽! “皇后娘娘,您别急,冷静些,别把自己身子给伤着了。” 宋慎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连忙宽慰: “虽然胡惟庸本身在劫难逃,可您看,臣原本也牵扯进了这件案子里,如今不也提前应劫,挣了条活路吗?” “最要紧的是您的身子,您要是有什么差错,别说三万,十万都可能!” “所以您千万,千万得注意着凤体安康,臣还等着以后出事了求您救命呢!” 马皇后愣了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小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明明刚才他自己都说了,胡惟庸案是在洪武十三年前后爆发的,而马皇后的寿数在洪武十五年,哪怕不改变命数,她也能替宋慎求情、求一条生路。 这话分明就是在安慰。 但马皇后领情了: “你既这般说,那日后本宫这把老骨头若是病重,就找你来给治!” 宋慎忙不迭地先答应下来。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 “皇后娘娘,您这辈子生了几个孩子啊?公主和皇子们加一起那种。” 马皇后没想到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只微微一愣便毫不犹豫道: “七个,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四老五都是连着生的,只差一岁,前头也有一儿一女是连着的。” “怎么了?” 宋慎嘴角略一抽搐。 好家伙。 朱八八,你他妈是真不管媳妇死活,只知道自己爽啊? 虽然他上辈子是个到死都没老婆的单身狗,但他有常识,身边也有亲戚朋友生小孩的。 所以宋慎清楚,别说古代了,就是搁现代,女人生产也是危险极大的事情,手术台上一个羊水栓塞都能一尸两命,更何况是现如今这种连大出血都没法治疗的时代? 敢生那么多,还有好几次是两年抱俩娃,尤其又是天下未定战乱四起的时候…… 马皇后比朱元璋死得早,实在是太正常了。 或是月子没坐好,或是生太多有什么后遗症,也或许就是最简单的,生产导致身子亏空。 总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容乐观。 半晌。 宋慎才问: “那皇后娘娘,近几年太医有给您诊过脉吗?您脉象有没有什么异常?” 马皇后笑了笑,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子畏是想问本宫有没有发现什么毛病,若是发现了就及早治疗?” “没有的。” “想来你也听说过,本宫从未缠足,年轻时候也是在军营里到处跑的,还能帮着男人们搬东西,要说这身子骨,宫里女人再没有比本宫更强壮的了。” “只可惜前些年生产略有亏空,不过这十年来,陛下他将最好的补品如流水般地往坤宁宫送,生怕没补好,也不怕你笑话,本宫好多次都被补得险些流鼻血,太医都急疯了。” “除此外,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都是些积年毛病了。” 宋慎再次陷入沉默。 现在,他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保住马皇后的性命,只要有她在,老宋家才能安安稳稳保住九族过日子。 宫里的御医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既然他们都没查出问题,那自己这只知道急救知识和现代医学常识的半桶水又能有什么用处? 从马皇后的回答里大致可以判断出,起码她现在身体条件不错,说话中气十足的,朱元璋还拼命往这儿送补品,那么,有这种医疗条件的马皇后,究竟为什么死在了洪武十五年? 她跟朱元璋年纪差距又不大,后者以前还跟李世民一样南征北战,身上的老伤肯定也不少,为什么她就比朱元璋的寿命短那么多呢? 宋慎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 洪武十五年,死的不只是马皇后,还有朱雄英。 上次来坤宁宫的时候可以发现,朱雄英常年由马皇后带着,偶尔回东宫去,明年就会去世的太子妃,活动区域也是在坤宁宫。 这种亲密程度,简直像是东宫跟坤宁宫修在了一块儿去。 “或许……” 宋慎低声自语道: “或许皇后跟皇孙,死于同一种病症?” “传染病?”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到的阴谋论中的其中一个。 如果说,朱雄英在东宫感染了某种足以致死的传染病,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了坤宁宫,紧接着他和马皇后同时发病,那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谁最希望朱雄英死? 自然是既得利益者。 当时已经是洪武十五年,太子妃常氏去世,侧妃吕氏被扶正,而朱允炆身为嫡次子,只要朱雄英一死,那他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东宫嫡长子。 等到朱标即位,那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子。 宋慎心头狂跳起来。 网上的阴谋论,看见的时候只是一笑而过,可当他真正身处于漩涡正中央时才会发现,在有些年代有些地方,人命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始终是利益。 “皇后娘娘!” 宋慎豁然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双无神的双眼在此刻竟像是能看见东西的样子。 他一字一顿,道: “请彻查东宫之中,除太子与太子妃外的所有人。” “此事,与您,与皇长孙的性命,有重大干系!” (本章完) 第124章 天花?! 第124章 天?! “你说,要怎么查,本宫使唤得动仪鸾司。” 马皇后虽然也被宋慎的话给惊到,但她毕竟是当年在军营里混迹长大的,后来也见过不少血腥,胆量、心性、见识都远超寻常女子,甚至比许多男人都要强。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是顿了顿就静下心来,盯着宋慎道: “你给个路数。” 宋慎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只道: “仪鸾司的人可以随意彻查东宫吗?” 马皇后淡淡笑了笑: “别人不行,本宫可以。” 霸气! 宋慎当即道: “臣记得先前听说,东宫有位侧妃叫吕氏?” “您不妨让人去查一查,东宫有多少人与她是有瓜葛的,再查一查她跟外头的联系。” 马皇后没有立刻叫人,而是直直地看着宋慎,好半晌才问: “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宋慎暗叫一声不好。 忘了,他现在能胆大包天说出这些事情来的根源,是因为他曾经跟刘伯温学过一段时间,如果是原主在这里,那么随口胡诌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可宋慎自己是个完完全全不懂这些事情的…… 要怎么编呢? 屏风后。 朱元璋也在拼命冲自家妹子使眼色,让她别为难宋慎,该查就去查,这会儿要是非让宋慎说个一二三来,万一他没说圆乎,那麻烦就大了! 跟刘伯温学道之事本来就是个托辞,怎么还刨根问底起来了……真是的! 但马皇后不为所动。 她只是安静地等着宋慎开口。 宋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搜肠刮肚地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看的那点风水小说。 “臣虽然是瞎子,看不见这宫中情形,也忘记了宫中构造,但却能望气。” “此地为坤宁宫,凤鸣九天,坐北朝南,与往南陛下所在的乾清宫遥相对应。” “而东宫,臣不记得具体宫殿叫什么名字,但光猜也能猜到其位于皇宫以东。” “本来东宫应当是气场仅次于帝后二位的居所,上方也该有四爪金蟒盘旋,可如今东边顶上的金蟒却血气缠身,他的伴侣甚至在哀鸣,此事极其不详,所以臣才有此一问。” “之所以排除太子与太子妃,是因为他们二人都身在危险之中,而上次臣听闻东宫有位侧妃出事,测算一番后才发觉问题,这就是臣请求您彻查的原因了。” 虽然听起来漏洞百出,比如宋慎只知道太子是金蟒但不知道太子妃用什么代表,只含糊其辞地用伴侣给糊弄过去。 但好像也算是那么回事。 马皇后沉吟着开口: “子畏,本宫不是有意为难你,只是,太子是本宫的亲骨肉,若要彻查他宫中,也得找個有理有据的名头出来,否则就算本宫能使唤得动人,底下人也不敢真的去查个底朝天。” “既然你说得这般明白,本宫也就放心了。” “你且在此等一阵子,本宫出去交待他们一些事情。” “来人!” 外面有好几个宫人进来。 马皇后还是那母仪天下的样子,吩咐道: “去弄些方便的茶点来,让子畏垫垫肚子,本宫去去就回。” “你们几个好生看顾着他,小心伺候。” 众人齐声应是。 宋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着。 马皇后先打了个手势,示意屏风后的朱元璋和朱标混在宫人们的脚步里一起出去,而后自己才施施然离开了坤宁宫正殿。 一家三口出门后就绕到了侧殿去。 这里是平时皇长孙朱雄英玩耍和学习的地方,现在倒是便宜了他们几个。 刚进门,朱元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妹子,你说你,为啥那么咄咄逼人,非要让宋慎说个由头出来?他能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因为他通晓历史,又不是真会看风水算卦,要是一个不好没编出来,这可怎么收场!” 马皇后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没吭声,又看向了朱标。 见儿子没有过激反应,她才问: “标儿,伱以为呢?” 朱标想了想,道: “娘,您是不是想做戏做全套?” 马皇后欣慰一笑。 这才是她的崽!聪明! 朱元璋愣住了,看了看媳妇又看儿子,狐疑道: “你们……” 马皇后没好气道: “宋慎虽然是个心性纯善的,可也没那么好糊弄。” “就凭他随口一句话,我这皇后和当娘的就要大手一挥彻查东宫,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要真是如此,他即便是现在反应不及,等出宫回过味儿来了,还不得翻来覆去觉得今日之事有蹊跷!” “重八,你既然知道他通晓历史,也该知道他不是个笨的,套话没那么简单。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这皇后看人演戏看了多久?你要是亲眼见见你后宫里那些女人一天天都在整什么幺蛾子,这青天大老爷也是难断案!” 好嘛,又挨骂了。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毕竟媳妇说的是实话。 除了他们这俩微末夫妻,后宫里的婆娘们都是从小就读过书识过字的高门贵女,朱元璋有时候听她们闹到自己跟前来都眼晕,更别说日日跟她们打交道的马皇后了。 要论装模作样,没人比媳妇手段多。 “还有。” 马皇后补充道: “他连史书都知道,那史书上什么司天监啊相师所说的话难道还少了么?他随便找一段出来编一编,只要咱们不真计较,这事儿糊弄也就糊弄了,他什么都察觉不到。可要是不问,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你个莽夫,下次使唤我干活,可别在后头指手画脚的了,术业有专攻听说过没有?”朱元璋讪讪答应下来。 而后。 他走到门边,在门上敲了个三短一长,外头便立即有人应声。 “陛下。” 朱元璋拉开门,看见外头是毛骧,就招手让他进来说话。 见到毛骧的时候,朱标和马皇后都有些惊讶。 “他不是被你发配去种地了吗,怎么在这儿?” 马皇后诧异道。 朱元璋面有得色,摸着自己的短须笑: “你说要见宋慎的时候,咱就把毛骧给喊回来了。” “蒋瓛最近做事虽然也做得不错,但他接手的时间终究太短,这事关东宫,还得毛骧来,上回吕氏那事儿不就是让他去的吗?” “毛骧,你跟他们都说说,上回是怎么对付吕氏的,还有查出来的事情。放心大胆说,这次吕氏是真有问题,太子听了也绝对不会怪你!” 就算有了陛下的金口玉言,可毛骧身为仪鸾司指挥使,怎么会不知道自家这位陛下的德性。 他说话就跟他发的那丹书铁券似的,都是放屁。 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朱标的脸色,见真的没有异样,毛骧才稍微放心了些,恭敬开口。 “臣上次是先去的太医院,太医说在吕氏怀胎五六月稳定之后,他们便建议吕氏有空多去园走走,如此对胎儿好,也对生产有所助益。” “而后臣就去了东宫,果然在春和殿外看见了正被宫女扶着散步的吕氏。” “她身边有人,再多手段也无法施展,于是臣设计让其他人去引开了宫女,最后只留了一个人在吕氏身边,又沿着她们来回的路线,铲了些青苔铺在鹅卵石路上,叫她摔倒、大出血。” “宫女慌忙跑去找太医,臣将那宫女迷晕,之后就把她送出宫,对外说是因为伺候不力杖毙了。” “太医那边,臣也拿着密旨提前嘱咐过,让他们不要全力医治,落个死胎就行。” 这就是设计让朱允炆胎死腹中的全过程。 朱标听得面色发白。 他经历过太子妃生产,但产房不让男人进去,哪怕丈夫也不行,更何况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殿下。可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朱标也听了几个时辰的惨叫,最后朱雄英生下来的时候,妻子声音都是嘶哑的,整个人都虚脱了。 生产尚且如此可怕,吕氏有八个月的身孕,摔倒后流产,想来更是容易一尸两命。 这件事朱标自己是知情人,他一直对吕氏有些愧疚,不敢问明经过,更不敢去见,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去探望过吕氏。 可现如今,听到宋慎亲口说出要彻查东宫和吕氏的时候,朱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终于死了。 朱元璋和马皇后倒是都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前者见惯了生死,后者也见惯了因生产、难产、流产而元气大伤甚至直接死去的女人,不是没有同理心,只是有些麻木,加上这吕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压根生不起怜悯。 马皇后默然片刻,问: “那,先前陛下叫你去查吕氏,你有查出什么来吗?” 毛骧拱手: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当初查了一些事,都禀报给陛下了,原本其中许多事情粗看之下都并不起眼,吕氏本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陛下方才吩咐臣,要将宫内宫外的事情连起来看,臣倒是有个猜测。” 三人精神同时一振,齐声问: “什么猜测?!” 毛骧被吓了一跳,但眼前三人,任何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只能小心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略微安抚,还得继续回话。 他想了想,说: “吕氏出自吕家,她父亲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吕本。” “吕本此人只有吕氏一女,无子,陛下应当很清楚他的来历。算是淮西勋贵一系,也是凤阳人,但他并非武将,当年起义之时依附陛下的时间也晚些,所以最初只是在中书省做司郎中。” “从中书省出来之后,他仕途便步步高升,只在洪武六年、七年时先后被免职,又被弹劾,直到获赦后才去了北平做按察司佥事,之后在某些政议上有所建树,到今年年初才被召回京城,升任礼部尚书。” “吕氏的父亲大致就是如此……陛下,臣有一问,不知该问不该问?” 朱元璋额角青筋跳了跳。 凡是不知该问不该问的,一律就都别问,这事儿毛骧不知道吗?! 但身边妻子的儿子的目光灼灼,又有正事,他也不好发火,只随便点了点头,示意毛骧直接说。 毛骧小心翼翼低声问: “您提拔吕本为礼部尚书,这事儿跟吕氏怀孕有关系吗?” 朱元璋咬牙: “……有一点,但不多,大部分还是因为吕本自己有能耐。” 毛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了个弯,道: “臣查到,吕家在京郊有一个庄子,遇到难民流民往京城逃的时候,那庄子时常会施粥救济,因此名声不错。” “不过那庄子平日里不开门,臣手下人查了一下,说是因为庄子里头本身人不多,所以遇见了实在可怜的流民,他们会收容进去,让流民帮着干活,也有口饭吃,只是这些人有不少都身有残疾,或者患病,所以不好开门,怕影响了周边村落。” 朱标脱口而出: “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马皇后和朱元璋同时像看傻子一样看儿子。 这孩子……心眼是实的? 没人搭理朱标,马皇后皱着眉头问毛骧: “那庄子,你们派人去里头看过了没有?” “有问题吗?” 毛骧面皮抽了抽: “派过,但潜入进去的那个兄弟,出来不久就病死了,痘症、高烧,我们最后都只能给烧了。” “臣不知道那里头究竟有什么病,当时以为,或许正如传言一样,庄子里面的人就是多灾多病的苦命人,我们这些身强体壮的进去也一定就能顶住,被过了病气,所以没有再细查,因为仪鸾司的人也没被害死在里头,无论如何这账也算不到他们身上。” “只是后来……” “后来有几个胆子大的硬要进去,个个都戴了罩巾捂住口鼻,跟进疫村似的防着,他们倒是没事,但出来后跟臣说,里头养着的全是女孩儿,年龄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全在出天。” “连照看他们的人,脸上也都是麻子,看着是出过的。”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三人同时脊背发凉。 天…… 吕家养着出天的人?! (本章完) 第125章 吕家图谋 第125章 吕家图谋 如果说,最开始众人只是觉得吕家略有些不对劲,那现在他们已经隐约感觉出具体的问题了。 天…… 这是个上至皇帝下至流民,不论男女老少身份尊卑都闻风丧胆的东西。 多少医者都想找到彻底灭杀或是能够预防的办法,但都没有找到。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村子里有一人得了天,那么这意味着这整个村子都即将沦陷,因为普通百姓们只能凭经验去预防,例如捂住口鼻,但医者们要求所有人都要烧掉可能有问题的衣裳,这是百姓们万万做不到的。 不是不知道该这样做,只是因为这对他们而言代价太大,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普通人得攒多少钱才能置办一身好衣裳? 平民百姓中,衣裳大多都是父亲穿了儿子穿,姐姐穿了妹妹穿,更贫困一些的甚至一家只能凑出来一两身衣裳,出门的人穿,其余人就……嗯。 朱元璋是从那种阶层里爬出来的,当然知道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哪怕他现在已经当了皇帝,也很难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他深深吸了口气: “咱出过天。” 朱标和马皇后同时震惊看去,异口同声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 主要是出天的人实在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脸上都有麻子,那些是出痘之后留下来的印,会伴随终身。而朱元璋非但脸上没有,马皇后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知道他身上也没有这些,只有陈年的刀伤。 朱元璋瞟了他俩一眼,心说媳妇和儿子还是没过过苦日子,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有点超出认知了。 他解释道: “不是所有出痘的人都会有疤。” “但是出痘又要不留疤,需要两个条件,比如咱就是,小时候村里有一户人家出痘了,但大家不知道那是天,因为那家人的症状跟天的比起来轻很多,也没有一直高热不退,所以没往那儿想,咱爹娘还说可以多去他们家里玩一下。” “后来咱才知道,天也有厉害的跟不厉害的,那家人得的就是不那么厉害的,所以咱染上之后没到半個月就好全了,而且这辈子都不必再担心染天。” “加上小孩不容易留疤,所以现在才看不出来。” 马皇后若有所思。 她看了看丈夫,又看看有点惶恐的毛骧,略微皱眉: “留疤这些倒可以另说……” “若如你所言,吕家人养着的那些都是染上了不厉害的天,那他们倒是善心大发了不成?” 这就是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吕家人,究竟养着那些出痘的人准备做什么呢? 让这些人白吃饭? 要说找做工的,单单耗费一个庄子来养着那帮病人,等养好了之后再让他们做工,这耗费也太大了些,完全不合理。 朱元璋眼睛眯了眯,大手一挥: “现在这些事情就差不多够了,毛骧,你在外头候着,要是等会儿宋慎那儿有吩咐,你直接去办。” 毛骧:……听宋慎的吩咐? 也行吧。 看现在这样子,连陛下都恨不得直接找宋慎问策了,他一个小小的仪鸾司指挥使听宋慎吩咐,也算不得什么。 ………… 坤宁宫,正殿。 宋慎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光是吃糕点喝茶,已经差不多给吃撑着了。 糕点这玩意儿本身只是干巴,但肚子里再进点水,那就跟压缩饼干一样直接膨胀起来了,难怪古时候的富贵人家早晚吃糕点就能饱呢,这么个吃法,再大饭量的人来了也饿不着。 正吃着一块桂糕,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一群人进来了。 熟悉的马皇后声音传来,她先吩咐道: “你们把这儿收拾收拾,给子畏斟些茶,糕点……” 没等她说完,宋慎赶紧阻止: “皇后娘娘,臣不用再吃别的糕点了,就这些吧。” 马皇后这才松口,似乎是挥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于是那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宋慎长出了口气。 要是她再让人给自己上糕点,吃吧,又吃不下了,不吃吧,这是人家皇后的一份心意,不好拂了面子,真是进退两难。 好容易等马皇后坐下,宋慎才问: “皇后娘娘,这么会儿时间,您难道就查出来些眉目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系统面板的右上角有提供时间功能,从出去到回来,马皇后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这么短的时间,能查出来什么? 但马皇后却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没错,是查出来了些。” 宋慎: “啊???” 半个小时查翻了吕家,这尼玛也太牛逼了! “不过不是现在查出来的。” 马皇后大喘气了一下,接着解释说: “先前因为太子侧妃莫名摔跤导致皇孙流产一事,仪鸾司那边本来就严查过,本宫方才只是找人来问了问具体查了些什么,他们如今也已经去东宫了。” “先跟你说说,有一件事如今看来颇为蹊跷。” “太子侧妃吕氏的父亲,是如今礼部尚书吕本,而吕家在京郊有一处庄子,时常施粥救济流民,还救了不少染了痘症的女孩在庄子里。” “这看起来是善举,但本宫听完总觉得不大对劲。” “你怎么想?” 宋慎挠挠头。 “痘症是什么?” 马皇后有些惊讶于他不知道这个,但也没多说,只解释道: “就是一种病,患之浑身起水泡,高热不退,病情来势汹汹,运气不好的话十天半个月就会死,而即便是运气好些,病情转好后也会在脸上身上都留下麻子,如天女散一般,是以民间也称之为天。” 宋慎:!!! 卧槽! 天?! 他曾经听家里老人说过,在八零年代左右出生的人,都会打天疫苗,但他是九零后,当时打的就是卡介苗,并没有预防天的功能,因为在宋慎出生的那个年代,天病毒已经被全球范围内彻底消灭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他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病。 可即便是没见过,宋慎也知道,天这种烈性传染病的危害性有多强。 别的都算了,单是清朝,就有顺治皇帝死于天,而后康熙因为小时候就已经出过痘,此后终身不会再感染天病毒,所以才小小年纪被推上了皇位。天面前人人平等,别说是达官显贵,就是天子和皇子,该死也得死。 这种让人闻之如洪水猛兽般的病,吕家居然还养在庄子里? 也不怕害死全应天府的人!!! 看着宋慎骤然变化的脸色,马皇后猜到他对此有所了解。 于是,她又问: “子畏,你想到什么大可以直言不讳,放心,殿内的人已经被清出去了,这里没有外人。” 宋慎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之前猜了很多种可能性,或许是慢性毒药,或许是谋杀,最后也想过传染病,看起来传染病是最有可能的。 因为吕氏即便是为了朱允炆能当嫡长子想害朱雄英,也必须考虑到马皇后的身份地位,她要是一死,哪怕查不出来,朝堂也必定会乱套,朱元璋以后再要大开杀戒就没人能拦得住了,甚至很可能牵连到她家里,所以吕氏不大可能想害死马皇后。 谅谁都没这个胆子。 而天…… 天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小孩夭折,在古代说来很常见,可放在皇子皇孙身上就有些罕见了,以他们的身份,除非是胎里带来的先天疾病,或者得了什么古代无法医治的重病,否则很难出事。 朱标是朱元璋捧着的最稳皇太子,朱雄英又是朱标的嫡长子,他的尊贵程度比普通皇子皇孙要尊贵百倍。 这样的一个孩子,莫名其妙的七岁夭折,还跟一直带着他的马皇后前后脚…… 要说别的原因,那确实扯淡,可如果是连现代都没有医治手段的天,那就太正常了。 宋慎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些事,说马皇后濒危的时候只见朱元璋,将所有人和太医都拒之门外,理由是知道自己没救了,要是让太医们看病,事后他们一定会被责罚甚至砍头,所以干脆不治。 如果是天,那马皇后这样做非但是为了避免太医被砍头,也是为了避免天继续在宫里传播。 他豁然抬起头,问: “皇后娘娘,陛下是不是出过天?” 马皇后比他还震惊: “你怎么知道的?!” 连她都是一刻钟前才知道! 但宋慎只是喃喃自语: “那就对了……都对上了……” 朱元璋出过天,有抗体,所以不怕被传染,也不可能被传染。 因此马皇后才肯见他。 他听说过的那件事,可能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因为隐去了马皇后与朱雄英死去的原因,所以听着像是马皇后临死前还在为太医考虑,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的死陪葬。 马皇后有点着急了。 光说什么对了、对上了有啥用?伱倒是说清楚啊! “子畏,你想到什么了?” 她急切问: “本宫说了,有事情你就放心大胆说,本宫替你担着,兜底!” 屏风后。 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俩也是心急如焚,一个个耳朵竖得比谁都高,生怕自己漏了一丁点! 良久。 宋慎叹了口气: “若让臣来猜的话,有些骇人听闻了。” “但您执意要听……” 马皇后一拍椅子扶手: “对,是本宫执意逼问你的!” 得了她的金口玉言,宋慎放下心来,直截了当道: “臣以为,吕家养的那些天患者,是准备好了日后要送进宫里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吕氏流产的那个胎儿是男孩吧?” “太子妃此时看着安然无恙,但一旦那男胎出生,吕氏便会用尽手段让太子妃病逝。臣算过了,明年年底,太子妃将会再产下一位皇孙,届时或许是让她难产,或许是在月子期间动手脚,总之,生产前后是女子最虚弱的时候,便是死了也没法说什么。” “而太子妃病逝后,膝下有男胎的吕氏就是扶正的最佳人选,她的家世没有权贵到常家这地步,但毕竟也是礼部尚书,不坏,所以也算合理。” “如此一来,那胎儿便从庶子成了嫡次子。” “只要再除掉嫡长子,他便会成为东宫新的皇长孙。” “可是臣见皇长孙殿下上次还是健健康康的,又住在宫中,一旦有恙便有无数太医看顾,就算失去了母亲也有您这位祖母照看。怎么才能除掉他?” “此时,那庄子里的天病患就派上用场了。” “您方才也说过,吕家庄子里的天病患全是女孩儿,若臣没猜错,里头的女孩年纪都不大吧?” 饶是马皇后见过那么多鬼蜮伎俩,此时也难免有些慌张了。 她没想过竟然有人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拿天这种谁沾谁死的东西来做筏子,居然还敢带进宫里来…… 但这玩意儿怎么带进宫? 吕氏就不怕害人害到自己头上来吗?! “没,没错……仪鸾司的人说,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才几岁,全是小女孩。” 马皇后说话难得有点磕巴。 宋慎却是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 “那就更没错了。” “据臣所知,天分为两种,一种大天一种小天,区别具体很难说清楚,您只需知道,小天的死亡率会低一些、留疤和其他症状相对不那么严重就好。” “出过天而侥幸不死的人,痊愈后就会有抵抗力,此生不会再染上。” “臣猜测,她豢养那些出天的女孩,恐怕是想等她们都痊愈之后再学习礼仪,以后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人送到东宫去当宫女。” “一旦吕氏当上了太子妃,那她就会开始筹备除掉皇长孙的事情。” “天的传播途径很多,可以通过说话,接触,甚至只是将病人用过的衣物丢到床上都能让人染病,相当危险。” “而她和她的孩子被一群染过天的宫女们严防死守着,自然不会有问题。” “毫无防备的皇长孙和您……就不同了。” 宋慎顿了顿,又说: “若您不信,可以找一个看着体弱的男婴抱过去给她,告诉她,她的孩子只是早产,没有死,再暗中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本章完) 第126章 我儿,我儿啊! 第126章 我儿,我儿啊! 宋慎这个钓鱼执法的路数迅速得到了马皇后的认可。 当然不只是她,还有屏风背后的朱元璋和朱标,两个大男人现在对这种事情都极其好奇,非常想搞清楚。 原本朱标是不会如此的,因为吕氏那个已经流产的胎儿也是他的孩子,他本不至于吃自己的瓜。 可如今听见宋慎说出此等猜测,就算是朱标这个亲生父亲,也难免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强硬阻止爹娘对怀胎八月的吕氏动手。 他甚至心想—— 幸亏,幸亏弄死了,不然到时候这毒妇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来人,毛骧!” 马皇后轻喝一声,便立即有人从门外进来。 听到这個名字,宋慎不由得微微愣住。 毛骧……不是传说中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吗? 看来这人出现得很早啊,连马皇后要叫人做事也都是直接喊他。 他从自己翻找出来的史料中回忆了一下,发现毛骧跟自己也算是有些关系…… 跟他息息相关、大名鼎鼎的胡惟庸案,就是由毛骧负责侦办的。虽然历史上的宋慎死于洪武十三年,而毛骧也在洪武十五年被朱元璋兔死狗烹了,但这怎么就不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有关系呢? 宋慎面色微妙地等着。 就听马皇后吩咐道: “毛指挥使,本宫方才叫你去看看吕氏那边的情形如何,你探到了吗?” 宋慎心说这点事情还需要毛骧去探?您一个堂堂皇后,后宫之主,派人去看看一个太子侧妃的情况不是理所应当吗? 毛骧恭敬道: “回皇后娘娘,臣方才看过,吕氏对外表现得极其悲痛又很悲天悯人,哪怕在坐小月子也时时念佛,但私下看着还是挺有精神的,对自己的宫女动辄打骂,不似善类。” “由于先前看顾不力导致吕氏摔跤,她身边的宫女们都被处置过,后来换了一批,您可以放心。” “此刻她正在佛堂抄经,没有什么别的异动。” 好家伙,宋慎心里直呼好家伙! 他本来只是在猜测,可听到毛骧说的这些之后,猜测倒像是愈发往真相的方向靠拢了。 吕氏自己都那么会装模作样,能教出来什么好东西? 朱允炆哪怕真是个好的,有这么个娘从小耳濡目染,恐怕十几岁时也够拿个影帝了。 但是这么一看……吕氏不简单,那马皇后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啊,先是吕氏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紧接着她身边的宫女就直接被换了一批,似乎都是马皇后这边的人。 皇家果然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尤其是年纪大的这帮人精,头发丝拔一根下来都是空心的。 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既如此,你去后宫寻一位小皇子来。” 没等宋慎在心里嘀咕完,马皇后径直开口: “皇家玉碟你应当是心里有数的,最近一月有没有刚出生的小皇子,或你认识的熟人家的也行,要尽快。” 毛骧在外头其实一直在奉旨听墙角,先前宋慎与皇后的对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明知道这次有点危险,他怎么还敢拿一位真皇子来做赌注? 于是毛骧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回娘娘,仪鸾司中恰好有个兄弟,半月前家里有了对双生子,都是足月生的,但其中一个比较健康,另一个的个头从胎里就比较小些,都是男婴,您看这合适吗?” 马皇后满意颔首: “嗯,不错,选个头比较小,看着不太好的那个吧。” “且放心,不论这次有没有结果,你那兄弟家里都有重赏。快些去带来。” 有她这话,毛骧就放心了。 虽然都说多子多福,可是寻常人家要养孩子其实挺吃力的,哪怕他们都是仪鸾司的人,吃皇粮听皇命,看着威风八面,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存着一分想为家里人多拼个前程的心思。 皇帝的鹰犬没那么好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即便陛下会发下丰厚的抚恤金,也没有谁会嫌弃自己给家里人留下的遗产多。 这一次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没那么危险,但一个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孩子就要去承担这种任务,难免让人担心。但有赏赐,甚至这孩子有可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那事情就万万不同了! “臣遵命!” 毛骧中气十足地领命而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 他抱着一个襁褓去而复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看见都想笑。 宋慎甚至听到了马皇后没憋住的一声闷笑声。 正疑惑时。 马皇后忍住了笑意,开口道: “将那孩子给本宫吧,你这大男人毛手毛脚,怕是自家孩子出生起就没抱过?” “男人家也得稍微学一些,要不以后你媳妇没在家,孩子哭了都不知道怎么换尿布。” 毛骧自家其实已经有两个小子了,但这会儿怀里的孩子实在是太小,跟没骨头似的,感觉稍微用力就会撅过去一样,他本来还能更快些回来,只是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耽搁了不少时间。 此时,毛骧也只能唯唯应诺,将孩子小心递给了马皇后。 “分明是足月生的孩子,都十来天了,这孩子看着面色却还是有些蜡黄,个头小,嘴巴也不甚红润……” “身子不太好,但恰好符合要求。” 马皇后细细打量一阵,确认这个足月生产的双生子之一看着跟早产儿没差别,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对毛骧说: “等事情结束后,伱带着这孩子和本宫的旨意,去一趟太医院,让太医帮着看看,抓些方子给这孩子补一补吧,赏赐另算,这是本宫的一份心意而已。” 毛骧自然是千恩万谢地领了命。 听完了他们俩的对话,宋慎再次感叹—— 要不怎么马皇后去世那么多臣子跟死了娘一样的哭呢? 有一位心这么好、又对皇帝有足够影响力的皇后帮着他们,好处都能给得润物细无声,恰到好处,符合需求,谁会希望她死! 逗弄了下孩子,确保这小家伙会哭会笑有小雀雀,听力、嗓子什么的都没问题,马皇后才叫了个宫女进来,吩咐道: “这是太子侧妃吕氏先前摔跤后早产下的那孩子,本宫请了太医日夜看顾着,到今日才算是保住了命,你多带几个坤宁宫的人过去,将孩子交给吕氏,告诉她一声。” 那宫女显然也震惊了: “皇后娘娘,可是东宫那位的孩子不是……” 马皇后冷然道: “不是什么?” 她这会儿的声音和气势,听起来倒确实像是一位上位者该有的风范,完全没有了对宋慎说话时的和风细雨,似乎顷刻间便能让人灰飞烟灭。 宫女再不敢质疑反问,只能应下这事儿,又多带了不少人,浩浩荡荡又小心谨慎地去往了东宫。等她们都走了,马皇后才对隐藏于房梁上的毛骧道: “你也带几个人跟过去,看着点,主要观察吕氏在人前人后的反应,也要小心着那孩子,别让他被伤着,若有意外直接将孩子带走,再来知会本宫,本宫会立即赶过去。” 毛骧立即跳下来拱手: “那是仪鸾司兄弟的孩子,臣等自然晓得轻重。” “臣这便去!” ………… 东宫。 百殿。 东宫的正殿是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地方,叫做春和殿,而百殿听名字便知不那么重要和正经,正是侧妃居住的地方。 如今太子只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所以居住场所非常宽敞,完全不拥挤。所以在吕氏失去孩子之后,她特意开辟了一处房间作为佛堂,也没有人说什么。 流产也称小月子,除了时间短一点,跟真正的坐月子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不能吹风不能洗澡,以免落下什么月子病来,因此,这段时间稍微休息好之后,吕氏便能直接从自己的寝殿去往旁边佛龛所在抄经念佛,也不必出门什么的。 此时,吕氏正如先前几日一样,分明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却还是要人扶着她去隔壁佛堂抄经。 但抄着抄着,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 吕氏皱眉问: “外头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叫人不要来打搅么?” 虽然已经有了个孩子,但吕氏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怕是因为流产而十分憔悴,可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东宫人少,也不存在争抢资源的问题,只要稍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她还是个少女的面庞,却已经有了妇人的美貌模样,只是眼神狠厉一些,叫旁边的宫女看着不由得打哆嗦。 宫女低头道: “奴、奴也不知为何喧哗,您稍等,奴去叫他们不要吵闹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去,便有一人在外头轻轻叩门。 吕氏没有吭声,只凝视着门口。 门外是一个女子声音: “侧妃娘娘,您在佛堂吗?” “奴自坤宁宫而来,奉皇后娘娘懿旨,特带皇孙殿下求见。” 皇孙? 吕氏先是愣住,随即牙齿几乎要将自己的唇瓣给咬出血来。 明知道她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居然在这节骨眼上要宫女皇孙来见她……她早就知道皇后十分喜欢常氏,也知道朱雄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但也不至于这样子来敲打吧? 这老妖婆,欺人太甚! “我身体不适,不能见风,这狼狈模样也不好见外人,若是见皇孙,恐怕会污了殿下眼睛,还是就隔着门宣旨吧。” 吕氏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甘,硬生生憋出了道柔弱声线回话。 但门外的宫女不依不饶: “您还是开门见一见吧,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呢。” “若是不能见风,奴从正门进去,没有穿堂风会惊扰到您的。” 吕氏甚至来不及拒绝,一阵脚步声便从佛堂门口齐刷刷转移到了隔壁寝殿正门,径直推门而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从隔壁进来,心里的恨意像是淬了毒,恨不能将所有人都砍了。 可是,当那领头宫女真正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吕氏愣住了。 那宫女手里小心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里头的孩子似乎是被颠睡着了,正在均匀地呼吸。 “这是……” 吕氏愣愣看着那个孩子,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宫女笑道: “娘娘您有所不知,先前您滑了一跤便陷入昏厥,太医院来了好多人才给您救过来,当时皇孙殿下才八个月,意外早产,虽然生产时还有口气,却也是气若游丝,太医们都没有万全把握能救活。” “皇后娘娘得知,便亲自下令,让太医将孩子放在坤宁宫里将养着,日日夜夜都至少有三位太医轮班守着,直到今日才算是稳住了。” “之前只跟您说是个死胎,是怕您本就因生产虚弱,身子很难经受住大喜大悲,怕出了什么变故,所以在没能保下来前不敢告诉您。” “如今皇孙殿下的性命总算是稳住了,她老人家说,还是该由亲娘来带着孩子比较好,所以才特意下旨让奴带殿下过来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与皇孙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吕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是初为人母,不知道生产究竟是什么样,但当初那几次让人死去活来的阵痛,好像真的与自己娘亲说的生产没有太大差别。 本以为是月份太大…… 原来,她竟是真的生了孩子?! 生产时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喜出望外之下,吕氏几乎有些不敢信,可孩子摆在眼前,皇后和这些宫女总不可能拿皇家子嗣开玩笑吧。 巨大的茫然和惊喜之下,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孩子,脸上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儿啊……我儿……我儿居然真的还在……” 吕氏拨开襁褓,看见了里面那个小小的孩子。 比巴掌大不了一点,瘦弱得跟个猴儿一样,面色并不算健康,但睡得很安稳,一边睡还一边在砸吧嘴。 听说早产儿都身体不大好,这孩子看着也确实如此。 她颤抖着手,看了看下半截。 排泄物被清理得很干净,小雀雀也在。 当初太医抱歉地告诉她,死胎是个男婴,也对上了。 “我的儿啊!” 吕氏抱着襁褓嚎啕大哭。 她身边的一众宫女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可她全然没有在意。 她只是在想—— 有了这个孩子,那其他的事情,就要抓紧了。 不是吗? (本章完) 第127章 什么叫钓鱼执法啊 第127章 什么叫钓鱼执法啊 马皇后在坤宁宫巍然不动,她没发话,本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宋慎也没办法走。 等了一会儿。 刚才匆匆离开的那些宫女们返回了。 其中领头的那个恭敬道: “皇后娘娘,吕氏看着已经完全相信了,因为那孩子身体过于瘦弱,有胎中带来的不足之症,奴原本还担心她发怒,但没成想她竟然丝毫没有发脾气的意思,反倒又哭又笑,看着十分欢喜。” “那孩子也没什么危险,吕氏待他如珠如宝的。” 马皇后其实也有点担心。 倒不是担心吕氏发疯,主要还是怕她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对手里的孩子下毒手。 那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虽然因为这件事卷入了宫中争斗,可马皇后也不是那种能够对无辜生命置之不顾的人,用手段,和不择手段,还是有区别的。 听到宫女说吕氏对那男婴很好,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就行,你跟着仪鸾司的人一起去趟太医院,要带哪位太医过去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要乱说话,他们知道该怎么同吕氏解释。” “还有——” “多插几个人进她那儿,盯着,看看她想做什么。” 等这帮人都离开。 坤宁宫中又只剩下了宋慎和马皇后。 宋慎见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迫不及待道: “皇后娘娘,臣是外男,在这里一直待着也不大好,此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弄完的,要不,等到调查有了新的进展,臣再过来?” 真要他说,哪怕这事儿有了进展也最好是别再喊他了。 他就是个假的刘伯温传人,坑蒙拐骗都说不囫囵的神棍,刚才编出东宫那边什么金蟒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有关吕氏的计划筹谋也都是宋慎自己猜测的,是不是真的根本不好说。 太子妃常氏是怎么死的,朱雄英和马皇后是怎么死的,朱标又是怎么死的,史料上几乎全部语焉不详,一句病逝就轻飘飘带过了。 如果被发现是有人谋害,照朱元璋的脾气怕不是要把凶手一边凌迟一边车裂挫骨扬灰,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记载? 而吕氏一個久居深宫的妇道人家,若是她独自完成这些事情,仪鸾司怎么可能查不到。 这说明她背后还有人,不止一个,或许是藏得很深的一群人。 在洪武十三年那场浩劫过去之前,宋慎一丁点都不想沾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可如今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他很难继续置身事外。 因为他已经跟马皇后扯上关系,甚至还帮忙出谋划策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马皇后,再说远离漩涡中心的事情。 另一边。 屏风后的朱元璋、朱标,与马皇后对了对眼神。 哪怕是一家人里心眼子最少的朱标,也能从宋慎的表现上看出端倪来。 还是那句话,皇家出身的人,拔根眼睫毛下来都是空的,就算他在自己家里算是个菜鸡,但也得分跟谁比,如果是跟宋慎这个青铜比的话,那朱标还是能算个王者的。 “子畏呀,你不必惊慌,本宫不是说过了吗,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其余的事情,有任何问题本宫都替你担着。” 马皇后的声音一如方才的温和慈祥,安抚道: “陛下对本宫很是放心,而且外面还有宫女守着呢,你我年纪都够做母子了,有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陛下也没那么迂腐。” “依本宫看,纵使平常的吕氏颇有城府,可如今得知自己的孩子死而复生,她一定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会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今日之内,她必有动作。” “总归你如今在家养病,回去了也没事可做,不如就在坤宁宫陪本宫这老婆子聊聊天,说说闲话等一等?” 宋慎哑然。 好赖话都让你老人家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能说啥?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有点无奈地拱手领旨。 不就是摆烂吗,谁不会啊! 他宋慎两辈子加起来最会的事情就是开摆! ………… 东宫,百殿。 吕氏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小猫似的孩子,眼中满是欢喜。 她身旁的宫女低声劝道: “娘娘,不如奴来抱着皇孙殿下吧,您这才刚生产过没多久,抱一会儿或许就腰酸背痛的,还是奴这种做惯了粗活的有把子力气,别累着您。” 吕氏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语气淡淡: “既然伱知道自己是个做粗活的命,那就别在这里碍事。” “小皇孙也是你能碰的?你不是乳母,也不是后妃,更没有生产经验,若是一个不注意磕着碰着甚至摔着,你家里几条命够赔?” “滚出去。” 那宫女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确实对育儿没有太多了解,她被骂得脸色发白,但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是好,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出这座偏殿。 但正当要出去时,吕氏又将她叫住了。 “去库房里再支几份上好的笔墨纸砚来,本宫要替小皇孙多抄抄佛经祈福。” 此后,百殿内再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宋慎在坤宁宫坐立不安,就跟屁股下面有指压板一样。 马皇后虽然察觉到了他的焦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十分耐得住性子地安静等着。 直到夕阳将至,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 毛骧通报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在门外。 马皇后让他进来后,毛骧刚进屋就直接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他激动又小心压着声音开口: “皇后娘娘,果然不出您所料,吕氏今日按捺不住,联系了外头!” 殿内,宋慎和马皇后齐刷刷坐直了身子,就连屏风背后的朱标和朱元璋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拼命使眼色让他别卖关子。 马皇后催促道: “联系了谁,怎么联系的,说了什么,快一一道明。” 毛骧被这么多双尊贵的眼睛盯着,其中还有一双是个瞎子的,不由得脊背发凉。他不敢拖沓,语速极快道: “得到所谓的小皇孙后,吕氏喜出望外,但没有声张,一直闭门不出,期间她只是叫了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出门,去库房支了几份上好的文房四宝,说是还要去佛堂为小皇孙抄经祈福。” “有了臣的暗中允许,库房那边连盘问都没有,径直就将东西给了。” “而后,吕氏就一直在佛堂呆了一下午,臣本以为她能沉住气等一等再说,后来有个小太监进去了,是去给送茶点的,他进去前后的神色略有差异,出来后显然看着有点贼眉鼠眼,臣察觉不对,就等他离开侧殿后将他扣住搜身。” “一搜就搜出来了一封信。” “那信正是吕氏今日用新支的笔墨和贡纸所写,她甚至还用了另一种笔迹,跟她平日供奉的佛经字迹全然不同,依臣愚见,她怕是两只手都能写字。” 说到此处,毛骧还看了看屏风背后。 见朱标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意这个说法,他才接着往下说: “臣盘问了那传信的小太监,他并不是吕氏安插在东宫的人,只是平日里受了她的恩惠,这次也是收了两支翠钗,才会趁着宫门关闭、宵禁未至之前出去帮忙送信。” “他说,他只需要将信送到宫门守备处,后面自然有人会帮忙送出去,他也不知道信要交给谁、送到哪里。臣看过信后,上面的口吻显然是女儿对父亲的,内容更是有些……有些骇人听闻了。” 毛骧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须知,仪鸾司其实就是后来的锦衣卫,他们的职责是类似的,只是后者已经摆在明面上过了路数,拥有更大也更有保障的权力,可前者做的事情与后者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监察百官、替帝王执法的刀子,见惯了世间龌龊事。 连他都觉得骇人听闻,能是什么好事情? 宋慎当机立断: “皇后娘娘,臣是不是该告退了?” 马皇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先好生坐着,本宫都说几次了,叫你放心,有本宫一日的命,便有你一日的活路,莫要担心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好好做事才是正理。” 宋慎暗自叫苦。 他是不喜欢吃瓜吗?错,一说吃瓜,甚至像现在这样当面直接在瓜田里蹦跶,他比谁都高兴。 这可是史料都没有记载过的巨型野瓜! 可问题是,宋慎总觉得这瓜田里面潜伏着一条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起来咬人。 马皇后和毛骧这样的人,要么身边有重重保护,要么自己就是可以砍蛇七寸的刀,只有他宋慎没有一丁点保护措施,最多就蹭一蹭别人家的保镖。 这叫他怎么放心! 毛骧也看出了马皇后和屏风后皇帝、太子的意思,并没有管宋慎的脸色有难看,只自顾自继续讲。 “她在信中说了许多报平安的话,不时掺杂一些对家里人、对家中产业的关心。” “若非臣已经提前调查过,这封信即便是最后落到了咱们手里,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信中有一句话说——” “父亲,家中的庄子都还可好?不知最近流民多否,若多,便将里头养好的放出做事罢,如此也好多救济其他百姓。” “这句话乍看之下似乎是没什么,可一想到他们吕家庄子上养了些什么人,臣就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四个字掷地有声,似乎能砸在人心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不出所料……就像宋慎之前猜测的那样,吕氏的意思是,家里养着的那些染过天的女孩,已经可以开始培养了。 要是真的想让这些女孩进宫做宫女,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宫遴选没那么好蒙混过关。 首先,是要从全国各地挑选出五千名十三到十六岁的适龄女孩,在当地官员核查身份无误后,再由家中父母将孩子送到京城备选。 光是这一个环节,就能筛掉不少人。虽然费用全部由皇家承担,可是有的女孩家中不大富裕无法承担打点关系等所需费用,有的女孩身体不大好不能负担长途跋涉,还有意外情况,诸如生病、遭劫等等等等,太多了。 到了第二轮,就是要在宫中让数千名少女都聚集起来,过于高矮胖瘦的直接筛除统统不要。 再往后,头发、五官、皮肤、音色、仪态,只要是有明显缺陷的,也是统统不要。 最后是精选,用尺子量手足尺寸,仔细观察秀女们的身姿步韵。 这么轮轮筛选下来,比起男人们的科举,难度其实也差不离了。 经过如此千辛万苦,剩下的一千左右秀女才只是仅仅获得了进宫做宫女的资格,而且也不一定能保证留在宫里,后面还需要经历重重比拼,最后剩下的五十人才有资格晋级嫔妃。 说白了,这就是个pk制度,过五关斩六将,要将自己的对手都pk掉才能晋级。 即便吕本是礼部尚书,吕家也几乎不可能将手伸得那么长,甚至直接操控宫女选秀的内幕。 除非,有人帮他。 还不止一个。 马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屏风背后。 便见朱元璋的脸色已经是铁青。 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朱标,此时眼神也阴沉到了极点。 或许宋慎并不知道这里头具体的操作难度有多大,但他们三人都是会直接参与进选秀的,自然比谁都清楚——宫中的每个妃子,除非家中父母本身就是勋贵,其余能通过选秀入宫的几乎都算是万里挑一。 若吕家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那他们挑中染过天的备选女孩们,要么是年纪小不容易留疤,要么她们本身就是家道中落、原本礼仪姿态都不差,或许里头还有些美人胚子。 这样的人再存心调教个两三年,找机会参加选秀,再加上有人暗中操作,确实是有可能的。 等她们入宫,已经除掉常氏成为太子妃的吕氏开口,说哪个哪个看着顺眼,想带回东宫做事,想来也没人会拂了她的面子。 真是好一套连环计。 “她说,放出里面已经好了的,腾出空来救济其、他、百、姓。” 宋慎忽然开口,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他声音有些发凉: “新来的这些就是病原体……他们要一直养着病原体,找机会传进宫。” (本章完) 第128章 贞观大洗牌 第128章 贞观大洗牌 在朱元璋这边为了天而焦头烂额的时候。 李二陛下也没闲着。 大唐,贞观九年。 立政殿。 长孙皇后听说了房玄龄家那位醋坛子夫人吵闹的事情,便邀她进宫详谈。 而一位国公夫人,尤其还是即将派上大用场的国公夫人,值得她费些时间等待。 今日的长孙皇后穿着素净。虽然她平时也并不爱张扬奢华,可今日尤甚。 她安静地斜靠在自己的凤榻上,扫了扫身边的婢女们,忽的开口道: “本宫有些疲了,你们且先下去,等魏国公夫人来了再通传。” 众人没敢多问,甚至没有一个敢说要请太医过来的。 皇后娘娘的威严不容置疑,她说什么,那就得是什么。 待到所有宫女都即将离开立政殿的时候,她又道: “如意,你留一下。” 殿内负责伺候皇后的宫女、女官等人,加起来足足有二十来个,这还没算殿外候着的。 这么多人里,有人伺候皇后多年,有人才貌出色,她却独独喊住了刚进宫没多久的一个黄毛丫头武如意…… 其他人的目光有些古怪。 哪怕她们都知道武如意出身国公家,才十一二岁就莫名其妙来皇后身边当了个女官,她的身份同她们的确有壁,可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但武如意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表情和眼神。 她只是恭敬又端正地行了一礼,道: “喏。” 待立政殿内只有长孙皇后与武如意两人。 前者打量了半晌,才笑道: “如意,你可知道本宫为何将你留下?” 武如意虽看着一直很镇定,但她终归年纪小,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在心中斟酌了再斟酌,武如意才低垂眼帘: “奴不知。” 其实她心里有些猜测的。 比如,自己才刚从荆州回到长安,便被召进宫中,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由? 比如,为什么皇后娘娘如此身份高贵之人,竟然能知道她的处境艰难,愿意给她留一条在宫里求存的活路? 再比如……今日皇后娘娘召见魏国公夫人,跟自己有关系吗? 最后一個问题,在武如意再三思忖下,被她在心底重重打了个红叉。 不可能。 非但是她,就连她的父母亲戚,都与房玄龄这位当朝宰辅没有半点干系,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扯到她身上来。 可若是无关,为何皇后娘娘会单独留下自己说话? 她自忖在武家儿女之中是最聪明的一个,可此时却真有些闹不明白了。 长孙皇后缓缓开口: “本宫这里有一桩好生意,不知你可愿替武家接下?” “噢,其实,不能说是完全的好生意……有好有坏,看个人如何选了。” 武如意在听到“好生意”三个字的时候就想当场拒绝,但是听到后一句,她又停下了。 她与母亲之所以从荆州千里迢迢回长安来,就是因为知道父亲时日无多,已经是油尽灯枯之态,恐怕过不了多久,父亲就会病死,只差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父亲死后,不论是母亲、她,抑或是其他姐妹,都是不可能继承武家的家业的,最后这家业只会留给她那同父异母的两个兄弟。 武元庆和武元爽这两兄弟,在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动辄辱骂她们母女,一旦继承家业,那些折辱绝对翻倍还不止,所以母亲才会提前赶回京,早早寻个出路。 现在有好事,武如意自然不可能想着他们,哪怕想着母亲的娘家也比这俩人强。 但要是有好有坏……照这二人的资质,书都没正经读过多少,总想着凭父荫入仕,他们能看出个屁的好坏。 “奴不明白,请皇后娘娘多指点一二。” 思绪被强行按下,武如意恭敬行礼。 长孙皇后嘴角微微翘了翘。 “你应该知道,今日魏国公夫人要进宫一趟,但没人知道她为何要进宫。” “其实,陛下最近得到了一门新的厉害技巧,眨眼功夫便能让一叠白纸变成一本书,四书五经皆可。” “但新东西总有诸多阻碍。家中藏书多的人家,自然是不希望这书遍地都是,那样自家的书就不值钱了,是不是?” “所以呀,本宫就建议陛下,要么从朝廷之中多遴选些新贵家族,将这门手艺半送半卖给他们,让缺书的人有书可以读,让这天下百姓也多一条读书识字的出路。” “如意,你们武家,可有想法呀?” 闻言,武如意心中刚被按下去的思绪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是普通宫娥,更不是寻常女官。 父亲是国公,母亲是弘农杨氏、隋朝宗室出身,即便父亲并不如何关注她们这几个女儿,可母亲带来的见识就足够让她知晓门阀格局了,更不要说在家中随时有机会耳濡目染听到一些朝政。 十来岁的年纪,武如意便读过许多书,也正因此,她更加知道书籍珍贵。好多书都是父亲珍藏于书房之中,非得她软磨硬泡才能拿来看一看,不是父亲小气,只是那些书大多是孤本,若不小心弄脏弄坏,世上再难找到同样的一本书了。 所以她知道,皇后娘娘口中所说的这门新技巧,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强如五姓七望等世家门阀,纵使不敢跟皇帝直接叫板,但父亲常说,山东士族们的心眼子都是针扎过又在墨汁里滚了一圈的,既小又脏,被他们盯上,皇室也没好果子吃。 这门技巧的确很让人眼红心热,但它也直接动摇了五姓七望的根本利益,即,破坏了他们家中书籍的珍贵和唯一性,哪个家族敢率先动手接住陛下赏赐的烫手山芋,哪家就要倒大霉! 若家中无一个有本事的人镇场子,五姓七望随便一家都能活撕了一个小家族。 可是,这种阳谋妙就妙在,它把利益和风险都摆在了明面上。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第一批拿到它的人,只要将书弄出来之后多照拂身边人一圈,尤其是那些没有底蕴的新贵家族,再找些有潜力的寒门士子们,书送一送,大把大把的人情人脉就到手了,更别说还有名声威望,以及跟皇帝搭上线的交情。 这年头,送一本书,那就等于送了份前程,价值可不是金银财宝能衡量的!武家,需要吗? 武如意抿住嘴唇。 假若父亲还有三五年的活头,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父亲一定会接下这门“好生意”,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为两个哥哥铺好路再去死,这好处或许与她无关,但等报复找上门,她们母女一定会被殃及池鱼。 可如今,父亲油尽灯枯,看着最多不过半年的寿数了,家里请了不少大夫,出来后都大摇其头,说他快活不成了。 这样的情形…… 长安至荆州,光是路上就要耗费三五个月,等东西和旨意一起送到,恐怕父亲也差不多该死了。 而武元庆和武元爽这两个草包废物,没了父亲荫庇,目光短浅如他们,能护住武家吗? 武如意倒是已经不操心自己被祸害到,她如今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就算换到其他宫中,她也有信心能凭本事在宫里活下来;母亲回到了长安洛阳等地,虽不说如鱼得水,但她回到了贵妇人的交际圈子,其中本身也有不少杨氏宗室亲戚,重新搭建关系网并不算吃力。 回长安时,两个姐妹都跟在母亲身边,就更不用考虑母亲会不会被人捏住命脉。 脑子里将来龙去脉全部过了一遍,可实际上,时间也才过去了十几个呼吸而已。 武如意收敛心神,乖巧道: “皇后娘娘若想让武家将这门手艺传播开来,奴以为,父亲他自然是愿意的。” “当年他肯为太上皇奔走,对大唐的忠心无可否认,这点子小事,他又怎么会拒绝?” “只是,奴有一言,不知皇后娘娘肯不肯听。” 长孙皇后眼中笑意愈发浓厚。 这女孩,难怪后来能成大事呢…… 她不仅对自己狠,对家人狠,最主要是能狠到点子上,明知家中父兄都靠不住,这会子居然还趁热给上起眼药来了。 武士彟当年是跟着太上皇发迹的,算是正儿八经的李渊铁杆心腹,所以在玄武门之变发生前,武士彟还在扬州都督府,之后就召还朝,先去豫州再去利州,最后调去了荆州,总之,都离长安远,又不是什么富裕地方。 武如意特意点明,这点小心思,她压根没有瞒着的打算,她甚至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长孙皇后—— 没错,皇后娘娘,我就是想让他们都不好过,但他们又不是陛下和您的人,您应该无所谓吧? 长孙皇后向来喜欢聪明人,尤其喜欢不卖弄聪明的聪明人。 武如意正是如此。 她淡淡道: “好啊,你说。” 武如意恭敬行礼,动作没有丝毫差错: “奴以为,父兄此时身在荆州,距离长安路途遥远,若是召见商议,再等他们回京,难免错过了一开始的最佳时机。” “所以,不如直接下旨,让人带着这门技巧与圣旨同去,奴再写一封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知这朝中也有其他人参与,父亲便再无什么顾虑了。” 长孙皇后喟叹一声,轻轻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如此看来,也难怪稚奴日后会被这小姑娘给迷了心窍,甚至给了她当女皇帝的机会。 一个才十一二岁的美人胚子,有手段,有脑子,狠起来六亲不认,一有机会便丝毫没有对父兄留手的打算,自己只是起了个头,她就把武家的后路全给堵死了。倒是确实影响不到武如意本人,可哪怕两个兄长再是对她不好,总归也有血脉相连吧? 这么搞,她就不担心武家绝后吗? 武如意自幼就惯会察言观色,她在武家就是这么长大的。 见皇后如此神色,她猜到了些什么,于是笑道: “皇后娘娘,您似乎只知道奴那两位兄长对奴母女二人不好,却未曾听闻过其他?” “奴父亲公务繁忙总是不在家。他在家时,二位兄长装模作样倒是挺好,可他一离开,他们便动辄对奴母亲出言不逊,甚至言辞侮辱,可以想见,等父亲彻底离世后,他们会做出何等更过分的事情。” “虽是继母,可从小到大母亲没有一点亏待他们的,偏偏他们狼心狗肺,刻薄寡恩,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谁对奴好,谁不好,奴心里有杆秤,奴不会平白无故地做这些事情,只是有些事情要斩草除根才好——当然,若他们能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也是奴命中该有此劫,无怨无悔。” 长孙皇后已经彻底坐直了身子。 听到武如意的话,她隐约摸清了这对母女在武家的处境。 武如意说的没错,武士彟还没死,他们就已经这样子了,那死了之后呢?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三个同父异母、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姐妹,孤儿寡母,可不就是任人摆布吗。 也难怪武如意在历史上会毫不犹豫地进宫。对当时的她而言,进宫当一个最末等的妃嫔,也比受制于人看不清前路要好。 “……好。” 长孙皇后思绪纷呈,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的手指轻敲着,道: “伱出去准备一下寄给你父兄的书信罢,写好了拿给本宫,若无问题,等与陛下商议好,本宫会将其连同圣旨一起发往荆州。” “还有什么想法么,现下可以都说说。” 立政殿外传来了通报声,是魏国公夫人应召前来了。 武如意第一次不顾宫中礼仪,直面凤榻上那位眉眼温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心中升起万千波澜。 但到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道: “皇后娘娘,奴生于武德七年,无缘得见当年风起云涌,可如今,似乎天下有一场更大的风云要被搅弄开来了……” “奴衷心希望您和陛下能够成功。” “不止是因为家中那乌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一本书,对于天底下的很多人而言,真的很重要。” 隋末乱世时,武如意还没出生。 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时,她也才两岁。 而今贞观九年,那位志向远大的皇帝陛下,要对传承上千年的门阀世家动手了…… 有幸遇上,也不枉她活一遭! (本章完) 第129章 张良你心眼子淬过毒?! 第129章 张良你心眼子淬过毒?! 洪武十年的朱元璋,在酝酿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大到藩王制度和海禁策略,细至危机四伏的东宫与权柄滔天的淮西勋贵。 贞观九年的李世民,在磨刀霍霍打算用阳谋割裂五姓七望,打算以印刷术来一次门阀大洗牌。 而在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 嬴政也没有闲着。 下课后,他就立即从寝殿到了章台宫,召见了张良、蒙恬和扶苏。 被喊过来的扶苏一脸茫然: “……阿父,孩儿方才还在将作少府里看他们干活呢,您有什么事?” 张良摸了摸鼻子。 他刚才其实也跟着扶苏一起在那边看热闹,毕竟是一种用树皮制成、但轻薄如丝帛的文字载体,换了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无法拒绝了解吧?但现在嬴政突然喊人,张良又是刚刚决定要去,还跟着扶苏这长公子一起去,难免有点心虚。 蒙恬倒是猜到了陛下的意思。他恭敬道: “陛下,您是想跟臣等商议一番今次的考试题目?” 考试题目? 嬴政这种人居然还要考试?! 张良瞬间就精神起来了,没说话,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嬴政,满脸都写着“快告诉我我想看笑话”。 跟大秦的其他臣子不同,张良既然敢谋划刺杀始皇帝,那他本来就是个不怕死的,在嬴政面前也没有秦臣一般的恭敬畏惧,最主要的是,嬴政本身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无礼。 嬴政略微颔首: “不错。” “先生他给所有人都留了两天,其实算起来,加上今日下午和下次课程的上午,该是三天时间。” “这道题本身有一定难度,即便是三日功夫也不一定能考虑周全。” “蒙恬,你同扶苏和张良说说,让他们一并参与吧。” 之所以要召见他们,其实也是因为嬴政想集思广益。 大方向上,嬴政自己可以把握;操弄人心玩阳谋这一套,张良很熟;国家大事离不开军队,蒙恬刚好就在了;至于扶苏……在如何将百家杂糅后套上儒家皮囊这件事上,自幼由大儒教导的大秦长公子,无疑是一位很好的人选。 得要这群人都综合起来,才能将那道题目给做好。 但等蒙恬将考试的事情给讲完了之后,扶苏却没有吭声。 思索了一阵后,扶苏蹙眉忽的开口: “阿父,孩儿以为,要完成这样一份国策书,还差了一个人。” 嬴政有些兴味地挑眉问: “谁?” 扶苏拱手: “李斯!” 嬴政刚才还懒懒散散斜靠在榻上的身子坐直了。 他眼底含笑,看向自己的长子: “朕记得你先前对他的敌意很重,恨不能让他跟赵高一起去死,怎么这会儿竟然想起他来了?” “更何况,无论是你学的儒家,还是张良所学的黄老之术,抑或是蒙恬的兵家之法,都与李斯学的法家冲突巨大,你叫他参与进来,岂非给自己添麻烦么?” 扶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父,您说的确实是实话,可我大秦以法立国,也以法治国,百年来一直如此。” “不论儒家、黄老或兵家,要如何治国,大秦也不可能废除律法,否则这刚刚平定的天下本就有许多六国余孽蠢蠢欲动,一旦律法松懈过快,大秦原本良好的治安便会一夕崩散。” “更何况,您的意思是想套着儒家的皮囊将百家杂糅其中,法家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孩儿对李斯是有私愤,可您也说过了,留着他是因为他有用,也因为他是个在您面前不敢轻举妄动的宵小鼠辈,叫他来此商议,有利无弊,您就在这儿坐着,他又怎敢放肆?” 嬴政刚才仅在眼底的笑容愈发扩大,连向来绷着的嘴角也轻轻翘起。 看来,跟朱元璋学的那套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让这不谙民间疾苦、一直关在深宫里读书的孩子多看看奏书,多做点事情,这才多长时间,扶苏就肉眼可见地成熟了许多。先前还对李斯喊打喊杀,这会儿竟然就能主动提出要叫李斯来帮忙商议国策完成题目了。 “扶苏,你果真长大了不少。” 嬴政缓缓颔首,笑道: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便召李斯觐见,你们几人一同商议吧。” ………… 李斯被召见进宫的时候,整個人都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汗流浃背。 哪怕换了身干净衣裳,他的汗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无他,实在是上次被始皇帝召见时,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宫是不是要遭逢大难,所以临出门前,甚至都已经跟家中妻儿老小交代好后事了,让一家人都骇得不轻。 但直到进入章台宫之后,李斯才发现,这里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主座上的始皇帝自不必说,旁边的长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也都是熟人了,可在场唯独有一个衣着简单朴素、相貌阴柔美若女子的人,他完全没有见过。 能在章台宫里同这三位坐在一处的,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但要是哪家后辈,或是什么隐士名人,李斯自问他应该多少听说过。可是这样长相的,他在记忆里搜寻了好半天,愣是没找出个能对号入座的。 李斯行礼后,不等他问起,始皇帝便主动开口了。 “扶苏和蒙恬你都认得,另一位,则是朕最近新收下的能人。” “李斯,伱可曾听闻,韩地有个张家,张家有个遗孤,名为张良的?” 听到这个名字,李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先前始皇帝让自己去找一个名为张良的人,可查出来对方是六国余孽后又不杀,只关在诏狱里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由于后续事宜都交由黑冰台处置,所以这事儿他也只知道半截。 难道说……眼前这个阴柔漂亮得不似男子的家伙,是张良? 那可是个图谋刺杀陛下的家伙啊! 李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陛下,张良此人——” 话没说完,嬴政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便将后面的所有话都给堵了回去。 此时,李斯才幡然醒悟过来。 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张良之前都被关进诏狱里了,他能不知道此人是个什么身份么? 如今陛下能让张良坐在这里,且刚才又说已经收服,那一切就都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见李斯已经老老实实地不再多说,嬴政对这家伙的上道颇为满意。 他冲蒙恬淡淡道: “你再跟他大致说一次,不必隐瞒,大体方向也告诉他,朕就坐在这里,你们商量。”若论口才,蒙恬这种军伍之人其实并不擅长,但没办法,在场众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扶苏虽然愿意让李斯参与讨论,可这不代表他对李斯的敌意减轻了。正相反,如果今天李斯不上道,对于改革的总体方向有极大意见,绝不同意,死活坚持法家,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请求自己父亲斩杀此獠。 留着李斯是因为他有用,既然现在没用了,那还留着干嘛? 而张良的身份,李斯很清楚,他现在对张良的才能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人是个反贼,要张良跟他沟通,还不如叫扶苏上呢。 始皇帝堂堂帝王,就更不可能跟李斯解释。 最后一圈算下来也就只剩下蒙恬了。 蒙恬无奈地拉着李斯到旁边坐下,将这一考题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讲,又说明了张良日后的身份才能,并着重阐述了郡国制,以及陛下决意改变当下大秦发展方向的事情。 李斯听得眼睛发直。 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当初始皇帝定下郡县制这个方向的时候,朝廷里其实有许多人都发表了不同意见,与郡国制类似的也有,但当年李斯就是坚定的郡县制支持者。 不是因为他有多崇尚这种制度,只是因为他够有眼力见,能看出陛下想要避开春秋战国时期的乱象,不肯裂土封王,所以李斯选择跟着陛下的思路走。 可如今,只是因为那所谓的仙人或者先生讲了一堂课,陛下就要改? 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今陛下是个多么一意孤行的人! 天爷啊…… 大秦的天,是真的要变了吗? “……丞相,丞相?你在听我说话吗?” 混乱的思绪被一阵摇晃打断。 李斯回头一看,发现是蒙恬在推自己,并隐晦地用眼神示意上首。 原来,陛下也在盯着自己看。 他浑身一个哆嗦,当即道: “听见了,都听见了。” “上将军的意思是,要斯……要斯谏言?” “是郡国制,以及更改律法方面的吗?” 蒙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脱了裤子放屁,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问? 但既然人家问了,他也就点了点头,说: “不错。” “此次考试关系重大,若是成绩好,于我大秦有极其重要的好处。” “若丞相有想法,大可直言,我等多方商讨后,再交由陛下定夺终稿便是。” 李斯刚才还混乱如浆糊的脑子,在始皇帝仿佛刀剑逼面而来的眼神里,终于一片清明。 他清楚,能力,就是他现在还能活下去的唯一筹码。今天要是没干点什么正经事情,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便会随便找个错处让他死于非命。 不管是为了大秦的将来,法家的将来,还是自己的将来…… 这事,都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 “首先,你们能否先说明白,这郡国制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封王封地之后,地方上的事还需要往朝廷呈报吗,抑或是直接交给当地王爵来处置?” “一个王爵的权力,要多大才算是合适妥当的?” 听到李斯的问题,张良与扶苏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已经知道了最后秦二世胡亥上位的过程,也知道赵高和胡亥这俩人一个身死、一个几乎算是废了,唯独李斯还被留着,始皇帝一直没动他。 现在他们才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李斯偏偏能被留下。 他的眼光实在是精准! 得到了扶苏的眼神示意,最近已经跟他混熟了的张良顿了顿,率先开口。 “其实这件事,当初秦廷争论时就已经说过。” “你是主张直接用郡县制的激进派,而另一派相对保守的人,如今看来他们的想法其实才是正确的。” “六国之大,早已比当初秦国的国土翻了数倍,地方不平,若无可信之人镇守,当地极易滋生叛乱,郡县制暂且只适用于大秦原本的国土,再大,路途遥远鞭长莫及,光是传令就要耗费多少时日?更别说直接统辖。” “最好的办法是将大秦稍年长些、精通秦律的公子暂时分封至六国故地,给他们郡守与郡尉的兵力和权力,先让各地黔首编户齐民,行当年商鞅变法之事。” “可现如今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大秦无仗可打,黔首们对于军功的渴求已经过去,我在民间时也曾询问过,大量有着军功的老秦人在抱怨郡县制,军功爵原本许诺给他们的土地、奴隶越来越少,甚至有许多人等了多年都没等到合适的土地。” “六国贵族也已经藏匿好,寻常律法推动,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们,原先的法子不能再用了。” 时机已经过去? 难道郡县制是我想提?那是始皇帝当初一门心思想用,我只是附和! 李斯被张良的眼神刺了一下,当场就想暴跳起来骂人,但碍于陛下就在眼前,他根本不敢作出此等无礼举动。 他不是张良这种不怕死的东西。 于是,李斯只能忍气吞声地问道: “既然你说时机已过,那你可有其他法子?” 张良知道对方憋着火正准备挑自己错处,但他丝毫不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对方却极其害怕被始皇帝一脚踹开,他怕个屁? 所以张良微笑道: “有啊。” “丞相您应当找到了不少六国贵族吧,我听说有的被安置在咸阳周边,有的如我当初一般被关在诏狱,死了的就不必说了。” “将他们都分散,例如,齐国贵族封去燕地,燕国贵族封去赵地……” “岂不美哉?” 李斯眼睛都瞪圆了,死死盯着眼前这阴柔男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人……心眼子都是淬过毒的吧? 齐国恨燕国,燕国恨赵国,仗打了不知多少场、战场上死了不知多少人,都是百年世仇,但大家心照不宣,这种世仇基本只留存于贵族阶层,普通黔首恨的也是敌国贵族。 六国中,这样的关系不仅存在于齐、燕、赵之间,各国都是如此。 现在张良要对调各国贵族封王…… 难怪始皇帝要用他。 好大一个阳谋家!!! (本章完) 第130章 李隆基真是没救了 第130章 李隆基真是没救了 大唐,贞观九年。 甘露殿内。 李世民正在对着自己当初令人修订的《氏族志》挨个找,决定要用哪些新贵、哪些支脉。 房玄龄、长孙无忌也进宫了,就在底下坐着一起看。只是李靖人在边塞,程咬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建言,所以就只有两个文官来了。 有宫人过来在李世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底下两人明显看见李二陛下的脸色有点惊讶,不过他们本以为是房玄龄家里那位醋坛子夫人又搞了什么事情,都没敢问。 不过…… 等殿内的宫人都规规矩矩离开之后,李世民却主动开口了。 “你们都还记得,之前宋先生提过的那个武则天吧?” 他看了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见两人都是一脸恍然严肃,就知道他们一点没忘。 这也正常,毕竟千古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個女皇帝出在了大唐,让人印象深刻也是理所应当的。 长孙无忌是李二两口子的大舅哥,消息自然更灵通些,闻言便迟疑道: “臣听说,她不仅被召进宫中做事了,而且就在皇后跟前?” “莫不是她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了什么狼子野心,您准备动手?可是这……这也不可能啊……” 正常来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刚进宫里做女官就想着日后要篡位登基当女帝?就算再敢想再敢做梦的人,也不可能一来就往这方面想啊。 果然,李世民摇摇头,笑道: “想多了!” “朕提起她来,只是因为方才观音婢跟她聊了聊,你们猜她对咱们如今在做的这件事是什么意见?” “哈哈,观音婢问她愿不愿意替武家接下来这泼天的富贵,她说当然要,而且荆州山高路远,最好不要将她父亲召回长安商议,直接将那印刷术和圣旨,连带着她的信一起给送去荆州!” “这小姑娘家,对付起自己家里人来可是一点没留手啊!” 房玄龄听得眼皮直抽抽。 ——您也知道印刷术是个烫手山芋,是用来对付人的?虽然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您当着我老房的面这么说,合适吗??? 房玄龄艰难地为自己打圆场: “也不能这么说啊陛下,您都说了她是个小姑娘,万一只是因为目光短浅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看见了好处,所以想为自家人谋些前程,也未可知呢?” “就退一万步说,武士彟就在荆州任上,即便这事儿麻烦些,可要真能接住,莫说不是场富贵?” 李世民一拍大腿: “哎,你还真说错了。” “她的确是只有十来岁,但她清清楚楚知道这件事利弊何在,而且摆明了就是想弄死武家在荆州的其他人。” “有件事你们怕是不知道,武士彟今年年初就说自己身体不行了,想致仕,但被朕给打回去了,他这身子不知道坏成什么样了,但武家这女郎比咱们都清楚。既然她敢这么做,等圣旨和书信传回去,即便武士彟还有口气在,估计也要被气没了。” “更何况朕当初也细细查过,武家这一辈的人,除了她之外,她家里两个兄长待她们母女极其刻薄,还都是草包,两个脑子凑一块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的聪明……你们说,这样后继无人的人家,要是拿到印刷术,不就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么?”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面面相觑。 好家伙。 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位唯一女帝的脑子啊。 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有如此心性手段,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还有一副好皮囊,任谁看了,第一眼都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不是李家子孙太垃圾,实在是这武则天——啊不,武家女郎——太厉害了。 说到武则天,李世民就不得不想起来一个人。 武则天的孙子,李隆基。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问: “你们觉着,这次考试,那李隆基能交出卷子么?”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这一次齐刷刷摇头: “臣以为不能!”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深了。 因为常年被头风病所困扰,他额头上本来就有一道深深的悬针纹,如今一皱眉,那纹路就更明显了。 “为何你们如此笃定?虽然那李三郎不是个东西,但他年轻时毕竟是个能开创盛世的明君,晚年昏聩这事许多皇帝都难以避免,若能及时醒悟,说不定也可以避开一场浩劫。” 听到李二陛下的问题,房玄龄有点尴尬。 这有点送命题……他不是很好开口啊。 所以他看了看长孙无忌,示意对方说,大舅哥终归是大舅哥,房玄龄对彼此的地位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长孙无忌也没推辞,思索一阵才开口: “陛下,您也说了他晚年昏聩,史上不少皇帝皆是如此,而观史书便能发现,晚年昏聩的皇帝往往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过分的甚至会往刚愎自用的方向一路狂奔。” “咱们的同窗汉武帝刘彻,或许在一些人眼里算是晚年昏聩,卫、霍死后他给了匈奴休养生息的时间,养虎为患,又弄出巫蛊之祸来,致使太子刘据自戕,但假如没有卫青和霍去病这种名将,匈奴能不能打下来本身就未可知,而刘据那件事很难说他是真想让太子死还是借题发挥。” “总之,不论刘彻本身是怎么想的,最终的结果是他下了轮台罪己诏,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 “您想想看,就那李隆基,他是个能下罪己诏的人吗?装样子都不可能的。” “李隆基进入课堂时已经五十多快六十岁了,几乎是里面年纪最大的皇帝,看那模样年轻时应当是个意气风发的美男子,可多年来酒色掏空身子,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他也没那个心气儿了。” 李世民听得一边点头一边摇头。 他知道,长孙无忌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李隆基这人多半是没救了。 但本来李唐王朝进来的皇帝就只有他自己跟李隆基俩人,比不上老朱家那么一堆,人家光是皇帝就有朱元璋、朱棣、朱祁镇,还有朱标这半个皇帝,要是李唐再丢一个,那就更加比不上了。 嬴政和刘彻那俩人看着倒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俩都极其自信,秦朝也没什么后世皇帝可言,汉朝么……一来刘彻很可能遇到祖宗,二来文治武功好像也没谁的功绩能比得上刘彻,所以这俩都一门心思想着抽自己同朝代的臣子们。 可李世民不同,他既不怕遇到祖宗,左膀右臂也都在这儿了,他很想要个后世皇帝当帮手啊! 正烦恼间。甘露殿外传来通报声。 听到来人的名号,李世民疑惑了: “知节求见?他突然过来作甚?”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摇头。 他们上哪知道去啊! 按照那位宋先生的算法,今天是周六,知节好容易能在家里睡个大觉,跑来宫里也是罕见。 李世民也好奇,索性就将人传进来,看看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程咬金一进门就把嘴巴给咧开了,刚要开口,又回头看看敞开的殿门,使劲地冲李二陛下挤眉弄眼,搞得李世民哭笑不得,只好让宫人都离开、把门关好。 等这些宫人都走了,程咬金三两步就冲到了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中间,压低声音装模作样道: “陛下,玄龄、无忌,你们猜我老程看见什么了?” 李世民很无语,但还是配合地问: “伱看见什么了?” 程咬金咧嘴大笑: “我看见那李隆基这会儿刚睡醒,又在园子里听曲儿呢!” “他倒是好福气啊,身边一群美人,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还不用上朝,事情一甩手就全丢给朝臣了,这日子神仙都不换呐!” 其余三人齐齐站起身,愕然惊呼: “你说什么?!” 程咬金被他们这反应吓了一大跳。 等到李世民蒲扇大的手掌拎着他衣领子,非要他说清楚的时候,程咬金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了。 “哎呦,陛下您先放开我——” 要说武力,拼那一把子力气,程咬金自问能跟陛下五五开,但那是陛下,他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所以他现在只能不停拱手,希望陛下能撒开自己好好说话。 可李世民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只直直地瞪着他: “快说,怎么回事,说完了朕就松开你!”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们虽是文臣,但终究是当年跟着小秦王出生入死过的文臣,别的不说,君子六艺都样样精通,必要时刻也是能拔剑砍人的。现下只要程咬金挣脱,他俩就敢扑上去再给压下! 程咬金怂了,举手投降: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程咬金对自己几斤几两也相当有数,他知道考试这种事情自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 由于周五的时候,宋慎在课堂上说过,所有同学可以互相交流,只要在下次上课前能交出答卷就行,于是程咬金开始打歪主意,试图联系其他朝代的人,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些消息,好拿去给李二陛下邀功。 他也问了那劳什子系统,得到的回答是,只有在其他朝代的帝王将相也意识到这个规则的时候,他们才能互相沟通,否则便是单方面的观看。 程咬金从头天下午,也就是周五那节课结束之后,就开始用系统偷偷看其他人在干什么,结果一到天黑系统就自动拉闸,什么都不给看了,他凭借一个武将的基本素养硬生生熬到了天亮,又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朝代的人意识到了这个规则。 秦朝,始皇帝嬴政在跟一群人商议着要如何弄郡国制,其中一个看着跟留侯张良长得有点像,一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弄出的东西很是像模像样。 汉初,张良没跟任何人商议,独自待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时不时还拿小刀刮一刮竹简。 汉武帝刘彻召见了卫青和霍去病,亲切慰问了他们俩,并且召见了一堆人广开言路,从军到政挨个问,然后再叫人将这些言论都整理起来。 明朝那边,朱元璋和朱标不知道在干啥,那个视角很怪,只能看见他俩在一个屏风后边坐着打哑谜写字,其余的都看不见。 永乐时期的朱棣在着急忙慌地立朱高炽为太子,其他两个儿子闹腾得很,全被打了板子,紧接着朱棣就在跟太子商量如何改藩王制。 朱祁镇……朱祁镇他懒得看。 而按照朝代顺序,分明应该是在中间看的李隆基却被程咬金放到了最后一个看,因为程咬金说再早一些的时候李隆基那儿啥也看不见,等到看完一圈回来之后,他才看见这厮正在一堆美人的伺候下吃喝玩乐不上朝,梨园听曲。 实在是没办法,程咬金只能暂且先拿着这点信息进宫了。 他本以为自家陛下加上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两个智囊团,怎么说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个规则漏洞,只是想着进宫来跟他们交换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有价值的东西,结果谁知道一个课堂十几个人里,居然只有他老程发现了。 还帝王将相,还智囊谋士呢! 不如他老程一根腿毛! ——当然,程咬金现在自然不可能当着这虎视眈眈的三个人说出这种话来。 李世民面色阴沉,但总算是信守承诺地松开了程咬金的脖领子。 “不说就在眼前的考试,那么多人,包括宋先生都说了安史之乱的事情,这李隆基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居然还有心思听曲享乐,简直……” “真是没救了!” 他死死握拳,怒道: “混账玩意儿,我李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他还比不上武则天!” 程、房、长孙三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虽然他们觉得,也大可不必将李隆基跟武则天放在一起比…… 但是暴怒的李二陛下,没有人敢于直面。 “日后他就是弃子。” 好半天,李世民终于从震怒中清醒过来。 他冷然开口: “既然这规则有漏洞,若有机会,试试看能不能将他踢出去。” “这样既无德行也无进取之心的货色,不要也罢,留着糟心!” (本章完) 第131章 谁他娘在背后念叨咱! 第131章 谁他娘在背后念叨咱! 良久的沉默之后。 李世民忽的开口问道: “你们说,若是李隆基无法再进入辅导班,那他的大唐会亡国吗?” 在场的三个臣子都不敢说话。 这其实是一件根本无需商榷的事情。就李隆基那个德性,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那安史之乱就会按时爆发,届时大唐由盛转衰,即便有以前的底子在那儿摆着,不会嘎嘣一下嗝屁,可大唐距离亡国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但事实归事实,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大唐会亡国这种事情来,终究是不好的。 李世民扫了他们一眼,心里也大致清楚了这仨人心里的想法。 他也没生气,只苦笑摇头: “不必操心那么多,朕只是在想,若朕能改变一些事情,说不准日后大唐的历史就不同了。” “例如现在,武则天已经被提前召进宫中,即使观音婢最终也没能救回来,朕知道她的本事后绝不会给大唐留下隐患,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女皇帝了。” “又例如前阵子,承乾对着观音婢指天发誓,他甚至改变了历史进程,说明是真心听劝了,所以日后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不会再发生,也就不会再有废太子、稚奴登基这些事情。” “假若没了这些事,李隆基还会当皇帝么?” “朕只是在考虑这个而已。” 两个文臣都在皱眉思索。 这种逻辑问题虽然对他们而言并不难,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需要慎重考量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哪里漏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操心的事情,并不代表程咬金也操心。 他心直口快: “陛下,您在这儿一個人琢磨,不如直接问问那劳什子鸟系统啊!” “我老程现在算是发现了,这玩意儿它就跟那倔驴似的,不抽就不动弹,要是咱们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接问问,假若它不能回答,再考虑其他的也不迟嘛!” 李世民的眼睛亮了亮。 知节说得,倒是有道理……话糙理不糙,哪怕他并不完全信任这所谓的系统,可昨晚今早,程咬金是实打实地看见了画面的,画面内容传达的事情也相当符合各个同窗的性格。 问问又不会掉块肉,不如尝试一下! “系统,你在吗?” 李世民试着开口,对虚空问道。 【您好,我在。】 果真有反应! 既然它现在能够回话,李二陛下就不再试探了。 他再接再厉,开门见山地问: “朕想知道,若朕改变了历史,那么朕的后代皇帝会受到影响吗?” 【请问您是在说历史上的后代皇帝,还是以您的时空基准评判的后代皇帝?】 这有区别? 李世民短暂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将系统的话又向底下几人转述了一遍,询问他们的意见。 房玄龄此时沉吟道: “陛下,臣以为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假若以咱们进入辅导班的时间为标准,要是没有辅导班,原本的历史发展就像宋先生、朱标他们所说的那样子,会发生废太子、女帝登基等一系列的事情;而如今有了辅导班,咱们提前知晓了,自然就可以避开历史上的那些坑。” “可以说,【历史】在咱们进入辅导班的那一刻,就发生了改变。” “这句话的意思应当是在说,咱们如今已经与原本的历史分割开来,走向也完全不同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考虑了一会儿,他才道: “系统,两种走向能不能都解释一下?” 【可以。】 【进入辅导班的每一个皇帝及其臣子,其时代都是独立的,与其他王朝、时代互不干扰,可以称为平行时空。】 【例如嬴政与蒙恬都来自始皇帝二十九年,他们属于同一个时空;你与房玄龄、程咬金、李靖、长孙无忌所处皆为贞观九年,你们属于同一个时空;朱元璋与朱标同理。】 【即便在历史顺序最前的嬴政做出了许多重大改变,也不会扰动到诸位同学所在的贞观九年,你们的史书记载没有任何波动改变。】 【因为辅导班是一个干扰节点,在你们被辅导班选中的时候,历史就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李世民将它的回答转述给其他人听。 长孙无忌敏感地问: “陛下,它举例说明的都是不同朝代的帝王将相,您能不能再问问它,要是同一个朝代的人会怎么样?” “就像朱元璋和朱标来自洪武十年,而朱棣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兄弟,来自永乐二年,那朱元璋的行为会不会改变所谓的靖难之役,导致朱棣一朝之间变为阶下囚?” 李世民也很好奇这一点,于是干脆就复制粘贴般地向系统提问了。 倒不是长孙无忌不能自己问,主要还是考虑到这件事是李二陛下想问的,最好还是将提问权全部交给陛下比较好。 系统的回答也很简略。 【不会。】 【同一个王朝,来自不同时空的帝王将相,同样互不干扰。】 李世民总算放心了。 其实他最担心的并不是李隆基。 照宋先生拉学生的这个手气来看,抽到明君的概率还算大,但其他的哪怕多抽俩庸主呢?偏偏一来就来那么两个。 看看晚年李隆基和壮年朱祁镇吧,这俩人扔进历史长河里也是闪闪发光的两坨。要是先生手气稍微好那么一点,抽到年轻的李隆基都还有救,可现在,这货算是彻底废了。 这样神鬼莫测的拉人概率,万一一个不好,抽到了刚刚立国的他爹李渊…… 李世民光是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碍于玄武门之变的影响,李二陛下一直都有点忌讳,可惜他尝试过几次都没能让史官改口,最后也就放弃了。后人如何评说他管不着,可要是真让壮年时期的李渊进入辅导班,让对方知道了那些事情,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个啥待遇。 估摸着也跟朱棣差不多吧,啥也不说先挨一顿抽再讲。 也幸亏不同时间的帝王将相之间毫无影响…… 李世民一拍脑袋,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心心念念的事情:“系统,那个……那个辅导班里的学生,能不能换啊?” “先前其他同窗跟朕说过,刚开始上课时先生一发火就会说,不愿意听的就换一批人进来听。” “如果考试不合格,或是对先生出言顶撞,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换人?” 【不能换人,但宋慎作为辅导班唯一教师,拥有劝退的自由。】 李世民的笑容僵住了。 本来经过程咬金这么一点拨,他琢磨着自己以前从其他人那儿听来的话,打算问问能不能换个人,比如李治啊武则天之类的,至少自己认识,还在可控范围内,能够像朱元璋恐吓朱棣那样进行血脉压制,结果搞半天这样不行啊! “……行吧。” 他放弃了搞其他动作,只能结束了这次问话。 见陛下这副模样,殿内其余三人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系统那儿吃了瘪? 但也只有程咬金脸皮厚胆子大点,直接问: “陛下,您这问了半天,问出了个啥结果来没有哇?”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能有什么结果!” “这班上的人倒确实是可以出去,但不由咱们做主,就跟咱们当初莫名其妙被拉进去的时候一样,这权握在别人手里!” “只不过,当初选人要么是系统挑的,要么是宋先生自己抓阄给抓出来的,又或者是如始皇帝、张良那般在某个范围内自己选择,但进去之后要不要将人留下,全凭宋先生自己的意思。” “而且也不是说踢了之后就能换一个新的进来,这里头的规矩朕也没弄明白。” “总而言之,那不是咱们考量的事情了。” 众人恍然点头。 而后,长孙无忌小心翼翼地问: “那……陛下您还要想法子让李隆基离开辅导班吗?” 如果李世民真的想,哪怕只有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这两个脑子,也够把如今的李隆基坑一裤兜子屎洗不干净了。 别的不说,就只用最简单的激将法,一唱一和让李隆基恼羞成怒,继而对宋先生出言不逊,就够他喝一壶的。法子多了去了,就看陛下想不想用。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没吭声。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改变主意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这人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 “朕私下里还问过朱标,他一来精通史书,二来又是班长,跟朱元璋和朱棣那俩货色不同,倒是跟朕说了些实话。” “李隆基此人,究其根本,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他运气很好,好得离谱。” “哪怕是当年的隐太子李建成放在他那年头,恐怕也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朕跟他真刀真枪干过仗,自问他并不差。可这李三郎两次造反,说穿了也都是宫变而已,他干什么了?玄武门什么阵仗,他那小打小闹什么阵仗?” “打仗他一窍不通,玩弄权术倒是跟他奶奶学了个十成十。” “可惜,人家武则天掌权的时候起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不会乱杀大将,李隆基却被那些谗言给猪油蒙了心,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朕观他德行有亏,本就是个酒色之徒,年轻时候还能装装样子,临了临了,他真是半点都装不下去了,沉迷在那所谓的开元盛世中无法自拔,不知天地为何物,等那酒醒了,刀剑临头,他被逼急眼,就恨不能将所有筹码全部丢上赌桌,一步错步步错!” “朕哪怕到了他那年纪,真的碰上安史之乱,最起码知道不能自斩双臂让大军送死。” “他还以为自己英明神武洋洋得意……这样的废物,一个从小到大都用赌、用玩弄人心来步步向前的皇帝,朕要他何用?!” 李世民越说越生气。 本来有关安史之乱的细节,他不准备告诉自己这帮臣子的,因为传出去实在太丢人。 大家都是当年秦王府里一起出生入死、战场上拼杀过来的老伙计了,不管文臣还是武将,对这些事情都熟得不能再熟,结果自己这老李家出了这么个货色,不会打仗还要乱指挥,实在是太他娘的现眼了。 不是说每个皇帝都一定要会打仗。 除了开国之主,正儿八经能打会打的皇帝实在是屈指可数,但假如不会打仗,那最起码要有识人之明,也要有自知之明,不会做的就拿去给专业人士做,总不可能满大唐找不出几个好将军吧? 哪怕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这些人都打了大败仗,哪怕安禄山的造反条件前所未有的好…… 等等。 李世民脑门上青筋直突突。 如果把他放在李隆基那个位置上,安禄山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条件。 他跟这傻帽比个逑啊比! 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看见陛下失态,只是垂首道: “臣明白了,下一次上课的时候,臣会设法让李隆基被宋先生退出去。” 要说有用,大明朝那几个人比李隆基有用多了,人家技术先进,了解历史也多。 虽然老朱家对李世民敌意有点大,一帮歹竹里也出了朱标这么个好笋,脾气好能耐强,有啥事偷偷问他就好了。 更何况,现如今看,每个朝代能进来的皇帝都是相对均衡的,丢掉一个拖后腿的,下一个说不定就来个李治呢? ………… 大明。 洪武十年。 屏风后,朱元璋总觉得自己今天鼻子一直痒得很。 他不住地揉鼻子,但是越揉越痒,最后嘴巴一张就要打喷嚏。 旁边的朱标密切关注着老爹的动作,见势不妙,朱标当即两只手齐齐捂住了自家老爹的脸,一手捂鼻一手捏嘴,才没让他发出平时打喷嚏那种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噗的一声,喷嚏从嘴角漏了出来。 外面宋慎有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听,但马皇后没说,他也没敢问—— 万一是人家放了个屁……这问起来,不就太尴尬了吗? 朱标罕见地瞪了父亲一眼:差点就露馅了,你干啥啊爹! 朱元璋也知道自己好悬坏了事儿,只好悻悻然揉鼻子,提笔写字。 “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在背后念叨咱,让咱知道,定要叫他好看!” (本章完) 第132章 大哥,你怎么祸水东引啊! 第132章 大哥,你怎么祸水东引啊! 先前坤宁宫中的众人都在思索着宋慎口中所谓“病原体”的意思,所以殿内一片沉默。 虽然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但现在朱元璋用嘴放了个屁,为避免宋慎起疑心,马皇后还是主动开口了。 “子畏,你方才说的那病原体,是什么?” 宋慎也是个好打发的。 他刚刚本就担心那动静是马皇后发出的不雅声音,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脚趾扣地的尴尬,此时刚好对方发问了,他也就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 “噢,是这样,这是臣从书上看到的一个说法。” “要解释的话……比如,若一个村子里发生了大规模的疫病,不论是天还是什么别的病,医者进村中都要掩住口鼻,里面的病人一旦死亡,也不能直接就地掩埋,要么撒上石灰,要么就直接连衣服带尸体一同烧了才行。” “这些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经验,其中缘由便跟病原体息息相关。” “此物是肉眼不可见,却又切实存在的,它或许会附带在人的唾沫星子上,排泄物上,甚至是通过咱们呼吸的空气传播,而自然,衣物、饰品甚至是头发丝上都可能会有。” “像天这一类的疫病,传染性强,烈度强,致死性也很强。天病人太容易被辨认出来了,所以不可能直接让他们接触受害者。如果有人想借此生事,那么只需要将病人的随身物品拿来给人长期接触,或者,将想害之人的物品拿去给病人用几天……这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话毕,殿内众人鸦雀无声。 当然,在宋慎的角度看,只是马皇后被吓得没吭声而已,但实际上,屏风背后的朱元璋和朱标也骇得张大了嘴巴。 马皇后面色苍白地看了看身边爷俩的表情,见他们跟自己一样骇然,才稍微平衡了一些。 定了定神后,她轻咳一声道: “子畏,你进宫这么久,想来也定然累了,今日之事若有结果,本宫会再找你跟你说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宋慎知道,这只是客套。 她终于要送客了! 宋慎赶紧起身,对着声音的方向行礼: “臣遵命。” ………… 被一名太监扶着坐上轮椅,慢悠悠往宫外走时,宋慎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这是谁来了,那人便自报家门道: “哎呀,是子畏进宫啦!” “小王我还正想找個时间去看看你,顺道多谢你之前的提醒呢!”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好熟悉的自来熟…… 宋慎嘴角一抽。 怎么在这儿也能碰上朱棣这家伙? 一进宫就没好事,先是马皇后让自己帮忙破解吕氏的伎俩,然后又碰见他最不想见的王爷朱棣,自己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噢对,他本来也看不见黄历。 “燕王殿下?恕在下失礼,最近行动不便,不好行礼。” 宋慎强压下烦躁,转过头往来人方向打了个招呼。 烦是烦,可如今燕王啥也没干,还是个小年轻,而且又因为自己这蝴蝶翅膀的缘故让朱元璋改了藩王制,说不定朱棣知道真相后更烦他。 所以……毕竟人家以后就留在应天府了,能不交恶还是好好说话吧。 朱棣假装惊喜,实际上早就知道宋慎进宫的事情。 他三两步跑过来,一把子薅开推轮椅的太监娄昌,很是自来熟地低声道: “子畏,你先前都替我算出来我家王妃有身孕了,那伱再帮我算算,这孩子是男是女?” “要是男孩,那可就是我家嫡长子啊!” 宋慎磨了磨牙。 作为一个现代人,如果让他选,他还是更喜欢女儿的。贴心小袄,不比那一天得抽三顿的皮小子要好多了? 但他也很理解这年头需要嫡长子传宗接代的想法。 所以,宋慎顿了顿便道: “那就恭喜燕王殿下了,王妃怀的是男孩。” 哪怕早就知道了,可现在从他口中听到这件事,朱棣还是难掩激动。 他搓了搓手,又问: “若是如此,那劳烦子畏兄帮忙,给我那嫡长子取个名字可好?” “先前允恭半夜过去就是想替我说这个的,但他不知怎么搞的给忘了。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这孩子跟你有缘分,你又这么有本事,那子畏兄你给他取个名字,也算是让他沾沾福气。” 最重要的是,让这孩子在娘胎里就跟宋慎搭上关系,万一往后再出点什么事,这个孩子在朱元璋那儿比丹书铁券可靠谱多了啊!!! 但宋慎疑惑地抬了抬头,问: “我个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燕王殿下,我记得皇家的字辈,陛下早就已经排好了吧?” “比如太子殿下和您这一辈,都是木字旁的,往后好像每一支都有字辈,取三字名,还要带上五行。” “这么看来,您的儿子该取什么名,似乎都已经定下了,我也不好定夺啊。” 对这个问题,朱棣早就有所准备: “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本王这一脉的字辈往后数五代,是高瞻祁见佑,所以这孩子中间的字肯定是高,不过最后一个字还是可以取的。父皇说过,我的下一代五行属火,子畏兄你只需从火字旁里寻一个字出来,就能给他取名字了!” “这事儿我也跟父皇提过了,毕竟是你算出来的孩子,你给取个名字,父皇没意见的。” 宋慎眼皮子都在抽抽。 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这毫无拒绝空间可言啊! 他被朱棣干沉默了一下,也没办法了,只能说: “那就叫朱高炽吧,熯(han)天炽地的炽。” 宋慎没有解释的意思——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朱元璋定下来的字辈和五行,朱高炽为什么叫朱高炽,反正这个名字肯定没问题就对了。 朱棣忙不迭地跟他道谢,多的他也不敢说。 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叫朱高炽,在历史上是自己的太子,甚至还算是受父皇喜欢,但如今历史已经改变了。朱棣需要为自己,也为全家人都谋一条出路,这孩子的名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用孩子作为纽带,让他一出生便有一门好干亲。 这年头,替别人家孩子取名,就已经是可以做干亲的关系了。就算宋慎因为历史上靖难之役的缘故对自己敬而远之……白纸一样的孩子,在日后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宋慎总不可能拒绝吧? 揣着这样的念头,朱棣乐呵呵地送走了宋慎。 但等他进入坤宁宫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已经吵成一团了! “……最多再等几日功夫,然后就把那孩子从她身边带走!吕氏那百殿就是个蛇窟,别人家的孩子你是用着一点不心疼啊是不是?!” 这是语气不容置喙的马皇后。 “不行不行!吕氏那件事还没查出来呢,咱不是只要逮住这一个就行的,操纵选秀这事儿背后得有多少人在弄啊,你想想看,要是没把人处置干净,你在宫里放心,咱都不能放心!” 这是暴走状态的朱元璋。 “要不然……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半个月成不成?半个月也够仪鸾司查出来东西了吧,况且照宋慎所说的历史来看,吕氏是要先想法子被扶正才会对英儿动手,咱们得先保护一下我媳……” 这是小心翼翼打圆场的朱标。 可朱标开口后,媳妇俩字还没说完,马皇后与朱元璋就齐刷刷转头瞪他,一起吼道: “你闭嘴!要不是你治宫不严怎么会有这种事!” 朱标:…… 朱标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很想摔东西了。 吕氏是他自己挑的吗?别说太子,就是皇帝的后宫里,恐怕也没几个妃嫔是他们自己真喜欢的。 还不都是为了稳住臣子才给弄的联姻,硬要说,他爹或者他娘,谁把吕氏给挑进宫里的,谁才该背这个锅! 可现在这情况,他哪里敢说这个。 朱元璋据理力争的点在于,照之前的推论,吕氏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要是光靠吕本绝不可能弄出这档子事,现在最好是放长线钓大鱼,让那个假装朱允炆的孩子在百殿内多呆一阵又不会掉块肉。 而马皇后认为,首先那个孩子本就是假的,如今吕氏被喜悦冲昏头脑了或许没什么,可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馅,要是被发现端倪,孩子的命会没,钓的鱼也会跑,不如先以其他理由将孩子带离东宫再去与吕氏斡旋。 只有朱标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朱棣见自己大哥都被吼了,刚推开门想进去的脚又给收了回去。 他正要转头离开,结果眼尖的朱标直接喊了声: “老四,你来了!” 朱棣:…… 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自己一个人挨骂不够的,还得拉上我是吧! 他咬着牙扭过身子,勉强挤出笑容来,冲面前三人打了个招呼: “父皇,母后,大哥,我就是过来看看……既然你们忙,那就先忙着,我这会儿也没什么急事……” 朱标根本不容他退缩,当下过去一把就将朱棣给拖了过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朱棣道: “老四你来的正好,先前我们发现了件事儿……” 将前面有关天和吕氏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之后,朱标看着已经被这重磅消息冲击得两眼发直的弟弟,乐呵呵问道: “我们对这件事看法不一,你是局外人,看事情或许更准一些,要不你来说说,这件事如何处置比较好?” 朱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虽然他以前受大哥照拂颇多,也知道以后迟早是要还的,但他现在还是很想骂街。 他如今才刚从未来靖难之役那件事里将自己给刨干净,或许都还没完全干净,大哥就祸水东引,这是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我……我没啥好说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肯定也不小,如今还没有闹到要让东宫鸡犬不宁的程度,可也不能小觑。” 朱棣说了圈车轱辘话,见大哥用眼神逼迫自己,才又勉强着开口: “但是——” “但是我觉得,哪怕如母后所言先将那孩子在百殿放几天,后面也不是没办法。” “虽然咱们不能直接问宋慎,可那个辅导班不是过两天又要上课了吗?” “那里头除了朱祁镇,还有个未来的我在呢,若想知道真相,哪怕朱祁镇隔得久一些,但有关天或是英儿、吕氏、朱允炆的事情,未来那个朱棣肯定知道得不少。” “要说起来,我以为还是以讨论国策为重,等上课之后直接问问那个朱棣,能知道的、该知道的也差不离了,你们觉得咋样?” 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有道理啊! 别说朱祁镇是个草包东西了,即便他不是,隔了几代人的宫闱秘闻他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顶多听说些传言,史书上也绝对不可能记载这些事情。 可朱棣不一样,一则他跟朱标是兄弟,是皇子,本身知道得就多;二来他造反的时候是直接杀入紫禁城的,几十年后的吕氏和朱允炆,他了解最深。 这是个好路子! 朱标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一振。 “对了!” “爹,娘,说不定咱们还能比下一次上课要更快知道——” “先前宋慎在课上说过,这次考试不禁止学生们互相讨论……你们等等我,我问问,现在就问!” 他当即对着虚空说: “系统,系统?” “我现在能不能跟除了我爹之外的其他同学交流?” 【可以,但除非其他时空的学生也意识到这件事,否则无法沟通,只能单向看到画面。】 朱标将系统的回答告诉了父母和弟弟,而后兴奋道: “看,这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法子!” “你们觉得可不可行?要可行的话,咱们现在就问问永乐年的那个老四,如何?” 闻听此言,马皇后也有些心痒。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丈夫,但朱元璋却泼了盆冷水过来: “试试是可以,但咱劝你不要报太大希望。” “大多数人如今肯定都忙着弄考试的事,闲出屁来了才会琢磨这个。” ——远在大唐贞观九年的程咬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喷嚏。 (本章完) 第133章 李唐朱明结盟 第133章 李唐朱明结盟 正如朱元璋所料的那样,永乐年间的朱棣压根就没注意到系统还有这个漏洞可以钻。 他们通过系统看到的画面就是,朱棣回去后就马不停蹄地将朱高炽立为太子,然后紧锣密鼓就开始商议起了国策的事情。 该说确实是一家人,朱棣做的第一件事也跟藩王制度有关系。 但毕竟之前已经有过了建文削藩,原本的那些藩王后代死的死、废的废,甚至由于四年战乱,有的连后代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朱棣也没强求,只是将能找到的藩王后裔都找了回来,按照嫡庶区别给封了郡王和镇国将军等等。 朱元璋对于他的举措也还算满意。 虽然宋慎并没有多说明朝中后期的那些皇帝,只提过一嘴说各个都奇葩,但其实猜也能猜得到,除了朱元璋和朱棣这俩人,后世皇帝想大刀阔斧地改,基本是没有什么可能的。 他们这父子俩,一个是开国之主,对于朝政国策有绝对的话语权,在位期间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另一个是靖难之役造反上位,那时候开国功臣里的刺头也都被朱元璋清理得差不多了,骨头硬的也早就随着建文一起死了,同样是动荡初定,最好改革。 除了他俩,哪怕后来有什么厉害角色当了皇帝,也很难有这样好的条件去动国策。 朱棣如此迅疾地开始动作,别的不说,就懂事上道这方面,他深得朱元璋心意。 “你看吧,那边的老四一门心思都在改制上,哪有功夫想得到这個。” 看完了朱棣那边的忙乱场景,朱元璋转头冲朱标摊手: “咱们还是先打理清楚考试的事情,等下次上课再说也不迟。拢共就两天,这有啥可着急的?” 闻言,朱标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也只是有点太着急了。 说到底,吕氏的事情出在东宫,她很可能不仅仅要害死自己的正妻和长子,还要牵连到母亲,他这个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怎么能不着急? 如果先前他还对朱允炆胎死腹中的事情有些内疚和疑虑,可现在,吕氏私自联系娘家、吕家养着天病人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再不想信,也只能相信。 正当他们要放弃联系朱棣的时候。 朱元璋与朱标耳中,却忽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呦,怎么你们爷俩也发现了这个漏洞啊?” “朕还以为只有老程有这闲心到处钻空子,没想到你们老朱家也有这份闲工夫。”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声音,分明是李世民的! 他也发现了! 朱标皱着眉头,率先回答道: “我们是想联系永乐年的朱棣,李世民同学,你怎么也用上了这个?” 他口中的“这个”,自然代表着利用互相交流考试答案的漏洞。 李世民的笑声听起来很爽朗: “朕方才不是说了么,是老程,程咬金他发现的!” “原本朕还在跟其他人商议着要如何摆弄门阀制呢,老程他不善此道,所以也就没掺合,但他又闲得发慌,熬了一宿倒腾出了这个玩意儿。” “还以为你们也跟他一样闲得很呢,啧……原来是想联系朱棣商议国策啊。” 李二陛下的语气里未免带上了些遗憾。 他还想着,要是老朱跟程咬金一样闲出屁来了才去看这个,自己倒是能笑话对方几句,可现在显然是行不通的,人家要联系亲儿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商议有关大明国策的事情。 朱元璋面色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李世民还真的猜错了。 老朱想联系朱棣,并不是因为要商议国策和考试,而是为了自己家里的私事。 不过朱元璋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个,而是反问: “怎么,你联系咱干啥?” 另一端。 贞观九年的李世民看了看画面中拿张大脸怼着自己的朱元璋,颇为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但他没想到这画面是系统自动跟随的,不管退到哪,画面都是一样。 所以他忍了又忍,最后决定不忍了: “……朱元璋你往后站站,别往朕这里杵个大脸,看着糟心。” 朱元璋本来还有点恼火,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新奇—— 既然李世民能看到他们这里的画面,那自己若是去看李世民,岂不是能跨越数百年时空看到李二? 这可跟在辅导班里大不一样啊。 辅导班里除了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俩,或许再加上个宋慎吧,其他人都只是意识进入,而且处在同个空间里,总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差别。但如今他们一个身处大唐,一个身处大明,若能利用系统面对面说话,那就真是厉害了! “标儿,标儿,你看看怎么能把这玩意弄到大唐那儿去。” 朱元璋用胳膊肘怼了怼儿子,朱标也拿老爹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开始摸索着如何使用切换画面的功能。 旁边,马皇后和朱棣两脸懵逼。 朱元璋和朱标能看见,他们可是完完全全的听不见和看不见,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系统啊! 年少沉不住气的朱棣刚想去问问大哥,却被马皇后眼疾手快一把给拽了回来。 她低声道: “伱父皇这会子正在琢磨那东西,你大哥在帮他弄,你现在过去不是找骂是什么?” “等他们弄明白了再说!” 朱棣心里一紧,前几天才被抽过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再也不敢动这心思。 待到朱标摆弄完毕,朱元璋就顺利从画面里见到了李世民…… 以及李世民周围的三张脸。 人,他自然都是认识的,分别是长孙无忌、房玄龄和程咬金。 朱元璋笑呵呵道: “哟,你们都在呢?看了多久了?” 李世民也笑: “没看多久啊,刚才就看见你们爷俩在屏风后面跟做贼似的写字交流,朕还觉着新奇,没过多久刚好这系统就提醒说你们也发现了这用法,可以对话了。” “先前你们在做什么呢?” 朱元璋心下当即一沉,立即转头看向了朱标。后者眼中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父子二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之所以躲在屏风后面,是因为要借着马皇后的嘴巴来套宋慎的话。 如果李世民等人看到了刚才的场景,那有没有可能,对方已经听见或者看见了宋慎的存在,知道这位“仙师”在他们洪武朝? 真正的宋慎身处大明这件事,虽然目前来看,即便告诉这帮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老朱家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一则,他们父子俩都是肉身进入辅导班,而其他人是意识进入,他们俩在教室里出事那可就是真嗝屁,尸骨无存的那种;二来,宋慎这个瞎了眼的香饽饽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教导的都是真人。 系统提醒过,如果宋慎知道他们都是真正的帝王将相,那事情走向会变得极不可控,所以朱元璋一直在小心谨慎地避免露馅,甚至不惜出动仪鸾司监视,必要时谁都可以杀。 多一个人知道宋慎的事情,就多一分风险。 而在画面里,除开在外征战的李靖,贞观时期可是足足有四个人。 他们……究竟有没有发现宋慎呢? 朱元璋的手隐秘地拍了拍朱标后背,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而后才自己开口。 “那不是有个考卷么,咱跟标儿在商量这两日要做什么,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许多,得用纸笔记下来才好啊,没办法的事。” “对了——你们呢,准备如何处理门阀?” 听到老朱承认自己年老体衰,又想到自己的计划,李世民兴奋得眉毛都扬了起来。 他笑得愈发高兴: “嗨呀,先前课上提到过的那个活字印刷,朕觉着很是不错,所以打算拿来用!” “朕是这么考虑的……” 将长孙皇后的建议,以及如今朝廷的局势大致讲了讲之后,李世民才总结道: “这也算是驱虎吞狼了,不过这天底下有那么多新贵和世家旁支,要是他们都能用上这活字印刷,那不需百年、五十年,或许仅仅十多年,就会有大量寒门士子能够出头!” “你们觉着,朕这想法如何啊?” 虽然李世民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朱元璋仍然不放心,并没有完全消除疑虑。 唐太宗是何等样人? 先在沙场立下赫赫战功被封天策上将,秦王威望远超太子,而后又杀兄逼父,玄武门夺位,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城府与果决兼备的人,当年李建成和李渊捆一起都没能想办法提前按住他,他的话和表现,真有那么可信? 尽管李世民的功绩战绩政绩都名留青史,但朱元璋可不觉得能培养出他的李渊,以及战时负责后勤的李建成都是泛泛之辈。 李二这厮的心计不亚于任何人,只是大部分时候他都会直接掀桌子而已。 于是,朱元璋顿了顿,道: “咱觉得不大好。”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僵住,半晌,他才问: “哪里不妥?” 朱元璋没有直说,而是盯着画面里的李二反问道: “咱为啥要告诉你?” “李世民,论当皇帝你确实厉害,可这超前几百年的眼光,咱也不能当大白菜似的随随便便就都跟你说啊,你觉得呢?” “真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咱提个议,从今日起,你跟咱这两帮人结盟,以后有什么事情就互通有无,如何!” 李世民现在是真有点着急上火了。 他当然知道朱元璋说的都是正经有道理的,哪怕让他现在去跟汉武帝或者秦始皇说话,对方考虑得再周全,自己也能在里头轻易挑出毛病,因为那都是前人一步步积累实践出来的,千百年时间带来的眼界差距,甚至可以弥补智力上的缺憾。 可李世民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要说结盟,朱元璋跟自己结盟有啥好处呢? 老朱家眼界比自己广,进辅导班的皇帝比唐朝多,甚至里头还有朱元璋的两个亲儿子,他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朱棣不就得了,跟李唐有啥关系? “朕不知道你们大明的历史,更没有什么厉害的技术可以给你,跟朕结盟,你要什么?” 李世民皱眉盯着朱元璋: “可别跟上回始皇帝说的那样漫天要价啊,这事要紧,朕没功夫跟你磨嘴。” 不管他如何回答,朱元璋也早就已经在心底找好了理由。 他咧嘴一笑,指了指李二身边的那两人: “凌烟阁第一功臣长孙无忌,还有房谋杜断中的房玄龄,这俩人就够了。” “咱这儿虽然有标儿和老四,后头有个不成器的草包朱祁镇,但他们都不是谋士,也不是臣子,都是当皇帝的。” “许多事情,谋士良相可比皇帝考虑得要周全许多,但辅导班的事情咱也不可能告诉手下大臣吧?咱跟你结盟,日后有需要的时候,你把他们俩借给咱用一用便是了。”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感觉也确实是这个理。 要是系统没有将长孙无忌等人给拉进辅导班里去,作为皇帝,他也断然不可能将事情告诉他们,再铁的关系也不行。除了观音婢这样跟自己是一家人的,其余人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 老朱家的确没有臣子可用,尤其是文臣里,估计老朱那里,能比得上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实在屈指可数。 于是他颔首道: “行,那就结盟!” “你现在可以说说看,朕方才所言有哪里不妥了吧?” 朱元璋眉毛一挑: “很简单,标儿,这事你来说吧。” 其实课后他们爷俩没事的时候,就已经讨论过有关活字印刷的事情了,利弊也分析了出来,所以朱元璋压根不虚。 此时被迫充当发言人的朱标只能站出来,解释道: “其实,印刷术分为两种,一种是雕版印刷,一种是活字印刷,而雕版印刷正是在唐朝出现的,最开始用于佛经等等。” “所谓雕版印刷,实际也就跟刻碑一样,只是用了阳刻,加上字体是反的而已。” “虽然活字要比雕版更灵活,但既然你的目的仅仅是要让更多人拥有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等等,固定的书籍,用雕版肯定要比用活字更合适,又不是要大量发售各种各样的诗书文集,光论科举所用书,雕版绰绰有余。” “更何况,你将雕版的法子拿给那些人用了,也说过是驱虎吞狼之法,一旦那些人动了歪心思,你可以再拿出活字印刷,重新将这一批人给压下去,岂不是一举两得之法。” 李世民听得眼睛发直。 他愣了半天,才冲朱标隔空虚揖了一下: “班长果然是班长!朕服了!” (本章完) 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今天过节,没法用电脑,明天正常更新,过两天休整下来了补上。 大家节日快乐嗷! (本章完) 第134章 长孙家果然亲兄妹 第134章 长孙家果然亲兄妹 其实这办法也不是朱标自己想出来的。 驱虎吞狼之法,他知道归知道,但要将其合理运用到具体实践中去,朱标还是差了些阅历。 法子是朱元璋想出来的,只是他当时就懒得跟李世民多扯,加上也没有提醒的渠道,所以就不想多说了。 而如今,由朱标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说也算是让李二欠了儿子一个人情,哪怕他本意是要跟李世民捆绑利益关系,从而避免李二等人看到宋慎在大明后暴露给其他人…… 但这不重要。 朱元璋这种人,做一件事不可能仅想着要达成一个目的,正如他希望让那个双生子之一的男婴在东宫多放一阵子一样,最好是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再连萝卜带出泥地多查出朝廷里不干净的家伙。 大唐,贞观九年。 又多了解了一下雕版印刷具体是什么样,才切断了通话,之后,李世民面上对于朱标的钦佩散去,转而化为凝重之色。 “老程,你这回也算是立功了。” 他看着对面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程咬金,笑了笑: “若是没有你发现这件事,以朕这性子,恐怕下次上课前就已经找好了人,将活字印刷的事情给分发下去了。” 饶是程咬金这种脾气,此时也是连说不敢不敢的。 不过李世民没有管,而是转头看向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二人。 “玄龄,无忌,事情你们也都听见了。” “朱标所言,肯定是他跟朱元璋一起商讨出来的,虽然朱元璋说话难听,但先前朕听说过他的发家经历,一个父母双亡的乞儿,能白手起家做到皇帝,他的脑子、心计、城府显然不会比任何一個开国之主差。” “平心而论,朕要是在他那个出身,不一定能走到今日。” “更别说,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年的岁月鸿沟,他刚才说得没错,超前几百年的眼光确实极其有价值。大唐应当有个两三百年的国运,此后是那宋朝,然后是个短命的元朝,再之后才是大明。” “雕版印刷是在大唐出现,而活字印刷术是宋朝开始用的,这么多年,哪一个更适合咱们,他肯定最清楚不过。” “朕觉得就先将雕版印刷传出去,再加上咱们还有这保底的活字印刷,就是有人想搞点什么事情出来,也有备用的法子,如何?” 是的,这并不是决策性错误,大家已经将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只是因为缺少了许多历史知识,所以做出了相对没那么好的选择。 如今有了更好的办法,李世民也不是那种拉不下来脸,硬要讳疾忌医的人。 房玄龄当即拱手表态道: “陛下所言甚是!” 而长孙无忌在沉吟片刻后,缓缓道: “臣倒是有一个其他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世民眉毛一皱: “如今正是商讨国策的时候,有什么该说不说的?你觉得不错,那就直接说,说完咱们再讨论不就好了!” 李二陛下脾气向来不算好,只不过平日里因为要维护自己的明君形象,就算被言官们指着鼻子骂,他也要憋着火,等回去到了媳妇跟前了再关起门来怒骂那帮傻鸟。 现在情况更加紧急,跟前又都是老伙计,还装什么装? 长孙无忌显然也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只捋着胡须道: “臣以为,咱们手里有活字印刷这个技术的事情,可以适当告诉一些人。” “比如玄龄的夫人,若是她那边实在难以说服,或是在跟皇后谈话结束后更加明事理了,那咱们可以告诉王家旁支,陛下手里还有更好的技术,只要他们如今听话,到时候研究明白了就可以优先拿给他们用。” “其他人也同理,乖觉懂事的可暗示一二,不愿意的就以利诱之——当然,得先把那些懂事的家族安置妥当了,咱们这里的人越多,手中筹码越多,便更好威逼利诱。”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看着他没说话。 尤其是后者。 房玄龄现在当场扑过去揍人的心都有了。 你个老小子,当面大声密谋我媳妇是吧,脸都不要了?! 他很想,但是不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如今的场合来看,自己现在都没有任何理由跟长孙无忌撕扯。 所以房玄龄只能暗暗在心里记了这老小子一笔,等着后面找机会算账。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无忌,你这算计得,同观音婢果真是亲兄妹啊。” 这一母同胞生出来的脑子和心眼子,真是血浓于水。 先是观音婢提出要让世家旁支和新贵们用印刷术,用一场阳谋对门阀釜底抽薪。 后是长孙无忌提出要选几个最上道的家族许之以利,威逼利诱。 兄妹俩的心眼子是一个赛一个的多,而且招招都摆在明面上,让参与者们清清楚楚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长孙无忌微笑: “算的不过人心而已。” 李世民再度沉默。 良久后,他才微微喟叹一声,道: “是啊,人心如此。” “那就这样做吧。” ………… 立政殿。 正在同房玄龄夫人闲谈的长孙皇后还没开始进入正题,忽然接到了一封信。 因为殿内已经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武如意,所以这封信正是由武如意从殿外带进来的。 长孙皇后接过信后略感诧异地挑了下眉: “哪里送来的?” 武如意恭敬道: “回娘娘,是甘露殿。” 那就是丈夫送来的了。 长孙皇后愈发觉得奇怪——丈夫跟她几乎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即便是朝政,所谓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也不适用于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因为她是跟着李世民起家的,当年秦王府里有那么多人谋划玄武门之变这么大的事情时,还被称为秦王妃的她也什么都能听,更不要说是如今朝廷里的事了。 所以,有什么事情是非要现在传封密信过来的? 揣着满腹疑惑,长孙皇后打开了信封。 一目十行地扫过之后,她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原来是要临时更改计划,希望她能够在跟王夫人说话的时候直接尝试下啊…… 也难怪如此着急,万一她现在已经开了个头,甚至说服了王夫人,那就很难再更改计划了。 思忖片刻后,长孙皇后将那封信妥善收到了袖中,对武如意笑道: “本宫知道了,你就在此呆着吧,有些事情,你也该听一听。” 武如意心中微微一动。 她刚刚才听长孙皇后说过那门新技术的事,而且皇后娘娘也说了,这事儿不仅是武家,其他许多家族都会参与其中,这位王夫人恐怕就是其中一员。 陛下那封信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显然是跟这新技术有关的。 难不成…… 她收敛起思绪,恭敬应是,而后就乖巧地侍立在侧,并没有多问什么不该问的。 长孙皇后亲切地拉着王夫人坐到自己旁边。 这一回,她不再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道: “雅云,先前魏国公是不是已经跟伱提过了?” “陛下如今得了一门新法子,正式推行后,可以大量造出许多书籍,不过这事情若光是靠朝廷,那是万万做不成的。” “且不说如今五姓七望家中各自藏书有多少孤本,即便只算四书五经这一类,也有许多阻碍。” “长安有几家纸坊,产量不多,仅供应长安有时都力有不逮,而天下之大又何止是一个长安?许多地方的纸张对百姓而言都堪称昂贵,更别说是完完整整的一册书籍了。想要让天下百姓都能读上书得到书本,若无各地的各个世家相助,难上加难。” “你出身太原王氏,先前让玄龄问你,你不大愿意,那么我亲自问问你,你想让你家更进一步么?我说的是你家,不是太原王氏!” 长孙皇后此时不自称本宫了,也不那么客套地喊对方王夫人。 她们都是老相识,当初在秦王府就认得,王夫人的闺名叫王雅云,而长孙皇后的闺名,叫长孙无垢。 王雅云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我自然明白,这法子对我家是有好处的,但对太原王氏,甚至五姓七望,都是釜底抽薪之法。” “这辈子,我能有这样的出身背景,能以女儿身读书识字,能够嫁给玄龄,那也都是这投胎投的好,生在了高门世家,如此行径对王氏不利,我很难答应。” 长孙皇后没有逼迫,只是定定看着她,问: “既然你心里知道,唯有在高门世家才能让女子读书识字,唯有投胎投的好,才能让女子少吃些苦头,那你为何不想想看,假如天底下能有更多的人读书识字做官,会不会有更多的女子能得到这样的好境地?” “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光景,不论这一世能有多光鲜,下辈子若没投个好胎,就是来人间受尽苦的。” “世道变得更好些,才能给下辈子的自己留条活路。” 王雅云张张嘴,但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她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被威逼利诱的准备。当今的陛下与皇后这两口子都不是简单角色,但凡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不能成的,所以不论多么心不甘情不愿,最终的结果大概都无法改变。 之所以要装模作样,只是想为自己的家族和丈夫多求些利益而已。 可如今,这位不过三十出头的皇后娘娘没有威逼,没有利诱,只是给了她另一种解释。 女子自古艰难,出身高虽不必吃衣食住行的苦,却也要勾心斗角,为娘家为夫家考量诸多,有必要时,也需要跟她现在一样自污。她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她知道天底下比她苦的人多了去了,九成九的男子都未必有她过得好,更莫说女子。 只是…… 最终,她长长叹了口气,道: “无垢,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吧。” 长孙皇后笑了笑: “五姓七望里,王氏的风头是比不过那两家崔氏的,你心里应当清楚。” “不只是太原王氏,还有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加起来的影响力恐怕才与崔氏相当。” “所以我不会去问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那两家人,哪怕是旁支末系都眼高于顶,他们以自己家族为傲,自然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奔头出路而放弃家族选择朝廷。” “雅云,你与我关系好,我就同你直说吧,除了你们家之外,你再想办法联系联系郑氏、卢氏的旁支,最好是在长安有姻亲关系的,让他们都去信问问家中,有没有这种想法。” “那一门新的方法,只要前期准备充分,不识字的工匠们也能在一日间便可造出数十甚至数百本书籍。” “有了这样的法子,你们可以在寒门子弟中挑选有天分的孩子,开私塾教导他们,过几年后陛下会广开科举,届时看你们本事,能教出多少门生,那就都是你们的大好前程。” “刻碑立传,青史留名……都不是没可能啊。” 王雅云听得心口都怦怦跳了起来。 这一番话里,最让她骇然的并不是长孙皇后规划的美好前景。 而是,不识字的工匠,也能一日间造出数十数百本书! 若说这话的是旁人,她会直接抄起扫帚把这骗子给打出去! 但眼前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是长孙皇后,堂堂一国之母,而且与她有多年旧交。 出门前,丈夫曾经告诉过她,不论今日皇后娘娘所言有多离谱,信就对了,他不能泄密,但能保证皇后所言属实,因为这个技术本身就离谱到可以让读书人为之疯狂。 如今一听,果然如此。 王雅云捂住心口,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道: “明白……我明白了。” “此事我今日回去之后,便往太原去信一趟,告知父母兄长,他们若不答应,我就亲自回一趟娘家。” “皇后娘娘放心,此事,绝不可能不成!” 哪怕是阳谋她也认了。 太原王氏有多大的荣耀,跟她自己家里有关系么?有,但不多。 嫡系有的资源他们享受不到,那就自己去挣! 一百年后,大家各凭本事再论乾坤! (本章完) 第135章 网庙十哲里抽一个 第135章 网庙十哲里抽一个 回到家里的宋慎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了宫里之后,那帮人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出来。 如今他坐在书房里,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想抽刀随便砍个人再说。 因为系统又蹦出来了。 【叮!恭喜宿主,您已完成里程碑:搅弄风云。获得抽奖机会一次!】 【请注意,此次抽奖池固定,您可以从下列所有人中抽取一位作为学生进入课堂!】 一听到抽奖池固定这说法,宋慎眼皮子就直抽抽。 系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有些玄学他不得不信。 比如自己的手气……或者说,脸黑程度。 “……你先把抽奖池摆出来了再说。” 宋慎深呼吸,将意识潜入系统空间里,盯着那个大转盘眼睛都不眨一下。 系统也没怎么卖关子。 这一次的大转盘有所改变,跟以前不同的是,轮盘被划为十等份,并且每一小块上面都写好了名字。 看着那十个名字,宋慎感觉自己现在还不如继续当个瞎子呢。 “纣王,赵括,刘禅,杨广,崇祯,魏忠贤,李鸿章,李建成,郭嘉,冉闵……” “好好好,好得很!” 宋慎捂着意识中不存在的心口,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 “系统你他妈给老子把网庙十哲搞出来了是吧?当我上辈子不上网的?!” 他就知道这狗币系统绝对不会干什么好事。 要是在系统商城里挑,哪怕千分之一的概率也不可能抽出来個完全无用的东西来。 但这会儿要在这十个人里面挑,抽出来一个让他当场爆炸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这他妈都是些啥啊! 【请宿主注意,系统给您的所有抽奖都是有用的,只看您要如何使用。】 难得,这次系统的机械音都带着点心虚气短的意味。 宋慎怒道: “什么用?你告诉我什么用?!” “而且退一万步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么,辅导班里全部是大一统王朝的帝王将相,现在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括刘禅是什么大一统王朝的,郭嘉和冉闵又是哪个王朝,你说,说个名堂出来!” 系统卡了足足有半分钟。 尴尬在宋慎的意识空间里蔓延,沉默是今天的抽奖池。 半晌。 【回答宿主,这或许是系统bug,现将无关人员剔除,您可以在杨广,崇祯,魏忠贤,李鸿章,李建成中开始抽奖。】 宋慎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揣着手,冷笑道: “噢?现在被我发现问题,就开始剔除无关人员了?那我要是发现不了怎么办,闷声吃大亏是吧?” “系统,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们现在既然绑定,那说明是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你要想坑我什么可以直说,我俩弄点利益交换也不是不行,可你这样乱来,我是没法配合的。” 【请宿主放心,本次故障为系统bug,后续会有相应补偿。】 不知怎么,宋慎居然从这道熟悉的机械音中听出来了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冷笑着摸了摸下巴。 补偿? 本来教室里的刺头就多,要是抽中了中间那三个倒还好说了,可如果抽中的人是杨广或者李建成,那到时候上课时叫李二跟这俩人的任何一个碰上,场面都会极其难以收拾。 李建成作为玄武门之变的败方,隐太子,天然就跟李唐的所有人都不对付,尤其是李世民及他的四个保镖智囊团。若非辅导班内全是自己说了算,届时再来一回玄武门之变真人版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杨广就更有意思了,他不仅跟李世民有仇,跟李唐的所有帝王将相都有天大的仇,亡国之恨不共戴天,即便当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他不是个傻子,早晚都会知道后续历史走向的。 更何况,这两人能够给自己什么补偿? 一个刚愎自用的败家子,一个坐不稳太子之位输给弟弟的loser,命都那么短,还能爆装备不成? “行啊,我抽。” 宋慎冷哼了一声,没有多犹豫,直接点击了抽奖。 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毕竟现在系统还没说会给予什么奖励。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但凡出现,都是有点说头的,哪怕李世民带了四个在课堂上看似没有存在感的臣子来,宋慎往后若在朝廷里遇到了事情,照样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们。 就算蠢笨如朱祁镇,也能当个沙包调节调节课堂氛围。 万一要是抽到了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家伙,那宋慎就不得不威逼利诱系统兑现奖励了。 空间内。 金光闪闪的轮盘飞速转动起来。 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看着那名字,宋慎有种意料之中松了口气的感觉—— 崇祯皇帝,朱由检。 “啧,这货能有什么价值,他除了骨头硬点殉国,还能……” 话没说完,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新学生:朱由检!】 【附加奖励:玉米、红薯、马铃薯!】 宋慎的目光瞬间微妙起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还是挺欣赏这种硬骨头的家伙的,虽然他脑子不够好使,但他人品还算是可以。” “不错,那就他了。” ………… 短短两天周末的时间,在各朝各代帝王将相们紧锣密鼓的改革中飞快过去。 周一中午。 大家手里紧紧握住各自的答卷,等来了这周的第一堂课。 同时,也是交上答卷的日子! 系统空间内。 进入时间被提前到了十二点三十分,距离正式上课还有半个小时。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早,所以有些人还未完全准备好,都有些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以前最多提前不到一刻钟功夫,今天却提前了这么多……莫非正是因为考试的事情? 正在众人陷入思量的时候,有人冲了出来。 李二陛下拎着一双比钵大的拳头,怒气勃发地三两步走到了李隆基跟前。 他盯着这才五十多岁便被酒色掏空的家伙,咬牙狞笑道: “李隆基,朕要是没猜错,伱这两三日功夫恐怕是一次都没将考试的事情放在心上吧?” “你可有找人探查过安禄山的根底,可有寻能臣干吏进宫商讨国策?” 李隆基被这位比自己还年轻二十来岁的老祖宗盯得莫名心虚。 倒也是没说错。 周末这两日功夫,他非但没有找人商讨,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懒得再去思忖这劳什子考试,也压根不想相信安禄山会造反。 哪怕所有人都对讲台上那个所谓的宋先生表示出十成十的敬畏,李隆基也嗤之以鼻。 到了他这年纪,前半生励精图治,打造出了一个万邦来朝的盛唐,后半辈子还操心那么多作甚啊?这帮人也是吃饱了撑着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算起来也各个都是名留青史的皇帝了,听了别人的意见改来改去,说不准还不如原本的呢。 更何况,宋慎说的莫非就一定对? 哦,如果他说的都是对的,那不正说明大唐要根除门阀,只能来一次“天街踏尽攻卿骨”?果真如此的话,难道这位老祖宗李世民也要跟着他的路数,撺掇人起义造反,把长安城内的门阀都屠戮一遍才算完? 开什么玩笑! 李隆基本来脑子里还在为自己找理由,可当他真正面对李世民那择人欲噬的目光时,又有点萎了。 眼前老祖宗虎视眈眈,瞧那样子,似乎自己只要一句话没说对,就又要挨一顿暴揍。 他咽了口唾沫,只能辩解道: “你们上次将安禄山、李林甫等人都说得那般万恶不赦,朕思来想去,身边也并无可用之人,许多事情都没法子办……” 李世民都气笑了。 他指了指程咬金那边,道: “你以为你这几日做了什么朕都不知道是吧?” “人家老程把你梨园听曲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的,连朕也看过了。你若真想改,哪怕自己一个人闷在寝殿内也能想出来个七七八八的,就算别的都不清楚,找个借口将安禄山给砍了,莫非还能动摇你这皇帝的位置不成?” “更何况你李隆基麾下并非无人,只是有本事的人都被你身边的奸佞给弄走了而已,朱标他们都跟朕说过了,真要找人来议事,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哪怕放着门阀先不动,将安史之乱这外患先稳住了再去动门阀也不迟……” “世家子中有多少脑子灵光的,你心里没数?” “这么多条路摆在你跟前,你却仍旧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去梨园听曲,现在你再来说什么没办法,你当朕是傻子糊弄?!” 李世民举起拳头,面色涨红,太阳穴气得都一突一突的,但片刻后又放下了。 他冷眼看着李隆基,道: “你要是还想救一救大唐,今日便主动向先生请求退出辅导班,换大唐其他有想法有才干的皇帝进来,否则,上一节课朕打你一次,叫你日日痛苦却求死不能。” 李隆基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这劳什子辅导班。 进来了之后,他从未得到过什么眼见为实的好处,甚至光挨骂挨打了,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期待。 好处,那都是要拿到自己手里了才算数的,否则就是空谈。 即便其他人包括自己祖宗在内,都将这辅导班和宋先生吹得天乱坠,李隆基也还是认为这玩意儿不过如此。 走就走呗,少个祖宗每天正午盯着自己,少个系统每天强制让他上课,他不是更快活? “行啊,朕待会儿就向先生请辞。” 李隆基撇撇嘴,没多说什么。 见他答应,目的达成后,李世民也不再去找他麻烦,而是转头看向了老朱家等人。 “你们的藩王制,改得如何了?” 朱元璋用胳膊肘推了推朱标,示意儿子去说。 得到示意的朱标无奈上前,道: “大差不差吧,我总觉得还有些地方有待商榷,但我爹他着急要先赶出来个章程,给先生看过之后再行更改,所以就先交一份。” “呐,李世民同学你看看。” 说着,朱标就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了…… 一份卷轴。 一份圣旨规制,但肉眼可见厚得离谱的卷轴。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份卷轴,难以置信道: “这全都是你们的答卷?这么多?!” 朱元璋心情很好地摸了摸胡子,摆手道: “哎呀,咱大明刚立国十年,本身就有许多地方要摸索着改,如今宋先生把大明各种国策的利弊都陆陆续续提了出来,题目和答案都摆着了,咱定要好生答题才是啊。” 李世民磨着后槽牙,挤出一个笑容来,感慨道: “是,确实如此,先前听先生说,你们大明的国策问题不少,而且还因为是你定下来的祖制,子孙都不敢胡乱更改,所以才导致后面那么多的毛病。” “如今能提前发现,自然好。” 朱元璋本身就是个阴阳大师,当然听得出来李二这话里话外都在消遣他之前定的国策问题很大。 不过他不在意。 “对嘛,这问题提出来就是让人改的,咱可不是李隆基那种蠢蛋,分明都知道安史之乱即将爆发了,还在听杨贵妃唱曲儿。” 说着,老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偏头在教室里找了找: “咱昨日听见提示,说是老朱家又有一个皇帝进来了,年号崇祯的,你们谁看见了?” “朱祁镇,你听说过这皇帝没有,是在你之前还是之后的?” 坐在后排突然被点名的朱祁镇当即一个激灵,大声道: “我父亲是宣宗朱瞻基,我爷爷是仁宗朱高炽,我祖父是太宗朱棣,再往前就是您,期间没有听说谁的年号叫崇祯!”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瞟了旁边的朱棣一眼。 “你死后,让人起的庙号是太宗?” 朱棣吭哧了两声,没敢说啥。 要说庙号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但当皇帝,本身就要个面子。朱棣本就因为靖难之役夺得皇位的事情很是耿耿于怀,所以按照唐朝开始的继承顺序,开国之君叫太祖,而第二个合法继承的皇帝庙号该是太宗,相当于朱棣直接抹去了建文帝继承的合法性。 朱元璋也就是点他一下,反正都是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了,朱允炆也确实是个蠢东西,被抹了也就被抹了,无非是个名头的事情。 但他正要继续在教室里搜寻那个崇祯皇帝的时候,角落里忽的传来了一道沉闷的青年男人的声音。 “最开始是太宗,但因为一些原因,后来太宗皇帝的庙号就被改为了成祖,明成祖。” 所有人的面色都瞬间微妙了起来。 朱棣本人愣了愣之后,更是一拍桌子,勃然变色: “哪个王八蛋做的?!” (本章完) 第136章 崇祯 第136章 崇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来处。 阶梯教室很大,班上学生虽然不算少,但因为听课时都习惯了坐中间,所以人基本上都在教室正中。 新来的这位却大不相同,他压根没跟众人沾边,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了教室角落里,而且也没有像以往来的新人一样到处问问问,只闷声不吭地悄然观察,只有在自己知道的事情出现时才说上一句。 朱棣从刚才的暴怒中清醒了过来,稳了稳心神,对那人招招手: “你就是那新来的崇祯皇帝?过来说话。” 尽管朱棣的脾气跟朱元璋几乎是一脉相承的爆,但实际上,朱棣比起朱元璋来说不知道要情绪稳定多少。 哪怕现在,朱棣也很快克制住了怒气,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了一些,打算好好问问这个新来的崇祯。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靠近这帮齐刷刷盯着自己的人。 他身上穿着件龙袍,身量并不算矮,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可神态疲倦,身材单薄,一点也不像个少年人。 联想到他刚才那个声音,众人心里都隐隐觉得有点怪。 分明年纪不大,听起来却是青年嗓音……难道是累的? 等崇祯走到跟前了,朱元璋、朱标、朱棣上下打量着他,连朱祁镇也端起了祖宗架子盯过去,因为朱祁镇确信在自己之前并没有個崇祯皇帝,对方又知道有关朱棣的事情,显然是个后辈。 不过,碍于这次系统提示只说了崇祯皇帝,并未告知姓名,所以他们也无法从名字上判断辈分。 “你是朱家人吧?叫什么名字?” 朱元璋作为大家长率先开口。 崇祯皇帝看了看他们,似乎是早就有所了解,于是拱手: “不肖子孙朱由检,见过列祖列宗。” 朱棣奇道: “嘿,你才刚来,怎么就知道我们是你的列祖列宗了?” 朱由检沉默了一下,老实交代: “我前一日便听到了那个系统的提示,听说这辅导班内会有祖宗出现,于是提前去找出了各位祖宗们的画像观摩,与你们如今的模样大差不差的,倒是能一下认出。” 听见他的名字之后,朱元璋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老四家的排行字辈。 他心里也清楚,看老四死后都管他自己叫太宗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将朱允炆算作一个皇帝的,所以算了算,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这朱由检是第十代。 “你是大明的第十二个皇帝?” 朱元璋开口问。 但朱由检愣了愣,之后便摇头道: “若算上建文帝与景泰帝,我是第十六个。” 除了朱祁镇,朱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建文他们都知道是朱允炆,景泰帝是谁? 眼见朱由检似乎要解释,朱祁镇赶紧咳嗽两声道: “什么景泰帝……不就是郕戾王么,他又没上庙号谥号,谁让你叫他皇帝的!” 这下,不仅是老朱家的人,就连其他在旁看热闹的帝王将相们心里也有数了。 那不就是之前宋先生提到过的,朱祁镇那大冤种弟弟朱祁钰么? 好家伙,人家好歹也正儿八经当了几年皇帝,干了不少政绩,别的不说,朱祁镇这叫门天子带着瓦剌人来的时候,人朱祁钰也是帮着打赢了京城保卫战的,到最后连个谥号庙号都没有,皇帝身份都不被承认。 这事儿办的! 朱祁镇看自己那三位祖宗的拳头都捏紧了,赶紧转移话题: “不对,朱由检,你这字辈是由,哪怕算上他们,伱也是第十四个皇帝才对,为什么会是第十六个?” 闻言,朱由检也没卖关子,便道: “武宗皇帝朱厚照驾崩时三十一岁,并无子嗣,后来皇位便由他的堂弟,也就是世宗朱厚熜继承。” “我皇兄是熹宗朱由校,二十二岁便病逝了,也没有子嗣,加上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没能去就藩,住在京城里,所以他病逝时紧急召我入宫,皇位就到了我手里。” “即位时,我也就十六岁。” 朱棣面色阴晴不定。 自己这一脉看着……怎么身体都不大对劲的样子? 拢共十代人,就有朱祁钰、朱厚照、朱由校这三个短命鬼,后面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好皇帝,但是朱祁钰肯定是比朱祁镇要能干的,好皇帝就不能多活两年么? 更何况,这对太子的教育,和对普通皇子藩王的教育,那能一样吗。 朱棣自己就是体会最深刻的。 他年轻时候虽然大家都在大本堂内读书上课,但显然大哥每天都忙得脱不开身,又是要替父皇处理奏折,又是要练习骑射,还有诸多课业要温习,这样的高压教育只有他一个人在承担。 如今,朱棣当了皇帝,前两天紧急立了太子,也已经想明白了朱高炽绝对是更加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 朱高炽从小就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格沉稳、爱读书,做事大气端方,哪怕朱高煦比他身体强壮能冲锋陷阵,又如何呢?朱高煦甚至还比不上年轻时的自己,至少自己少年时期的课业还能看得过去,也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 皇位的继承一定是按照嫡长子继承才最优,如果嫡长子是个朱祁镇这样扶不上墙的废物东西,那就多生几个儿子,多培养嫡次子、三子,总能找出一个好苗子来。 但是其他皇子就没必要教得那么出色了,否则如果教出第二个靖难的燕王来,又是一片大乱。 这个思路,相信后世子孙都能明白,所以—— 临时找上来顶包的,能不能干好当皇帝这件事呢? 朱元璋的脑回路也诡异地跟老四撞到了一起去。 他瞟了一眼朱棣,幽幽道: “你这脉的子孙好像都不大长命啊,二三十就死了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儿子都没来得及生,哪怕生下来了也就是个幼帝,能当个啥好皇帝。” 朱棣憋得面色通红,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问的事情。 他转向朱由检,问: “是哪个混账玩意儿将朕的庙号改成了成祖的?!” 朱由检刚才回答的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朱棣本人就站在了面前,这件事又本来就很离谱,所以朱由检沉默稍许,才有些迟疑地回答。 “是……是我方才说过的世宗皇帝朱厚熜,年号为嘉靖。” “因为他是依照兄终弟及这个祖训即位,但他与武宗皇帝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小宗入大宗,所以他与武宗不是一个父亲所生的,这个,您理解吧?” 朱棣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 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躁了: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有话你直说,不要弄那些弯弯绕,我们时间紧!”朱由检不敢再多说,只能尽量简单地平铺直叙: “当时他想让他的生父兴献王入太庙,但朝臣不同意,大致是由于按照规矩他算是继承了孝宗皇帝——也就是武宗父亲——的皇位,所以按理说他应当是被过继给了孝宗。” “而世宗也不同意这个说法,当时朝廷已经找不到人继承皇位了,他是被求来的,并不是他想要……” “两方因此爆发了大礼仪事件,最后朝臣妥协。” “太庙内那时已经被供奉满了,他没法再将兴献王加进去,于是就将太宗皇帝的庙号给改成了成祖,再将仁宗皇帝,也就是朱高炽的牌位给请了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 朱棣一双手死死捏着自己旁边的桌面。 他是个正经上过战场冲锋陷阵的武将,这要是普通桌子,怕是已经被他给捏碎了。 但这里是系统空间里,所以朱棣捏不碎,只能暗自咬牙,差点没把牙咬碎。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朱厚熜倒是又有脑子又孝顺啊……?” “给你把庙号从太宗改成了成祖,让你这功绩跟咱抬到了一处来,拍了好大一个马屁,也算是替搬走你儿子牌位这件事给赔罪了。” 朱棣只想呕血。 但是眼前是亲爹,他没法发脾气。 他捂着额头,强忍着怒火,忍气吞声解释: “父皇,您听我说,我没觉得这是个孝顺的,我恨不能把他弄死……” 朱标在旁边看得好笑。 其余学生也都想笑。 就算是时代比较久远、并不在意什么庙号谥号的嬴政和刘彻,在经历了这么多节课之后,也已经对后世这帮人的德行有所了解。 当皇帝无非在意的就是两件事——国运,以及脸面。 在秦汉时期,脸面是功绩,是开疆拓土,是治下兴盛,那些都是会写在史书上的,至于庙号啊谥号什么的,身后事他们的确很在意,但也没到连一个称号都如此斤斤计较的份上。嚣张如嬴政,他甚至觉得没人有资格用这种东西来评判自己。 不过在唐朝之后,大家都很看重这玩意儿了。 看看,先前朱标甚至都还没有听宋慎讲过朱祁镇的光辉事迹,就能从一个英宗的庙号里看出端倪来,这一个庙号能代表的事情简直太多了,几乎可以囊括一个皇帝的身后评判! 朱标阻止了弟弟的解释,好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都明白你没有那意思,都是这不肖子孙的问题。” “这些等到日后再说也不迟,既然朱由检是在场年代最靠后的,那不如多问问他,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阵子,听他说说大明往后的大体发展,若答卷有遗漏,再补充应该也来得及。” 朱家众人登时眼前一亮! 对啊,这才是正经事! 朱元璋也不管自己儿子那点子破事儿了,赶紧拉着朱由检问: “你如今多少岁,即位多久了,朝政如何,有没有跟朱祁镇那个草包一样被蛮子打?” “百姓都还吃得饱饭吗,贪官污吏多不多?” 朱由检:…… 您就问吧,一问一个不吱声。 他事前看过了祖宗画像,自然认得出谁是谁,眼前这位头发白不怒自威、又很关心这些事情的,除了开国之主老祖宗朱元璋也没别人了。 旁边两位,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后者肯定是成祖朱棣了,而前者,看那跟朱元璋的亲近程度,绝对是懿文太子朱标无疑。 朱由检当然知道,现在自己困扰的问题要是放到这几个人跟前,恐怕会轻而易举地解决。 但是他看了看旁边那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的人,也有点害怕。 朱祁镇被骂成这样,估计是因为打了败仗的缘故…… 而自己皇兄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即位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恐怕比朱祁镇的还要严重。 半晌。 朱由检叹了口气,简明扼要道: “我即位不过两年,如今十八岁了。” “接手皇位时起,就是朝廷里党争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外面有金人不停叩关扰边,对我大明劫掠不休,打不过追不上。” “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我即位后便将阉党魏忠贤给杀了,但是其他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朱元璋的眉毛越听越是皱。 但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一件事: “收成呢?百姓吃不吃的饱,你还没说。” 朱由检愣了愣,羞愧低头: “我……我不知道。” 老朱心头一阵火起! 一个当皇帝的,在意朝政没错,忧心外敌也没错,这小子今年十八岁,即位两年,算起来十六岁就当了皇帝,而且还是突然当的,做成什么样子都没法说他。 但你连百姓吃饱穿暖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更何况,按照朱由检刚才的意思,他本来是个王爷,是皇兄突然死了才继承皇位的,事前一直在京城里呆着,应当不至于长在深宫不知民间疾苦,为什么连这最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朱标这个太子都是常常跟他一起出去民间走访的,更不用说其他皇子要挨个送去凤阳练兵苦训! 正当朱元璋要发火时,朱标打了个圆场: “爹,他才多大年纪?这儿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了,有些事情不要那么着急,我看他性子还是个本分老实的,等会儿问问先生不就好了,你急什么。” 朱元璋缓了口气,只冷哼一声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没再多说。 也是。 反正等会儿宋慎就来了,届时再问问朱由检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也不迟,听他意思,大明风雨飘摇的,要是个有救的,这个年纪也还能教,要是个跟朱祁镇一样的废物…… 那就让他去死吧! (本章完) 第137章 努力努力白努力 第137章 努力努力白努力 除了老朱家的之外,其他人这会儿也没功夫闲扯淡了。 若换做平常,有个新来的,还是年份最靠后那种,大家一定会抓着他问个不停,但现在不一样啊,大家辛辛苦苦了那么多精力,都是为了这次的考试,而且还事关国运,要是答题答的好了,说不准能拿到个什么很厉害的奖励,注意力自然都在这上头。 更何况现在周末已经过去,众人每天都能见一面,有什么事情放在明天就行了,何必急这一时?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带进来的试卷发呆,教室里瞬间寂静无声。 直到上课铃响起,宋慎打开门进来,他们才齐刷刷抬起头对着宋慎行注目礼。 宋慎被这诡异场景吓了一跳: “你们干啥呢?” 朱标主动起身,解释道: “大家很重视此次考试,这几日都为考试劳心劳力,希望先生能为我们答疑解惑,即便这试卷有什么错漏之处,没能考出好的评分,也劳烦您多给我们讲讲。”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宋慎琢磨了下,想到他们实际上也都各自在虚拟世界里继续自己的职责,当然会很在意这次考试。 毕竟考的又不是什么普通题目,而是有关自己朝代的国策。 正常正常。 想了想,宋慎扫视一遍全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教室里他最不喜欢看见的两人身上。 “李隆基,朱祁镇,你们答题了么?” 前者没什么反应,后者反应倒是快得很,当时就一個激灵蹦得老高,激动得面红脖子粗,手里还不停挥舞着自己的卷子: “先生,我认认真真答了题的!你看,都写满了!” 确实,他手里那张展开有半人高的上好宣纸被墨迹填得满满当当,一看就是长篇大论写的。 宋慎:…… 行吧,他现在也算是看明白朱祁镇是个什么货色了。 这家伙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真挺努力的。一个从小就听着自己曾祖父御驾亲征驰骋疆场的皇帝,往前数四代,大明每个皇帝各有各的优秀,朱祁镇在这位置上想做出成绩来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问题是这货他努力错了方向啊。 谁家皇帝的梦想,是在毫无作战经验的情况下御驾亲征?亲征就算了,他眼睛比宋慎这个真瞎子还要瞎,放着一堆中流砥柱的话不听,要派一个太监监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对,努力努力白努力! 有志向,但又蠢又坏,说的就是他了。 如今朱祁镇已经复辟登基,于谦死了,大明能干的文臣武将大多也在土木堡之变里耗尽,总之,在宋慎的印象中,朱祁镇后期根本没几个能臣,所以他现在给出的答卷多半是他自己一个人搞的。 一个这样的憨批自己做的卷子,毫无浪费时间单独阅卷的意义。 于是,在朱祁镇期待并含着一点兴奋的目光中,宋慎完全没有叫他交卷的打算,只是略一颔首表示知道了,就又看向了另一个人。 “李隆基同学,没听见我的问题吗?” “你的卷子,做过了没有。” 这才是宋慎比较想知道的。 即便李隆基是个没有任何礼义廉耻的24k纯老登,即便他干出了许多叫人听了都头皮发麻的事情,即便这厮晚年时期看着已经是个救不回来的货…… 但,不管怎么说,盛唐也是在他手里攀至巅峰的。 宋慎倒是真想看看,如今知道了后来的历史,李隆基会如何选择,会怎么做。 是要杀了安禄山和史思明?杀了杨国忠和李林甫?还是痛定思痛,从根源上出发,想办法解决盛唐时期愈发严重的土地兼并,以及边镇问题? 李隆基还是那一身明黄色龙袍,气色并未比第一次进入辅导班时好多少。 他站起身,无奈地揉了揉眉头,道: “朕没写。”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李世民的拳头悄然捏紧,很想发作,却被旁边的长孙无忌给拉住了袖子,示意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想到自己之前的计划,李二陛下忍了又忍,最终把腮帮子咬得死紧,才没有冲过去暴打李隆基。 宋慎盯着李隆基,平静问: “你为什么不写?这是给所有人的考题,如果你有疑问,大可以像先前李世民同学一样提出来,我不会帮助你们答题,但若是后来者,上课内容没有前头几个学生那么全面,我会给出思路和辅助。” 李隆基摇头,表现得很坦然: “朕不认为自己有问题,也并不觉得安禄山那些人会真的造反。” “你们觉得朕骄奢淫逸得过分,可为何没人替朕想想?朕当年替父亲夺得太子之位,又靠自己本事拿下了皇位,大唐国力在朕手中步步高升,那些年朕一刻不敢松懈。” “跟韦后斗,跟太平斗,跟先皇斗,辛苦半生,如今大唐国力鼎盛,朕享受一二又如何了呢?” “盛世既是朕缔造,朕自然也有资格享受这个盛世!” “朕听曲无错,朕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以前朕看中的人最后都做出了很大一番成绩,如今,也不例外!” 好嘛! 宋慎听懂了。 说了这么久,原来人家李三郎压根就不信他们班上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呀。 之前妥协,恐怕也只是屈服于李二陛下那对比钵大的拳头,形势比人强这句话,李隆基用得可谓是得心应手。 “所以,伱这次不答题,一是并不认为如今的大唐需要任何更改,二是认为,我们所说的话都是假的,甚至我们也是假的。” “是这样没错吧?” 宋慎挑起眉头看向李隆基。 后者愣了愣,没想到他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最后还是点头道: “差不多吧。” 宋慎笑了。 他在心里问系统: “我在辅导班里拥有绝对权限是吧,学生不听话不做作业不考试,我劝退什么的,应该很合理吧?” 【回答宿主,是的,您拥有绝对权限,如果学生违反纪律或者顶撞您,请放心操作。】 那就好。 再次确认完毕后,宋慎抬起头看向了那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李三郎。“李隆基同学,既然你并不相信,那么,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辅导班里的学生了,等这节课结束出去后,你脑海中有关辅导班的记忆将会被全部抹除,后面的历史发展你也会完全忘记。” “不过——” 宋慎拉长了语调,笑眯眯道: “等到安史之乱发生、你慌忙跑路的时候,你会记起全部噢。” “放心,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的。” 众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杀人诛心了! 辅导班里的老学生们,如今都或多或少地在这里拿到了些好处。 不说历史发展啊什么的,单是技术,嬴政和刘彻已经将造纸术交给工匠们尽快赶工试验,李世民得到了印刷术,朱元璋手里更是酒精和土豆兼备,没人会不信宋慎。 大家在听说了自己往后发生的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后,都在竭力避免,如今的国策自然也是避免的一部分,连朱祁镇都在白努力,李隆基居然直接开摆了。 最扯淡的是,他居然不信! 他觉得这帮人都是假的! 对一个皇帝而言,最大的打击是什么? 无非就是,曾经有一个改变国运和自己命运的机会摆在了眼前,但他完全没有珍惜,等到国破家亡山河疮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机会…… 可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所有人都在看李隆基,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古怪。 李隆基被他们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他仍然坚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和梦魇,只要不信就好了! 他定定神,沉声道: “不管你们如何言巧语,朕都不会信的。” “你要做什么便做,不必再同朕说了!” 宋慎的眼神也很微妙地盯了他一眼: “嗯……希望你到时候别哭。” 说完,宋慎对朱标颔首: “班长,你去把大家的卷子都收上来吧。” 朱标早就等着他发话了,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儒雅随和的皇太子形象,一溜烟地就将所有人手中的答卷给收成了一沓,然后火急火燎地放上了讲台。 做完这一切,他眼巴巴看着宋慎: “先生,您现在就讲这卷子吗?噢,不讲的话,评分也好的。” 底下其他学生也是跟朱标一样的表情,只是bking如始皇帝这种人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他的手指也不停地在桌上敲来敲去,急躁之意一眼便知。 宋慎:…… 不是,你们到底在急什么? 十几个人全是吉吉国王吗? 他扫了自己手边的那一沓答卷,绝大部分都跟朱祁镇那个规模差不多,抖搂开能有一米多,这要是现在批改,课都不用上了,直接改成自习得了。 “看来你们准备得很用心,不过这些卷子有点多,一时半会不可能看完的,更何况,你们应当也希望我认真一些看,而非一目十行地随便过一眼。” 宋慎用手将那一堆答卷推开了些: “这些,下课之后我会仔细阅卷的,至于评分,我觉得下节课可以大家一起讨论。” “好了好了,今天有新同学进来,大家认识过了没有?只有你们有事情做,冷落了新同学可不太礼貌的啊。” 众人原本听见宋慎说现在不阅卷的时候还有点失望,可当他们听说评分是下节课一起讨论时,又都兴奋了起来。 人一多,操作空间就大了呀! 好好好!比宋慎单独评分要好! 想到这里,大家都歇了请求宋慎尽快阅卷的心思,而是纷纷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新来的。 朱标咳嗽一声,主动开口: “先生,您来之前,我们都已经跟他认识过了,他说他年号是崇祯,名朱由检,也是我朱家子孙。” “我方才就好奇,为什么他的称号会是崇祯皇帝,不知庙号谥号,我也无法猜测他做皇帝的功绩如何,能否请您说说?” 宋慎眯起眼睛打量着角落里的那个男子。 这就是崇祯? 他理了理思路,开口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你们不知道他的庙号谥号是正常的,因为他是大明的亡国之君。” 好家伙! 包括崇祯自己在内,所有朱家人都腾地站了起来! 亡国之君,庙号谥号都是后朝给取的,他们绝对不会认可,更别说历史上取代大明的还是异族蛮夷,那就更不可能认了。 难怪系统宣布的时候只叫他崇祯皇帝! 朱元璋默然良久,感觉脑门上青筋直蹦,但一时间也没有对朱由检直接动手。 如果崇祯跟朱祁镇是一样货色的话,那照宋慎的脾气,说这句话之后就会加一句“你们可以开始打了”。 现在既然没有,那大概是比朱祁镇强些的。 老朱深呼吸了好几口,生怕自己被气撅过去,缓了好一阵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才问: “……大明,是他败没的吗?” 宋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朱元璋同学,晚明那个烂摊子谁都不可能收拾得了,除非你洪武大帝亲临崇祯年间。”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摊子有好大一部分还是你给留下的。” “三十几万的宗室,户籍制,要说起来那可太多了……” “倒不是我给他开脱,朱由检本来也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从小到大他接受的就不是太子教育,突然一天他哥嗝屁,而且又是个祖传的明朝皇帝易溶于水的死法,他上位之后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朱由检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先生居然替自己在祖宗面前说了好话,正一脸感激地想讲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了宋慎接下来的话。 “……他倒是励精图治,很勤勉很节俭,但有些人做有些事吧,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像嘉靖那个老登,被接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以前就是个普通世子,人家从进京开始就把满朝文武耍得团团转。” “朱由检嘛,说穿了跟朱祁镇差不多,都是努力努力白努力的类型,唉,你们老朱家真是祖坟冒烟人杰地灵啊。” (本章完) 第138章 朕罪不至此吧! 第138章 朕罪不至此吧! 朱由检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当初大哥登基后无子,他就愣是没办法去封地,在京城里待着,日复一日,盼着大哥什么时候生个小侄儿。虽然心知自己为何要一直留在京城,但朱由检没有想过真的能继承皇位。 所以当这皇位啪一下落到他头上的时候,惶恐是大于喜悦的。 没人不爱权力,可朱由检早早地就见过了朝廷里权力的倾轧,见过皇帝和臣子们互相算计,还有阉党横插一脚,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尽管锐气十足,却也没有什么自信能做好皇帝。 毕竟,大哥都栽了。 “朕……朕罪不至此吧!” 朱由检听到这位先生拿自己跟朱祁镇放在一起比的时候,实在有点绷不住了。 他憋闷道: “即位前,朝中党争严重,当年还是信王时,朕府中都节衣缩食,就是因为被这些太监给牵连的……” “总之,先生既然通晓两千年历史,自当知晓魏忠贤有多大势力,有多作恶多端!” “朕将他除掉,不是大功一件么?难道这也有问题?” “如若不然,何至于与英宗得到同样的评价,朕勤勉朝政,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嗯,孩子委屈了,孩子觉得自己凭什么跟朱祁镇一个级别。 其他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看得出连这个后世子孙都瞧不上朱祁镇这货,于是齐刷刷“噢”地拖长喊了一声。 朱祁镇:…… 好好好,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是吧! 他正要反驳时。 朱元璋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忽的问: “咱记得,这祖训里说过,阉人不可干政。” “你们说来说去,老提到太监、阉党这乱七八糟的,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还想反驳的朱祁镇、委屈巴巴愤愤不平的朱由检:…… 俩人瞬间闭了麦。 他们可是都清楚得很,这位老祖宗最烦的就是后宫干政、阉人干政这一套,洪武年间的太监地位简直创下了历史新低,哪怕是御前领头的太监都没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来,这就足以说明地位了。 宋慎一看朱祁镇和朱由检这怂包样,顿时乐了: “你问他们,他们怎么敢告诉你啊?” “土木堡之战怎么输的,不就是因为朱祁镇盲目信了一个太监的话,非要御驾亲征,还听那太监的胡乱指挥搞出来的事情吗。” “在明中后期,太监的地位节节高升,先是有了能跟锦衣卫分庭抗礼的东西二厂,在天启、崇祯年间又出了個魏忠贤,人称九千岁,皇帝都只是万岁爷,他有九千岁,你说厉害不厉害?” “刚才朱由检说他即位就对魏忠贤动手,铲除了阉党,你该高兴才是啊,朱元璋同学。” 朱元璋没有笑。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算是摸到了点宋慎的脉门了。 宋慎平时的确是会主动给他们讲课,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要学生去问,宋慎才会讲得更加细致。 而一般来说,他要是无缘无故就讲得细致……多半里面是有大问题的。 “朱由检他哥哥虽然听着是个短命的,但应该不是个二傻子吧。” 朱元璋皱眉盯着那少年皇帝看: “他当初能让这劳什子魏忠贤顺杆子爬起来,理由是什么?他需要魏忠贤替他做什么脏活?” 是的,这就是朱元璋的思维方式。 同样也是嬴政、刘彻、李世民等人的思维方式。 他们都一样,自己厌恶或是认定有罪的人,不一定就非要一杆子打死,如果还有利用价值,那自然是要等到榨干了才弄死。 朱由检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宋慎替他说了: “噢,国库亏空严重,魏忠贤在捞钱这方面很有本事,天启皇帝——就是朱由检他哥哥朱由校——需要想办法补亏空嘛,魏忠贤就理所当然地出现咯。” “还有一个,这个就是约定俗成大家心知肚明的了,皇帝需要用阉党来制衡东林党。” “说难听点就是让太监跟文官们狗咬狗一嘴毛,所以朱元璋同学,你这祖训也就被他们选择性忘记了。” 朱元璋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突地跳。 他努力说服自己—— 这很正常,不可能每个皇帝都那么厉害,谁家还没两个昏君?国策本就该是过一阵就更改修订一次,自己今天这不就带来了新制定的国策么。 能合理利用朝廷上的势力去制衡,也不错……哪怕是太监也行…… 正此时,却听朱由检反驳道: “可是魏忠贤此人作恶多端,新官上任尚且还要三把火,朕登基后若不拿他开刀,下面如何看待朕?” “他捞的银子可不仅仅是给皇兄了,他自己家里也有许多!” “这般中饱私囊之辈,谁能信,谁敢信他!” 朱由检振振有词。 朱元璋眼前一黑。 他哆嗦着手,拉来了朱标和朱棣两兄弟,问: “你们就没觉得这小子哪里不对劲吗?” 朱标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脑子不对劲。” 朱棣捂着脸,实在无颜面对父兄: “……我觉得先生说得对,他跟朱祁镇一个德行,要不咱们还是揍他一顿再说吧。” 现在坐在一起的朱家三人,其中有两个皇帝,还有一个从小就被往皇帝这个标准培养的准皇帝。 魏忠贤这个角色意味着什么,哪怕并不清楚往后的历史,他们心里也大致有数。 正如朱元璋准备着要借着胡惟庸等人的由头,将不再听话的淮西勋贵们一网打尽,潜入各家各户在房梁上偷听的仪鸾司中人就是朱元璋的刀。这把刀换做是魏忠贤也没问题。 在朝廷亏空的情况下,天启皇帝但凡还有点上进心,就得剑走偏锋想歪路子搞钱,而树一个声名狼藉的阉人当靶子,由于阉人无后便绝无可能被篡位登基造反,立起来了还可以牵制似乎势力很大的文官们。 不管魏忠贤自己干不干净,反正他替皇帝挨泼的脏水绝对不会少。 但朱由检一接手朝廷,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魏忠贤。 这让底下人怎么看? 狡兔死走狗烹,那也得是立稳了脚跟之后的事情吧,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皇帝刚登基就搞这个,半点没有听伱皇兄临死前的吩咐,你是个什么人? 宋慎也听得无语: “那你能不能告诉告诉我,现在崇祯二年,魏忠贤的事情已经彻底收尾了吧,你感觉朝廷里的情况有没有比之前要好?” “东林党老实点了么,你准备自己扶持的那些阉党能打过东林党?” “内忧外患,内部解决了一部分,你准备什么时候解决外面的事情?” 朱由检噎住。 当然没有。 他现在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就跟写书一样,激情满满写了个开头,然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圆不下去了,可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能圆多少圆多少。 宋慎叹息道: “你怕是真不知道你哥为啥那么容忍重用魏忠贤吧。” “我刚才说魏忠贤能捞钱,那是各种意义上的会捞,他还尤其擅长从地主商贾手里捞钱。” “一来,这极大程度上替皇帝弥补了国库的亏空,二来,无形中也替百姓们分担了一部分的负担。” “如今魏忠贤死了,朝廷上再找不出一个比他还能捞的,你崇祯的三大饷最后只能落到农民百姓头顶上,不用多久,再过两年吧,活不起吃不饱饭的百姓们就会揭竿而起开始造反。” “本来农民造反这件事就是因为吃不起饭惹出来的,朱由检,如果你真的关心朝廷的话,不如去找你们的司天监看看最近几十年的气候变化?” 朱由检猛地抬起头来: “你什么意思?” 朱元璋、朱标、朱棣三人也凑了过来: “先生,气候变化怎么了?” 哪怕这件事跟其他朝代的人无关,其余人也都纷纷往这边挪了挪,竖起耳朵听着—— 每一次宋慎突然延伸课外知识的时候,延伸出来的东西都挺让人震惊的,听听最好。 宋慎想了想,说: “明朝会在崇祯这里灭亡,原因,我认为天灾和人祸都各占一半。” “人祸自然是朝廷不作为、党争、贪腐等等,但天灾,就是小冰河期的锅了。” “小冰河期我说多了你们估计也听不明白,这样讲吧,到了明末,海南岛下雪,渤海上冻,气温低到了这个程度,种地收成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内部各种贪腐导致百姓难以负担税收,北边的鞑子们也因为气候严寒愈发想侵占中原,哪里都是冷,冷极了都会死人,不如想办法把中原打下来,还能活得久些,这就是人家的想法。” “综合起来看,或许人祸的问题更加严重一点,毕竟,后面的大清开国之后,小冰河期也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们没亡国,你没法乱甩锅吧。” 朱由检怔怔地站在原地,两眼发直。 他不是那种长在深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子,相反,当年住在信王府的时候,他常常微服私访出门去走街串巷,对民间物价还算了解,偶尔也会跟百姓们搭话聊天。 冬天的确很冷……但,难道以往的冬天没有那么冷吗? 朱元璋咳嗽一声,将问题拉了回来: “这个事情,后面再慢慢问吧,咱比较想知道的是,若崇祯是大明的最后一个皇帝,那后人给他的评价是什么?有没有跟朱祁镇那土木堡战神一样的外号?” 俗话说得好,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玩意儿就跟庙号谥号一样,很大程度上可以作为评判一个人的参考。 宋慎想了想,没憋住,笑道: “倒是有个跟大明朝相关的段子,说大明开局一个碗,结尾一根绳。” “一个碗说的是你朱元璋,一根绳说得就是他朱由检了。” “说起来虽然有点缺德……不过,朱由检比堡宗还是有骨气多了。” “至少城破亡国的时候,朱由检没有带着家眷逃跑,而是带着个太监,就在附近山上找了颗歪脖子树给吊死了。没投降没逃跑,自杀身亡,这事儿做得相当体面了。” 众人看向朱祁镇的目光愈发嫌弃。 当皇帝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子,有些人嘛,再努力也只能堪堪及格。 先不说崇祯本人能力如何,不过跟朱祁镇放一起看,都是庸君,甚至崇祯还是个亡国之君,起码人家有骨气,以天子之身殉国,而不是跟朱祁镇一样“忍辱负重”在人家瓦剌大营里呆了一整年,还有脸来当叫门天子。 朱由检本人,却很落寞地颓然坐下,口中喃喃自语: “无论怎么努力,最后都是这样一个结局么……大明,真的没救了吗?” “不,或许是我太无能。” “那我是不是应该早些退位让贤,也去找个更加合适的人……” 啪! 重重一个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差点把朱由检连人带桌一起给掀翻了。 朱由检被扇懵了,刚要发火,回头一看却看见了朱元璋的脸,顿时有些语塞讷讷,不敢多说。 “你在这嘀嘀咕咕的,又是要没救了,又是要退位让贤,你想干啥?把大明亡国之君的名头放在别人脑袋上,自己提早离开京城享福去?” 朱元璋瞪眼看他。 崇祯被激得当即撑直了腰杆: “绝无可能!我朱由检岂是那种人!” 原本满脸怒容的朱元璋忽的又笑了: “噢,那你琢磨这干什么?” “咱在这儿,秦皇汉武都在这儿,还有李世民,朱标,朱棣,更别说其他的名臣,哪一个放出来不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最要紧的是,咱们有宋慎宋先生。” “这么多人,哪怕你是头驴,听几节课也该学到东西了。” “不就是以前做王爷,帝王心术没学明白吗?你随便找人问啊。” “还有那什么内忧外患,下次上课前你整理出个章程,让咱看看你如今朝廷里是个啥光景,咱老朱家三个人给你支招想办法,总不可能还对付不了一群文官!” (本章完) 第139章 茶香四溢的崇祯 第139章 茶香四溢的崇祯 宋慎想到了什么。 在众人都紧盯着朱由检时,他悄悄背过身,在心中默默问系统: “系统,抽到朱由检自带的那三样奖励,我在空间里和现实里都可以用吗,还是说只能用于现实世界?” 【回答宿主,在上课时间,若不违反规定,您则拥有对学生和系统的全部处置权。】 那就是可以用了! 宋慎心中松了口气。 之前从系统那儿套过话后,他就知道这些学生在课余时间还是会进入虚拟世界里继续当皇帝。虽然严格算起来他们只不过是一串代码,但毕竟也是系统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那里截取而来的,宋慎无法做到将他们完全当做是代码看待。 如今,正好朱由检来了,有一个很合理的渠道…… 思及此处,宋慎看向了正在跟朱元璋聊得眼睛发亮的朱由检。 “那个,朱由检,你过来下。” 他冲那边招招手。 朱由检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先被朱元璋给一脚踹了個结结实实,踉跄着到了宋慎跟前。 “先生,您找我什么事?” 就方才那一会儿,朱元璋已经跟朱由检科普过了宋慎的厉害,不敢再托大,连称呼也连带着尊敬了许多。 宋慎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就是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算起来,土豆、红薯和玉米,在你那个年代都已经传入中原了,你有没有见过?” 朱由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茫然了一瞬。 他迟疑道: “这……先生可否描述一二,这三样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宋慎也不含糊,当即就走到讲台上,把自己以前查资料用到过的图片投影到屏幕上去。 朱由检定睛细看,一拍大腿: “这不是番薯和玉麦吗!” “此两件,自嘉靖、万历,便有人进献于宫中,此后皇庄有人专门育种,朕也吃过几次,听说产量不错,但不知为何,百姓们不大喜欢种,也不可能逼着人家种植。” “不过剩下的那一种,我倒是从未见过……” 宋慎皱着眉头没吭声,旁边的朱元璋先急眼了。 朱元璋瞪着一双比牛还大的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如此高的产量,百姓们疯了才不乐意种呢!” “咱可是庄稼人出身,你别想着糊弄咱啊,亏咱刚才还以为你小子是个老实人,胡说八道什么!” 一时间,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尬住了。 老朱家的人怎么想的暂且不说,其他朝代的皇帝们看着朱由检,眼珠子都要绿了。 不论是嬴政、刘彻还是李世民都一样,他们此时此刻无比羡慕一个亡国之君—— 都已经进了辅导班里了,这国亡不亡得成还说不准呢,更别说人家崇祯自己治下就已经有玉米和红薯两种高产作物了,听宋慎那意思,土豆好像也有。 假若朝廷不那么废物,努努力,饭都吃不饱的百姓们怎么可能不愿意种这个! 朱由检虽然年轻,但他每天看的奏章也不是白看的,勤恳总是有回报,比如现在,这个问题就终于问到了他的知识范畴内。 他第一次摇头反驳了自己的老祖宗: “不是的,百姓们真的不愿意种。” “早就有人发现了这两种作物产量比稻麦要高,但其食用口感不如大米和面粉,尤其是番薯,吃多了还会胀气反酸,不论是自己吃还是交租之类的,百姓都更愿意种植原本的稻麦等物。” “而且它们的产量也没有高到可以让朝廷特意减免赋税来推广的程度。”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现在想推广,可早在天启七年,也就是我登基的那一年开始,便有了一场大旱,陕西是最严重的地方,到如今已经有大量民变滋生。” “其他地方……虽没那么严重,但多少也都有苗头了。” “此等情形下,要推广两种百姓们不愿种植的粮食,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教室内,众人都皱着眉头看向朱由检,而后又看向了宋慎,眼带询问。 他们都想知道,崇祯年间的情况是不是真如朱由检所言,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 宋慎在讲台上打开笔记本,于资料库里查询了一下,随即沉默好一阵子,才开口。 “崇祯大旱,始于天启七年的陕西北部,崇祯三年扩大到陕西全境及河南,崇祯六年扩散到京师,崇祯十一年扩散到山西、山东、南直隶。” “到崇祯十四年,旱灾席卷明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中的十二个,仅广东、福建、云南没有旱灾的记录,这被称之为崇祯大旱。” “从形势上看,北方各省的旱灾持续十年,陕西的极旱持续十五年,大量的饥民已经转变为流民或者是参加了起义军,外部还有清军不停叩关,内忧外患之下,即便当皇帝的有三头六臂,也很难再推广什么高产作物。” 朱由检木然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果然是天要亡我……” 他料到自己接手的这个烂摊子会很烂,但是没有想到会出现持续十几年的崇祯大旱。 这不是天要亡大明,是什么? “不过——” 宋慎的话头转了个弯,扭头看朱由检,满脸真诚的疑惑: “中原几千年来,天灾比这个严重的其实也不算少吧?盛世不说,就现在咱们教室里的,李世民刚即位那一阵,蝗虫都直接席卷长安城了,此后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更是层出不穷,你觉得你崇祯朝跟贞观前期比,谁比较惨?” 朱由检卡壳。 本来宋慎讲的那前半截,朱元璋听着也是心有戚戚焉,他代入的不是皇帝,而是普通百姓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会有多无助痛苦。 毕竟,如果朱元璋当皇帝期间遇到这种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减免赋税,从其他人身上薅羊毛,绝不至于闹到全境爆发农民起义的地步。 但听宋慎这样一问,老朱也拧起了眉头——对啊! 自古以来,天灾人祸不是频频发生吗?全天下能有十年的风调雨顺那都是皇陵起火冒大烟了,十年大旱虽然很惨,但也没有惨到那种地步吧? 又不是直接全境大旱,这旱灾是自陕西开始逐步蔓延的啊。 朱由检想反驳: “不……” 这一次,是朱标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不什么不?先生说的哪里有问题?” “宋先生,请您再多说说有关崇祯年的问题,学生实在是想知道,这究竟是大明气数将尽,还是纯粹的人祸。” 朱标其实很少说话难听,对朝臣如此,对家人如此,对同学更是如此。 哪怕之前老朱跟其他皇帝们吵架扯皮,朱标也很少上去拉偏架,只有对朱祁镇这种子孙后辈中的败类才会不假颜色。 现在他这个态度,显然是对朱由检此人的品行有了些怀疑。 ——人祸人祸,亡国一事,除了皇帝谁还能背这么大一口锅? 朱元璋和朱棣都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此时齐齐闭嘴,都以威胁的目光盯着朱由检,示意他不要多嘴打断先生说话。 朱由检:…… 伱们搞搞清楚,到底谁打断谁说话啊!分明是这位祖宗打断我! 但没人在意他。 宋慎沉吟着想了想,在脑子里大致过了一遍崇祯的生平之后,有些叹息地开了口。 “我刚才说过,天灾人祸都有,但显然,人祸的成分更大一些。” “朱由检这个人吧,我真的很难评价,你要说他有多笨,也不至于,否则魏忠贤不会乖乖就范。” “可你要说他是个聪明人,我也绝对不同意,倒不是说他那脑子有问题,主要是大明对于藩王的培养制度就摆在这,朱由检与其他藩王接受的教育一样,都是为臣之道,甚至他登基前或许都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怎么舒舒服服当个逍遥王爷了。”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出身和教育背景,所以他做出来的一些操作让人完全看不懂。” “比如后世一些喝两口酒就爱好指点江山的,你问他要是能回到大秦大唐大明,他的梦想是什么?他会说自己可以精确手绘世界地图然后平步青云,把地图往皇帝跟前一摆,手一指——你,去殖民新大陆!” “啧,我这么不着调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起码得等生产力上去了,造得出大船了再搞,那种人就什么都不管,他只需要发号施令,至于中间要怎么样,要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心态,要如何用人御下,他觉得这都是狗屁,管这个做什么。” “喏,崇祯就是这种人。” 宋慎完全不怕自己贴脸开大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他是刚上课就能告诉嬴政丹药有毒的人,看得顺眼的人可以照顾照顾情绪,可就崇祯现在的表现来看,即便众人对他殉国这件事有了点硬骨头滤镜,多半也很快会碎掉。 刚进辅导班就各种想着要找自家祖宗示弱帮忙…… 除了朱元璋和朱棣,谁还没看出来点不对劲呢? 该说不说,老朱跟judy真是亲生父子,那点心软的位置都一样一样的,反倒是被朱元璋寄予厚望最后却英年早逝的朱标,跟这俩似乎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有点歹竹出好笋的感觉,总之,宋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类—— 鉴表专家。 朱标这鼻子就跟装了探测仪一样,哪里有茶味总能精准找到。 比如朱由检这个茶里茶气的……说好听点,是只懂为臣之道不懂帝王心术,说难听点,那就是只会当舔狗,当不了拿钓鱼竿的人。 看着就烦。 朱元璋越听眉头越皱得厉害,不由得问道: “那,先生,他具体是怎么个不会用人?难不成就是方才你说的杀了一个阉党的事情?” 好像叫魏忠贤吧? 宋慎摇头道: “当然不止如此。” “我以前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奇怪,为什么杨嗣昌、洪承畴怎么着都行,孙传庭就干什么都不对?孙传庭惹他了还是怎么的?” “然后再一看,王维章、陈必谦、王家桢、邵捷春、陈祖苞、颜继祖这些人,先前没有任何战绩和证据表明他们是有本事的,但朱由检就是非要委以重任,要他们去打鞑子,去剿起义军,去这样那样,打输了也没关系,直接罢官砍头。” “如果你不理解我说的这些人是谁,那大概举个例子,就是我家有几个败家的不孝子孙,一而再再而三去当赌狗,然后赌输了,我就上赶着去给他们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但我有一个特别精明能干还很孝顺的孩子,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一天他左脚先进门,我就把他逐出家门了。” “杨嗣昌、洪承畴是前者,孙传庭是后者。” “哦对,后来大明亡国了,洪承畴降清,还给人家大清当奴才呢,反手就开始主持攻打逃亡到南方的南明。” “你们要不自己品一品?” 说着说着,就连宋慎自己都品出味儿来了。 他摸着下巴琢磨—— 说不准,人家崇祯万一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呢? 看看,风雨飘摇、虎狼环饲的王朝末年,父皇死了,皇兄死了,所有哥哥都死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登基,坐上皇位铲奸除恶,然后开启中兴盛世。这么标准的穿越者权谋类剧本,比自己现在拿的这破瞎子剧本要好太多了吧! 可惜这结果,实在是玩儿得太烂了,可能剧本没到位。 也有可能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杨嗣昌和洪承畴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忠臣,那些莫名其妙被重用的人也是什么未来名将,结果因为现在这崇祯皇帝实在不会做人,给人家搞得不想替朝廷玩儿命了,也不好说。 正在宋慎暗自为自己的文才拍案叫绝之时。 他听到朱由检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祖宗……几位祖宗……你们别动手,好好说话,我,我还是很有用的!” “你们方才不是对那番薯和玉麦很感兴趣吗?我可以给你们带来!真的,那两种东西在御膳房里就有,皇庄里也有留种的!” 回头一看,朱元璋和朱棣撸起来的衣袖又放了下去。 老朱满脸的核蔼可亲: “果真吗?那你明天要是没拿来咋办?” (本章完) 第140章 杀鸡儆猴李三郎 第140章 杀鸡儆猴李三郎 宋慎想起自己之前问系统的事情,不由得想笑。 是的,崇祯的确可以将这几样东西带进系统空间里面,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先生,您笑什么?” 朱标发现宋慎的表情不大对劲,似乎在憋笑,直觉这里头有点问题,于是赶紧发问。 宋慎收敛了几分,轻咳了两声道: “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刚才朱由检说,玉米和红薯的产量,并没有高到要让朝廷下旨减免赋税都要推广的地步。” “假如这两种东西真的能有挽救一个国家的奇效,前面的皇帝但凡不是个傻子,也会不遗余力地推广。” “感觉出哪里有问题了吗?” 朱标的眉头从刚才就没有松开过,低头沉思着,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啊……先生之前分明讲过的,红薯土豆和玉米的产量极高,若能让百姓种植,别的不说,最起码可以保证百姓不会饿死,不会变成流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造反。” “难道他们真是傻子……不对不对,这里头肯定有哪里不对!” 宋慎也不打算卖关子。 他走上讲台敲了敲台面,朗声道: “是,我之前是说过红薯土豆这些东西产量很高,但是看事情也要辩证看待。” “刚才讲过的小冰河期是一个原因,气候异常导致的天灾让很多地方的粮食减产,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最起码你们现在没办法改变,几百年后倒是可以拿炮轰得老天爷下雨。” “还有几个要素你们都忽略了。” “我说的产量,是后世的产量,而非崇祯年间的产量。” “为了种地,后世人研究出了一套套的方法,每一种大规模种植的作物都有数万万人背后的努力,比如化肥,比如改善良种,又比如农药,这些东西缺一不可,要是没有这些,莫非那亩产几千斤的产量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这些作物若当真如此厉害,美洲怎么可能还是新大陆,早该发展出一個跟我们华夏一个强盛的文明了。” 听着听着,朱由检的嘴巴一点点张大了。 他开口说话时都有点结巴: “几……几千斤?您说的是番薯和玉麦?!” 朱标不耐地嗯了一声: “否则你以为我爹为什么那么激动?他就是农民出身的,普通的高产作物厉害是厉害,也不至于让他激动到这个地步上,连你这个亡国之君都能原谅了。” 宋慎也挑眉点头: “以红薯,也就是你口中的番薯举例吧。” “在后世,一般来说,它的平均亩产量大概在两千到三千斤之间,而通过科学种植和精细管理,有的地方可以达到亩产四五千斤左右,南方的某些季节,它甚至可以达到亩产六七千斤左右。” “更离谱一点的高产红薯品种,八千斤,一万多斤,这些亩产都是有可能的。” 教室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尽管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早已经知道这些都是高产作物,可头一回宋慎说得非常保守,所有作物都是踩着平均线说的产量。 可如今他不经意间交了底,众人难免就心里有点激动了。 根本按捺不住啊! 亩产万斤是什么概念? 这玩意儿就算是难吃到跟米糠一个口感,拿去赈灾也完全绰绰有余了,更别说只是比不上米面这等精粮。 作为唯一一个穷过的,朱元璋最是清楚不过—— 人饿急眼的时候,土吃得,树皮吃得,草根也吃得。 区区口感,算个屁?至少它还是粮食吧! 宋慎咳嗽一声,又说: “但是——” 一帮学生现在恨不得撬开宋慎的脑袋瓜再给吊起来,好把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看看。 这种节骨眼上,卖什么关子啊!!! “但是,如果让我选的话,这三种作物里面我会选土豆。” 宋慎吊了他们半天的胃口,终于笑了: “你们猜猜看,为什么?” 朱由检脑子一片空白。 他现在想抓住宋慎让他改口。 都是高产作物,自己手里分明就有玉麦和番薯,为何这个宋先生非要选土豆? 这两样到底差哪了? 要是没了这两种作物给自己带来的优势,有了方才宋慎对自己的评价,等会儿几位祖宗会不会把他打死啊! 但其他人却完全没有顾及他情绪的意思。 许久没讲话的嬴政若有所思道: “莫非,是因为这土豆最好种植?” “先生方才着重说明过,所有高产作物的背后都有无数人的努力和一套套体系,这意思应当是说,若是缺少那些,红薯和玉米的产量绝不会有那么高。” “既然咱们讨论的是三选其一,最先考虑的就是如何推广种植,其中要考虑的不是口味,而是产量和种植难度……朕说的可对?” 宋慎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错!” “不同的作物,在不同的地方会受到气候和土壤的影响,放在中原地区看的话,土豆亩产量是红薯的一到两倍,更是玉米的近十倍。” “在后世同样的种植条件下,从产量上它就已经碾压其他两种作物了,这是其一。” “其次,小麦、玉米、水稻产量的暴涨都是在一代代农人辛苦钻研下实现的,但土豆这玩意儿不同,没有多少育种专家特意去钻研,在数百年间它自己硬生生成为了部分地区的主粮,我先前说过的欧洲,在几百年后也仍然在将土豆当做主食食用。” “它不需要多严格的种植手法,很简单,病虫害少,对土壤和水分要求不高,叶子可以喂家畜,产量还奇高无比,哪怕是在已经解决了温饱的后世,也被称为第四大主粮。” “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第三大主粮的玉米对于种植环境的条件要求并不算低,土壤要肥厚,水分必须要足,温度太高太低了不行,光照也必须要充足,病害也要时刻注意……总而言之,玉米很好,但并不是你们现如今有条件去种植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上辈子他听室友吹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土豆产量这么高,还可粮可菜,却没能赶上大米和小麦,也有一个原因是由于种薯需要脱毒,否则产量就会降低。 这所谓的毒,其实是病害因子,选择更好的种薯可以减少病害发生的几率。 换个说法,如果土豆不经过脱毒处理,那么此后很可能会出现病害,导致产量从几千斤倒退回堪堪一千,甚至是几百斤。 但哪怕是亩产几百斤的土豆,也比这个年代的水稻和小麦产量要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宋慎交代张唯去种土豆的时候讲得那么保守,毕竟他不能保证土豆种了几年后还能那么好运,仍然保持几千斤的产量。 更何况面对这个问题的还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在他的那个时期,明朝已经进入小冰河期,各地大旱不止,这种情况之下,北方和被蔓延的中原地带不种土豆还能种什么?总不可能在大旱时期还要用那么多水去种玉米吧,人都没水喝,还得种玉米来抢水喝? “等等……” 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刚才还沉浸在宋慎那番话里的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去,发现讲话的人是—— 已经被宣告劝退的李隆基。 李隆基的表情有点迟疑,顿了顿才道: “是朕发癔症了,还是伱们都疯了?”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亩产几千斤的粮食,根本是胡说八道!” 噢,他没听过前面的课,李二陛下也很看不上他,所以贞观五人组压根没有跟他科普过。 除了新来的崇祯之外,其余所有人都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他。 这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些许嘲讽,些许……幸灾乐祸? 哪怕前面的课程内容不会全部说清楚,但像高产作物这么重要的事情,有父亲和兄长帮衬的朱棣当然是知道的。 “纠正一下,你之前一直认为我们都是假的,所以照你这个说法,你本来就在发癔症,怎么现在又成了我们疯了?” 朱棣乐呵呵地看着李隆基: “还有,你没见过就是不存在?” “要是这么说,那也难怪你一直觉得我们都是假的了,毕竟在你之前朝代的帝王将相你都没见过,在你之后的更是没见过,不信也正常嘛!” “可你要不要想想,就凭你这脑子,难道还能凭空想象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地方?” “这教室里头的东西和人,哪一件、哪一个是你能够无凭无据想出来的,就我们先前说的活字印刷,你觉得你有本事灵光一现想到这个吗?” 李隆基脸色刷一下苍白起来。 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似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砰的一声撞到了桌子才不得已停下来。 是了,是了…… 正如这劳什子朱棣说的一样,尽管他先前一直认为这个教室是假的,都是自己的梦境和幻觉,但实际上他早该意识到,那是在自欺欺人。 许多事情,如果不是当皇帝的或是真的知晓历史,都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之前,李隆基除了挨揍之外,存在感一直很低,但他也没白来上两节课,都默默听着,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可现如今,哪怕他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讲台上。 宋慎恨不得现在兜里有把瓜子能拿出来嗑。 他一边假装镇定地揣起手看戏,一边在心里嘀咕。 该说不说的,这系统虽然狗屎了点,可这技术是真牛逼啊。 一个个帝王将相都做得跟真的一样,朱棣居然还能用“李隆基认为他们都是假的”这事儿来嘲讽李三郎。 宋慎刚才都差点捧哏说你们本来就是假的了,愣是忍了下来,生怕自己捣乱给这出戏搅黄了。 底下。 李隆基心乱如麻。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周围那些人。 嬴政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脚边始终横靠着一把跟人差不多高的太阿剑,蒙恬在他身旁,目光锐利似鹰隼。 刘彻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张良旁边勾肩搭背,后者并不想搭理他。 李世民冷笑着盯他,身后一群贞观时期的名将良臣微微皱眉,他们眼中的嫌弃之色演都不想演了。 老朱家的几个人更不必说,全都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个朱棣,跟李隆基自己年纪差不了太多,却还他娘的像个毛头小子,不知道到底在挑衅什么…… 算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李隆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讲台上那个一脸兴味盎然的宋先生身上。 他咽了口唾沫,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艰涩: “宋先生,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宋慎摊手: “我今天说了很多,还给你们看了图片呢,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李隆基听出对方是在故意为难,但他现在没有资格反驳或是生气,因为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因为他自己作的。 他顿了顿,诚恳道: “朕……不,我,我想知道您方才说的那种亩产几千斤的粮食是否真的存在。” 宋慎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李隆基,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我可以回答我学生们的问题,也可以让他们交流沟通,但你既然选择了不做这次的考试卷子,我劝退你的时候你也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认错的态度,现在又何必来问这些。” “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吧,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他知道,这些学生确实都是假的,可李隆基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作为一个教师的威信了。 如果这次不杀鸡儆猴,那以后又来个刺头效仿怎么办? 就算都是切片抽离出来的意识体,他们此时此刻的情绪也都与真人无异,所有人也都以为自己是真人。 这些野心家们最怕的是什么呢? 是在得到了未来的历史发展之后又忘记,是在自己国破家亡时才想起失去了什么。 “滚吧,我的班上不需要你了。” 宋慎微笑着指了指李隆基,随即在心中默念着下达指令。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刚才还想挣扎着认错的李隆基就那么凭空消失在教室里。 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141章 陛下不如造反 第141章 陛下不如造反 李隆基被宋慎毫不客气地直接劝退之后,所有学生们都沉默了。 哪怕他们都很看不惯这货,哪怕李世民早在今天上课之前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让这李三郎滚出去,但当他们真的见到这场面之时,还是不禁心有戚戚焉。 原来,不是每个学生犯了错都可以被原谅的…… 在这个系统空间内,宋先生拥有绝对的权力,完全不容置疑! 良久。 朱由检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众人不由得齐刷刷看他,满眼都是震惊—— 你个新来的,好大的狗胆,我们都不敢这会儿说话,你怎么敢的! 但朱由检管不了那么多。 他踌躇片刻,还是将自己想问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先生,您先前讲了许多事情,对我很有启发,不过有个问题,我实在是太想问您了,不知您能否解答?” 宋慎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崇祯皇帝在他的印象里其实真的不咋样,很少有一個皇帝能集优柔寡断与刚愎自用于一身,跟个超雄儿似的一天到晚只知道下命令——失败——恼羞成怒杀人——循环往复。 说他烂吧,他比万历勤快得多,但你要说他好,他上位之后勤勤恳恳做的这些事情还特么不如万历那会儿呢。 真的非常难评价。 等会儿要是朱由检要自己评价一下他,要如何简明扼要地说呢?难道把百科生平和后人评价背一遍? 好像也不是不行…… 宋慎脑子略微放空了一些,但还没忘记自己在上课,于是随便点点头: “你问。” 朱由检拱手郑重行礼,目光殷切地盯着宋慎问: “照先生的看法,如今是崇祯二年,我若凡事都听诸位同窗、祖宗与先生的教诲,能否挽大厦之将倾,救大明于水火?” 这特么啥问题? 宋慎用一种非常意味不明的眼神扫了老朱家所有人一眼,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然后,他走下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宽慰道: “你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明末这个烂摊子谁来都没有用,哪怕朱元璋和朱棣他俩捆一起去明末走一遭,要想救国,想改变最后鞑子入关的结局,最优选择也是重新走一遍大明立国的老路,而非在朝廷里替皇室扫清天下。” “当然,这种非常主观判断的问题嘛,我说的不一定对,只是你现在要问我,我看法就是这样子。” 所有人都惊了。 重走一遍大明立国的老路,那他娘的不就是造反吗? 老朱发家的经历大家都知道,传说中的开局一个碗嘛,但问题是崇祯本来就是皇帝,是一国之主,是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帝,他要造谁的反? 现场唯一一个自己造自己反的人……恐怕只有朱祁镇了吧。 嗯,复辟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造反呢。 扯远了扯远了! 朱元璋使劲儿挥挥手,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出去,而后看向宋慎,满脸凝重。 “宋先生,您这意思是说,到了崇祯年间,哪怕是他刚刚即位没多久的崇祯二年,大明也已经积重难返无力回天了?” “咱们这儿可是有这么多的帝王将相在啊,老朱家的都抛开不提了,前头那儿始皇帝,汉武帝,唐太宗,哪个不是人杰中的人杰!还有,谋圣张良、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也都是可以力挽狂澜的角色,这么些人捆一起,难道还救不回来一个区区明末?!” 说到最后他唾沫星子都在狂喷了,显然是激动得有些过了头。 也难怪他那么激动。二世而亡的大秦,宋慎能以另一种角度剖析出其灭亡的根源问题在于制度;困扰大唐三百年的门阀,宋慎也可以点拨李世民,让李二这货在唐初就找到办法釜底抽薪。 甚至是李隆基即将面对的安史之乱,看着危若累卵,实际上只要李隆基停止作死努力几年,这件事还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起码能为盛唐再续命几十年百来年。 大明,那就更多了,藩王制、海禁、火铳等等,听那意思还有如今没讲到的部分。 怎么一说到明末,宋慎就是这副大夫出来告诉病患家属准备棺椁的模样呢? 凭啥啊! 宋慎皱着眉头看向他,语重心长: “别的我都不说,就一件事。” “你觉得朱由检这人的本事能比得上这里的谁?” “当然,朱祁镇可以除外啊,他是另一个维度了,咱们要是纯纯的唯功绩论,那华夏五千年的皇帝全拉出来溜一遍他也能算倒数的。” “我刚才把李隆基给轰走了没错,但平心而论,李三郎这厮虽然是真的不当人,他前半辈子干的事情和功绩却不是假的,他就是天生的政斗家,如果把同样十八岁的李隆基放在朱由检的位置上,说不准他还能多给大明续续命,问题是朱由检能跟他比吗?” “李隆基打仗是不行,可是他绝对干不出一即位就砍了魏忠贤这种事。” “当皇帝玩权术是一种天赋,我宋慎只是个普通人,伱让我坐崇祯那位置上我也得歇菜,朱由检跟我是一样的。明末的形势,你上你能行,李三郎和嘉靖玩权术或许也能行,李世民带着他那一帮老伙计甚至能直接御驾亲征把大明内外全给犁一遍,掀桌子全都别玩儿了,可你们跟我们能一样吗?” 宋慎也不介意把自己跟崇祯放在同样的位置上。 反正他本来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现在这种情况就等于一个北师大毕业的老师在带一个省重点的状元班,底下坐着的学生确实都是他的学生,但如果他跟这帮学生坐在高考考场上同场竞技,还不知道怎么被吊打呢。 人各有所长,被他们吊打完全不丢人。 朱元璋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看向了已经被说愣住的朱由检,问: “你的儿子或者亲兄弟,或者是堂兄弟里面,有没有比较出色的?” “要求也不用太高,不需要跟秦皇汉武比,就跟咱一样,或者不行的话,跟标儿、老四这种程度一样的,有一个没有?” 朱由检嘴巴都发苦。 要是有,还轮得到他朱由检登基吗? 朱标是太祖严选,朱棣是靖难严选,这俩祖宗一个善文治一个善武功,明末宗室里但凡有人能沾上他俩其中一个的一半本事,哪至于落得他在这里焦头烂额啊!“没……没有。” 他嗫嚅出声。 朱元璋捂着后脑勺,感觉血都直往天灵盖涌。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要是没削藩该多好……再他娘的来一个老四,把你的反给造了有多好!” 之前由于朱允炆和朱棣的接力削藩,朱元璋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制定下来的国策有多大问题。 问题不在于藩王制本身,因为这个制度原本就是为了应对此类状况的,比如哪个藩地要是有起义叛乱,周围藩王可以直接带兵驰援,又或者是有蛮夷叩边,藩王坐镇之处就能够迅速出击。 最初的藩王们也有这个能力,当年朱棣领兵作战的本事最开始也正是在凤阳几年给练出来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人性和人心。 除了英年早逝的朱标,没有皇帝可以忍受自己的兄弟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地盘,也管不住,更何况是年少、皇位并不那么稳固的朱允炆,以及本就是造反上位的朱棣。 事到如今明末大厦将倾,藩王已经成了没用的吃干饭的东西,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造他的反有啥用啊。” 宋慎慢悠悠地说: “明史里写过,许多后人也都知道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叫做‘明实亡于万历’,你们知道这啥意思不?” “万历皇帝朱翊钧驾崩,到大明正经亡国,这中间虽然有泰昌、天启、崇祯三朝,却只隔了二十四年。虽然说后头三人都对大明亡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他们都不是啥好皇帝,可难道这事儿跟万历就没关系吗?” “后头这三个皇帝得脑残成啥样,才能接二连三奋发图强地把一个大好家业给全霍霍完啊。” “我看看生卒年……噢,崇祯皇帝出生于万历三十八年,朱翊钧是万历四十八年死的,看来爷孙俩还互动过呢。来,朱由检,你自己来评价下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朱由检:…… 被点名的朱由检脸色涨红。 他闭了闭眼,艰难而羞耻地说: “皇祖父并不如何喜爱我,他在世时,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时间最长的一次,是梃击案之后的……那一次。先生您应当知道。” 宋慎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转身查了一下资料。 明末三大疑案之一的梃击案,他自然是略有耳闻的,但朱由检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他还真的不清楚。 一看才知道,原来在梃击案发生之后,当时朱翊钧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不让自己宠爱的三皇子陷入被群谏的易储风波之中,直接当众召见了太子朱常洛的三个儿子,其中除了后来的天启帝朱由校,还有年仅十岁的朱由检。 这也是朱由检第一次在群臣间的公开亮相。 万历皇帝不喜欢朱常洛,朱常洛也不喜欢朱由检,这他娘的还真是闭环了。 “噢~” 宋慎甚至噢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波浪号。 看着愈发涨红了脸的朱由检,他摆摆手: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让孙子评价爷爷,你也没法说得多难听。” “诸位,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连明史上都会说,明实亡于万历。” “嘉靖和万历这俩皇帝其实都一样几十年不上朝,都挨骂,前一个还传说天天在宫里炼丹修道,但是后人骂不上朝,说的都是万历。为什么?因为嘉靖帝即便没上朝,却始终没有真正偷懒,他上不上朝,对他掌控朝局没有一点影响。” “他只是懒得搞那么多形式主义的东西,事情还是在办,奏章还是在看。而万历就不一样了,他在位四十八年,作为大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皇帝,他是纯恶意、自毁式地不理朝政!” “后人骂嘉靖,骂的是他格局太小,只知道玩权术,是个色厉内荏暴虐多疑的老x逼,他就只知道驾驭群臣天天搞人心态,正经的大事都一般般。还有很多黑点,这里我暂时不一一说明了。” “而骂万历,是因为他真他娘的不做事情!” “前期他还不那么离谱,到了他在位的中后期,或因身体不好、或因对于群臣百官的厌恶,再加上他极其旺盛的权欲,故意甚至是恶意将大量奏疏留中,不报不批,缺官不补,也长期不召见大臣面议政事。” “各衙门几乎瘫痪,原本还算正常的政务运转卡在他这里无法进行下去,使得朝中各种政事长期不决。” “他放纵党争加剧放纵官员们扯皮,对于大明糜烂的国事视而不见,能拖就拖,不能拖的就硬拖,同时也放纵太监在辽东肆意妄为,几乎葬送整个辽东,可以说,他是满清——也就是后金鞑子坐大的起始点。” “各位同学,你们觉得有这样一个皇帝在位四十八年,后头三个皇帝加起来在位二十四年,谁对大明灭亡的影响力更大?” 所有皇帝都被干沉默了,就连朱祁镇这么菜的都觉得离谱。 他们实在有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皇帝是怎么做到不被人造反的,大明能拖到崇祯那会儿才亡国实在都是运气好了! 宋慎总结性发言: “所以!如果要问我在明末如何破局,我的回答是不用想这个了,有这水平的弄不到这个地步,弄到这个地步的已经无法挽回,教再多东西,到了实操还是会麻爪。” “国运如此,你不如培养一批人造反,或许汉人还有条活路呢。” 朱由检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吭哧吭哧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我……我虽然没见过爷爷多少次,但我也知道他是真的身体不好。他不是故意怠政的,只是他日日头痛欲裂,不良于行、行动不便……” 听了好一阵子的朱棣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怒喝道: “身子不好他不知道禅让吗?不想禅让又不想将权力交给文官们,那他就不能跟我和父皇一样,把政务交给太子吗?!” “自己没本事处理政务,还不肯放权给太子,难怪他日日头痛欲裂,脑子被驴踢了怎么能不头痛?” 朱元璋也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永乐年间朱棣在外面瞎嚯嚯军费使劲打仗,朱高炽在后方拼命给他收拾政务搞钱的事情,所以非常赞同这话。 但此时,宋慎幽幽地又飘来了一句: “因为大明名臣前三之一的张居正是万历的老师啊,张居正的事情被他知道之后他心态炸了,谁都不肯信了,你们还指望他信太子啊?他心理可没你们爷仨那么强大。” 伴随着勾起所有人好奇心的“大明前三名臣”的出现。 下课铃声随之响起。 宋慎拍了拍手,笑呵呵道: “八卦野史后面再说吧,我这会儿先去批改你们的卷子了,下课下课!下节课再跟你们聊张居正!” (本章完) 第142章 人命本来就不值钱 第142章 人命本来就不值钱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宋慎并没有着急立即批改卷子,而且他也没有准备自己去改。 他只是将所有人的卷子都看了一遍,而后就喊了系统。 “系统,你把这些考题的答案都输入建模,然后推演一下看看结果。” 【好的宿主,这需要费6个小时。】 “没问题。” 宋慎吩咐了一声,很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说完,他靠在椅子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前几次上课的时候,他的确抱着一种开摆的心态,但是这课上得越多,宋慎就越觉得这课并不算是仅仅给这帮古人们开的。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旁听,在观赏这群历史长河中最璀璨的星辰们互相闪烁。 这一次的考试题目,讲道理,如果不是有系统可以帮忙,宋慎压根都不敢出给他们做,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批阅。看肯定是看得懂,可问题在于他有那本事吗? 秦始皇面对的局面,是刚刚一统不久的天下,是蠢蠢欲动的六国后裔,是商鞅定下的军功爵制度与大秦前进方向的巨大矛盾冲突。 张良与刘彻的处境要比嬴政好很多,他们一个是功成名就知道进退的汉初谋圣,另一个是正当壮年准备对匈奴大展拳脚的汉武帝。刘彻倒还罢了,张良现在这年纪是真的没什么需要再努力的,或者说,刘邦可能更希望他就这样一直躺平当隐士下去。 这俩人,有了四大发明、有了后世历史,自己就可以造福天下了。 李世民同样是正当年,三十来岁的年纪,只要解决了门阀,解决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其余他没做到的事情宋慎当然更不可能做得到。 穿越者又不是神,哪那么多天才,就算宋慎现在有了系统,他也不敢说自己的能力可以跟这帮变态比。看看今天课上的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崇祯就知道了,即便是这么多大佬聚在一起给他开挂,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宋慎说自己肯定能行。 有挂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挂用得出神入化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在这群人里,宋慎比较着重关注的当然是朱元璋的答案。 这次有关国策的答案里,朱元璋的回答已经算是相当全面,堪称完美。 首先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藩王制。 在这個计划里,藩王制的封地被全部取消,只保留封号,所有已经被封王的皇子将全数归京,此后若无旨意不得擅自离京,并且取消了世袭罔替,避免了宗室爵位过于庞大的问题,规定只有少量功勋卓著的皇室子孙才能袭爵不削。 宋慎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跟如今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不谋而合啊……只不过出发点不同而已。” 现在朱元璋之所以要将所有皇子都从凤阳给喊回应天府,是因为东宫出事,皇家血脉有危险,藩王必须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着。就算旨意说什么永不可离京,可是之前藩王制不也被定为国策不能更改吗,这会儿还是改了。 可见,在开国皇帝手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的,只看他偏好如何行事。 更何况现如今的情况复杂,老朱恐怕已经对胡惟庸等人起了杀心,甚至胡惟庸案提前也说不准,事情的走向已经莫名其妙地变得越来越偏离原本的历史,再过两年,穿越者预知未来的这个挂可能就要被封了。 宋慎心中的紧迫感忽然加剧。 如果连预知近期未来这个挂都没有了,全凭系统…… 就这狗系统的德行,靠得住吗? 得赶紧做点什么。 他捏紧拳头,在意识中继续查看朱元璋与朱标当做小组作业递交上来的答卷—— 这是规则允许的,同朝代的帝王将相可以小组合作交卷,当然,这个规则是为宋慎和学生们双方考虑的,就像嬴政和蒙恬、李世民和他的四个文臣武将,他们本就是一起的,答案当然也是一样,就不必浪费时间去搞那些里胡哨的了。 第二条国策,开始造远洋航船,五年内开海禁,同时将火铳研究提上日程,将永乐时期的神机营提前弄出来,争取五年内将辽东全境纳入大明治下,并从辽东半岛启航攻占倭国。 这点宋慎并不意外。 朱元璋这人死抠死抠的,知道倭国有那么多的金矿银矿之后,绝对不可能忍得住。 当然,宋慎在课上并没有告诉他们这倭国的矿藏有许多都并不那么好挖,只有石见银山和零星几个岛屿算是用劳力堆就能堆出来,其余的很多都需要用到现代设施,否则就不是用劳力,怕是得用命去填。 他不说出来,是因为这帮如狼似虎的野心家们需要一根巨粗无比的萝卜在眼前吊着。 从利益角度出发,打其他地方,例如辽东,例如北边的草原,甚至是去东南亚和美洲,性价比都要更高一些,毕竟倭国这种鸟不拉屎、自然灾害频繁、还需要中原皇帝册封的地方,根本就不宜居,也不符合华夏民族刻在骨子里的种地基因。 但从私心角度,宋慎更希望所有朝代都能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用古代版的小男孩把那鬼地方给核平一遍。 反正都他娘的是模拟了,模拟得残暴一点又有啥关系呢,这玩意儿解气啊! 而且退一万步说,挖矿难,关他们什么事?岛上那么多野人,拿鞭子抽让他们去挖啊,用人命填就填,又不是自己家里人的命。 宋慎摸着良心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自己如今就身处洪武十年,顶着刘伯温高徒的名头,来了这么久居然都还没有装神弄鬼地教唆马皇后去给朱八八吹耳边风,叫老朱准备准备夷平岛国,这怎么不算是一种阴暗的善良! “我真是个大好人!” 宋慎拍了拍胸口,深感自己实在善良,然后接着看朱元璋的卷子。 第三条…… 他目光忽然一顿,瞪着意识中不存在的眼睛。 五年内肃清朝廷风气,将私自贪腐、结党营私、兼并土地的官统统抄家砍头,不管官多大,有多少砍多少,全他娘的砍了!株连,必须株连! 卧槽。 卧槽! 这他妈不就是胡惟庸案吗?! ………… 坤宁宫。 宫人们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一家三口坐在这里面面相觑。 今天朱棣不在,他忙着去跟徐允恭倒腾燧发枪的事情了,而且还有老婆和老婆肚里的嫡长子要照看,最近忙得团团转。殿内只有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 良久,朱标搓了搓手,有些忐忑地开口: “爹,你不觉得那卷子的答案里,有一条特别犯忌讳么?先前宋慎就提过,按原本的历史,他应该会被牵连进那场大案之中,无辜身死,您还直接把这事儿写进去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分……” 朱元璋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马皇后虽然知道考试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他们爷俩商量着具体答了些什么,闻言倒是眉头一皱,问: “标儿你说的是哪条?” 朱标叹了口气,就将卷子中的第三条国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 果然不出所料,马皇后的反应跟朱标之前一样。 她一拍桌直接站起身怒道: “这不是胡闹吗!” “你要做什么事情,自己悄摸着做就是了,实在不行,等找个合适的时候你在课上问问也好啊,为什么就非要在这次的卷子上写,万一宋慎忌讳,咱们不就输给其他朝代了?” “朱重八你扪心自问,人家宋慎对朱家、对大明,是不是也尽心尽力了?” “是,是我先召见他的没错,可他要不是一心为国为君,绝不会冒险说出东宫的事情,说出我的死。” “他拿土豆给张唯,是打算让张唯种出来了再献给朝廷;他教你‘陈国瑞’制酒精,是看中了陈国瑞的本事通天,也清楚这东西不可能攥在自己手里,摆明就是要献出来的;他将半份燧发枪图纸交给徐允恭,自然知道允恭那孩子肖父,琢磨明白了一定会告诉天德。” “一桩桩一件件,拳拳赤子心,你就非得这样?!” “等把人给吓跑了离开应天府躲起来,我看伱到时候怎么哭!” 马皇后是真气的不轻,这会儿一口气发完火后都有些头晕目眩的,扶着桌子直捂太阳穴。 朱标吓着了,赶紧上前搀扶着母亲,又一叠声地叫门外宫人们快送参茶上来,好让马皇后缓一缓。 “妹子,你火气咋这忒大啊!你要发火也听咱解释解释不成吗,气坏身子可怎么好!” 受惊吓最大的居然是朱元璋。 他本来就一直因为媳妇将在五年后去世这事儿耿耿于怀,知道之后就生怕老婆孩子出点什么事,一天要让太医过来给马皇后请三次脉,只差把她给供起来了。 马皇后咬着牙瞪丈夫: “方才标儿提起来这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我发火你才长了嘴?” 朱元璋挠头,无奈道: “咱也是没办法啊。” “仪鸾司这些年一直盯着咱当年那帮老伙计,谋反不至于,但结党营私、贪腐行贿的简直数不胜数,除了胡惟庸之外,还有不少人都跟在咱这位好丞相背后捞油水。武将里头倒是少些,可文官……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 “你知不知道,就凤阳,咱老家那地界,他们只差把凤阳除朱家以外的地给占完了!” “人是必须得杀的,区别只在多少,要想杀鸡儆猴,那这一回就得砍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才是,否则他们根本不会长记性。” “咱敲打过,提醒过,甚至放过了他们许多次,若再不动手,怕是他们还以为咱当了皇帝就好欺负呢!” 马皇后一时默然。 朱元璋是她的枕边人,当年她也是一路陪着丈夫步步走来的,她最清楚朱元璋这几十年的艰难辛苦。 如今朝堂上那些对朱元璋俯首称臣的人里,当年有多少都喊她一句嫂子,有多少还让她抱过自家孩子?多得她都数不清了。 他们都是曾经跟朱元璋在战场上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文官们曾经也为了战事整宿整宿地熬,打完了蒙元要打陈友谅,打完了陈友谅还有张士诚,然后由南至北继续打,直到收下大明全境。 多深的情谊啊? 结果到最后天下太平了,蒙元跑了,十年里大明日益昌隆了,老伙计们就开始贪开始享受,开始连朱元璋这个皇帝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嗐。” 马皇后叹息着吐出一口气: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你要在这次的卷子上写这种事。你明知宋慎在害怕什么。” 朱标在旁边也使劲点头。 他拉了拉自家老爹的衣袖说: “爹,下次上课的时候找个由头跟他道声不是,行不行?不用你出面,我替你跟他赔个不是。” 若换做以往,妻子和儿子加在一起打组合拳,朱元璋早就招架不住直接同意了。 但今天他没有。 朱元璋的眉头缓缓皱起,满脸的不解: “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是不能说的呢?” “忌讳归忌讳,可咱在卷子上说的理由有哪里不合适吗?” “当年咱给人家放牛,若是这牛在咱手里丢了死了,咱家里赔不出钱,那就得拿命去抵。” “当年咱当和尚一路化缘给人磕头要饭,说好听点是化缘,说难听了那就是乞儿。不论以往还是现在,乞儿的命都不算是命,哪句吉利话没说对,动辄打骂一通,就是把咱打死了都没人会来收尸。” “如今朝廷里那帮老伙计,最初有几人过了好日子的?他们若过得好,便不可能随军造反了,可这会儿他们位高权重便忘了当年,当着大明的官,做着几十年前他们最恨的官做的事情,咱劝也劝了,点也点了,他们就是不肯听,说不准还琢磨着要如何把咱这碍眼的皇帝给弄翻了才好。” “既然如此,不杀了还等什么?” “几岁、十几岁的时候,大家的命都不值钱,莫非做了官这头就砍不得了?” (本章完) 第143章 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第143章 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朱元璋这一席话说得马皇后哑口无言,说得朱标都毫无理由反驳。 “爹,你说得是有道理,可,可……” 朱标在那儿可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些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可如今朝廷需要他们做事啊,别人倒也罢了,胡惟庸是丞相,他握着中书省,握着大明泰半文官,假若您轻易对他动手,岂不是犯了众怒?读书人们会觉得,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都能如此轻易地抄家灭门,换做他们这些普通文人,又待如何?” “我不是觉得您惩治贪官污吏这件事有错,只是咱们大可以徐徐图之,何必一口气就要砍得血光滔天!” “当初在辅导班内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宋慎就略有提点之意,说让您不要太残暴……他说的肯定就是这个呀。” 是的,自古以来,没有几个皇帝敢于与朝廷内所有的文官势力开战。 就算是嬴政、李世民那样的开国雄主,他们对待官员们的态度也是相对和蔼的。 都说嬴政暴虐,但嬴政在位期间从没有滥杀无辜官员,有什么问题也是依照秦律处置,要说残暴,那只能说是秦律严苛。而李世民就更不用说了,魏征这种隐太子旧臣都能指着他鼻子骂,他有火也只能憋着等回后宫了再跟长孙皇后抱怨骂娘。 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得罪某一个人,而是身为皇帝,臣子是他们的基本盘,如果引起众怒,不说集体罢工这种事情吧,大家暗地里偷奸耍滑不干活,你皇帝看得出来吗? 而如朱元璋这样的行为那就更可怕了。 他不是要简简单单的对一个人开刀,他是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将以胡惟庸为首的一众淮西勋贵一网打尽,即便这桩凶案现在还没有开启,但从宋慎的态度、仪鸾司目前查出的关系网就可以判断,这注定是场血流成河的赫赫大案! 有必要吗? 届时天下文人官员风声鹤唳,如果真像宋慎所说这案子牵连数万人,谁能保证这数万人里没有冤魂! “重八,你太激进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 “何至于此啊……实在做得过分的斩首,从者降罪流放,知情不报隐瞒者罚苦役,如此就够了,你非要株连九族做得那么绝吗?”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 他知道,妻、子都跟自己不同。 马皇后是军中出身,见过刀光剑影,也见过后宫争斗,但她没见过前朝看不见的唇枪舌剑和阴谋。那些东西他也尽量不跟她说,不是怕后宫干政,只是免得她担心,除非偶尔实在憋的狠了才会跟她吐吐苦水。 儿子虽然自立国起就是稳如泰山的太子,这些年也开始替他处理政务,端的是個好皇帝苗子,可是朱标也有很大的问题,他太仁厚。或许比起常人而言,朱标已经能算是狠的下心肠公正做事,可当皇帝的标准和要求自然要更高。 这一点,朱标的几个弟弟就比他要强些,但强得过头了——有仪鸾司在,朱元璋当然知道有几个儿子私下里对待宫人有些暴虐的苗头。 开国之主要狠,要薄情,如此才能为继任者扫清后路。 二代皇帝也要狠,但要狠得不动声色,明面上一定要是个仁君,如此才好治愈上一任“暴君”给百官留下的巨大心理阴影。 还得培养啊…… “标儿,你去找一趟宋慎。” 朱元璋不再多说,只是冲朱标挥挥手,道: “既然你对这件事有疑虑,那你就用陈标这身份去找他一趟,换个说法,问问他咱是不是做错了。” “咱也想知道,如果抛开历史上他莫名被牵连进这案子的原因,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又当如何。” 朱标人都傻了: “啊?” 朱元璋: “等会儿你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明白了?” 面对老爹的虎视眈眈,以及他放在自己背后、仿佛一句没对就要落在自己后脑勺的大巴掌,不管懂没懂,朱标都不敢摇头。 “懂,懂了!” 包懂的! ………… 应天府,张家。 张唯哼着小曲儿正在家里乐呵呵地修建枝。 这当然不会是他这位老爷的活,家里有专门的仆役修剪枝桠,浇水插,但最近他卸任了御史职位,宋慎那边也闹没什么幺蛾子,土豆的事情又是毛骧带着一帮仪鸾司的小伙子在弄,结果最后便宜落到了他身上,倒是难得清闲。 身为朝廷命官,卸任不做事但照常领俸禄,对野心家而言是生不如死,可对张唯这种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当今的这位皇帝陛下,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搞出过太大的动静,但谁都知道他对官吏的苛刻与对百姓的怜悯有着巨大反差。拿着《大诰》,百姓可以上京城告御状,直接告到皇帝跟前叫他评评理;当官的呢,贪了几十两银子得砍头,占着茅坑不拉屎、当官不做事,渎职了一样得砍头。 从这个逻辑上来说,张唯卸任不干活,虽然失去了权力,但他也完美地规避了做官的巨大风险。 更何况他又不是永久性被罢官了! 等宋慎这边做出来了成绩,例如交给毛骧的土豆若是有了收成,真能有皇帝陛下先前说的那么高产,到时为了避免宋慎怀疑,这功绩必须得是宋慎和张唯他俩一起去领,决不能让毛骧这个仪鸾司指挥使占功。 虽然张唯知道,按理说人家毛指挥使确确实实做了很多事情,这功劳该人家拿,可奈何陛下最初撒了那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不断去补。 等功劳下来,这官儿何止是一个区区御史啊? 抱着宋慎的大腿真是有肉吃又有汤喝! 正当张唯悠悠然搁这陶冶情操时,管家突然噔噔噔地跑到了他身后。 张唯有些不满意: “急什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管家差点要哭出声了,又怕自己声音太大,叫其他人听见,只能抖着嗓子低声说: “不是……老爷,门口有人要见您,小的想给请进会客厅,但他说不用,叫您直接出去。” 咔的一声。 张唯的手也抖了一下,把一朵过两日就要开的好给剪掉了。 可他顾不得心疼—— 管家当然是有礼有节的,如果是别人上门,那是求见,如果是某些他特意叮嘱过要认认脸的人,那可不能胡说,人家登门要见他张唯,都是他的福气。 显然,现在在外头的人,不是朱元璋就是朱标。 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怎么突然来了……” “哎呀,快快快,我这就过去!” 张唯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当场开始竞走,恨不得脚底板起火。 管家在后面喊: “老爷您不更衣吗?” 张唯头也不回: “更个屁!” 不多时。 他果然在家里的门房处见到了一身富家公子哥打扮的朱标。 不等张唯行礼寒暄,朱标就摆摆手阻止了他: “不必多礼,我要去隔壁一趟,得带上伱才好说话。”噢,又是要见宋慎。 张唯没有觉得失望,反倒长长松了口气。 他还害怕朱标是有事情要找自己呢! 皇帝和太子这爷俩真是亲爷俩,一旦他们找自己有事,那这事儿要么难办至极,要么叫他提心吊胆好几天。 “好好好,您随我来便是。” 张唯撇开自己后头的管家和门房,带着朱标就去隔壁宋慎家敲门。 书房。 本来还在震惊于朱元璋答案的宋慎,听说外面张唯带着陈标过来了,也只能收回思绪,吩咐人把他们俩带进书房。 “这不年不节的,又没什么事,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慎开了个玩笑试图活跃气氛。 但他其实并不擅长说笑话,尤其是眼前这俩人本身也没什么心思玩笑。 朱标尬笑两声,用眼神示意张唯赶紧开口说正事,后者立刻会意,凑到了宋慎跟前。 “子畏,先前咱们就说过,陈标这孩子呢很想拜你为师,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当然也不强求。” “今日呢是陈标他有个问题,想来问问你,我问他他死活不肯说,还说我跟他差了十来岁,定不如你与他聊得来!你看看这小子!” 张唯演得那叫一个真。 哪怕朱标很赞赏的给他比了一个大拇哥,但张唯还是有点汗流浃背,这毕竟是在以长辈身份教训当朝太子,要是日后被人知道…… 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演戏演了个全套,宋慎哪里还有不信的?更何况这事情也很好理解,无非就是有点代沟之类的嘛,自己跟陈标年纪只差个五岁左右,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询问对象。 最重要的是,宋慎自忖在这小伙子面前的形象还是非常可靠的,这样一个成熟可靠的大哥形象摆在这,会引来诸如徐允恭、陈标一类的小老弟实在正常。 “啊,可以啊,正好我现在闷得慌,跟你聊聊天挺好。” 宋慎很爽快,叫外面的兰云给奉茶送了点心,除了不能亲自烹茶之外,礼节已经算相当到位了。 不过朱标其实没怎么在意这些,他心思都在自己即将要问的问题上面。 而且还有一个麻烦是…… 这事,张唯能听吗? 朱标出门前本来是想问问老爹的,但朱元璋那会儿实在太吓人了,就连他都有点发怵,具体操作上的细节就没能问清楚。 思来想去,朱标给了张唯一个警告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既警告张唯只能听不能说话,又避免他被吓得直接弹起来跑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同窗好友最近很苦恼……呃,子畏兄,你这是什么表情?” 朱标斟酌着开口,但刚讲了两句就发现宋慎表情有点古怪。 宋慎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到了明朝居然还能碰上“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但他热衷于吃到每一个野瓜,不管瓜主是不是名人! 他假装惊讶: “啊,是吗?我眼睛瞎了,你知道的,一般瞎子都会因为长时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导致面部经常抽搐,可能看着就有点怪,没事你说。” 朱标总觉得除了这个说法,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管那么多,还是开口说了下去。 “呃,是这样,最近我那位同窗很苦恼,因为他家的买卖出了些问题……” 在他口中,这是一个地主老财家傻儿子被狠辣无情的奸诈老爹击碎三观的故事,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 眼睁睁看着老爹即将把一群跟自己白手起家的兄弟逼得家破人亡,傻儿子和地主夫人都劝了也不管用,老地主觉得这帮人年轻时候可以跟自己一起吃苦,结果老了老了居然私底下开始结盟着要侵占他家的家产。 尤其是家里还有不少人吃里扒外,分不清楚谁是真主子谁是外人,总之他一定要清算这一帮曾经的兄弟、现在的下属! 听着听着,宋慎的表情也从刚才的想笑变得逐渐龟裂。 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 实在是……太耳熟了! 他一直觉得朱元璋搞出来的洪武四大案莫名其妙。不是说这些人不该杀,而是老朱显然太矫枉过正,该杀的不该杀的,杀红眼了统统都得死,为啥啊? 现在宋慎明白了。 归根到底,老朱这人哪怕当了皇帝,本质思想上还是一个农民。不管他有多大本事,有多么气运加深天赋过人,一个人年幼时受到的影响足以深远一辈子。 他一辈子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他人命如草,他当然不会介意杀人,杀得再多有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多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究困其一生啊! “子畏兄,子畏兄?” 朱标喊了两声,才把他给喊回神。 宋慎噢了下,挠挠眉毛: “怎么,你想问我什么,是想问问我怎么看这个爹,还是你……你这个同窗呢?” 朱标没有一点犹豫: “当然是这个爹。” 宋慎一拍大腿: “你爹……啊不,他爹可真不是个东西!” 朱标、张唯:??! 不是,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你们两个想想看,要是东西给得够了,那帮老伙计会不会贪得无厌?” 宋慎问他们俩。 张唯迟疑道: “不好说吧这个,人本就贪婪,更别说这些都是商人了。” 宋慎摆手: “胡说八道,这只跟人性有关系,士农工商不都是人,谁天生就坏啊?” “既然是老伙计,愿意接受他给的好处的那帮人,他好处给够了就行,不愿意的就该早早踢走,踢得远远的,他难道还能碍着什么?” “非逼得人家破人亡,怎么杀心就那么重!” (本章完) 第144章 天才,真是天才! 第144章 天才,真是天才! 尽管朱标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宋慎这样讲,他还必须得帮老爹说说话了。 沉吟片刻后,朱标道: “子畏兄,我虽不以为他爹的做法有错,可你这话倒也是有失偏颇。” “我对他们家略有了解,那帮老伙计跟他是一同白手起家,最后能成气候自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结果,不过他爹是里头最重要的一环,若没了他爹,那帮人早就散伙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不管是文人还是帮派,抑或是商会,其中执牛耳者自有非同寻常的本事。” “大家互相仰仗帮扶着一路走来,功成名就,原本都该有个好结局颐养天年去,可总有人贪心不足,即便如你所言给足了好处,恐怕他们仍然不会满足,这就是人心。” “我不认为他爹动手清算有错,只是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分。” 宋慎嘴角抽搐。 好嘛,原来陈标这小子听着是个正派人,实际上遵循的居然也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这货不是个国子学的儒生吗? 不对…… 自己倒是忘了陈标还有陈国瑞这么个手段通天的富商老爹。 就算当初对方嘴上说做的是小生意,可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指使烧刀子铺去做酒精,这种能在朱元璋手里活下来且赚大钱的明初企业家绝不会是什么善类,他生出来教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天真无邪小白! 想了想,宋慎还是摇头,并不认同陈标说的话。 “你也说了,他们都是从元末乱世里闯出一片天的角色,其手段心性都不是我们这种年轻人可以置喙的,说不准咱们三個捆一块都不够人家玩。” “但你既然现在要问我的看法,我的观点还是那样——时代变了!” “搞清楚,如今不是元末乱世人命如草的时候了,大明立国十年,天下风云已定,要还是照老一套来做事,任何问题都用拳头和刀子解决,定然是行不通的。你要逼得别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你能确保自己斩草除根吗?留下一两个遗孤报仇怎么说?” “好,就算可以做到,那其他人呢,名声呢,后患呢?做生意做成这样,还有人敢跟他干吗?” “退一万步说,与其这么简单粗暴地做事,不如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朱标听得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尽管知道宋慎说这话时并没有在针对老爹朱元璋,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是的,现在已经不是元末乱世群雄逐鹿的时候了,人命再不值钱也有大明律保障,甚至那些开国勋贵们家里几乎人手一份丹书铁券,可免死罪。即便父亲真要动手,又该如何在不损国誉的情况下对这些人抄家灭门? 堂堂天子将自己发下去的丹书铁券当废铁,不管不顾,百官如何想,百姓如何想? 哪怕父亲口口声声不在乎名声,要为他铺路,可身为人子,他朱标还能真的不在乎吗! “子畏兄,此话何解?” 朱标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拉住了宋慎问道。 宋慎:…… 你刚才还说这是你一个朋友呢。 得是多好的朋友,伱才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人家问事儿啊? 不过既然对方执意要演“我有一个朋友”,宋慎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说: “这种情况也很好解释,其实就是大家在最开始白手起家的时候并不知道最后能干成多大的事,结果到了利益分配的环节,领头的那个占了大部分好处,就跟一帮土匪劫道之后分赃不均一个道理。” “我也没说一定不能杀人放火,但得讲究方式方法,要找个路数,既能除掉对手,又不把脏腥惹到自己身上,还要让其他墙头草和后来者被镇住,以威逼之,以利诱之,大棒甜枣一起用才能作数。” “比如,领头搞事情拱火的那几个,该动手确实得动手,却不能由你爹——哦不,他爹——动手。” “大可以去找出些足以让对方有灭顶之灾的罪名,他们不都是做生意的吗,那就状告他们走私,往北边私下里售卖刀剑武器,扣个通敌谋反的帽子。” “匿名不匿名都行,前者可以避免麻烦,后者则能为自己添一层大义护身,以后遇到事了还有周旋余地。” “但注意啊,这种事情只能往蹦跶最欢的那几个对手头上扣,顶多再把他们的喽啰们给各打几十大板,否则法不责众就算了,即便真给所有人都弄死,官府和其他人也都会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更何况,肯定没那么多人要跟他爹分赃……咳咳咳,均分利益,何必牵扯其他无辜呢。” “再一个,许诺那些还在观望、没有完全被拉下水的人,告诉他们,只要自己家还做一日的生意,他们就有一日的活可以干,那些掌柜的、押镖的、账房的,各种各样,别嫌人家地位低,阎王易见小鬼还难缠呢,给人家多发点钱,人心收买收买不就得了。” “……你们怎么了,还在听我说话没啊?” 宋慎滔滔不绝地扯了半天的淡,突然察觉自己身边这俩人一点动静都没了。 要不是他没听见出去的脚步声,这会儿都快以为他们偷摸跑路了! 朱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了一声: “在听,在听,就是觉得这法子有些太……太新奇了一些。” 宋慎也很震惊: “什么新奇,不就是威逼利诱,打一棒子给个枣吗?难道你说的是扣谋反这帽子很新奇?” 这尼玛兵法和权谋都用烂了的招数,他不过扯淡胡说两句,居然还能震惊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也真是奇了怪了! 朱标:…… 不,说人谋反不新奇,但要是替换成真实事件,说当朝丞相走私通敌谋反,那确实是有点太超前了。 超前就算了,居然还意外地很合理——毕竟,丹书铁券可免死罪一次,谋反除外。 好合适的抄家理由啊! 朱标咽下自己快砰砰砰跳得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斟酌了下,再问: “那要是那帮墙头草被威逼利诱之后,过十年二十年,心思又跟如今这些人一样野了,想要更多的,那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例如掌柜的任人唯亲、账房中饱私囊,只要手脚够利落,上头是很难发现的。” 好问题! 宋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 “唉,我觉得朝廷其实该专门成立一个审查部门,专门做审计。” “可惜啊,现在没那么多人才……” 朱标眉毛一跳,觉得自己无意间听到了什么更加厉害的东西。 他赶紧追问: “那是什么意思?子畏兄你有所不知,如我们这等人家,许多人家中都设有私塾的,即便不为科举做官,多识字能算数,都有很大用处,朝廷没有,不代表自己家里做不出来啊。”说完,朱标不由暗自得意了下,心里直夸自己机智。 不是谁都能这么完美地用一个商贾人家的情况,来替代朝廷状况的。 宋慎哦哦了两声,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不用特别当真。” “举个例子啊,你们有一个商会,除了商会会长之外,底下有诸多商家,每一家手里又有大大小小上百种的生意,但是因为许多原因,各家生意里多少都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做主家的肯定想查,却碍于下头沆瀣一气很难成功。” “这个时候,商会就可以从各家各户中选拔一个或几个精通账目的账房先生,挑选一些对数目敏感的孩子跟着学,再将所有账房先生给打散打乱了各自分组,分批去各家盘账,而这一批人由商会共同出资付薪酬,查出了问题,商会给他们发一笔大银子,查得最多的那个人拿得最多。” “即便是那些贪了钱的,手头总不可能比商会更富裕吧?” “如此一来,可以避免自家人查自家账,还可以激励这帮培养出的账房先生们拼命去查,最好这笔奖励的钱能够多到查一次够全家人过一年,换做你,你拼不拼?” 张唯和朱标的表情一模一样:(’) 朱标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这辈子还没想过账房先生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用。 而且,哪怕现在宋慎已经把事情说明白了,朱标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能完美代入。比如,商会查账的账房先生这个角色,放在朝廷里该由谁来担任呢? 仪鸾司? 但是仪鸾司虽然能替爹监察百官,却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否则朝廷举办重大典礼的时候、御驾出行的时候、面见百官的时候,又要让谁来护卫爹的周全? 更何况那里面的死士都是元末乱世时养大的孤儿,如今天下已定,战乱平息,哪里还有那么多可供挑选又资质不错的孤儿。 朱标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只觉脑子要炸了。 他松开了按住张唯的手,勉强冲宋慎笑着拱拱手,道: “今日多谢子畏兄替我解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这便回去,与我那位同窗说明白,好教他不再烦忧此事。等事情结束,我再替他来登门道谢!” 宋慎跟他客套了两句,就让他走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肯定是急着回去跟陈国瑞讲事儿啊,他要是再拦着,那就不是一般的没有眼力见了。 等陈标离开之后,宋慎猛喝了三杯茶才解了口渴。刚才那好一顿长篇大论实在是让他唾沫星子都说干了,不多喝点水润润喉咙实在是难受。 喝了水,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从明兄,你还没走呢?” 张唯:…… 好好好,现在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是吧?最开始还是陛下和殿下他们俩借着自己亲戚的名头接近宋慎,现在呢,现在宋慎都已经默认他上门就是给这爷俩领路的了! 情谊呢!友谊呢! 张唯咬咬牙: “子畏,为兄从前还不知道,你竟还有这般本事,这御下的手段堪称出神入化啊。” 刚才要不是朱标按着,他早就一溜烟跑出书房了。 屋里三人,他是最晓得情况的人,当然也知道太子殿下问这些事情是有所隐喻的,即便并不清楚根源,也已经感觉到这朝堂暗潮汹涌,将有大事发生。 这种事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听了都恨不得使劲摇头,把自己刚才听过的东西给甩出来才好。 可宋慎就这么说了! 还给太子殿下把怎么处理那些高官都讲得明明白白的! 张唯现在是真怕宋慎这条船什么时候翻了,届时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宋慎毫无所觉: “没有啊,我就是想起了以前书上看到的东西随口一说而已,陈标今日肯定说的就是他自己家,陈国瑞那老爷子是个有主意的,怎么可能我胡说八道他就信。” “就算他信我,可这种大事,他绝对不会偏听偏信的,我只是给个意见,又不少块肉,你别瞎操心了。” 张唯恨不得现在给他磕一个。 宋慎到底知不知道,“陈国瑞”有多信他说的话啊? 他知不知道今天说的这些事情会对朝堂有多大影响啊? 说不定宋家都会被牵连进去! ………… 武英殿。 从宋慎家回来之后,朱标就到这边来找老爹了。 没有在坤宁宫,是因为那毕竟是马皇后的居所,最近她需要静养,中午本就大动肝火,现在还是不要再去她跟前晃的好。 “……宋慎所言,大致便是如此了。” 朱标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没有擅自将那些例子给代入进具体人和事当中,这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主观臆测。 听完,朱元璋不知不觉已经搁下了正在批改公文的笔。 他凝望着武英殿外巍峨的宫殿群落,口中轻声念叨着。 “只斩首犯,有丹书铁券的借用谋反之罪,株连九族。” “杀鸡儆猴,给百官加俸,再单独成立一个衙门监察百官……抑或是,在各个衙门底层挑人出来,让他们狗咬狗?” “真是……真是天才啊……” 朱元璋的眼睛里逐渐放光。 朱标差点把舌头咬掉。 爹,人家说的狠法子你马上琢磨,说轻饶其他人你就马上装聋啊?! (本章完) 第145章 永乐不迁都 第145章 永乐不迁都 永乐二年,冬。 东宫之中,本该是这座宫殿主人的太子朱高炽却没有坐着,而是将主位让给了另一个人,自己站在边上侍立一侧,不敢妄动。 当然了,全天下唯一一个能让太子低头侍奉的,只有皇帝。 朱棣喝了口热茶,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蒸腾热气的白雾,冲朱高炽招招手: “你身材胖大,总站在那,你不累朕都替你累得慌。坐下吧!” 朱高炽赶忙拱手行礼,随后小心坐在位置上,并无多言。 他知道,从小到大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更像父亲的朱高煦。自己能文不能武,在父亲心里自然比不过可以冲锋陷阵的弟弟。 如今能够坐上这太子之位,虽说嫡长子的名头帮了很大的忙,可若非那玄之又玄的所谓辅导班,这太子他怕是做不了那么稳当的。 因此,越是做了太子,朱高炽越是沉稳低调,生怕自己有哪怕一点错漏便要叫人抓住把柄,连那辅导班、那位神秘先生都救不了他。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 “宋先生对你日后的评价很高,说朕在外征战那么多年,若不是你替朕监国,朕几十年的仗打下来早就把家底给打空了。” “看来,朕得先跟你道个谢。” 先前他只跟朱高炽说了一点点课程内容,前两天的当务之急是将国策给定下来,到了今天,朱棣才准备多说一些事情。 考卷的答案是他们一起商量的,不过,最后在试卷上填了什么内容,那就只有朱棣自己知道。 毕竟那是他的考试题目,只能由他自己来选择要在上面写什么、不写什么,朱高炽给出的只是意见,决定权还是在朱棣那儿。 今天交完卷,朱棣脑子里绷着的弦也总算是松快了些,可以跟自己这嫡长子和新立的太子多聊聊了。 闻言,朱高炽愕然又惶恐,连忙推辞: “父皇,儿臣不过是做了些再寻常不过的,这都是分内之事,您……” 朱棣抬手打断,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朕承认你做得很好,可是在历史上你很短命。” 他扫了眼儿子这身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心宽体胖好,还是该说他能一整天几乎动都不动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不只是伱,咱们这一脉许多后人都有大问题,要么脑子不好,要么身子不好,有的脑子身子都不好,死的早那都是上天垂怜大明了。朕还私下里问过先生,是不是因为朕靖难,所以上天降下惩罚,叫咱家后世子孙都如此命途多舛。” “但先生告诉朕,与其去想老天爷,不如想想自己的问题。” “比如你——” “太子,先生说你这身材太胖了,很容易引发诸多疾病,历史上你在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暴死,朕驾崩后,你即位的第二年就出事了,肯定与你这身材有关系!” “等会儿朕会跟你东宫的人吩咐清楚,即日起,你这里甜食的份量统统减半,少吃饭,每日得去外头园里散步最少一个时辰,等你瘦些,便同瞻基一起,重新开始习武。” “听明白了没有?” 朱高炽汗流浃背了。 他身材又高又宽,但身上全是虚肉,几乎没什么实的,力气不如两個弟弟大,走两步都喘,许多时候出行都得靠人抬着轿辇走。 光是这散步一个时辰就够他受了,还要跟儿子一起习武,朱高炽实在有点顶不住。 倒不是说跟几岁的儿子一起习武丢人什么的。 主要是,他的嫡长子朱瞻基今年虽然才六岁,却早早地就已经开始习武识字。朱瞻基从出生起就深受父皇喜爱,所以所有功课的强度都是奔着日后当皇帝去的。 这强度放在精力旺盛的孩子身上或许只是累人,可放在如今的朱高炽身上,他既要替父皇处理政务,又要散步,又要削减甜食摄入,还要练武…… 如此痛苦,还不如让他四十多岁就暴死呢! “父皇,儿臣这身子您也知道,若是儿臣年岁小些还好,可如今事务繁忙,政事尚且多得处置不了,还要浪费时间在这,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啊。” 朱高炽顶着父亲的死亡凝视,还是硬着头皮反驳了一下。 只是这理由稍显牵强了。 朱棣呵呵冷笑: “那你让瞻基那孩子二十七岁就没了爹,这就忙得过来了?” “这是旨意,由不得你,朕如今还没有出去打仗,少说还有几年呢,这期间,你手里的政务朕也能做一部分,少说那没用的,把身子骨熬打好了,日后你寿终正寝,才好叫孩子坐稳江山!” 要不怎么说隔辈亲呢。 朱高炽绝望地想起,当年自己跟弟弟在应天府读书时,皇爷爷也曾经很喜爱自己,赏赐和夸奖不断;如今,父亲很喜欢他儿子朱瞻基,时常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教养,甚至朱瞻基待在东宫和御前的时间都是对半分的。 所以即便父亲很喜欢弟弟朱高煦,也架不住前有皇爷爷后有好圣孙,只能将自己立为太子。 本觉得这是好事,结果现在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 正是因为要让自己这个当爹的留给瞻基一个大好江山,所以他必须得好好活着,以免儿子太年轻镇不住…… 苍天啊! 他朱高炽兢兢业业一辈子,上半辈子给爹守家,下半辈子替儿子干活,现在锻炼身体都是为了以后能干更多年的活…… 什么劳碌命啊! 不等朱高炽继续反驳,朱棣喝了口茶又继续说: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朕决定,得定下一条规矩,日后所有皇子皇孙都必须遵守这一点。” “皇考以马上打江山,朕这江山也是打下来的,不能让后世子孙忘了这点。如今想来,皇考当年令所有皇子去凤阳练兵这规矩就很好,朕这身本事,泰半也是那会儿才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大明日后的皇帝,有许多都相当短命,二三十岁就死了,像那狗屁朱祁镇,朕还希望他能死得更早一些,免得二十来岁就以一己之力嚯嚯了大明三十万精锐,以至于武将损失巨大。” “还有些身子差就算了,死的时候连个后都没留,只能在他们兄弟里头找,兄弟里也找不到了,就巴巴地跑去其他支脉里找,文官自然会选一个更适合自己操纵的,这也留下了诸多隐患。” “所以,日后所有皇室子弟成人后都得去练兵,不拘去哪,边塞也好凤阳也罢,或是去海边练练水师,都不错,朕也不需要他们练得有多好,不需要他们日日统率兵马,但求读兵书、知兵事,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能上得战场!” “再有,如此一来,像你这般身材胖大的孩子,这么熬打一段日子也定然能将身子骨给熬好,去的时候太医给配上一个,若还是熬不过去,那就是命该如此。” “朕还不信了,这样筛一通下来,大明皇帝还能如先生所言易溶于水、死于丹、死于胡乱调兵遣将!” 朱高炽的嘴巴缓缓张大。 作为燕王世子,他或许是最清楚父皇性格的人之一。 父皇本人就是藩王里最知兵的一个,若非如此,父皇不可能靖难成功,这里头甚至还有许多的运气成分,但凡朱允炆做事有三分像皇祖父这事儿都不可能成。 正因此,父皇格外忌惮宗室子弟知兵这件事,登基后也跟朱允炆一样大力削藩,只是手段柔和许多。 但朱高炽没想到,正是因为将宗室当成傻子一样养着,导致后来皇帝一旦过早驾崩就乱了套,又或者随便找的一个皇子、宗室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才干。 半晌。 朱高炽迟疑道: “那父皇,咱们先前商量的国策之一,也就是让所有直系宗室都留在京城,不去封地,这件事……” 既然要锻炼宗室,其实他皇爷爷定下来的藩王制就是最合适的。 藩王镇守边塞,扎根于封地,一则可以避免争储,二来能够让皇家子弟拧成一股绳,替未来的皇帝盯着武将,避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武将坐大的局面。 按理说,其实父皇当初造反——啊不靖难之役,其实很难成功,因为皇爷爷针对这种情况也有很全面的应对措施,要不是建文帝太蠢,手段太嫩,换了九位藩王中的任何一个上位,其他人造反都不可能成功的。 “你是想说,咱们靖难能成事只是偶然,要说起来,皇考定下的藩王制就很合适?” 朱棣斜睨他一眼,哼笑道: “可你怎么知道,皇室往后会不会出一个比朱允炆更蠢的角色呢。” “就朕如今听闻过的后世子孙中,已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叫门天子朱祁镇,有两个几十年不上朝的懒皇帝,嘉靖还算是好的,但那万历实在是让朕听着都想抽他两耳光。” “噢,还有个沉湎玩乐最后三十岁就死了的武宗皇帝,朕猜他是有心无力,想斗却没斗过文官被弄死了;有个天启皇帝朱由校,在位七年一个儿子都没留下,最后驾崩时只能将皇位传给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兄弟朱由检,也就是咱们大明的亡国之君。” “还有你自己啊,登基一年就暴死,你是不蠢、有才干,可不也一样没活多久吗?” “太多太多了。你自己看看吧,就这些人,要是边塞有任何一个藩王稍微聪明些,乱起来不是轻而易举?” 朱高炽:…… 朱高炽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是头一回听到完整版的大明十六帝各个是奇葩。 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正因为听说了这么多事情,朕才一定要让皇子皇孙们都去历练,却不能让他们有封地。” “一则避免战乱,二,也要为日后的大明培养更多的储君。” “朕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党争在任何时候都无法避免,像你,这么多年在后头替朕办了多少事,可朕也必须承认,如果站在当爹的角度,老二比你更像朕,偏向是无法避免的。但论做皇帝办实事,他绝对比不上你,这一点朕心里更清楚。” “所以,既然怎么样都要争,那还不如都争,都比!” “这就跟斗蛐蛐一个道理,最后赢了的那个人,总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这个皇位,会勤政爱民,如果他登基之后跟唐玄宗一样懈怠了,其他人会放过他吗?” “这件事,朕已经写进了给先生看的国策里,而且也规划好了,未来五年内,首要目标就是你太子朱高炽必须得将身材练到跟你两个弟弟一样,五年后,你若连绕着皇城一口气跑一圈都做不到,朕第一个抽你!”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炽。 朱高炽脑门上的汗已经滴到地毯上去了。 绕着皇城跑一圈,这是什么概念? 不用搜了,南京故宫周长10.23千米,相当于十公里拉练。 虽然朱高炽没有跑过,但他长了眼睛,在宫里住了两年了,自然知道皇宫有多大,绕着皇城走一圈要多久。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目标是这个,朱高炽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以后到底是要当皇帝还是要当武将……这太子能不能丢给老二去当啊?! 朱棣毫不心疼自己二百多斤的好大儿,他早就觉得这胖儿子该减减肥了,只是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后来又感觉没必要这么折腾,如今倒是正好。 他轻咳一声,道: “还有一件事,前日你的意思,建议朕可设置一南一北两京,但所有政务仍放在南边办理,这件事朕考虑过,同意了,一样也写在了答卷上。” 朱高炽豁然抬头,眼中带着震惊看向父亲,难以置信他居然同意了这一条。 谁不知道,父皇自从靖难成功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要迁都回北边去,现在都在考虑该让谁去北边营造宫殿了,显然心意已决。 可如今他居然连这个都答应了。 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朱棣有些尴尬地再次咳嗽了两声,只解释了一句: “咱们得准备往海上发展了……而且,那朱祁镇叫人打到了家门口,朱由检是直接被打破城了上吊殉国,朕觉得皇帝确实不能留在北边。” (本章完) 第146章 大型辩论赛开场! 第146章 大型辩论赛开场! 翌日正午一点钟,课程准时开始。 大家都有点惊讶于今天进入的时间没有提前,毕竟以往他们都提早成习惯了,如今突然一下让所有人都直接被带进来放在座位上,实在有点反常。 李世民跟身边的房玄龄小声蛐蛐: “难不成是因为要考核试卷的缘故?今日确实有些特殊……” 房玄龄低声咳嗽,冲着讲台上使劲打眼色: “陛下,咱们得肃静,否则这分数……” 好好好! 想得分的李二陛下当场被捏住七寸,瞬间闭麦,正襟危坐看着讲台上的宋慎,看起来格外像一个好学生。 其他人也多少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有的想跟自己盟友、亲人、臣子沟通的,也都赶紧闭紧了嘴,生怕影响到自己在宋慎心里的印象分。 宋慎看他们这样都觉得好笑。 他敲敲讲台,扫了众人一圈才含笑道: “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就因为这一次的考试结果?”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之前我也已经说过这次考试不禁止大家互相讨论,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们,本次考试的结果不会由我一个人来评判。” “身为知晓原本历史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谁、做过哪些事、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但我并不认为我有这样的资格来评判华夏几千年帝王的决策,尤其是在一些在后来千百年也依然具有巨大争议性的事情上,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希望你们可以放下对彼此朝代的成见,认真且客观地评论。” “客观的意思就是,抛开对于这个人的原有印象,只看他做过什么,想做什么。你们可以互相辩驳,而我本人只作为一个裁判和参考,如果你的答卷和理由可以说服我和其他人,你的评分就会高,如果理由并不充分,那么分数自然也就无法太高了。” “都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这就是宋慎的打算。 他不觉得仅凭自己就可以评判帝王的功过,每個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步子迈得大了就是会扯着蛋的,所以还不如都让他们自己去吵,即便仍有数百上千年的时空鸿沟,可至少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最优秀的皇帝之一,脑子、权术、格局都绝对够用。 朱祁镇除外。 众人默然片刻,虽然没想到这个走向,但还是齐齐颔首同意了这个模式。 宋慎挑了挑眉毛,在电脑里找出了自己赶的ppt投在投影仪上。 “你们的卷子我都放在这里了,公开给大家一起看。” “至于谁是第一个……我认为这件事其实是很有争议性的,不管是等会儿放在伱们之间,还是后世,两边说法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执一词,用来热场非常合适。” “恭喜你——朱棣同学。” 朱棣一下就有点汗流浃背了。 倒不是因为第一个出场,或是在场有许许多多的历史上著名的帝王将相……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和大哥,见他们俩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幕布开始阅读起了答卷,戎马半生都未曾握不住刀的手,此时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没办法,他的皇位终究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他这辈子梦寐以求的都是父皇的认可。 又或者说,是大哥的认可。 如今自己给出的答卷要在他们面前公开处刑,实在是让人很难面对等会或许出现的那种……不被认可的可能。 “怎么样,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吗?” 宋慎等了几分钟,并不算久,因为所有人的卷子内容都是他重新排版过才放进ppt的,主要的国策和计划被列在最前方,理由则精简了不少,或是只有关键词,否则这帮人洋洋洒洒辞藻华丽的一长篇古文不知道要看多久。 见大家都示意看得差不多了,宋慎颔首: “那么,有关朱棣同学的答卷,有没有人提出质疑?” 朱元璋第一个举手: “咱有疑问。” 被自家亲爹直接砸场子的朱棣:…… 爹,那么多人,你给点面子啊!!! 宋慎点了点头说: “可以直说。” 朱元璋站起身来,看看幕布又看看朱棣,拧起眉毛问: “你这两京制什么意思?” “想要京城在南边,那就留在应天不挪窝;想回你燕王大本营去,那就把人带过去。两个京城,那这两边分别处理什么事情?原本京城就在应天,你如今将政务仍然放在应天处置,那北边的京城有什么意义?不够折腾的!” “这理由里讲,你本来就是想迁都去北边的,但因为知道了后世子孙不争气,担心再出个朱祁镇这样的叫门天子,或者是如朱由检这样被打入京城只能直接殉国的皇帝,出于日后皇帝安危的考量,决定施行两京。” “之所以要将政务放在南边,是因为你听先生说,你那会儿恰好是那劳什子大航海时代前,你不想放弃如此广阔的海上贸易,不想放弃开疆拓土获得的金银铜铁以及其他东西,所以将应天府作为实际上的京城会更有利于此。” “那咱得问问你了——北边,难道你就不要了?” “当初咱将你们哥三个都分封到陕晋燕,不就是想让你们几个藩王替南边的应天府教化北地百姓吗?你是不是忘了,封藩王之后咱跟你们几个说得很清楚,日后等去了藩地,除开军备、除开打北元,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百姓们知道,日后这天下是咱们大明的天下,是咱们汉人的天下!” “不管他们原本是什么人,在这地方落地扎根成家立业了,说汉话穿汉服,只要他们觉得自己不是曾经把汉人当两脚羊的蒙人,那就统统都是汉人!” “尤其是你啊,老四!” “燕云十六州丢了多少年了,要是北边没人过去镇着,那咱大明最后不就还是跟宋一个下场吗?赵匡胤的都城还他娘的在开封呢,比应天北多了,他们为啥被打到南边偏安一隅,就因为燕云十六州!” “咱把燕地交到你手里,你就这么搞?你只搞个名义上的两京,但是北边谁也没在镇着,除了咱,再除了你这当了几十年的燕王,谁他娘的还会认下一个南边的皇帝?朱祁镇这废物守不住你的北京城,那你以为往后还能出几个皇帝跟咱一样从南打到北的,你自己说!” 朱元璋说到最后都有点急眼了。 谁都知道,从南往北打,跟从北往南打,两者间的难度绝不可同日而语。至少就洪武十年这个点往前倒退,做成了这件事的人只有朱元璋一个。 朱祁镇出征土木堡的时候大明国力强盛、兵力充沛精锐,甚至如果除开中间被造反的建文帝,以及只当了一年皇帝的朱高炽不算,从开国到他只隔了三代皇帝,他算是第四代。 一手天胡开局拿到手里都能打得稀碎,凭什么指望子孙里再出一个朱元璋,再出一个朱棣? 凭老朱家脸大? 别扯淡了! 朱棣被父亲这样一通质问斥责,自己本身也是知天命的人了,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的。 他难得反驳了朱元璋: “不是啊父皇,您没看见我底下还有说其他的国策吗?” “我要让所有皇室和宗室子弟成人后都去练兵数年,必要时可以上战场历练,让他们知兵,尤其是太子和皇长孙!” “这两京制,日后的规划就是皇帝本人在北边,还是那句话,天子守国门,有关北方的事务当然还是在北方处置,但南方以及海运相关的就都交给应天,太子每年要留在应天半年。” “正如您自己如今放心将政务大事都交给我大哥处置,我出征的时候也是太子在处理政务,说得难听些,他手里的事情比我多,累死累活得比我更像个实际上的皇帝。” “日后的皇帝肯定不能都跟咱们俩一样信任太子,会有人害怕太子坐大,所以不给他们历练的机会,但只要定下这个规矩,既能保留南北两京各自的职责,能让太子尽早上手熟悉政务,最重要的是,南方繁华富庶,即便如今吏治清明几十年,日后人心难测终究会开始烂掉。” “既然无法保证每个皇帝都聪明,那就让皇帝镇在北边,太子镇着南边,南边的税银由太子亲自过手送去北方。” “除了费力一些,麻烦些,其他的不都挺好的吗?” “北边有皇帝在那儿处理事情,兵权也在皇帝手里不怕出乱子,有南方的税银支撑,北边咱们也能开拓起来;南边有太子在处理复杂的赋税,不怕这富庶之地的江南士子和豪商富贾们天高皇帝远趁机贪腐,更可以顺势开启航海——” “这没问题吧?” 朱元璋沉默了半分钟没吭声。 他当然听明白了朱棣的意思,但是这简简单单一个定都优劣的事情,被搞得太复杂了,他需要好生衡量一二这完整版两京制的利弊。 而朱标也在琢磨着这个制度到底合不合理。 虽然父亲没有在朝堂上提过,但他毕竟是老朱的好大儿,知道的当然比其他人更多。正如刚才老爹急眼的时候所言,自古以来能从南到北打下江山的人只有朱元璋一个人,所以很显然,都城放在南方是不合适的。 说风水龙脉也好,说历史文化也罢,随便什么,但历史上没有一个长命的南方政权,这就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只是,迁都这件事其中有太多太多要考量的因素,老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透出任何口风,而从后来的历史发展看,显然到了老爹驾崩的时候这都城还是在应天府的…… 难搞啊! 这时候。 一直听着这父子俩讨论的李二陛下忽然动了。 他举手示意,得到宋慎首肯后就疑惑道: “你们说的大明都城应天府,在朕这个时候,具体是哪里?” 朱标本来就在琢磨这事儿,就随口回答他: “过去它有很多名字,六国古都建康,金陵,江宁,很多名字和称呼,后来我爹他立国的时候定都称应天府。” 李世民有点绷不住了: “你们既然知道这六国古都建康,那也应该知道那是哪六朝吧?” “东吴,晋,还有宋齐梁陈,这几个……哪个是能长命的?很明显就是地方有问题,不能当都城嘛!老朱你当时咋想的在这烂怂地方定都啊?” “还两京制,建康这地方有啥好的,要搞海上的事情就不能单派一堆人过去吗,非得把国运压在建康啊?” 虽然都说什么话糙理不糙,但是李世民这话也有点太糙了。 朱元璋听得相当不乐意,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话去反驳这货,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刚才朱棣关于两京制的构想具体有什么问题。 不过,哪怕他不想争,好不容易讨到好的李世民却不肯放弃。 李二陛下咧着嘴又看向朱棣和朱标俩人,问: “为啥你们只考虑那个北京,却不考虑长安啊?” “朕如今也大致知道了往后的历史,唐之后是混战许多年,散开的不算吧,然后就是定都开封的宋,宋过后是那个元,再然后就是你们。过后这些朝代都不说,但至少在朕这会儿,长安已经是十三朝的古都了,选这地方当都城肯定是有道理的。” “要说什么天子守国门,哎呀那北京都是虚的,要不是长安镇在这儿,江山哪里能坐稳?西北的险要不比你们北京险多了?” 这一回李世民说完倒是有人说话了。 从朱元璋到朱标、朱棣、朱祁镇、朱由检,一群老朱家的人齐刷刷看过去,冲他吼: “放屁!” “错了!” “一派胡言!” “东北比西北险要多了!” “东北一定得守住,绝不能撒手!” 李二陛下被这一波吓了好大一跳,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等他缓过劲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阵巨大的荒谬。 别人就算了…… 朱祁镇居然也他娘的嚷嚷?他怎么敢的啊? 李世民咬着牙瞪朱祁镇: “好好好,东北重要,草原重要,你们要天子守国门,那你土木堡之变怎么打出来的?你守住了?” (本章完) 第147章 令人两眼一黑的石敬瑭 第147章 令人两眼一黑的石敬瑭 眼见众人即将从辩论变成菜市口扯皮吵架,宋慎此时不得不暂时站出来维持秩序。 他敲敲桌子,先对朱家众人说: “你们能不能冷静点,他是唐太宗,跟五代十国、跟宋朝隔了那么多年,他怎么知道燕云十六州是怎么丢的,丢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对他而言,本来就是突厥人更有威胁,在他那时候东北哪有什么成气候的能跟大唐抗衡啊。” 而后,宋慎再转头看李世民: “你也是,你只知道唐朝之后是五代十国,是宋元明,但你不知道这几百年里出了什么事情。” “朱元璋定都应天,却要冒着分封的弊端将自己那些能干听话的儿子都封到北方去,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后来历史上朱棣也将都城迁到了北京,要搞所谓的天子守国门,你就不觉得里头有问题?” “燕云十六州这片地界,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否则就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的下场。” 宋慎出来调停之后,双方都稍微冷静了一点。 一边的始皇帝嬴政也在这时候开口了: “如此看来,从秦至唐,中原的敌人一直都从西北而来,所以这几百年中都城还是在咸阳附近的,你们所说的长安应该也就是咸阳那一片吧?” “大秦是世代相传都在咸阳,不过后世的都城选址,似乎都有自己的原因,选对了位置,王朝方可稳固……” “不如请先生多说两句,这燕云十六州具体是哪些地方,在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宋慎暗地里冲嬴政比了个大拇哥。 政哥这人虽然傲气十足,但是人家能当上千古一帝,各方面素质肯定都是在线的,多边形战士,情商也绝对高得很。 这会儿大家都吵得厉害的时候递个话头上来,真是太合适了! “好,我把地图放在这里,大家可以看看。” 宋慎将二十一世纪的地图放上了投影,然后用激光笔在华北平原画了一个圈: “这个疆域图,是中原跌落谷底又重新崛起之后的一百年左右的。” “我所圈出来的这一片就是燕云十六州,也可以叫幽云十六州。” “西至云、宣、朔州,东至山海关,北至武、儒、檀州,南至定州沧州,大致就是这一片。” “在这两千多年中,我国版图几乎都在不断变化,但燕云十六州至少在秦灭六国之后就已经归属于版图之中了。” “所以大家其实对这一片地方都是有概念的,这里我就不多讲,着重说的,还是它到底怎么丢的。” “唐灭之后,中原就进入了五代十国的混战当中,连年战乱不断,几乎是谁手里有兵谁就可以占一块地方当皇帝,所以这其中所谓的五代,指的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五個控制中原的割据型王朝,以及吴、吴越、前蜀、后蜀、闽、南汉、南平、楚、南唐、北汉这十个根本不听朝廷控制的政权。” “五代十国这个乱世持续了几十年,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人,后人将他钉在历史洪流的耻辱柱上千百年都没忘记,他叫石敬瑭。” “当时石敬瑭还是个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嬴政刘彻和李世民,你们可以理解为那种半封王的存在吧,他手里有兵,皇帝猜忌他要造反,所以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燕云十六州全部拱手交给了北边的辽国——注意,这不是汉人,是外族。” 李世民听得眉毛发抖。 听到这里他实在有点没忍住,当即举手: “他有病吧?造反就造反,他把这块地方交给蛮夷作甚?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朱元璋阴阳怪气: “他可不笨呢,人家聪明得很。” “石敬瑭造反皇帝肯定发兵出来平叛啊,他打不过,就找北边的辽太宗结盟,说是等把这边灭了自己当皇帝的时候,燕云十六州直接交给辽国。” “辽太宗哪里有不干的道理?整个辽国倾国之力赴援!你以为谁是傻子,他们都不傻,就他娘纯坏!” “而且石敬瑭当时掌控的根本不是燕云十六州,他是河东节度使,驻守太原,这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宋慎点头同意: “没错,就是这样。” “不过可能石敬瑭自己也没想到,自从他将燕云十六州交出去之后,这块地方三百多年都没能被收回去。当然了,他自己都不是汉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讲台下方。 从嬴政到刘彻再到李世民,三个皇帝的拳头都捏得梆硬,恨不能把这个叫石敬瑭的狗东西抓到面前来围殴一顿再凌迟处死。 没有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可以忍受有外族侵略者夺走中原的土地。 宋慎看了看这些气得腮帮子跟拳头一样梆硬的皇帝,也是暗自叹了口气。 即便是朱祁镇这种又蠢又坏的家伙,他当初御驾亲征土木堡虽然有部分心态是想效仿朱棣证明自己,或者说是想要打外敌。要拿朱祁镇跟石敬瑭比,抑或是拿他跟完颜构比,那都有点辱朱祁镇了。 最起码土木堡战神还是有点子心气的。 宋慎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这个儿皇帝送给了辽太宗……” 刘彻终于忍无可忍地举起手问: “先生,儿皇帝又是什么?” 宋慎恍然。 原来他还没讲这一茬! “哦哦哦,忘了说,后来石敬瑭造反成功了,在中原当了皇帝,被辽太宗立为晋帝,他感恩戴德地喊辽太宗作父皇帝,不仅将燕云十六州的地图和户籍双手奉上,顺带还向辽称臣,每年贡帛三十万匹。” “这时候石敬瑭四十五岁,辽太宗耶律德光年仅三十四,所以后人叫他儿皇帝。” 嬴政的手从握拳变成了握剑,只想砍人。刘彻仰头看着阶梯教室天板,脑子里想要不要提前派霍去病率兵把西北东北都给犁一遍。 李世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自从进了辅导班就没再发过的头风病现在又发作了,太阳穴都开始幻痛。 朱元璋揣起手来满脸讥讽: “是呗,崽卖爷田心不疼,天下本来就不是石敬瑭自己打的,也不是他继承的,那是造反空手套白狼来的,他心疼什么?自从这个儿皇帝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人,直到咱从南到北打了一整圈,燕云十六州才真的回了汉人手里。” “算算看,五代有个五六十年,两宋加起来三百一十九年,元朝八九十年。” “哪怕燕云十六州是五代的时候被割出去的,这五十年都不算了,燕云十六州也丢了四百年!” “这片地方要是不收回来,后果就跟宋朝一样,只能定都开封顶着北边来的蛮子,但宋朝没能把那里打回来,开封中原腹地哪里有什么险要?人家南下劫掠就跟玩一样!最后就只能被打到南边去,等着人家蒙古铁骑南下踏遍咱们汉家山河。” “现在,伱们再说说看,东北那边重要不重要?燕云十六州重要不重要?需不需要人守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明一朝,所有皇帝都知道北边的重要性,西北当然很重要,但由于前面数百年燕云十六州的丢失,大家自然更重视南北分裂多年后弥合的教化问题。 秦汉唐的这三个皇帝,此时在了解了燕云十六州的历史因素后,也都不再对原本朱棣打算迁都北京抱有怀疑了。 “平心而论,按理说,朱元璋原本定下来的藩王制是没有问题的。” 嬴政语气镇定平和,开口了: “你们之前提到过他的藩王策略,是将除了太子之外那几个年纪最大的儿子都分封到边塞去,如果哪里有外敌进犯,其他人可以及时支援。” “从战略上说,如果那几个藩王有领兵作战的能力,那就十分可靠。而燕王朱棣能够造了侄子的反登基成功,就足够说明他的能力了。” “但是这个藩王制的问题也相当明显,就是刚才说的造反。即便朱标本人相当优秀、有能力且有威望,任何弟弟都不敢造他的反,可你们不能保证他的儿子也跟他一样优秀。” “换而言之,就算朱标的儿子跟他一样有能力,其他藩王的儿子或许也有厉害的,久在边塞不甘屈居人下从而生事,谁都无法保证这些意外情况。” “这个问题对朕来说也很有启发,朕会好好考虑考虑,但在此之前,朕想问问——” “先生,您方才说过,这个疆域图,是中原跌落谷底又重新崛起之后的一百年左右的,或许,是两千年后?在那个朝代,都城在哪里?” “朕看这个时候的疆域相当大了,还有些地方连朕都没有听闻过的,百越也在其中,而且您也说是重新崛起,实力应当不弱,所以朕也想参考一下。更何况,您说明朝国祚有二百多年,朱棣那时就已经迁都了,这么多年定然足够弥合之前的问题,朕很好奇,后世再要定都,关心的重点又是什么?” 宋慎有些愕然。 他没想到嬴政居然这么敏锐,直接问到了关键点上—— 在二十、二十一世纪,首都在哪里。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 “要说这个,前面会有非常多的内容需要科普。” “清朝前期可以不必提及,但是有关晚清、有关近代史,都是必须知道的,否则你们无法理解当年这个国家已经落魄到了何等国破家亡的程度,也不能理解它要重新崛起有多难。” “更无法知道,当时的东北有多惨,有多重要……” “当然,上了这么久的课,你们都知道在华夏两千年文明中有许多令人难受的时候,每个王朝末年都是吃人的,大家都说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但是在这么漫长的历史洪流中,最让我闻之落泪,最让我不忍细看的,就是这一段历史。” “我尚且如此,你们确定现在要听吗?” 众学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能回答宋慎。 从开始上课到现在已经有段日子了,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宋慎如此郑重的样子。 上一次宋慎严肃起来……好像还是提到了晚清的一点点内容? 看来也是跟这段历史有关系的。 他们现在都还比较了解宋慎这人的脾气,有点喜欢偷懒,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不想上课,似乎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必须给他们上课,不过最近这种情况好了很多,大家熟悉起来宋慎也是几乎有问必答的。大多数时候这人都是笑眯眯的讲课或者听他们扯皮,很少有现在这么严肃郑重。 就好像…… 好像如果不以这样的态度陈述那段历史,就极其不尊重一样。 以往讲任何皇帝祸国殃民,宋慎都是以嘲讽谩骂的姿态,可没有多少真正的悲哀。 “先生,我可以问问,那时候死了多少人吗?如果无法计数,那说一场比较大的战争也行的。” 最后还是朱标小心翼翼地开口。 众人都比较赞同这个问问题的方式,因为判断一个时代有多悲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算伤亡人数,或者从战争规模判断也是可以的。 宋慎抿了抿嘴,抹了把脸说: “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几千万,上亿?有还在娘胎里的孩子被生剖出来戳着玩,有几岁的孩子死在替咱们的军队送信的路上,有烟之地的不知名女子替一群女学生送死,有一个月内三十万无辜百姓被屠城……” “战场太多了,死得太多了,我不知道某一个战场上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在这场几十年的战争里有多少战士牺牲。” “因为国难当头的时候,很多没有姓名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然后死去,很多人都没有户籍的,你怎么算?” “当年东北都被倭国给占领了,就是你们知道的辽东那一带,清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被他们挟持去那里成了个傀儡皇帝,所以我要纠正一点,我最开始那个朝代歌就说过了,清朝之后没有皇帝。” “到了那时候,这片国土已经不需要任何皇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这样说,你们能明白为什么朝代歌最后一句是‘王朝至此完’了吗?” (本章完) 第148章 嬴政,你贪心不足啊! 第148章 嬴政,你贪心不足啊! 要数清楚国破家亡的那段时间死了多少人,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单说抗日战争?不行,因为这一场战争只是那段屈辱历史的其中一部分。 你要谈近代史,那就要说两次鸦片战争,要说太平天国,要说戊戌变法和义和团,也要说八国联军,要知道辛亥革命和北洋军阀。 在抗日战争之前的北伐和十年对峙,难道没有死人? 抗日结束后的解放战争,难道不是用人命堆起来的? 即便是解放后,也有横跨鸭绿江,有抗美援朝、有抗美援越。 近代甚至是现代那些打赢了或是没打赢的仗,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真正崛起前,遍地都是血。 宋慎在旁边的黑板上画了一个时间轴, “一八四零至一九四九,这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段历史的时间。这中间跨越了百年,但不意味着之后就没有再打过仗,只能说我们本土没有打过,但边境还是危机重重,所以仍有流血与牺牲。” 他又在时间轴里单划出了一块: “以前我们讲过倭国对吧,倭国狼子野心打到了我们的领土来,东北只是一个开始,三一年到三七年他们占据了东北,又不断挑衅,最终在三七年于北平爆发了。如果从三七年的北平算起,这是八年抗战,但从三一年开始那就是十四年。” 朱棣目光一凝。 他看着宋慎在黑板上写下的时间轴,看着在“一九三七”下方标注的北平二字,有些忍不住了。 重点,这就是他想要的重点! 他立即举手问道: “先生,为什么有这样两种算法?按照这地图来看,您所说的东北其实就是辽东一带,在中原重新崛起后这一块地方似乎很好地融入了疆域,按常理而言,后世不论怎么评判,都应该将东北陷落作为起点,为何又有说法是从北平陷落开始?北平在那个年代依然很特殊吗?” 北平这个称呼,其实是自古就有的,从春秋战国时起,燕地就有北平了。元人定都北平后将其更名为大都,朱元璋登基后又改回北平,只是到了朱棣迁都后才叫做北京,所以他对于这称呼完全不陌生。 宋慎赞赏地敲了敲桌面: “问对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前面要讲那么多。” “首先大家要明确一個问题,在大清亡国之后,到新时代开启前,这几十年时间都是混乱的,你们可以理解为那时候就跟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一样,都是很混乱的局面,各个地方的军阀拥兵自重,这些军阀就像唐末的藩镇节度使,当地百姓只认识这一个土皇帝。” “再来说,东北在沦陷前同样也是被军阀管着的,中央当然也存在,但若无必要互相都不会搭理。” “从当时那个中央的角度上来说,关外他们本来就管不着,不是他们的地盘,北边还有一个当时的超级大国虎视眈眈,这地方不管是军阀占、倭国人占还是那个超级大国占都一样,不是不想要,只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回来。” “而北平就不一样了。” “朱棣迁都后,直到满清坐天下,北平都一直是国都,而在当时的中央或者你们理解的朝廷眼中,北平丢了,那就是一个巨大的侮辱,跟东北那边比起来,不论是战略意义还是百姓心里的代表性意义,都完全不同。” “后续爆发的战争不能说是全面抗战,只能说,攻打北平对全国都是一个无法容忍的挑衅,管他是不是各自为政,当时所有人必须拧成一股绳去打倭国。” 此时,朱元璋拧着眉毛问: “那当时的朝廷定都在哪里?应该在北平吧?不是说北平后来一直是国都吗,这更应该类似朱祁镇当叫门天子、大明打北京保卫战一样的概念,为什么还说是挑衅?” “莫非他们跟赵构一样,在北平陷落之后整个朝廷集体南下了?这好像也不大对劲……” 所有皇帝齐刷刷表示认可。 要是国都在北平,再来一次被外族人打到家门口,那绝对不能算是挑衅,而是亡国的风险了。可宋慎只说是战略、历史各方面的意义让全国无法容忍,才引爆全面战争……不合适吧? 宋慎表情略有些微妙: “嗯,当时那个朝廷的国都并不在北平,而是一开始就定在了南京,也就是洪武年的都城,应天府。” “不过他们也很短命啦,最终并不是他们领着中原崛起的,有一股由农民和工人组成的队伍打赢了他们,把他们赶走了。” 朱元璋:…… 李世民笑得牙子都差点露出来: “朕就说嘛,建康这地方风水绝对有问题,它就不是个能当国都的地儿!” “老朱啊,说实在的,你就没考虑过迁都去长安?如果更看重东北方,那去燕地也挺好的嘛,至少从他们后世的历史看,从朱棣迁都到那个大清亡国,几百年都有了,明清这寿数也不短,无论如何那边风水都肯定比你如今的建康,啊不,应天府要好啊!” “而且那个劳什子两京制,朕看它就是脱裤子放屁,北边的敌人都还没打服气就想着去海上捞银子,你们大明难道国库如此充盈,能支撑起两边战线同时作战?” “朱棣啊,朕问你个事儿,你觉着若是要去海上捞银子,盯着倭国那金山银矿,前面要投多少人力物力在里头才能造出那么多的船,带着那么多人过去?倭国那地方虽然鸟不拉屎,可上面总有人在,伱大老远漂洋过海的过去,船上军卒们还没缓过劲就要打仗,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才是!” 就连嬴政这个时代最久远的皇帝,此时也不免暗自点头。 他对身边的蒙恬低声道: “这就跟当初打六国的时候一样,远交近攻,先打下最近的地方,再考虑远处比较好。” “蒙卿以为呢?” 蒙恬颔首: “臣只知兵法,不懂国策,但若看他们明朝周边的情形,自然是屡次进犯的北方蛮夷更加危险,得先平定下来了才好考虑旁的。” “尽管先生说海上有如此财富,可做事情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朱棣还是太急了吧?” 房玄龄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幽幽叹息道: “他怎么能不着急啊,他家太子登基一年就断气,没两代又出了朱祁镇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废物,最重要的是,大明最后被祸害成了那样,脑子被驴踢了的皇帝层出不穷,始皇帝,您最初听见扶苏自刎、胡亥将大秦祸害到二世而亡的时候,难道没有怒极攻心?” 嬴政被干了个大沉默。 确实,他是最初进入辅导班的人之一,当时知道扶苏胡亥、赵高李斯那些操作的时候,气得差点砍人,最后也的的确确将赵高以酷刑处死了。 易地而处,朱棣急成这样也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朱棣和李世民都有,那就是他们即位登基的方式并不光彩,所以他们俩人都极其在意自己的名声。 嬴政听唐朝往后的人,包括宋先生都调侃过,说唐朝闹出来玄武门继承法都是李世民开的祸端,李二心里绝对也不舒服。而朱棣靖难造反,只要后代出了两个昏君,那都得是他背锅,因为大家都可以说那是朱棣的种有问题。硬要这样论起来,哪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没点问题?可是得位不正,那你就是天然背锅的人。 半晌,嬴政自嘲一笑道: “若是这么说,原本朕的长公子自刎、幼子登基二世而亡,即便其中也有朕的过错,有军功爵这个制度的过错,后世百姓也都会忽略,被骂得最多的是胡亥和赵高,扶苏除了懦弱呆愣些没有问题,或许还会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扶苏太善良。” “但实际上,不论如何那都是朕这个皇帝没有提前为他们筹谋,朕这个父亲没有教好所有的儿子。”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刻意放低声音,不去影响其他人讨论,但是也没有过于窃窃私语,所以旁边人都是能听见的,包括程咬金。 面对除了李二陛下之外的人,程咬金嘴巴比脑子还快。 他听见了这几人私下议论的内容后,毫不犹豫道: “嗐,您说的哪里话,后世人都是连带着您一起骂的呀!” “您……” 话未说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同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齐声低呵: “知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程咬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家陛下在这个教室里,除开他们几个臣子之外,目前的盟友只有朱元璋与朱标,而且这个盟友还是并不多么可靠的那种。 如果一突突把秦始皇怎么被人骂的事情全说出来,得罪了人,陛下在班上本就不富裕的人际关系大概率会雪上加霜。 不妙,大大的不妙! 嬴政微笑: “怎么了?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这句话你们听过没有?” 程咬金:??? 房玄龄讪笑: “没想到始皇帝您也读过这一篇文章啊,齐国的事情,怎么能跟您套一块呢。” 嬴政正想跟他再扯两句,看看在更多年之后,这些文人眼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暴君。 但是下课铃响起来了。 众人都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辅导班空间,没有一点点防备。 ………… 秦朝。 嬴政从章台宫醒来。 此时蒙恬也在下方的桌案旁,他自从被拉进辅导班之后,每日正午都呆在章台宫,以便每次上课下课后都能与陛下及时沟通。 扶苏基本上也都在,偶尔会跟张良一起去将作少府那边看看纸张的进度。 “蒙卿,先前上课时,你应当有同程咬金和李靖聊天吧。” 醒来后,嬴政没有提先前扯皮的事情,反倒是忽然问起了这个。 蒙恬有点懵,但还是立即拱手回答: “是,您吩咐过,那里头的武将也就只有程咬金和李靖,虽然李世民和朱元璋也都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但他们平时话太多了,臣不好私下讨论。” 嬴政颔首道: “那你可曾从这二人嘴里套出些什么事情来么?” 蒙恬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突然问这些。 今日先生与其他学生们,最主要谈的分明是朱棣在答卷上定下来的国策,或许国都的内容占比较大,但这个跟他们大秦似乎并无关系。 最起码到了李世民那个时候,国都都还是在咸阳周围这一带,多少有变动却不会太大。 难道…… 他小心翼翼地问: “陛下您也想迁都吗?” 嬴政都愣了一下,被蒙恬给问得笑出声来了。 他当即摆手: “你想太多了。” “朕只是想知道你可有从程、李二人那里套出事情没有,比如他们是否有更好的战术对付匈奴,有更厉害的兵器,有更适合的兵制等等。” “今日听他们谈到那些后世子孙的事,朕心有所感。” “从前那个大秦将要二世而亡,所以朕当初考虑国策时,太重视培养扶苏,太看重要如何定下一个比军功爵更好的法子,抑或是郡县与分封之间如何权衡的问题。” “可现如今,朕还是觉得自己目光不够长远啊……” “他们都在为子孙后代考虑要如何打下更大的疆域,如何打走蛮夷,甚至如何开海,去更远的地方探寻金山银矿,朕却还在为这些事情汲汲营营,这不可怕吗?” 本来张良和扶苏都在边上打瞌睡,即便是嬴政蒙恬醒来了聊天,他俩也没打起精神,因为一早上都在干活,张良这个没有任何职位的白身也在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白工,而这些国策,在先前讨论的时候都听得够够的了。 但听到嬴政最后那番话,扶苏刷一下坐直了身子,张良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张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始皇帝,眼睛发直: “咱们在商量的事情,你还觉得不够?” “六国那么大的地方你一个人都占完了,扶苏天天替你处理政务,这才几日功夫,你又有新的地方想打,你要打谁啊?哪里还有地方给你打?” “贪心不足啊你!” (本章完) 第149章 秦人都是疯狗吧! 第149章 秦人都是疯狗吧! 张良觉得自己以前还是远远低估了嬴政的野心。 就算现在为了能够重归韩地故土,他没办法的情况下选择为嬴政做事打工,但实际上他对嬴政这人的认可度还是没多高的。 这一点,其实嬴政、扶苏、蒙恬都知道。 张良毕竟是五世相韩的张家后人,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不过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于张良想要的,大家心知肚明,张良本人也并不忌讳说出来,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没那么多大义忠诚可言。 也正是因此,嬴政对张良有着相当高的容忍度。 人家被自己亡国了,还谋划过刺杀自己,但此人才干相当之高,且相当符合当下大秦的需要……不敬之事,忍一忍又没事,听说后头李世民还被臣子指着鼻子骂呢,他嬴政必不可能比李二还没有容人之量。 “百越不需要打?匈奴不需要打?” 嬴政不疾不徐地反问,随后起身径直走到了章台宫从未撤走过的沙盘旁边。 这是他所有常住宫殿内的必需品。 他拿起一根木棍,在国土疆域的南方点了几下: “百越曾经都是楚国管的,他们服的是楚国,而朕灭楚之后,百越的那帮部落就不大安分了,一直蠢蠢欲动。张良,你虽并未在我大秦朝廷做官,可你一直在想法子刺杀朕,并各处网罗情报,难道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南方的隐患必须平定,何况除此之外,朕也听说那里很适合种植一些食物。” “南边气候潮湿炎热,有各类毒瘴之气,可只要拿下后好生治理,代代延续,有一大片地方后来甚至被称为鱼米之乡,更是一个巨大的出海口,获益无穷。” 而后嬴政拿棍子再点了点北边: “匈奴更不必提,七国争霸之时,这些蛮夷便时常犯边,但当时诸侯混战根本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身在北方的秦、赵、燕三国都深受其害,这也是为何朕非要修长城。” “据朕所知,不仅是当下,甚至到了两千年以后,中原都一直在受这些蛮夷侵扰,只是前一千年西北更严重,而一千年后东北更严重。这有什么区别?都是被这帮人打到家门口来!” “谁都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谁都拿这些蛮子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没有城池无法被攻占,没有黔首只有奴隶,从而首领也根本没有一点珍惜性命的想法,平时牧马放羊,没吃的就是兵卒,来咱们的地方抢。” “张良,或许你曾经身在韩国,没经历过他们,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朕需要为大秦负责!” “在你眼里,大秦和朕都是灭了韩国的罪人,但天下终归一统,不是朕也会是别人,不是秦也会是别国,而无论是谁一统天下,北边的这些蛮夷都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朕要把他们赶走,越远越好。” “即便大秦无法千秋万代,终有一日这皇帝要换一家来当,可既然后世人说朕是一统天下前所未有之开创者,朕就要给他们打出个模样来。” “南边百越,朕要打,北边匈奴,朕一样要打。” “不仅是这一南一北两个地方,还有其余的地方,例如那倭国,例如更北的地方,又或是西北更西之地的千里沃野,在朕有生之年,能打到哪里算哪里,才好为后人留下更广阔的疆域!” “后人当然有跟你张良一样骂朕是暴君,不肯与民休息的,但这是非功过由后人评说。若不趁着如今大秦铁骑仍旧锐意不可当,往后等扶苏、等其他人坐了天下,便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去开疆拓土。朕不在乎什么千古骂名,朕只要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殿内其余三人尽皆默然。 张良刚才张大的嘴巴也慢慢闭上了,不再去指责这个野心膨胀到要吞天噬地的秦王政。 他并不怀疑嬴政所说的是不是实话。 秦赵燕这三個地方,在过去百年中都没少受北方蛮夷骚扰,这是个人都知道,区别只在经历过没有。 张良心中虽不认同这七国都是一家人,但他脑子没坏掉就能知道,至少这七国出自同源,都是周王分封的后裔,算同个家族的不同支系。 自己同一个家族各种旁支嫡系,打架扯皮摇人分割财产土地是正常的,但隔壁村的外姓人要是也想趁乱跑来分杯羹,那谁都不会答应,更别说这隔壁村还满村都是茹毛饮血未开化的野蛮人。 百越曾经是楚国的,那一统天下之后自然要拿回来这部分财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 匈奴是隔壁村来趁乱打劫的,那等自己这边分完了家之后,收拾干净屋子再去拎镰刀砍隔壁,也毫无问题,没毛病。 等等。 张良那张俊秀阴柔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差点都被你给绕进去了……” “不是,我又没说这些地方不能打,我的意思是你太着急了啊!” “大秦一口吞下了六国全境,你不先考虑蠢蠢欲动的六国后裔,反倒是看上了蠢蠢欲动的百越,这是什么道理?” “伱先前商议国策、要答题的时候就说过,要将大秦的军功爵慢慢转换改掉,否则大秦就会如一架停不下来的马车一样狂奔不止,最后车毁人亡。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打百越打匈奴,哪一个不是要劳民伤财的事情,哪一个不需要军功爵?若是如此,那不如干脆不改了,照你意思把这些地方打完了再说!” 这话听着不好听,语气很冲,但跟张良打过交道的几人都知道,他现在这样都已经算是委婉了。 扶苏叹了口气: “张良,若按你这样讲,阿父确实不用改军功爵,因为他本就准备将攻打这两处地方作为目标,从而让大秦现存的那些兵卒们有个战场可去。” “修长城,修陵墓,疏通河竣,都是这个道理……” “现在不论目的如何,万千兵卒总要有地方安置,总要有事可做,为何推行郡国制与打仗这两件事不能并行呢?” “军卒们得到军功之后便能分去各国获得土地,那些六国遗民要是想翻身不再做奴仆,一样可以上战场去获军功,如此,每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而奴仆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群人变成另一群人,大秦需要兵卒时他们自会上战场拼杀。” “我虽未真正上过战场,可也曾听蒙将军提起过,那些原本素不相识的兵卒们,只要一同拼杀几次,就会成为比亲人还亲的存在,七国之青壮在战场上面对外敌互相依存,等他们回家过后,难道不会改变从前的想法吗?他们的家人不会被影响吗?” “再往深一些想,大秦的车同轨书同文推广了许久,效果不算差但也不算好,因这国土太大,诸国黔首中不识字的本就居多,百里不同音的也多了去了,若是军中能够推行同一种语言,等到他们役期满三年归家,让他们再在本地教导身边的人这样的语言,岂不比书同文更加……更加……” 说到这里,扶苏一下卡了壳,突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描述。嬴政笑着补充道: “更加落地!” 这是他偶然从先生口中听到的词,用在这里倒是非常合理合适。 扶苏眼睛一亮,抚掌高声赞和: “对,对对对,就是落地!” 嬴政眼中满是笑意,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道: “这段日子你替朕处理简牍,倒确实是长进了许多,这法子非常好,朕与百官商议完善以后,会将在军中推行同音的事定下。” 蒙恬是不大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他本是武将,尽管读的典籍也并不少,但他只会在关于行军作战有关的事情上说话,其余的尽量不掺合。 但张良完全听得懂。 不仅听懂了,他的眼睛也再次瞪大了。 “公子扶苏,你以前的名声不是这样的……” 扶苏的名声自然是比嬴政好了太多,不论是在民间还是朝廷。 一来他是长公子,即便大秦没立太子,但所有人也都默认他就是大秦日后的继承人。地位摆在这里,他又向来与人为善,大家自然觉得他好。 其二,则是因为扶苏一直跟始皇帝政见不合,他俩吵架、嬴政不喜这个儿子的做事风格,这事几乎也是朝廷中人尽皆知的,百姓们也觉得嬴政不喜欢扶苏是由于这位长公子太心善,于是更加暗自盼望他上位后做些事情。 可是现在,一向希望大秦可以与民休息的公子扶苏,居然也在赞同嬴政打仗,而且还是百越匈奴都要打,其他地方也要打…… 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张良噎住半天,才道: “你们……你们都非要打仗?” “百越拿什么打?那鬼地方只能用人命去堆!山林层峦,毒瘴遍布,虫豸防不胜防,我曾听闻战乱时许多人往南方逃难都死在了林中再无消息,难道大秦宁肯让军卒送死,都不肯放弃百越?” “还有匈奴,以往秦赵燕都打过,可你们谁打出了个结果,正如你们方才所言,匈奴并无城池可占,如野草一般烧之不尽,莫说你们打不赢,即便是以后打赢一次,他们休养生息数十年后仍然会来。修长城不就足够了吗,何必要费劲不讨好!” 说到打仗,蒙恬可就有话讲了。 他先冲自家陛下行礼示意,等嬴政用眼神同意他说话时,蒙恬才冲着众人严肃开口。 “先前陛下问的事情,我的确有盘问到一些。” “唐朝的那个李靖,被后世称为大唐军神,他说在数百年近千年后,草原上的蛮子从匈奴变成了突厥,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叫什么,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蛮子,曾经战力也都很强。” “先是在汉武帝刘彻的时候,他得到了卫青和霍去病两个杀神做大将军,把匈奴杀穿,从此漠南无王庭,彻底赶得远远的,令匈奴人闻之色变。后是李靖雪夜奔袭突厥,一击即溃,彻底灭了突厥。” “所以,从汉唐来看,北方这些蛮子并非不可战胜。” “依我愚见,刘彻纯粹是命好,卫青霍去病任意一人拿出来,或许都是能比肩武安君的武将,他却有两个。但李世民能有李靖,实话实说,我觉得如果不是李靖,李世民自己上也能行。” “当然,我不否认李靖实力很强,甚至他告诉了我些物件,说只要配备了,大秦铁骑的实力将会迎来暴涨,我听完后也认为的确如此!” 此话一出,嬴政、扶苏、张良同时脱口问道: “什么物件?!” 蒙恬就近用自己的手指在沙盘上画了一条马腿,并在马蹄下方画了一个圈。 他沉声说: “马蹄铁——还有马具!” “顾名思义,马蹄铁就是将铁片制成马蹄的形状,再将其钉在马儿的四只蹄上。此物初听荒谬,但实际上用处极大,我在北方戍边之时感受颇深,一名骑兵至少要练习一两年功夫才能算是精锐,重骑重甲,而一匹马若是负重跑上一两年,对马蹄磨损极大。” “不仅是大秦,原先七国都将自己的马和骑兵看得如珍如宝,非必要不肯轻易拿来用,而这正是因为马匹珍贵,精锐骑兵更加难得。” “有了马蹄铁之后,马蹄不必磨损,铁虽珍贵,可马匹较之更甚。” “还有便是马具了,蛮夷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要比马术,咱们的军卒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能在马上闪转腾挪,大秦军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没有,却实在罕见。” “而有了这马鞍、脚蹬之后,情况将大为好转,比他们厉害也不是没可能!” 嬴政听得眼睛都在发光。 他要是不担心匈奴,就不会让人去修长城了,现在听到有辅助办法打赢匈奴,谁能不心动? 可问题在于…… “那么多马匹,脚掌上都要钉铁片……大秦的铁,不够用啊……” 嬴政仰天叹了口气。 蒙恬却微笑起来: “陛下,臣听他们提过,说草原上铁矿丰富得很呢,许多地方一挖全都是。” 嬴政:??? 嬴政:!!!! 额滴,都斯额滴!!! 张良在旁边都听得无话可说了。 秦人……都他娘的是疯狗吧! (本章完) 第150章 元朔三年,霍去病 第150章 元朔三年,霍去病 大汉,元朔三年。 此时恰是春日,清晨时分还让人打哆嗦的温度,到了午后就照得人暖洋洋的。 十四岁的霍去病站在未央宫的帝王寝殿外,身上还穿着冬日的衣衫,被阳光这么照着自然出了些汗,但他仍然笔直地站着,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没有去擦。 作为侍中,这是他的职责。 不过很快,霍去病那张略显青涩却表情十分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之色。 他疑惑地看着一步步靠近,显然是从宫外来的卫青,愕然问: “长平侯,您怎么来了,陛下没有宣召啊?” 卫青穿着一身整齐的官服,一看就知道不是匆匆求见,而是早有准备的。 虽然他们之间是舅甥关系,不过霍去病一向是个很懂规矩的孩子,在宫里从来不会叫他舅舅,而是都称呼爵位。 他看了看自己这傻外甥,笑道: “去病,你虽是侍中,但你又不是日日夜夜都在陛下旁边的,轮值之后陛下的旨意你怎么知道?” “昨日陛下就让我准备好这时候觐见了。” 霍去病恍然点头。 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怎么搞的,明明自己也跟舅舅住在同一个宅子里,陛下宣旨这种事情居然他不知道……不过这也好说,舅舅毕竟是大将军,陛下与他有些更隐秘的交流很正常。 所以,少年很快就接受了这说法,而后看了看天色,道: “要替您通传吗?陛下近日总会午睡小憩,不知如今醒了没有。” 卫青毫不意外,微笑着摇摇头: “不必,陛下若是醒了自会叫我的。你现下可有事?不如陪我聊聊。” 霍去病面露难色: “这……”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其实宫里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说陛下忌惮侍中或者其他内侍将自己的起居透露给别人,那就不可能放任霍去病跟卫青这舅舅住在一起了。即便他们在宫里一直保持距离,可说到底晚上下值之后还是住在一起,按理说压根没必要避嫌。 但霍去病是过过苦日子的。 当年,不论是舅舅还是他娘,抑或是如今已经被册立为皇后的小姨,都是平阳公主家的奴仆,只不过舅舅是骑奴,而娘亲和小姨都是女奴——差别都不大。 霍去病本身就是霍家的私生子,出生后也一直过着平阳公主府中家生子的日子。别看他出生一两年之后小姨和舅舅都相继贵幸,可那跟他也没有太多实际上的关系,富贵的是母亲的兄弟姐妹,又不是母亲本人,所以幼年时期他仍然还是作为一个奴仆家生子生活着。 直到舅舅卫青与太平公主有了私情,霍去病和母亲才被接到卫青府上。 也正是因为幼年的经历,如今年仅十四的霍去病就早早明白了一件事—— 他所得到的所有事物都是上苍垂怜,而他如果不谨慎行事,就会让舅舅和小姨在在外面的名声不好。 正如幼时,哪怕他明面上有一位从骑奴做到建章监、大将军的舅舅,有一位从女奴开始步步成为宫中重要人物的小姨,私底下却仍总是被其他小孩嗤笑私生子的身份一般。 “你担心在宫中与我私下聊天,会让人多嘴?” 卫青一看这孩子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几乎是看着自家这外甥长大的,霍去病屁股一撅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孩子当然是个好孩子,可惜就是年纪轻轻的心思太重,过于谨慎,反倒失了少年人的朝气。 霍去病愈发为难,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卫青一巴掌拍到他背后,刚想教训两句,就见陛下寝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内间走出一位寺人,冲这舅甥二人微笑颔首道: “长平侯,霍侍中,陛下命你们二位进去讲话。” 霍去病的第一反应是惶恐: “是我吵醒陛下了吗?若如此,我真是罪该万死。” 寺人表情微怔。 这位霍侍中倒是個妙人,连请罪都不说“我们”,只说“我”,一点都不让长平侯沾上边啊。 只片刻,他旋即露出一个比刚才更大的笑容: “并非如此,陛下先前就醒了,只是听见二位的声音才想起了要宣长平侯觐见,陛下还点名要霍侍中您一道进去呢。” 叫自己……一起进去? 今日要谈的事情,跟他难道也有关系? 霍去病茫然地看了看舅舅。 舅舅卫青在他面前也没个正形,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既然陛下有令,他们俩只能老老实实地进去。 几个呼吸后。 卫青与霍去病听见那个寺人走出门外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再看看寝殿内除了陛下再无旁人的空荡景象,两脸懵逼。 陛下以前遇到过些不好的事情,一向多疑,即便是再信任的人都鲜少与他独处,总总是会有旁人在侧的,要么是内侍,要么是宫婢,纵使是不方便让宫人们听到的机要事务,谈话时也是两人起步,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没明说,不过大家也都默默遵守了。 现在他们虽然也是两个人,但他俩什么关系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就这么信得过? 相较于霍去病没见过这种事的茫然,卫青就有点牙疼了。 他眼皮子突突突地跳,总觉得陛下今日实在反常得很。 以前,或许是因为卫子夫,或是因为卫青自己,又或者是由于卫青与太平公主的关系,陛下对于霍去病这孩子确实很不错,十二三岁就让他入宫当侍中了。这不是什么高位,却是与皇帝距离最近的职位,非亲近者不可担。 某种程度上来说,陛下当初肯定就存着点培养霍去病当心腹这种心思了,只不过还在观望。 这一两年来,在旁人眼中卫家算是烈火烹油鲜着锦,连带着霍去病这个外甥也有流言,说是陛下很看重他之类的,卫青心里很清楚那都是流言。陛下看重霍去病,更多的是因为这孩子聪慧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有那么硬的背景还能一直低调谨慎。 霍去病当然是个可以被培养的好苗子,但也仅此而已,哪里有那么夸张。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最近这态度,怎么愈发令人难以捉摸了? 刘彻刚才在榻上躺着,由于进辅导班时要装作睡觉,所以他干脆就穿了一身寝衣,头发也只在起床后用簪子随意束起,与卫青、霍去病这衣冠楚楚的模样比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正式。 他看出了这舅甥二人的不自在与茫然,于是朗声笑道: “仲卿,去病,你们愣着作甚?坐下说话啊!” 卫青头都大了。他同刘彻虽是君臣,但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妹妹是皇后,妻子是公主,跟刘彻这皇帝怎么都脱不开姻亲。 现在外甥在边上都不敢吭声了,卫青只好苦笑道: “陛下,去病年纪还小,您这样信重,他日后骄纵了可怎么是好?” “您要是有什么事,不如让他出去,换个侍中进来吧。” 刘彻本来还懒懒散散地靠着,一听这话就坐直了。 他瞪着眼睛看卫青: “骄纵?你看看他这样子,像是能骄纵起来的吗?” “前几日朕同伱们商议国策时都特意喊上他了,他呢,问什么都说好,就知道藏拙,这要是继续叫他藏下去,朕要用到他的时候你们舅甥俩是不是也要推三阻四的?” 卫青赶紧走近两步给刘彻顺气: “您这话怎么说的,他既是臣和皇后的外甥,也是大汉的臣子,于亲于国,倘若陛下有命,他焉敢不从!” “还什么藏拙呀?去病只是因了臣与皇后的缘故做事低调,陛下您难道希望他在外头到处去炫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闹得人家私下里议论您才好么?” “他就是说话做事太谨慎了,不想被人误会,生怕在外伤了您的圣明而已,这怎么叫藏拙。” 卫青毕竟是曾经跟在刘彻身边做了近十年建章监和侍中的人,对这位陛下的脾气再了解不过。 一番话下来,只轻拍龙屁,刘彻眼睛不瞪了,身子重新靠着榻边了,气也就消了。 刘彻轻哼一声道: “朕说的可不是这个藏拙。” “罢了,这事后头再谈,朕今日找你们俩过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 “仲卿,你前几年去打匈奴,龙城之战和河南、漠南之战等等都连番大胜,但若没有你,大汉未必能有如此战绩。” 卫青一听,嘴巴都立刻张开了。 这功劳要扣在自己一个人脑袋上,他是万万不敢的! 但他正要反驳之时,刘彻却一个眼神将他钉住了: “别跟朕说什么都是将士之功,其他将军也有功劳,就龙城之战中,四路大军只有你带的那一路兵直捣龙城斩敌数百,其余三路要么失败要么迷路,若不是你凯旋,朕这面子都丢尽了!” “今日不是要你在这里推辞功劳,朕找你和去病过来,是要告诉你们,朕得知了一些物件,跟你们聊聊或许管用。” “——对打仗,很管用的物件。” 刘彻说话期间,卫青本来一直想解释,只苦于没找到机会,可现在陛下居然说什么打仗管用的物件,他也只能立即将自己本来想解释的话抛之脑后。 陛下这人虽然在大军出发前总喜欢说些过分鼓舞士气的话,但他平时可没那么喜欢说大话。 所以现在陛下一定是有的放矢,只看这矢够不够强了。 卫青没说话,可那目光灼灼的样子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刘彻看了看他又看看霍去病。好嘛,后者也没好到哪里去,霍去病向来没什么表情,此时眼睛里写着的“我爱打仗”四个字却已经快冒出火来了。 “……那朕就直说了。” 刘彻装模作样地郑重咳嗽两声,道: “朕知道,军中的马匹在训练和长途奔袭时,马蹄会有磨损,这事你们怎么想。” 卫青、霍去病:……??? 俩人眼里冒出一模一样的困惑。 说难听点,陛下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卫青轻咳一声: “陛下,您在宫中,圈养的马匹也都不会长途奔袭,所以对此时或许不大知道。军中为了解决马蹄磨损之事,自秦末以来便有应对之法,就是给马儿穿鞋。” “这种鞋与人穿的有所不同,富裕些的会将兽皮炮制后给马蹄包裹起来,钉在马蹄下,穷办法也有,只是换成了木片一类的,用木楔给打进马蹄。” “但这些法子,其实都只能在训练时帮上忙,马蹄本身质地刚柔并济,遇到大部分的路都能适应,而穿鞋之后始终不是马儿自己的蹄子,皮革或木片都得够厚才能保护马蹄,若地面泥泞湿滑或是道路崎岖不平,又或者马儿本身不喜欢被穿鞋,就很容易马失前蹄。” “所以在长途奔袭时,马蹄磨损是无法避免的。” 刘彻脸色僵了僵。 之前蒙恬跟李靖打听这事的时候,他也偷摸听了一耳朵,本以为这些法子相当石破天惊了,但没想到现在军中已经有了很相似的应对方法。 他眼珠子一转: “噢,那若是将那马蹄上钉的皮革木片换作铁片,你们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陛下问的是“你们”。 问都问了,霍去病再沉稳,也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 他行礼之后恭敬道: “铁片足够坚硬,无需加厚也能保护马蹄,或许数年才会磨损更换。” “可陛下,铁器珍贵,臣虽也爱马,希望大汉能够打胜仗,但若将其用在马蹄上未免太浪费了。” “大汉骑兵何止数千数万,每匹马都钉铁片,耗费实在巨大,而若是只钉十之一二,其余的骑兵总有怨言,此事须从长计议呀。” 刘彻被他反驳倒也不生气。 他现在就怕霍去病还跟之前一样,问什么都是好好好,话都不说,自己怎么提拔他? 于是刘彻挑眉,又道: “那其他马具呢?” “有比铁廉价得多的物件,粗陋些,或许只须一根草绳挂在马身上,就能让骑兵们全力发挥,轻松就能在马上站起来,这样的物件,比蹄铁又如何?” 霍去病完全没了平日的谨慎模样,眼睛都直了: “陛下,那是何物?!” 刘彻心头那块石头落地了。 终于上钩了! 霍去病,你小子还说自己没有藏拙! 卫仲卿,你小子还说这外甥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今日总算让朕给试出来了!!! (本章完) 第151章 朱老四的惆怅 第151章 朱老四的惆怅 且不提刘彻在大汉是如何当着卫青的面忽悠霍去病一个小孩的,反正忽悠得太狠了,卫青即便拿他没办法,平阳公主还是能说上话的。 此时此刻,永乐二年。 回到了宫中的朱棣满脸都是惆怅。 现在他已经非常信任朱高炽的能力了,进入辅导班的时候就叫朱高炽在这守着,一旦有急事还能找到人处理,麻烦事顶多就是让百官和宫人们留下一个“陛下最近精力不济”的印象。 朱高炽见父亲从醒来后就一直是这个表情,难免有些踟蹰—— 莫非是答卷出什么问题了? 这也没道理啊。 首先,大航海这件事是辅导班里告知父亲的,那位宋先生也亲口说过海外大有可为,倭寇们坐拥金山银矿而不自知罢了。他们想要开拓航线,得到金银等物,有什么问题吗? 身为大明集团的现任后勤部长,朱高炽真的想钱想疯了,靖难之役那会儿他就一直在北平想着法子从牙缝里抠钱给前线,现在父亲变成了父皇,以他的脾气日后绝对是要跟皇祖父一样北伐的。 不,这都不用猜,他爹直接转述过往后几十年自己是怎么勤勤恳恳当牛做马赚钱的。 哪里都要银子,海上到处都是财富,这航线必须开。 其次,即便国策有什么更加具体的问题,那也只是一些细节,两京制本身应当是没毛病的,只看重心放在哪里罢了。 皇爷爷同样在辅导班内,以他老人家的眼光,只要说明白了,定然能看出南北兼顾的好处。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朱高炽绞尽脑汁,实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只能问道: “父皇,今日在辅导班内发生了什么,您为何如此唉声叹气?” “是那劳什子分数不够高吗?先生不赞同?” 这也是他从父皇口中听来的事情。 辅导班里所有人都很在意这個考试的分数,因为这关乎到他们各自朝代能否得到高产粮食的种子。 所以哪怕皇爷爷赞同了两京制和开海的事情,要是那位宋先生觉得不妥,恐怕也难说。 已经叹了半天气的朱棣靠在自己的龙床上,半晌才摇了摇头。 “不。” “高炽,我问你个事情,你就当你还是燕王世子,我还是当初那个燕王。” 朱棣此话一出,朱高炽只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玩意儿! 父皇突然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叫自己,就已经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如今不仅自称改成了“我”,还要说什么世子、燕王之类的……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 他说话都被吓得结巴起来: “父,父皇,您有什么问题,儿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棣颔首,认真问他: “若我不是靖难之后登基,而是名正言顺些,是否如今就不必操心那么多了?” 朱高炽:……??? 这是什么送命题啊? 他磕巴了半天,恨不得把自己后半辈子的情商全部用上,在肚里打了好一阵腹稿后才艰难开口。 “那您得看跟谁比了。” “若说造反,但凡不是以太子身份登基的,或没有先帝遗诏,那其实都算是造反;若说名正言顺,嫡母所出长子才能算真正的名正言顺。可您得想想看,从古至今又有几个皇帝是如此名正言顺的?” 朱棣闻言,不由得坐直了些。 他盯着儿子: “此言何解?” 其实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话从朱高炽嘴巴里说出来,那就很顺耳了。 尤其是在进入辅导班里被一群人围着嚷嚷了之后。 朱高炽见父皇听到造反二字都没有生气,心里也略有了底。 于是他接着说: “儿臣听您提过,那辅导班里除了咱们朱家人之外,还有诸如秦皇汉武等等皇帝。” “现在并无旁人,就一个一个算吧。” “秦始皇嬴政,此人在历史上恶名昭彰,尤其是儒家恨不能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再加上还有许多有关于他身世的传言,如赵姬与吕不韦的关系等等,太多了,他甚至都不是在秦国长大的,幼年时曾在赵国呆了许多年。但这影响他是千古一帝吗?” “还有汉武帝刘彻,他难道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不,他是汉景帝的第十子,还是庶出,在他之前的皇太子是刘荣,在后宫争斗、刘荣被废之后,刘彻才从胶东王变成了大汉的皇太子。这样的出身,难道就比谁好?” “唐太宗李世民更不用说,他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李建成李元吉,但玄武门之变不算是造反,因为他并未对唐高祖做什么,甚至登基后对这位太上皇一直都很不错,这大概就只算是个夺嫡。他的能力和功绩在千年来都是排得上号的,就这样,史书上仍然对他诟病不已,因为他不是嫡长子,而是嫡次子。” 说到这里,朱高炽特意顿了顿,才继续道: “若您担心身后事,担心自己的名声,依儿臣愚见,这几位立下过赫赫之功的皇帝都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后世人评判他们时也向来功是功过是过地讨论,凡读过史、读过书,都该懂得道理,无需过多分辩。” “他们的皇位来得很名正言顺吗?这影响后人效仿秦皇汉武泰山封禅吗?” 朱棣心里舒坦了很多。 他知道,站在朱高炽的角度来说,用前面许多帝王都并不名正言顺这种论点来宽慰他,实在是吃力不讨好,毕竟前不久朝廷里还因为议储产生了许多争端,哪怕是现在,老二朱高煦仍然没有放弃那点小心思,甚至一直在暗暗地与李世民比较。 而朱高炽在明知道他朱棣更喜欢能征善战的老二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偏不倚地说出这样的观点,朱棣心里很难说没有一点感动。 可一说到李二凤这家伙,朱棣就觉得浑身刺挠,那点子疙瘩还是没能完全下去。 他嘀咕道: “李世民这厮……也没去泰山封禅啊。” “哎呀,我也不是想跟他比什么,毕竟他那时候跟着唐高祖起事,大唐有半壁江山都是他去打下来的,我知道他本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即便不是李建成,哪个太子都不可能镇住他。”“但我就是不舒服。他要是能坦坦荡荡的,他为啥没去封禅,反而是他儿子李治去的……” 朱高炽都被父皇给整无语了。 搞了半天,还是想跟李世民比吗? 他被硬控半分钟,咳嗽几声终于问: “父皇,您到底在里面听到了什么事,您若不说,儿臣也很难替您分忧。” 到这地步,还能怎么样。 朱棣叹了口气,就将课堂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而后他看着朱高炽,问: “虽然宋先生说了,这次考试都由大家评判,不单他一个人来判定国策优劣,但若是他觉得不好,其余人大概也会这样认为。” “我倒不是没有信心,只是……在宋先生眼中,北平似乎很重要,不仅是在战略和地理位置上,更在于象征。” “再一个,便是龙脉之事。” “当年我大哥会英年早逝,就是替我父皇去陕地考察迁都事宜,回来之后就病逝了。且不说他到底怎么死的,单说考察一事,起码能看出父皇他也有迁都的意思。” “今日李世民在课上一直讥讽应天府风水不佳,而你看看,若那时掀桌子的不是咱们朱家人,实际上到朱允炆那不也算差点亡国了?这些事情玄而又玄,我想着总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被李世民点出来之后,父皇脸色都不好看了。” 朱高炽完全能理解。 往北迁都,好处多得很,最显著的一点就是那地方曾经是他们燕王府旧地。 在应天府这里,以前跟着父皇打天下的文臣武将们要被迫与建文旧臣搅和在一起,不仅处处掣肘,父皇也很多年没回来过了,总是多有不便的。如果回了北边,把两边的臣子分割交叉,再加上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有了底气,许多事情都会舒服太多了。 除开能够南北之间分裂数百年的嫌隙,还方便父皇出去北伐,定都北边,辎重后勤线缩短那么多,对打蛮子太有好处了。 这些都是迁都的理由,父皇早就动了迁都念头,曾经也用这些事情与百官争论过,只是还没定下而已。 朱高炽怎么可能不懂?他本就是最在乎后勤补给的人。 可问题是,他少年时期在应天府长大,这里繁华富庶,文风鼎盛,既是故土也有根基,现在又加上了要出海这一条…… “父皇,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这问题。” 朱高炽表情郑重,深思熟虑后缓缓道: “咱们还是如您最开始所想的那样,定都北京,但应天府也不能放弃,甚至此地大有可为。” “儿臣先问您一句——开海,您是一定会开的,对吗?” 朱棣毫不犹豫地点头。 开什么玩笑,海外有那么多金山银矿奇珍异宝,拉回大明之后不知能让国库充盈多少倍! 到嘴的肥羊绝对不能跑,半熟的鸭子哪怕要飞他也得拿锅盖给盖严实了! 朱高炽尽量让自己语气镇定自若,但眼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兴奋、激动和狂热。 “定都北京,首先最大的问题是漕运,这事情耗时耗力,却不得不做,因为咱们想彻底让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们归心大明,南北同一,就必须得让南边的粮食银子往北边去,否则北边穷困,如何才能仓禀足而知礼节?” “可既然咱们一定会开海,那为什么不用海运呢?” “大明的水师必然要操练起来,一两年,数年都是要的,日后也会持续操练,以前咱们不考虑用海运的问题在于海上有倭寇,有风浪,风险很大,但现在完全可以将操练水师与海运一同弄起来啊!” “迁都非一日之功,修缮营造宫殿或许都要十年以上的功夫,这期间,难道大明的水师还不足以操练到能为海运保驾护航?” “让他们先去打下倭国等地,往返数年,等迁都了以后这金山银矿非但能运往应天府,运往北京也不是问题!北京虽没有应天府这般的出海口,但离那儿也不远。” “走海运不必考虑漕运河道狭窄,能造出更大的船,速度更快、装的更多,甚至都不必单独设计,可以照着出海拉金山银矿的船只造,父皇,您想想,咱们南北都能赚金银,岂不是发大财了!” 朱棣从未见过自己这儿子像今天这样…… 这样,野心勃勃。 他似乎从未看明白过朱高炽。 他的太子,对皇位没有太大什么野心,但对于充盈大明国库有着近乎热爱的偏执。 俗称,掉进了钱眼子里。 朱棣沉默了好久,又问: “你以前不是希望仍旧定都应天府不搬走吗?” 朱高炽当即甩脑袋,脸颊的肉都在发颤: “不不不,父皇,儿臣是喜欢应天府,也希望这里可以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可如今看来,不必非要定都此地也能做到。” “只需要在应天府及其周边建好码头港口,南方商贾自不会舍近求远,等倭寇全杀干净了,他们想出海通商都会在这儿,货物也会在这里流转售卖,只要人、钱、货占了两样,应天府就绝不会衰落,三样具备,这里只会更强!” “对了父皇……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清剿倭寇啊?” 朱棣眼睛瞪得像铜铃。 要是他没问,太子以前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起打仗的事情。 今天这是开窍了? 不,不对。 他是被金山银矿给迷了眼睛,为了充盈国库,为了给大明赚银子,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朱棣深吸一口气: “……先操练起来,等你什么时候掉下三十斤肉,我什么时候开始全面清剿倭寇。” 又不是没有那个本事,只是以前没功夫去弄,单单禁海之后这些倭寇就都消失七八成了,更方便而已。 朱高炽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毅: “儿臣这就出去跑两圈!” 朱棣眼睁睁看着他快步走出门,不由得嘬了嘬牙子。 这儿子……以后不会变成跟父皇一样的财迷吧? (本章完) 关于错别字 关于错别字读者老爷们如果发现哪里有错别字或者一看就是手抖、脑回路劈叉写错的问题,长按选中段落之后有一个纠错选项,可以直接标记提醒。 作者的输入法和手有时候不受控制,自己重新倒回去找也可能选择性眼瞎。 大汉有个平阳公主,以及李二跟着唐高宗打江山这种问题,就属于手抖和脑回路劈叉……帮帮孩子,最近这个月生病了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咋地,下次先用那个纠错再笑话我吧tat (本章完) 第152章 堂堂正正做人,再做皇帝! 第152章 堂堂正正做人,再做皇帝! 大明,洪武十年。 回到了坤宁宫的朱元璋和朱标俩人坐在榻上,面面相觑。 朱标还是年轻,有点忍不住,问: “爹,您觉得老四这次说的那两京制的法子,如何?” 朱元璋拧着一双眉毛,摇头说: “虽然听起来不错,老四说得头头是道的,但他们争论的事情也不无道理。” “老四自己都是那种出身路数,他绝不会封藩王的,北边必须有人守着,放弃应天府直接搬走又格外显得他得位不正,所以他必须搞两京制。” “只是,先生曾经大略讲过历史上老四即位后做了些什么事情,历史上和现在他提出来的两京制区别太大,咱还真说不好……” 父子俩虽然没有刻意打哑谜,不过旁边的马皇后听得太迷糊了。 她凑过去一些,低声问: “你们说什么两京制呢,跟我也说说呗?老四弄的?” 马皇后倒不是很在意政务,主要是一直听说朱棣后来登基,似乎还把大明弄得有声有色的,所以颇为好奇自己家这老四的想法。 自家媳妇,朱元璋当然也不会避讳什么,就大概跟她说了说永乐二年那个朱棣的打算,以及后来众人议论的内容。 说完,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琢磨道: “还别说,从前咱没考虑过迁都去那边,今日这么一听,北平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朱标有点无语: “您以前难道不是心里膈应那里曾经是元大都吗?” 诚然,大明立国时定都应天有多重因素,或是因为朱元璋本身在南边起家,或是因为立国时南方还有不少需要扫清的敌人,不过北平曾经是元朝国都这件事也有一定影响,老朱没打算过往那边走。 对于儿子的耿直,朱元璋翻了个白眼: “哪怕北平不是元大都,咱也不会想到搬去那儿啊。” “那地方除了元朝,再当国都,往前推可得推到春秋战国了,咱中原那么大的地方,能定都的地方何止几个?” “你看,李二今天说的长安,就是咱大明的西安府,那里是十三朝古都,还有隔得不远的洛阳,或是正儿八经地处中原、当过大宋国都的开封府,又或是现如今的应天府,要说定都,哪里都比北平更先入咱们的眼睛。” “若非老四那时候是在燕地起家,他也不可能撒手就往那儿迁都啊。” 马皇后与朱标对视一眼,都看出这老家伙是在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北平不如其他地方,但他们俩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朱元璋的人。这人要是没动心思,也不会琢磨这么多这么久了。 顿了顿,朱标无奈道: “爹,您要是也想往北边走,那大可以商量商量,有话直说嘛,现在这殿内就咱们一家三口,您支支吾吾地做什么呀?” 朱元璋不吭声。 他确实有点动心了。 应天府虽繁华富庶,距老家凤阳也近,但归根到底这地方终究要换的。 别的不说,既然如今将藩王都收回了京城,北方无可信之人镇守绝非长久之计。国都要么往中原靠,要么往西北、东北靠,总之不能一直呆在南方沿海,否则,南下之后偏安一隅的大宋就是下场。 朱元璋是打过元狗的,他最清楚草原上那帮人是什么德行,就算今日把他们打怕了打跑了,他们也会如烧不尽割不完的野草般,过十几年几十年后又冒出来一茬。 看看,明末那崇祯皇帝不就是被内乱的大明和犯边的鞑子给夹死了吗? “北平看着合适,可咱也担心后头会不会再冒出来像朱祁镇、崇祯那样的傻蛋,叫人给打到家门口来啊。” 朱元璋终于嘟囔出声: “老四的种有问题,你的种也没好到哪去,历史上咱把江山交到朱允炆那蠢货手里时,肯定是给他把路铺得平平整整的,他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可能被老四给打翻。结果呢?硬生生叫老四给逼上绝路了!” 朱标想翻白眼。 但他再受宠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是对着老爹翻白眼,等会儿就得躲在娘亲背后秦王绕柱了。 所以朱标耐着性子再问: “那您觉得这国都定在哪個地方最安全?” 老朱又不吭声了。 朱标叹了口气: “爹,要是皇帝不行,随便把国都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下场。” “西安府那地界,您也知道是十三朝古都,可那就一定安全了吗?秦灭之时刘邦入关占咸阳,汉末三国不必多说,隋末时李渊从起事到占长安只用了半年,唐末黄巢杀入长安、天街踏尽公卿骨……太多了。” “咱们所在的应天府,以及大宋的东京开封府,您要说亡国,哪里都亡过国。” 朱元璋抹了把脸。 他当然知道儿子说的都是大实话,就算不好听那也是实话,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当年咱起事时,喊的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你说大明完了就完了,咱也没跟嬴政那样想着自家这朝代能千秋万代,可中原自己人打就算了吧,叫蛮子给打了让他们入主中原,这算怎么回事?” “咱看不惯朱祁镇,也看不惯朱由检,因为他俩都蠢笨如斯,前一个叫鞑子给抓到草原上呆了一年,后一个直接让大明被鞑子抢了江山!若不定都北平,或许不必如此!” 这话马皇后都听不下去了。 马皇后英姿飒爽,直接把儿子往身后一拽,凑过去怼着丈夫的脸问: “嚯,那你这么说,人家大宋都城本来在开封,不在北边在中原吧,徽钦二帝怎么被掳走的,靖康耻怎么来的,他们怎么被赶到南边了?南边要是那么安稳,后头的崖山之战怎么让大宋亡国了?” “朱重八,咱儿子孝顺,不好跟你对着干,你就欺负他脾气好吧!” “与其琢磨定都哪里,要我说,还不如好好琢磨出个章程,让后世子孙都知道,该如何教导太子和皇子!” “以前不也没人跟你一样从南往北打遍天下的吗?伱就做到了。” “你打仗的时候总念叨人定胜天,那你现在又怎么回事,光想着自己把路全给铺好,如此一来,哪怕后世子孙全都是些废物东西,躺在宫里都能当个明君?这就是你的人定胜天?朱重八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以往我教训儿子的时候你没见过是吧?我把标儿当个宝贝供着了吗?”“正儿八经的明君,不管国都在哪里,不管有什么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照样能平定天下!” “走走走,回你的武英殿去,别在这碍眼!” 她本来还没那么生气,但说着说着就有些动了真火。 堂堂天子,居然在自家皇后宫里被下了逐客令,而且还是直接被推出门去的那种。 朱元璋站在门口,老大的不高兴,觉得又莫名其妙又丢人。 最难顶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被推出来了,朱标还好端端地留在里头! “哼……不知所谓!” 老朱在外头一个劲的吹胡子瞪眼,但他现在没太明白媳妇为啥突然发脾气,一时间也不敢再重新进去,就只能憋屈着回自己武英殿里干活。 ………… 门内。 朱标看着自家娘亲,很是无奈: “娘,您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呀,别说爹了,就连我现在都不明白您生的是什么气。” “挨骂也得挨个明白的吧?”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呢?” “标儿,你就没注意过,你爹最近越来越想着给你铺路了?胡惟庸他要弄,吕家的事情他要管,吕氏和朱允炆虽然本就有罪,可这些事实际上都该是我这皇后去处置的,他却也要插手。” “这不对。” “你是我亲生的,也是我一手教养大的,我当然知道即便他做了这些事情你以后也不会怠惰,他也是在为你考虑,怕以前那些老臣日益骄纵了,等你即位后不好收场。” “你有能耐,为娘也相信你能当个好皇帝,可再往后呢?” “若从你爹开始,从你开始,每一个皇帝都这样为儿子铺路,那才是见了鬼了!” “原先你们也跟我讲过大明后来那几个荒唐皇帝,其中有昏君,有庸君,更有在宫里什么事情都不想干的懒货。你爹给你安排好的班底人手、未来规划,你能做到,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跟你一样勤奋孝顺,与父母和睦的皇帝?” “标儿,你仔细琢磨琢磨,他现在瞻前顾后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标登时哑然。 他想,他大概明白娘亲为什么生气了。 自从进入辅导班、得知了大明往后出现的那些皇帝之后,爹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总想着历史上出现了什么坑,要如何提前定下国策,把那些坑都给绕过去,免得日后再有子孙后辈踩。 这就是问题。 这个坑绕开了,难道不会有其他的坑? 正如娘亲方才所言,如果这皇帝不行,那国都在哪、班底多强,早晚都会被嚯嚯干净。 宋先生昨日讲过一句话,“明实亡于万历”。 万历皇帝身边还有个传说中的名臣张居正,可他后来那么久不上朝,给后头三代皇帝挖了好大一个坑、假如这三人里有一位明君,大明都还不至于那时候就亡国,但后头几个就算不是昏君却也只能说是碌碌无为,所以明亡无法避免。 再往前推,立国时定下来的藩王制其实非常优秀,皇子作为藩王镇守边境,有威望有人手,能够以皇子身份弥合南北分割数百年的差距,也有足够的军事素养能抵御外敌。 可谁能想到后面自己这个太子会英年早逝,导致最后是朱允炆即位的? 差着辈分的皇帝镇不住一群叔伯,想削藩太正常了。 而朱棣不想做砧上鱼肉,也很正常。 于是建文、靖难之役之后两度削藩,藩王制的好处没了,最后只给大明留下了三十万只知道吃喝、毫无作用的宗室子弟,除了拖垮大明没有半点好的。 往后这一系列的事情看起来,似乎藩王制本身就有问题,可这玩意儿最开始哪里有问题了? 非要说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爹朱元璋作为大明的开国之主,在定国策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往后二百多年大明会出现这么多变故。 但他们又不是宋慎,谁能算明白那么多啊。 “娘,我明白您意思了。” 朱标长出一口浊气,使劲揉了揉眉心: “今日四弟在课堂上也提到过后代的问题,他说,以后所有皇室子弟成年后都要丢去练兵,凤阳、边塞、海上水师,都可以,要练其体魄精神,却不给他们兵权、不封地,在军中呆几年再回去。” “以后的太子也可以跟皇帝分开做事,一南一北,锻炼太子的能力。” “您是觉得爹他太为日后的皇帝操心了,甚至操心过了头……您这样讲,我是赞同的。” “但他也是太难受了,好不容易从元人手里打回来的汉人天下,后来又被鞑子给夺走,那大清末年还不如明末呢,他们自己就是外族,结果闹到最后还被倭寇给打了,死了好多好多人。” “您是没看见,我爹当时听见那一段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那种表情,他发现朝廷百官全部贪污或许都没那么吓人。” “我……唉,我去劝劝他,您等会儿也跟他好好说话,行吗?” 马皇后看着儿子诚恳的表情,先前还疾言厉色的脸也不由得松快了下来。 她沉默半晌,点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 “他恨日后中原之辱,我也知道。”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知道他了。” “他那个脾气,你若一开始就跟他好好说,他是决计听不进的,哪怕他自己都后悔做了哪个决定,这人也是只鸭子,天塌了有他的嘴顶着。” “等会儿你跟他谈的时候,就告诉他,我不是觉得他现在做的事情有错,只是他本末倒置了,一门心思只想着日后二百多年,没想过以后五十年会不会有变故。” “说一千道一万,那么多问题,终究还是出在人身上,与其考虑那么多国策,不如想想咱们朱家子孙该怎么教导,才能都堂堂正正地先做个人,再做皇帝!” (本章完) 第153章 非汉人大一统朝代交流生 第153章 非汉人大一统朝代交流生 各个朝代有各个朝代的鸡飞狗跳。 然而作为辅导班里唯一一个不必操心过多的,或者说是暂时不用操心那么多的人,宋慎这会儿还在兰云的伺候下美滋滋地喝茶。 他每天睡完“午觉”起来后,都会习惯性地喝点茶水提神,就算眼睛看不见了,很多出门在外的事情无法处理,但宋慎还是会在系统空间内老老实实地看资料,所以不能摸鱼。 没办法,作为一个半吊子老师,上的课越多,他越发感觉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够用。 如果仅仅混日子,那还是够的,但宋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辅导班里讲课时学生们所争论的内容,以及他们提出来的问题,日后自己很可能在教导朱标的时候遇到。 ——他的终极目标有两個,一是躲开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二则是成为朱标的老师。 现在看起来,自己的蝴蝶效应已经对朝局有所影响,比如由于吕氏被怀疑和朱允炆胎死腹中的事情,朱元璋明显紧张了起来,甚至将所有藩王都召回了京城。 要是蝴蝶效应可以再扩大一些,要么让胡惟庸案提前到洪武十年,要么让自己在马皇后心里的地位更重要,总归,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能顺利保住自己的小命。 宋慎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这事,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 在他身旁,正对着瞎子表演茶艺的兰云听到了这口叹息,不由低声问: “公子,您是想家了吗?” 宋慎:啊? 他差点脱口而出,但这段时间的持续装逼生涯让他硬生生忍住了。 宋慎镇定问: “怎么,我叹口气而已,何出此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兰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叹息了一声: “老太爷若能亲眼再见到您变得如此心性沉稳,定然比谁都高兴。” “公子,奴知道这话不该由我一个下人说,可您这段时日以来变了太多,要是在家里还好些,但如今离开了家,连老太爷回乡的时候您都没有去送,这……您为何要同家里撇得如此干净呢?奴也没见您离家之后过得很开心呀。” 宋慎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位便宜祖父宋濂前几日病刚一好,就已经离开了应天府,匆匆忙忙跟有鬼在屁股后头追一样。 当然,他们祖孙二人促膝长谈过,宋濂也十分郑重地告知了他这宫中朝中的风云诡谲,宋慎明白,祖父如今是要赶紧远离朝廷的漩涡中心,免得再牵连到家里人。 不过他俩明白,不代表其余人也明白。 就连兰云这个伺候在他左右的奴婢都觉得这事儿太蹊跷,宋慎跟宋家撇得过于干净,那么旁人呢? 半晌。 “祖父只是不想将鸡子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宋慎缓慢地接过兰云递来的那杯茶水,淡淡道: “也莫说什么下人不下人了,兰云,你看这些日子我有把你当下人吗?” “你是在咱们家里长大的,我很相信你,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祖父离开朝廷之后,我爹他们兄弟二人能不能靠得住,你莫非心里没数?” 兰云被他这短短几句话直接给干沉默了。 见她这样,宋慎当即明白,自己之前从祖父那里打听的事情没有偏差。 宋濂在离开应天府之前,拜托张唯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当然,那封信是由张唯念给他听的。 其中内容大概就是他爹和他叔父这俩人不靠谱,希望宋慎即便失忆了记不得前尘往事,也得牢牢记住这一点——以后遇到事情千万不能指望他们,找张唯、找徐家,甚至是快马加鞭去老家找宋濂想办法,都比回家里找这俩要强。 这事儿宋慎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如果不是儿子靠不住,宋濂怎么会特意带着他这嫡长孙去国子学那边露面安定人心呢? 具体怎么个不靠谱法,宋慎也从张唯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兰云憋了好一会,才再次叹了口气: “大爷和二爷……他们心是好的,只是……” 宋慎嗤笑: “心是好的?” “那就纯粹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好使,是吧。” 宋慎的父亲叫宋瓒,是宋濂的嫡长子,叔父宋璲是次子。 而这俩兄弟倒是都很能生,宋瓒生了三个儿子,宋璲现在也生了三个,分为大房二房,宋慎就是大房的嫡长子,同时也是宋濂ni的嫡长孙,非常受重视。 看起来有点绕,不过简而言之,如今宋家两房加起来有六个孙辈,宋濂最看重的只有宋慎。 宋瓒虽然是嫡长子,却没有入仕,嘴上说是因为他一心钻研书籍无法自拔,其实就是不想担嫡长子的责任继承父亲衣钵,因为他太害怕洪武大逃杀,害怕自己被卷入争斗或是做错了事情直接被砍头。 而以宋濂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让家里没有一个入仕的,所以次子宋璲就进入了内廷的仪礼序班,而宋慎成年后也跟自己的叔父进了同一个部门。 这地方负责的事务,大概职责就是负责朝会和宴飨等礼节有关,宴享及进行各项活动中侍班、齐班、纠班及传赞等事,看着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却并无什么实质上的权力。 当然了,这种职位跟皇帝挨得近,作为一个跳板还是很合适的。 问题是宋璲也是个中年人了,在内廷呆了那么久,还跟宋慎这个刚入仕的侄儿在同一个部门,职位基本没怎么升,老宋家靠他根本不可能靠得住。 整个宋家六个孙辈里面,唯有宋慎从记事起就是被宋濂带在身旁的,连开蒙都是他亲自来,这样的待遇仅此一份。首先宋慎是长孙,第一个孩子多少都会被老人偏爱的,其次,再往后宋濂年纪也上来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带孩子,而从小就乖巧安静懂事的宋慎自然就成了唯一一个。 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五个孙辈有宋瓒和宋璲这两个没能力的好大爹,能有出息才是见鬼了。 兰云想了半天,脑子里浮现出家中天天吟诗饮酒看书、不干正事的大爷,以及早出晚归一身班味却没干出半点成绩来的二爷,实在也说不出他们靠得住这样的话来。 她噎住一会儿,无奈道: “您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有道理。” 宋慎现在比较放松,刚想跟兰云再详细聊聊,了解一下这俩不靠谱的长辈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和为人,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进行了一次大型联合会考,获得里程碑:甩手掌柜。】 【您获得了一次抽奖机会,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宋慎:!!! 他沉吟片刻,没有先搭理系统,而是整理了一下语气和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松弛一些,才对兰云开口。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你帮我叫人烧点水,我要沐浴更衣,等会儿出去一趟。” 如果放在刚搬来的时候,兰云或许还会嘀咕公子为啥隔天就要泡一次澡,不嫌麻烦的吗? 但现在她已经有点麻木了。 公子受了打击,这样也正常,太正常了。都瞎了眼睛,喜欢泡澡就随他去吧。 “奴这便去安排。”………… 沐浴更衣之后。 宋慎回到自己的书房,让兰云出去,这才以意识进入了系统空间内。 他看了看这一次的轮盘,发现轮盘看起来跟之前的有点不同。 以前这玩意是金光灿灿的,现在上面发的却是银光,好像泛着些金属光泽,冷冰冰的,轮盘上每一个格子的内容都是雾蒙蒙的金属磨砂质感,看不清。 宋慎皱眉问系统: “这次抽奖,跟以前比有什么不一样的?” 【回答宿主,您触发了特殊奖池,奖池内容无法提前告知。】 宋慎:…… 好家伙,不问不说,问了还是不说? 他跟系统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大致也明白这人工智障是个什么德行了,于是宋慎没有再去跟系统套话,也没有进行无意义的讨价还价,而是直接拨动了抽奖轮盘。 轮盘跟以往一样飞速转动,不多时就停下了。 宋慎盯着指针停留的位置以及奖池内容,眼皮子狂抽: “这就是特殊奖池?” 抽奖结束之后,轮盘上的所有格子也都公开显示了。 轮盘上方有一个标题—— 【交流学生奖池】。 奖池内,塞着的全都是些或耳熟能详,或叫人头皮发炸的人名。 吕雉、隋炀帝、武则天、朱温、石敬瑭、高湛、赵构、成吉思汗…… 亚历山大、奥古斯都、查理曼大帝、拿破仑、华盛顿…… 光是看着轮盘上的名字,宋慎都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了。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 他顾不得其他,气急败坏地问系统: “你先跟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交流学生?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来自华夏古代的这些人,不然就是脑子有坑的昏君暴君,不然就是元人满人,再不然就是可以操控朝政的女人,随便哪一个掏出来都是要让辅导班变全武行的。 而欧美那一帮人,不说文化差异了,他都不敢想象让屋大维碰上秦始皇之后,这俩人会就大秦帝国和罗马帝国谁更强这件事争论多久。 要么打起来,要么吵起来…… 想想都脑仁疼。 【本系统的辅导班学生仅来自汉人大一统王朝,交流学生则涉及世界史上的重要人物,非汉人大一统王朝帝王将相、以及重要的女性历史人物也包括在内。】 【您抽中的交流学生,将在辅导班内交流学习一周时间,并不参与考试,旨在为班内学生们开拓眼界,拥有更好的学习氛围,增强班级凝聚力,适当加强紧迫感。】 宋慎真他娘的想呵呵这傻鸟系统一脸。 更好的学习氛围?增强凝聚力,加强紧迫感? 是指让学生们围殴新来的交流生,这样来增加凝聚力的? 这分明就是来给他这个老师来上强度的!!!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指针停止的地方。 “爱新觉罗胤禛……” “还好,还好,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了……” 没错,在这一堆让人头皮发麻的选项当中,宋慎抽到了爱新觉罗·胤禛,也就是清朝的雍正帝。 如果单论雍正的满清皇帝身份,那确实很难评价,或许光是班上的朱家人都会跟他扯皮扯一节课,毕竟老朱家所有人现在都已经知道,大明是被满人继承了江山的。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宋慎都不敢想,如果让武则天跟李世民碰到一块,或是让李世民跟杨广碰到一块,又或者让朱元璋碰见了成吉思汗…… 天哪。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要血战一场的程度。 即便里面还有高湛、朱温、石敬瑭这种混乱时期的皇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什么直接顶上去贴脸开大的仇怨,但他们这类臭名昭著之辈,引起全班公愤直接开打都有可能。 宋慎毫不怀疑这帮武德充沛的家伙能干出什么事。 雍正这人,除了满清皇帝的身份之外,其余不管是政绩还是私德,抑或是对待百姓和朝政的态度,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既然能从九龙夺嫡里脱颖而出,给人印象一直是个伏地魔、老阴比,那他脾气肯定不会跟朱元璋一样暴躁。 不错!不错! 本来宋慎看到自己莫名其妙抽到了个雍正的时候还有点冒火,但看清其他选项之后,才深感幸运。 手气很好! 今天沐浴更衣之后再抽奖,真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 与此同时,分布于各个朝代的帝王将相们都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 【请诸位同学知悉,明日将有一位新同学进入班级: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 大明,武英殿内。 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朱元璋,与过来劝自家老爹的朱标同时听到了提示音,瞬间站直了身子面面相觑。 朱元璋愕然道: “清世宗……是咱们大明之后的,那个清朝的皇帝?” 朱标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们从未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片刻后。 朱元璋暴跳如雷: “去给咱找一把最好的宝刀,咱明日进去就要砍人!” (本章完) 第154章 胤禛引发的大乱斗 第154章 胤禛引发的大乱斗 翌日,正午时分。 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的冬日,紫禁城,养心殿。 当朝天子胤禛正在处理公务。 殿内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几个太监和宫女都远远的候在一侧,随时等待皇上的指示,抑或是看着眼色添茶倒水。 原本这间东暖阁里是相安无事的。 但忽然,胤禛耳边凭空响起了一道古怪的声音。 【叮!恭喜您,大清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您幸运地获得了本历史辅导班的交流学习资格,可在本班级内学习七天。】 【您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可选择领取或拒绝,不回复则默认领取。】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而且很诡异,好像近在耳畔,又像是远在天边,极其难以判断来源位置。 胤禛心下骇然,当即起身左右张望了片刻,却并没发现任何异常,跟他共处一室的那些宫女太监也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整间屋子只有胤禛一个人听到了这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先对着殿内宫人道: “你们都出去……苏培盛,你留下来。”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除开深受信任的御前太监苏培盛之外,其余所有宫人都在十个呼吸内悄然退出了养心殿。 苏培盛看着他们离开,又特意去将门给关严实了之后,才快步走到胤禛身侧,躬下身子低声开口。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胤禛面色极难看,问他: “方才朕下令之前,你听见有什么动静没有?” 苏培盛有点茫然,但反应极快地摇了摇头: “奴才什么都没听见,您看折子的时候没人敢说话,养心殿的奴才都很规矩,奴才就在边上,他们万不敢低声议论的。” 确认苏培盛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之后,胤禛咬了咬牙,腮帮子瞬间绷紧。 既然连他都没听到,那就是真的只有自己听到那道声音了。 这声音是人是鬼……又或者,是神仙? 他脑子已经转得飞快,但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因为他并不明白“一分钟”这個时间单位是什么,一问一答,时间便飞速流逝。 随着耳边再次传来叮的一声。 胤禛整个人软倒,就要跌在地上,这可让苏培盛吓得不轻,眼疾手快地赶紧冲上去给他当人肉垫子才架住了。 “皇上,皇上!” 苏培盛连声呼唤了好几次,可是胤禛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胸口正常起伏,呼吸平稳,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怎么晃都喊不醒的话。 极度惊慌之下,苏培盛甚至都开始给皇上掐人中了。 但还是没反应! 片刻之后。 抢救无效的苏培盛艰难地把皇上放在了暖炕上,就冲出了养心殿的东暖阁,对门口候着的其他宫人低声怒呵: “快去找太医……找最好的那几个过来!这是要命的事,谁都不许说,快去快回,要是你们哪一个敢漏了风声,仔细自己的脑袋!” ………… 胤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眼睛一闭一睁间,再看清时,面前的景象就全然与养心殿不同了。 他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地方,心里的惊骇与慌张翻涌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很快,胤禛注意到那些椅子上坐着的人都在看他,目光同样很古怪。 除了脑袋上都是汉人的束发以外,这些人的打扮各不相同,有的穿了明黄色龙袍,有的穿着纹饰简单的前明衣裳,有的穿黑红相间的、无法辨认朝代的衣服…… 总之,这里没有一个人跟他自己的打扮类似。 胤禛拧住眉头,面庞绷紧,目光钉在这些人脸上,想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些许端倪,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怎么进来的。 但很快他就不去猜测了。 因为有人主动开口。 “你就是那个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 说话之人是个穿着前明服饰的男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比胤禛要大一些——他今年四十八岁,而对方头发已经白,脸上皱纹深刻。 胤禛眯起眼凝视对方,察觉出此人似乎对自己敌意不浅,于是只点点头没说话。 他暂时没有去计较有人直呼自己大名、甚至还提前给他起了庙号的行为。 主要是计较了也没有用。 他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身边更是没有任何熟悉的人,连怎么来的、怎么离开都不知道,再是不爽也只能忍住,否则情形只会更加糟糕。 座位上。 刚才说话的正是朱元璋。 他盯着胤禛看了半天,目光尤其在他的发型上转了好几圈。 越看表情越嫌弃。 “这头发……真是太丑了,比他娘的北元还丑!” 朱元璋感觉自己眼睛都脏了。 为什么这帮鞑子不管是从什么部落来的,都那么喜欢嚯嚯头发啊? 即便元朝时那帮人并没有强迫中原百姓们剃头,但朱元璋每次看见元人的头发都觉得辣眼睛。 现在看见这大清的头发,那就更难顶了。 到底有什么执念! 一向不怎么碎嘴评价别人的嬴政也表情古怪: “别的不说,这头发确实……” 见多识广的天可汗李世民倒是没太在意。李二瞥了胤禛几眼,解释: “朕见过很多异族人、番邦人,其中许多地方的衣着打扮都很古怪。当时朕发现其中大部分草原上的部落都有剃发结辫的习俗,还特意问过他们。” “据他们所言,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日日都在马背上,一旦披头散发,头发糊住脸、挡住眼睛后什么都看不见,马儿还在跑,非常容易出事,所以有一些选择将前额头发剪了,有的选择将头发绑成辫子,如此一来不管怎么颠簸都不可能挡住眼睛。” “还有一个就是草原上不便洗澡,头发越少就越方便打理,免得长虱。” 朱棣住在北平许多年,当燕王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带人去草原上逛,跟个草原街溜子一样,因此不单对草原地形烂熟于心,也比较了解游牧民族的习惯。 他难得点头赞同了李二: “的确如此。” 李世民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禛一会儿,问: “先生还有一刻钟来上课,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朕可以跟你说说。” 除了大唐五人组之外,其他人都疑惑地看向了李世民。 这真是见了鬼了。 李二什么时候脾气这么温和了?照他以往跟朱元璋掐架的作风看,要他跟新人和平相处都难,更何况这人还不是汉人! 等等。 朱标看着李世民,表情微妙: “李世民同学,你对他态度这么好,不会是因为这大清灭了我们大明,故意膈应我爹的吧?” “我需要提醒伱一下,他只是交流生,在咱们班里呆几天就走,不会留在这的。” 他这话罕见地带了些尖锐意味。 其实也不仅仅是他,课堂上所有朱家人多多少少都对清朝有着敌意和忌惮,原因正是朱标所说的那一条。而李世民虽已经跟他们暗中结盟,平时却还是经常跟朱元璋掐来掐去的,李世民在这个节骨眼上同这个雍正皇帝示好,怎么能叫人不多想? 李世民愣了一下。 这可真是冤枉他了。 他要是知道窦娥的故事,那肯定要喊自己比窦娥还冤! “……朕有个尊号叫天可汗。” 李二额头突突地跳,就差冒出个井号了: “大唐广纳百川,虽还立国不久,但如今贞观九年长安已经有不少番邦人氏来朝,当初先生说盛唐时长安的番邦人比贞观更多,异族人纵使非我族类,也是有脑子的。” “朕不知道大清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们能坐稳中原天下,这雍正皇帝肯定读过书,晓得历史和汉人传统,而且大清如今是年代最靠后的,朕想多问问后世的事情怎么了?碍着你们大明什么了?” “还是说,你们老朱家的人都跟朱元璋一样心眼子小,一碰到清朝皇帝就跟踩了尾巴似的,问都问不得一点?” “看看人家始皇帝,他哪怕知道是大汉灭的秦,他跟刘彻扯皮了吗?张良弄过博浪沙刺杀,他揍过张良吗?你们能不能格局大点,心胸广一点!” 朱标还是年轻。 不论他脾气怎么好,但看见了清朝皇帝还是无法像对其他人一样公允看待,这是历史决定的。 可现在被李世民这个老喷子给喷了一顿,朱标被喷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见状,更老的大喷子朱元璋把儿子给拉到身后去,撸起袖子怼着李世民的鼻子直接开喷。 “李二,你他娘的是什么天可汗啊,你敢说你自己就是个汉人?你敢把你们家族谱翻出来往上数十代看看有没有鲜卑血吗?” “是,北魏孝文帝之后,鲜卑人也都跟汉人融在一起分不出来了,咱本来也不想用这些东西说你,总感觉戳人家肺管子,但你骂标儿咱就不能忍了。” “你生在隋朝,人家隋文帝收拾完了三百年动荡的烂摊子,你李世民才能安安稳稳长大,才能上战场掀了隋朝的桌子变成天策上将,搞明白先后顺序没有!” “你根本没经历过蛮夷当朝的时候,那些元狗刚打了天下的时候做过多恶心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每个村子里五户人用一把菜刀,因为他们怕汉人纠集起来造反;各个村子里都得住一户元狗,哪家成婚迎了新娘子都得让他们先洞房,他们要强行乱了汉人血脉!” “咱爹娘跟咱讲的,就因为这,那时候所有人家生出来的头一胎都得摔死。汉人闹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元狗才放弃了混淆血脉这事!” “先生没说过这些事情吧,你知道吗?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咱当年为什么要嚷嚷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你不知道咱多恨元狗,多恨这些鞑子!” “噢,哪怕没听说这些事,李世民你贞观九年难道跟五胡乱华隔得很远吗?你没看史书,没听家里人说起过那年头汉人都叫两脚羊?你不知道异族一来,汉人都得被当牲口,被喝血吃肉扒骨头?!” “咱看不惯这辫子头是因为大明被他们灭了?要咱说,就朱由检他们那几代干的事造的孽,被百姓们拿菜叶子砸死都不为过,一群废物有什么好可惜的!咱就是不想这汉家天下再被鞑子给坐了!”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的所谓天可汗,跟咱在这振振有词说什么要格局大心胸广……你他娘的能不能要点脸!” 论骂人,李世民的段位确实不如朱元璋。 他被贴脸开大,喷得脸红脖子粗,但他毫无立场指责朱元璋。 因为他确实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而朱元璋说的字字句句里,都是无数汉人流过的血。 李世民扭头看了看教室里的其他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脸色都沉得能拧出水来。 就算是一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刘彻,向来沉稳悠然成竹在胸的嬴政,鲜少有情绪波动的张良和蒙恬,以及被朱元璋骂得缩脖子都不敢还嘴的朱祁镇、朱由检,面容都肃然至极。 至于朱元璋、朱标和朱棣父子三人,那就更不必提了。连斯斯文文的朱标眼里都冒着凶光。 他们对异族的恨似乎都刻在了骨血里。 李世民忽然觉着自己像个外人。 教室里安静下来,气氛凝滞,剑拔弩张,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沉着脸看向旁边。 胤禛站在那,被这场互喷大乱斗给整得人都傻了。 “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是吧。” 李世民阴沉开口,声音里的怒火藏而未发,像是喝问,引得阶梯教室里都隐约有了点回音: “朕乃大唐皇帝李世民,他们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 “现在朕问你——” “你们大清的皇帝,你们那所谓的满清,可有做出残杀汉人、强行混淆血脉、将汉人当做牲口看待,或是其余残虐之行?” “朕劝你考虑清楚再回答,否则等会儿先生来上课,你若是说了谎,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听见了吗!” (本章完) 第155章 完了,卷子又没法讲完了 第155章 完了,卷子又没法讲完了 胤禛有点慌。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血脉里流的也是爱新觉罗的血,但他自认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他是大清的皇帝,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平等的低他一头,他根本就懒得去针对汉人。 非得说起来,他骨子里除了爱新觉罗的血之外,还有母亲乌雅氏的血呢。乌雅氏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满人,而是从包衣抬上来的,也就是说,往上再数几代,他母家的人都是辽东那边逃过去加入八旗的汉人。 不过这汉人也不是正经汉人……算了。 胤禛将自己脑子里无关紧要的东西甩开,展开了关于李世民那个问题的头脑风暴。 他从小时候到现在,日日都在兢兢业业学习和干活,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清刚入关的时候干了些什么。 这话该怎么答呢? 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家老祖宗头上? 太不孝了。 那把锅扛下来? 刚才李世民介绍过这里的人,争论间他们也互唤过彼此的名字,只要有耳朵有脑子的,都知道这里坐着的是些什么人。而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抑或是些其他什么,但凡一句话没说对,胤禛都很怀疑今天自己能不能顺利活下来。 顶着众人越来越带有杀意的目光,胤禛咬了咬牙,开口道: “朕无法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李世民本来就黑的脸当场直接就成了锅底。 他毫不犹豫,伸手就揪住了胤禛的衣领子,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长十几岁的皇帝没有丝毫忌惮之意。 “你什么意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无法回答?” 李世民刚刚丢了脸面,现在急需从这個新来的交流生身上找回场子。 他怒道: “你自己做没做过,心里难道没点数吗?说话!” 被揪着脖领子一顿暴喝,胤禛反而比刚才更加冷静了。 他平静地反问: “你们没有杀过汉人?” 李世民的面皮一僵。 在座的所有人,哪一个手里没有直接或间接地沾过血。 秦皇汉武下令打过的仗不知凡几,李世民和朱元璋甚至就是从马背上打的天下。 张良曾经是个刺客头子,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是玄武门之变的重要参与者。 就连废物如朱祁镇朱由检,前者砍过于谦,后者一个不爽就杀大臣。 这话怎么问的?! 李世民忍住怒气,沉声道: “你明知道朕不是在问这个。” “朕说的是刻意虐杀,混淆血脉,将汉人不当人!你听不懂话么!” 胤禛拍了拍李二揪着自己衣领子的手,语气愈发平稳: “既然诸位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那么你们治下难道没有过叛乱造反之人吗?” “如元朝强行混淆汉人血脉这种事,朕与朕的祖宗们都没有做过,但是有不少汉人都想尽办法变成旗人,我大清八旗之中也有汉军旗,这血脉的确是混淆了,可难道是我们大清逼迫他们的吗?没有。” “虐杀屠戮,朕承认,有。当年大清是从北边入关打进中原的,本就是异族,北方人倒是已经吓破了胆子,但南边的人骨头硬,拥着逃亡南边的所谓明朝皇室仍要跟八旗打,若是易地而处,难道你们不会杀光他们?” “在平定天下之后,最起码到朕这会儿,朝廷就没有再大规模杀过汉人了。” “朕是大清的第五个皇帝,让人名声臭的事情,祖宗们大多都做过了,朕自问没有将汉人当牲口使,更没有动手刻意虐杀屠戮,可是朕猜得到,日后在历史上朕的名声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为朕杀了很多贪官污吏,去年一年就抄了多少家杀了多少官,数都数不清了。” “但杀错了吗?” 或许是因为胤禛的语气太过平静,太过稳定,李世民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他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嬴政和刘彻又变成了那副懒散看戏的模样,蒙恬、张良和大唐其余四个臣子陷入沉思。 朱元璋父子三人的怒火稍微减轻,不过敌意仍旧没有消退。 朱祁镇眼神阴沉,朱由检则是面色惨白中带着怒意,两人却什么都没说。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上课铃响起,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宋慎的声音传来。 “哟,伱们先聊起来了?我还以为需要我介绍介绍再开始呢,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倒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除开当面对峙的李世民和胤禛之外,所有人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李世民条件反射地撒开了手,转头看向讲台上的宋慎。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问: “先生,您今日还是要讲卷子让大家讨论是吗?” “但……在此前,您能不能先跟我们说说,今日新来的这雍正皇帝做过些什么,后世评价又是如何的?” 宋慎的眉毛高高扬起,颇为惊讶: “其余同学呢,有意见没?” 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诸如嬴政刘彻等人都不置可否。 而朱元璋脾气比较急,直接站起身来: “先生,劳烦你多说两句,咱也想知道这大清凭什么能坐稳这汉人江山。” “若这雍正皇帝是个暴君昏君,你也不介意大家揍他一顿吧?” 毕竟当初朱祁镇和李隆基进来的时候,宋慎甚至都带头霸凌这俩人了,大家现在都很信宋慎对历史人物的评价。 宋慎瞟了新来的那人一眼,看见对方的辫子头和龙袍,心下确定这就是那位雍正皇帝了。 由于各种短视频剪辑大行其道,在他上辈子的印象里,雍正的形象一直是x嬛传里的大橘。现在看到了真人,倒是刷新了认知。 与影视形象不同,站在自己面前的雍正非常清瘦,脸上都没什么肉,四五十岁的样子,短须和头顶上已经有点白,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太多情绪。 打量一阵,宋慎颔首道: “行,那我就大概说一下。” “那个——朱元璋同学,你对他敌意很强是吧?” 朱元璋愣了愣,但还是爽快点头: “没错,咱不喜欢异族。元朝才坐了多少年江山就搞得民不聊生的,咱不信任这所谓的大清皇帝,不也很正常吗。” 他倒是光棍得很。 宋慎笑了笑: “清朝的事情说来话长,要从头说到雍正,后面其他同学们的卷子也就不用讲了。”“不过你们要是单问雍正这个皇帝怎么样的话,我对他的个人看法和评价是,他是唯一一个全天下百姓的皇帝,其他人都在做满人的皇帝。” “这个评价如何?” 这一下不只是朱元璋,底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胤禛自己。 片刻后,胤禛往前走了两步,离宋慎近了一些。 刚才宋慎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宋慎。 李世民和朱元璋二人说的话,胤禛都听见了,他听见这些人叫这个年轻人作先生,并且态度十分恭敬,期间还提到了上课、卷子等等。即便再惊骇震惊,胤禛也意识到了—— 这里是一个类似私塾的地方,眼前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教导身边这群帝王将相的先生。 而自己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只需对方一句话,一句评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消解,似乎只要此人说他一句好,这里所有人就不会再针对他。 哪怕是朱元璋这种暴戾之辈,哪怕是跟大清仇恨最深的朱家人,也是一样。 这年轻人凭什么? 胤禛脑子里划过李世民的话。 李世民问,后世对他这个皇帝的评价如何…… 难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能知道后世评价?! 他心下万分震惊,也有一万个疑惑,但是他硬生生按了下去。 “这位……先生。” 胤禛斟词酌句,迟疑着问: “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朕不是质疑,只是想知道,何为天下百姓的皇帝,何为满人的皇帝。” “要说文治武功……说实话,朕自认比不过皇考,他老人家平三藩、打台湾,三征噶尔丹,缔造盛世,朕不觉得大清还有哪一个皇帝能比他更厉害。” 宋慎笑出声了: “没想到你对康熙这么崇拜啊。” “确实,打仗这方面你不仅比不过你爹,也比不过你儿子,不过当皇帝这事儿,评价标准当然不止是打仗。” “你的历史评价也是在大清亡国之后很多年才好转的,原因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你来自雍正几年?” 胤禛沉默了一下,说: “雍正三年。” “您说的没错,朕心里知道,只要朕一死,不消多少年过后,天下人都会骂朕,就算是现在也已经有许多人在编造谣言,说朕得位不正……但朕拿他们没有办法,不可能也不必去讨好他们。” 底下那一帮加起来不知道多少岁的帝王将相们瞬间坐直了,身子前倾,试图听得更清楚。 他们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倒不是因为宋慎和雍正皇帝所说的“挨骂”,毕竟在宋慎上课之前胤禛已经讲过了,他杀了很多贪官污吏,得罪了文人的皇帝向来名声不好,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得位不正这个…… 李世民和朱棣都将先前的事情暂时抛之脑后,两双眼睛都在冒光了: 快!多说点! 宋慎倒是很理解,耸耸肩: “你是说,把即位诏书上的传位十四子改成传位于四子这个谣言?” 这个是后世流传极广的无脑谣言了,宋慎小时候就听说过。 但他没想到,胤禛情绪刷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胡说八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谣言,传谣的人究竟识字不识字!十这个字怎么改成於?!” 宋慎都被胤禛突如其来的激动给整傻了。 胤禛还在说: “朕知道当初即位的时候许多人都在议论,说朕得位不正,但他们都在私下里说是因为皇考并没有留下遗诏,后来的遗诏都是朕伪造的,真正的遗诏上根本不是朕。” “但是朕怎么伪造?皇考驾崩时隆科多就在他身边,只有隆科多,他是突然驾崩的,隆科多难道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篡改皇考遗嘱吗?” “那遗诏确实是后来写的,可那只是因为……” 宋慎实在有点脑壳疼,赶紧打断: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想说,太子早就被废了,老八很早就被康熙厌弃出局,除你之外皇位的唯一一个竞争者就是十四,但是康熙死的时候还是选了你,他早就选定你了,是吧?” “这个不是重点。” “现在说回正题——” “后世对你的评价是一个贤君,我个人对你的评价比较高,是因为你其实跟在场的其中一个人挺像的。” 胤禛本来还想争辩些什么,听到这话,脑回路就劈叉了,直愣愣地问: “谁?” 他也问出了在座所有学生的心声。 一众帝王将相都在面面相觑,寻思这都是些啥啊,一个异族皇帝,怎么能跟他们其中哪个人像呢? 难道是朱祁镇和朱由检这俩废物东西? 不对,如果是他们,宋先生对雍正的评价不可能这么高。 顶着一群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宋慎的手,指向了刚才站起来就没坐下去过的——朱元璋。 朱元璋又茫然又震惊,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手指也指向了自己的脸: “啥?” “这个雍正,像咱?” “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您要说这个,那就得说个一二三来,否则咱可不认!” 宋慎摊手: “不然呢?” “我干才之所以说雍正是清朝唯一一个天下人的皇帝,就是因为这个。” “他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杀贪官、整治官吏风气,他挨骂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动了天底下所有地主士绅的利益。”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差士绅当差一体纳粮,这三件事摊开说,任何一件事,放在任何一个皇帝头上,这人都要被阴阳怪气抹黑,更何况雍正一个人就做了三件。” “其实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万历时期的首辅张居正,他也曾经尝试过摊丁入亩,在那时候叫一条鞭法,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没有改成功,直到出了雍正这个六亲不认的独夫皇帝才做成,从他开始,大清的人口才开始直线飙升。” 场面一时沉寂。 最后,是朱元璋吭哧着开口了。 “先生,什么叫摊丁入亩,什么是一条鞭法啊?” 宋慎:…… 完了,今天这节课好像又讲不了卷子了。 这帮人的问题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啊?! 雍正时期的改革政策要是全都掰开揉碎了讲清楚,俩小时能打得住吗?! (本章完) 第156章 放弃治疗 第156章 放弃治疗 宋慎沉默着,目光在底下一群人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所有学生们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显然,刚才朱元璋问的问题也是他们非常在意的。 半晌,宋慎叹了口气问: “那今天不讲卷子,说这个?” 朱元璋当即道: “也不是不讲,既然先生你对这雍正皇帝评价如此之高,他年代也更晚,那等会儿讨论时也可以让他说说看嘛。” “这才刚开始上课,谁说就讲不完了?讲完了他那什么摊丁入亩之类的再看卷子,也一样的嘛!” 老朱的小算盘打的震天响。 他得先听宋慎说说这个雍正都做了什么样的改革,具体怎么搞的,这就能看出此人能力如何了。 要是能力不行,那后面讲卷子的时候还讨论个屁啊?直接滚出局! 而如果这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好皇帝…… 嘿嘿,年代靠后,且正好在他们大明之后的朝代,即便是鞑子,那在国策上听听他给的意见也无妨,这里又有宋慎把关,不会踩到什么坑,说不准还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那行吧。” 宋慎眼见众人都并没有反对朱元璋的话,甚至许多都面露赞同和兴奋,一时间也无语了。 这帮人还真是乐观啊。 他们怎么会觉得,雍正的事情几句话就能讲完的? “你们桌子上都有资料了,看看?” 宋慎在自己办公电脑上噼里啪啦操作一番,把雍正时期的那三条政策都理出来,然后直接具现到了纸张上,底下所有学生人手一份。 他顺便还安排了一下: “那個新同学,我以后就叫你胤禛同学了啊,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坐好了之后他们手里有的资料你也有一份。” 胤禛满心茫然地听安排坐下。 然后,他就亲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了一张纸。 而且纸上的字体工整至极,每一个字都横平竖直,大小一致,根本是人力不可能做到的。 他瞪大眼睛,仔细看起了纸上的内容—— 的确是他亲手推行的东西。 可是就连胤禛本人,都没想过这上面的内容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朱元璋同样看得眼睛溜圆,身子比脑子还快,直接举手提问: “先生,您能不能具体讲讲这个摊丁入亩!” 所有帝王将相都坐直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慎,也看着刚落座的胤禛。 宋慎当然猜到了他们的反应。 应该没有任何皇帝可以拒绝摊丁入亩的诱惑吧…… 他笑了笑,道: “要说摊丁入亩,那就得先讲讲前提条件。” “在明朝中后期时,或是出于皇帝自身需求,或是文官内阁们为了集体利益,他们想要拉拢士绅,也就是在职或已退休的官员、取得功名但尚未做官的读书人这一类人,给予其各种特权,进行税收优免。” “后来,士绅们更是通过种种手段达到了‘不当差、不纳粮’的程度,这些义务和税赋全由百姓们承担。” “除了各种杂项外,百姓们还要缴纳丁银,也就是人头税,这就进一步造成了贫富日益分化,灾荒年月一来,贫民要么贱卖土地,要么借高利贷,最终的结果都是土地兼并。” “因举人、官员及其家人们,包括他们的奴仆都是不用纳税不用服徭役的,因此许多百姓为了避税纷纷将自己的土地投献给士绅们,或是干脆卖掉土地,甘心给士绅们当佃户。” “还有的则干脆逃荒,找地方当起了隐户,以此躲避朝廷监管。” “具体数据自然已经不可考证了,但是后世学者们认为,在明朝人口巅峰时期,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口遗漏于政府记录之外,无法收上赋税。”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不加税吧?政府没钱。加税吧?会加剧百姓负担,出现各种问题,造成大量农民破产,躲起来不交税,国家财政结构进一步破坏。想进行改革吧?又是层层阻力,最终朝廷却也只能饮鸩止渴。在这种情况下,士绅变得肥硕之至,但很多原本正常的农民却沦为佃户、奴仆,或成为流民、饥民。” “不只是明朝,如果单从经济方面考虑,历史上绝大多数王朝,都是亡于土地兼并。” “你们可以仔细想想看,是不是如此。”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学生脸上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李世民沉默着想了想——大唐虽然没有所谓的士绅,但有门阀,先前他已经听宋先生讲过了安史之乱、黄巢起义,如果百姓们不恨五姓七望以及其他二等三等的这些门阀,那黄巢怎么会屠戮一整个长安城的富贵人家? 黄巢并不是个家境好的,跟着他造反的人也大多都是流民。可以说,他们最后落得无家可回、无地可种的地步,也都是因为豪强将土地都收归自己囊中,才逼得百姓造反。 朱元璋的脸上更加精彩。 他自己就是个农民出身的,小时候还给地主家放过牛,对于底层百姓的辛苦艰难再是清楚不过。 在场没人比他更明白土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了。 但问题是,这个问题从古至今就没有人能解决过,他朱元璋只是勤恳能干,不是什么万里挑一被仙人抚顶的绝世天才,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解决土地兼并这么具体又一定会发生的问题。 所以老朱只能弄出一系列政令减轻百姓们的负担。 他知道这东西治标不治本,可他有啥办法?数千年历史,多少个朝代,莫不如此。 宋慎咳嗽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之后,才继续讲。 “清承明制。” “在雍正之前,大清在收税的事情上还是跟之前的明朝一样,征收赋税和丁税。丁税也就是人头税,你家里有多少人,就按每个人多少钱乘以人数来交丁税,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是缴纳一样的丁银,这看起来公平,但却有很大的弊端。” “富人和穷人缴纳一样的丁银,广大的贫民们明显负担更重,而富人却不会有什么感觉,小户人家,家财不丰,又因为人多地少,会逐渐付不起丁税,也就甘愿卖了土地去给地主当佃户,甚至被逼得卖田卖身、溺死婴童。” “士绅们不用纳税,又有钱财,自然拼命买地,富人由此兼并土地,到康熙年间时,清朝主要的土地都逐渐集中在了官僚手中,土地兼并问题开始变得严重起来,土地年年兼并,贫富日益不均,农民人口增长,但手中却没有土地。” “一邑之中,有田者十一,无田者十九。” “农民承担着繁重的税赋,但因为没有土地,不能生产,所以无力负担,这导致流民增加。封建地主垄断土地却不交税,不断扩大田庄还向上瞒报,要缴税的土地逐年减少,清朝廷能够收到的税赋自然也是年年减少,当国家在遇到什么财政难题需要大量款项时,又只能再向贫民加税,这又会导致贫民不堪重负,并爆发新一轮的农民起义。” “一些百姓为了避税,开始更大规模的投献、逃荒,或是藏为隐户,让国家彻底收不上税,官僚们为了完成赋税,就不断巧立名目,将这部分的丁赋转嫁到其他农民头上,造成恶性循环,导致朝廷财政持续下降。并且,地方官员为了中饱私囊,还会对下征收重税,对上却少报人口,造成吏治腐败,朝廷收入再次锐减。” “到了康熙末期,雍正之前,大清朝廷的财政和吏治其实已经岌岌可危,再不改,大明的历史就会直接在大清身上重演。” “这就是雍正,也就是咱们胤禛同学接手皇位时面临的问题。” “当然,他当年面临的问题不只是这一项,但摊丁入亩是他所有改革里最为后人称道的,所以我才会拿出来重点讨论。” “可以这么说——胤禛其实只用拿出摊丁入亩这一个改革,就可以被称为一个好皇帝了。” 宋慎指了指面色严肃但实际上耳朵根子都被夸红了的雍正: “要不是他,大清或许早就完蛋了。他才是正儿八经为大清朝续命百年的人。” 以一己之力为王朝续命…… 嬴政、刘彻、李世民、朱元璋纷纷侧目,老朱家的其他子孙后代也颇为惊愕地看着胤禛。 以秦皇汉武唐宗明祖这样的成就,他们自然不必嫉妒其他皇帝的功绩。真要比起来,谁能比得过他们啊?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嫉妒大清朝能出这么一个中兴之主。 嬴政眼神晦暗不明。要是历史上的他没有被篡改遗诏,仍由扶苏即位,扶苏那孩子多历练一番绝不会差,起码不会二世而亡。但他同样很清楚,照扶苏原本的性子看,他绝对做不出太过心狠手辣的事,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仁君能做、敢做的。 刘彻眯起一双眼。他现在已经知道,大汉实际上已经亡过一次了,若非那光武帝刘秀气运加身,也不存在什么前后汉。同样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难不成,面前这个胤禛对大清的贡献,能比肩光武帝对于中兴汉室的贡献?不至于吧! 至于李世民…… 李世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被他一脚踹出辅导班的千古半帝李隆基。 他深感自己还是拱火拱得有点早了。 要是能让李隆基看看人家雍正,说不定还能让那货羞愧不已浪子回头。一样都是缔造中兴盛世之主,甚至雍正现在这年纪也没比李隆基小多少,奶奶个熊的,李隆基怎么就没人家这么争气呢?! 最后是朱元璋。 朱元璋面色涨红如猪肝,眼神略过了朱标与朱棣这俩能力还不错的儿子,直勾勾地落到了朱祁镇和朱由检的脸上。 他双手紧握成拳,腮帮子上的肌肉被咬得梆硬,拳头也硬了。 凭啥? 凭啥这爱新觉罗的鞑子家就能出一个雍正这样的,有能力有手段,敢想敢斗,敢得罪天下文人士绅,而他们老朱家来的都是这么些糟心玩意儿? 老天爷你看看伱公平吗?!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宋慎:…… 哪怕他们没说话,但用脸骂人已经骂得够脏了。 宋慎大致猜到了这帮人的想法,于是主动解释道: “你们也不要觉得是大清运气好碰上了雍正这么一个皇帝。” “这位胤禛同学,他登基的经历其实也步步惊心,虽比不过李世民同学的玄武门之变,比不过朱棣同学的靖难之役,可他也是在九个兄弟、数十年争斗之中熬到了最后的。” “诸位请仔细想想,历史上的好皇帝,或是开国之主,或是命运坎坷,又或是天赋异禀,但凡是能从一堆人里面脱颖而出的,大多都能力超群。” “胤禛同学能对自己的兄弟们狠,他对自己就更狠。” “我之所以前面会说他跟朱元璋很像,正是因为他铁了心要做一个独夫,任何拦在他前面的人他都敢杀,他非但敢杀兄弟,也杀拥护自己登基上位的功臣,杀贪官污吏时连自己的亲家都不容情。” “雍正年间百官上朝,大概也跟洪武大逃杀差不多了,一个不小心,脑袋上的乌纱帽和脑袋都得一起掉。” “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胤禛或许乖戾无情,但作为一个皇帝,他是冷静且和狠辣的。” “因为他本就是从一个无情狠辣的环境中长大的,政治,本该如此。” 教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极度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忽然举手了。 他问: “既然如此,那我想问问先生,您认为我之前定下来的那一套国策中,有关培养皇子和宗室的那几点,有没有问题?” 想到朱棣定下来的养蛊策略,宋慎嘴角抽了抽。 虽然很多皇帝都会在培养继承人的时候养蛊……但是直接写进国策,朱棣还是有点太扯了。 他默然片刻,看向了胤禛: “胤禛同学,关于你爹,也就是康熙皇帝,他当年任由你们九子夺嫡互相争斗这件事,你的感想是……?” 胤禛这老阴比闻言也是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径直开口: “朕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朱棣:? (本章完) 第157章 乾隆,为皇帝而生! 第157章 乾隆,为皇帝而生! 胤禛今年四十八岁,登基三年,但在他登基前的四十五年里,可以说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最初他依附于太子胤礽,太子倒台了之后他就谁也不依附,兢兢业业埋头干活。因为知道自己那位汗阿玛对被废的二哥恋恋不舍,所以太子每次出事他都会求情,最起码不敢落井下石,他怕兄弟阋墙遭到父亲厌弃。 他承认,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活到了四十几岁,如果没有前面几十年的勤恳干活、下基层、走遍大江南北,他登基之后绝做不到如此果决。 身为皇帝,有这样的经历和磨练很好。 可是身为一个父亲,胤禛不希望变得跟自己那位汗阿玛一样。 他的好皇考康熙帝,明面上很想跟太子变成父慈子孝千古流芳的模范君臣,满嘴都是爱重,希望自己和太子能像朱元璋和朱标那样,实际上却对所有儿子都一模一样的暴躁苛刻猜忌提防,一群儿子们但凡做错了一丁点事情晚上都睡不着觉,生怕落得跟老大老二和老八老十三那种境地。 当爹当到这种地步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但若是不让儿子磨练…… 思及此处,胤禛也难免有些忐忑了。 他看向讲台上那位貌似通晓古今、可以对所有皇帝进行评价的年轻先生,惴惴不安地问: “朕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蹈当年覆辙,所以朕改了规矩,不立太子,而是在登基时就将传位密诏藏在了正大光明的匾额之后,直到朕死,他们才会知道朕选了谁。” “只是……只是先生,朕想问一件事。” 宋慎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于是只颔首: “你是想问,你选择的继承人后来是不是个好皇帝?” 胤禛在进入辅导班之后第一次对人流露出了明显的情绪。 他似乎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心,但最后还是点头,表示宋慎猜对了。 宋慎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脸看向了在座的其他皇帝。 “诸位,你们认为秘密立储这个办法,有什么好处和坏处?” “这一条应该也可以对你们有所启发吧。” 胤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将秘密立储如何施行讲明白了,而班上的皇帝们大多也不是蠢货,再加上朱棣问的问题,结合前后,就能完全理解此举了。 听闻此言,嬴政第一個皱眉,举手道: “朕有异议。” “朕也没有立太子,历史上,直到朕在路上驾崩,扶苏都仍只是我大秦长公子,而非太子,但实际上百官和有识之士都知道,扶苏只是与朕政见不合,此外,他还是朕所有儿子里最优秀、最适合继承的。只要他没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朕一定会皇位传给他。” “这与秘密立储有何区别?” “最后不还是出现了胡亥吗。” 李世民也不太同意这所谓秘密立储君的办法。 他摸了摸自己唇边短须,嗤笑道: “是啊,如果当年大哥没被立为储君,那时恐怕就不是玄武门之变,而是我们两兄弟直接拉起兵马开始打仗了。” “玄武门之变能成,除了朕手里有兵权、有谋士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他是太子。” “既是太子,他就天然压了朕一头。为何会有玄武门之变?不正是朕知道他想对朕动手,削了朕的兵权,夺了朕这个秦王的权,或许还要杀了朕么。” “如果他不是太子,朕怕他个屁啊?何必闹出必定要给自己抹黑的玄武门一事,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一仗,难道他还能打得赢!” “好生想想,玄武门死了几个人,若开战,又要死多少人。” 朱家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脸色,尤其是朱元璋、朱标和朱棣,他们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微微停顿后,朱元璋起身。 他对着李世民和嬴政摇头道: “时移世易,大明往后的情形与你们是不一样的。” “李二,你当皇子时手里就有兵权;始皇帝,你驾崩时扶苏就在军中,身边还有蒙将军,他若真想动手,蒙将军难道不支持?” “可是你们两个的情况都太特殊了。” “秦始皇是开天辟地头一个的皇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且不说伱儿子有没有胆子造胡亥的反,咱觉得他不敢动手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被骗了。你是个说一不二的皇帝,李斯赵高假借你的名义命扶苏自尽,他要是动手,在他眼里,造的就是你这个皇帝的反。” “你摸着良心说,你所有儿子里头哪一个敢造你的反?胡亥他本就是被李斯赵高怂恿的,更何况他篡位时你已经死了,你活着试试看呢?” 嬴政摸了摸鼻子。 好像也是。 怪就怪历史上那个自己死得太不凑巧了,居然死在了出巡路上。但凡他死在咸阳宫里,都不可能出现赵高矫诏胡亥篡位的事情。 朱元璋又看向了李世民: “还有你啊,李二,你们大唐当初那个光景,跟咱家老四靖难之役那会儿也像。” “都是两个儿子打天下,老大当家坐镇管着后方,老二冲锋陷阵打天下,但是为啥咱家老四没有出这种事儿?因为老四自己也上战场亲自打了,他比他儿子更能打,兵权也在他手里,他儿子造不了他的反,他家老大能力也比老二强。” “你就不一样了,你爹没你能打,李建成没你厉害,最重要的是你有兵权,大唐的天下有一半是你亲手打下来的,你爹根本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你强在军事,李渊强在手腕,你好好玩是玩不过他的,但你要掀桌子他也拦不住。” “若李渊狠些,强势些,收了你的兵权,连府兵都不给你,你能奈何么?” “当然,咱知道他收不了你的权,你的威望权力都是自己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打下来的,从军至民,认你比认他的还多,不过咱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因为你就是最特殊的一个皇子和皇帝了,往后没有哪一个皇帝比你更传奇。” “咱们现在说的是正常情况,一帮开国之君、马上皇帝都在琢磨啥呢,真要到了那时候,储君之位都守不住的废物儿子死了就死了吧,其他没兵权的儿子都能夺了他的位,这都不死,翻了身那就得祸害天下去了!” 说到这里…… 朱元璋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朱祁镇。 如果那朱瞻基没有在朱祁镇出生之后就急匆匆地立了他当太子,而是多观望一阵,选择脑子好一点的朱祁钰…… 如果朱祁钰能狠些,夺去皇位之后将这蠢货草包给砍了…… 即便他自己也活不长,最起码还能给继位者留一个于谦吧。 任何皇帝都不喜欢翻手为云翻手为雨的权臣,但如果这个皇帝本来就是个没有能力的人,有一个顾命大臣盯着,这江山就还是自己家的,不至于被人造反,天下大乱。朱祁镇这厮幸好短命,幸好得了英宗这个短命鬼庙号,要是让他再活久一点,大明怕是二百多年国祚都没就要完蛋! 众人顺着朱元璋的眼神望过去,瞬间明白他为什么有此感慨了。此时,沉默了好一阵的胤禛终于也开口了。 他低声道: “朕当初定下秘密立储之法,心里也清楚,此法只能平息如九子夺嫡一般的事情,能让朕在位之时不必见到儿子们手足相残。但凡多生几个有能为的孩子,似朕这八个兄弟各个成材,那老皇帝一死就得即刻开始内讧。” “可是朕没有别的法子……” “先生,朕只想知道,朕定下来的那孩子,是个好皇帝吗?他是明君,仁君……或是,暴君,昏君?” 宋慎叹了口气。 雍正皇帝的出身、经历,导致他确实变成了一个究极矫情又无情的老阴比,但这人至少还是像个人,有点人味的。 但是他儿子…… “你最开始选择的人就是爱新觉罗弘历,没错吧?” 宋慎先确认了一下。 见胤禛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后,宋慎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嗯,是,如果按照皇帝的标准来说,他不仅仅是个好皇帝,甚至可以说是华夏顶级封建君主,有人认为他就是我国历史上的标准皇帝模板。” “没人能在他头上用暴、仁、明、昏抑或是什么别的字眼来形容他,他就是君,最纯粹的君。” “他比你,甚至比你爹康熙皇帝,都更像是‘君’本身。”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齐刷刷摇头。 一堆皇帝们,包括胤禛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宋慎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评价太他娘的离谱了! 听完雍正推行的政策,哪怕仅仅只听了一条摊丁入亩,所有帝王将相也都明白了为什么宋慎会对雍正的评价如此之高。 他应得的,这的的确确是个狠人,是个独夫皇帝,也是正经在为百姓考虑的。 但是大清有雍正这么一个狠人就很离谱了,父子接连出了俩,凭什么啊!!! 宋慎很无奈: “我已经评价完了,你们还要我怎样啊,一开始不是说等讲完雍正时期的政策就讨论卷子吗,现在怎么又拐到他儿子身上去了?” 今天一直很安静的汉武帝刘彻实在没能忍得住,终于举手起身。 他冲宋慎高声道: “先生,您都把胃口钓到这里来了,何苦叫我们心痒难耐啊!” “既然您对那人的评价如此之高,那不如就多说说,顺带将他做了些什么也告知一二,若有可取之处,学生们也好参考参考,那答卷也可再改改嘛!” 朱棣更是个暴脾气,要不是亲爹始终在侧压了一头,他早就起来说话了。 此时得了朱元璋眼神示意,不用再忍,朱棣当即也起身朝宋慎拱手: “是,先生,我也深以为然!” “那秘密立储之法要是真能筛出来个这么厉害的皇帝,我那卷子上答的有关皇子之事都作废,我重新写一份交给您。” “请先生多说两句!” 其余皇帝们即便没怎么说话,但是看向宋慎的目光里都带着恳请之色。 毕竟,他们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如果能有比立太子、立嫡立长、玄武门继承法更好的办法,可以找到更有能力的继承人,谁不想自家江山千秋万代啊? 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王朝兴衰更替是自然规律,没有一个能逃过,但多续几年是几年,没人会嫌弃国祚长。 宋慎无语了。 这帮歪楼怪,真他奶奶的能给自己找事儿啊!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爱新觉罗弘历,雍正第四子,登基后年号乾隆。” “但是我要先告诉你们一句,他是天生当皇帝的料子,就算雍正能跟康熙一样生九个牛逼儿子出来斗,只要把乾隆放在里面,最后的赢家一定,也只能是他。所以这其实跟秘密立储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好雍正生的少,又选了他。” “而且,我的个人倾向或许有失偏颇,因为我认为皇帝始终还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有考虑不足之处,有局限性,这都是正常的,比如嬴政驾崩后胡亥篡位、大秦二世而亡,比如李世民玄武门继承、得位不正,又比如朱元璋的藩王制因为种种意外被后人搞砸……” “这黑锅,其实有很多都甩不到诸位头上来,但你们都有自己的私人情感,是皇帝,也是父亲、丈夫和儿子,这就是我说的人。” “可是乾隆不同。我可以明明白白的说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能力差,是因为他简直不像人。” “注意啊,我说的是不像人,并非骂他不是人,不是人的是李隆基。” “雍正的经历导致他必须狠辣,他不双标,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乾小四这人没有经历过什么争储风波,但是在登基之后,他的精明能干远胜其父,阴毒刻薄也远胜其父。” “没有任何人能对他进行道德绑架,因为他没有道德。” “他就是为了当皇帝而生的,天生的独.裁者。” “硬要说……呵呵,他也像在座的其中一个人。” 宋慎的眼睛瞥向了汉武帝刘彻: “刘彻同学,你还有点人味,他就是个被抽了七情六欲、一辈子只为了权力而活的,没有妥协过,没有下过轮台罪己诏的,清朝版本的你。” “他就是个皇帝的标准答案,是个刻度板。比他厉害的,如秦皇汉武唐宗明祖,那都是能刻在历史丰碑上的,一张卷子能写得比标准答案更难以想象。而不如他的,那就是平平无奇,谈不上优秀。” “也是他,榨干了大清最后的潜力,他能玩得转的东西,他的子孙后代连上手都难。” “我说得足够清楚了么?” (本章完) 第158章 乾隆?钱隆! 第158章 乾隆?钱隆! 所有人齐刷刷摇头。 “不清楚!” 你光说评价,什么例子都不举出来,这大家谁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面的那些皇帝,多少都有个后世之人来多嘴评价,从而引出些许行事做派可窥见其手腕功绩,但乾隆年代是最靠后的,评价又这么高,皇帝模板这种话都出来了,要是不说得更清晰点,谁能服气。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个鞑子皇帝!!! 朱家人尤其不服气! 雍正能弄出摊丁入亩,算他牛逼,也够得上宋慎先前评他的那句“天下人的皇帝”,但这乾隆算哪根葱啊。 政绩呢?功绩呢?厉害手腕和政策呢?你说他不像个人,那得再多说点他为啥不像个人吧。 宋慎:“……” 好好好。 他脑袋上青筋一冒,在电脑上把乾隆年间的大事翻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口。 “行,那我今天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 “既然你们非要我说個一清二楚的,等会儿说到下课都说不完的话,也别怪我没功夫讲卷子了。” 除了还对考试之事一无所知的交流生胤禛之外,其余的帝王将相心里瞬间浮现出了老大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等等。 之前宋先生评价他们这些皇帝的时候,难道不是三五句话就将例子给说完了吗? 纵然秦皇汉武等人功绩卓越,所作所为可以洋洋洒洒写一整本书,先生不也没有说太多具体内容,只是将重点放在了引导他们如何改革之上吗? 如今乾隆人都不在这儿,他爹雍正也只是询问一下此人当皇帝当得如何,怎么就要耗费一节课的时间来说明举例了……这不科学! 看到他们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宋慎嗤笑一声: “要举例说乾隆,你们不会以为十分钟就可以说完了吧?” “秦汉唐明,你们这几个朝代都有更往后的人能补充说明,具体的历史当然不需要我多说,自然有人会主动提及。而大清,除我之外没人知道后续,作为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本来就有其特殊性,加上他们以小族治大国的身份,那就更加复杂了。” “你们问问胤禛同学,如果要评价他爹康熙的是非功过,是不是半天都说不完?康熙八岁登基,在位六十一年,享年六十九,他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期间还有九子夺嫡这么劲爆的事情,一节课怎么可能说清楚。” “而乾隆,在位六十年,禅位后训政三年,实际行使最高权力长达六十三年零四个月,享年八十九,是我国历史上实际执掌国家最高权力最久的皇帝,也是最长寿的皇帝。” “伱们非要我说他,我两节课讲都不为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时代不一样。” “我先前将雍正类比朱元璋,只是说他对于官场下手的狠辣程度;将乾隆类比刘彻,也只是在说此人对于朝局、军政的掌控欲登峰造极。这两个例子都不代表其功绩真能堪比汉武明祖,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去比,那根本就是在关公战秦琼,抛开了一切场外因素,比较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要说起来,从明朝,从朱元璋开始,皇帝就越来越难做了,经济制度、社会势力、周边国家关系这些问题的困难程度都是翻了几百倍地上升,到了清朝那情况就更加复杂。” “明清的皇帝需要面对的破烂事情、需要掌握的知识,比秦汉时期不知道要多多少。皇帝五天十天上一次朝,搁在以前可能还算是勤政,放在明清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昏君;远古时期挖个沟能叫治水安民,明清那会儿百万两银子砸下去修河堤,人力物力脑力耗费无数,连史书都上不去,何况是典故?” “放在雍正的继承人位置上,乾隆做的事情无可厚非,他爹把路给他铺得平平整整,所以他可以将事情做得不错。” “可是若把乾隆皇帝放在清末,他或许可以凭借手腕改改大清的命,但那也只有三五成可能。更大的可能性是,由于没了雍正这个好爹给的家底,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考验,一辈子只打顺风稳赢的局,他的自大狂妄会导致大清加速覆灭。” “刚才朱元璋同学说得很好,时移世易,有了康熙的眼界格局,有了雍正对于朝政的精确把控,再加上那副天生的、要把所有权力攥紧在自己手里的巨大欲望,和一颗聪明脑袋,乾隆才能做到他想做的一切事情。” “更具体的操作,我现在来细说。” 教室里静悄悄的。 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清朝的情况,跟历朝历代都不一样……那似乎是一个,与他们想象中全然不同的朝代。 一节课,真能说完么? 有人想要反悔,但是又不想错过后续可能听见的重要信息。若是能再来一个摊丁入亩的方略,评卷这件事往后挪一挪也没什么。 大家为了积分那么拼,不就是希望得到能让国力强盛起来的法子吗? 积分可以兑换各种各样的奇术,可这个年代最晚的清朝,各种方针策略和发明,说不定也不差…… 宋慎没有理会他们现在的复杂情绪。 既然刚才他们都已经把自己给架起来非要听乾隆的事情了,那今天这节课用来讲乾小四也没什么,反正一群人的国策本身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讲完,如果再添上乾隆的操作,说不准他们对自己先前定下来的国策会有更多的思考。 总之,他只是一个大专出身却莫名其妙当上了清北班老师的家伙,照自己知道的事情把课讲明白了就成,其余的……让这帮尖子生自己挠头去吧! “乾隆所作所为,将雍正,也就是胤禛同学留下来的大清潜力,甚至是华夏两千年来的外儒内法的精髓都给榨干了。十二个字——” “军农为本,文化独.裁,钱权合一。” “不算民间的征发,他在位期间,军费达到了一亿五千多万两白银。” “征用民夫一百三十万,二十六年间源源不断的将物资投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甚至雪山草地、高原反应都拦不住他。噢,高原反应就是你们理解中的吐蕃气障。” “除了咱们班上让天下户口减半的汉武帝刘彻同学,其余各位同学恐怕都难以望其项背吧?” “军费,只是其一。” 宋慎点了点电脑,将自己找出来的乾隆军费统计表给翻过去,而后又道: “他亲自研究西域的历史、地形、宗教,给自己派出去的将军写锦囊妙计,除了没亲征,他堪称亲力亲为……” 说到这里,有人忍不住了。 朱元璋豁然起身,直勾勾盯着宋慎问: “先生,他干这么些事,打这么多年的仗,银子从哪来的?没人谏言?” 即便是在进入辅导班以前的洪武大帝,也很清楚朝廷打仗的阻力来自何方。他是个开国之主,现在才立国十年,手底下的武将谋臣基本都在,大部分也都是可用之人。但尽管是以他这种掌控力和威慑力,想要北上追讨伐元,朝廷文官也是天天哭爹喊娘,说国库没钱,说穷兵黩武不可取,还有些傻鸟劝他穷寇莫追的,叫他不胜其烦。 开国之主尚且如此,后世子孙可想而知。 大部分文官都是满嘴的珍惜民力,不想打仗,可是他们也不想想看,若不将那帮蛮子彻底打服打跑,往后能有多少年安生日子可过? 他们不是不知道,却还是不肯,无非是因为国库里没银子可撑罢了。 而照乾隆那个钱如流水的打法,不论雍正给留了多少银子,绝对都是耗不起的——看看汉武帝刘彻吧,功绩是打出来了,可前人给攒的家业也被败得差不多了,否则一个首次将匈奴给打得屁滚尿流的皇帝,史书上怎么会功过参半呢。 宋慎倒是不介意自己的话被朱元璋给半路打断。 因为在座的皇帝们都跟老朱一样眼睛冒绿光,直勾勾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告诉我怎么搞钱”。 他笑笑,说: “反对者,政见不合者,劝他爱惜民力的清流,他一个也没放过,全数以文.字.狱绞杀,此后民间官场风声鹤唳,少有人敢再犯。” 刘彻两眼发直: “那是什么,先生还请细说!” 虽然刚才他莫名其妙膝盖上挨了好多箭,什么天下户口减半、什么穷兵黩武的,还没做过的事情就已经全被评判了,但这不妨事。 刘彻是个心智极其坚定的人,他认定了要打匈奴,打出大汉的威名来,就不会因为后人指摘而放弃。更何况,现如今朝堂上也不是没人说过他,刘彻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他决不会错过任何能帮助他打仗的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也很好! 宋慎斜眼睨着刘彻: “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噢,是,在你们皇帝眼里或许是好的,能加强统治,就不在乎什么遗臭万年。” “那你问问胤禛吧,这东西不是乾隆首创的,康雍二朝便有之,只是乾隆将此狱给‘发扬光大’了,将其变成了一个迫害人的工具和手段。” 不只是刘彻,其余人的眼神也整整齐齐地落到了胤禛脸上,用目光逼迫催促他赶紧说出来。 胤禛:…… 胤禛脸上颇有些涨红。 这玩意儿虽然是个手段,但作为一个异族皇帝,要跟眼前那帮人说,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刘彻看出来些什么,开口一边催促一边宽慰他: “你说吧,朕知道这事肯定不光彩,不过先生也说了,是你儿子把它闹严重的,大家只是想知道而已,放心说!” 被一群人盯着,胤禛也没办法,只能吭哧吭哧地低声道: “清先世曾臣服于明朝,受官袭爵,闻命即从。入主中原之后,历代皆对此段史事讳莫如深。” “因此,有关史籍一并刊削、禁毁,而且对凡继续编写乃至收藏者,以大逆之罪诛杀之……此乃其一。” “其二便是,因以小族治大国,汉人是八旗子弟的无数倍,他们眷恋故明,即便大清已经入主中原几十年,康熙年间民间反清复明之举仍如野火,扑之不尽,拱火的正是汉人士大夫与江南士绅。要说他们有多留恋前明,其实也没有,多半只是觉得大清对汉人士绅予取予夺,不肯就范罢了。” “所以……所以启用此狱,针对的也是这帮拱火造反的文人,朕与皇考并没有波及太多。” 众人恍然。 明白了。 这不就跟始皇帝焚书坑儒类似的吗? 同样都是为了巩固自己手里的权力,只不过始皇帝焚的是六国之书,坑的是方士之儒;而大清毁的是自己对前朝俯首称臣的黑历史,坑的是反清复明意图造反的那群人。 作为汉人皇帝,他们当然是不乐意的。但如果是站在皇帝立场上看,这样搞其实并没有问题。 异族皇帝也是皇帝,为了弹压民变,皇帝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或怀柔或暴力,权宜当下,此为君。 宋慎颔首,接过话头: “是的,在康熙和雍正时期,此举还不算太过分,多是杀鸡儆猴之意,但到了乾隆手里就不同了。” “他也效法其父,以文字狱来惩治朋党,整饬吏治。乾隆中叶以后,清廷以访求遗籍、纂修《四库全书》为名,寓禁于征,多方罗织,以致从乾隆三十九年到四十八年的十年间,文字冤狱无年不有,遍于国中。” “这就是他专门搞出来惩治那些与他政见不同的人的。” “至于你们想知道的,他出去那么多军费到底是哪里来的……” “先告诉你们一件事吧,乾隆十年,对外贸易量达到了历史顶峰的三千六百多万两白银,大清与外国人通商,经济空前繁荣,税收自然也不会少了。” “乾隆年间,扩边极值达到了1453万平方公里,控制900万平方公里以上土地的时间比其他所有君主加起来都要长,不仅能税收,还能给他们剃头。” “他极其能钱,也极其能赚钱,这就是他敢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仗的底气。” “军事素养上,这货确实不算差,但他这方面能力也绝对比不过在座几位开国之主。之所以能打出那么大的疆土,无非是铁了心肯砸银子,你们要是有那么多银子,砸也砸出来一座盛世江山了!” “只要足够狠,砸的钱足够多,武力足够震慑,人也能变成神。” “吐蕃那边不是有活佛吗?活佛不老实叛国投敌,他就砸钱打,打完转头就把活佛挫骨扬灰了,顺便定了个规矩,不经皇帝允许禁止活佛非法转世。看看,什么叫钱能通神,钱能壮胆!” “要我说,乾隆的乾,该改成银钱的钱!” 众人大为震撼。 卧槽他奶奶的……还能这么玩?! (本章完) 第159章 崩溃的四大爷 第159章 崩溃的四大爷 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过后。 嬴政缓缓起身,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问: “先生,大秦的赋税多是用粮食、半两钱上缴,金银……自然也有,但没那么多。” “这些日子听了您的课之后,朕也知道了,年代愈是往后发展,百姓生产和朝廷能力也会愈发上升,而大清与秦相隔一千多年应是有的,国土也更大,所以他们可以如此奢侈地将将白银作为钱币流通。” “只是朕实在不太能明白——” “即便是铜钱,一亿多钱堆起来怕是也有一座山高了,更何况是那么多银两砸在军费上。仅靠所谓的出海贸易,能有那么多的收入支撑国库吗?” “再有,就算靠贸易是收支可以抵消,国土扩大导致的管理成本也会增加,例如先生方才说过的,朕这时候疏通水利大概就是挖沟,一千多年后的水利必然会更厉害,耗费的银钱也会更多。”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洪水、干旱、地龙翻身、甚至虫灾雪灾,李世民那时候遇到过不少,而且必要治理和赈灾,否则会引发民变。乾隆将这么多银子都砸进了军费,假设朝廷赋税足够负担这些突发的天灾人祸,难道他自己就是个勤俭节约的皇帝,不在自己身上钱吗?” 宋慎听明白了,其他人也听明白了,而且一帮学生们都意识到嬴政所说的问题,就是他们刚才被震撼后忽略掉的重点。 乾隆能在军费上这么肯钱,自己绝对也不会太勤俭,古来皆是如此。 如果乾隆皇帝是一个很勤俭节约的家伙,想必也不会如此穷兵黩武。 于皇帝而言,这个词并不是在骂他。 穷兵黩武也是要有资本的。 例如嬴政,奋六世之余烈说的是什么?就是在说他前面的六位秦王将秦国治理得当,给他留下了丰厚的产业,有商鞅变法整肃民风、有强悍的大秦铁骑,还有为战争而生的军功爵制。有了几十年百年积攒的这一切,再加上嬴政这个天才般的铁腕君王,才能有秦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壮举。 再例如刘彻,历史上最著名的穷兵黩武专家,跟他的投入比起来乾隆只能往后稍稍,跟嬴政一样挨了千年的骂。他前面有文景之治给积攒的家业才能如此败家,这没错,但如果把他换成朱祁镇呢?一個有能力的顶级富二代,才能把攒下来的钱用到正道上去。 砸钱没关系,问题是你也得会赚钱,赚了钱还要让砸进去的成本得到应有的回报。 秦皇汉武都被儒家喷了一两千年,这妨碍他们的功业经天纬地、青史留名了吗?没有。 回到之前的问题,嬴政之所以问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因为他作为“皇帝”这个名词的缔造者,可以说是最深谙帝王心术的人,没有之一。 一个铁了心砸天文数字打仗的皇帝,手里必然有充足的银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威慑,皇帝一定会用各种方式来扩大自己在民间、在朝廷、在异国眼中的威慑力,武力与名声兼之,双管齐下,才是吓唬不安分之辈的办法。 嬴政自己就做了很多类似的事情。 他修长城、修驰道、修皇陵、修阿房宫、扩建咸阳宫,收天下兵器铸铜人,明知危险却还是要巡游天下……这些事除了要让大秦那些空转的人力都动起来、抵御匈奴、还有其余种种原因外,更大的作用,是威慑和震慑。 要用不容置疑的铁腕来威慑六国余孽,彰显国力,造奇观,就是最好的办法。 由己及人,嬴政不相信乾隆这么一个势必争先的皇帝会不做类似的事。 那么更大的问题就来了—— 这人已经砸了一亿五千两银子在军费上,他娘的哪来更多的钱?! 这就是嬴政语中未尽之意。 钱,钱,钱!最重要的还是钱啊! 宋慎想了想,说: “他当然不是个勤俭节约的皇帝,或者说,他的奢侈程度比他祖宗加起来都要厉害。” “乾隆大兴土木生活奢侈,扩建圆明园和六次下江南,这两项就足足了四千五百万两银子,如果再加上承德避暑山庄以及京内的佛寺那些,五六千万两都根本打不住。” “除了胤禛之外,你们或许不是很能理解下江南这件事的意义,不过可以代入看看,类似于始皇帝东巡,抛开自己本身想要出去走走这种因素,更加重要的是诸如薅银子、拉人心、震慑天下、彰显财力之类的目的。” “他六次下江南的同时,还赈灾、治水,又砸了两亿五千万两的银子进去。” “此外,五次普免天下钱粮,三免八省漕粮,少收了将近两亿五千万两白银的赋税。” “论败家,乾隆确实是大清最能砸银子的皇帝了,没有之一——噢,清末割地赔款出去那种不算在内啊。” 说到此处,别人表情如何都先不提,朱元璋的眼睛直接就绿得跟头狼一样了。 银子……那么多银子…… 但凡是当皇帝的,谁不想要? 他手里要是有银子,国库充足,谁不能慷慨解囊地打仗,谁不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享受? 人之常情。 可在场所有人里,哪一个皇帝手里有那么多啊! 秦唐明三个开国时期的皇帝,天下百姓刚打完仗要休养生息,边境有异族虎视眈眈要预备着御敌,许多地方还时常有灾害亟待解决,没一两银子是多余的。秦朝的匈奴、唐初的突厥、明初的北元,全都是不好对付的家伙。 汉武帝倒是个富二代,祖上给攒了不少钱,但他也不敢跟乾隆一样奢侈享乐吧?动辄千万上亿两的银子往里砸,他要是一边“穷兵黩武”打着仗还敢这么玩,那大汉也离亡国不远了。 胤禛有点受不了了。 他难以置信地站起身子,盯着宋慎问: “不……这不大可能吧?” “朕这个当阿玛的,即位以来就没有出过京,一直老实待在紫禁城里,以后朕也不会如皇考当年一般下江南,那太费银子了。有朕以身作则,弘历怎么会如此铺张奢靡?他从哪学的?这,这不对啊!” “况且,他如今就在宫里阿哥所里住着,朕预备让他明后年成婚了再谈搬出宫的事情,此前他一直在朕眼皮子底下。朕观他为人老实本分,头脑聪慧,是个能拎清事又勤恳的,他小时候,皇考也是十分喜爱他……他怎么会变成先生口中所言的那样?” 宋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你也说了,康熙喜欢他啊。” “比起你,他倒是更像康熙呢。” 胤禛愕然地想往后退一步,结果发现自己站在座位上,差点没被这一下给绊倒。 但没人管他如何震惊于自己儿子的本质。 朱元璋也不装了,径直问: “先生,要咱说啊,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个乾隆是个什么样的人,重要的是他到底哪里来的银子!”“军费一亿多,大兴土木几千万,赈灾治水两亿多,他还免了两亿多的赋税……屁股底下坐个金山银矿也经不起他这么造的吧?” “您要说是雍正给他留下来的银子,那咱一万个不信。虽然不知道雍正到底会不会攒钱,攒了多少,但是当爹的一死,儿子要是只知道不知道赚,再大家业也经不起这么败的!” 宋慎呵呵一笑,反问: “你这问的很不准确啊朱元璋同学。” “国库是户部在管,皇帝的小金库是他自己在管,乾隆的军费和赈灾那是朝廷负担的,但也只有这两个是,其余他要大兴土木还是要下江南,又或者是生活奢侈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都是他自己掏银子出来用的。” “你具体问的,是国库,还是他的私库呢?” 众人齐刷刷愣住。 什么玩意儿? 这么多银子,国库和私库有很大区别吗?军费赋税可以用巨大的海外贸易额负担,难道乾隆下江南修奇观就纯纯用的自己兜里的银子? 那也太扯了,哪个皇帝自己手里能攥那么多! 此时,胤禛反应忽然有点大,急忙问: “先生,您说的私库,是内务府的收入吗?他那时候,内务府能收那么多银子?!” 宋慎打了个响指: “对喽!” “既然你先问了内务府,那我就来给诸位前朝同学解释解释,乾隆的私房钱为什么那么多。” “内务府呢,是清朝时才有的一个部门,专门为皇室赚钱,而皇帝、后宫等衣食住行的一应支出也全部是由他们承担,有进有出,他们也有很多捞银子的办法,否则不可能支撑乾隆那么巨额的费。” “首先第一个进项,大家应该不陌生,那就是进贡。” “在座同学里,最熟悉这个操作的应该是汉武帝刘彻同学,他那会就规定过,针对诸侯王,但凡朝见天子,皆需献苍璧,凡苍璧皆需白鹿皮衬之。而所谓的白鹿皮,只有皇家上林苑有卖,40万钱一张。” “到了乾隆时期这操作就已经有更骚的操作了,贵族、宗室、朝臣、蒙古都成了纳贡的目标,天子祭天,会有祭天供、端午节会有端午供、乾隆出巡,所经之地当地百官也有进贡。这些进贡就很考验人上不上道,最上道的莫过于和珅,这个人后面我们会提到。” “其次,就是土地。” “我之前应该有提到过,大清的皇室子弟虽然有封爵,但是并没有封地,这跟明朝藩王制度导致朝廷收不上来税有很大关系,清朝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封地之后,皇帝就成为了最大的地主老财,有了数量庞大的所谓‘皇庄’。” “在皇庄之上,皇室可以派人进行种植、养殖活动,所产物资丰富,例如牛羊肉、鸡蛋、部分药材、食用油、供人观赏的草树木等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除此以外,皇庄的产物还可以盈利,每年向内务府交纳的银钱就有几十万两收入。” “这两点,大家都明白吧?” 底下众人面带思索,倒是没有太过震惊,先后点头表示明白。 这都是理解范围内的东西,只不过由于清朝制度的特殊性,皇帝要是薅得狠一些,那收入就多了不少,也是应有之义。 宋慎颔首,继续说: “第三点就比较骚了,是盐引。” “盐引其实早就有,之前的都比较普通,虽然这是一个朝廷盈利的大项,但在明初洪武时期,盐引导最大作用除了赚钱,更重要的是吸引盐贩去边境,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又称开中。开中之制系沿袭宋、元制度,但明代多于边地开中,以吸引商人运粮到边防,充实边境军粮储备。” “明朝期间自然有许多改革,不过本来目的还是为了办实事、争取在造福百姓的同时创收。而到了清朝,盐引就彻底成了敛财的手段,脸都不要了。” “那时候全国各地的盐商数不甚数,户部以大量印盐引来补充国库,康熙年间的盐引泛滥成灾,盐引制曾一度面临取消的危机。” “雍正初,康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天灾不断,贪官遍地,无论朝廷拔多少款都被地方们瓜分,为了四处赈灾筹银,雍正下令抄了很多官贪的家财,还严令禁止户部超发盐引,进行了多项重大改革,才挽救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但很可惜,胤禛同学,你努力清明的吏治,到了伱儿子那里又歪了,他学康熙比学你多多了。” “乾隆六下江南时,就接见过当时的八大盐商,仅在扬州一地,徽州盐商的资本就等于国库存银的一大半,他下江南时盐商为了讨好他,了几十万两白银为他修建行宫,被他磨刀霍霍架着脖子捐银。” “所以实际上乾隆下江南虽然了很多钱,但的不是他兜里的钱。” “又过了几年两淮盐引案爆发,新任盐政查账,发现在他之前的二十年里,盐政官吏们私自超发盐引,从中克扣、提留引银达一千多万两,抄了多少家牵连多少人数不清了。” “你们猜,有多少银子进了乾隆的兜?” “这家伙一般不抄家的,贪官们贪了银子都会主动给他上供,跟他分账,要不是闹大了他才不会彻查呢,养着贪官坐等银子进账,不比抄家、杀鸡取卵来得多?” 朱元璋两眼发直。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眼睛到底发了几次直了,感觉眼皮子都酸。 顷刻的愕然过后,朱元璋转身看着自己旁边不远的胤禛,面带同情,感觉连他那个辫子头都顺眼了。 毕竟,如果自己有这么个非常难评的儿子,他会恨不能回去直接弄死。 跟乾隆比起来,朱棣都好了太多。 造反归造反,老四还是干了不少正事儿的,打仗打得好,有个好儿子替他治国,功绩不错,也没闹出什么值得宋慎拿出来说的贪腐问题。 而雍正这么个励志要整顿官场的皇帝,养出了一个直接跟贪官分账的好大儿…… “节哀……啊不,别太生气了,至少他会赚钱嘛。” 朱元璋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胤禛:…… 四大爷牙都要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句狠话: “真是会赚,太会赚了……若能回去,他不实话实说,老子打不死他!” (本章完) 第160章 胤禛归来,弘历遭殃 第160章 胤禛归来,弘历遭殃 宋慎扫了一眼底下的帝王将相们,看着他们表情古怪,或无语,或讥讽,或幸灾乐祸,抑或是愤怒。 他心里毫无波动。 这就是统治阶级的本性嘛。 等到众人窃窃私语议论得差不多了之后,宋慎才淡淡开口: “现在我想问问大家,你们对乾隆是怎么看的?” “我之前对他的评价有错吗?” 年近半百的雍正皇帝胤禛第一个开口。 他咬着牙,满脸都是阴沉郁气与怒火,又要尽力在这帮人面前克制住情绪,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若先生所言属实,那您的评价全然无错,是朕,是朕看错了人……” “弘历这小子向来晓得如何卖乖讨巧,从前皇考还在世时便十分喜爱他,他今年十五岁,从小到大在所有人面前都很懂事,又是个聪明伶俐的,连朕与皇考都没发现他本性竟是这样!” “此子所作所为堪称狂妄自私、刚愎自用,朕请了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教导他,就教导出了这么一个好皇帝!他可真是太好了!” 胤禛的咬字一听就是在竭力压制怒火,“好皇帝”三个字简直像是从嘴里一個字一个字砸到地上似的,能克制住不当场暴走也真是养气功夫足。 宋慎摊了摊手: “那除了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托了现代海量辫子戏和后宫戏的福,即便宋慎并没有太过深入地研究过清史,在信息爆炸的年代,也有意无意地了解过许多。再加上年代越往后、史料越丰富,所以有关清朝的事情,尤其是康雍乾三代,知道的就格外多。 他慢悠悠地往后梳理: “要我说,那所谓的秘密立储制虽然看起来能够避免兄弟阋墙和党争问题,但实际上,如果是康熙年前九子夺嫡的时候用,或许还管用,到了你,以及乾隆年间,其实也就是脱裤子放屁了。” “因为你和乾隆在传位时根本就没有多少儿子可供选择。” “康熙有九个能力强、擅长和出身都各不相同的儿子,可是你的儿子里,能够竞争皇位的只有两个,老三弘时和老四弘历。” “我可以告诉你,你家老三在雍正四年就得罪了你,伱大发雷霆之下将他过继给了廉亲王胤禩,第二年被除宗籍之后他就抑郁而终了,至此,弘历唯一一个有力竞争者被拔除,除了他你根本没得选。” “到他登基之后那就更扯了,想想看,他活了八九十岁,多少儿子都被他给熬死了?这家伙是真的太能活,以至于最后他也没有太多选择,他最喜欢的嫡子早夭,皇后也早逝,传位时他选了自己的第十五个儿子,但那时候他儿子也已经快四十岁了。” “所以你们没得选。” “就算知道了结局,莫非你还可以找到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 “在座的其他同学,认为这个制度不错的,或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孩子们,大概都有经历过兄弟阋墙的场面。但说实话,如果有人足够争气,不秘密立储他们照样能上位;不争气的话,就算选定之人登基了也会被人掀桌子。” “前者详情参考李世民、朱棣,后者嘛……李建成,朱允炆,朱祁镇,不都是么。” 胤禛被这一套丝滑连招给干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子嗣不丰,到目前为止生了九个儿子,夭折了五个,如果再算上宋慎口中过两年也要死的弘时,那就夭折六个了。 剩下的儿子里面还有一个仍在襁褓之中的,但那是年羹尧之妹年贵妃之子,不管这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他都不可能将皇位传给那孩子。 所以…… 只有俩人了? 不是他不想考虑如今还没死的弘时,但如果这傻子能得罪自己到被过继给老八的地步,想来事情应当极其严重。 一个审时度势都做不到的人,一个能干出这种事的蠢货,继承皇位后难道还能坐稳江山? 剩下的,一个老四弘历,一个老五弘昼,前者就是宋慎口中的乾隆皇帝,后者他也实在是不想选。 老五从小就是个顽劣性子,做事极不稳重,书不好好读就算了,最大的问题是,老五一直就是弘历的跟屁虫,凡事唯弘历马首是瞻,选了他,跟选老四有什么区别? 这厮根本没什么能力,现在展露出的脾气比当皇帝之后的老四还要恶劣,胤禛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一点用,叫他即位,大清江山可能都撑不到弘历去嚯嚯就要完。 胤禛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那位宋先生说的没错,除了弘历,他别无选择。 如今是雍正三年冬。 从弘历登基的年岁可以推算出,自己大概在雍正十三年前后就会死,即便现在立刻马上想尽一切办法生孩子,可短短十年不到,能培养出来什么?现如今的九个儿子里只有一个弘历成材,胤禛并不指望能够一发入魂,就养出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八岁登基还能将天下治理妥当的雄主。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能,但前面还有一个弘历。 此子韬光养晦,二十四岁登基时就有那样的手段,幼主果真能震慑住他吗? 亦或者,会闹出更加可怕的手足相残场面,也未可知。 纵使胤禛可以对自己的兄弟下狠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对自己的孩子用同样的手段。 他没有一点办法。 此时此刻。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胤禛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同为皇帝,兼之胤禛在宋慎口中是满清皇帝里评价最高的一个,他们现在也不由得暂时抛开异族偏见,略微有点共情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用宋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嘀咕: “唉,这……” “要说起来,朕也不知承乾即位后,能不能将朕手里的摊子给接稳呐。” “你们都说稚奴这个唐高宗当得不错,是个守成之主,但要不是后头接了个李隆基,大唐江山就会直接姓了武。” “他评价不错都尚且如此,承乾历史上早早就被废,不知能不能比他强些。” 嬴政嘴皮子都没怎么动地回答他: “朕也听他们说过不少你们李家的事情,知足吧,你几个儿子虽没有像朱标那样的,但好像本性和能力也都不算太差。要是你皇后没死,李承乾应当不至于闹成那样,李泰是个饱读诗书又心狠的,他即位也不会很差,李治不必说,最起码他接受后大唐没出乱子,是个守成之主。” “看看朕的儿子……啧,扶苏那倔驴,也就最近跟着朕处理政务长了些心眼和脑子,否则朕都要重新考虑传位给谁了!” 这俩都是当爹当得很失败的。 他们没有光明正大地讨论,一是不想让唯一一个会养儿子的朱元璋听了太得意,二则是因为那所谓的系统规则,不能叫宋慎听见这些。 但即便朱元璋没听见,也不妨碍他逼逼。 老朱看了看胤禛,又看看台上的宋慎,同样用宋慎听不见的、很低的声音说: “这事儿不还没发生吗,你还有大把时间考虑,愁啥呢。” “咱虽然厌恶你们那劳什子大清,不过讲道理,你这皇帝当得不错,只可惜生了那么个儿子……话说回来,乾隆大兴土木穷兵黩武,搞得民不聊生贪官遍地,但也确实是个有脑子的,手腕厉害。”“有脑子就行了,他现在应该年纪不大吧,还能往回掰一掰?” “实在没法子,回去之后好好教导呗,像咱带着标儿一样,无论什么办法,叫他别天天想着自己是个皇帝。屁股决定脑袋,没吃过一点苦头的人,出生后就舒舒服服地一路奔着皇位去,怎么可能体会民间疾苦。” 胤禛一听,刚才还满是抑郁和怒火的眼神停滞,转而慢慢亮了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考虑了片刻,有些不解地问: “朱……呃,明太祖,您方才对朕的敌意是最重的,朕也理解,毕竟大清接了大明江山,还是异族,你又是元末出身,与大清相看两厌再正常不过了。” “但您为何如今会帮朕?” 朱元璋摆了摆手,也没有太在意他斟词酌句的问话,只大喇喇道: “宋先生说你是个好皇帝,你做的事情他也讲了。咱不是谁都帮,你大清换个人来,比如你儿子乾隆那种人,看咱搭理他么?” “异族不异族的,其实咱打心眼里也没太在意,像李二那种,他绝不是纯种的汉人,前头五胡乱华啊五代十国的,什么辽金夏元,中原这块地界上异族来来回回那么些年,没人敢说自己家里就是正儿八经的汉人血脉,咱也不敢拍胸脯打包票。” “但汉人嘛,只要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那就是。” “咱当然也知道你不可能觉得你自己是汉人,不过既然你肯为天下数万万汉人百姓打算,搞摊丁入亩这种得罪那帮酸儒的事,整顿贪官污吏,还天下朗朗,对汉人不错,那就如先生所言,你确实是老百姓的好皇帝。” “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咱也不遮遮掩掩的,咱自己就是个泥腿子出身,无论什么朝代,百姓过得好了咱就高兴。” “在这地方,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都有,不管咱喜欢不喜欢这个人,肯为百姓干实事,肯自己担着骂名去做为江山社稷好的,那就好,你也一样。” “跟你说,你回去之后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雍正三年,腊月。 紫禁城的飞檐斗拱和琉璃瓦被白雪覆上厚厚一层,入眼间满天皑皑。 养心殿外的侍卫们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太医院里那些天底下顶尖的医科圣手们如流水般赶来。 若是换做平时,宫里有点风吹草动,消息早就暗地里地传遍后宫了,更何况是养心殿有这么大动静。 但今天不同。 苏培盛半点风声都没敢走漏,守在养心殿外的侍卫们寸步不离,太医院的人全程都被皇帝手下粘杆处的血滴子们牢牢盯着,嘴巴再是不严实,在这种程度的封锁下也漏不出去丝毫,连皇后都没告诉。 太医挨个往里进,片刻后又摇着脑袋出来——他们看不出皇上的身体有任何问题,顶多就是跟往常一样劳累亏空,但呼吸平稳脉搏有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突然晕厥。 “李太医,还是不行?” 养心殿门口,苏培盛看着今天出来的第十个太医,眼里都有些绝望了。 那老太医脸上也尽是跟苏培盛类似的、九族不保的绝望,凝重苦笑: “是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出来,也没法开方子,前头几位应当也跟老夫一样,非要说,就只能灌些参汤,弄些养神的,其余的是真没办法。” 苏培盛无语凝噎。 俩人正面面相觑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些许骚乱声,引得他们侧目。 李太医见势不对,赶紧告辞: “苏公公,老夫去偏殿候着吧?” 封锁如此严密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放他们回太医院的,先前被请来的太医都留在了养心殿的另一侧偏殿,也就是暖阁,想来如今那里的太医已经在汗流浃背地讨论起来了。 苏培盛随口答应下来,叫一名侍卫送他过去,而后才匆匆忙忙赶到骚乱发生之处。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来人是个熟悉且不好得罪的。 “四阿哥,这会儿您怎么过来了?” 不管心里如何急切,作为深得圣心的大清集团总裁助理,苏培盛的表情管理还是十分到位的。 他跟往常一样温和得体地看着眼前的四阿哥,用眼神询问他过来干嘛。 四阿哥弘历戴着顶加绒的瓜皮帽,也没撑伞,手拎着一份食盒紧紧护在披风里,头顶脸上身上都是雪,就将那食盒一角露出来给苏培盛看,笑得很憨厚。 “苏公公,最近天冷,听说汗阿玛嗓子不舒服有一阵了,我就叫人做了枇杷炖梨汤,吊着熬了好几个时辰,赶紧就送过来了。不知汗阿玛他现下方便用汤吗?” 苏培盛:…… 还真是太赶巧了,不早不晚的,偏偏这时候来送汤! 他脸上挂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回道: “皇上他……” 话没说完。 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苏培盛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让留守在殿内的徒弟小夏子。 小夏子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冲到自己师傅耳边就低声说: “师傅,皇上让四阿哥进去说话……语气很不好。” 苏培盛:…… 他感觉自己今天的沉默,比平日十天加起来都要多。 眼带怜悯地看了四阿哥一眼,苏培盛笑道: “皇上让您进去说话呢,四阿哥,请吧?” 弘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走,但是…… 身后的去路,已经悄然被几个侍卫给堵住了。 (本章完) 第161章 既然没苦,那你就硬吃吧 第161章 既然没苦,那你就硬吃吧 十五岁的弘历面容还带着青涩,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模样。 他本就长了张白白净净的容长脸,一双细长丹凤眼,加上自幼长在王府与紫禁城养出来的气度,即便站在闹市里,也能一眼看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清俊贵公子。 但弘历很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纵然他头脑聪慧、地位稳当,几乎是许多人心里认定的储君人选,不过他很清楚,这天底下仍有许多自己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眼前的苏培盛,就是其中一个。 且是份量相当重要的一个。 “苏公公,不知汗阿玛召我进去是为何?” 虽被堵住去路硬逼着要进养心殿里,弘历也没有太慌乱,他知道自己不能慌,所以短短几個呼吸就调整了心态,跟在苏培盛后头迈了步。 他笑道: “平日里这个时辰,汗阿玛都在养心殿里看折子处理政务,我来送汤也没指望着求见,只担心汗阿玛咳嗽,想请他忙碌之时喝了汤也爽利些。” “不知怎么……” 弘历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等着苏培盛接。 这位苏公公,是汗阿玛仍在潜邸时就跟随左右的心腹,汗阿玛登基后,他也极受重视,后宫大事小情都在苏公公的眼皮子底下,连粘杆处这种只对汗阿玛一人负责的暴力机构他都能说上话。 很多时候,苏培盛牙齿缝里漏出来的一句话,对宫里人的提点就比辛辛苦苦打探半年都要强了。 这位又向来是个人精,不可能不知道他弘历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苏培盛只是又笑成了原来那般乐呵和气、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奴才样。 “四阿哥一片纯孝,想来皇上也是知道的。” “不过皇上今日召见您,自是有他的缘故和考量,您也别多想,或许只是皇上听闻您冒雪前来送汤心内感动,想跟四阿哥说说话呢?” “更何况……奴才方才在外头跟您说话,皇上要见您这事儿不是奴才传的,奴才也不知为何呀。” 苏培盛在宽慰自己。 弘历心里警铃大作! 他今日来送的不过是碗润喉咙的汤,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孝心,这没错。可苏培盛以往见到自己都会主动透风,因为这老奴才知道汗阿玛喜欢他,有意跟他打好关系,以求往后…… 可现在是什么意思?苏培盛在宽慰什么? 是,弘历会在今日、此时此刻出现,的确是因为有个太医院附近的耳报神来告信,说皇上召了太医去养心殿,联想到前些日子汗阿玛总咳嗽的事情,弘历问过了自己的母妃,才特意将小厨房里一直备着的汤给送了过来,讨汗阿玛高兴。 但这不意味着他窥探圣踪。那汤但凡尝过了,一定知道是确确实实吊着熬了大几个时辰的,就算他赶着太医前后脚的档口过来,前面的时间是实打实的…… 弘历心乱如麻,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飞转。 他不会办错了事情,要受罚了吧? 否则苏培盛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宽慰他? 养心殿。 弘历站在门口,被苏培盛仔仔细细地掸过身上的雪之后,手脚冰凉地走进了东暖阁。 身后的门吱呀刚合上,房间里的暖意便迅速包裹住了他,让他被冻得有些发僵的脑子转得快了些。 “皇上,四阿哥来了。” 苏培盛恭恭敬敬地候在边上说。 弘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汗阿玛在暖榻上斜斜靠着,衣冠整齐,也很清醒,并无慵懒之色,似乎没有脱衣午睡,但是旁边却有一床被子随意搁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汗阿玛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 沉思,阴郁,怒意,恍然,惊喜……抑或是,兼而有之? 总归跟往日不同。 汗阿玛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尽管宫妃和皇子都知道他其实活得相当拧巴矫情,心思多、疑心也多,但他在孩子面前总是将这些情绪给藏得很妥当,身为父亲的慈爱严厉比身为皇帝的君威要更真切,以至于弘历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更何况,弘历现在才十五岁,仍在读书,还没有成婚,更没有开始办差,自然就无缘见到汗阿玛在朝堂上是个什么模样了。 半晌,榻上的汗阿玛抬了抬眼皮子,没先搭理他,而是对苏培盛说: “朕方才午睡了多久。” 苏培盛没有多一句嘴,毫无破绽地笑着回答并关心: “皇上睡了有足足半个时辰,睡的很熟,怕是近日来政务太多连轴转,累着了?” 弘历心下一片茫然。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听说汗阿玛有午睡的习惯啊……而且,午睡为什么要传太医?算一算时辰,方才第一个传话的耳报神就是约莫半个时辰前来的,那意味着汗阿玛刚睡下,太医就来了。 他听到消息后立即换了身衣裳,从阿哥所去了母妃宫中,找人准备枇杷炖梨汤,再然后,为了不显得跟太医前后脚那么刻意,路上专门放缓了脚步走过来,也正好让那枇杷炖梨汤放凉一些,让身上的雪更多一些,好让汗阿玛知道他的辛苦。 这来来回回忙活两趟,到养心殿的时候,刚好过去半个时辰。 等等! 他背后瞬间惊出了满满当当一层白毛汗。 既然汗阿玛不可能午睡传太医,那……那不就意味着,“午睡”这俩字本来就是个借口么? 养心殿刚才传太医,或许都不是汗阿玛自己传的。 汗阿玛他……晕过去了?! “弘历。” 榻上,胤禛看着自己的这个四儿子,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跟以往差不多,但目光中的意味不知为何,显得尤为有压迫感。 弘历立即跪下行礼: “儿臣见过汗阿玛。儿臣今日冒昧前来,是因为……” 他推了推放在身侧地毯上的食盒,想赶紧将自己过来的理由说出来。 但是他没能成功。 胤禛挥挥手,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知道有太医往养心殿来,所以赶紧带着梨汤过来探望朕,以表孝心的吧。” “手段不怎么高明,太嫩了。你额娘没有教过你吗,这些事首尾要做干净,不能太急,要掐准时间,恰好比旁人早一步,但又不能太早,否则不就显住自己了?” “你不知道,今日养心殿请太医是秘密请过来的吗?没发现请来的所有太医都没有回去过?人都在隔壁呆着呢。”弘历伏在地上的身子骤然僵住,如遭雷击。 当然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 养心殿请太医从来都不大张旗鼓,秘密行事,免得后宫风声鹤唳,这他知道。可是他若知道今日来的太医全部都被拘在了养心殿没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跑这一趟! 他惶恐,但他死死控制住,让自己不要哆嗦,不要叫汗阿玛瞧见自己是个一点事都扛不住的人。 “回汗阿玛,儿臣知错,儿臣不该窥探养心殿!” “儿臣放了个奴才在太医院那边,汗阿玛前阵子总咳嗽,所以今日养心殿那边一请太医,儿臣得知消息后就立即去了额娘那儿。阿哥所并无小厨房,儿臣与额娘昨日就商量着要送枇杷炖梨汤,汤吊了好几个时辰,只是怕打搅了您的正事。” “今日听闻您或许不适,儿臣就匆忙请额娘备好了汤赶着送来,额娘先前并不知情,她劝过,但儿臣执拗……请汗阿玛只责罚儿臣一人,这都是儿臣的错!” 说话间,他头一下也没敢抬起来过。 养心殿东暖阁内寂静得可怕,苏培盛似乎在憋着鼻孔不出气,弘历只感觉这间屋子里唯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汗阿玛的呼吸声。 弘历浑身发烫,如芒在背。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甚至希望汗阿玛能够骂他两句,打他板子……总好过这样僵持下去。 胤禛瞧着弘历深深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子,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并不是高兴。 他是在嘲讽,嘲讽自己,觉得自己以前有点蠢。 怎么竟然没看出来,弘历这个孩子心思居然有这么深呢? 当然,紫禁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是心眼干净的,脑子好不好使倒另说,坏跟蠢并没有绝对关系。 胤禛自己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见过的手段不知比弘历多了多少,他有资格作出“太嫩了”这个有关宫斗的评价。但即便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也不敢把眼睛放到太医院里去,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麻烦事了,那是要彻底失去圣心的。 果然还是如方才那个神鬼莫测的辅导班上的先生同窗们所言,在人精堆里斗出头的,就是比不斗的要强许多。 弘历从出生起就深受皇考喜爱,十来岁时又显而易见地得到了自己这个皇父的偏爱和恩宠,头脑聪慧会读书,骑射优秀,没有吃过苦头,没人有能力跟他争。 胆大心细脸皮厚学了个十成十。 敢放人在太医院窥探,能提前在后宫准备好当做讨欢心工具的梨汤,现在还能强忍恐惧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顺带着把其他人都摘干净,显得能担责又不过分,因为不管是今日送汤还是摘掉母妃,都大可用“孝心”二字带过。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换做以往,注重父慈子孝的胤禛并不会太在意,轻飘飘就放过了,甚至不会点明,只会敲打。 可惜弘历还是棋差一招,没算到有辅导班那一茬——自然了,胤禛这皇帝也没有想到。 这就导致,胤禛现在已经不再用看儿子的眼光看待他,而是在审视,在思考,如果将弘历放在九子夺嫡的那段时期,他这做法会死的多惨。 考虑到对方现在才十五岁,再加上自己平日里对这些心思的刻意忽略,胤禛并不意外。 只需再让弘历成长约莫十年,到历史上即位当了乾隆皇帝时,他就会将这种不要脸皮、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练得炉火纯青。 甚至……敢推翻自己这个皇父定下来的事,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这政策给取消,以至于叫摊丁入亩的成效大打折扣,让士绅重新恢复权柄,让自己在皇位上努力了十几年的成效一举砍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即便地上有一层厚实暖和的地毯,弘历仍然感觉自己的膝盖跪得酸痛发胀。加上他出门时穿得厚,进养心殿也没有脱了大氅,以至现在他内衬都被汗水浸湿透了。 东暖阁之所以叫暖阁,就是因为这里头暖和,跟春日差不多的温度。 可即便热得满脸通红,弘历还是觉得自己被汗阿玛的眼神戳得浑身漏风。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他万分后悔。 为什么没有听额娘的话,为什么没有多等等,为什么当时只以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表孝心。 他怎么敢的?! “弘历。” 忽然,胤禛淡淡开口。 弘历一个激灵,赶紧顿首: “儿臣在!” 胤禛声音里带着很淡很淡的笑意,似乎非常愉快,但那笑意又并不太真切。 “你方才说,请朕只责罚你一人,不要牵连无辜……很有担当,不错,能担得起事儿。” “既然你亲口要求了,朕恰好有几件事要你去办,倒也不算是责罚,只辛苦些,伱可愿意?” 弘历也顾不得是什么事,迅速应答: “请汗阿玛吩咐!” 事已至此,不管是什么样的活,他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胤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榻上矮几桌面,道: “康熙年间,皇考便将河务作为朝廷三大事之一,相当重视。” “如今怡亲王——也就是你十三叔——他一直总领营田水利,今年直隶七十四州县被水,其中八成遭灾,你现在也十五了,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过了年抽空就去帮他的忙,在直隶巡视水工吧。” “对了,江南也是洪涝频发之地,胤祥他身子不好,不便出京,江南的巡视也交给你,不必担心自己不会,到时候朕给你拨两个精通此道的,微服私访去江南看看。” “刚好江南那边也有不少贪官污吏,水工尤其好捞油水,朕再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届时,务必多查、多杀几个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士绅豪强,遇上贪官污吏抄家也无妨,新政在江南的阻碍最大,你就当帮朕的忙了。等事后,朕定将你的功劳告知天下,如何?” 弘历不知不觉间已经抬起了头,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君父。 这好像,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叫自己出去办差,也算不得罚,因为这两件事虽然辛苦,却也确实很重要。 但,但是…… 这样一来,他不就要将汉臣们得罪死了吗? 胤禛冲他笑。 既然出生起就没吃过苦头,那就硬吃一点吧。 当年自己当所谓的冷面贝勒,当雍亲王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本章完) 第162章 巨大的蝴蝶效应 第162章 巨大的蝴蝶效应 大秦。 与往常一样,扶苏与张良正呆在章台宫的大殿内,主座上的始皇帝嬴政与他俩旁边的蒙恬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仍在“睡梦”之中。 张良跟扶苏摆弄着竹简,正在聊政务。 聊到一半,张良忽然发现扶苏噤声,转头看看,果然是嬴政与蒙恬苏醒过来了。 “阿父,您醒了。” 扶苏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但没等到父亲如往日般和煦的回答。 他疑惑抬头,发现父亲的表情颇为古怪,眼神里似乎满是打量和沉思——对着自己的。 这让扶苏有点脊背发寒。 如现在这样的目光,以往他并不陌生。在父亲进入辅导班听仙人教诲之前,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次次见面都满是审视,不论是功课、武艺,还是朝局政见。 过了这么一段好日子以后,再见到这样的眼神,扶苏竟然有点不大适应了。 他迟疑道: “阿父……?” 嬴政顿了顿,才颔首。 “嗯,课上完了。” 说着,嬴政将目光看向了蒙恬,问: “蒙恬,方才有关乾隆的事情,以及朱元璋最后跟那雍正咬耳朵说的悄悄话,你听见了?” 什么乾隆,什么雍正…… 扶苏忍不住也转头和张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懵逼。 这突如其来的,是什么意思? 昨日他们也知道了,今天的课上会来一个新皇帝,叫什么清世宗、什么爱新觉罗胤禛的,但那也只有一个人。这清世宗,究竟是乾隆,还是雍正?为什么嬴政和蒙恬又会忽然提起他们? 没人管他俩在想什么。 蒙恬行礼回道: “陛下,臣听得大差不差,或有疏漏,但也不会太多。” 嬴政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 “雍正没跟朱元璋一样,说话跟做贼似的,他讲的内容朕听见了。你耳力好,跟朕说说,最后朱元璋同他出的主意是什么?” 尽管老朱是个大嗓门,但他时刻牢记着,一定不能将大家都是真人的事情泄露给宋慎,所以跟胤禛讲话时格外注意。而雍正并不知道这個规矩,幸而也没有说什么相关的,倒是让嬴政给听见了雍正所说的内容,没能听见朱元璋的。 好在,蒙恬是个耳聪目明的习武之辈,这么小的嘀咕声他也能听见,就能当个传话筒。 蒙恬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大好说,不过最后还是说了。 “禀陛下,朱元璋给雍正出的主意,是叫他把才十五岁的乾隆给派出去干苦力。” “他说,既然乾隆登基后如此穷奢极欲、如此不要脸皮,为了捞钱甚至敢跟贪官分账,想来是因为此人完全不通民间疾苦,甚至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所以一登基就恨不得造八百个宫殿园子天天往外头跑,也不顾百姓死活。” “雍正说这很对,雍正自己当皇子的时候在每年都会去外边办差,所谓的直隶和江南他都走了个遍,二十来岁就开始进他们的衙门独当一面,还亲手查办过不少贪污之事,还有人私下里骂他是个冷面皇子什么的。” “正因他亲身去过民间,深知疾苦,也懂得底层官吏和百姓们的弯弯绕,登基后才会铁了心要当个独夫皇帝,要彻查贪腐,推行摊丁入亩等等新政。” “朱元璋听完之后更是大加赞赏,并告诉雍正,就照着这个法子来,让乾隆自己去民间走几遭,让他去吸两口人间烟火,亲眼看看底下的官吏是如何磋磨百姓的,不仅如此,还要叫乾隆去跟官斗,一定得多杀几个官。” “雍正子嗣不多,没办法再创造一个九子夺嫡的局面,也就没人能跟乾隆争斗,那就让乾隆的聪明才智放在跟官吏士绅上,让他在官场上再杀出一个冷面皇子的威风,好似其父当年。” “朱元璋说,不管此子看起来如何,内里一定是个好大喜功热衷虚荣的,只要给他扣上一个百姓赞誉的清流皇子名声,纵然十年后雍正照样死,到时候一则他已经在雍正的刻意引导下将江南杀得闻风丧胆了,二则见识过民间惨状,多少能掰回来些许。” “最后,他为了保住自己在百姓心里的好印象,再想穷奢极欲,也会忍着点。” “更何况,一个在登基前办差都砍了那么多贪官污吏的人,当了皇帝之后即便有了继续同贪官分账的念头,也得看百官信不信他,凶名在外之时,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被人猜忌是不是在设局。” “雍正听完后简直五体投地,说今日回去就要试试。” “这便是全部了。” 说完之后,蒙恬便默然恢复了自己先前的端正坐姿,眼观鼻鼻观心。 嬴政沉默着点了点头。 扶苏听得眼睛溜圆。 张良毫无形象地呲牙咧嘴: “这什么朱元璋,果真也是个人物吧?那劳什子乾隆,是个倒霉皇子?才十五岁就被这么搞,为什么呀……既然都决定了日后要让这皇子登基,何苦来哉,安安稳稳在宫中打理政务不好么?” “若实在是不喜欢、厌恶至极,又为何要选他登基?换个更争气不就行了。” 嬴政和蒙恬同时看向他,齐齐摇头: “你不懂。” 张良:??? 没吭声的扶苏也:??? 嬴政冷笑一声: “蒙恬,你跟他们俩好好说说这乾隆皇帝的丰功伟绩,再跟他们讲讲朱元璋和朱标的事情吧。” 迎着扶苏和张良的懵逼表情,蒙恬欲言又止,看了看他俩,又去看自家陛下。 嬴政看出他的顾虑,笑得异常和煦: “放心说吧,朕原本就有所打算,刚好,朱元璋这厮虽脾气暴躁、嘴巴碎了些,却也是个好皇帝,很会养儿子。” “朕当效仿之啊!” 蒙恬:…… 他同情地看着大秦的长公子,缓缓开口: “乾隆是大清的皇帝,是今日辅导班来的那个新皇帝的儿子,他……” 两刻钟后。 一口气把今天课上听见的所有内容讲了个七七八八,还省略了不少,蒙恬才口干舌燥地堪堪讲完。 蒙恬大口大口灌水的时候,扶苏与张良早已是瞠目结舌。 趁着这段时间又处理了半车简牍的嬴政抬起头,看了看底下那两个年轻人五颜六色的表情,不由得放下刀笔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也听愣住了?” “乾隆这个皇帝,着实是离谱,但也着实很有手腕,要朕说,往后两千年有那么多皇帝,除了班上的几个,或许再将其余的一些开国之主也全都算进去,乾隆当皇帝的成绩在他们之后,可也算是在前列的。” “吏治腐败是很大的问题,但那是他亲手促成,他觉得这样能捞银子办事,隔了那么多年,朕也不好评判。好大喜功……这也不好说,大概这人就是不甘心当一个守成之主吧。” “其余的,类似御下手段狠辣多变,开疆拓土成绩斐然,国库丰盈皇帝富裕,都是好事,只是这人打心眼里就不是个好东西,过于自私。宋先生讨厌他,除了他治下贪腐成风,主要还是认为最后清亡国时被外敌进犯,都是由于乾隆害怕求新求变,从而错过了顺应时代的最后一个风口。” “也罢,这些事太远了,多说无益,大秦如今最需要的先是稳定,尽量开疆拓土,尽量想办法从那倭岛上捞金山银矿……等国库充盈,有了钱,有了高产的粮食,再谈其他。” 扶苏愣了好一阵子,才期期艾艾地问:“阿父,那您如今是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的人但凡有脑子,都能猜到嬴政一定又有想法。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而已。 始皇帝嬴政的心思太难猜透,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没人知道他到底暗暗谋划了多远,又到底想做什么新动作。 张良也身子前倾,一双耳朵竖得像天线,对这事儿很感兴趣。 “噢,你们知道朕有想法?” 方才还批了两刻钟公文的嬴政悠然起身,活动了下胳膊腿,踱步到殿门口。 望着章台宫外正午的太阳,他眯起眼,声音飘回了殿内三人的耳朵里。 “朱元璋说的,倒也没错。” “人得读书识字懂得道理,也要知道疾苦,见过肮脏和龌龊,二者缺一不可。” “朕当年在赵国生、长,说是质子,但质子是朕的父王,朕充其量也就是个质子之子而已,没有份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接回大秦。” “这样的身份,算贵族,却又被赵国贵族及其余质子都看不起——呵,挨打挨骂,朕当年可没少吃苦头啊。” “正是见过了他们的龌龊,见过以势压人,贵族杀人有时连钱都不必赔,所以朕一定要严刑峻法,不敢说大秦无贪官,但敢说十不存一。朕的公子们没有封邑,也就毫无机会出去作威作福。” “人都是有私心的,扶苏,等到朕驾崩,你登基,你或许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嬴政回头,沉声道: “所以,朕要伱今年,去替朕东巡。” “去看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去体察民间疾苦,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了什么私心,先想想这样做对大秦如何,对大秦黔首如何。” “若遇不法之事,可先斩后奏,以大秦长公子之名斩杀之,再给朕传话。” “若遇水旱等天灾,可便宜处置,就近下令,集周边郡县粮仓赈灾。” “朕会给你虎符,遇叛乱、刺杀等等,兵马随你调用。” “你不是朕,不是大秦太子,且素有贤名,没那么多人想杀你,所以出行派头不必太大,朕会派蒙恬及一队兵马暗中保护你——当然,若你信得过张良,也可以让他调遣人手帮忙。” “这一趟自然会有危险,但朕不会让你出事。扶苏,朕且问你,你愿意否?” 逆着殿门外的光,嬴政的身躯格外高大伟岸,刺得扶苏眼睛生疼。 扶苏立时起身,浑身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只觉背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心潮澎湃什么。 但是他恭恭敬敬,长揖一礼,扬声回答: “陛下有命,臣扶苏,万死不辞!” ………… 大唐,贞观九年。 东宫。 李承乾正在奋笔疾书,忽然听外头宫人传话。 “殿下,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即刻去一趟甘露殿呢!” 李承乾:? 平时他爹就算要召见他,也是去立政殿连着母后一起见他,今天怎么突发恶疾要到甘露殿去了? 啊不对,突发恶疾好像有点太咒父皇了…… 但还是很奇怪啊! 他想了想,终究是起身收拾了一下,对外头说: “行,孤这便去。” 不多时。 李承乾老老实实到了甘露殿,甫一进门,就见里头赫然坐着好几个人。 除了皇位上的父亲李世民,旁边还有母后,底下更是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三人排排坐,相当整齐。 纵使李承乾很小就当了太子,见过的大世面不少,此时也难免有点心慌。 毕竟之前父皇和母后叫自己去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以至于现在他一看见这些人汇聚在一起,就总感觉要出点什么问题。 “高明,你来了。” 李世民冲他招招手示意进来,而后又叫殿内其他宫人都离开。 等殿内留下的都是可以相信的自己人后,长孙皇后拉着儿子坐到了李世民的另一侧。 李承乾都来不及跟他们见礼,此时更懵了。 “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情想问问你的想法。” 李二陛下冲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会意,乐呵呵道: “太子殿下,您今天也已十六,方才成婚一年不到。上次皇后说过,成家之后便是立业,您可有何想法,打算做什么差事?” 李承乾左脸写着“懵”右脸写着“比”。 他愕然: “孤……孤如今的正事,难道不是好生做功课,随先生们学习吗?还能有什么差事?” 长孙皇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 “除了读书,天底下就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当年隋炀帝在雁门关被突厥包围,你父亲率兵马去驰援时,他也才十六岁。” “高明,你想不想出趟远门,去长安之外的地方看看?” (本章完) 第163章 种地!咱要种更多的地! 第163章 种地!咱要种更多的地! 洪武十年,坤宁宫。 马皇后觉得不大对劲。 今日回来之后,自家丈夫和儿子就相当沉默。这沉默还跟以往那种有些不同,是带着点憋屈的,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微妙,不像是在辅导班上挨了什么骂或者受了委屈,倒像是被什么人给气着了。 这要是自己家的子孙后代,丈夫肯定一回来就开始跳脚嚷嚷骂人,可他又没有这样,只是闷声不作气的…… 怪! 太怪了! 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阵子,发觉他俩确实是没有说话的想法之后,马皇后终于是有点憋不住了。 她试探着开口问: “今日上课,都讲了些什么?” 结果,往常总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的朱元璋没吭声,反倒是向来脾气温和的朱标先说话了。 朱标哼笑了一声: “讲了咱们大明之后的那个清朝。” 马皇后恍然。 对啊,昨天就听说要来个什么交流生,叫个啥清世宗,什么什么胤禛的,名字好长一串,虽然早知道明之后的王朝并非汉人王朝,有点类似元朝那时候,但马皇后还是没有太多的概念。 刚好提到了,她就来了点兴趣: “怎么,是今日那個清世宗不对头?难道又是个昏君?” 昏君就昏君吧,总归也不是汉人的昏君,只要不是老朱家的种,丈夫不至于生什么气。 但朱标摇了摇头: “他不是昏君,反倒是个挺不错的皇帝,宋慎给他的评价很高,几乎觉得他是清朝最好的皇帝了。” 马皇后: “啊???” 尽管宋慎跟她编理由的时候扯淡了点,可这人还是很靠谱的。最近这段日子,先是拿出来了土豆给张唯(实际上是毛骧)去种,后来又提醒有关吕氏和朱允炆的事情,着实给提出来了不少建议。 一个真心实意为了大明好的人,又通晓上下两千年,他能对一个异族皇帝评价高,那这个清世宗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这新来的同窗是个好皇帝,丈夫现在又在闷着做什么? 莫非是因为大明皇帝被这个清世宗给比过去了,他心里膈应不高兴? 也不对啊,自家丈夫自己最清楚了,马皇后跟朱元璋相识于微末,夫妻之间什么事不知道?朱元璋这人虽然是个小心眼爱记仇脾气又暴躁的,但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肯定不会嫉妒别人,而且从以前到现在都怜惜百姓,也喜欢怜惜百姓的人。 既然对方是个好皇帝,治下百姓日子应该不错,就没什么能诟病的地方。有,那也不会太多。 “重八,你到底咋回事呀?” 见儿子讲完一句就不继续说了,马皇后心里着急,却也只能晃着丈夫的胳膊问: “你要是有啥想法就说出来,哪怕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的事情,但多一个人替你分担也好啊。” “别闷着,有事就讲嘛,这不是还有标儿在吗?” 朱元璋看了看她,又看看朱标。 果然,后者脸上也满是讥讽,想来是还没有从刚才宋慎说的事情里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 “标儿,你觉得咱为什么不说话?” 朱标没有犹豫多久,便老实回答: “难道不是因为那乾隆皇帝太荒唐了吗?” “说实话,宋先生当时给咱们看那么多数字,还给看了许许多多史料记载的账册,我看着也头疼,但数额是看清楚了的。” “雍正是个好皇帝,可惜他在位时间并不长久,只有十三年,很多事他都没能做完,就交到了乾隆手里。乾隆聪明归聪明,一肚子坏水却将整个朝政给弄得乌烟瘴气,甚至还推翻了雍正定下来的那么多新政。换做我是雍正的话,我今日回去就要把乾隆给砍了。” 朱元璋看着儿子年轻且意气风发的面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状,朱标懵了一瞬,急忙问: “爹,您不是在考虑这个?” 朱元璋揉了揉额角: “他们清朝的事情,咱考虑个什么劲儿啊?又不是咱们老朱家的人,咱怎么会为了这件事煞费苦心。” “标儿,咱是在想,雍正与乾隆的事情大家都听到了,清朝其余的皇帝暂且不论不提,单就这两个人而言,能力定然都是不差的,甚至乾隆比雍正还要强,最起码非常能活。” “他们不是开国之主,能有这份能力已经相当不错,比老朱家后头那些混账玩意儿都厉害得多。可这样两个人经手过,大清江山最后还是败如山倒,标儿,你觉得是为什么?” 坤宁宫里静悄悄的。 马皇后没有说话。她向来知道轻重,尽管心里也好奇丈夫和儿子今日的遭遇和见闻,更好奇所谓的雍正和乾隆是谁,但显然,朱元璋现在是要说正事,要问的她大可以等这父子俩聊完了再问,现在就不必插话了。 而朱标也没有说话。 他愣了很久,才迟疑着回答父亲的问题: “是因为……” “如宋先生今日所说的那样,前面的康熙和雍正了几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才将一匹烈马给驯服,乾隆接手之后却仗着自己的本事将缰绳给解开,任其驰骋,但是他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子孙后代有没有能力如他一样。” “这天下吏治,可怕的不是一时半刻的歪风邪气,而是一旦任由其野蛮生长,再想去纠正就难上加难。雍正可以纠正前面康熙朝的贪腐之事,是因为他本就是从九个厉害皇子中脱颖而出的那个,有手腕有能力,兼之他憎恶贪腐、决心整改,才能一扫官场。” “而这乾隆,他活到了八九十岁,或许到了晚年精力不济时已经后悔了,可到了那时,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想法去做这事,于是就将一笔糊涂账丢给了自己儿子。” “之后大清再没能出一个雍正这样的皇帝,而吏治一烂,贪腐成风,很快就会烂到根,一步错步步错……这便是大清最后会亡国的苗头。” 今天宋慎聊了很多,说到最后已经是在乱喷大清了,他们这帮前朝的人听着都替胤禛脸红,被议论的大清皇帝之一,也就是胤禛本人,当时更是一张脸皮都烧红了,不知该如何辩解,宋慎也没有让他辩解的意思。 也托了他的福,胤禛一人遭殃,其余人却听到了与清朝同时期的、所谓欧洲人的事情,听到了大名鼎鼎的和珅,更听说了乾隆的一位笔友……简直是大开眼界。 朱元璋喝了口茶,想说话吧,但又不晓得该怎么跟儿子讲。 他沉默稍许,反问道: “历史上的大明,除了咱和老四这两个马上皇帝之外,你见宋慎对谁有过很高的评价吗?” “当初说起来的时候,他还老是讲大明皇帝个个是奇葩,奇葩在他嘴里不是什么好词,你想想后来大明出的几个聪明皇帝,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个嘉靖,几十年不上朝,虽说他并没有跟万历皇帝一样放弃朝政,只是换了个方式处置,可他是个好皇帝吗?‘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其治下不也是贪腐成风。” “朱祁钰,是个好苗子,但他命短,都没熬得过朱祁镇那个混账就死了,有本事没命治,不提也罢。”“朱厚照,顽劣不堪,荒唐,但更适合当将军而非皇帝,又或者说,他空有用太监制衡文官的想法,有点胆识,却没能扛过,最后也是英年早逝。” “太多太多了。” “标儿,你自己琢磨琢磨看,他们哪个都是聪明人,可要么短命,要么为了活久点放任底下那帮酸秀才们搞得乌烟瘴气。有手段的不狠,够狠的、敢杀的,都被人家给早早弄死了。” “要是里头能有一个乾隆那样的家伙,狠,脑子聪明,手腕强的,呵呵,反倒是件好事了。” 朱标听得胆战心惊。 他爹说了一圈,看起来像是没有明说什么,只是骂了一下老朱家的子孙不争气…… 但他这些年来跟在老爹身边耳濡目染的,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意思。 朱标憋了半晌,总算是问出口: “爹,您想动文官?” 朱元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都这个态度了,朱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叹息一声,接着说: “我知道您的意思。雍正和乾隆这父子俩人都挺狠的,前者是为了推行新政,为了天下百姓和朝廷吏治清明,后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也为了维持大清朝局稳定。虽然后者更恶心人一些,手段却精。” “之所以会出现吏治腐败,就是因为雍正那样的皇帝实在太少了。” “皇帝很难不在意自己在史书上的评价,而要是如雍正一般大肆彻查贪腐,推行摊丁入亩等等,必定没有好名声,因为他杀的是文官,损的是文人。” “这世上能有几个皇帝敢做这样的事?” “一个不好,暴君的名头就扣脑袋上了,然后天底下出了什么天灾人祸都是皇帝的问题,文人们拧成一股绳群情激奋振臂高呼,闹不好就是倒台被换下一个。” “细细数来,除了立下不世之功的开国之主们,没几个人能做、敢做。” “大清在立国之后还能出康熙雍正和乾隆这三个皇帝,不是因为他们家血脉有多强,有多聪明,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汉人,一旦汉人文臣士绅们敢折腾,他们就敢杀,反正南下立国的时候,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后世骂名么?眼前能弹压得住就好了。” “可咱们不是啊……” 朱元璋与朱标的眼神一对上,父子俩都觉得自己明白彼此的想法。 朱标认为,老爹现在这样子,是由于听宋慎说起了乾隆时期的事情,听说他从江南富商士绅那儿开刀赚了很多银子,又因想起了大明往后皇帝被文官挟制逼迫的场面,朱元璋极其不爽,于是也要从文官身上开刀放血,想一劳永逸解决掉那些人。 可文人哪有那么好对付?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那帮读书人一旦聚集到一起,能憋出多少坏水来,简直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老爹之前考虑的废丞相一事,已经足够动摇文官们的地位了,宋慎也没有提出过其他解决办法,还想要怎么样? 但朱元璋笑了。 “文人是得动刀子的,不过标儿,伱以为咱只考虑了文人吗?” 他慢悠悠地吹了一口茶末子,道: “宋慎之所以那么厌恶乾隆,究其根本,不是他多坏,而是因为他只顾着维护自己一时的权力,导致这片国土最终沦陷,败给了那些番邦洋人。” “他带头贪腐,与贪官分账也好;穷兵黩武,耗资巨大去打仗也好;又或者是冲着文人士绅开刀——咱虽看不惯,但这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皇帝的就是要不择手段。” “可是他错就错在只顾着自己眼前,根本不管百姓和以后。” “宋慎今日说过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他说,在后世,世界近代史与咱们这国家的近代史的划分是不同的,实际上从明末清初时,世界近代史就已经开始了,而咱们的近代史是从清末开始的。” “这中间可足足差了两三百年呢。” “不管是明末还是清初的皇帝,他们不知道外头如何,隔着重洋消息闭塞,不愿意接纳新鲜东西很正常,要是咱没听宋慎讲课,咱也不会愿意去海外,这么大片国土还不够种地的吗?” “可是到了乾隆那会儿,他甚至都已经跟那欧洲的皇帝通上信了,明知海外风起云涌,有无数的技术发展变革,可以让国力更强,让百姓过得更好,但他不愿接纳,因为那时候跟他通信的皇帝被人造反被人砍头,他害怕。” “所以他要愚民,要让大清国民的眼睛遮住,耳朵堵上,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安居一隅,做着那所谓天朝上国的美梦。” “标儿,你还记得宋慎说过的近代史的部分吧?你甘心么?” 朱标愕然良久,没有说话。 马皇后听得直皱眉,这会儿见他们都不吭声了,干脆自己问: “我也听你们说过那近代史有多恶心人,别说皇帝,就是我一个女子也忍不了!” “重八,你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冲文官开刀,与这近代史又有什么干系?” “要是你说的有道理,我头一个支持你!” 朱元璋看着一把年纪还气势汹汹,像当年一样想上战场杀敌的妻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瞟了一眼呆滞的朱标,淡淡道: “文官不行,那不扶持文官不就好了。” “咱们开些其他科的科举,将曾经那些奇技淫巧都列进来,让工匠们也参加。” “工匠出身的人去管造船造火铳,去管水利河工,不比那帮半路出家的文人强?” “顺便,咱们也能比那劳什子欧洲更早开始革新技术……” “咱汉人又不比洋人笨到哪里去,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但凡有了机会,天地广阔又如何,重洋浩淼又如何?咱要让大明所有百姓都能种上自己的地,这里的地分完了,就去海外种!” 朱标的表情有点裂开: “爹,您搞这么多事情,说这么些话,就是为了日后要种更多的地?” 朱元璋和马皇后异口同声: “你懂个屁!” (本章完) 第164章 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到底多少弯?! 第164章 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到底多少弯?! 当日下午。 好几日不见人影的徐允恭突然登门拜访宋慎来了。 听见他过来的消息,宋慎不由得眉头一扬,问过来禀报的兰云: “允恭是空手来的,还是带了什么东西?” 兰云先摇摇头,而后意识到自家公子看不见,才连忙补充道: “徐公子什么都没拿,骑马来的,行色匆匆就要见您,似乎是有要紧事。” 宋慎沉吟着想了好一阵子。 徐允恭这家伙在自己面前看着有点像个铁憨憨,但他心里很清楚,对方不可能是个真的傻白甜。 且不说他爹徐达是洪武朝为数不多可以善终的功臣勋贵之一,光看徐家后来的发展轨迹就知道了,在建文时期,徐允恭这个徐家老大是忠于朱允炆的,而另外的一儿一女则分别给朱棣当了皇后、当了带路党。 这其中有多少直臣忠臣的成分在,不好说,但凡事往坏了想些,也能想到徐家这样做是要分散风险,不论最后究竟是谁赢了,都不会让徐家彻底覆灭。 那时候徐允恭作为徐家的嫡长子已经继承了徐达的爵位,当了家主,自然也对自己家里的人有分配权力。 傻白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才过去几天,燧发枪肯定是没可能做好的,更何况徐允恭还是空手上门,就更不可能是燧发枪有了突破的缘故了……那他匆忙赶来,是干嘛的? “行,请他进来吧。” 宋慎意识到也不能让人在外头等太久,回过神来便吩咐: “把茶点都准备齐全点,书房外的人散开。” 既然是有重要事情商议,那还是小心再小心。 这也就是他一个瞎子能做到的极限了。 兰云应承下,不多时就带着徐允恭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显然是合上了,宋慎就等着徐允恭开口,但过了大概半分钟都没听到动静。 于是,他才疑惑道: “允恭?” 少年做贼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嘘,子畏兄,我先探明周边是否安全。” 宋慎:…… 你妈的,吓老子一跳! 习武之人走路都没声的吗?他到底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背后来的! “……你探查完了没有。” 宋慎捏住自己额头两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语问: “到底什么事情,我家里你难道还不放心么,有什么好探查的?你进来之前我就吩咐过让人都散远一点了,有话就说,别鬼鬼祟祟的。” 徐允恭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这才老老实实地到客座上落座。 他挠了挠头,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活力,兴奋地压低声音问: “子畏兄,你那么聪明,要不要猜猜看我今日找你是做什么的?” 宋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自己重见光明。 这样,他就可以把眼前这個二愣子给锤一顿然后从窗口丢出去了。 他无语地喝了一口茶: “你来还能是做什么,还不是跟燧发枪有关系的事。” “但这么两天功夫,零件不可能做好吧,听说你来的时候又没有带包裹,那就肯定是没弄好。” “如果是燕王殿下的事情,伱估计早就绷不住开始叨叨了,也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 “所以……朝廷有什么动静了?还得是跟火器有关的。” 徐允恭瞪着眼睛,一时间卡住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 哪怕明知道宋慎看不见,他还是敬佩地冲着对方连连拱手作揖: “不愧是子畏兄,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宋慎打断了他的马屁: “着急忙慌跑过来,还扯什么,你要是真的急,那就赶紧说。” 徐允恭也不再插科打诨卖关子。 他挪了挪屁股,凑到宋慎旁边,声音压了又压: “咱们如今有了个好机会!” “今日,城门各处都贴上了皇榜,写的陛下亲谕,说是明年初就要开一次恩科,但这恩科格外特殊,不是冲寻常读书人开的,而是冲着工匠。” “那些工匠们还有小半年功夫,等明年开春就要开考,不需要识文断字,只要有一技之长即可参与,像是懂火器的、懂造船的、懂瓷器的、懂水工堤坝的,又或者是木匠铁匠等等,甚至连医者也可以报名此次恩科!” “陛下不要吹得天乱坠的那些人,只要他们能拿出本事,造出实物,又或者可以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讲出现今造船修桥水工堤坝的不足,能给出更好的法子,就可当官。” “而且皇榜上还说了,靠的是什么本事,日后就当什么官,有更好的法子就升官更进一步,不论户籍。” “你说说,这是不是咱们的好机会!” 宋慎陷入沉思。 在来到明朝之前,他对大明的户籍制度有很大的误会,一直以为匠户、军户这些算是贱籍,不能科考,但来了之后具体了解过,再加上可以从系统查询,才知道这误会实在是太大了。 明代户籍都是以役为定,也就是说,在明初确定户籍时,各地方官员主要根据所属人户向官府承担的差役种类来确定其户籍种类。 承担常规徭役者,就被登记为民户;承担军役者,就被登记为军户;承担手工业劳役者,就被登记为匠户;承担制盐的人户,就被登记为灶户或盐户。 明朝的三大户籍种类就是民户、军户、匠户,处于主体地位。 而这三大户籍又还各自包含一些特殊的小户类,如民有儒、有医、有阴阳;军有校尉、有力士、弓铺兵;匠有厨役、裁缝、马船之类。 所以,宋慎翻了明代的乡试录、会试录、登科录之后,简直是大开眼界,发现了新大陆。 那些xx录上会记载中举之人的户籍和所在地,所在地就不说了,户籍完全是五八门。 最重要的是,这些大小户籍类别全部都属于良籍,只要你没犯法,都是可以自由参与科考的。 出于这些原因,这一次朱元璋突然开的恩科,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但问题在于,洪武朝拢共科举也没多少次。 洪武三年起朱元璋连开了三年科举,又因为选出来的人多是年轻人,任职效果很一般,老朱不满意,就在洪武六年停了科举,直到洪武十五年才重开。在科举空白期间,朝廷选拔官员用的是荐举制,可惜这玩意儿效果更差,人多且滥,后来朱元璋就干脆三年开一次科,为明清八股文定下了基调。 恰好,宋慎现在的这个身份没有经过科举就进入内廷当差,也就是家里给推荐的,毕竟他是宋濂的嫡长孙,家学渊源摆在那。 那么对选拔人才制度一直没有决定下来的朱元璋,现在为什么突然开了恩科,还仅面对工匠呢? 哪怕明朝的科举本就面向所有良籍,可刚才徐允恭讲得够清楚了,这次科举不看文化水平,只看技术水平。历史上那些出身五八门的举人进士们的确有很多出自匠户,那他们也是读了书考了八股才得以做官的,实际上跟他们原本户籍的技术没有任何关系。 朱元璋脑子抽风了? “这是个哪门子的好机会……” 宋慎再次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蝴蝶翅膀有点大。 他有点被这个逐渐崩坏的世界搞懵了。 徐允恭却似乎没有发觉他的不对,也不顾刚才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语调一扬,语速也急促了起来: “这还不叫好机会啊!” “子畏兄,你交给我的那图纸,我找我家相熟的工匠看过了,他们虽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都说很精巧,也不是不能造,只是若水平不够,想造出来麻烦得很,大量制造更难。” “可陛下现在开了这个恩科,等咱们将燧发枪造出来,那么多工匠,指定能造出大量的燧发枪,到时候这玩意儿用在战场上,可不比火铳好使多了?不需火折子,手指轻抠便能击发,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要我说呀,这东西最好你弄出来了就自己交给陛下,等恩科结束,陛下定然会拨好些工匠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上了痛苦面具的宋慎给打断了。 宋慎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你光想着自己,没想想看陛下究竟为何要开这恩科么?” 徐允恭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宋慎定了定神,脑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如今面对的最大困境。 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一直悬而未决,早晚都是个要发不发的炸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炸自己一身血。 朱元璋对胡惟庸的杀意和敌意,或许还没有展现出来,但一定早就有了。 都说朱八八滥杀无辜,宋慎自己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在课堂上接触了那么久,他也认识到了,朱元璋应该不是那种一怒就杀人的性格,至少在马皇后和朱标死之前应该不是。现在班上的那个朱元璋正是从现实世界里切片来的,某种意义上而言,那就是老朱本人。 脾气虽然暴躁了些,坏水也多,比如当场暴打朱祁镇以及天天跟李世民互相戳肺管子,但总体而言并不是个暴君,再看不爽,也是会给人机会的。 这要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会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的人,那今天雍正出场,恐怕都没有宋慎解释的机会,朱元璋就要开始招呼老朱家的人围殴了。 “最近,胡相有没有什么动作?” 宋慎抬起脸。他看不见,但能冲着徐允恭说话的方向“看”去。 后者懵了一瞬才道: “子畏兄说的是哪种动作?” 宋慎默然片刻: “任何。任何可以触怒陛下的动作。” 闻听此言,徐允恭骤然间想起了前几日递来徐家府上的那张拜帖。 他汗毛倒立,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只隐去了陛下找自己进宫的那一部分。 “先前我妹妹,就是燕王妃,你说完之后我们就去宫里了,当日正午太医诊断出她有喜,傍晚时分,丞相府的拜帖就送来了我家,说是恭贺她有喜的。” “我妹妹觉得不对劲,便叫燕王殿下片刻都不能耽误,径直去宫中向陛下禀报了此事。” “听说当时陛下皮笑肉不笑的……总之,肯定是不高兴。” “这,这跟今日的事情有关系吗?” 宋慎绷直了一刻钟的脊背,此时像是瞬间卸了力气似的,重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苦笑了会儿,才说: “我劝你不要提前搅和进这一次的恩科了,当然,我更不会。” “看来,陛下已经非常看不顺眼这位胡丞相,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发作……” “或许他还不仅仅是对丞相有意见,这满朝的文官,陛下应当都是看不顺眼的。” “魏国公什么时候回京,你最好同他好生商议此事,最起码要让他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不能代表徐家做什么,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前途考量,还是要慎重,再慎重。” “可别让血溅到自己身上来。” 徐允恭听得人都傻了。 今天他来找宋慎,确确实实不是陛下授意的,只是他听到了皇榜的消息,就急匆匆跑来宋慎这里,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位兄长在朝廷上过个明路。 即便宋慎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燧发枪的功劳日后都放在徐允恭自己身上,可小徐不是那种贪功图利的人,脑子也很清醒,他知道现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对宋慎极其看重,这其中定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或许比燧发枪重要十倍百倍。 他既不想占便宜,更不想撒开自己抱着的这条金大腿,何必要因小失大。 但徐允恭没有料到宋慎会说出这番话来。 嘴巴开开合合半天,徐允恭声音有些干涩: “子畏兄……你是说,这次恩科,是陛下在针对胡相,还有诸多文官?” 宋慎沉默良久,没有再叹气,只是微微点头。 “让大明的所有手艺人都参加科举做官,不是件小事。” “工匠里有许多人都是不识字的,就算他们有手艺,做官也没那么简单,所以日后肯定还有其他安排。但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是,京城和地方上的官拢共就那么多,工匠能做的官,那更是官场里最有油水可捞的一部分,如果由工匠来决定自己怎么采买材料,怎么钱修河、修房子、造路修桥、造火器,僧多肉少会挤兑大量现有文官下去是一回事,前面曾过的银子跟后来数额不一样,又是一回事。” “你猜猜,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丢官罢爵,又有多少人被牵扯?” 说到这里,宋慎顿了顿,才继续道: “丞相和满朝文官都不会答应的,等着吧,马上就会有人进谏,以死相逼劝谏都有可能。” 徐允恭彻底汗流浃背了。 天爷啊…… 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到底都有多少弯?! (本章完) 第165章 改换门庭 第165章 改换门庭 胡家,丞相府邸。 胡惟庸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徐允恭早很多。 张贴皇榜这种事,虽然皇帝可以随意做,其他人很难干涉,但中书省还是有知情权的,否则就算是朱元璋可以让自己的仪鸾司等人去贴告示,宫里的人要大批量出来,动静也会很大。 今日并非休沐日,不过做到胡惟庸这种级别之后,也不一定就每天都要去上朝或是去中书省衙门里当差,恰好他正在家中没去,就错过了第一手消息。 但这也不要紧,因为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总会有人着急忙慌赶来府上的。 “……什么,吕本求见?是外放的那个吕本?” 正在书房里喝茶的胡惟庸听闻来访之人的名字,诧异地将自己手中茶碗给搁下,发出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音。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道: “是,吕尚书正在门房候着,您看见还是推了?” 胡惟庸先是嗤笑了一声: “什么吕尚书,他今年被召回来给了个礼部尚书的职位,没过两月就被外放,去做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如今这尚书名头倒是还在,但他实则不是了。不过你这么喊他,他心里估摸着高兴,也就是了。” “他更喜欢听人叫他吕尚书?” 管家思索了一下,点头道: “是,小的这般称呼,他方才看着脸都要笑开了,是高兴的。” 胡惟庸脸上浮出明显的轻蔑——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一直是个气度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只是自己在家里面对心腹管家,倒也不用始终端着,否则多累。 “吕本半年前被外放做了都转运盐使,两浙虽离京不远,可他也不能随意离开任上返京。” “他有没有跟你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 管家颔首。 “小的问过了,他说,前些日子东宫那位侧妃娘娘意外小产,那是他独女,消息传到了他那儿,他带着妻子就急忙走水路赶回来了,任上的事暂时交由副手做十天半月的也无妨,前两日刚到京,还没见到太子侧妃,今日听到有要紧的消息,便来找您。” 倒是也没有明说陛下知不知道他回来,但胡惟庸一听这话就懂了。 东宫小产这事儿,要是没有陛下或是太子传信,就算吕本从别人那儿听说了也不敢借着这理由回来,否则就是窥探宫中私隐,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事。 刚回京城,连女儿都没来得及见,就跑到自己府上来…… 这家伙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缺根弦。 胡惟庸眼中有点厌烦: “你去回他,叫他晚上再来,这光天化日的,陛下耳目众多,他一点也没遮掩就过来了,这怎么行?” 管家一向很听吩咐,这次却是有些迟疑。 见状,胡惟庸皱眉看他半晌,说: “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管家这才无奈开口: “老爷,他说今日朝廷里出大事了,只是其他人还在衙门里当值,中书省的人大部分都走不开,他就先赶来找您说。” 胡惟庸身子慢慢坐直了些,表情也严肃起来。 丞相以左为尊。 他是今年刚升任的左相,另一位右丞汪广洋是個不管事的,一天天只知道偷闲,对于朝廷里的那些风波也不管不问,戳一下动一下。所以,在他们俩人的职位对调之前,也就是洪武六年至洪武十年的这段时间里,在胡惟庸慢慢布局之下,中书省里的实权位置早就被安排得尽是他自己的人了。 朝廷有大事发生,中书省里怎么会忙成这样,连一个来报信的都没有,还得找吕本这个刚回京、处境尴尬的两浙都转运盐使过来? “你去请他进来说话吧。” 胡惟庸先吩咐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道: “派人去趟中书省找丁玉,请他下值之后立即来府上一叙。顺道去韩国公府上,将吕本过来找我这事情知会他一声,他若有意,便也一道请来,切记要晚上,明白吗?” 管家听出了他这顿吩咐的疾言厉色,知道里头肯定有大事发生,但也没有多问,只应声而去。 不多时。 吕本被请到了胡惟庸的书房里。 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以现在的处境而言必须低调,所以吕本来的时候只穿了身藏蓝色长袍,没有官服,没有任何能让人瞧出他是个一方大员的打扮。 见到吕本这模样,胡惟庸心里也还算满意。 于是他主动开口招呼道: “吕尚书,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呀?你本该在两浙巡盐,纵然回京是有要事处置,但若被人给瞧见来我府上,怕是不大好哇。” 吕本今年四十出头,是典型的文人模样。他样貌周正,颔下留着长须,又清瘦,端的可称个美髯公。 听胡惟庸开口,吕本苦笑一声连连拱手道: “胡大人可莫要笑话下官,下官哪里还是什么尚书,这又非兼任,只唤下官姓名就好,否则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看来这家伙虽然虚荣,却也还知道进退嘛…… 胡惟庸心里暗笑。 吕本以前是京官,刑部侍郎、吏部尚书都是做过的,后来被弹劾贬谪了,爬了好几年才爬回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结果得意忘形,没过多久又被外放了。 当尚书的时候,实权虽然没有丞相大,但官职是差不多了,彼此喊一声胡相、吕尚书都是合适的,现在做了两浙都转盐运使,成了从三品的地方官,吕本倒是知道进退,改口称呼自己作胡大人。 他停住思绪,想起对方今日的来意,便没有多打趣些什么,只一边在茶台旁亲自给吕本倒茶,一边斟酌着开口。 “哈哈哈,好,吕运司,不知你今日特意来访,是有何贵干啊?” 吕本叹了口气,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张又大又厚实的纸,递到了胡惟庸面前: “您不妨先看看这张皇榜。”胡惟庸斟茶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接过,仍是不紧不慢地先给彼此都斟好了茶水,又擦擦手,才接过了那张纸。 “皇榜?这是何时发下的,贴在哪里了,吕运司又是如何拿到手里来的?” 趁他在看的功夫,吕本赶紧解释了来龙去脉。 “下官近日接到宫中的信,说是侧妃吕氏不幸小产,生死难料,便急忙从两浙赶回了京城探望,前两日才抵京,刚收拾安顿好,今日准备进宫求见的,不料在去衙门那边的路上碰到了旧相识,他们要去城门和菜市口等人口最多的地方张贴皇榜。” “也幸好是旧相识,下官才得以从那一摞纸里得到一张过来给您看……” “听说这事是午时刚过没多久就定下的,陛下也没有跟百官商议,径直就派人去张贴了,中书省那边恐怕都没我知道得早。” “下官打听到您今日告假,并未去衙门当值,于是便赶来跟您报了信,来时听闻中书省现今已忙做一团了,怕是都被此事拖住,他们得等到天黑了才有功夫来跟您提。” 说话间,胡惟庸已经大致将皇榜上的内容都给扫过了一遍。 他将那张告示卷起来搁在桌案上,刚才还和风细雨的面色有些阴沉。 “老夫知晓了。” 胡惟庸抬头看向吕本,问: “不知吕运司,如何看待皇榜上所言之事?” 吕本沉默片刻,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又叹了口气,却没做声。 看他这模样,胡惟庸眉毛扬了一扬: “现下只你我二人在此,我府上干净得很,吕运司大可不必忧心隔墙有耳。” “伱既亲自登门来了,想来也是有意要同本相同盟的,如今陛下有了动作,恐怕是冲着咱们这些人一起来的。吕家在宫中那一位没了身孕,不定是谁做的,她没了孩子,吕家怕是很难再有前途。” “吕运司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不想为自家女儿打算吗?” 这话倒是戳中了吕本的肺管子。 他这个两浙都转盐运使是个从三品的职位,不低,甚至是一方封疆大吏级别,凡能做这差事的,多少也是陛下信任之人。盐政向来要紧,这其中有多少油水自不必提,如果换了一个人来,京官外放去做都转盐运使,那必然是要感恩戴德的。 但问题在于,被外放之前,吕本原是礼部尚书,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仅在丞相下面。 前几年吕本就已经当上了吏部尚书,后来被御史弹劾丢了官,去了北平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做按察司佥事。好容易等到今年上半年,当太子侧妃的女儿有了身孕,而后他便被召回京中重做礼部尚书,结果好了没两月,就又被丢到地方外放去了。 要说他心里不怨怼,那是假的。 是,盐政是个谁都知道的肥差,油水又多,又不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好操弄得很,他吕本当了这个好多人都眼红的差事实在是占了大便宜了。 可谁敢在今上这里犯忌讳触霉头? 陛下有多憎恶贪腐之事,满朝文武谁不清楚?就算自己是陛下的半个儿女亲家又如何,他敢伸手吗? 凡是权位高一些的都知道,陛下身边养着的那些人,读作仪鸾司,实则眼线鹰犬,当年他在北平做官时反倒还好些,只要做的不过分,南边的眼睛放不到北边来。现如今做两浙都转盐运使,离京师走水路不过两日功夫,他敢如何! 洪武朝当官的,同样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办事,同样捞不着银子,还他娘的不如回京做京官,至少有一个女儿在东宫做侧妃,至少是从三品以上! 现在可倒好,自己这人离京不过半年,女儿便已经遭难,肚里孩子没了不说,人也差点没了。 离开京城前早早就跟女儿商议过的事情,现在也没法再做……进宫之后还得宽慰女儿,也不知她还能不能替太子生下一儿半女的,有没有失去生育能力。 糟心,实在糟心啊! 吕本知道今上是个小心眼又疑心病重的,所以以往他私下同胡惟庸等高官们联系时都很小心,从来没有显露过关系,现在听闻女儿的事,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干脆大白天的就找上门来。 换做以前他当然会离这些派系远远的,联系也只会私下秘密联系。 但现在……呵,他这样一个只有独女、家中诞下皇孙的机会没了、人还在外放当牛做马的从三品运司,到了京城来登门拜访一下当朝丞相,走动关系,也不过分吧? “胡大人说笑了。” 吕本几乎将要把后槽牙给咬碎,才吞下了自己心中的愤恨和不甘心。 他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冲胡惟庸拱拱手,道: “若要下官直言,那下官就一句话。” “皇榜所写此事万不可行,朝中不论派系,文官须得联合在一起劝谏陛下停止此次恩科,否则,待到这恩科选拔结束,我等读书人要同一帮只知道摆弄斧子锯子的泥腿子同朝为官,又要如何自处?” 胡惟庸倒是没什么表情,只冷冷盯了他一眼: “泥腿子?吕运司慎言啊,咱们朝廷里有多少人都是泥腿子出身,你仔细想想清楚了再说话。” 吕本愣了一瞬,下一秒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 他奶奶的……忘了陛下是朝廷里出身最低的那个泥腿子了! 前元时,吕本就已经元帅府都事,他家中往上数几代都是清贵出身,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反而是胡惟庸,即便同是读书人,那他也是早年间随陛下一道起兵的开国老臣之一了,纵然不怎么拍得到朱元璋的龙屁,至少知道哪些事情是犯忌讳的。 吕本忙谢了胡惟庸提醒,才接着说道: “下官失言,失言了。” “不过胡大人,您是如何打算的,这事难道就不管吗?” 胡惟庸觑他表情,大略也猜到了这人日后要改换门庭,不再想老老实实地同陛下当那儿女亲家做明面上的孤臣了。 于是他悠然喝了口茶水,杯子没挡住唇角笑意。 “当然要管。” “不过,具体是怎么个管法,吕运司若是有兴趣,现下就早早离开我府上,入夜了再过来。” “届时就不止咱们二人商讨了。” (本章完) 第166章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第166章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是夜。 应天府的紫禁城,武英殿里灯火依旧。 门外的太监们低着头,一下都不敢往殿内窥探,即便他们心里都觉得很疑惑—— 最近,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一同到陛下这里来的次数,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些? 就算是从前燕王还在宫中没有被派去凤阳吃苦那会,武英殿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许多年前开始,武英殿里就是陛下的御书房,向来只有太子殿下和一小撮肱骨之臣才能入内商议,寻常皇子王爷也不得进,除非是有事一起说,或者要检视功课。 可自从燕王殿下提前从凤阳回京之后,这情形就有些变了。 他居然能跟着太子一起进武英殿,而且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能来! 嘶,看这情况,还在路上的秦晋二王恐怕是要失宠了……不对,应该说,是燕王狠狠抱稳了太子殿下的大腿,连带着陛下也对他重视起来了! 若此后诸位王爷果真不会去封地就藩,那他们这些宫人就得好好考量考量要如何对待燕王殿下了才是啊。 ………… 武英殿内。 父子三人并不知道宫人们心里的小九九。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朱元璋把桌面厚厚的一摞奏章往前推,面无表情。 “都看看,这些全都是今日下午到现在,中书省给咱发过来的。” “他们倒是不敢明着骂咱,但细细看去,这字里行间无不在骂咱是个不懂政务胡乱搞事的昏君呢。” 没有发火,没有吼人,没有面红脖子粗的,声音也很平静。 但是怎么看都实在是叫人瘆得慌。 朱棣被父皇的语气吓得浑身皮都瞬间绷紧了两寸,下意识看向自己大哥。 从小到大,底下这帮弟弟们遇到父皇发火都会找大哥救命免揍,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被饶过。不过他们以前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参与过政务,若有,那也是平时父皇考校功课时随手拿一个案例来问,不算真正参与。 现在就不一样了。 桌子上摆着的那一摞摞奏章,可都是中书省新鲜出炉的,父皇现在把他们叫来,显然是要问他们的想法。 朱棣头上有些冒汗,只想告退—— 这种事您跟大哥商量不就好了,叫我这闲散王爷过来干啥?我如今日日都忙着燧发枪的零件,满天下地找好工匠,除了兵事啥也不感兴趣,更别说是朝堂里这些勾心斗角。 我不想听,您让我走行不行!!! 然而朱元璋丝毫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老四,你来说。” 朱棣膝盖一软好悬没当场跪下。 自己这会儿能说啥? 他只想求个恩典去北平吃沙! “呃,啊,这……” 朱棣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思路。 他试探着说: “儿臣以为,中书省那帮人是不是管太宽了?” “您发皇榜说的事情,虽然的确没有提前与他们商议,但中书省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各司各地的奏章关白丞相,然后呈交与您,至于您打算什么时候开恩科,那是您这位天子的事,他们有什么好闹腾的。” “短短一個下午功夫这奏章就跟雪样的飞过来,明日怕是只会更多,他们到底要干啥呀?”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来朱元璋现在正是为了此事生气,但也正因此,朱棣只需要骂两句中书省的人不懂事、手伸得太长,定然不会出什么大错。 果然。 朱元璋听完后也没骂他讲废话,只冷冷哼笑道: “是啊,咱也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啥。” “标儿你来说说,他们要作甚?” 被点名的朱标已经自顾自翻看起了他桌上的奏章——这在他们父子之间当然是不逾矩的,朱元璋的所有奏章密信他都是可以随便看的,还能挑自己想处置的那部分拿去隔壁文华殿批改。 闻言,朱标翻着奏章的手不由一顿,随即就把那几份奏章给塞回了朱元璋案上。 “爹,您想激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粗鲁……” 朱标叹了口气。今天老爹在坤宁宫里下旨去贴皇榜那时候他就在边上站着,当时他就想阻止,又不好在旁人眼前拂了老爹的面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您明知此次开恩科取工匠会叫这些人狗急跳墙,难道没预料到中书省会一窝蜂地劝谏吗?” “现在这样都算是好的了,等明日上朝,不知有几个人要撞柱子死谏,届时要如何收场啊。” 朱元璋没吭声,只盯着自己面前摊开的那份奏章,眼神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英殿里的气氛有点尬住了。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朱棣,那他早就偷摸着让大哥帮忙说话,然后脚底抹油跑路了。除了大哥,没几个兄弟能顶着父皇那暴风雨来临前夕般的怒气说话。 但时移世易。 自己在历史上做的事情招了父皇的不快,纵然有大哥帮着劝,父皇最近貌似也没有再提过了,可这并不代表父皇心里的那根刺被彻底拔掉。 加上现在诸王不就藩的国策已经定下来,朱棣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或许就要一辈子留在应天府,这种情形要是还不抓紧时机抱住大哥的大腿替他分忧,反而跑路,那他就是个24k纯傻蛋了。 “父皇,大哥不是觉得这事儿不行,他只是担心您步子迈太大摔着。” 朱棣暗自咬牙,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口: “中书省与丞相权力过大这事,咱们家的人再是不关心朝政,再是同我一样混不吝,也都猜到了您早就有所打算,只看这事什么时候解决而已。” “您若是想卸一部分文官手里的权,大可以在解决完中书省和左右丞相之后再徐徐图之,像今日这般动若雷霆,他们狗急跳墙以死相逼也是应有之义……” 说到这里,朱棣的嘴巴紧急刹车,不敢再继续说了。 看见父皇的眼刀子在咻咻咻的往自己身上扎,情商再是洼地,小命带来的危机感总是比较强烈的。 好在朱元璋也没发脾气,只是气哼哼地把桌上的奏章往边上一扫,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你们俩在这放什么狗屁呢,咱要是先处置了中书省和胡惟庸他们,再开恩科,天下读书人会怎么想?” “先把中书省那群人都给砍了,然后提拔工匠,明摆着要把儒生往死里收拾?” “到时候咱就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暴君了,要被人骂得遗臭万年了才是!”“更何况,难道你们以为中书省除掉了就万事大吉?朝廷里有多少人在中书省?跟他们比起来,其他位置上的文官是数十倍乃至百倍,即便中书省的人都砍干净,其他文官咱还能一起砍了不成?” “届时只会引发朝廷更大的动荡,比现在还要乱。” 说完,朱元璋果然看到朱标和朱棣不吭声了,低着头没法反驳。 辩赢了他就满意了: “所以,借着今次的机会,看看朝廷里到底有多少人长着反骨,才是咱的打算。” “你们好好看看这桌上的奏章吧,上百份劝谏,又不都是中书省的人自己写的,他们这是将有关皇榜的奏章一本不落地全给交上来了——噢,或许有落下的,赞同咱的他们都没交上,咱倒是不信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支持咱的。” “还有,今日胡惟庸告假在家,没有去衙门里当值,你们猜猜看,今晚他会不会谋划些什么,明日上朝针对此事?” 朱标与旁边的弟弟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减缓了好几分。 好家伙。 这…… 殿内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并不像之前那么尴尬,只是有些焦灼,朱标与朱棣二人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不少,沉思着琢磨父亲刚才的话。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禀。 “启禀陛下,魏国公之子徐允恭求见。” 朱元璋将注意力从两个儿子身上暂时转开,开口宣人入内。 所以,徐允恭进门时,便也感受到了武英殿里这父子三人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允恭,这么晚了还进宫求见,你有要事禀报么?” 面对这个未来的忠臣,现在的小愣头青,朱元璋收起了刚才睥睨天下的气势,倒是显得很和蔼。 徐允恭赶紧行礼。 “陛下容禀,草民……” 看见朱元璋不甚赞同的眼神,徐允恭立即改口: “我今日深夜求见,确有要事。” “下午时,我在城中瞧见了张贴出的皇榜,便赶紧去宋慎家见了他一面,想借此机会,在燧发枪做出来之后以他的名义呈交,不论高低,这么重要的东西多少能拿到一个爵位,他从前的官身虽然还在,但毕竟已经搬离了宋宅,分家独过,有个爵位傍身总归是好得多。” “但这后头的打算我都还没有说明白,宋慎便直接拒绝了,并嘱咐我不要掺合恩科这件事。” 包括朱元璋在内,殿内三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朱元璋径直从座位上起身,亲亲热热地把徐允恭拉到朱标与朱棣旁边坐下,还丢了个眼神叫朱棣去弄杯茶水过来。 徐允恭年轻,哪怕上次已经被朱元璋相当和蔼地对待过,可对皇帝刻在骨子里的敬畏是很难去掉的,这会儿陛下居然还要自家那燕王妹夫给上茶,那就更吓人了。 他惶恐地想要推辞,却被陛下那双铁钳般的大手给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无法。 等到朱棣委委屈屈地把茶水放到身侧案几上后,徐允恭只能跟朱元璋说起了下午与宋慎的谈话。 “换做平日,宋慎家里要是有动静,早就有人来跟咱说了。不过你看见了皇榜,也知道今日宫里宫外都忙得很,人手不够,能撤走的都撤走了,宋慎家也没留人,要不是伱主动来禀报,咱还不知道呢。” 朱元璋笑得一脸和气,简直像个慈眉善目的邻居家老头: “允恭啊,他对开恩科找工匠一事,是个什么想法?” 徐允恭只觉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有如针扎。 但他没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回话。 “回陛下,子畏兄他觉得您此举是在针对朝中所有文官以及左相,这件事一日不罢休,朝中就一日消停不下来,劝谏的死谏的都会有。而我俩一个是大儒嫡孙,一个是勋贵长子,掺合进去会更加麻烦。” “他没有一口咬定了不让我参与,只叫我去信问问我爹,或是等年底他回京述职时好好商议一二。” “但看子畏兄那样子,似乎相当肯定,我爹也不会愿意让我掺合进去……” 朱元璋的表情愈发诡异,惹得徐允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有点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旁边的朱标与朱棣同样面皮眼角抽搐,感觉被打到了脸。 “哈哈哈哈,看看,看看人家宋慎!” 老朱的脸色在徐允恭进来前还是阴沉沉的,现在却似乎非常高兴。 他拍着小徐的肩膀,脸又冲着自己两个儿子: “宋慎人呆在家里,除了允恭和张唯之外没有任何消息来源,但他就是能从一张皇榜里听出来这么多事情。你俩倒好,中书省这么多的奏章全摆在眼前了,愣是没看出来!” 徐允恭感觉自己肩膀都被拍青了,但他不敢动。 他满心茫然。 如果子畏兄没有说错,那陛下这明明就是已经被文官给怼住了,进退都很麻烦…… 为何陛下还如此高兴呢? 这也太怪了吧! 不过,身为全天下最了解朱元璋的两个人之一,朱标倒是看出了些端倪。 朱标也放缓了脸色,主动询问: “允恭,除了叫你不要掺合这件事以外,宋慎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例如,对往后局势的猜测一类的?” 徐允恭迟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觉得连这种事情都没生气,陛下和太子殿下对宋慎的包容度确实相当高,才老实道: “有。” “他说,不管这一次闹成什么样,胡惟庸是铁定要死的,而且他死了之后,中书省和丞相之位都会被废掉,且这并不是无端猜测,而是有的放矢。” “去年九月陛下废除了行省,改设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置左、右布政使各主管一省的民政和财政,布政使司之下又设府、县等,又有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分管律法、军政,合作三司。” “设通政使司作为皇帝的‘喉舌之司’,长官称通政使,主管章奏出纳和封驳,稍夺中书省的关白之权。” “子畏兄说,这其实已经是一记敲打了,若胡惟庸等人谨慎些,就该知道陛下对中书省只手遮天的权柄有所忌惮,想活命就最好主动交权。偏偏中书省不肯放权,反而气焰愈发嚣张,他们早晚都要死的,拖得越久,爆发时死的人就越多。” “于是他要我别掺合恩科一事,躲在家中老实搞燧发枪就好,万事不要自己出头,想支持陛下也得等到我爹回京之后再说,这不是我们这样位阶的愣头青能搅和的事,一个弄不好要连累全家。” 殿内一片死寂。 朱元璋等父子三人互相看看,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其中以朱元璋尤甚! 即便知道宋慎这番话是在知道历史的情况下逆推,但能从众多政令中筛出这一条,也是极其厉害的了……最起码,他对危险和风暴的嗅觉相当敏锐! (本章完) 第167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纪纲 第167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纪纲 听完了徐允恭的话之后,朱元璋没有犹豫多久,当机立断地看向朱标。 “标儿,你跟着咱,去宋慎家里走一趟!” 朱标:!!! “爹你要干啥!你冷静点,难道现在就要摊牌了吗?!” 朱元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咱跟你们兄弟俩一样愣头青啊?” 朱标被他噎住,梗了半分钟脖子才问: “那您这是要去他家做什么?如今夜已深了,贸然前去,恐怕相当不妥,还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有关这父子俩争论的问题,知道大半真相的朱棣和只知道小半真相的徐允恭,都是满脸茫然。 不管陛下/父皇要去宋慎家干嘛,朱标有一件事是肯定没错的,那就是现在这时间太晚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妥当的借口,任谁都会疑心,何况现在晚上还有宵禁。没碰上巡逻的倒也好说,万一碰上,里头又恰好有几个依附于丞相的人……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朱元璋哼哼两声,看着面前三个嫩得发绿的愣头青,笑道: “当年咱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三教九流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哪像你们几個养尊处优的,为了办事一点身段都放不下去。” “别在这推三阻四的了,走走走,有些事情错过时机可就不好办了,咱自有主意!” “毛骧——人呢?赶紧出来,办事!” ………… 两刻钟后。 一辆马车缓缓从宫城里驶出。 当车晃晃悠悠地行到宫门处时,果然就被门口当值的侍卫给拦住了。 “什么人,宵禁时出去做什么,可有手令?” 拦路的侍卫口气不好不坏,严肃归严肃,但也没有恶声恶气。 在宫里做事,有眼力见是最基础的能力。 深夜出宫肯定是不合规矩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出宫的人肯定也知道,这里头的人既然敢坐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走,那就不怕盘查。 要么有旨意、手令,可以无视宫禁和宵禁自由出入紫禁城,要么就是身份尊贵又舍得砸银子,愿意钱消灾通融一二,也不会有太大麻烦的那种。 前者位高权重,后者是财神爷,傻子才会一开口就恶声恶气地对付人呢。不要钱,难道还不要命了? 车夫从怀里掏出半块铜符,递过去,冲侍卫微微颔首: “这是手令。” 没有解释出宫的目的。 侍卫有些疑心,将手令拿到手里,借着墙边插上的火把光亮细细看了看,只看见上面的仪鸾司字样,心里登时一惊。 幸好刚才没有乱说话得罪人……这帮狗东西收拾自己,那不是手拿把掐的! “马车里是……” 侍卫将这半块铜符与自己腰上挂着的某一块比对,等确认完全匹配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 职责所在,过场总要走。 车夫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回头看了看车厢,便见一人撩开了帘子,冲那侍卫露出一张清晰完整且面无表情的脸来。 “是我。能放行了?” 侍卫被吓得汗都快下来了,心里有一万句直娘贼又不敢骂出声。 他奶奶的,怎么是毛骧?! 仪鸾司的人行踪向来是神出鬼没的,好像私下里出宫根本就不会经过城门宫门,这其中又以仪鸾司指挥使毛骧尤甚。 平时这人除了在陛下露面的时候护卫在侧,其余时间都看不到人影的,今天怎么这么大喇喇地就坐着马车出宫了,有毛病吧! “行,行行行,毛指挥使慢走。” 侍卫干笑着放行,顺便从自己腰带上解下一块令牌递给了车夫: “这是出宫时都会遇到的盘查,前头还有几道门,外面也有宵禁,马车肯定会被查好几次,若遇到,这腰牌比仪鸾司的要好使些。” 仪鸾司的铜符加上毛骧的脸,拦那肯定是不可能被拦住的,但如果每一道宫门以及后面宵禁盘查都要如此这般地说一遍,也肯定是很耽误时间的。 而他递过去的这一块守卫令牌,出入皇城的所有门都是可以直接放行的,只要不进后宫就不会被拦住,哪怕去应天府城中遇到宵禁,拿出来也比仪鸾司的更好用,因为底下的小鬼一般不认识阎王爷,只认识牛头马面。 车夫没接,而是回头看了看毛骧。 毛骧一直半撩着车帘没有坐回车厢里,盯着这侍卫看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笑了。 “接着吧。” 他冲车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接过。 又看看那侍卫,见对方相当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倒是人高马大,显然是个练家子,毛骧便问: “你叫什么名字,如今职位是什么,说来听听。若本官回宫时你不在这里,届时也好叫伱同僚将这腰牌代为交换。” 侍卫受宠若惊,连连拱手: “在下纪纲,只是一御林军守卫。” 御林军属亲军都尉府,专事负责皇城保卫,而守卫是其中官职最低,权限很高,同样掉脑袋风险最大的小喽啰。 毛骧是看着陛下如何规划起亲军职位的,当然知道,如果纪纲在下值之前没法拿回这块守卫腰牌,交接班时拿不出腰牌,这样的严重失职威胁到了皇城安全,后果就不仅仅是丢官,还得砍头了。 这小子心眼子倒是活泛,肯冒这样大的风险,只为抱上自己的大腿…… 却不知,更大的大腿就在马车里没吭声呢。 毛骧心里暗笑一声,不过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更加快速便捷又光明正大出宫的牌子,所以没多说也没有推辞,只道: “本官记住了,天亮前必定交还给你。” 马车缓缓离去。 纪纲擦了擦头盔里已经快要流到下巴的汗水,长长松了口气。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毛骧,但却是头回跟这位毛大人面对面说话,还隔得这么近。 真吓人啊…… 等等。 他看着自己擦汗的手,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半块铜符,正是刚才车夫递给他的那半块仪鸾司的,拼在一起细看之下,上面还完整刻着毛骧的官职。 这玩意儿相当重要,比纪纲交出去那块守卫令牌更重要百倍不止! 纪纲刚想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毛骧是故意将这块令牌留下来的。 如此一来,哪怕等到下值时毛骧依然未归,只要自己将这铜符拿去与上官解释交差,非但不会被砍头,甚至还可能得到上官青眼相加!纪纲心头一片火热—— 他的前途,好像终于要来了! ………… 去往宋慎家的路上。 车厢内。 朱元璋有些好笑地瞄了毛骧一眼: “你倒是豪气,指挥使的铜符就这么押在一个小守卫那儿,要是他心术不正,咱也没亲眼看着,你到时被人参上一本,那是真得掉脑袋的。” 仪鸾司作为皇帝亲军之中最重要、也最受信赖的一支,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的指挥使,只能由毛骧这样跟随朱元璋一路起家,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亲信心腹才能担任。 虽然明面上仪鸾司似乎只是一个样子货,但这就跟仪仗队一个道理,要在这里面任职,不仅得样子好看,能力也要一等一的强,得随时准备好上阵打仗,否则当皇帝的凭什么信它? 拿了毛骧的铜符,纪纲这人就实际上拥有了调配仪鸾司的权力,对方要真有什么不轨之心,毛骧九族都不够砍的。 “嘿嘿,那不正是因为陛下您就在这儿吗,换做平日里,臣连他的腰牌都不会接着,更别说把自己的递过去了。” 毛骧笑得非常憨厚: “您也看见了,大半夜的要出宫,麻烦得很,他冒着砍头的风险将腰牌给了咱们行方便,若不给人留一条后路,就实在有点太……” 朱元璋没好气地给翻了个白眼。 但也没生气就是了。 一旁,将一切动静都听在耳里的朱标若有所思,忽然发问: “这纪纲似是个好苗子,放在那儿当守卫有点可惜了吧?” “毛指挥使,你觉着他功夫如何?” 毛骧愣了一下,挠头: “没交手,能不能打的倒不大好说,但他那身腱子肉隔着衣裳都能看出来,力气肯定不小。” “模样也端正,进仪鸾司是够格……殿下,您想调他进仪鸾司么?” 朱标沉默半晌,摇头否认了。 “仪鸾司不缺人。” “我是觉得,他办事周到,胆大心细脸皮也厚,放到宋慎身边倒是不错。” 闻言,朱元璋颇为诧异地瞥了儿子一眼。 “嘿,你小子跟咱还想到一处去了!” 毛骧:??? 毛骧语气迟疑: “这……这人可不可信,可不可用,没调查过其出身背景都未可知,宋慎如此重要,便叫蒋瓛日夜护着就好,何必多此一举?纪纲看着都还未及弱冠,年轻人做事大多没有分寸,放他在宋家,要再生出些无谓的事端,反而不好吧。” 他跟在朱元璋身边许多年了,说话做事虽然一直都恭敬,却也不是一味应和,遇到挑选护卫这种完全在自己专业范畴内的事情,毛骧还是会提意见的。 朱元璋摸着颔下短须摇头: “这就是你不懂啦!” “纪纲年纪轻轻的,既然能进御林军做守卫,多半是有父荫,家中长辈曾经在军中拼出过功名来的,要么他怎进得来?” “只需看看他有没有跟朝廷里那些人私下里有没有接触就行了,其余倒是不必操心。” “宋慎那里,一直叫蒋瓛盯着也不是个事,万一碰上今日这种事情,仪鸾司这边人手抽调不过来,他那儿只能空着,这节骨眼上宋慎若出事谁受得了?太医院怕是得给咱一家灌参汤。” “找个做事周到妥当又年轻的送给宋慎当护卫,过个明路,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听消息。照纪纲那样会抱大腿的圆滑样,取信于他不算难,或许日后还能当上宋慎的左膀右臂,那咱们很多时候就方便太多了。” “别的不说,届时宋慎的行踪不必探查,有事纪纲可以传消息,宋慎怀疑咱的身份了他还能吹吹风打掩护,看看,多好!” 毛骧陷入沉默。 然后在心里为那位宋公子点了一根蜡。 宋慎将土豆交给张唯,打算种出成果之后再呈交朝廷,这事儿他一清二楚。 能愿意将土豆这样的好东西给拿出来造福天下,并没有奇货可居,还想把名声让给张唯……宋公子多好的人呐,怎么就碰上陛下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 “那就这么定了。” 朱元璋没管毛骧心里在想什么,说干就干,当即拍板: “毛骧你明天叫人去调查调查纪纲的人脉关系,查完了给咱亲自过目,若是没问题,直接以陈家护院的身份把他送到宋慎身边去!” 毛骧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这事儿除了陛下您自己,那可真是对谁都没好处啊! 那纪纲十几岁就能当守卫,日后也是能正儿八经走武官路子的,做事又上道,不定能做到什么位置,现在要把人丢去宋慎这个赋闲在家的瞎子身边当护卫,没官可做就算了,前途还一片黑暗,人家能乐意? 宋慎那边,在家待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别人送来的护卫,这不明摆着是眼线吗,他能乐意吗? 陛下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想法,这就算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说啥就是啥。 可问题是,现如今纪纲和宋慎都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到时候事全做了,俩人却都不情不愿的,能有啥好效果啊。 何苦来哉! 一路再无话。 就这样,拿着皇城守卫的腰牌,马车畅通无阻地到了宋慎家门口。 街上有打更人唱着锣路过,此时已是戌时下半。 朱元璋让毛骧待在马车里,自己同朱标一起跳下马车,敲响了宋家小院的门。 大半夜的来拜访,也幸好他们前头就来过许多次,门房记得脸,才放了他们进去等候传话。 卧室里。 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慎被兰云推醒,听到消息之后满脸都是懵逼。 “……这么晚了,陈国瑞来干嘛的……他有说过吗?看着很急?” 兰云摇头: “似乎并不十分着急,气定神闲的。” 宋慎:……? 他起床气大爆发。 “给我更衣,我看看他大半夜的要唱什么戏!!!” (本章完) 第168章 当面飙演技 第168章 当面飙演技 戌时下半,换算成现代时间,大约就是晚上接近九点钟的样子。 来到大明之后,宋慎的生活作息就变得极其健康了,八点钟洗漱完了就上床,也不用怕失眠,只需要在脑海中从系统空间里面找出来些古代文献资料,看着看着就眯眼了,包困的。 刚才他就已经看资料看到直接睡着了。 结果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兰云就匆匆进来提醒,说是陈国瑞和陈标上门拜访,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按常理而言,主家已经就寝睡下,当奴仆的不应该打搅,但这岔子出就出在之前宋慎跟兰云提过一两嘴,说要是张唯、陈国瑞、徐允恭等人来访,就直接请进书房,他一定会见,如果是其他不认识的人,或是来过自己家里的朱棣那种独自上门,那就可以一口回绝,一切等宋慎安排再带进来。 好死不死,今天就这么寸。 谁能料到陈国瑞和陈标这父子俩居然会大半夜的上门来,外头可还有宵禁呢! 宋慎满肚子都是起床气,随便穿了件衣裳,又让兰云随便给自己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就这么极其随便地起身去书房会客了。 他很希望对方意识到今天干的这事儿有多冒昧,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 书房。 朱元璋与朱标相当老实地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毛骧,正安静等待着宋慎过来。 他们三人出宫前自然都换了衣裳,朱元璋穿了身绛紫色长衫,不厚,但他身子骨硬朗,还挺合适。朱标则没有那么好的身体素质,一身月白色夹袍子裹得严严实实——这是朱元璋勒令要求的,实在是被往后儿子会英年早逝的事情给吓怕了。 毛骧最不起眼,身上是简简单单的素黑短打,腰挎一柄长刀,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就算身体素质最拉胯的朱标,也大部分继承了朱元璋,生得高大,满脸文气也盖不住体型带来的威慑力,其余二人更不必说了,朱元璋和毛骧都曾是沙场上的宿将,就算是杀气内敛,他们身上的压迫感也是强得可怕。 因此,压根没有奴仆敢进书房陪着他们一起等。 待到宋慎进入书房时,哪怕看不见,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怎么了,没人伺候?” 他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 “兰云,茶水都上了吗?连陪客都没安排,别叫人家觉得咱们家里一点规矩都没有的。”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兰云其实是经验相当丰富的,最起码待人接物都是世家风范,完全能够当得起宋慎这个主人的臂膀和眼睛,否则当初宋慎搬家离开时,宋濂老爷子也不可能放心地让他这瞎子分家。 就比如现在,兰云看出自家公子被扰了瞌睡不高兴,于是就很上道地告了一声罪: “公子,茶水都上了,但夜深了,下人们又不敢在您书房多待,只好让几位贵客枯坐,是奴安排不周,还请公子宽恕。” 看着像是在求饶,实际上,那是在帮着宋慎骂这几人上门不看时间呢。 朱元璋当然不可能干看着这主仆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这样唱戏,一来二去指桑骂槐的。 他笑着出言缓解尴尬: “哎呀宋公子,我们深夜登门已经是很打扰了,贵府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就别跟小姑娘计较了。” “来来来,咱们说正经事,说完我们就走!” 毛骧在后面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他俩打交道,生怕自己一个没憋住就要笑出声来。 朱元璋平时对付下属臣子和宫人们时没有什么情商——当然,他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总是显得非常暴躁,说话不留情面,做事也风风火火。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情商。 须知,朱元璋这类草根乞儿出身,要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恐怕他都活不到加入郭子兴麾下就被人给揍没命了。 更何况当年军中那么多人,独独他得了郭子兴的青眼相加,将马秀英嫁给了他,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扯什么淡呢!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又会做人啊! 领导这种存在就是这样的,不管脑子好不好使,最少他们往往都有着极高的情商,至于看起来没情商的那种……遇上了,那或许就得自己反思一下是不是哪里让领导看不顺眼了。 好比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换一個人,府上奴仆整体换一遍都不为过,更别说像是兰云这样帮着宋慎明里暗里骂他们几个半夜没事跑来扰民的。但放在宋慎家,陛下也只能捏着鼻子打圆场,顺道还得道个歉。 宋慎听到了他给的台阶,气稍微顺了顺,也没有揪着不放,顺着台阶也就下了。 “行,那咱们说正事。” 他在兰云的搀扶帮助下落座,又叫兰云离开书房,才正色开口询问: “不知陈叔深夜登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商量?” 写作陈国瑞读作朱元璋的小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意味不明。 “难道宋公子没猜到老夫跑来是要问什么吗?” 宋慎摸索着端起倒好晾着的茶水,喝了口,感觉清醒了不少,刚才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困顿和气性也消减大半。 他思索片刻,清明许多的脑子之略微一转,就想到了同样在今天下午登门的徐允恭。 “莫非是因为白天张贴皇榜,朝廷预备开恩科招工匠做官的事情?” 朱元璋一拍大腿。 “正是这呢!” 他朝着宋慎的方向凑近了些,语气带着诱惑力: “咱们俩打交道也不少日子了,有些话,就不遮遮掩掩的,我直说。” “你出了技术,我出了人手和渠道,最近这酒精的事情差不多搞好,已经快要提上日程了,那出海远航的船只虽然还没能安排到位,不过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最迟年前便能弄妥。” “后者是要掉脑袋的事,咱们先不提,但前者,在这个节骨眼上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朝廷要开恩科,今上指名道姓地要找术业有专攻的人去做官,而现下大局初定,北方草原上却始终没有多太平,再往后数年定要打仗,这事儿你应当心里也有数。” “酒精,平时当然也有用处,但这用处绝没有在战场上的大。” “宋公子既然对朝局有自己的见解,这些想必都不用老夫多嘴多舌……是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听不懂的那就是傻子了。宋慎默然片刻后,又喝了口茶,没有当即回话。朱元璋也不急,就老神在在地坐那儿等着他考虑,完全无视了旁边朱标着急忙慌给递的眼色。 朱标都快急死了。 本来就是半夜上门拜访,已经很冒昧了,这会儿又说的那么直接,他生怕老爹又说点啥不中听的出来,非要让宋慎今晚就答应下来,那就真的把人给得罪死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宋慎现在倒是很心平气和,没了刚才的起床气。 半晌,宋慎说话了。 “陈叔今天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怕不是单单想劝我搭上这次恩科的顺风船吧?” “若真是为了这事儿,明天可以,后天可以,凡是在明年春天开考之前,这事都是一万个来得及的。总归酒精已经造了,什么时候拿出去都一样,何苦大半夜跑过来呢。” 宋慎其实很想看看对面陈家父子的脸色,可惜他是个瞎子,只能从对方的语气里猜测。 所以,他只是顿了顿,就接着说: “没记错的话,刚见面那会儿我就提醒过你们,不要跟左相那边扯上干系,陈叔,以你经商多年的眼力,应该能猜到这事对于朝廷的影响。” “就算知道这几日朝廷会风起云涌,乃至几个月都不安生……你难道还是不肯放弃这次机会?” 看了那么多历史资料,远一点的有春秋战国的范蠡吕不韦,近的就是名动天下的巨富沈万三,从古至今,商人为了逐利可以付出多大代价,宋慎已经深深领会到了。 现在自己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个典型的商人。 为了利益,陈国瑞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宋慎,他有能量让烧刀子铺这类皇商替自己制酒精,能够冒着九族消消乐的风险弄到远洋船只出海去倭国,现在更能在明知道皇权相权斗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还敢掺合进恩科的事情。 只要利益足够丰厚,陈国瑞敢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铤而走险。 朱元璋也知道现在自己在宋慎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道: “宋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小心谨慎至此。” “大丈夫生在这天地间,遇上四方风云动,合该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一味小心只会错过机会。” “我自然知道掺合进朝廷的事情很危险,但是更危险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什么?我老陈家的银子不是凭空得来的,做生意如果不冒险,那就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寸步不得进,若我老实本分只顾着眼前,何必还要让犬子去国子学读书,让他学做生意继承家业不好吗?” “如今朝廷开了恩科,咱们手里又有现成的酒精,只要呈给今上,以后就能稳稳当当地过个明路,军中的酒精直接由咱们供给。这是多大一笔银子!” “说得再难听些……” 朱元璋很符合人设地压低了声音,凑到宋慎耳边: “从古至今,那么多皇帝和丞相斗来斗去,斗了千百年了,闹出什么动静了吗?天底下事务繁多,皇帝总归是要依仗那些文官的,就算胡相不懂事,也会有其他懂事的人代替他的位置。” “再加上咱们如今的这一位,本来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角色,雷厉风行,他说要开这次恩科,百官难道还能给闹腾没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宋慎听的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还笑出了声。 看宋慎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朱元璋也不由得愣了: “不是,宋公子,老夫说错了什么吗,你笑什么?” 宋慎揉了揉颧骨,替自己的苹果肌稍微放松了一下,才整理好表情。 “陈叔伱刚才也说过了,今上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脾气,你又为什么觉得他没法创造出一个新局面呢?” 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却好似能看穿人心。 至少朱元璋现在觉得,自己有点被看穿了。 宋慎喝了口茶,笑道: “你应该能猜得到,我不止和你一个人合作。今天皇榜一出来,就有旁人来找过我,同样是想要借着这股东风获利。” “非但咱们,其他手里有工匠存货的富贵人家,一定也会动心思。” “我也不是一定就要阻止你们赚钱,谁都不嫌钱多,我只是个俗人,能有钱当然是最好的,但是这个钱,有命挣,也得有命才行吧?” “当今陛下贴了皇榜昭告天下,你看清楚着上头写的是什么了吗?他要找的是工匠,不是在找商人!士农工商这四个字,今上最重视的是农,最憎恶的就是商,当然,他只是尤其厌恶而已,往前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喜欢商人,因为商人不事生产耕种,获利太过容易。” “朝廷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招揽工匠,这只是个手段,陛下的目的显然是要让非读书人出身的群体进入官场,从内彻底瓦解并预防文官抱团,避免日后太子登基还得费脑子去处置这帮人结党营私的事情。” “若是让他知道有商人趁着这个机会钻空子牟利,几个脑袋够砍的?” “陈叔,你要是真的想干这事,我不拦着你,你等等看,等到洪武十三年了再看,行吗?” 朱元璋被彻底干沉默了。 他想问,为什么会是洪武十三年?现在是洪武十年的秋天,距离洪武十三年的到来还有足足两年出头,就算要等,那也是等到明年开恩科之后看情况动手吧?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沉默间,宋慎忽然又开口了: “也不一定是洪武十三年……” “什么时候陛下发了狠,胡惟庸被抄家灭门,什么时候就可以入场了。”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祝大家端午安康!过节休息一天! (本章完) 第169章 走,去找李善长! 第169章 走,去找李善长! 朱元璋这下总算是听明白宋慎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光听前半截或是后半截,那都没法弄清宋慎现在这个态度的原因,但是现在他懂了。 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轨迹,洪武十三年他就会对胡惟庸动手,而且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看不惯的人一一铲除掉。要是只有胡惟庸的朋党会出事,那宋慎必定不会这样讲,因为现在掺合恩科的事就等于支持皇帝,支持皇帝的人怎么会出事? 既然宋慎对徐允恭和“陈国瑞”都劝告不要参与此次恩科之争,说明胡惟庸被诛杀时,牵连了许许多多的人,不仅有胡党,连那些中立的,或是为自己做过事的人,都被铲除了。 朱元璋心情很复杂。 因为即便现在并不清楚有哪些人被诛杀被判刑,但他知道,自己的确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只要朝廷里的勋贵不老实,纠集在一起贪赃枉法、蔑视皇权,那他就会不择手段地动手。这种时候,是不是胡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以借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标儿日后铺好路。 这当然不好,当然会有人骂他自私自利、薄情寡恩、兔死狗烹。 可有什么办法呢? 当年跟着他起家的人里面,有不少都是真正的泥腿子出身,朱元璋自己也是,但他出身低归低,这一路走来只要有机会就会读书。 那些东西能不能背下来不要紧,重要的是,出身所导致他欠缺的涵养、心智,可以用不停读书补回来一部分。而那些老伙计们大多没有,除开本来就有点底蕴的,许多人并不懂得要韬光养晦的道理。 那么朱元璋为什么不可以猜忌这些人呢?他们不懂韬光养晦,不晓得要立正家风延续传承,只图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等这些人把底子养足了,胃口凭什么不变大,凭什么会以为他们不会肖想皇位? 该除掉的人,他一定要尽快除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朱元璋深深看了宋慎一眼,随即站起了身子。 “多谢宋公子提点,老夫来这一趟,该问的问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这便告辞。” 宋慎一愣。 他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毕竟陈国瑞这种为了利益可以铤而走险的商人,一旦得知了风声,胆大包天起来,为达目的就会不择手段。 当初他刚跟这人认识的时候,陈国瑞不就是扒着张唯的路子贴上来的吗,那会儿陈国瑞可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说两句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不像是他这类人的风格啊。 “你,就这么走了?” 宋慎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声。 朱元璋乐呵呵地笑起来: “老夫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提醒过,要离胡相远一点。” “既然如今宋公子将话说得这么明白,那定然是有自己的消息和渠道,知道胡相过不了多久就要倒霉,而且还是倒大霉、血霉。” “我们陈家是做生意的没错,想赚银子、想扒着朝廷的东风吃口汤,却也不敢掺合这样大的事情,那可是一朝丞相——” “朝廷归朝廷,丞相归丞相,陛下归陛下,这是三方角力。不到最后,谁知道是什么结果?血要是溅到身上,怕是比化尸水还要更杀人不见血呢。” “做生意风险是要担的,可若这筹码是一家老小的命,那老夫还是敬而远之吧。” 宋慎一时失语。 他还是被时代思维给局限住了,没料到资本家跟古代富商的区别。 如果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后世犹t资本家,为了利益,对方甚至可以掀起一场战争,正面与一整個国家为敌。 但他面对的是一个家业庞大的古代富商。除开银子之外,陈国瑞更看重的是子孙后代的前途,他一旦沾染上什么罪名,极其喜欢九族消消乐的朱八八会毫不犹豫地落下屠刀,一个家族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自己的命不算什么,妻儿老小总要考虑的吧。 连坐制度就是封建王朝捏住所有人命脉的那只巨手。 宋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胡惟庸的案子会不会被蝴蝶翅膀扇得提前,最起码现在陈国瑞放弃了掺合恩科这件朝廷大事的打算。陈家没有理由倾覆,自己准备的酒精、远渡倭国搞金山银矿的打算,就都不会落空,血更不会溅到自己身上来。 “我真的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宋慎抬起没有焦距的眼睛,朝着刚才陈国瑞说话的方向,露出微笑: “因为真正的聪明人不那么容易死,跟你们这样的人合作,很难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叔,慢走不送,若是后面朝廷再有什么消息,你还是可以随时上门找我商量。” ………… 从走进宋慎家门到离开,总共了不到两刻功夫,而交谈时间甚至都没有一刻钟。 马车停在宋家门口没动弹,因为朱元璋没发话,车夫不敢擅自驱马回宫。 朱元璋安静地坐在车厢里头,一言不发,只透过掀开一半的车帘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明月皎洁沉静如水,月光洒落,将皇帝的眼睛照得半明半暗。 朱标和毛骧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疑惑—— 就为了说这两句话,爹/陛下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大半夜跑出来? 他们不知道朱元璋的心理活动。 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这一切才显得那么诡异。 皇帝微服私访本来就是有风险的。朱元璋自己平时隔三差五的也会出宫体察民情,若遇不平事,例如有官员胡乱判罚、百姓在衙门外喊冤的,抑或是为富不仁者、贪赃枉法者欺压良民,朱元璋都会管。 但那是白天,他身边有众多仪鸾司暗卫陪着。 现在大半夜的,虽然这马车周围也藏着不少人保护,却因为宵禁以及进出宫麻烦的缘故,没有白天的护卫多,没那么安全。 遇上巡夜的人马,如果没有纪纲给的那块腰牌,那就得由毛骧出示仪鸾司的牌子,以他这种身份,认识他的人不少,万一有人叫破,并且在场有嘴不那么严实的,虚虚实实总会传到胡惟庸耳朵里。 仪鸾司半夜在应天府逛街都是理所应当的,问题是毛骧半夜带人去宋慎家做什么,这让人怎么想? 事情都还没发生,但风险始终存在,没到安稳回宫时都不可忽略。 冒着这些风险出宫,就只说那么两句话…… 实在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了。 朱标没能忍住: “爹,你今日找宋慎问这些,究竟是想知道什么?”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皇子,这种话都不该问。皇帝做事,目的是什么,谁都不该问,只能猜。 不过朱标当然是例外,朱元璋给他的态度就是随便问多多学,他并不忌讳朱标,所以……他实在想知道,就直接问了。罕见的,朱元璋看也没看儿子,好一会没说话。 毛骧相当有眼力见地下了车。 等他跟车夫都远远走开,两个大男人半夜站路边看上了月亮,朱元璋才淡淡开口。 “你以为咱是闲出屁了找宋慎聊天来的吗?” “上了这么多天的课,伱就没有发现,宋慎对于其他朝代的皇帝都各有评价,也说过许多有关他们那些朝代的大事,像嬴政被篡改诏书,刘彻的大将军英年早逝,李世民的皇后不多久就要死,还有朱棣会靖难篡位,朱祁镇土木堡之变和杀于谦,清朝的更不必说,他就差把乾隆皇帝的生平给雍正背出来了。” “但他很少提起洪武年间的大事。” “咱不知道这是出于忌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按照系统的说法,宋慎并不知道咱们这些学生就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他只是在随便教教,或许也是要完成什么跟咱们一样的考试才能拿到积点这些奖励,这些都并不重要,也不可探查。” “重要的是,既然他不知道咱们正是与他同一时代的皇帝和太子,为什么避而不谈?” “咱只能猜测,胡惟庸这件事闹得非常大,或许牵连了宋家,又或许正是牵连了他自己。” “在洪武十年的这个宋慎远不如课堂上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可那又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否则宋慎怎么可能拿出土豆和燧发枪图纸?” “他显然是在刻意藏拙。” “洪武十三年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时间,咱除掉胡惟庸大约就是在那时候,他一直在等,等待风头过去事情平息,才敢展露自己的才华——可是咱等不了那么久!咱现在就要办掉这事!” “今日,咱就是要先探明他的态度,要亲口问出有关胡惟庸的信息,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朱标一时失语。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父亲以前能等,现在却不想等了。 宋慎的出现,以及宋慎灌输给他们的那些信息,都说明外面的世界极其广阔,遍地都是金山银矿等待发掘。外头有海量的财富与土地,宋慎手里有着外界的所有信息,也有先进的技术和策略。 不论是对财富土地的觊觎,还是对提升生产力的迫切需求,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宋慎。 老朱家是没有系统商城,没有奖励的,朱元璋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些,而秦皇汉武他们都有机会。 如果宋慎铁了心地继续韬光养晦,那事情就会耽搁下来。 想套话并不难,宋慎需要有门路有脑子的合作对象,而如今外界所有能接触到宋慎的人都会同朱元璋详细汇报,他手里的东西迟早会都露出来。 可万一那些好东西都是系统商城赋予的,一旦辅导班消失就没了呢? 所以要快,要尽快! 他们必须要让宋慎早些消除疑虑,放心地将东西都拿到明面上来准备! 半晌。 朱标咽了口唾沫: “那……您是想清楚咱们现在要怎么做了?” 朱元璋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和满天星子。 “想清楚了。” 说着,他冲路边隔了老远的毛骧吹了一声口哨,示意他们过来。 而后他吩咐道: “上车走吧——” “去韩国公府。” 毛骧、朱标:??? 这大半夜的,找完宋慎不回宫去歇着,他怎么又要去找李善长? 人家韩国公今年六十多岁,年纪比朱元璋还大,是位早就告老挂着闲职在家休息的老人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朱元璋都不会把政务派给他处置。 扰扰宋慎这小伙子的清梦倒也罢了,可年纪大的一般都睡得早,觉也少,现在去打搅李善长干啥? 见他们没动作,朱元璋眼睛一瞪眉毛一竖: “都愣着作甚,咱的话不管用了?” 毛骧如梦初醒赶紧回话。 “臣不敢,臣不敢……” 他扭头在车夫背后狠狠给了一巴掌: “你聋了么,还不快些驾车!” 车夫:…… 行,您有理,这车里坐的所有人都有理! ………… 韩国公府邸距离紫禁城比宋慎家更近。 他虽然手头事务没那么多了,朱元璋也体谅他年老辛苦免了朝会,但宫里有事还是会叫他商议的,府邸离得近自然方便许多。 地方正好处于从宋慎家回宫的路上,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毛骧跳下马车,朱元璋与朱标各自拿了两块方巾蒙住那张脸,车夫留守门口。 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敲了韩国公府的角门。 凡是大宅,平日里进出都是从角门、后门走,如果不是遇到诸如颁圣旨、开宴会这样的大事,正门是很少很少用的,因为宅子大,正门往往距离后宅房间比较远,并不方便。 角门日夜都有人值守,不止于门房,普通仆役小厮也会被分配来守门。 今天开门探出脑袋来的,就是一个年轻小厮。 对方看着还不足二十,面嫩,举着火把看清来人的打扮后眼里便写满了警惕。 “几位深夜敲门,不知有何事?” 黑灯瞎火的,三个陌生壮汉来敲门,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尤其还有俩蒙面人! 蒙面·朱元璋、朱标·人没有吭声。 毛骧掏出了自己的腰牌,笑眯眯的: “你将这腰牌拿去给你家主人,告诉他毛骧拜访,能否打扰他起床见一面?” (本章完) 第170章 韩国公当谍中谍 第170章 韩国公当谍中谍 李善长的起床气比宋慎还要严重。 他被家里仆役喊起来的时候,一张老脸都绿得快发黑了,大部分人年纪上来了之后,想睡觉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睡好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除开朱元璋那种本就身强体壮的武夫出身之外,如李善长这样的文人,就算年轻时身子骨硬朗,但位高权重的人往往会因为疲惫而放弃锻炼,即便知道每日锻炼对身体好,但道理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善长平时睡眠时间连三个时辰都没有,有时候甚至不足两个半,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年纪大、身体素质一般的男人容易起夜,他很难睡个囫囵觉,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叫醒,纵是尊泥佛也有两分火气。 “大半夜的,别人叫你递牌子求见,你就来搅扰老夫清梦?这国公府的门什么时候这么好登了,其他府上也如此吗?老夫怎么不知道!” 李善长发了好大的火,下巴上的胡子都气得发抖。 寻常守门的小厮在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地位,他们不算门房,门房这类职位都得人精来担,有人递帖子来的时候,正门的门房得对朝中职位重要的人心里有数,否则不知道怎么就把人给得罪了。越是高门,越是看重礼仪,而相对应的,高门的门槛自然也很高。 传话的小厮没资格面见自家国公爷,他是把牌子和那人的话传给了管家,再由管家将人带到了李善长的卧房里。 李善长平时对家中下人还算和气,起码不会动辄打骂责罚,小厮见到他如此生气,吓得当场跪下疯狂磕起了头。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那人拿了一块腰牌,小的虽没什么见识,但也瞧出这牌子不是普通规制,像是宫里的手笔,上头还写了是什么守卫,负责宫门的,小的生怕是真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慌慌忙忙地过来禀报……” 小厮一边磕头一边拼命解释,旁边的管家也适时将牌子和茶水一同递给了李善长。 李善长先喝了口温茶,总算顺了口气,这才将牌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确实是宫门守卫的腰牌。” 他不再发火,白的长寿眉皱起,再三审视手中那块铜牌。 这牌子他不陌生,白天黑夜,皇城的每一座门都有守卫,守卫们负责宫禁,出入人员都要仔细核查身份,若遇到有事要去其他城门,这块守卫腰牌就是他们的通行证和验身符,丢了它就是丢了命,伪造腰牌更是灭门大罪。 不管来者是谁,腰牌肯定是真的。 “来了几个人,可有表明身份,说明自己姓名?” 李善长已经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了,边问话,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管家给自己更衣,显然是准备好了要去见客了。 他不发火,小厮的心态也平稳了许多,只是仍有些唯唯诺诺: “来了三人,除开打头那人之外,另两人都蒙着脸,看不分明长相也没有说过话。打头那人没有说官职,只是说,毛骧拜访,能否打扰您起床见一面……” 话没说完,便见李善长穿衣服的动作都变了。 年过六旬的老头手脚像是突然一下就麻利起来,一把薅开替自己慢慢整理衣裳的管家,三两下穿戴好了衣冠和鞋子,震声吼道: “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大半夜有客人登门不可怕。 但如果来的那個人叫毛骧的话,那事情就有点过于大条了。 李善长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怒瞪着地上跪着的小厮,以及愣在原地显然并没听说来者叫毛骧的管家: “愣着干什么?你们要是再晚一步,这国公府会不会死人都不知道!” “去,快去!请去书房!” ………… 一刻钟后。 毛骧带着两个蒙面人走进国公府书房的时候,一路上明显感觉到那个领路小厮的腿都在哆嗦。 这小厮多半是已经知道“毛骧”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了。 但毛骧很想笑。 如果他知道另外两个蒙面人代表着什么,估计就不是腿软,得是当场跪下起不来了吧? 李善长在书房里端坐着,表情严肃到了几近面沉如水的地步。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去的瞬间,脸上就挂上了一个真挚诚恳又热情欢迎的笑容: “毛指挥使,您——” 这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李善长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鸭,眼睛瞪得溜圆,直愣愣地盯着毛骧背后那两个蒙面人。 两人用方巾蒙住了口鼻,只露出眉毛眼睛来,寻常人的确是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和样貌的。 但李善长是寻常人吗? 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他跟这其中一人一起说话做事处理公务的时间,比他亡妻还要长,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韩国公,今日深夜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毛骧无视了这只被掐脖子的国公爷,笑吟吟地拱拱手: “毛某有要事相商,能否叫您府上的人……?” 李善长如梦初醒,恍惚着点点头。 他对杵在门口的小厮和管家摆手示意: “你们出去,把门关好,退开、退远些,没我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 小厮还愣着呢,管家就直接把人给拽走了,顺道还悄无声息地给关上了书房门。 他们离开后,屋里寂静了片刻。 而后,李善长苦笑着看向那两个蒙面人: “陛下,太子殿下,现下没旁人了,您二位还要蒙着脸吗?” 虽然只是一个询问,不过谁都能听出来,李善长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埋怨。 又或者说,是惊魂未定。 年纪大了实在很难受得起惊吓,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已经睡着了又被喊起来的月黑风高夜。 朱元璋恍若未觉。 脸皮厚,是这样的,扰人清梦吓唬人这种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嘛。 他呵呵笑着摘下了面上的方巾: “百室,扰你好梦了,不过也实在是有急事,你别见怪啊。” 李善长的字是百室,除了朱元璋外,平日里已经很少有人可以这样叫他。 彼此称字意味着亲近,亲近的平辈可以这样称呼,长辈也可以如此呼唤晚辈,可到了李善长这个地位,能跟他平起平坐的人本来就少,老伙计们陆陆续续的也走了许多,加上告老之后政务清闲下来,他也很少再私下里与朱元璋单独见面,细细算来,也不知道多久没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字了。 他恍惚了一瞬,见朱标也从善如流地跟着摘下了面巾,便招呼道: “陛下、殿下,还有毛指挥使,请坐,都请坐。”“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劳您几位大驾呀?” 朱元璋坐下,认认真真地瞧了他好几眼,眼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审视。 但以李善长对他的了解程度,这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顿了顿,朱元璋开门见山: “百室,你跟胡惟庸关系如何?” “咱听说,你与他私交甚笃啊。” 李善长脑子里嗡的一下。 作为开国勋贵与前任丞相,他有着朱元璋左右做事多年的经验,对陛下的脾气可以说是相当了解。 很多事情,朱元璋不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既然今天已经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半夜隐藏身份过来,陛下明显是有了打算。自己若是跟往常一样端着老头架子打哈哈,恐怕此事难以善了! 心念电转。 李善长当即回道: “还请陛下明鉴,老臣与胡惟庸乃是同乡,当年他得以进任太常寺少卿,便是由老臣保举的,而后他官位步步向上,同朝为官,老臣向来是与人为善不愿树敌,更何况又有前面的情分在,于是与他偶有宴请之谊。” “前些年,他本家侄女与我侄儿李佑成婚,虽不是正经亲家,多少也沾了姻亲,老臣被舍弟带着,便也时常与他家走动。” “要说起来,认识多年,这情分定然是有几分的,但结党营私却万万没有,老臣敢以性命——” 他刚竖起三根手指想说敢以性命担保,结果被旁边的毛骧给截断了话头。 毛骧语气幽幽: “韩国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那二百两金的事,伱以为仪鸾司查不出来么?” 说着,毛骧心里还暗自嗤笑起来。 李善长说自己与人为善,不喜欢树敌?从前这厮在朝为官的时候,但凡有谁冒犯一二,他弹劾的奏章当天就会飞到陛下的桌子上。这叫个屁的与人为善! 个老货,别人不知道他,毛骧这仪鸾司指挥使还不知道? 他一天到晚最喜欢嚼舌根子,肚量又小,以前还跟毛骧看不对付呢,也就是他从不参与前朝政务,只替陛下干些容易脏手的事情,否则也要挨弹劾! 闻言,李善长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算毛骧没有把话说明,但李善长听到关键词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二百两金。 当年他之所以会保举胡惟庸进任太常寺少卿,就是因为对方塞了二百两金给他做好处。否则,定远的同乡那么多,李善长凭什么要保举一个半路依附朱元璋、地位远不如自己的老乡? 那可是至正二十七年的事情……十年前的事情,仪鸾司居然都能查那么清楚! 李善长几乎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话: “陛下,老臣……老臣的确是收过他的好处,但就那一次,真的只有那一次!” “更何况,胡惟庸在当太常寺少卿之前,已经做过府通判与湖广按察佥事,政绩上佳,他能力不错,只是差一个门路,要不然臣也不敢胡乱保举的!” 见他神色激动,唾沫星子横飞着又想对天发誓的模样,朱元璋赶紧挥手打断了他。 这老货年纪又上来了,再这么激动下去,怕是什么时候撅过去还得请太医过来救命,还是别刺激他了比较好。 “你冷静些,咱又没说什么。” 朱元璋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房的客座上,那姿态,好似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似的。 他安抚李善长两句,又道: “今日过来找你,是得先问清楚你同他交情有多深,才好决定要不要叫你去做事。” “既然你对他家的消息较为灵通,又与他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百室啊,你可知道胡惟庸今日有没有什么动作?” 李善长愣了一下。 他年纪大,不意味着他脑子坏了。正相反,就是因为他脑子还很清醒,才会选择急流勇退,从中书省退下来任一些闲职,不去当陛下的眼中钉。 脑子没问题的人很容易就能意识到问题。 陛下白天才满城张贴皇榜,宣告开恩科招工匠的事,晚上就跑来自己家询问胡惟庸的动作,为什么? 若说探查情况,仪鸾司的人一定比他李善长更专业,十年前收了二百两金的事都能查出来,何况是去丞相府盯梢。 明知故问?也不像。 李善长沉思片刻,回道: “胡惟庸联络了许多人,打算请人夜里去他家中饮宴,帖子也递来了老臣这里,但老臣回绝了。” “后来问了问舍弟,他倒是应了邀,还说今晚有半个中书省的人都会去,一直劝我也同往,不过老臣年纪大了之后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类宴请,便坚定回绝,没有去。” 他不是不喜欢参与宴请。 他是被朱元璋给猜忌怕了,去年刚以大不敬之罪削过年禄,敲打过后,李善长就老实许多,不敢再搞什么幺蛾子,尤其是胡惟庸近年来显然坐大,眼见陛下憋着的火越来越大,他就更不愿意掺合这些事情。 看看,今天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朱元璋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半晌才琢磨完。 他敲敲桌面,笑看李善长: “既然如此,不知百室可愿意帮咱一个小忙?” 这种语气,这种眼神,这种态度…… 李善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三层。 总觉得是要死人的事情。 但又不能拒绝。不拒绝会死人,拒绝了的话死的人就是他。 他咬咬牙,道: “但请陛下吩咐!” 这一次,朱元璋眼里的笑意比方才真切了好几分。 “好,百室不愧为我大明的肱骨之臣,朝廷栋梁!” “咱要你应邀参与胡惟庸的宴请,然后告诉他,如今仪鸾司已经盯上他了,叫他早作打算,莫要落得当初杨宪的下场。” (本章完) 第171章 系统你是不是有病啊! 第171章 系统你是不是有病啊! 李善长年过六旬,如果从进入朱元璋手下那会儿开始算起,这六十来年时间,几乎大半都在当官。 长时间的宦海沉浮让他的养气功夫很足,纵然半夜被朱元璋找上门来,纵然心肝发颤,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前他仍旧可以保持正常对话,甚至还能在巨大压力下被逼得演技飙升。 可现在不同。 听到朱元璋提到杨宪这名字的时候,李善长那张皮肤松弛、皱纹深刻的老脸刷一下就白了几个度。 杨宪……好久没有听到此人了,也好久没有被陛下用这死人的名字来敲打自己了。 李善长喉咙里水分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声带好像都不属于自己,说话时的声音艰涩而沙哑,如砂纸之间摩擦。 “陛下,这……这不好吧?” 话语出口,他才察觉到这声音实在难听,难听到可能会引起陛下怀疑的地步,于是赶忙端起旁边半凉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等嗓子好了些,方才继续。 “臣不是不愿为陛下效劳,您知道的,当年行军打仗时,臣虽是一个不上战场的文人,却也几乎次次随军,要说危险,战场上定是比朝堂危险百倍,这点胆量臣还有。” “只是,臣这两年向来不参与中书省内的事务,除非衙门有事,否则就呆在家中躲清静,人人皆知韩国公年老体弱不爱热闹,突然一下违背常理赴宴,这难免被他们疑心、追问。” “胡惟庸给府上递帖子,估摸着也没有想过臣真的会去,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届时他问起来,这话要如何去圆啊?”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李善长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打太极? 文官,尤其是爬的高的文官们,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若真心想忽悠,就算胡惟庸是当朝丞相,李善长的年龄段位也是直接吊打,更别说李善长当丞相的时候胡惟庸还在他手底下混着呢。 只要人没走,茶就凉不了。退一万步说,被试探了又怎么样呢,李善长不想说的事,除了朱元璋之外,天底下难道还有别人能逼他讲吗? 纯扯淡! 这话倒了八百个弯,实际就是想从朱元璋嘴里得到个准话。至于是什么准话嘛…… 朱元璋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没有戳穿。 就算他是皇帝,但李善长在淮西勋贵乃至朝堂之中的地位,也是相当具有影响力的,他轻易不会去动。何况,臣子有小九九没关系,冒了险后想得到些利益也无妨,事办得漂亮就行。 “呵呵,百室啊,你是個聪明人。” 朱元璋还是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他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 “胡惟庸今日邀请一干文臣深夜赴宴,想来正是要为白天皇榜一事筹谋。” “你身为提拔他的人,如果他搞出来什么大事,万一将你牵扯进去可怎么是好?人这年纪一大呀,最担心的就是无法善终,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如此,你听说他闹这么大动静,想亲自去叮嘱一番,莫非还不正常?” “去了之后,你当面劝告他不要与咱作对,并直言你不会参与,无人角落里再告诉他得早作打算。如此,在场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你坚决不插手,事发后纵有人攀咬,人证这么多,朝廷没有理由处置你。” “若发生了最坏的情况,即所有人都不愿意为伱作证,那咱今日当着标儿的面向你保证,不论届时你被攀咬上什么罪名,咱一定死保你,并且今夜咱与你商议之事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你放心了吗?” 李善长瞧见陛下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有点尴尬,有点紧张,但看了看旁边认真听着对话的朱标,李善长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保住命,保住爵位,保住自己在百官之中的面子,就够了。至于脸面、道德……那玩意儿,算个屁啊。 他要的就是这个话。 朱元璋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他给臣子做的保证,许多时候都是算不得数的。不过现在朱标站在这,情况就不同了。 人人称颂太子殿下宽厚仁德,李善长十年前就兼任了太子少师,他当然知道这话是有很多水分的。 仁德这玩意儿,不是说这个人脾气好就一定仁德。 朱标脾气好吗? 那不废话! 为什么好呢? 大明刚刚立国,朱元璋在洪武元年就迫不及待直接将朱标立为皇太子,宣告其地位,辅佐东宫的班底更是完全复刻了朱元璋当年起家的班底,不仅仅是李善长,还有徐达、常遇春、冯胜、刘基等等一堆人,教导辅佐朱标的人起步门槛都是大儒,顶格的更是全明星国公阵容。 更别说朱元璋和马皇后恩爱甚笃家庭和睦,这么多年后宫从没闹出过什么宠妃压后的事情来。 有朱元璋这么一个只爱他只把他当儿子的皇帝爹,有马皇后这样母仪天下、品行无可挑剔的皇后娘,有史无前例的稳固地位,他就算是造反,朱元璋也只会拍巴掌叫好顺便教他怎么造反更可行。 滔天气运加身,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会脾气好的,因为爱只会流向不缺爱的人。 从小就在绝对安全感中长大的朱标,当然是个人格健全、品行端正、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甚至都不怎么骂人。 在朱标之前,历史上也有过地位相当稳固、得民心得臣心的皇子或太子。 例如秦朝的公子扶苏,例如汉武帝三十岁才有的嫡长子刘据,例如走上歧路前的唐太宗之子李承乾,他们的前半生都很顺利,得到过很多宠爱,可最终结局不好,这大多是因为没有遇到朱元璋这种完全信任他们的爹,也没有一个与皇帝一起白手起家的娘。 噢,李承乾有,但他娘死了。长孙皇后一死,李世民李承乾这爷俩一起颓了,年纪小的颓废得更狠。 话又说回来。 老天对朱标如此优待,朱标也博爱天下。 身为太子,朱标必须懂得帝王心术,而在朱元璋手把手的教导之下,他显然学到了许多精髓,所以在诸多大臣里,当朝太子的形象就是一位跟皇后娘娘一样的大臣救星,不论如何,死之前想办法求太子和皇后捞捞总是没错的,至少那是希望。 李善长缓缓呼出一口气。 以这些年来当太子少师的经验而言,他知道朱标脾气好,但从不觉得朱标真的善良到了这种地步。 马皇后救人,是因为她是跟朱元璋一同白手起家的,她说话有份量,也有理由,她不愿意看到朱元璋与当年的老伙计们全都分道扬镳,不愿意看那些人挨个落到不得善终的田地。她说话有分量,可以让朱元璋怒火平息、不钻牛角尖。 至于朱标……李善长有理由认为,他开口救下来的那些人,是朱元璋刻意留给他施恩用的。 他们本来就不用死。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朱元璋说出了刚才那番话,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记住,你现在可以得到我的承诺,这个承诺也绝对可以兑现,是因为太子站旁边看着,你日后能有个好下场都是因为我需要给我儿子树榜样,你得记住他的恩情! 李善长记住了。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如果现在朱标不在,他只能被威逼,连被利诱的机会都没有。 他咧嘴笑了笑——这是今晚见到朱元璋一行人以来,他脸上出现的第一个真挚而感激的笑。 “谢陛下教诲与恩典,也多谢太子殿下。” “既然事情敲定,那臣这便去换身衣裳,出发前去相府赴宴。再晚,可就要错过了。” 朱元璋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看向朱标: “都听见了?” 朱标冷不丁被问到,愣了一下才答应着: “都听见了。” 朱元璋笑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再不走,咱们也得撞上巡查宵禁的。” ………… 宋慎家。 被吵醒过后就完全失去睡意的宋慎并没有回房,而是独自坐在书房里发呆。 思忖良久,他才开口问起了系统。 “系统,为什么现在朝廷的局势,与我了解过的相差甚远?” “我印象里洪武朝并没有过专门开恩科、招工匠的事情,这件事如果真的发生过,朱元璋势必会招来文官群体的全面反对,而现在的中书省左丞是胡惟庸,他不可能不参与劝谏。要是参与过,胡惟庸的罪状上肯定会写,可是并没有。” “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回答宿主,自从您来到这个时代后,它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洪武十年了。】 【有了变数之后,历史的车轮就会逐渐歪斜,这与蝴蝶效应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 【您的到来,让宋濂提前离开了应天府,他也不会再与太子联系,您失明后也离开了内廷。如果换做普通官员,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您的家族在文人中的影响力巨大,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事件,所以变动或许更加剧烈。】 【再加上您对马皇后透露历史走向,导致朱允炆消失,影响更加巨大,皇家子嗣意义重大,朱标的儿子与当朝皇子的地位实际上是差不多的。】 宋慎的眉头皱紧。 这什么意思,自己的蝴蝶翅膀,能把整个洪武朝扇飞? 他想到了什么,赶紧追问: “那胡惟庸案会不会被影响提前或者延后,被影响牵连到的人,范围会不会扩大或者缩小?” 【很抱歉,宿主,系统无法推算未来,因为现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变成了不确定。】 那就是有可能了。 宋慎深深吸了口气。 这也是情有可原。 按道理而言,如果系统拥有一个庞大先进的计算机,可以收集到全世界的信息,并且拥有与人类高度类似的智能,那么就可以通过某种运算逻辑推测出可能发生的未来。在现代,ai可以进行风险评估就是这样的道理。 但现在系统绑定的是他,他是个瞎子,信息渠道相当有限,这年头更没有什么网络,更何况这破系统只有一个辅助教育的功能,除开可以提供一个跟抢劫没两样的系统商城外,可以说是毫无卵用。 加上历史走向偏移,这种情况下,还想要系统推算未来,宋慎也觉得有点科幻。 就算是了解了一部分相关历史,宋慎也只能猜测,胡惟庸案一定会发生,丞相这个职位也一定会被废除,但这场风波的影响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很难说了。 半晌。 宋慎斟酌着问: “如果我嗝屁了,你就算是前功尽弃了是吧?系统,你也不想看到我嗝屁吧?” 【……】 系统都被这味儿冲得沉默了一会儿。 【宿主有要求可以明确提出,能力范围内的,本系统当然会竭尽全力服务。】 宋慎笑得略有些贼眉鼠眼。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啊。” “系统,我觉得这个辅导班里应该再加点人,当然,我不是说什么皇帝啊,皇帝对我目前的情况基本没有什么帮助,班里的朱元璋和朱标呢,虽说也是现实切片吧,但现实中我又不是他们俩的老师,他们的态度肯定不一样,上位者都不是啥好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洪武朝的名臣拉俩进来,他们对现实中那个朱元璋的脾气,了解肯定比我更多,这对我当上太子少傅、完成目标也是有帮助的,你觉得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了解朱元璋的想法之后,我也能更好地避开胡惟庸案,平安存活,是不是。” 说完,他颇为期待地等了半分钟。 然后就等到了系统的回复。 【回答宿主,检测到您目前与胡惟庸案的牵扯已经逐渐加深,已超过原本历史节点,特赠送一位学生,请宿主打开面板查收。】 宋慎:??? 他难以置信到腾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叫牵扯加深?我他妈那么努力地劝所有人远离胡惟庸的事情,怎么还会跟这案子牵扯加深,你是不是有病啊!” 一边骂人,宋慎一边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待接收学生:李善长。(是否确认接收?)】 (本章完) 第172章 经济特区?! 第172章 经济特区?! 翌日,正午一点。 辅导班准时将所有学生拉入阶梯教室空间。 众人一进去,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一个生面孔上,除了某几个人之外,其余眼神都满是打量和怀疑。 其实到现在大家已经很习惯有新人进来这件事了,哪怕是留着辫子头、刚来过一次的的新人胤禛本人,也听说了辅导班拉新人进来的大致规律,所以并不觉得有新人来这件事有多奇怪。 奇怪的是…… “诸位昨日不是说,朕被拉进来之前,你们都提前听到了提示,所以才会对朕如此抱有敌意吗?” 胤禛颇为不解,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李世民: “但这一位新来的……呃,同窗,朕先前并没有听到他要进来的消息。” “难不成,是因为朕只会在此处短暂停留,与你们不同?你们先前都知道他要来?” 其实不必回答,胤禛很快也看出来,事情并非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不是他权限不够所以没有提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人是谁,辅导班里的新老学生,没有一个人提前得知消息。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胤禛是在场皇帝之中最会察言观色的。 不是说其他皇帝们没有眼力见,只是他们大多没有经历过兄弟之间数十年的争斗,很少有能跟胤禛一样装了几十年孙子才登基的皇帝,过往的那些年里,胤禛已经将察言观色给刻进骨子里了,一旦需要用到,眼力见就会跟肌肉反应一样冒出来。 比如现在。 胤禛感受了一下现场的微妙气氛,在朱元璋与李世民把自己夹在中间的情况下,轻咳一声开口。 “明太祖,你认识这人?” 所有的目光从陌生人脸上齐刷刷地转到了朱元璋脸上。 朱元璋倒是没有对点破这件事的胤禛发火。瞒,不可能瞒得住,现在宋慎还没来上课,但只要他出现了就一定会介绍新人,无非是盏茶功夫的事情而已。 他定定地看着新来的学生,看着对方那张强自镇定却眼角狂跳的脸,忽然笑了。 “百室,这么巧,你也来了?” “早知今日,咱昨夜就不去找你,等到进辅导班再跟你说了。”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进入这个辅导班的,怎么都没听伱提起呀?” 来人,正是大明的韩国公,洪武朝的元老级人物,李善长。 李善长看着自家陛下那张似笑非笑、温和到让人害怕的脸,心里有苦说不出,汗流浃背都不能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这鬼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被拉进来的,但他知道一件事。 陛下在猜忌他,而且比从前胡惟庸的事情更甚! 李善长哆哆嗦嗦地行了礼,才道: “陛下容禀,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午时用过饭,臣精力不济正想打個盹,忽的就听见了一个极诡异的声音,眨眼的功夫,天旋地转一番便到了这里……臣真的不知怎么回事啊!” “而且,而且臣昨夜去相府赴宴了,子夜过后回家倒头便睡,年纪大了之后熬不了夜,今日一直累得慌,连房门都没出去一步……还请陛下明鉴!” 朱元璋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听完了他的话,突如其来的杀意才终于彻底散去。 不是他猜忌成性,也不是因为对李善长有看法。 只是,作为辅导班的第一批学生,朱元璋清楚地知道,后面进来的所有新人,老学生们都会提前知道消息,偏偏李善长是个例外,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了这里,他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李善长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蹊跷,刚好踩在了他派李善长去胡惟庸那儿当谍探拱火的节骨眼上,由不得他不多想。 顿了顿,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上前亲自将李善长扶起,还拍了拍他肩膀。 “百室莫怪,这节骨眼你实在来得巧,大家又都没提前听说消息,咱不仅要为自己,也得为诸位同窗们问清缘由才好。” “来,你坐咱边上吧。” 他主动拉着李善长,将其按在了自己那个位置的左手边,右边当然是朱标。 原本左边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显然也认识李善长,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就起身换了一个地方。 李善长看着那个跟朱元璋年龄相仿的人,眼里满是疑惑—— 总觉得这人眼熟,而且对方既跟陛下同桌,看神色又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应该是朝廷里的谁,但他偏偏不记得哪里有这样威势逼人的一号人物。 身形看着像是武将,可那气质,也绝非普通武将能有的。李善长当年跟意气风发的常遇春、徐达关系都不错,但那两人只是气场强大了些,并没有这么浓烈的压迫感。 硬要说……这人的气质,像陛下。 李善长被自己的脑补给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思绪。 但没等他完全掩盖住情绪,便感觉肩膀上传来了重重的几下拍打。 “百室,来,咱给你介绍介绍。” 抬头一看,果然是朱元璋那只蒲扇大的巴掌在拍自己。 朱元璋笑眯眯地指了指刚才让开位置的那人: “这是咱家老四,棣儿,你最近两年都没见过他吧?” 李善长:??! 不是。 他知道燕王殿下回京的事情,也知道陛下下旨让诸藩王全数回京建宅,不过因为他想明哲保身、不愿意掺合这些,即便燕王回京有一阵子了没有去凑热闹拜访。正如陛下所言,他上回见到燕王殿下,还是在各个藩王出发去凤阳练兵的时候了。 怪不得眼熟,怪不得这人又认识自己、又能跟陛下和太子坐一起! 可这他娘的才过了多久,怎么燕王看着就跟陛下一般年岁了? 凤阳城的土地难道还能吸人精气,两年当作三十年不成?! 再好的养气功夫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和嚯嚯。 李善长脸上的惊骇太过明显,惹得其他人都暂时放下了疑心,各自都带上了笑意。 他们都知道朱棣是怎么一回事,但刚进来的李善长绝对不知道,他只会觉得是自己撞鬼了。 跟新人搞这些……朱元璋真他娘的蔫儿坏啊。 “诸位同窗,介绍一下,这是咱大明朝的韩国公,开国功臣之首,从前的丞相,李善长。” “他年纪不小了,告老在家许久,咱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被拉进这里来,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先跟其他人说明了李善长的身份,而后才笑着继续同他解释: “那边身材最高的是秦始皇嬴政,他旁边是蒙恬;那个坐没坐相看着没骨头的是汉武帝刘彻,他旁边是汉初三杰中的张良;这是唐太宗李世民,他后头那几尊佛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和程咬金。” “咱跟标儿、老四,你都认识,其余的,除了那个辫子头之外,都是老朱家后世皇帝,不过不用搭理,他们要么是蠢货要么是草包。辫子头那个——雍正,你自己介绍一下?” 要让朱元璋坦然跟自己麾下类比萧何的老臣说大明是如何亡国,后来又如何被异族入主中原……他虽然对胤禛本人没什么敌意,但说出口还是挺难的。 胤禛张张嘴,一时有点卡壳。年代在洪武之后的其他皇帝,脸上的神色跟他一样诡异。 洪武四大案闹得那样血流成河,李善长又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人物之一,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想到往后会发生的事,又看到现在朱元璋跟李善长看起来如此君臣和睦…… 真是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半晌。 胤禛才将自己思绪尽量收回,简单解释: “朕乃大清皇帝,名爱新觉罗胤禛,年号雍正。大清是国号,接替大明坐了天下,祖上来自辽东,并非汉人。” 李善长:…… 李善长现在人都已经傻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没有太在意接替大明的王朝是异族统治。 这意思是,他面前的全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 但问题在于,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为什么是例外? 太子殿下也就罢了,照陛下这个宠法,说他日后年纪大了会心甘情愿把皇位禅让给太子都有可能,可燕王殿下他凭什么?如果照前头那些人看,且不论他们是人是鬼,总归都来自不同的时代,难道自己见到的朱棣,并非洪武十年的那一个? 如昨夜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年轻太子,四十多岁的中年朱棣,以及,其余几个朱家后世皇帝…… 李善长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朱元璋最烦有人说这句话。 “别整那虚的,想问就问,在这儿咱又不会砍了你,谁都不能砍了谁。” 李善长看了一眼朱棣,小心翼翼地问: “看起来,这里都是千百年来的帝王将相,太子殿下也算是半个皇帝了。” “敢问,燕王殿下为何在此?他不是帝王将相吧?” 朱棣皮笑肉不笑地盯回去,没让父亲解释,而是自己开口回答: “你怎么知道朕不是?” 一瞬间,李善长脑门上的汗跟开了闸一样顺流而下,直从下巴往下滴。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朱棣敢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自称朕?! 他疯了吧! “哟,又聊着呢!” 众人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齐齐转头看去,原来是宋慎从办公室出来走上讲台了。 宋慎像个小老头似的抱着保温杯嘬了两口热茶,笑眯眯地看着凑到一堆的学生们: “我本来还打算介绍一下来着,没想到你们都已经聊上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大家都回位置上啊,咱们今天得先给朱棣同学的卷子打分,再评下一个同学的卷。” 他动动手指,轻点鼠标,大屏幕上出现了之前朱棣的那份答卷。 “评分维度如下——” “一,国策是否具有可行性。” “二,其完善程度和考量范围是否周全。” “三,正面影响与负面影响占比,综合考虑。” “四,对国运的影响程度,这个可以商榷。” “五,个人偏好。” “这五个评分维度各占二十分,总分一百,现在大家可以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下自己对永乐帝朱棣的评分了,最后的分数会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数。” 说完,众人面前的桌上再度出现纸笔,上面还有一张表格,表上五行就是刚才宋慎说的评分栏。 只有李善长和胤禛面前没有。 宋慎看了看他们,特意解释了一句: “你们是这两天新来的,没有参与过上次分析朱棣同学卷子的讨论,让你们打分是不太公平的,下一个同学的卷子,大家都有机会。” 李善长倒是不介意被排除在外,他也知道自己一个新来的没什么立场参与。 但问题是……什么叫,永乐帝朱棣? 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燕王殿下,最后居然当了皇帝,这他娘的怎么可能啊! 胤禛更不介意,他本就只会在这里呆几天,最想知道的当然还是有关大清和自己的事情,对于评判前朝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着众人交头接耳。 “先生,虽然百室没有看过老四的卷子,但他眼光能力都是一流的,咱能否同他讨论?” 朱元璋看看表格,举手问道。 宋慎的面色有点古怪,跟其他年代往后的皇帝们类似,不过还是欣然点头: “请便。” 朱元璋开始低声向李善长解释朱棣提出来的国策方略,着重说明了两京制的事情,因为这基本上就是朱棣那份卷子的基调了。 李善长就那么听着,纵使心里还是困惑朱棣到底怎么当上的皇帝,但越是往后听,眼睛瞪得越是大。 等朱元璋彻底讲了个明白,李善长才张张嘴: “陛下,臣有一问,不知……” 朱元璋:…… 他烦了。 “有话说有屁放,你别吞吞吐吐的,在这里不论你说了什么,咱都不会与你计较!” 李善长看出他要发火,赶紧直言: “陛下,臣以为此事似乎有理,北平此地作为国都是不错的,但既然要迁都,便不能再留这样一个名头给应天府。” “不若先定都北平,而后直接将应天的等级提拔一节,例如应天府应交赋税越多,则减免越多,或是南方士子可费更少的银子去北方科考,又例如北平与应天可有某些地方互相帮衬,像是丝绸和海上来的东西优先供给北平……” 他没有将声音压低。 讲台上的宋慎将李善长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卧槽,牛逼。” 宋慎直接对着李善长挑起大拇哥。 不愧是能让朱元璋将他类比为萧何的存在,一个古人,居然能提前几百年想到经济特区的存在,真他妈神了! (本章完) 第173章 说漏嘴,就抄你满门! 第173章 说漏嘴,就抄你满门! 李善长的话没有引起朱元璋的反感。 因为他知道,要说出谋划策以及各方面能力,李善长实际上并不比李二身边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差。 要说起来,虽然长孙无忌他们是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在李二还是秦王的时候就跟随左右了,但玄武门之变名气大归大,难度却远不如朱元璋起家。 须知,李世民当初宫变夺嫡的时候,他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皇子的水平,手里精兵良将众多,谋臣和武将一应俱全,加上十几岁就亲身上阵替李渊打天下,他得的民心比太子李建成多了太多。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胆魄更有势力的皇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计划得当,拿下皇位真的不难。 而朱元璋当年起家的路子,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噩梦难度开局。 且不说他一个放牛娃家破人亡后跑去当和尚乞讨的事,哪怕是后来进入了红巾军中,从一个大头兵爬上了军队头头的位置,这也已经很难了。 李善长开始跟着做事的时候,朱元璋已经算是半起家了,手头有了人马,还娶了马秀英做媳妇,是郭子兴的女婿,否则李善长怎么可能跟着他?李善长又没有什么相面的本事,难不成还可以预知一个大头兵能当皇帝吗。 不过,就算朱元璋知道李善长当初是因为这些才押了自己这個宝,也不影响他认为李善长有能力。 元末天下群雄逐鹿,那么多兵马,就连内部割裂的红巾军里也有很多人的实力不比他差,但李善长偏偏选中他这条腿抱,足以说明眼光极佳。不是自吹自擂,最后坐了皇位的人叫朱元璋是事实。 半晌。 朱元璋略一颔首,目光看向了朱棣: “老四,你怎么说?” 其实朱棣在见到李善长的时候是很惊讶的。不只因为这人最后的下场,也因为自己年轻时候曾经跟一众兄弟一起,在大本堂听过李善长讲课,即便李善长的头衔是太子少傅,但既教过课,就有一份师生情谊在,态度一般没问题,不过他也不会太冒犯。 本来没怎么跟李善长说话,是因为朱棣知道父皇所处于洪武十年末,那场惊天动地的胡惟庸案恐怕正在酝酿,李善长究竟掺合了多少,他也不知道。为了避免再被父皇怼,朱棣就没跟李善长多接触。 但现在看来,最起码父皇还是会听这位韩国公意见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僵…… 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朱棣答道: “我之前听完了诸位同窗以及宋先生的意见之后,就同太子商议过,他的意见跟韩国公大差不差,都也想要在应天府周边建设港口。他小时候在应天府读书长大,对应天有很深的感情,不想迁都北平也是有这个原因在,但不一定非得定都应天,他只是想让应天变得更好。” “先前商讨后定下来的方略,大概还是要迁都北平,但不必在漕运上费太大功夫。本来往后就要打到倭国去挖金山银矿,那便直接在应天、北平附近都设港口,北平虽不靠海,距离港口却并不远,届时南北货物与漕运往来尽可走海路,海船还更方便,吃水深、装的也多。” “只要没有倭寇骚扰,这就是最省力也最方便的法子。” 说到这里,朱棣顿了顿,补了一句: “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为应天府提一阶、吸引更多外人来做生意这一茬,姜还是老的辣,韩国公一语实在珍贵。” 李善长接收到了他好不容易释放出的善意,但是李善长没敢乱说话。 鬼知道朱棣当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朱元璋猜忌谁都不可能猜忌朱标,朱标造谁的反也不可能造朱元璋的反,所以,朱标最后为什么没有当上皇帝,为什么即位的是朱棣,这事儿就很难说了。 以陛下对太子的重视程度,自己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冒犯了太子,后果怕是比直接冒犯陛下更加严重。 这辅导班里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人精,就算最菜的朱祁镇和朱由检,他俩也不是第一天当皇帝了,臣子肚里的弯弯绕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所以,李善长在顾虑什么,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所有人都蔫儿坏的,没人跟他解释情况,更加不会有人告诉他,朱棣这皇帝当的不错,朱元璋对他的态度也很不错。 讲台上。 宋慎听到了他们讨论的内容,自然也听见了朱棣说跟太子商量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再次有些感慨。 这破系统确实挺牛逼,这么多切片的学生,下课后居然都可以按照原世界的轨迹继续走,系统得有多大的运算量,才能构建出这么多梦来啊? 惊叹归惊叹,宋慎等了几分钟,而后让朱标把大家的打分表都收上来看了看。 他拉开讲台侧边,拉出了一台投影仪—— 不是ppt投影的那种投影,是跟他以前读书时用过的类似的东西,把纸张放在镜头下面,就可以将纸上的内容清晰投映到幕布上。 “这就是大家的打分结果,我们一张张过一遍,公平公正公开的哈。” 宋慎把所有表都投映了一遍,最后放上去的那张纸,是他自己对朱棣卷子的评分。 “加上我,总共有十五人参与评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也就是总分除以13,朱棣同学,你这次的成绩是76分。” 他笑着冲底下的朱棣微微颔首: “不错,及格,差一点点就到良了。” 朱棣略微松了口气。 满分是一百,他拿了76,虽然这分数并不算很好,但也不很低。答题者是可以参与自评的,自己给自己打高分也没太大用处,因为会去掉最高分,所以朱棣刚才给自己的评分也就是79。 这份卷子上写的东西,经过大家讨论后,朱棣也意识到了疏漏之处,很多地方在答题时没有考虑周全,大家给打个这样的分已经很给面子了。至于他后来听劝重新确定下来的方略,那并不在考试范围,因为卷子已经交上去了,不可能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多谢大家手下留情。” 朱棣起身,冲所有人团团拱了拱手: “这份答卷我交上去后察觉到了很多问题,有这个分数已是心满意足,如果诸位同窗还有任何建议或者意见,欢迎随时来找我聊,若果真有用,这份恩情我当谨记。” 之前他被父皇叮嘱过,千万不要当着宋慎的面乱说话,不要让宋慎察觉到他们所有人都是真人,所以朱棣并没有当场打下包票,说什么事成之后定有重谢之类的话,而是只说记住恩情,这话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果然。 张良眼睛微微闪动,笑着看向朱棣: “我听先生提起过,永乐朝的神机营在同时代已经是天下一流的厉害,不知等会儿能否找朱棣同学探讨一二?” 朱棣:……朱棣很想告诉张良,你们大汉朝那会儿连铁器都没法锤炼好,更不用说要搞火铳火炮了,到时候依样画葫芦造出了火器来,照样得炸膛,这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直接开怼。 张良毕竟跟李世民那种人不一样,这可是入了武庙的谋圣,就算是被千年前的时代局限住,日后自己也不定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对方身上。 整个辅导班里,除开朱祁镇和朱由检以外,各个都是专擅某一方面的千古名家,不论打仗还是定国策,抑或是要对付朝廷里的有些人,他都有可能需要问到这些人身上。既然跟李世民关系不行,指望不上他身边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那不如直接拉拢谋圣张良。 这谋略水平,难道不比贞观那俩人强? “您客气了,随时恭候。” 朱棣非常客气地让张良不用跟自己客气,态度非常好。后者猜到了他的目的,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应下。 各取所需而已,谁也不亏。 此时。 讲台上,宋慎已经拿出了另一份卷子开始投影。 “现在我们来看看第二位同学的答卷——” “这是朱祁镇的,呃,你们先看看,我就不发表评价了。” 宋慎满脸的一言难尽,不是很想点评堡宗大作,于是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座位上的某一个人。 “对了,李善长同学你是新来的,反正今天不会参与评分,正好,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把前面讲课的资料给你一份,顺便跟你说说现在班级里同学们的情况。” “我先去整理资料,伱收拾一下就进我办公室,不用敲门。” 说完,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下了讲台,打开旁边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更多的,是重新恢复的、对李善长的打量和警觉。 “朱元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刘彻吊儿郎当的,但言辞间挺有压迫感: “我劝你最好先跟这位新来的李善长解释清楚,免得他等会儿说错话牵连所有人,等他进去找宋先生了之后,再跟我们解释。” “本来他进班的事情就很古怪,所有人没有一个接到了提示,现在宋先生居然还单独叫他去办公室里面聊,这可不是寻常新学生能有的待遇。” “要说名气,除开咱们四个第一批进来的之外,后来者之中名气最大、政绩最强的就是李世民和雍正,但他们两个都没有被单独叫进去聊,偏偏这位已经不是丞相的丞相有了这样的待遇——” “朱元璋,你我是同一类人,你别告诉我你不觉得里头有古怪啊。” 朱元璋默然。 他跟刘彻,确实就是同一类人。 疑心重,对喜欢的臣子可以很好,但不喜欢的、触怒他的人,恨不得抄人满门。 李善长的出现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古怪,这些事情,朱元璋原本打算等到下课之后再说个清楚的。 可如今,李善长要被宋慎叫去办公室单聊,那就不能再拖了。 “咱跟他解释一下。” 朱元璋扔下一句话,拉着李善长就去了阶梯教室角落,那是个周围五米之内都没有人的位置,可以确保不被其他人听见。 被拖走的时候,李善长肝都在发颤。 等到了安全位置,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解释自己千真万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没开口就被朱元璋给打断了。 朱元璋盯着他的眼睛,语气相当郑重严肃。 “李善长,咱跟你说清楚,你也记清楚,如果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在跟先生说话时忘了,回去之后你的人头绝对保不住。” 狠话一撂,朱元璋没有耽搁,当即继续: “刚才讲课的那个人,我们喊他宋先生,他的名字叫宋慎。别用那种表情,他就是宋濂家里那个摔瞎了眼的嫡长孙。” “班上的所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这个辅导班非帝王将相不可入,但宋慎以为我们都是假人,都是魂魄,他以为他讲的课不会影响到真实的世界,所以没有任何忌惮。” “如果让他知道我们都是真人,以后的课就不会再有了。这个辅导班很重要,只要大家成绩好,或是得到了宋慎的夸奖,就有机会能买到一些神乎其神的物件。亩产千斤的粮食一抓一大把,不用点火就能击发的火器也有图纸,你应当知道份量。” “别的你可以暂且不知道,等出去了咱自会跟你解释,但是在宋慎面前,你把皮绷紧了,万万不可透漏我们所有人都是真人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问你,该说的你按自己想法照实回答,除了这一件,其余都无妨,听明白了吗!” 李善长是大明立国的大功臣,自从他被封为国公,朱元璋就很少跟他如此疾言厉色地说话了,就算有过龃龉、有过争执,朱元璋也只是发脾气,削俸禄,面子还是会给留的。 但现在的朱元璋哪怕没有发火,只是单纯警告,李善长的汗毛也全都竖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如果自己误了陛下这件事,是真的会被抄家灭门的。 滔天的罪过! 李善长咬紧牙关忍住恐惧,拱手行礼: “臣谨记!” (本章完) 第174章 平白得来的忠心好学生 第174章 平白得来的忠心好学生 等李善长走进宋慎的办公室时,后者已经泡好了两杯茶,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真皮沙发上等他进门。 见他推门后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自己的指示,宋慎笑着招呼道: “韩国公,请进,不必如此拘束。” “坐这边就行。” 要不是现在形势比人强,要不是门外的人隔得远、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李善长恨不能直接给他的嘴缝上。 他很想质问一句——称呼陛下的时候都敢直呼其名,现在喊我,你喊韩国公,你让我如何自处?! 但李善长不敢说话。 他慢吞吞地进来,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并未依言照做,只是往宋慎那边靠近了几步,站在边上说话。 “宋先生,陛下方才已经跟我说过辅导班的事情了,您不必这么客气,跟称呼其他同窗一般称呼我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宋慎有些想笑。 搞半天,是被朱元璋威逼利诱过的,所以才不敢好好说话啊。 宋慎没有拒绝他,只笑着点点头: “行,李同学,你不要拘束,我找你私下说话,只是有点事情想问问。” “虽说进了辅导班就有师生的名义,不过毕竟你年纪这么大了,我坐着你站着这样讲话,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你还是坐下,咱们才能好好谈。”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李善长这样的人精,能够分辨对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他同样没有再推辞,大大方方地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宋先生,在您问事情之前,能否先回答我一个疑惑?这关系到日后我在班上的处境,您也知道,陛下就在外面。” 宋慎顿了顿,颔首: “可以,你说。” 李善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刚才临时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卡了一下壳,才顺利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我会进这个班级呢?外头的人都是帝王将相,我虽然也做过丞相,但我早就已经退下来了告老在家了,跟外面那些正在任职的比不得。” “陛下想知道的也是这个,大家都好奇……” 倒是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宋慎当然听得出来,他又不是傻子。 李善长观察着宋慎的表情,时刻准备着为刚才的问题打补丁。 他实际上是想知道,外面那帮人包括陛下在内,有新人进来的时候都能收到提示,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但是陛下耳提面命,不能让宋慎察觉到他们都是真人,如果他问出这个问题,那不就有可能露馅吗?为什么一群幽魂、假人,能知道有哪個新人进来了呢? 就算李善长对所谓的系统没有概念,也知道一个逻辑,那就是,真人和假人是有区别的。看起来宋慎只是在拿他们练手,为了某些目的才会教导一群“假人”,要是让他知道这里的陛下就是他知道的那个陛下,他怎么敢直接称呼朱元璋同学? 李善长的逻辑非常好,所以他换了个方式询问。 不管问什么,只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特殊的那一个就行了,反正殊途同归。 宋慎没有想过李善长会问这个事情。 他想了想,才说: “因为伱是我亲自选中的,我需要问你一些事情。” “其他人都是随机进辅导班里做的学生,只有你,是因为我想到了跟你有关联的事情,所以特别拉了进来。” 李善长面上恍然点头,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他的地位,现实中当然跟宋慎并不认识,不过宋慎毕竟是宋濂竭力培养的嫡长孙,宋濂卡在中间的那两个儿子资质平平,宋慎继承宋濂的人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李善长身为文官之首,纵使已经从丞相这实权位置上退下来,对朝中动向也仍然有所关注,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可他既然选择急流勇退,就是抱着想离开这摊浑水的想法,明哲保身。 现在宋慎摆明了在陛下心中地位极其重要……能让自己跟他扯上关系,并且重要到宋慎想拉他进这个莫名其妙的辅导班上,什么事情要如此大动干戈? 见他陷入沉思,宋慎轻咳一声: “你的问题我已经解答了,现在,我可以问你了吧。” “李同学,我想知道,你跟胡惟庸的关系怎么样?” 李善长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宋慎,眼中满是震惊与骇然。 甚至还有些害怕和慌乱。 他是真有点怕了。 昨天陛下深夜来访,要他去参与胡惟庸的宴请,以此为契机探听他们的动静,说白了就是去当细作,当陛下安插在胡党之中的钉子。 现在又有宋慎,非但以鬼神莫测的力量将他拉进了这个辅导班,打破了原本的规则,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而且还当众将他叫进办公室里当面询问…… 胡惟庸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慎跟胡惟庸又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李善长同学,你放心,不要怕。” 宋慎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冒昧了,笑着宽慰他: “不知道外头的同学,或者朱元璋他刚才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可以通晓上下两千年的历史,秦汉唐宋明,包括明朝之后的清朝等等,历史上有所记载的,我几乎都知道。” “这意味着,洪武朝发生的大事,我也都知道。” “我的全名叫宋慎,不巧,洪武年间也有一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他在洪武十三年被牵连到了一桩天大的案子里,导致家破人亡,你应该听说过他的祖父,叫宋濂。” “而牵扯宋家的案子,被称为洪武四大案之首,那就是胡惟庸案。” “胡惟庸死无全尸,非但如此,他这案子断断续续搞了十来年,牵连了三万人,其中有宋家,当然,也有你李善长的李家。” “这件案子我没有在课上讲过,就算你们陛下朱元璋也没听我说起过,我总觉得有点晦气,毕竟这人跟我同名同姓嘛,一般我不会愿意提。”“洪武四大案在历史上有记载,但并没有很清楚,你曾是文官之首,想必也知道春秋笔法的厉害之处。我最近对胡惟庸案比较感兴趣,才拉了你进来,想听听你经历的事情。虽然我同样可以询问朱元璋,可他是皇帝,也是对胡惟庸动手的人,这话,可信度自然就不大高了。” “这样问,你明白我意思了吗?” 李善长:…… 李善长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宋慎并不知道他在洪武十年已经被查了个底掉,甚至宋慎并不知道这里的学生已经将系统规则摸清,非但以对待真人的态度对待他,还装自己不是洪武朝的宋慎,试图撇清干系。 这话要怎么回答啊? 人家以一个通晓上下两千年的先生身份,因为好奇想询问有关洪武朝大案的事情,这有问题吗?毫无破绽。 如果李善长不知实情,那就没理由拒绝,甚至他应该感恩戴德,抱着宋慎的大腿跟他交换情报,以求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保全己身。 可他知道啊!!! 不仅他知道,从昨夜陛下找来自己家里这事看,显然陛下也已经对胡惟庸的事情有所猜测。照那位的性格,不可能不在现实中接触宋慎,或许宫里已经有人凑到了宋慎身边,未必没有打听到更多的事。 看看最近朝廷的风向就知道,如果不是出了大事,陛下怎可能莫名其妙地把所有藩王都召回应天府?还有开恩科的事,李善长早觉得近期朝廷动向诡异,现在知道有宋慎这么个通晓历史的存在,辅导班里还有一个当了皇帝的朱棣,这事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李善长深呼吸,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宋先生,我明白。” 他看着宋慎,斟酌着开口: “我那里,如今是洪武十年,您知道吗?” 宋慎颔首。这个他当然知道,否则系统拉朱元璋、朱标以及李善长进来有什么意义?唯有知己知彼,将跟自己同时期的掌权者了解清楚,日后他才有把握避开死劫。 李善长并不意外,接着说: “若先生所言属实,你说我会被牵连进胡惟庸的案子,这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 “他的侄女与我侄儿早两年成婚,严格来说,我们两家有姻亲关系,加上他当年是受我提拔才开始平步青云,我于他有恩,假如他出事,我会被陛下查,会被问责,这是肯定的。” “不过,我一直很注意,他近年来胃口愈发大,甚至还有越俎代庖之势。陛下必定是容不得他这样的人继续把持朝纲的,我也不敢同他多来往,只是我弟弟却看不分明这一点,他自己想抱着这位丞相大腿,还劝我一道。” “虽然在您告诉我之前,我并不知陛下何时会对他动手,也劝不动我弟弟,但我自己家中肯定是会与他保持距离的。做那么绝,陛下就算想动我,也不会立时动手,否则会寒了所有老伙计的心。” “宋先生可否告诉我,未来,陛下是什么时候对我动的手?” 既然宋慎对现实中已经被盯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又只有他们两人说话,李善长当然很想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 他想知道,假如历史上自己没有被陛下威逼利诱去当细作,未来会发生什么;宋慎想知道李善长所知道的细节,以便应对日后的风波。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李善长讲了,对方没道理不说。 宋慎着重查过资料,对胡惟庸案子里有记载的事情熟记于心,李善长这个重量级人物倒台的经过,他当然也会记在心里。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说错,宋慎还是从书桌上拿了一张草稿纸过来,放在了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他用手指着纸上内容,以一种捧读的口气,念出了李善长的下场。 “据史料,洪武十三年,胡惟庸因谋反被诛杀,受牵连而处死者甚多,但李善长仍然如故。御史台缺中丞,李善长暂理御史台事务。” “洪武十八年,有人告发李存义父子实为胡惟庸的党羽,明太祖下诏免死,将他们安置在崇明,但李善长没有表示感谢,太祖因而怀恨在心。” “洪武二十三年,京城有百姓受株连而被发配到边疆,李善长屡次请求赦免其亲戚丁斌等。太祖大怒,将丁斌治罪。丁斌以前在胡惟庸家做的事,供出李存义等过去与胡惟庸互相交往的情况。于是太祖下令将李存义父子逮捕审讯,他们的供词牵连到李善长。” “供词说,胡惟庸企图谋反,派李存义暗地里劝说李善长。李善长惊叱道,你这么说到底为了什么?你们一定要慎重,否则九族都要被灭。” “不久,又派李善长的老友杨文裕去劝他说‘事成之后,当以淮西之地封你为王。’李善长惊骇不已,仍不同意,却又颇为心动。” “——后面的事情,还要我多说吗?” 李善长伸出手,颤巍巍地拿起那张纸。 纸张反面显然是宋慎的草稿,写得很潦草,字也缺胳膊少腿的,认不出写了什么。正面的字迹则十分方正,每个字的大小都一模一样,不可能是人能写出来的,如果放在以往,李善长一定会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没有心情。 宋慎没有说完的事,纸上都有。 李善长的声音艰涩发抖,自顾自地念了下去: “李善长虽是皇亲国戚,知道有叛逆阴谋却不揭发检举,而是徘徊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当时正好有人说将要发生星变,会有灾祸发生,占卜的结果是灾祸应当降临在大臣身上。于是,太祖便连同其妻女弟侄等全家七十余人一并处死。” “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已故的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若干人,太祖亲自下诏罗列他们的罪状,加在狱辞里面,纂成《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 李善长念不下去了。 他松开手,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他却像是无知无觉,一双枯槁的手捂住了面孔,宋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整个办公室里,充斥着一股巨大的悲怆。 “好,好,好!” 李善长松开手,浑浊的眼里满是凄惶与不甘: “这确是陛下能做得出的事。” “先生,您能救我吗?我不怕死,但临了临了,落得这般下场,任谁都不甘心的。” 宋慎微微笑起来,果断颔首。 “当然了。只要你可以告诉我那些史书上没写过的秘辛,我也可以帮你。” 仗着看过史料给李善长提点一二又没事,反正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自己,白换一个对自己感激涕零又人精的好学生,简直赚大发了! (本章完) 第175章 崇祯堡宗对对喷 第175章 崇祯堡宗对对喷 宋慎并不着急,稍微等了等,等到李善长平复了情绪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我有件事想知道。” “你最近可否听说过,朝廷里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宋慎,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善长刚缓过神,颇为诧异地看了看眼前这俊秀青年的脸,顿了顿,才道: “听说过,这事闹得不小,我虽赋闲不常去衙门,但也有交好的同僚上门时提起了,说是宋慎前些日子摔了一跤,眼睛没有外伤,竟莫名瞎了。他当时也就是当个稀罕事提起的,先生不说,我还想不起来。” 宋慎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要问这个,就是想搞清楚这些学生们,尤其是洪武年间的这几个人,他们所处的世界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都是从原本历史上直接切片,那么李善长不可能听说宋慎瞎了,因为不论历史上那個宋慎干了什么,最起码到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发之时,“宋慎”仍是在内廷当差的,他不可能是个瞎子。 所以,面前刚刚进入辅导班的李善长,应当是自己穿越之后那个世界线里的,是今天才新鲜切的片。 那就好办多了。 最起码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李善长肯定生活在与他那个世界最接近的世界。 有点绕,但没关系,宋慎想明白了。 “行,很好。” 宋慎微笑看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的吗?如果真的需要我帮你,那你得告诉我你最近遇到的重要事情,否则我很难判断你的处境。” 李善长琢磨了一下,没有犹豫多久,便果断将昨天夜里朱元璋上门、要求自己去胡惟庸府上赴宴的事情大致说了出来,说完还捎带手把胡惟庸宴会上的情况倒了个干干净净。 离谱。 宋慎听完就觉得这是真尼玛离谱。 如果历史上李善长就给老朱当过谍中谍,那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洪武十三年没被牵连进去了。至于时隔十年旧事重提……多半是洪武二十三年时,李善长或者他家里人做了什么让老朱看不惯的事,干脆借着胡党这个百试不厌的好借口一网打尽了吧。 当然,另一种可能也存在,即,朱元璋要求李善长当碟中谍是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煽动的,本来历史上并没有过这种事情,李善长没被清算纯粹是因为他明哲保身不沾边,锅全部甩到弟弟身上,直到洪武二十三年才露出破绽。 谁能说得清呢。 现代网上白底黑字写的新闻稿都能被岁月史书,在这个皇帝一手遮天、文臣们试图反击的封建王朝,史书上的春秋笔法和口诛笔伐可不可信,那就见仁见智了。 换做上辈子,宋慎才懒得琢磨那么多呢,史书上的东西是真是假关他屁事?口嗨嘴炮两句,过就过了。但如今他亲身处在历史的漩涡和风暴当中,每一缕风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他只能慎重。 李善长能将这些事情都告诉自己,倒是很出乎宋慎的预料。他本以为这种老狐狸会打打太极,至少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但对方很坦诚,连朱元璋半夜找上门让他当间谍这种机密至极的事都说了,不管抱着什么目的,起码诚意可见一斑。 “我清楚了。” 脑子里的念头说来长,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的功夫。宋慎冲李善长笑了笑: “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放心吧,你不至于落得跟历史上一样晚节不保的下场。” “既然说完了,走吧,咱们出去,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 教室里。 投影仪上,朱祁镇的卷子画面清晰,字迹是工整的台阁体,隔着幕布也能看出所用的纸张、笔墨都是天下顶尖的。 但是无人在意。 所有人瞥了一眼过后就开始与自己熟悉的人互相说起了话,即便是同样不受朱元璋待见的朱由检,这会儿也厚着脸皮钻进了老朱家的讨论圈,独独将卷子主人排除在外,没人跟朱祁镇说话。 朱祁镇面皮涨红。 他长得其实挺不错的。刚出生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在宫里金尊玉贵地养大,没人能跟他争,登基之后又有祖、父留给他的班底辅佐,可以说,在土木堡之战发生之前,他的前半生堪称一帆风顺。 后世有个说法,说是红气养人,放在掌权者身上也是一样。凡事都有人照顾,有人帮忙,真正需要他操心的事少之又少,他只需舒舒服服地长大、接受身边所有人的吹捧夸奖,那么以全国之力砸到身上的银子自然会以另一种方式体现出来。 正如朱祁镇的模样,他身材高瘦,书卷气极重,皮肤白净连颗痘都没有,再有便是那通身的贵气,若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哪怕不说是个皇帝,也是好一位贵气逼人的公子王孙。 偏偏在这个地方,大家最不在乎的就是模样。 要说高大,一把太阿剑比许多人都长的嬴政难道不是位西北汉子?他边上降低存在感的蒙恬虽然没他高,那也是个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 要说五官……呵,不是针对谁,在座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人到中年的张良。 当外貌失去优势,示弱和委屈只会被看作是个软蛋。 这就是现在众人对于面红耳赤的朱祁镇的看法。 “诸位!” 朱祁镇实在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冲班上正在聊天的同学们喊了一声。 但他还没说出后面的话,来自朱元璋、朱标和朱棣的眼刀就飞了过来,用魔法攻击硬生生隔空降低了他的音量。 “能……能不能看看我的卷子……” 怂比。朱元璋冷冷看了朱祁镇一眼。 本来他是毫无兴趣评价的,刚才正在跟自家标儿和老四讨论迁都北平之后具体要如何规划应天府的特别待遇,还顺带讨论了李善长的事情。但是既然这货现在堂而皇之地来讨骂,那他也不介意多打击打击这个废物。 “呵呵,行啊。” 朱元璋扭过身,再度瞥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字眼,又看向朱祁镇: “听了那么多堂课,伱交上来的国策第一步就是要肃清朝堂,把你弟弟的旧臣全数打压下去换成支持你夺门复辟的人?” “咱头一次见到你、听宋先生讲过你的事情时就说了,你本事没多少,帝王心术倒是玩得一套套的,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 “哪怕你脑子能跟那个嘉靖比比,咱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坏归坏,却脑子好使聪明的很,你呢?你他娘的是又蠢又坏啊,抢回来的皇位都还没有坐热乎就开始新官上任三把火,真不怕烧到自己身上?” 朱祁镇脸已经不红了。 他的脸现在是又青又紫又白来回转换,显然是被朱元璋的话给噎得不轻,但又不敢反驳。 打又打不过,辈分更是祖宗的祖宗,这还玩个屁啊! 哪怕是正儿八经的祖宗,可是朱祁镇现在三十来岁的人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二度为帝,尊严实在是太遭不住这样的打击。即便能够忍辱负重在草原上呆整整一年,但那怎么能一样? 蛮子对他不敬,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他们就是蛮子,可祖宗对自己如此轻蔑,还将自己跟那个几十年不上朝、贪腐严重的嘉靖皇帝放在一起比,谁能忍住啊! 憋了半天,朱祁镇决定理直气壮一点,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这话是否有失偏颇?” “我听了那么多节课,自然知道大明有许多东西亟待改革,例如光吃饭不干活的宗室,又例如那或许已经开始大航海时代,很多东西都要改,可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我年初才刚复辟登基,手下可用之人极少,若是不将重要位置上的人换成自己心腹,怕是上行下效都做不到。” “不信您问问朱由检,他手里有多少可用之人啊?他一登基就拿魏忠贤开刀那才叫蠢,他哥哥留下这么一个人,不就是想叫他拿着魏忠贤当刀子的吗,他反手给这太监杀了,是,杀阉党名声是好,那您问问他呀,魏忠贤死了之后还有几个人愿意给他当狗!” “我早就知道于谦有本事,否则当年北京保卫战大概也打不赢,他是个能文能武的,留着他很有用处。可是我不得不杀他!他当初铁了心捧朱祁钰登基,铁了心不拿我这皇帝的命当命,立一个新帝,瓦剌拿着我就没有用了,不论我是死是活对大明都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我死了更好,日后大明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打瓦剌,师出有名得很。” “但是平心而论,诸位,你们摸着自己良心说,如果你们被俘虏之后臣子不想着如何救人,一门心思想的只有跟敌军对着干,不惜以你们的命为代价,等你们归位重新登基后难道不会恨他,不会有芥蒂?”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心胸宽广至此,就算我可以忍气吞声为了这个人才退步,那当初拥护我这个废帝夺门的人会怎么想!” “景泰旧臣不一定该死,但必须撤,否则我这龙椅绝不可能坐得稳!若是丢了皇位,日后一切都是空谈!” 突然被cue到的朱由检听懵了。 好像……说得也有点道理啊? 他们俩人面对的局面,与在座其他皇帝都不一样。 如秦皇汉武这样的雄主,即使登基时人心浮动,他们也有能力按住收服,加上手腕狠辣与宠信臣子适度得宜,萝卜加大棒,没人敢有异心。 如李世民和朱元璋他们那样的那就更别说了,都是马上打江山的皇帝,他们的班底是多年一起拼杀历练出来的,最清楚他们的能耐,纵使有人想挑战皇帝权威,他们动动手指就随时可以给按死。 只有夺门后的朱祁镇,以及挑无可挑兄终弟及的朱由检,登基后面对的是一团乱麻,除了杀杀杀,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震慑群臣。 等等。 朱由检回过神来了。 他没等朱元璋等人反驳,噌的一下站起来,皱眉问: “英宗皇帝,您这话好像不对劲吧?” “朕……我,我登基后杀人虽然是脑子没转过弯、迫不得已,但杀完了之后我也会后悔,事后会想到,有些人我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例如杀魏忠贤这事我后来也回过味儿了,确实不该着急,不过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没跟皇兄一样从小被当做太子培养,这皇帝只能边做边学。” “可是您不一样,宣宗皇帝给您最好的资源和教育,驾崩后怕主少国疑还留了三杨作为辅政大臣。群臣劝谏下,您最终还是一意孤行弄出了土木堡之变,这也就罢了,过去的不提,可您要说非得杀了于谦、逼迫其他景泰旧臣告老才能坐稳皇位,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景泰帝死都死了,他们除了忠心于您或者您的太子,还能去找谁?” “非得说,那就是于谦根本不忠于哪一个皇帝,他不在意皇帝是谁,他只忠心于大明江山社稷。面对瓦剌胁天子令大明,他不肯就范,那不是应该的吗?跟大宋一样割地赔款把皇帝换回来,就是你觉得对的了?”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皇帝,我没有那能耐挽大厦于将倾,或许做的许多决定都不聪明,意气用事,当了亡国之君,祖宗们骂我我只能受着听着,但我至少有朱家人的骨气。” “换做是我,当初被瓦剌挟持到草原上后,根本就不会苟活那一年,不会给他们拿着我胁迫大明的机会,还不自尽,等什么呢?” “不要拿坐稳皇位当借口,英宗,你如果还有点良心,那就承认你错了,你就是有私心恨于谦不救你,就是想立牌坊,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若不杀了于谦等人、不逼景泰旧臣离开朝堂,不给王振立庙,那就说明错的是你。” “好名声谁都想要,可你已经打输了土木堡之战,再做什么都是徒劳,躺平挨骂不行吗?非得让那么多人为你那没用的名声陪葬?要不要脸啊!” 教室里一片寂静,众人齐齐看着这俩人。 就连朱元璋都瞪大了眼睛,颇为难以置信地看着唾沫横飞越骂越起劲的朱由检。 好家伙…… 朱由检自从进了班里之后就一直闷声不吭气的,再加上他那亡国之君的身份,被骂了都没还嘴,本来大家还以为是个软柿子呢。 直到朱祁镇刚才反驳的时候捎带着骂了一嘴他,他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对喷,众人才发现这厮脾气实在不算好,哪怕一口一个“您”也掩盖不住他是个火药桶的本质。 看来,就算是大明的亡国之君,打心底里也是瞧不起朱祁镇的啊…… 啧,堡宗还真是人嫌狗憎。 (本章完) 第176章 李善长会信谁? 第176章 李善长会信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朱祁镇被骂得脸色愈发难看,但是他一时间找不到口子驳斥对方,只能吼: “朱由检,你一个亡国之君有什么脸面说我?大明亡在你手里是事实,就算现在还没有亡,以你的能耐也没法好生治理,你还好意思骂我的土木堡之战,先生上次不还说你滥杀忠臣吗!” “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祖宗,连祖宗你也骂,朱家的孝道何在?真是倒反天罡了!” 他拿出身份来压人,朱由检还真没法说什么了。 虽然班里的学生来自历朝历代,但平时熟悉的人说起话来其实都没大没小的,态度只在于对方的成就和政绩,以及对不对胃口。 像朱元璋跟李世民一说话就忍不住瞪眼那种,你要说朱元璋的政绩名气压过了李世民吗?没有,大家旗鼓相当,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弥合了南北数百年分裂的局面,李世民也不差,灭了突厥当了天可汗,为日后的盛唐缔造了良好基础。 不过这里面就有个bug。 其他朝代虽然都不止一个人,但大家君臣泾渭分明,就算是张良跟刘彻这样隔了几代的君臣,前者也会因为想帮衬老刘家一手,从而帮帮刘彻。 明朝就不一样了,洪武、永乐、天顺、崇祯四位一体,来自洪武年的朱元璋和朱标稳稳当当压着所有老朱家的人,永乐又压着天顺,天顺自然也压着崇祯。 他们都是老朱家的人,祖宗辈分就是天然的压制力。 朱由检是在场辈分最低的,放眼望去全是祖宗,朱祁镇拿这个说事,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哟,说祖宗啊?” 朱元璋幽幽开口,倒没发火,就是盯着朱祁镇: “那刚才朱由检说的话放在咱嘴里再说一遍,伱准备怎么反驳?” “朱祁镇,他纵然有千般万般错,但是他有一点比历史上很多人都要强,更不要说你。” “你满口都是宋先生说的如何如何,那你记不记得,宋先生也说过,大明亡国之时朱由检上吊自杀殉国?” “他甚至不能接受在自己死前看到大明亡国,如果土木堡时被瓦剌俘虏的皇帝是他,他绝无可能厚着脸皮在草原上苟活一年,更不可能帮着瓦剌人叫大明开城门,当叫门天子。” “真要跟朱由检比骨头硬,咱看你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他膝盖硬吧?” 朱祁镇:…… 用祖宗身份压人,总是要还的。 他知道会被骂,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没想到朱元璋会当场打他的脸。 这下真是丢人丢到祖宗家了! 朱祁镇一张脸跟调色盘似的,白了又红红了又紫,可这下已经彻底说不出话。 正此时。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宋慎和李善长一同走了出来。 “怎么样,卷子看完了吗,大家对朱祁镇的答卷有什么看法?” 宋慎随口问了一句,但很快他就发现气氛不大对,好像有点冷场。 他看了一眼这张卷子的主人,见朱祁镇满脸都是憋屈愤懑,也猜到他大概是被喷了,于是笑了笑,道: “每张卷子大家都是可以讨论的,不过如果不需要讨论的话,也可以删掉这個环节。” “这样吧,各位同学举手表决,要是超过一半的同学认为卷子没有必要讨论,那我们就直接走流程开始评分,怎么样?” 朱祁镇瞪大了眼睛,愤懑憋屈变成了震惊和不解。 他豁然起身,刚才积攒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了: “凭什么?为什么!先前给永乐帝评卷的时候就没有提过要举手表决的事,怎么到了我的卷子就要他们举手?” “如果不讨论、不问我为什么要定下这样的策略,若是枉自猜测误解了我,我的分定然很低,更何况他们本就对我有偏见,这样不公平!” 宋慎扫视了一圈,发现包括朱由检在内,所有朱家人的表情都差不多。 他们没有表情,没人在乎朱祁镇的愤怒大吼,甚至对于讨论不讨论的都满脸无所谓,似乎朱祁镇并不是朱家人一样。 看来,自己跟李善长进去谈事情,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宋慎笑笑,没搭理他,只是虚指着嬴政说: “嬴政同学,你年代最早,说话也算是班里最有份量的,那就你先说,朱祁镇的卷子有没有必要讨论?” 嬴政没想到被点名的居然是自己。 评卷这种事情,他本来只是想看热闹,毕竟秦朝年代最古老,他对于后世的很多策略和发明都不了解,更不知道往后的历史,无法以史为鉴,也就无从谈起评价。愿意认真听其他人说话,大部分原因也是揣着想要多套话的想法,打算多听听这些后世帝王将相的打算。 结果现在宋慎竟不知为何,点名要自己来说话,这…… 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嬴政自然不可能怯场,便起身淡淡看了朱祁镇一眼,道: “朱祁镇答卷上所写之事,不过小道耳。” “他满脑子都是朝堂权术平衡,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国策之上,写的自然也不会是于国有利之策。” “若他想发展大明,合该琢磨要如何打赢瓦剌,如何选将,如何精进武器,抑或是如朱棣打算建设港口去海外掘金一样琢磨怎么赚钱。” “虽然朱祁镇口口声声说的是得先稳定朝局再谈国策,不过对于一个有能力的皇帝而言,这难道是什么需要殚精竭虑的事情吗?” “朕以为,他的卷子不需议论了,在座那么多皇帝,除了朱由检并非太子出身能力不足,也就只有他一人把这当回事了,请先生莫要浪费时间,直接发表评卷。” 众人大点其头! 嬴政说得一点没错,但凡是有能力的皇帝,除非朝廷已经乱得遍地是反贼,否则仅仅是朝臣争取权、新帝树威,根本就算不上事儿。像朱祁镇这样,写了洋洋洒洒数千字雄文,竟只是想要阐述朝中各种势力党派争斗以及如何解决的……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这货还觉得自己搞争斗的水平很高,字里行间满是自得,看一眼都觉得烦,谁还想要讨论啊! 宋慎点点头,看向其他学生: “那这样吧,大家想讨论朱祁镇卷子的举个手我看看。” 没人举手。 就连朱祁镇本人都没有举手。不是他不想,而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自己给自己投票。 看见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宋慎也惊了一下。 他知道堡宗在这儿很不受待见,但万万没想到,这厮居然能不得民意至此,评卷子都没有一个人想讨论的,哪怕当他是同窗给点面子呢! “……行,那就这样吧。” 宋慎默然片刻,选择听从大家的意见。 他挥挥手,众人桌面上浮现出跟刚才一样的表格和笔: “既然不需要讨论,那我们加快进度,直接开始评分。评分标准和条件我就不多说了,照常来,遵从自己的想法公正评价即可。” 等到评分表被收上来开始算分之后,宋慎再度震惊。这么多表,没有一个人给朱祁镇打分超过六十分,更有甚者居然连零分都打出来了,还不止一个人! “我只能去掉一个最低分,但如果都是最低分,同样的分数超过两个,我就只去掉一个。” 宋慎看看自己拿着的评分表,满脸的一言难尽: “朱祁镇同学的最后得分,39分。” 叮铃铃—— 恰好,就在他宣布了朱祁镇的考试分数之后,下课铃响了起来。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后,众人离开了系统空间回归现实。 ………… 大明,洪武十年。 武英殿。 朱元璋从坤宁宫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朱标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追都追不上。 “爹,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 坤宁宫属于后宫,而文华殿和武英殿属于前殿,这两个地方本来距离就不算近,朱元璋还一路大步流星竞走过来,身体素质硬朗得没边儿了。 朱标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岔气,疼得肺都快炸也不敢停下来。 直到朱元璋跑进了武英殿内,朱标才总算能松口气! “你们都,都出去。” 朱标喘着粗气跟宫人吩咐,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也顾不得擦。 被他吩咐的太监先答应了一声,而后指了指桌上的那壶茶水,低声说: “太子殿下,那壶茶是一刻钟前泡的,还温着,要给您换一壶新的来吗?” 朱标大喜过望,摆手道: “不用,你们都出去吧,孤与父皇有事要说。”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朱标才放下太子形象跑去桌边,对着壶嘴大口大口地灌。也幸好这壶茶不是刚泡出来的,是温茶,他才没被烫出泡来。 一口干了半壶茶,总算是解了渴,朱标才缓过气走到朱元璋身边。 “爹,我知道您不高兴,但是您这会儿不高兴也没用啊,那个朱祁镇本就是多少年后的皇帝了,咱们只需顾好自己就是,不必为他多操心。” “像朱由检那种人,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指点一二,他本性不坏,只是从小没有被当太子养着,多教教他,或许崇祯的大明还有救。” 朱元璋刚才也是一路冲过来的,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提出来。 如今眼见朱标手里拎着茶一口气喝了那么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火更大了。 他劈手夺过儿子剩下的那半壶茶,咕嘟咕嘟也一顿猛灌,之后才拿袖子一抹嘴巴,气哼哼道: “谁说咱是为了朱祁镇生气?” “那种不肖子孙,只要你日后能改命,就不会当上大明的皇帝,咱为他动肝火干甚,他配?” 朱标懵了一下: “既然不是朱祁镇,那您为什么如此生气?今日班里除了他,也没人惹您啊?” 说到这,朱标还反复回忆了一下,确定戳肺管子大户李世民今天极少发言,才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声音顿冷: “当然有人惹咱了。” “今日李善长莫名其妙进了班上,按常理而言,这根本不可能,除了咱们第一批学生之外,所有后来者都有提示,偏偏就他一人例外。” “再者,宋慎从未将学生带进他那个办公室里,李善长一来就被他带进去,这一讲就是一两刻功夫,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不知道李善长有没有说漏嘴。” “退一万步说,你也清楚,宋慎通晓上下两千年历史,他知道咱会对胡惟庸动手,甚至宋家也会被牵连进去。在这种情况下,他跟李善长单独聊天,这是不是意味着李善长在这案子里也有份,他才需要从李善长那里多套套话?” “假如李善长的结局不好,假如宋慎想拉他站到自己那边去,你觉得,李善长会信谁?” 朱标被哽住了。 这样说起来,那还真是没说错。 他对自己老爹的德行自然心里有数。 洪武三年时论功行赏,当初那些开国功臣们该封爵的封爵,该当官的给官,而且许多人都得了朱元璋的亲口承诺,还有丹书铁券,可以免一死罪。 李善长就是其中之一。 按理说李善长并不需要怕死,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代表的都是皇帝信誉,如果朱元璋随意反悔,必定也要承担反噬。 可如果老爹真的想对哪个人动手,这种保命手段真的管用吗? 免罪是没问题,但只需要扣上一个谋逆罪名,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人。 更何况,昨天夜里他们父子俩还特意隐瞒行踪,找到了李善长府上去威逼利诱,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到这样做就是明摆着拿李善长当鱼饵钓鱼,非常危险。 要是这样做了结局仍然不好…… “爹,您自己在这里生气也没用啊。” 朱标定定神,劝道: “要不然,咱们今晚再去一趟韩国公府上,细细问明白宋慎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再以陈国瑞和陈标的身份试探试探宋慎,两方印证?” 朱元璋嗤笑一声。 “还偷摸着去做什么!” “标儿,去外头传旨意,宣韩国公李善长觐见,朕要他亲自进宫!” (本章完) 第177章 武如意,你怎么看? 第177章 武如意,你怎么看? 与此同时。 回到现实世界的李世民,与殿内众人都醒了过来。 大家沉默了一阵之后,李二陛下率先开口。 “诸位爱卿,有关今日那个李善长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房玄龄这次没有磕巴,也没有把事推到长孙无忌这个国舅身上,当即起身拱手回话。 “陛下,臣以为此事必定有蹊跷!” “朱元璋肯定有事情瞒着其他人,这一点,您先前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臣只是略有所感,一直没能确定,可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朱元璋有事情,或许……整个洪武朝来的人,与其他人相比都是特殊的。” “明朝没有多少臣子进入辅导班,但他们的皇帝数量是最多的。朱标算是半个皇帝,朱元璋、朱棣、朱祁镇和朱由检,加起来算四個半,而且朱标能力很强,他抵得上一个丞相了。” “别的朝代,没有哪个皇帝能带着太子进入辅导班的,唯有朱标例外,这是其一。” “其二,宋先生平时讲课时,似乎对朱元璋的态度与咱们不大一样。不是说他对朱元璋有什么特殊优待,只是,他讲课的时候,眼神表情看起来,似乎都格外在意朱元璋和朱标父子。”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朱元璋很少询问打探洪武年间发生的大事,甚至也并没有很关心朱标最后病逝、朱允炆登基、紧接着朱棣靖难上位的事情,这极其不合理!” 房玄龄没有必要再往下解释,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不用他多费口舌,大家都能想明白。 李世民缓缓点头。 “没错,最后一点,是最奇怪的。” 他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步伐有些焦躁,似乎是思绪没有理清导致的: “就朱标那样子,不说别的,他能力肯定比高明要强。朕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但朱标他很早就开始帮朱元璋处理政务,而且,朱元璋对他的态度显然跟朱棣不一样,朱棣那就是个普通儿子,他压根没认真培养过,后来能登基是朱棣自己有本事,跟朱元璋关系不大。” “他一心一意把朱标当做自己的继承人,什么事都敢教导,显然不忌惮他,只想让他快速成长,日后好接班。”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刚开始上课时,朱元璋听说了最后是朱棣登基这事,大发雷霆,却几乎没有打听过跟太子朱标有关的事情。他呕心沥血培养的儿子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居然不打听,他脑子被门夹了?” “朕甚至听见他跟宋先生打听那个清朝的藩王制度,他想改进藩王制,避免原本会遇到的宗室尾大不掉这类麻烦。他宁肯问这,朕都没听见他去问朱标的事,问洪武年间的大事,这为什么啊?” 他们早就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办法证明,也没有证据。 所有皇帝都想了解后世历史,想得到好东西、知道新技术和好制度,更想知道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但是朱元璋似乎并不在乎洪武年间发生了什么,一门心思都扑在永乐往后的事情上面,他还天天给其他朝代指指点点,这不符合一个皇帝的利益。 长孙无忌沉吟道: “朱家有那么多后代皇帝在班上,或许,朱元璋可以问他们?” “正如宋先生所言,史书史料所写不一定翔实真切,朱棣是一个现成的、经历过洪武年间的皇帝,而且还是朱元璋的亲儿子,对他言听计从,真有什么事情想知道,问先生不如问朱棣啊。” 程咬金一拍桌子,大喇喇地摆手: “这什么话啊!” “要我老程说,那朱棣明显就是个武夫,没听宋先生先前说吗,他登基之后常年御驾亲征,全靠他家太子监国坐镇京城,国库才没有空虚。” “真要说当皇帝的水平,朱棣的武功肯定够了,但要论文治,永乐朝的文治怕有大半都是那个朱高炽的功劳。跟朱棣有点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他有大半时间都不在朝廷里,肯定是不喜欢看那帮臣子争斗的,更何况,据说朱棣很年轻时就离开大明京城去就藩了,燕地与建康距离如此遥远,他们大明藩王无事也不入京,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藩王知道些什么细节?” “洪武年的事情,他估计就听说过些天大的,小事绝对一概不知,对朝堂争斗也不感兴趣,他进辅导班之后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打仗、怎么从海外抢银子,这样的人,会在千里之外窥探他畏之如虎的皇帝父亲吗!” 李世民罕见地拍了拍程咬金肩膀,感慨道: “还是武夫了解武夫啊……朱棣恐怕就是你说的那种人。” 辅导班上虽然还有其他的朱家子孙,但要么是朱祁镇这样人嫌狗厌、祖宗都看不惯他的,要么就是朱由检这样的亡国之君。前者虽然距离洪武没过多少年,不过朱元璋绝对懒得问他;后者,则与洪武朝一个头一个尾,并且他还不是照着皇帝标准培养的,能知道的事情更是有限。 长孙无忌默然片刻,看向了李世民旁边。 他妹妹,当朝皇后长孙无垢,正安静地听着他们争论,顺便给李二陛下倒茶。 忽的,长孙无忌问: “或许咱们是当局者迷?” “陛下,要不然找一个人出来,将朱家人的事情概括一下告诉他,隐去辅导班的事情即可,只说这是以往历史上的某个皇帝在得到仙人指点之后云云。” “旁观者比咱们要看得清楚许多,毕竟,所有人都太在意系统给的奖励了,很容易一叶障目。” 李世民觉得有道理。 他左思右想,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于是先看了看长孙皇后,问: “观音婢,你觉得呢?这件事你怎么看?” 长孙皇后怔愣片刻,抬头失笑道: “陛下,您不记得妾身也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实情的吗?” “妾身所知所想,与你们都一样,真想跳出这圈子来想,只能选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来,这殿内的所有人,包括高明在内,都不合适。” 李世民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长孙兄妹俩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找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将朱元璋和辅导班的事情鬼神化再告诉对方,让对方来猜测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但这人必须满足太多条件了。 一来,要值得信任,或者要在长安城里随时可以找到人、随时灭口,如此,可以尽量避免这人将事情传出去。毕竟如今要准备印刷术,打算对门阀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要是让他们听说了这类怪力乱神的事,难免会引起警惕。 二则,此人一定要足够聪明,起码脑子要跟殿内众人在一个水平,蠢货是不可能看出这事有什么逻辑漏洞的。 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就在殿内。天策旧臣很多,却也不是个个都能得到李二陛下的全盘信任。 “这该找谁啊……”李世民非常苦恼。 但就在此时,长孙皇后笑出了声。 他看向自家皇后,满脸困惑: “观音婢,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莫非你有好人选?” 长孙皇后轻咳两声,还是没掩住唇边笑意,冲李世民温婉展颜: “妾身还真有一个人选,而且,此人大家都听说过,甚至认识。” 几道目光齐刷刷袭来。 她敲敲桌面: “武如意,不就很合适吗?” 一个已经被绑死在宫中当女官,年纪尚小,马上要没爹,必须抱稳长孙皇后大腿的小姑娘。 而且这个小姑娘天生早慧,聪明伶俐,不仅能言善道、读书识字,还对人际关系信手拈来,日后更是能凭一己之力利用身边一切资源当上女帝,天生的阴谋家和政治家。 除了替李世民和长孙夫妇做事,她没有别的出路,他俩不松口,武如意也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因为她只能效忠于帝后二人。 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不是可惜了? ………… 不多时。 武如意忐忑听宣,进入了甘露殿。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场面,整个大唐帝国权力金字塔顶尖的几个人,正在位置上对她虎视眈眈,目光灼灼。 武如意有些紧张,就像第一次见到长孙皇后那样紧张。 但还好,她已经在宫中呆了一段时间,天天都会跟长孙皇后见面,对于这类位高权重者的威压和摄人气场,她现在有了点抵抗力。 “奴武如意,见过陛下、皇后娘娘,见过齐国公、魏国公、宿国公。” 她生得天生丽质就算了,面对众人也口齿清楚,不卑不亢,让第一次见到这个历史上能当女帝的三个臣子都有些惊奇。 三人不禁暗自赞叹——果然是个机灵识大体的姑娘,刚入宫不久便能适应良好,若是个男儿身,定能成大事! 李世民微微抬手,示意她平身免礼: “武如意,不必紧张,今日宣你觐见,是因为朕与皇后以及几位卿家方才聊天,说起了一则前朝的趣闻,是个小故事,大家对这故事里的人颇为感兴趣,但又各有看法,争执不休。” “方才皇后说伱生性聪颖,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这几日她时常叫你去同她聊天解闷,很有意思。” “既如此,那你听听这故事,然后告诉大家,你觉得这人这样做是为何,可好?” 他倒也没有用命令的口吻,不算旨意或者命令。 但这话听在武如意耳中,便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一个小故事,引得几位大人物争论不休,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难题,以她的聪慧也不一定能想到大胆。可在宫中做事,这样的机会一辈子能有几次?但凡应对得当,便是一个通天梯搭在眼前,皇后娘娘不是那种苛待宫婢的人,只要她表现好,娘娘高兴了,甚至能得到陛下赏赐。 可若没应对好,犯了忌讳,那就性命堪忧了。 机缘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 武如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再度行礼道: “奴愿为陛下、皇后娘娘解忧。” 李世民抚掌大赞: “好!” “既如此,玄龄,你来同她说明!” 房玄龄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他没有起身,坐在位置上,将那个所谓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有一个皇帝叫朱元璋,有一天,他梦中听见仙人指引,被带入学堂,聆听教诲,与他一起入梦的还有他的太子朱标,他们……” 这故事说得很干巴,不过该讲的都讲了,例如这皇帝在梦中听仙人说自己精心培养的太子会英年早逝,最后登基的是他没注意过的第四子,比如学堂中有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甚至有朱家几个后世皇帝,又比如那位仙人对于朱元璋和朱标态度特别,等等等等。 房玄龄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显然不适合讲故事,再加上其他人都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听到一半就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武如意听得很认真。 一则,哪怕房玄龄不是个好的说书先生,这故事本身也足够离奇。在这个年代,谁能编造出历代皇帝凑进一个学堂里的故事? 二来,这对武如意而言不只是一个故事,而是她爬上青云的梯子,她必须一字一句听清,才能分析出面前这些大人物们想听的东西。 听完良久。 武如意皱眉沉思后,问: “敢问陛下、娘娘,魏国公所言是否有疏漏?” 李世民摇头: “并无,他说得虽然没什么滋味,但还算是周全清楚。” 跟上奏一样…… 武如意点点头,微笑道: “奴听完之后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李世民拍着大腿说: “有想法就说,朕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旁观者清的,大胆说!” 武如意沉吟着开口,缓缓道: “从这位叫朱元璋的皇帝的所作所为来看,奴以为,最大的可能是,他或许有别的办法能够与这位教导大家的仙人沟通。” “若非如此,怎能解释他可以忍住不询问自家太子的事情?” “更有甚者,或许仙人答应了他愿意出手救下太子性命,而他以某些条件与仙人交换,这是不是更加合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本章完) 第178章 果然是能当女帝的人! 第178章 果然是能当女帝的人! 甘露殿内的众人,都被武如意的话给惊住了。 这个猜测极其出人意料,但是细想起来,却好像的确能解释朱元璋的异常表现。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显然比刚才郑重了不少。 他盯着下方镇静垂眸的武如意,一字一顿地问: “你将你的想法细细说来,不必害怕耽搁时间,告诉大家,你为何下此判断,有什么依据。” 武如意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先抬眼望向了长孙皇后—— 比起陛下,在这后宫里,皇后娘娘才是能掌控所有宫人命运的存在。况且她答应为皇后娘娘效力,若帝后想法有差,她必定、也只能选择偏向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含笑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大胆说话,武如意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开口,说话语速比较慢,显然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更好一些,能够将自己刚才的想法给说明白。 “陛下容禀,奴有此断言,自然是有根据的,并非无的放矢、张嘴胡说。” “其一,魏国公方才说首次进入这个学堂的人有四个,分别是始皇帝、张子房、朱元璋与朱标。” “仅仅这一条,就足够引人怀疑了。” “本就只有四个人,朱元璋与朱标父子就占了两個,而且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按理说,太子并不属于帝王将相里的任何一个,而往后进入学堂的却全都是帝王将相,即便是那个最后进入的李善长,也曾经当过丞相,只是后来隐退了而已。” “李善长当过相,朱标却未曾当过皇帝,也没有封王,他看似地位崇高,是皇太子是储君,但那么多朝代,为何其他皇帝没能将自己的太子带来?就因为朱元璋与太子关系和睦,朱标可以监国帮忙处理政务吗?” “要这么说,别的朝代都暂且不提——同为朱家皇帝,同是让太子处理政务,为何朱棣没能将他的太子带来?这并不合理。” “除非朱标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仙人对他有所优待,破格让他与朱元璋一同进入学堂,否则奴窃以为,以初次进入学堂的几个学生的功绩而言,陛下不该是后来者,而也该是初次进入的学生之一。” 这一条说完,她还顺手小小拍了李二陛下一记龙屁。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房玄龄说的故事里,自然也提到了李世民和他们几人,但他告诉武如意说这是一个民间流传的志怪故事,正是近期长安城里有人写出来的,里头不仅有秦汉,有最近的大唐,还有一个代替了隋朝终结了魏晋乱世的明朝。 同是胡人乱华,同是南北割裂,除了朱元璋出身远不如隋文帝,其余背景套过来其实还挺合适的。 武如意当然也察觉到这个故事中有某些地方显得很不合理,但她不愿去深想。很多事情,要是想明白了,反倒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既然这些大人物不想告诉她实情,那她就装做不知道好了。 越是聪明的人,越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武如意现在只是一个区区的宫中女使,聪明是好事,但太自作聪明,性命就容易不保。 李世民沉默着望向身边的长孙皇后,又看了看底下已经有点发呆的三位卿家,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多说,只是冲着武如意道: “你方才说的是其一,那其二呢?” 见这些大人物都没有提出质疑和反驳,武如意愈发放心了一些。 看来,不论这个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找自己来的原因倒是很单纯,是真的只想问问她的看法。 她沉吟着继续说: “其二,便是朱元璋的态度。” “他分明已经知道朱标将要英年早逝的事,也知道后来自己会将皇位传给皇太孙,而朱棣会造反当上皇帝,但他除了一开始的不相信和怒气冲冲,后来就没再对这件事发表过看法。” “如果他是一个并不在意后代的人,那他去询问仙人要如何改革就不合理了。” “从这个故事里看,朱元璋是一位世所罕见的枭雄人物,他从一介乞儿白手起家当上了皇帝,这样的人不可能短视,他选择改革是正常的,但选择改革的目的,是希望大明能变得更好。既然他已经知道皇太孙朱允炆不成器,自然不可能再如仙人所言将皇位传给他,那么他现在做这些图什么?” “他要是不改自己定下来的藩王制,日后朱标死了,朱棣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他放心传位,届时只需叫朱棣来改就行,朱棣又不是没改过。现在就收拢藩王权力,说明他选择的继承人仍然是朱标,他在为朱标铺路,在提防朱棣造反。” “请陛下恕罪,奴说得或许有些乱,这事太复杂了……” 武如意觉得自己把一件事说得太复杂,没法让这些大人物满意,或许还会越听越乱。 但是李世民并没有介意。 他抬手示意武如意不必请罪: “无妨,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在座众人中,除开武如意和长孙皇后,其他人都是与朱元璋父子接触过的,而且接触不少,曾经为了得积分还结过盟。 对于朱元璋本人的了解,他们比只听了故事的武如意更深。 朱元璋对太子绝对是极其在意的,除了这个儿子,他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别人。 就算朱棣日后的成绩得到过宋先生肯定,朱高炽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常务副皇帝,朱元璋也依然吝啬对他的夸奖。要不是朱棣舔着脸帮他怼李世民,朱元璋对他的态度绝不是现在这样。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朱标帮弟弟求情的成分在。 这么一个死命捧着好大儿的人,一个出身最底层逆天改命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放弃费尽心力精心培养、又对其抱有绝对信任的太子? 说朱元璋信命,认命,还不如觉得自己进辅导班的事情全是黄粱一梦见了鬼! “你说的这些,只能说明朱元璋有其他办法解决朱标早逝的事情,但不能解释方才那个结论,即,朱元璋能以其他方式与仙人沟通,甚至仙人答应出手帮他解决此事。” 长孙皇后平时基本不会插手政务,但现在她难得开口了。 她看着武如意,追问道: “既然这学堂是仙人赐福,若是能让朱标博得仙人青眼相加,仙人自然会愿意帮忙的。朱元璋不一定要单独沟通,只需相信仙人就好了,不是吗?” 武如意苦笑一声,道: “皇后娘娘,方才魏国公说故事时都讲了,他是乞儿出身,后来步步筹谋、出生入死才登上皇位,这样一位空前绝后逆天改命的狠人,他能信命,能信仙人吗?” “就从李善长一事来说,李善长是跟随他打天下的前丞相,他称其为开国功臣之首,按理说,李善长在他心里的地位应当同诸公之于陛下。但是,当他发现所有人都没能提前知道李善长进入辅导班的事情后,他第一反应是对其起疑,这足以说明朱元璋的疑心病有多重。” “连自己的功臣和老兄弟都不信,若无万全把握,他绝无可能相信仙人,他也不像是那种信鬼神报应的人。” 这几乎已经是把事情给说穿了。朱元璋的所有行为,可以一言以蔽之——宁肯我负天下人,不肯天下人负我。 一个疑心病堪比曹操的皇帝,除了儿子和媳妇他谁也不会完全相信,能轻轻松松相信仙人,愿意将儿子的性命托付给虚无缥缈的“仙人施恩”,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如此说来,武如意所言确实是句句在理。” 沉默良久,李世民一锤定音。 他先是肯定了武如意刚才的分析,毕竟她说的这些,每一条逻辑都可以与朱元璋平时的言论表现互相印证。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起心眼子旗鼓相当,李世民跟朱元璋天天斗嘴归斗嘴,但对此人性情,他也算是很了解。 武如意确实很敏锐。 他们也确实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困在局内,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辅导班这神奇之事本身,而对朱元璋,居然还没有武如意这个局外人看得分明。 房玄龄长出一口气,面上染上了些惭愧: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些事竟不如一个小姑娘拎的清,真是白活一场。” “服气,老夫服气!” 刚才还很镇定的武如意难得有点惊慌。 她连连向房玄龄行礼: “魏国公此言真是折煞奴了,奴一介女流,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众人尽皆默然,房玄龄也只是摆手叹息,没有谦虚接受她的夸捧。 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连身量都尚未长开,她没有进入辅导班,不知未来,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那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女帝。 诚然,这个帝位是从大唐手里抢过来的,后来也还回去了,但那又怎样?不论如何,凡是头一遭的都很难,要不怎么说万事开头难呢?更何况先生还说过,在武则天之后,在大唐之后,即便仍有后宫妇人垂帘听政之类的事发生,却再无一人能以女儿身登极。 她不仅是头一个,还是唯一一个。 政绩、功绩、手段这些事情都先放在一边,可是她的能力已经无需多言,今天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果然是能当女帝的人啊…… 脑子是真的好用。 再加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显摆过自己的聪明,只是就事论事,遇到反驳也仅仅苦笑着谦卑论证,毫无以聪明自傲的意思。 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还相当会做人。 她才多大! “武如意,朕很欣赏你。” 李世民骤然开口,被点名夸赞的武如意膝盖一软,当即拜倒在地,不敢吭声。 因为很显然皇帝陛下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 李世民转头看向身旁的长孙皇后,用征询的口吻问: “观音婢,今日武如意替朕,也替你、替三位爱卿解了惑,算是有功,她也够聪慧。” “虽然年纪还小,不过有些事自然是能者为之,秦时还有甘罗十二岁为相,朕也不会眼界短浅、耽于年纪就不论功行赏。” “朕欲赏她加官,伱以为如何?” 长孙皇后向来跟自家丈夫心意相通,当然明白,丈夫现在是邀请自己一同施恩。 哪怕她这个皇后执掌凤印,总领六宫,但只要皇帝想要给后宫里的谁加位份、加官,权力肯定比她更大。 他本无必要拉上自己,武则天这样的人才若非女儿身,真就是宰辅之相,用得好了,或许比男子更加好用。 长孙皇后笑着领了丈夫好意: “妾身以为极妥。” “不过,如意这孩子聪慧,妾身一见就喜欢得紧,还请陛下无论如何赏赐,都叫她暂且在立政殿那边呆着,妾身还想同她多说笑一阵子呢。” “等——等到明年六月,如何?” 听到这个时间,李世民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就是历史上她去世的时间。 她自知时日无多,只想在生前最后的日子里替他解决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她跟李世民一样惜才,知道未来的武则天、现在的武如意是个难得的人才,更知道李世民想用武如意,所以哪怕得知此女日后或许会当上女帝,也不愿意将其一杀了之。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来亲自教导武如意,不求别的,只求将这孩子的心思拧到正途上来,让她学会如何当一个臣子,而不是如历史上那样,逐步成为一个权欲熏心的野心家。 只教到明年六月。 如果长孙皇后能改变命运活下来,日后有大把时间,不急于一时;如果不能,她用自己最后的时间来为大唐消弭隐患、换来一个身有大才的女子,也是极好的。 李世民悄悄抹了抹眼角,点头答应下来,而后才道: “好,今日晋女使武如意为尚宫局掌言,从六品,掌宣传,外司附奏受事,不需去往尚宫局点卯,如常在立政殿当值处事。” “如此,观音婢可满意?” 长孙皇后温和笑着,抚了他手背: “好,陛下所言,妾身都满意。” (本章完) 第179章 李善长觐见,唐明对峙! 第179章 李善长觐见,唐明对峙! 大明,洪武十年。 李善长在接到宣他进宫的旨意后,就老老实实地出门去宫里觐见了。 在进入武英殿之前,他反反复复地回忆自己昨夜和今日的遭遇,确信是遇到了神鬼莫测之事,也确信自己并不是在白日做梦。 因为,昨天夜里见到朱元璋那一行三人的,不只是他,还有家中的小厮和管家。 也因为今日从那“辅导班”出来之后府中下人乱成了一锅粥,在家里四处找寻李善长的身影。 他确实是凭空进入了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而且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在那里。 再加上现在宣他觐见的旨意,李善长便更是无比确信了这一点——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不可能他才刚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连见他都要偷偷摸摸的陛下就突然光明正大地召见了他。 李善长深呼吸了好几次,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这才大步走进了武英殿内。 大殿庄严,空荡沉寂,没有宫人在内伺候,连奉茶的御前太监都没影子,全在门口站着隔了老远。 他听见自己迈步走进去时的脚步声有些沉闷,紧张到视死如归,甚至有点灵魂出窍的意思了。 “老臣李善长,参见陛下。” 他郑重行礼,眼睛都不敢直视龙椅之上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心下颇为慌乱。 但首先响起的、回应他的声音,却并不是预料中陛下的大嗓门。 “韩国公,你先起来吧,过来些说话,孤与父皇都有事情想问问你。” 李善长悄然抬起头,便见远远的、高高的龙椅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陛下一侧,说话时声音很温和,不似陛下,比陛下斯文多了。 是太子殿下,昨夜他才刚见过。 他应了声“是”,随即抬脚往前,一步步走到龙椅下方最近处,可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李善长又试探着上了台阶,直到顺着台阶一路走到朱元璋与朱标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听到说话声。 朱元璋淡淡道: “百室,抬头看着咱。” 李善长原先默默站在原地,目光落到自己的鞋尖上,不敢吭声。但听陛下开口,他一个激灵抬起头,猝不及防与朱元璋对上视线,撞见了一双看似平静、实则满目怀疑与试探的眼睛。 他吐出一口浊气,躬身再度行礼: “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见李善长刻意躲开自己的眼神,朱元璋大约也明白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 “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就行礼作揖的,坐咱旁边说话吧。” 他越是这样,李善长就越是冒冷汗。 陛下这些年来的作风,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想对胡惟庸动手,他早先也用各种方式敲打过对方,例如最近要开恩科招工匠那件事,实际上就是最露骨的一次敲打。 可现在,陛下分明就很疑心自己,却还要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来…… 两相比较起来,李善长宁肯他跟昨天夜里一样,对自己威逼利诱。 还特么不如直接一点呢,钝刀子割肉比砍头还让人恐惧! 他本想推辞,又瞥见朱元璋那沁着寒意的眼神,只能胆战心惊地依言照做,坐到了陛下的另一侧。 朱元璋笑着说话,嗓音还是很温和的,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百室啊,你应当知道咱今日找你是想问什么的。” “咱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开门见山一些——你在办公室里同宋慎说了些什么,听他说了什么,他为何要单独叫你进去,这些事,伱细细说一遍吧。” “等你说完,若有什么疑惑之处,咱与标儿可以再为你解释解释,如何?” “很公平吧?” “咱们都是洪武年间进去的,在那里头想获利也不容易,你不仅是国公和曾经的丞相,也是同咱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只要你实话实说,咱不会怪罪于你的。” 意思就是,如果说的内容不尽不实,且被他发现了的话,那李善长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善长不知道,有关胡惟庸案的事情朱元璋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那個辅导班里有多么神异,他很想跟宋慎一伙,最起码从辅导班里的情况来看,所有人都很尊敬那位年轻先生,而且在那么多学生里,对方似乎与大明洪武年间的学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陛下说过,辅导班的此宋慎,正是宋濂家里那个瞎了眼睛的宋慎。 而宋慎自己宣称,他只是与其同名同姓,所以更加感兴趣。 在知道历史上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后,从情感上李善长更想相信宋慎,理智却告诉他,还是信陛下的吧,陛下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李善长很纠结到底要怎么做,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他没办法,他不敢赌,更没有资格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 陛下或许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在他进办公室之前将事情和盘托出,只告知了一些极其需要重视的事情,以至于李善长到现在还不清楚辅导班里是个什么情况,这个班又有什么作用。 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朱元璋已经将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回禀陛下,臣今日与那位宋先生单独谈话,听他说起胡惟庸案……” 李善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给说了出来,没有疏漏。 即便年事已高,但多年以来他笔耕不辍,担任闲职之后也保持着良好阅读习惯,所以至今仍有着顶级文官的基本素养,能够将近期发生过的事情和听过的话完整复述一遍。 朱元璋听完,也不知究竟信了还是没信,只点点头,又问: “胡惟庸那边,昨夜的结果如何,他什么反应?” 李善长心里暗骂这老狐狸就是坑,刚刚还说,只要自己实话实说了,就将辅导班的事给他解释一遍,现在却又借机问起了胡惟庸的事! 可他也拿朱元璋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闷头回答: “启禀陛下,宴会上的人不少,都是文官,要么是中书省的人,从上至下都有部分参与,要么就是普通京官,六部来的也有不少,其中有许多都是在臣离开中书省后就职的,臣老眼昏,记不得太多,您若是需要名单,臣明日便来上朝,观察分明后再将名单呈报于您。”“臣照您吩咐单独与胡惟庸谈了话,告诉他,陛下已经容不得他了,要他早做打算,或是自污降职外放出京,或是称病回家去,避避风头。” “但胡惟庸并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丞相之位,只宽慰臣说不必忧心,他自有法子应对;说老臣就是胆子太小,才会被陛下敲打得轻易隐退;他还说……” “他还说,今日来赴宴的人这样多,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他们都是支持胡惟庸当丞相的,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就算您铁了心要查他,要罢他的官究他的罪,这帮人也不会答应。” “等商议好了之后,他们便会一批一批前赴后继地劝谏陛下,让您放弃开恩科的事,天下文人士子何其多也,愿意为了名声死谏的大有人在,想攀附他这丞相的人也是茫茫多,根本无须我们出头,便能轻易让您焦头烂额,只要这事成了,日后陛下便不可能再有对他动手的想法。” “大致,便是如此了。” 李善长将事情一口气说完,没有卖关子,更没有跟朱元璋一样借机要求什么。 因为他非常清楚,今天自己要是没能过了这一关,恐怕日后连被要挟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现在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想动你”,生与死,继续荣华富贵与瞬间家破人亡,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这就是为人臣子不得不做。 朱元璋沉吟良久,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换了个话题。 “咱答应了你要解释辅导班的事,便不会食言。” 朱元璋看向身侧的儿子,道: “标儿,你来跟他说说看咱们班上的情况。” 朱标已经习惯了当常务副皇帝的日常,认命地看向李善长,正要开口解释。 忽然。 三人脑子里同时传来叮咚一声,随即面前有一块光幕徐徐展开。 光幕中的画面中有熟悉的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等人,还有并不认识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年长些的那位美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即使未经粉黛,看着也仍风韵犹存,只是气色不怎么好,打眼一看就知道她身体状况恐怕有些差。 而年幼一些的那个还未长开,身量不高,估计才十岁出头,然而她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那里,也已足够让人为之惊艳。 已经与李世民跨时空会过面的朱元璋和朱标还好,只是有些疑惑。 但是,今日才第一次进入辅导班、连这空间都尚未弄清楚的李善长就惨了。他被这骤然出现的光幕吓得差点从位置上跌落下来! 朱标见状,先安抚了一句: “韩国公您别慌张,这也是那辅导班的功能,可以与班里历朝历代的同窗们跨时空见到彼此的模样。” “不是见鬼了,您冷静些。” 这毕竟是他的太子少傅,朱标不安抚,难道还等本来就盼着李善长早死的朱元璋去说话吗? 果然,朱元璋并没有在意被惊吓不轻的李善长,而是皱眉看向画面中的李世民。 “李二,你怎么回事,如今卷子已经写完了,不需再沟通,你怎么还能在自己那边跟咱会面?” 李世民哈哈大笑,显然高兴得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朕同系统说,朕想多与同窗交流交流这评卷的事情,多了解你们的想法,如此才能更好地评判分数,然后就打开啦!” “看来除了朕,就没人想过试试这个,连你也一样,哈哈!” 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 若非他俩现在一个在大明、一个在大唐,他是真恨不能把李二这厮从光幕中拖出来揍一顿。 这货就是他娘的欠揍,贱得慌! 朱标生怕老爹当场爆粗,手赶紧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衣袖,面上也主动跟李世民说话,抢先岔开话头堵住他的嘴巴: “李世民同学,您突然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李世民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那个安静侍立一侧的小姑娘,反问: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这一下,朱元璋与朱标同时皱起了眉头。 朱标似乎是确认,又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猜测,自言自语: “没记错的话,你那是贞观九年?贞观九年……” 就连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李善长,现在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状况,看向光幕中那女孩时满脸的困惑。 朱元璋或许不清楚,但是李善长和朱标都是精通史书的人。 这个时候,能在李世民、长孙皇后和诸位大唐开国功臣面前说得上话的小姑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备受李世民宠爱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但这显然不会是她,因为长乐公主在贞观七年就已经下嫁长孙冲了,她不会继续留在宫里住,而且这位公主都嫁人了,怎么可能还是眼前这样的黄毛丫头? 就算再是美人胚子也不可能十岁嫁人。 历史上还有一位公主也很受李世民宠爱,那就是晋阳公主李明达,但也不会是她,哪怕不知具体生卒年,可史料也清楚记载着,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时,李明达还是始孩之龄,那指的是刚会笑的婴儿! 贞观九年算是贞观前中期,这个时间点很微妙,长孙皇后还没死,李世民没有丧妻,于是还有娘的太子李承乾就暂且没开始发癫。自然,也就不会有武则天的存在…… 等等! 朱标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难以置信道: “这是武则天?!” 十来岁的唯一女帝?!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看着更贱了几分。 “没错,她现在还叫做武如意呢,以后也只会叫武如意。” “而且有关你们大明的事情,她方才同朕等人分析过一二,你们猜猜看,得出了什么结论呀?” 说到这,李二陛下笑容陡然一收,沉声问: “朱元璋,你跟宋慎宋先生,是不是私下里能够会面说话——” “别想诓骗朕,若你否认,武如意方才说的数个理由和破绽,朕可以为你和朱标一一道来!” “还有,朕今日与你联系,并非要威胁你什么。只是,整个班上无人不想与宋先生多谈两句话,多得到些指点,而你却能与他单独说话,这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本章完) 第180章 跟着咱的节奏来 第180章 跟着咱的节奏来 朱元璋面色阴沉。 从李世民开口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一直不好看,而等这厮说完话后,那就更是面沉如水了。 嘴上说着不是威胁,实际上,李世民选择质问这件事,就已经代表着威胁。 朱元璋不觉得李世民是在诈他,因为李世民没那么蠢。多聊两句就会露馅的谎,撒了又有什么用?纯粹犯贱来恶心人的? 不至于。 李世民虽然天天在班上跟他抬杠,但这种涉及到大家根本利益的事情李二不会无的放矢,尤其,他还说这是武则天分析出来的。 年幼的武则天,那也是武则天。 作为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即便武则天做皇帝的水平不好评价,可是只要读过点书的应该都很清楚,此人能以女儿身从后宫一步步爬到皇位上,头脑、城府、手腕、心性都绝对是女中豪杰,甚至天下绝大部分男子都不会比她更强。 要是过程那么容易,门槛那么低,皇位还能轮到她啊?汉朝老刘家有特殊喜好的皇帝可不少,怎么没见其中哪个篡位登基呢? 哪怕眼前的武则天看着只是十来岁年纪,城府之类的或许还没有从后宫厮杀中历练出来,可脑子是天生的,她又是旁观者,没有在辅导班里上过课。李世民他们看不出问题,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而但凡有个可以信任又足够有头脑的旁观者,迟早能看出来。 朱元璋早就有了露馅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过,将事情给戳穿的人,居然是还年少的武则天。 他沉默了很久,才问: “你想要什么?”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另一头,贞观九年的李世民也没想到,朱元璋居然这么痛快地就把事情认了下来。 他还以为要经历一场勾心斗角和拉锯战才能开始谈,结果老朱这么光棍,说认就认,一点都不挣扎的? 节奏被打乱,李世民顿了顿道: “你先说说看,你和宋先生之间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形,朕也好考量具体的事。” 朱元璋就是要打乱他的节奏,一步步夺回话语权和主动权。 要是顺着李世民的想法,来来回回地拉扯,等着对方将武则天的分析内容一点一点地透露出来,等着李二逐步施加压力、层层加码压着他问,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朱元璋呵呵一笑,先对着朱标和李善长道: “你们先去边上,把方才没说完的事情都说清楚再过来。这里咱自己就能应付。” 他都发话了,朱标也不好反对。 更何况,现在确实急需让李善长了解清楚情况,这么好的一個谋臣摆在面前,刚好又碰上李世民在这儿逼问事情,快点说明情况,才能让李善长尽快加入战斗帮忙谈判。 于是朱标拉着李善长走下台阶,隔得远了些,从事情的开始简略说了一遍,着重说明了系统商城里有多少好东西的部分。 李善长听得呼吸都有几分急促了,哪怕不说话也能看出来他现在非常激动。 而龙椅之上。 朱元璋看着光幕中李世民的灼灼目光,很镇定地开口了。 “咱能跟宋慎沟通,是因为他本就是大明的人。” “当年随咱一道起家的开国功臣之中,有个诚意伯,名叫刘基,字伯温,他曾经教导过宋慎,还给宋慎下过谶言,说他在洪武十三年时有一死劫。” “这一劫数,从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看指的是胡惟庸案,这场案子还没有发生,但宋慎曾透露过,一旦案发会有数万人被牵连,若是不出意外,他同样会受牵连死在这案子里。” “但就在前不久,宋慎摔伤了,伤到了脑袋,不仅大梦一场忘了前尘往事,还瞎了眼睛,以至无法继续在内廷当差。他跟朝廷没了关系,德高望重的祖父也隐退,自然便不会再被案子牵连。” “紧接着,咱便被拉入了辅导班开始上课,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便是宋慎、宋先生的情况,李世民,你应当清楚明白了吧?” 光幕的另一头,李世民久久无语。 他跟殿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就连刚才尽力说服自己,想着这些都是故事、不要胡思乱想免得惹祸上身的武如意,也无法再眼观鼻鼻观心,失去了表情管理,满脸错愕与呆滞地看着那道光幕。 长孙无忌回过神来,起身快步上前,凑得近了些。 “朱元璋,你的意思是,你跟宋先生都生活在洪武十年,他曾经是伱的臣子,但从他摔倒开始,你那里的历史实际上就已经被改了?” “你先老实说,若他没有因眼瞎而离职,你会杀他吗?” 朱元璋非常坦然: “宋慎的祖父叫宋濂,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也是太子的老师。他很清高,不愿帮咱动胡惟庸,所以待到胡惟庸案发,以咱的脾气,宋濂全家都会被牵连,宋慎在内廷当差,很年轻,又是宋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一个,他就是用来杀鸡儆猴的。” 李世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那你怎么还敢跟宋慎私下来往?他已经知道你对他家不怀好意,日后更是会闹到抄家的程度,而且他是辅导班的先生,能得到的好处定然比所有学生都多,你怎么敢……你不怕他造反?!” 朱元璋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笑吟吟地看向光幕中怼着自己的两张脸,反问: “宋慎为什么要造反?天下初定,百姓们算是好不容易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了,他是个聪明人,当下局势他看得很清楚,大明往后哪个皇帝被造反都有可能成,偏偏在咱这里,他绝无可能成功。” “朕本农家,乐生于有元之世——这句话是咱自己说的。” “为什么咱那么讨厌元狗,还是要这么说?你应该很清楚吧,否则你在玄武门就不会仅仅是夺嫡,而是直接篡位了。” 李世民的脸一阵发绿。 这他娘的不是句废话吗?虽然自己宫变夺嫡,但这是皇子之间的武力争斗,他杀了李建成李元吉确实是弑兄弟的大过,可最后抢的是太子之位,等的是父亲李渊禅让,算起来也总比直接造反篡位来得好听。 而朱元璋得位之正,放在所有开国之主里都是无可指摘的。 他的出现,不仅反抗了元朝的暴政,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而且也承认了上一个朝代的正统性,百姓们从理智和情感上都对朱元璋极其信服。 更何况这人是农民乞儿放牛娃这样的纯种草根出身,天下百姓都盼着他登基,也相信他登基后会对百姓们好。 就这样的民心所向,这样的创业过程,再加上朱元璋极其充沛的武德,没人能有造了他的反这种念头。 “你确定你认识的那个宋慎,就是辅导班的宋先生?” 李世民还是有点不死心。看见这厮刚才的脸色之后,朱元璋心里舒服多了。 他哈哈一笑: “对啊,不然呢?” “也不怕告诉你,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班上来自洪武朝的所有人,也就是咱、标儿和李善长这三个,都没有办法跟你们一样获得积分,也没办法通过系统商城买什么东西。” “宋先生就活在洪武十年,只有他才能从系统那拿到奖励。” “确定这件事也是机缘巧合,太麻烦,咱就不多说了,总之要是他不愿意,系统给的东西咱一样都拿不到。” “要说公平,这个规则也很公平吧?” 李世民皱眉若有所思。 要是朱元璋没说谎的话……这事儿还真的挺公平的。 都生活在同一个朝代了,而且朱元璋是皇帝,他想干嘛就能干嘛,用旨意压着宋慎说话给建议也不是不行,哪里还需要更加具体地盘问过程。如果隐瞒了身份的话,朱元璋想跟一个已经不做官的瞎子聊聊未来规划和理想,套出话来,那就更加轻而易举了。 不过,虽然对方能通过其他方式得到宋慎更加细致的指点,但缺陷也很明显。 其他学生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被宋慎夸奖,或是考出好成绩,从而拿到积分自己选择兑换物品,但朱元璋等人不行,只能想方设法地从宋慎那里薅羊毛。这难度比起考试来也不算低了,最起码其他人还能自己掌握要兑换什么,朱元璋只能干等着宋慎拿出来。 想着想着,李世民感觉不大对劲。 低头一看,左边是媳妇长孙皇后在戳他的腰,右边是大舅哥长孙无忌在扯他袖子。 俩人都在跟他疯狂使眼色。 李世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满脸茫然,长孙无忌见状,只好轻咳一声,主动出击。 “朱元璋,宋先生给大家上课也有段日子了,他得到了些什么奖励,你又拿到了哪些……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原来是这个!!! 回过神来的李世民猛拍大腿。 他差点就被朱元璋给带沟里去了! 自己这次选择联系朱元璋,明明就是打着算盘,想从明朝那边要来点好处的。先前他并不知道宋慎居然就生活在洪武十年,不过也不影响,朱元璋无论如何也比他晚了大几百年,中间隔了两个乱世和两个朝代,好东西多了去了,薅一点是一点。 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宋慎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朱元璋的大秘密,还不赶紧勒索一票,等啥呢! 朱元璋肯定也清楚这个问题,所以刚刚才会一直把话题往歪了带,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李世民把事情盘明白之后差点把鼻子气歪! “对,无忌说得没错!” 李二陛下大手一拍桌案,理直气壮道: “朱元璋,你也不想宋慎生活在洪武十年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朕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你得给朕一点好处!” 朱元璋:…… 他眼皮跳了跳,很想砍人,奈何现在隔着几百年根本打不到。 好不容易带偏了的节奏,长孙无忌一句话就给拉回来了,他现在不仅仅想打李世民,更想把他所有的谋臣都给弄死。 深呼吸好几次,朱元璋才说: “咱也还没拿到好处,怎么给你?” 李世民一万个不相信。 然后他看向了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武如意。 武如意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并且很想离开这地方,试图忘记刚才看见听见的所有事情,免得自己被灭口。只可惜她跑不了,没有陛下旨意也没法跑,所以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弹。 李二陛下指了指她: “武如意,你来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武如意的感受跟朱元璋一样。 有点想死,又有点想让所有人一起毁灭。 在场这么多肱骨之臣,问她这个啥内情也不知道、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干嘛?又不是大唐的厉害人物都死绝了!!! 她没法抗旨不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站了一步,低声道: “奴愚钝,只能说些浅显看法。” “这位……朱元璋,听说是一位开国雄主。一个这样的皇帝,发现课堂上的仙人就是自己的臣子,而且这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才,实际上眼瞎之后便赋闲在家,若是不派人监视看管才不合理吧?” “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这位仙人想要干点什么事情只能假于他人手。这就是最好掺合的时机,若是奴的话,奴会想办法在他身边放许多自己的人,叫他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奴的眼睛。” “此等情况,难道真的一星半点的好东西都拿不到手吗?若无特殊理由,这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对面的朱元璋眉毛胡子都差点竖起来了。 气的。 凭什么? 凭什么李二这厮身边一堆谋士,现在还来了一个脑子转的飞快的武则天——啊不,现在还他娘的叫武如意!!! 要是没有这帮人,李世民能不能跟秦皇汉武并列还真是不好说,这厮一介武夫,跟自己也没差多少,都是因为他会拐人,身边人才多! 朱元璋气得都有点喘了,怒道: “宋慎给了燧发枪的图纸,你要有能耐,给你就是了,拿回去造啊!” “李世民,你知道火器长啥样吗你就敢啥都要?宋慎之前还给所有人都看过那蒸汽机的图纸呢,你怎么不造一个出来?!” (本章完) 第181章 我宋慎居然有亲家? 第181章 我宋慎居然有亲家? 彼时彼刻。 宋慎回到家中之后,越想越觉得焦虑。 诚然,李善长被拉入辅导班之后,他的信息渠道多了一个,而且这个信息渠道尤为可靠,因为李善长在那里是他的诸多学生之一,班里的学生总是会由于各种原因对他心服口服,甚至把他当仙人看待。 在这种情况下,李善长没有理由跟他扯淡,也没必要,就算这是个能跟朱元璋略斗一斗的老狐狸,到了他地盘上也得老实趴着。 按理说宋慎应该高兴才对。 但他现在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好几次都因看不见路撞疼自己的膝盖。 “太难搞,太难搞了……” 宋慎颓然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有点泄气。 他虽不至于将史料奉为圭臬,但大事上还是比较相信的。本以为李善长是被弟弟李存义给拖下水才搅和进了胡惟庸案,结果呢? 结果李善长今天跟他坦白说,朱元璋和朱标大半夜偷偷摸摸找上门去,让一个六旬老人给他们在胡惟庸那儿当谍中谍! 这他娘的干的是人事吗? 李善长在办公室求自己救救他的样子不似作伪,那种震惊、悲凉和凄惶极其真切。当然,不排除朝堂大佬飙演技的可能,但李善长刚来就被带进办公室,除了自己,谁能告诉他这些事情? 既然李善长没必要装……事情就很可怕了。 跟胡惟庸接触,是朱元璋指使的。 如果没有半夜被找上门,李善长或许根本不会去赴宴,至少在洪武十年这個时间点,他完全没有同胡惟庸过多接触的打算,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看到了朱元璋蠢蠢欲动的刀。 但最后,在十几年后,朱元璋还是用了胡惟庸案的借口,让李善长不得善终…… 抛开史料上那些不尽不实、春秋笔法的场面话,宋慎对朱元璋这个人的行为逻辑了解越多,就更多了几分恐惧。 朱元璋的人生信条大概是,只要你挡路,不管有什么功劳,不管地位多高,不管你有没有免死金牌,随时随地,我想杀你就一定可以杀你。 真尼玛活阎王啊! 劳苦功高甚至被迫当了谍子的李善长都落得这个下场,他宋慎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是特殊的,可以在洪武朝善终的一个?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马皇后身上。 “兰云!” 宋慎深吸一口气,将始终在门外候命的兰云喊了进来: “你帮我给祖父写一封信,送回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等到回应,有点奇怪,再度开口询问: “兰云,你进来了吗?” 过了几秒,兰云的声音才响起。 “奴在……” “不过公子,家里方才恰好接到老太爷给您的信,刚到的,您要不先听听看,再打算回信?” 宋慎愣了一下。 祖父,也给他写了信来? 算算日子,这应该是回老家之后不久便写的信,要是没有托人加急送,差不多也该是这时候到。 他迟疑片刻,颔首: “那你先念给我听听吧。” 拆信、展开纸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兰云的念诵声。 信的内容并不繁琐,很简单。 大致就是,宋濂先关心了他两句,问他身体如何,有没有恢复些记忆,然后说自己之前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孙子了。 其实宋慎刚及冠时就已经娶过妻,但是那姑娘命不好,刚嫁给他不到一年就病逝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虽然是丧妻,不过岳家也没有怪他,因为那姑娘本就体弱,娘胎里带的,家人心里早有准备,不会埋怨是宋家没有照顾好。 亡妻死后数年,宋慎都没有续弦的打算,就一直当着一个年轻鳏夫,说是现在人微言轻,等自己官位高一些了再想这些。 紧接着就说到了重点。 他的岳家姓朱——不是皇室的那个朱,岳丈叫朱梦炎,历任山西行省员外郎、礼部员外郎,如今官至礼部侍郎。 原本的礼部尚书是吕本,他被外放之后这个职位就暂时空缺了,但毕竟是六部之一的最高官位,不会一直空着,且短期内陛下也不可能让吕本回来继续担任这个职位,所以大概率是从礼部现有的侍郎之中升个人上去顶缺。 而如今宋濂信中的意思是,朱梦炎资历够、人脉够,陛下很可能会属意他。 “祖父是想让我跟朱梦炎——也就是我曾经的岳家多来往?” 宋慎听文言文听得有点头疼,暂时打断了兰云的念诵。 最近他一有空就见缝插针地恶补史料,文言文水平提高了不少,但那是在系统空间里看的,有电脑和辞典辅助,看不明白的可以查。而现在兰云是在实打实地念信,其中虽然没什么生僻字,却由于语言和文字无法对照着看,导致宋慎理解起来有点艰难。 于是他干脆就不让兰云继续念了,直接问还更省事些。 兰云看了看后头的内容,否认: “不是,老太爷的意思是,若朱梦炎上门找您叙旧的话,最好是能找些借口推辞不见。即便不得不见他,聊天时也别透露任何立场和想法,跟他打太极就是了。” 宋慎的脸色凝重起来: “祖父有没有说,朱梦炎是谁的人?” 兰云在字里行间仔细搜寻一番,而后回答: “没有明确提及,但老太爷说您应该知道是谁。” 宋慎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有点黑了。 这特么……难道他曾经的岳父是胡惟庸的人? 奶奶个熊,总算知道历史上宋慎这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品官是怎么被扯进胡惟庸案的了。 朱元璋本就想对宋家动手,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等到胡惟庸案发之时朱梦炎估计也跑不掉,到时他这个鳏夫女婿不就正好被开刀吗! 他沉默一下,问: “兰云,你知不知道朱梦炎家里有几个孩子?有在朝为官的男孩吗?” 兰云知道自家公子忘了很多事情,但没想到妻子岳家这么重要的事他也一点都没有印象。 她顿了顿,才叹息道: “朱家只有一个独女,就是您的亡妻宋朱氏。” 宋慎:……? 啊?那,这…… 独女嫁给他之后也病逝了,一个孩子也没留下,这不就是彻彻底底的绝后了? 不对。 如果按照古代的观念来说,恐怕朱家在发现生不出儿子的时候,就早已经算是绝后了。 这算起来,怎么有点莫名其妙的耳熟啊。 宋慎想了半天,又问: “兰云,伱知道当朝大员中,还有谁家只有一个独女的吗?” 能被放在已经瞎了的宋慎身边服侍,兰云绝不仅仅是个普通婢女。 她从小在宋家长大,是家生子,而宋濂自己就是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对家中仆役们孩子的教育也比较重视,不管是婢女还是小厮,小时候都得读书识字。用宋濂的话说,就是管他的先读,有没有出息另说,若是能读出名堂,他就给人放出奴籍去博功名,若是能力不行,一个读过书的小厮也不会堕了宋家面子。女子不能科举,将心思放在读书上的少之又少,兰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非但通读四书五经,而且被宋濂培养过,对于朝廷里的人际关系也相对了解,至少官位高的她都听宋濂讲过。 要不是兰云有这样的本事,宋濂怎么可能放宋慎独自离开家搬出去住? “公子,确有一位。” 兰云回忆片刻,笃定点头: “前任礼部尚书吕本家中也是只有一位独女,但很有出息,如今是东宫侧妃,听说前些日子出了点变故,不过也只是传闻,并没有确切消息。” 宋慎只觉得这个世界好荒谬。 都是礼部,都是家里只有一个独女,女儿还都出了事,只不过吕氏还没死,而朱氏前几年便溘然长逝了。 朱梦炎与吕本同朝为官,或许还很长时间都呆在同一个衙门里,假如现在交流起来,他们会不会有共同语言? 吕本会不会也是胡惟庸的人,才趁着这机会顺势拉拢了朱梦炎? 这厮在城外庄子里养天病人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后续,不知道马皇后会如何处置,或许,是想等到胡惟庸的案子一起办也未可知。 宋濂没有在信中明确说过什么事,可能是担心被人给看见,抓住把柄,但现在宋慎心里的警惕已经升到了可以拉响警报的程度。 从祖父目前透露的信息判断,他的前岳父朱梦炎基本可以确认是胡党,很可能会上门替胡惟庸跟他重新拉近关系,而如今正是皇帝朱元璋刚刚下过旨意准备开恩科的时候,胡惟庸那边绝对不缺人手,却多半急需拉拢一大批有话语权的文人。 宋濂与世无争,且已经告老归乡,由朱梦炎来帮忙拉拢前女婿宋慎,从而让宋慎代表宋家开口,这是一个很精妙的陷阱。 如果他真的是以前的宋慎,出于对岳父的愧疚和对亡妻的感情,或许真的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 祖父已经离开应天府回了老家,身边没有人可以提醒他,就算他现在身体健全,也不会改变什么。 那么紧接着,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就可以很轻易地把宋家拉下水了。 宋慎终于理清楚了整件事,也明白了为何祖父会刚到浦江就立即写信提醒他。 深秋时节,他身上竟然浸出了一层冷汗。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真是让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公子,您还要给老太爷写信吗?” 兰云提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宋慎回过神来,摸索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摇着头起身: “你一会儿替我回信,就说我晓得了,心里已经有数,会想办法避开他们,不会把宋家送进火坑里去的。” “还有……” “备车,我要进宫走一趟。” ………… 武英殿。 朱元璋正与光幕中的李世民僵持着。 一个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敢要;另一个恨不得扇对方几个大嘴巴子,让他别白日做梦,有些东西拿给他,那大唐得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朱标也已经同李善长将事情大致说清楚了。前者沉默看着父亲与人扯皮,后者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事,居然也没说话。 于是整个武英殿里居然显得鸦雀无声。 不知双方僵持了多久,门外传来太监小心翼翼的通报—— “仪鸾司指挥使,毛骧求见!” 一直僵着脸的朱元璋这才转过头,对朱标颔首。 “让他进来说话。” 而后,他看向光幕: “李世民,咱要见臣子了,你还要腆着脸继续这样?” 光幕对面的李二毫不在意: “你都不怕被你的爱卿知道这事儿,朕怕什么?你跟他说啊,说完了之后再跟朕说,朕不急。” 朱元璋额头上都快冒青筋了。 这是什么死皮赖脸的狗东西?! 他深呼吸几下,不去搭理李世民,将注意力放在刚进来的毛骧身上。 一来,毛骧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最近还不是种土豆的时候,所以他平时除了盯着手下翻地,就是盯着仪鸾司本来负责的事。武英殿关起门来说话时,若非有重要事情,毛骧不可能来打搅,来了就肯定是有要事禀报。 二来,朱元璋也刚好想验证点事情。 “臣参见陛下。” 毛骧行礼之后刚想直接禀报,但抬起头就看到了殿内的李善长。 昨天夜里才被陛下带着去威胁过的人,今天就出现在这里…… 他有些迟疑。 但朱元璋淡淡开口: “毛骧,有事就说,都不是外人。” 毛骧顿了顿,选择听话而隐晦地禀报: “启禀陛下,臣方才接到消息,宋家那位如今正往宫里来,要去一趟坤宁宫。” “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朱元璋眉毛一扬: “他来了?今日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手下人有听见动静么?” 毛骧颔首: “有。有一封浦江来的信,今日刚送到他那里,不多时他便叫人备车,要进宫求见了。” 浦江这地方,朱元璋当然知道。 宋濂的老家嘛。 “收拾收拾,咱过去一趟,还跟先前几次一样的安排。” 吩咐完,朱元璋想了想,又问: “毛骧,你看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毛骧犹豫着,将目光落在了李善长脸上。 李善长脸上的兴奋僵住。 好你个毛骧……老夫就是你眼里奇怪的东西?! (本章完) 第182章 要不你娶个续弦吧? 第182章 要不你娶个续弦吧? 坤宁宫。 马皇后正在纳鞋底子,就听外面宫女通传说陛下来了。 她没放下手里的活,直到丈夫走到跟前,才头也不抬地问: “重八,你来干啥啊,今日不是已经从班里出来了吗?还有啥事?” 半晌没等到回应,马皇后疑惑抬头,唬了一跳。 “标儿,韩国公?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她把手里的针线放在桌上,赶紧吩咐宫人们上茶,却被朱元璋阻止了。 朱元璋摆摆手: “别忙活了,咱过来有事情。宋慎等会儿要来,已经在路上了,仪鸾司的人从他家里跑回来禀报的,不会等太久他就要到。” 马皇后愣了一下,更疑惑了: “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还主动来宫里?没记错的话,子畏这孩子很不喜欢进宫的,前面几回次次都显得不自在,如今主动来,是出什么大事了?” 朱元璋现在也是一问三不知的状况。 “不知道啊,听说是宋濂从浦江给他来了封信,他看完就马上收拾准备进宫了,咱估摸着,是有什么要紧的……” “李世民你别在那儿叫了行不行,咱跟皇后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自己没有皇后吗?” 马皇后:??? 她狐疑地在朱元璋周围左看右看,除了今天突然过来的李善长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马皇后的目光落在朱标脸上: “标儿,你爹今天没睡醒?他喊唐太宗的名字作甚?” 朱标尴尬一笑,解释道: “是辅导班的一个功能,唐太宗借着要跟爹讨论其他人卷子的事情,通过系统跟爹取得了联系……”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跟马皇后解释了一下,后者瞪大了眼睛。 马皇后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的: “这,我怎么没看见?是只有你们这些被拉进去的才能看见吗?” “还有,韩国公这是什么情况,他也被拉进去了?” 当一国之母,其实也不是那么清闲的。 虽然马皇后身体不太好,平日里许多宫中事务都交给其他位份高的妃嫔处置,自己只负责总揽大局拍板,但有些事若太要紧,还是得她亲自处理。 最近其他被放去凤阳历练的藩王就要回京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在跟妃嫔们说明情况。若是这些封王的皇子们以后不去封地了,那等到皇帝殡天之后,有孩子的妃嫔变成了太妃,就可以酌情安置,或许可以去自己亲生孩子的王府里颐养天年。 当然,现在朱元璋身体还非常硬朗,一看就是能活个七老八十的架势,所以妃嫔们还得等很久才能出宫住。不过马皇后很通情达理,加上又是刚开国,许多规矩没有定得那么死,所以她就在跟后宫商量,看有哪些人想出去暂住两天的,或者想跟孙辈呆一阵子的,都可以照葫芦画瓢给定些规矩。 她自己能天天跟朱标见面,其他妃嫔可没这个命,但哪个当娘的不担心孩子?所以,能通融的就通融些。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马皇后今天上午、中午都在忙着开会,朱元璋和朱标也就被她赶回了武英殿去进辅导班,想着,就这么一两天的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结果就半天没盯着,居然来了個李善长。 马皇后很有几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加上跟李善长也熟悉,一看他现在这样就知道,估计是被自家丈夫给威逼利诱了一番。而且要不是李善长也进了辅导班的话,朱标刚才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说那些。 果然。 朱元璋点点头: “百室是今日刚进去的,还有李世民那个……这事情说来话长,标儿也没说太明白,等会儿咱再跟你解释。” “如今比较要紧的是,等会儿伱得打听打听宋慎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若是他想从你这儿套百室的事,你就推说啥也不知道就好,再想办法从他那里套套话,看宋濂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着急。” “咱跟标儿,今日再有百室,都跟以前一样坐屏风后头听着,若他说出一些要紧的,咱再给你递纸条,如何?” 即便有点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意思,但马皇后也没办法,只能先应下来。 哪怕仪鸾司的人手脚再快,跟宋慎也是前后脚出发的,现在朱元璋都已经听到消息过来跟她说了,这代表宋慎大概马上就到,再问下去,耽搁了时间说不定会露馅。 她叫坤宁宫的人安排了屏风和茶水,以及笔墨纸砚,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坐着继续纳鞋底子。 宋慎通传完毕,进来时,就发现殿内有点过于安静了,马皇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招呼。 “臣参见皇后娘娘。” 他先行了一礼,便听马皇后惊讶了一声,道: “子畏,你怎么突然来了?哎呀,本宫正给陛下和标儿纳鞋底子呢,一时有些入神,没注意你来了,你可别见怪啊。” 宋慎赶紧再行礼,先说折煞了,再好奇道: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怎么还亲自纳鞋底子,这些事交给底下人办不就好了吗?宫里尚衣局就是做这些的吧。” 马皇后笑着放下了手里装模作样的针线: “还不是陛下他们俩娇贵,非得要本宫做的鞋底子穿着才合心意,否则就挑刺。标儿倒还没那么讲究,谁做的他都照样穿,陛下就不一样了,本宫做的跟旁人做的,他一上脚就知道,本宫有时懒得做,糊弄一下吧,他还发脾气!” “算了,反正在这宫里平时没什么事,他也不跟以前似的奔波作战,如今给他多做几双,就够他穿一年的了。” “话说回来——子畏,你今日进宫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若是需要什么只管提,你祖父都告老回浦江了,京中能让你托付的长辈不多,本宫也算一个,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你放心说就是,本宫一定给你安排好。” 宋慎觉得跟马皇后说话就是舒服。 她这就是明显的向下兼容了,知道自己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就特意给递话头,让人聊着很舒服,也难怪都觉得马皇后是大臣救星。她不仅愿意救人,还不让人觉得这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来的路上,宋慎已经打了八百遍腹稿了,现在将事情在心里再过了一遍,才开口。 “皇后娘娘,其实臣今日冒昧进宫,确实是有要事。但不是有所求,而是想问问您的意见。” “正如娘娘所言,如今祖父已经归乡,许多事没有长辈提点,臣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能更妥当,思来想去,才想到来问问您的意思。” “不知……这可否方便?”马皇后笑得很和蔼。 她本身就对宋慎这样的青年才俊更加欣赏宽容,遇到他这样的年轻人在朝中遇到麻烦,听说之后也总愿意帮一帮。再加上宋慎本就是宋濂最看重的孙子,而宋濂又是朱标的先生,有了这层关系,她是真有些将这孩子当晚辈看待了。 即便是抛开辅导班的事情,以及朱元璋打得噼啪作响的算盘,马皇后也是愿意帮一把的。 “你愿意来问本宫,本宫很高兴。” “子畏,有事就说吧,能给你这样的好孩子出出主意,能帮到你,本宫心里也舒服。” 听到她开口,宋慎略微放下心。 他缓缓道: “臣失忆忘记前尘往事的事,您应当很清楚,太医来看过好几次也没看好。” “过去二十几年恍如大梦一场,直到今日接到祖父的信,臣才知道臣曾经还成过婚,还有一个岳家。” “这事儿,您知道吗?” 马皇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今天来是说这个。 她顿了顿,点头道: “当然知道了,你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当时你成婚,本宫也送过贺礼的。” “若没记错,你岳家是朱梦炎,如今的礼部侍郎?” “当时你那妻子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便病逝,要是留下个孩子也算念想,可偏偏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静悄悄走了……” “怎么,今日你提起这个,是动了凡心,打算来求个恩典,要续弦?哎呀呀,若是真有这念头也是好事,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今年二十五,再是痴情人也不能继续这样,若真有想法,本宫一定替你好好挑个正经的好姑娘!” “子畏,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说出来本宫照着帮你相看!” 宋慎万万没想到马皇后居然有当媒婆的潜力。 他赶紧摆手推辞: “不不不,皇后娘娘您误会了,臣没有这打算。” “如今臣这眼睛不行,还忘了许多事情,托陛下和娘娘的福,这官身虽然还留着,却也没法照常去衙门里当差,找个好姑娘就是耽误了人家,还是等等再说吧。” 见他又不是这意思,马皇后就有些疑惑了: “那你今日提起这个,是……” 宋慎被她的牵红线热情给镇住,没有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臣是想问问,若是岳家想找臣往哪里站站队的话,臣要如何处置才好?” “如今岳家官拜礼部侍郎,而尚书之位暂且空悬。六部归中书省管辖,陛下最近张贴皇榜的事闹大,又引起中书省与百官谏言,若是岳家想更进一步,届时怕是会把主意动到臣这里来。” “祖父今日来信,便是提醒了一句。” “臣眼睛有疾,既然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便不好再掺合这些事,按理说也不会找到臣这瞎子身上来。但奈何祖父名气太大,那又是臣的岳家,难免会动了什么念头。” “不过,祖父是祖父,臣是臣,万一此事继续闹大,牵连到祖父,那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还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臣叩谢。” 宋慎摸索着要叩首行大礼。 马皇后刚刚还在愣神琢磨呢,见状便赶紧去扶他起来,一边扶还一边责怪: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不方便行动还这样,果真是没拿本宫当长辈吧?” “快快起来吧,这事儿没那么麻烦,你也别着急,慢慢说就是!” 听这意思……是愿意帮忙了? 宋慎在心里将她的话咀嚼片刻,也顺势起身,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马皇后同样坐定,思忖过后道: “陛下张贴皇榜的事确实闹得不小,今日早朝,听说有不少文官当面进谏,还有人大放厥词,说招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工匠们入朝为官,他们羞与之为伍,还说工匠一道无非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 “他们轮番进谏,一群文人骂得可难听了,陛下发了好大脾气,今日都还没来过坤宁宫,等会儿恐怕就要过来骂娘的。” “若朱梦炎果真是打算叫你来出头,那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叫陛下知道了,宋家都会遭殃,哪怕你祖父告老回家也一样会被喊来京城。” 宋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使劲表示您说得对。 他很清楚,对于马皇后这样的长辈而言,她给意见的时候你听着就好,捧哏也得等她说完了再捧,上位者其实很讨厌思路被打断。 更何况…… 其实今天过来走这一趟,宋慎也没有真的打算要征求她的意见。 这只是表明自己态度的一种策略而已。 虽然他打定主意,以后朱梦炎要是来上门就拒之门外,可是他们毕竟有一层姻亲关系,难说对方会不会直接拉虎皮扯大旗,当着百官和朱元璋的面义正言辞地说宋家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想法,直接先斩后奏把宋家拉下水再说,那到时候就难解释清楚了。 而现在,他提前来找马皇后说明自己的立场,哪怕到时候被拽进坑里,也已经叫好了救护车,不怕真的被朱梦炎和胡惟庸给坑死。 计划通! 宋慎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对马皇后的分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是猝不及防地,他耳朵里传来了一句话。 “……最好的办法呀,就是你现在赶紧娶个续弦,而且还是跟朱梦炎或是中书省那帮人不对付的,这样就最方便,还能直接表明立场,你也可以有个新媳妇。” “子畏,你觉得如何?” 宋慎大惊失色: “娘娘您怎么又说到这事儿了?!” (本章完) 第183章 赐婚 第183章 赐婚 马皇后暂且没管宋慎是个什么反应。 她自顾自地念叨着,一边在心里盘算朝中官员家里有什么适龄女子,一边还得考虑这些人的立场。 毕竟现在胡惟庸愈发坐大,不仅是京官,就连外放出去的地方官都有许多想攀附他的。朱元璋脾气又不好,能够在他手底下坚持当个孤臣的人,少之又少。 其实除了常遇春家、徐达家这些为太子朱标准备的班底之外,其他人害怕陛下拿自己开刀,心里又没个谱,想找靠山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上位者并不会在意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他们只在乎你有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马皇后思忖片刻,又说: “子畏,本宫倒是真想到了一个人!” “韩国公李善长,哪怕你失忆了,这些日子肯定也听人提过他吧?” “他家有個外孙女,姓林。那孩子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韩国公的眼力很好,嫁女儿不看门第,只看人,家风端正就是好的。这女孩本宫以前也见过的,今年约莫着是十六七岁,本来早该谈婚论嫁的,可惜她父亲洪武九年病逝,要守孝,这就给耽搁了。” “你放一百个心,那绝对是个家风优良的端庄淑女,而且没了父亲后她就跟母亲回了韩国公府住,韩国公也很喜欢这孩子,亲自教导着,先前宫宴时本宫刚见过,看着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宋慎汗都快下来了。 好不容易才想到法子,摆脱了朱梦炎那个前岳父,眼瞧着来跟马皇后多说两句就能脱离胡惟庸案的漩涡…… 谁承想,现在马皇后居然又要把李善长的外孙女嫁给他? 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现代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他现在娶了李善长的外孙女,那可就是真的半截黄土已经埋上身子了,一看就是要抄家的节奏! “皇后娘娘,这……臣谢过您的美意,不过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臣自己不能做主,连父亲和伯父都做不得主,还是得写信回去问问祖父的意见才好。” 宋慎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么个回复。 幸好现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王朝,也幸好他祖父宋濂是个拎得清的,否则即便如今暂时给推脱了,届时家里人脑子一热,想着能跟李善长这位国公爷攀上亲事,一口应下,那他可就是纯纯麻爪了。 反正祖父现在又不在应天府,啥事往他身上推就行,老头子都活这么大岁数了,敷衍应付一桩婚事肯定比他在行。 马皇后不甚赞同地摇摇头: “你这话怎么说的?陛下与本宫赐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人选都是亲眼见过觉得好的,才会下旨赐婚,宋老先生必定清楚本宫的眼光。” “只要你觉得妥当,他那里本宫去说,你放心大胆地说自己的想法!” 宋慎:…… 他现在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催婚,在现代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催过了,但他没有家人,也不过是面对朋友和同事们的玩笑而已,敷衍两句也就过了。 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娘娘的催婚。 人家没有直接下旨赐婚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除了把事情推给宋濂,他要怎么婉拒看起来才不那么下人面子呢? 答应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他刚刚才基本确认自己被牵连进胡惟庸案的根源是前岳父,现在马皇后又要给他赐婚,对象是胡惟庸案里官最大的受害者李善长的外孙女,这尼玛层层加码,到时候堪称死无葬身之地,他答应了才是脑子有问题! 沉默片刻。 宋慎脑子一抽,朝着马皇后声音来源的方向拱手道: “臣不敢隐瞒,其实,自从摔倒之后,臣便有了一些难言之隐……这方面不行,以后,怕是耽搁了人家啊。” 马皇后:……? 你小子为了拒绝赐婚脸都不要了? 她被宋慎的不要脸震得好一阵子没说出来话。 屏风背后,朱元璋、朱标和李善长的脸色也很微妙。 就连光幕之中的李世民等人,在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脸上表情也都五彩斑斓,颇为喜剧。 朱元璋转头看着李善长,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伱日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宋慎宁肯说自己不行都不愿意娶你家外孙女?】 李善长铁青着脸,咬着牙才没有吭声。 宋慎今天中午才在办公室说过他的结局,如果历史真如那张纸上所言,那宋慎拒绝联姻也是应该的。 没人想找死。 而如果跟他家联姻,不论多远的关系,届时案发都逃不过株连九族的命运。 他提笔写字,差点把笔杆子给捏断。 【臣日后将被株连九族,除了祺儿身为驸马免去一死,其余没人活下来,外孙女和其夫家恐也在此列。】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脸上的调笑之色也没了。 易地而处,如果他在李善长这个立场上,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他恐怕不会如此认命地听之任之,老老实实地继续为皇帝做事。 更大的可能是,不管能不能成,他都会掀桌子试试看,挣扎一下也好过等死。 但是李善长并没有这样做。 他老老实实地听从了自己的所有安排,甚至将宋慎跟他说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知道无法与自己对抗…… 可无论如何,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李善长没瞒着他,这就已经足够说明态度了。 朱元璋也提笔重新写下一行字。 【放心,君无戏言,若不是因为宋慎,朕不会半夜找到你家去,也不会信你。】 【但现在你已经在帮朕做事,是在朕的指使下才去胡惟庸家赴宴,事成后,朕不会亏待你的。】 李善长其实不怎么信,可他没有选择,只能相信。 他沉默着拱手行礼谢恩,又再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皇后娘娘是真想将臣那外孙女赐婚给宋慎,还是试探?】 朱元璋瞥了一眼,摇摇头。【可以是试探,也可以是真的。看宋慎自己如何抉择,若是他铁了心不愿娶,那谁也没办法,我们不可能逼他做事。】 ………… 坤宁宫殿内。 马皇后盯着宋慎良久,而后缓缓道: “子畏,你要是不想的话可以直说,本宫不会逼你的,这也不是官面上说话,不是陛下在同你说话,你既然将本宫当做长辈,就说点自己心里所想。” “你受伤昏睡那段日子太医天天去,你的医案本宫也看过的,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显然,马皇后是有点生气了。 宋慎在心里来回寻思片刻,确认了她生气的原因。 ——好像,真是因为自己拿身体当借口胡说八道,所以生气? 这是真的关心自己? 宋慎愣了一下,难免有点感动。来到大明之后,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不少,但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长辈,除了宋濂之外也就只有马皇后了。 既然如此,宋慎牙一咬心一横,低头诚恳道: “回皇后娘娘,臣知错,臣之所以方才胡说八道……的确是有些担忧的。” “谁都知道,当今丞相在微末时是被韩国公提拔上来的,照理说,他们之间还有点师生情谊。而如今丞相似乎是铁了心要同陛下作对,韩国公纵然置身事外不去理会这些事,也不出头,届时陛下发火却不会管他真的有没有掺合。” “臣没什么远大志向,但臣惜命。” “这条命本就是从阎王爷那儿捡回来的,臣听说,当时太医都一度以为臣醒不过来了,如今还好端端活着已是幸事,臣不想被扯进这些事情里,更怕牵连家人。” “所以,臣斗胆,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臣这眼睛恢复前也绝不会娶妻,既不愿耽误好人家,也不希望宋家被其他人家牵连,即便是曾经那位岳家朱侍郎也一样。” 马皇后叹了口气。 她知道,宋慎这是打定主意就不会再松口了。 虽然没有看到屏风后头在说什么,她现在也能猜到,历史上李善长的结局恐怕非常不好,否则宋慎也不会避之如蛇畏之如虎。 可是,李善长毕竟是从很早以前就跟在朱元璋身边的人,这老家伙她也很熟悉,没有太大的野心,能犯下的最大罪过,恐怕也就是心软。 或许是包庇家人被连累,或许是包庇胡惟庸,总之,李善长自己干不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没那个心性,也很拎的清自己几斤几两,不可能自以为是地认为凭他们这帮文臣就能逼迫朱元璋做什么。 私心里,马皇后还是想捞一捞李善长的。 “子畏呀,本宫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也知道你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家里,但换个想法,给你和李家外孙女赐婚,其实也是件好事。” 马皇后斟酌着劝道: “你想想看,韩国公老迈,容易被人蒙蔽,听信自己亲近之人的言语,或许就会一时糊涂作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是人之常情,但本宫并没有说这是对的。” “若你能同他家结为秦晋之好,有了外孙女婿这身份,说话是否也方便许多了?” “说实话,本宫知道他的一些事,也想过劝告,只奈何没有机会。他不是那么固执又有胆子的人,有时候只是差一个提醒,或许事情就会完全不同。” “陛下自然也希望韩国公站在自己这边,若你能将他给劝明白,这也是大功一件……日后再有什么,本宫也更好替你说话了,你懂这意思吗?” 她说得隐晦,又不那么隐晦。 说白了就是,如果宋慎跟李善长的外孙女成婚,就有一个身份说得上话,就算李善长被家里人给蒙蔽了做些糊涂事,宋慎也能借着这层身份给劝回来。虽然听着有难度,也很没必要,但这是朱元璋希望看到的结果。 宋慎仔细回忆了一下。 历史上,李善长逃过了两次。第一次是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案发后朱元璋没有追究他这个提拔了胡惟庸的人,该怎么就照常;第二次则是他弟弟李存义出事,再次被牵扯进胡惟庸案中,而朱元璋依旧没动李善长,甚至李存义也只是流放了丢开,没有砍头。 所谓事不过三,第三次,也就是洪武二十三年李家被抄家灭门那一回,算起来朱元璋恐怕也是忍无可忍了。 史料上记载的事情是真是假未有定论,但从这三次看来,至少朱元璋是给过好几次机会的。 他的免死金牌起过作用,而非后世开玩笑说的一样,洪武朝的丹书铁券等于催命符。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玩意儿,李善长的危机意识才被削弱了,以为区区丹书铁券可以保住自己和子孙后代终身荣华。 马皇后说的是实话—— 如果能够让李善长悬崖勒马,那么做到这件事的自己,一定是大功一件。 若李善长站在皇帝这边,胡惟庸这个现任的中书省左丞,威望可不一定有李善长这个退休老头说话好使啊。 宋慎这下是沉默了。 他很纠结。 都说富贵险中求,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能改变李善长的站位,那么胡惟庸案的格局就会发生巨大转变,这么大的蝴蝶效应,很可能就直接把宋家给扇出漩涡中心了。 但他要是不答应这事儿,直接选择不沾边,现在又已经跟马皇后提前报备过朱梦炎的事了,也有很大可能逃过一劫。 这玩意儿,咋选啊? “皇后娘娘,臣……想回去考虑一下。” 良久,宋慎拱手道: “这毕竟是婚姻大事,臣知道您是在替臣考量,但臣还年轻,许多事情有些想不清楚,所以,还是想跟祖父好好商量一二,娘娘可否容臣过几日再回话?” 这一次,马皇后没有逼他,只是和蔼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你的忧虑是正常的,这事不急,若你考虑好了,再来同本宫回话就是了。” “你祖父不在应天,你心中忐忑是应当的,不怪你,不怪你。” (本章完) 第184章 大唐,要有火药! 第184章 大唐,要有火药! 宋慎离开了坤宁宫。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现在脑子很乱,没功夫想别的,心里全是事,就只想着赶紧回去让兰云帮忙写封信,把今天宫里的事情都跟祖父说说,好求个什么意见。 他是穿越者没错,甚至还有个可以查看史料的挂,但现在事情已经逐步脱离了他可以掌控的范畴,历史在变歪。亦或者,是因为这些事情的份量不足以被载入史册,所以他查不到。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宋慎都没办法判断接受赐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拖延时间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明天上课的时候在班上问问李善长怎么看,反正也不是头回把人给拉进办公室了,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 多方意见综合下来,他才好做决定。 ………… 等到宋慎离开后,坤宁宫的屏风被撤走了。 马皇后看着从屏风背后绕出来的三人,喝了口茶: “方才说的那事儿你们也别太当真,子畏自己的意思最重要,本宫只是牵线而已,他若不答应,谁也别逼他啊。” 朱元璋差点翻白眼: “妹子,咱以为你说着玩呢,没想到你如今还真当他是子侄辈护着了?” 马皇后冷笑一声: “不然呢,就看着你们几个老家伙欺负人家是個瞎子,欺负人家长辈不在应天府,往死里坑他?不是我说,你们不能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吧,如今他身边还有谁是干干净净没有跟你们通风报信的?”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 他确实将宋慎身边的人几乎一网打尽,从张唯到徐允恭,再到自己“陈国瑞”这身份,就差把宋慎打晕带回宫里,告诉他这就是他家了。 更何况他还准备丢一个纪纲去宋慎那儿当护卫,明摆着的眼线。 咳嗽一声后,朱元璋岔开话题。 他看向面前光幕里的李世民,道: “你看见了吧,宋慎确实是咱大明的人,咱也没有什么别的渠道,只有皇后同他接触比较多。” “宋慎给的消息大部分也是通过这种手段来的,比起他在课上的肆无忌惮,当着皇后的面,他说话很谨慎,很多时候都得靠猜。” “讲道理啊,比起这个,你不觉得通过考试和上课被夸得到积分,比这样强多了吗?” 另一头,大唐。 李世民眉头紧锁,正在思考朱元璋的话是否可信。 这厮经常性鬼话连篇张口就来,很难分辨他究竟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说真的。朱元璋那张国字脸倒是长得浓眉大眼很值得信任的模样,问题是,大家在班里同窗也有一段日子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朱八八是个什么蔫坏的东西? 思忖片刻后,李世民看向身边两位谋臣。 “伱们俩怎么看?”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前者凑到李世民耳边轻声开口,用的是气声,光幕那头听不见。 “朱元璋所言,陛下可信可不信,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洪武朝一定是特殊的,而朱元璋一定不希望这件事被所有人知道。” “只要捏准了这件事,别管他说了些其他什么,咱们要自己想要的即可。朱元璋的处境跟大唐比,是弱还是强,这些都跟咱们没关系,好处才是真的。”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没错! 好处才是永恒的! 他冲着光幕那头的朱元璋道: “老朱啊,朕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讨价还价,咱们都大方点,透个底。” “朕知道你不会把宋慎给的好处都拿出来,或许朕这里也拿不到,但是,你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给的。” “听说你们大明已经有了不错的火器,这物件我大唐还没有呢。” “不如,你将你们那个火药和火铳的做法告诉朕,朕保证对此事守口如瓶,怎么样?” 朱元璋盯着他,脸色不太好看。 倒不是说给出去之后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处。 一来,他们隔着几百年的时空鸿沟,即便前头的人改变了什么,也不会影响到后来的自己,这一点从嬴政和李世民改变过的历史就可以看出来了。 二来,身为汉人,朱元璋知道唐朝其实是先前历史上综合国力最鼎盛的王朝,没有之一,大唐能好起来他也乐见其成。 没有任何坏处,但是,朱元璋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非常讨厌被人拿捏威胁。 尤其,对方还是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李世民。 沉默片刻后,朱元璋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光幕对面的众人,高声道: “其实啊,咱也觉得应该把火器火药的做法用法分享给大唐,毕竟大唐鼎盛时期的疆域那么大,中间更是出了一位女皇帝,这么大的疆域……” 话没说完,就被李世民给紧急打断了。 李二陛下先是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武如意,才狠狠瞪着朱元璋说: “朱元璋,你想干啥,胡说八道什么呢?!” 朱元璋摊开手满脸无辜: “咱说什么了?不就是聊天么,你别激动啊,咱看史书上说你这头风病挺厉害的,要是气性这么大,等会别再给气得头昏了。” 李世民:…… 李世民深呼吸了好几次,沉声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就是反要挟!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世民知道朱元璋在乎什么,如今一个照面,朱元璋也看出来他想的事情了。 武则天,或者说是现在的武如意,在李世民等人都知道她未来的发展后,就完全失去了从后宫一路爬上皇位的可能性。 他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而历史改变后,即位的人从李治变成了李承乾,本身就很难再有这种小/妈/文学一样诡异的事情了。 但武如意是个世所罕见的人才,此女的心性才能和脑筋比多少大丈夫都要强,恰好李世民也是个惜才之人,否则他就不会重用魏征这种隐太子旧臣了。明明知道是人才,放着不用,或者干脆砍了,这事李二做不出来。 刚才李世民选择让武如意来分析班上的事情,后来更是令其直接与朱元璋对线,就足以说明他的打算。 他想用武如意,像用一个男人一样,让她当大唐的好臣子。 但现在的武如意还太小,她没有经历过后宫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走上什么道路,更不知道她能登上这天下最高的位置。如果让她知道的话……这人心会不会有所动摇,不好说,但李二是绝对不敢用她的了。 李世民在心里把事情迅速过了一遍,愈发气得有点头疼。 朱元璋个狗贼……他奶奶的,一肚子坏水,这货简直是被坏水给腌出来的! “咱哪有什么意思,你想多了。” 重新拿回主动权的朱元璋优哉游哉,随手抢来马皇后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得到了马皇后和李世民的双双怒目。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其实啊,你想要火器什么的,大可以跟咱直说,咱们有话好聊,你需要的话咱又不是不给你。” “只是,这你来我往的才叫人情嘛,是不是?” “今次宋先生考校国策,你身边有诸多能人出谋划策的,想来你们大唐的分数也不会低,届时若是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若大家共享,你觉得如何?” 没等李世民想清楚,朱元璋又补充了一句: “李二,你知道的,你那贞观年间与我大明洪武年,许多东西差了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光是锻造这一项技术,大明就肯定比你那会儿强得多。” “这只是举个例子——若你换了什么锻造法,也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中间的步骤还是得一步步来,炉子怎么搭,铁水怎么淋,这都是慢慢改的,这类技术你要是拿给大明用的话,咱这边也可以将如今大明的技术教给你,你再慢慢来发展嘛,是不是。” “至于火药,这倒是没什么,即便你那里的锻造技术不足以造出大规模使用的火器,但火药并非只能用在火器上,直接放进陶罐里点燃了一丢,那效果那动静,也是堪比天雷,贞观年间绝对是够用的了。” “你得想想清楚,大明之所以能逐步研究出各种各样的火器,那都是打仗时候被逼出来的,现在不断精进同样是因为要打仗。你如今虽被称为天可汗,四夷臣服,可总也有那些不老实的。” “有了火药暂且用用,震慑蛮夷肯定够了,等过半年一年的再掏出火器来,这始终碾压的局面,不比你直接掏出火器来要强吗?” 绕来绕去,但是李世民听懂了。 这不就是想留一手,只给火药不给火器,说一半留一半,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他嘴角抽了抽,心知自己在朱元璋这种老油条面前讨不到好处,也没有再讨价还价。 “行,那你就给朕火药配方。” “但话说前头,若是你给的方子配不出来,没有效果,或是在没有火器的情况下发挥不了火药的作用,今日这事就作废了。” “朕往后就不再要你的物件,你也别指望着朕替你保守秘密,明白了吗?” 活脱脱的威胁,摆明了说,要是朱元璋骗人,这东西不管用,李二就要直接掀桌子谁也别想好过。 不过朱元璋并不太在意。 他笑眯眯道: “放心,第一次试验的时候保管把你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任谁头一回见着火药与火器的威力,那都得吓哆嗦,更别说你拿去对付蛮夷了,他们到时候怕是会真心诚意地觉得你是天可汗。” “标儿,来,把火药的配方写给李世民!” “咱是个爽快人,配方告诉你之后,你若能找到原料,今日下午便能试出来效果,若效果不佳,明日你再在课上说,咱跟标儿一起帮你找找缘由——这够仁至义尽了吧?” 饶是李世民再烦他,现在也挑不出来什么刺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挑刺也没用,反正如今都是朱元璋一张嘴叭叭叭,一切都等火药配方拿到手、试验出效果了,才好说话。 ………… 宋慎家。 马车刚停稳当,宋慎便听见了熟悉的呼喊声。 “子畏,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出门都不叫上为兄的,是不是生分了!” 是张唯的叽叽喳喳。 宋慎无奈地笑了笑,冲说话的方向拱拱手,道: “今日有事,进宫去了一趟。” “怎么,兄找我有事吗?” 张唯一听是进宫,当场就闭嘴不敢再哔哔了。 现在夹在陛下和朋友中间当谍子他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若是可以的话,张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陛下的龙颜。 帝王之威,那是真他娘的吓人啊! 张唯老老实实地说: “是有点事。” “为兄听说你最近似乎遇到了点事情,宋龙门也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托我多看顾你一些。” “你如今自己住,虽然你我是邻居,但总归有照看不周到的地方,为兄实在有些忧虑,所以就找了几门关系,寻到了一位刚从军中退下来的小卒,给你当个护院也好。” 宋慎愣了愣,觉得这也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他本来觉得住在张唯隔壁,又是皇城根下的地方,自己这小院子安全基本是有保障的。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 如果自己那位前岳父朱梦炎三番两次地过来,闭门羹吃多了人都是有气性的,难免恼羞成怒。 对方算是铁铁的胡党,以胡惟庸在朝中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派,能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为了安全考虑,确实应该找点保镖。 想明白后,宋慎主动问: “不知这小卒是什么来历,确实可信吗?” 张唯摆摆手说: “诶,这说的是哪里话,为兄给你找的人那肯定可信啊!” “那小伙子年纪不大,还没及冠呢,才十几岁,不过功夫了得,只是他家里人不想让他上战场拼杀,他自己又不愿意浪费一身武力,所以打算当护院。” “他叫纪纲,人就在我家里,我去给你带来聊两句,如何?” 宋慎呆住了。 纪纲? 是他知道的那个,历史上永乐大帝身边的著名锦衣卫鹰犬纪纲……还是说,同名,巧合? (本章完) 第185章 真假纪纲 第185章 真假纪纲 “呃,那请从明兄将人带过来,聊一聊再说其他吧。” 宋慎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碰个面再判断。 天下同名的人那么多,这会儿张唯带来的不一定就是他知道的那一个纪纲。 但是思来想去……对方现在这个身份,好像又有点能对上号。 哪怕没有用辅导班的资料库去查证,宋慎也记得一些纪纲的事情。 这毕竟是永乐时期最著名的锦衣卫指挥使,谍探头子,史书上有关他的记载不少。纪纲并不是应天府出身,应该是宿迁人,不是因为宋慎记忆力有多好,而是这段故事颇为传奇。 据记载,建文二年时,燕王大军与建文大军激战,后者战败。 后来燕王率领二十万铁骑路经临邑,在临邑东北二十多里处演练骑兵,附近几十里内人民惨遭蹂躏,几乎灭绝人迹。临邑自古有宿安店,燕王朱棣路过此地时,宿安人纪纲与同乡穆肃结伴投军,纪纲冒死扣住燕王坐骑,请求自愿跟随燕王效命。 燕王喜纪纲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 想想看,敢冲到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的阵营里毛遂自荐,不管这事儿有没有虚构夸大的成分,纪纲的胆子都是当之无愧的大。 而后来朱棣居然也真的把他收到帐下,这才更传奇了几分。 故事的细节真假暂且不论,仅从“纪纲冲到朱棣面前毛遂自荐”这件确实发生过的事就可以看出,这人身上肯定是没有功名的,否则不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冒着灭九族的风险跑去投奔朱棣。 须知,不管打的什么名头,靖难也好清君侧也罢,这都改变不了朱棣发兵掀桌子等同造反的本质。但凡身上有功名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但凡不是被逼得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谁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博一个从龙之功?成功的赌徒没那么多,绝大部分赌徒都是要输掉裤衩子的。 由此推断纪纲在投靠朱棣前没有功名,没有参与过官方、衙门、军伍,还是比较靠谱的。 刚才张唯说这人功夫了得,但家人担心,不愿意让其上战场拼杀,这有点对上了。 不过,现在是洪武十年,距离建文二年还有二十几年,如果真是,那难不成纪纲投奔朱棣的时候,俩人年纪差不多?四十多岁还要主动去跟着朱棣造反博一博,这有点荒谬了吧……? 想那么多感觉也没啥用,宋慎抛开脑中思绪。 见了再说! ………… 纪纲今年其实只有十六岁。 他只是看起来长得比较着急一点,人高马大的非常有欺骗性,加上为了让自己看着更加老成可靠特意蓄了些胡须,所以才会经常被误认为十七八岁,甚至年纪更大些。 张家。 张唯回到自己家的小院,找到了等在此处的纪纲。 “纪纲,你跟我来。” 他冲着这個在自己家里有点不知所措、手脚都不晓得要往哪里放的年轻人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等纪纲老老实实依言照做后,张唯慢慢在前面走着,边走边说: “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宫门守卫了,也没有官身,但是你的俸禄还是会照发,只不过是从陛下的私库里出。对外,你就说是我出的,你这人也是我找来的,跟宫里、衙门什么的都没关系,明白吗?” 纪纲点头应承下,但心里还是颇为疑惑。 他犹豫片刻,确认这位曾经的御史是个好脾气的,如今正在提点自己,才敢开口问: “小的一定好生做事,不会辜负陛下和指挥使的信任。只不过……” “只不过,小的有些不明白,若陛下想要照看谁,为何不直接派仪鸾司的人来,偏偏要寻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如今您要带我去见的那位,又是谁,为何得陛下如此青眼啊?” 张唯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虽然有分寸,脑筋也还算活泛,但一开个头,他就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问。 张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纪纲,说: “你曾是宫门守卫,也知道我以前是御史,后来卸任在家赋闲了。” “但是你再猜猜,若我没了俸禄,如何还能在京兆维持这样一座宅子,如何供养妻儿老小衣食住行?” 纪纲愣了一下,背后发凉。 他不敢深想,但是脑子不受控制地顺着张唯给出的信息,一一往下想去。 张唯曾经是御史,官不高却很清贵。这帮御史,是出了名的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纪纲没有想过渡江为什么卸任离职,在他想来,这么得罪人的差事,被罢官不是很正常吗? 但现在想想看—— 若张唯真的是得罪了谁被罢官,那他如今应该已经被外放离开京城,随便找一个苦寒之地或者穷山恶水处去当个县令什么的,这都比在京城折磨人。 古人云:长安居,大不易。 不易的岂止是长安?只要是国朝京城,历朝历代这衣食住行就没有便宜的。 应天府的条件是如今全天下最好的,也是最繁华的地方,除了费钱,住在这里没有坏处,张唯如今仍旧能够以普通官员的生活水平在这住,又没了官职和俸禄,那他钱哪来的? 总之绝无可能是贪来的。 今上对于贪腐的深恶痛绝,朝中闻风丧胆,每年被查后剥皮实草的大有人在,而自己又是被陛下和仪鸾司指挥使给塞到他手里的,能被那两位重用,张唯定然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 即,张唯跟自己一样,都是出于某种原因被陛下从原职上调离,照常发放的俸禄也是从陛下私库里掏出来的。 纪纲额头已经隐隐见汗了。 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宫门守卫,调走就调走了,丢了官职换来了龙腿可抱,绝对不算亏。 可张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啊!连他都能被调走,看起来还是挺心甘情愿的那种…… 等会儿自己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 ………… 一路再无言。 纪纲沉默地跟着张唯的脚步,从张家后门往外,穿过一条小巷子,便到了另一所宅子的后门。 看着那扇仅是虚掩着的门,纪纲眼皮子直跳: “张御史,您跟这人是邻居吗?”张唯推开门,微微颔首: “若非当时我替他买下了这座宅子,今日的差事也轮不着我来干。” “走吧,等会儿说话小心些,其余的都好说,但你千万不能透露陛下的一星半点。事情都提前跟伱交代过了,如有意外,你就闭上嘴,或是顺着我的话头往下附和就好,宁肯让他觉得你无礼沉闷,也别说错话,明白了吗?” 纪纲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赶紧点头。 俩人往里走去。 这宅子不小,但也并不算大,至少在纪纲的印象里,能劳动陛下、毛骧和张唯如此兴师动众的人,应该住在更好更豪华更能彰显地位的院落中。 然而从进门开始,到进入会客用的书房内,拢共只走了不到一刻钟功夫。 宅子里也没什么奇珍异宝、园林景色,主人家似乎完全不重视这些,唯一特殊的就是纪纲注意到,整座宅院里没有一个台阶,门槛也非常低,路上几乎没有石灯之类的摆设,像是专门搬走了。 等见到自己的“雇主”之后,纪纲才明白这院子为什么是这样。 对方双眼无神,目光没有着落,喝茶时端起茶杯的动作很缓慢,虽然没撒出来,但也是十分小心端着的结果。 那是个瞎子。 “子畏,哎呀,终于又能吃到你家里的点心了,来来来,人我给你带来了,咳咳咳……你跟他聊聊!” 张唯丝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薅点心喝茶介绍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比在自己家更像是自己家。 听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还差点呛住的动静,宋慎无奈道: “你慢点吃啊从明兄,你我住在隔壁,想吃点心随时过来就是了,何必这样着急?” 张唯咳嗽完,阴阳怪气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我看徐允恭那小子往你家跑好几次了,你跟他玩就忘了为兄,我又能说什么?还是趁着能吃,多吃点你家的点心比较好啊!” 宋慎满头黑线。 这货怎么还跟徐允恭争上了?他俩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吗? 他没再搭理酸得冒泡的张唯,微微侧头,问: “你就是从明兄帮我找的护院,纪纲?今年多大了?” 面前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跟张唯并没有在一个位置,宋慎判断,应该是张唯不客气地坐下了,而这人还站在原地。 那是个少年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不算好听,但中气十足。 “回您的话,小的纪纲,今年十六了。” 十六…… 宋慎微微颔首,又问: “你家籍贯是哪里的,以前做过护院或是别的差事没有?可有兄弟姐妹?” 明明都是些已经考虑过的问题,纪纲却不由得有点紧张。 他拱手道: “小的是宿迁人,家中并无兄弟姐妹,是独子,此前并未做过什么差事,或者说做得少。此番小的本是想来应天府历练,原要投军的,父母知晓后不肯答应,怕出点什么事让家里绝后,死活要小的找个寻常的武夫差事。” “从前读过一阵子书,认识字,不过没到能博功名的样子,只有这身力气还算不错。” “所以后来小的便在应天府替酒楼看了一阵子门,觉得没意思,日日都是反复将那些闹事的、吃白食的食客给丢出去,也不安稳,容易被人寻仇,所以才打算找户人家做护院,如此还不必自己开销食宿,能多存些银钱回去娶媳妇。” 宋慎从他第一句话开始,眼皮子就有点发跳了。 宿迁人? 难不成此纪纲,果真是彼纪纲? 听着这经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是怎么撞上大运被朱棣看重的? 沉默片刻,宋慎才又对着张唯的方向说: “从明兄,这小伙子工钱一月要多少?” 张唯咽下嘴里的点心渣,又喝了口茶顺下去,才说: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为兄替你出了就是,已经提前付了一年的了。” 眼见宋慎张口预备回绝,张唯没给他机会,干脆利落道: “别搞那么客气,宋龙门是我老师,你是他孙子,他如今不在应天府,我合该多照看你几分。说难听些,你其余两个长辈也指望不上,你自己兜里那点还是省着吧,老师对我的恩情不浅,我替你出这点银子也是报恩了,不算什么。” “要是再跟我推来推去的,我等会儿回去就给老师写信告状,说你一天天不好好照顾自己身子,我想照顾你你也不让,到时候看他怎么写信说你!”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再推,那就确实是自己不识趣了。 宋慎只能先答应下来,心里琢磨着,若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想到什么策略之类的,就交给张唯去献宝,也能让他得一份功劳升官发财。 人情往来就是这样子,你欠我一分、我欠你三分,还来还去的,情分也就还出来了,确实也没必要跟张唯斤斤计较这些。 等等,升官发财…… 想着想着,宋慎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他对张唯道: “从明兄,我这里有个法子,好坏参半。” “好处是,若你将此计献给陛下,陛下一定会开怀重用你,今后你升官发财一定是有指望的,说不准还能平步青云。” “但坏处是,此计会得罪很多很多人,要是一个没搞好,弄到一半你被人刺杀灭口,那也是有可能的。” “你若想听的话,我告诉你,若不愿冒险,那就还是连听都别听最好,也免得惹麻烦上身。” 张唯愣了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先是瞥了瞥旁边的纪纲,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不作声,才重新看向宋慎: “你这意思是愿意让纪纲待在你身边了?” “既如此,那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说出来我听听看,真能于国有益,为兄冒点风险又算个屁!” (本章完) 第186章 你去谏言陛下迁都吧 第186章 你去谏言陛下迁都吧 张唯认认真真地坐直了身子,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慎顿了顿,问: “事关重大,从明兄,你确定要在这里,就这么讲?” 他的意思很明确——眼前这个纪纲,到底可信不可信,传出去会掉脑袋的事情,能不能让他听? 张唯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上的点心碎屑,不过实际上是在擦汗。 纪纲这人,看着像是陛下特意送来保护宋慎的,其实就是换了个名头,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宋慎身边打探消息。这些需要被打探的事情中,自然也包括现在宋慎想跟自己聊的。 甭管他可不可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纪纲不能被赶走,必须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听完了,两人过会儿一起回去向陛下禀报,再说什么别的。 张唯可没有判断纪纲是否可信的话语权,这事儿陛下说了才算。 “没事,你放心说就是了。” 他呵呵笑着,声音如常: “纪纲这孩子是个老实人,他父母在哪、家住哪里,我都打探清楚了,要是他表现不错,过一阵子我替他家里人在应天府也找几个差事,如此,他们一家便能在应天府团聚,也免得这离得远有什么事都照看不住,是不是。” 宋慎恍然点头。 噢,搞半天,不是张唯傻白甜谁都敢信,是因为他早就打算好了,把人一家全给捏手里当人质啊!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太在意被纪纲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宋慎思忖一阵,先让门口的兰云去把书房门给关好,叫仆役都离远一些,又叫新上任的保镖纪纲去巡查一遍,确保周围没有人后,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你可以去向陛下建议迁都的事。” 张唯只略微愣了片刻,便当即反驳: “子畏你喝多了,还是生病发热烧着脑子了?” “如今方才立国十年,应天府不仅是龙兴之地,是陛下定鼎中原开始的地方,整個江南的税收加起来也占国库的一半还多了。迁都,迁去哪里?” “况且陛下压根没有说过迁都的事,他若有意,为何从不提及?” “我拿你当兄弟,你可别害我啊!” 宋慎笑了笑,反问他: “陛下不说的事情,就一定不想做了?” “那我且问,陛下从前可否对胡相有过责备,可否对中书省有过巨大不满,又可否说过自己觉着勋贵们恃宠而骄不听话想对他们动刀子?” 张唯被噎住。 陛下当然没有表达过这些意思。 虽说中书省那帮人时常与陛下对着干,近年来也愈发过分了,但这只能算是君臣之间的普通龃龉,真要说是什么大事,那也不至于。 可宋慎说话向来是有的放矢,更何况,除了太子殿下和后宫以外,陛下最近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宋慎了。 他说的事,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后,张唯小心翼翼、不太确定地问: “你是说,胡相和中书省,甚至是那帮开国勋贵们,都会被陛下……” 宋慎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意思。” “这件事暂且先不提,我们话说回来,陛下一定是有意迁都的,只是要迁去哪里,他还没有想清楚,此事没有一个由头,他也很难下定决心去做。” “而我告诉你,让伱去提出来,就是给了他这个由头。” 张唯不知道他为什么敢如此肯定,正如,他不知道宋慎为什么能独得陛下青眼一样。 宋慎能拿出土豆这样的神物,有办法造出战场上救人无数的酒精,可有这样的本事,并不能代表他在政务上同样有所见地。在摔倒瞎眼前,宋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廷文官,七品,在扔个石头都能砸到个官吏的京城里根本不算入流。 纵使他是宋濂的嫡长孙又如何?张唯自己就是宋龙门的学生,自然知道,自己那位老师虽然学识渊博,却一贯懒得掺合政事,他的嫡长孙宋慎难道还能比祖父高明许多么? 所以,即便对宋慎再信任和看好,张唯仍然不大肯定赞同。 “子畏,何出此言?” “你若能说个一二三来叫我心服口服,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哪怕冒着杀头的风险也一定去觐见陛下上奏谏言。” “可要是连我自己都没法信服,这事又要如何向陛下开口?” 他的质疑是很正常的。 即便习惯了在辅导班里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状况,宋慎依然做好了需要劝告张唯的心理准备。张唯不是他的那些“学生”,他不知道自己通晓前后历史,更不知道自己有系统外挂,以及上课时能听到历朝历代帝王将相们让人受益匪浅的辩论赛。 宋慎在心里过了过腹稿,口条清晰地说: “首先,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你肯定也心里清楚,即将有大事发生,陛下会有大动作。” “不管是所有藩王都被召回京中,还是贴皇榜开恩科招工匠,这些事都极为反常,从明兄,你这样聪慧的人,难道没有觉察到异样?” 张唯卡壳。 他只是没去衙门当差了,又不是耳目闭塞,且不提那么多曾经的同僚还有来往,光是这些旨意,哪一件不是陛下堂而皇之摆在台面上的? “所以呢,这意味着什么?” 张唯想不出来宋慎为啥要说这个,于是虚心求教。 宋慎略一颔首: “藩王回京,意味着,北方今后将没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镇守了。” “九大塞王的封地多分布于北方,这是陛下远见卓识。自唐亡,五代十国往后,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割出去后就数百年没有被彻底收回过,当初岳飞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还是失败。” “而陛下之所以要分封九大塞王,便是此故。” “南北数百年未曾在同一个皇帝手下生活,从明兄,你应该没少听人嫌弃说北方蛮子吧?如今朝中高官大员,有哪怕一个人是北方人吗?” “说得难听些,我要是北方人我也不服气。譬如我在北方,我读书的私塾先生或许连个功名都没有,而南方呢?大宋文风鼎盛熏陶数百年,如今国朝都城又在南方,真到了恢复科举的时候,我们北方人考得过南方士子?” “不仅如此,你也知道江南富裕、鱼米之乡,文风鼎盛就算了,还那么有钱,而且离国都又近,北方人心里能舒服吗?” “即便天下一统,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若是没有一个对北方有利的重大国策,南北仍然会如同前面数百年一样,根本不是一条心,甚至不会南方北方都不觉得自己是同一国的人。”“这些,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张唯被干了个大沉默,半晌都没吭声。 他自己是中原人,不算南也不算北,但是中原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正统,南北都认,所以张唯这样的出身其实对南北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太多感受。 然而,有些事情只是刀没扎自己身上不觉得疼,并不代表他真是个睁眼瞎,连氛围都感觉不到。 朝中也有北方人做官的,陛下曾经开过几次科举,就算是北方文风不如南方,也总不可能一个都没混上来,但数量上确实是很少。 张唯以前还在御史台做事当差时,就知道同僚们私下里是不喜北方人的,他们甚至不觉得北方人是汉人,因为元大都就在北平,元人也是北方来的,所以即便知道对方就是汉人,照样私下喊人家北蛮子。 还挺好笑的。曾几何时,中原也喊南方人叫南蛮……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宋慎没等到他的回应,微微侧头,对着另一个方向: “纪纲,方才我说的你听懂了吗?懂了多少?现在就我们三人,既然你听了,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没读过太多书也不要紧,你多少是在街头巷尾里讨过生活的,从市井百姓的眼光说说看,同样能对我们有所助益。” 纪纲一颗心差点提到嗓子眼里。 他知道个屁的市井眼光! 跟宋慎说的那些身世背景,可以说是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是,他的确是宿迁人,家里也的确不希望他从军;假的那部分是,他从没有在街头巷尾讨过生活,更没有去酒楼门口替主家扔过醉鬼和吃白食的。 他父亲当年跟随陛下,战死沙场后得了军功,母亲寡居将他拉扯大,好不容易培养成人了,自然不希望他跟那早死的爹一样上战场去,否则纪家就断后了。于是,纪纲靠着父亲的那一点点荫功,才得以年纪轻轻便混成了皇城守卫。 若是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但偏偏现在出了意外。 要是同宋慎的对答出了什么问题,不仅守卫的差事丢了,说漏嘴了或许还得掉脑袋! 纪纲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冒,从额头直往眼睛里滴。 “小的……小的愚钝,从前没有见过多少北方人。” 他吭哧半天才憋出来话: “不过听人说,北方人虽然看着同我等没有什么区别,可说话做事却粗鲁得很,明明是文人,却仿佛军汉一般,还不喜吃米饭,更爱吃面。” “其余的了解……并不多,全都只是听说。” 当然是听说的,但都是他守城门时听同袍和进进出出的那些官员们说的。 不是市井小民所言,却也大差不差了。 宋慎点点头,没有太去计较,只重新转头对着张唯说: “你看,从明兄,南方人对北方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陛下是一位决意要南北一统的雄主,他既然当初决定分封塞王,便足以说明他想弥合南北的决心。” “但如今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塞王还没来得及去封地就被召回了。” “这样一来,北方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双方分明都是大明子民,却不认对方跟自己是一家人的局面发生?” “不可能。” “所以我认为,迁都之事势在必行,陛下要么恢复藩王制,要么迁都往北,没有其他可能。” 张唯被他说服了。 这话有理有据,而且大明这十年来的决策也有足够的迹象表明,陛下一定是在乎北方人心的。 但第一个问题解决,还有一个。 “行,我同意。” 张唯很光棍地滑跪认输,又问: “那子畏以为,陛下希望将都城迁至何处呢?” “西安,洛阳,还是北平,又或者是其他地方……中原?” 北边能够定都的地方没几个,不过比起南方要多一些。 西安,曾经的长安城,十三朝古都,要说天下哪里最适合当国都,首选肯定是这里。 洛阳也不错,水运发达程度比长安要高,只是这地方被当做都城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而如今的北平曾是元朝大都,它本身就有较为完善的皇城规划和宫殿,费劲程度会小点。相较而言,长安城虽然当过那么多朝古都,但宫殿建筑已经在千百年的战火中被毁得差不多了,修葺起来,比全部重建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中原,也就是开封,位置倒是不错,南北兼顾,地势平坦,交通运输也发达。然而首先,这地方不是很吉利,北宋靖康耻的事情无人不知;其次,开封几乎隔三差五就被淹,当做都城有点难以让人放心,哪个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都城发洪水。 要真权衡利弊,似乎北平是最省心省力的,更何况为了迎接燕王,北平都已经将王府修了个大半了,迁都的话很方便。 但问题是,那地方距离草原实在是太近。 虽有险隘阻隔,有长城,但是草原蛮夷一旦挥师南下,北平作为国都就是首当其冲的地方。 一国天子坐镇北平确实很能安定人心,可皇帝的命,那是天底下最要紧的一条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直接亡国了? 不行不行! 张唯刚刚才从心底里划掉了一个又一个选项,尤其在北平这地名上狠狠否掉。 就听宋慎轻声开口: “迁都北平啊。” “以咱们陛下的性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口号一喊出来,他还不直接豪情万丈拍案叫好?” 张唯:??? 张唯震惊了: “你是想让我先死吧?” (本章完) 第187章 定心丸 第187章 定心丸 张唯不是觉得提建议会被陛下喷。 他现在有证人,纪纲就在边上听着呢,说不定屋顶上还有仪鸾司的人趴着没走,对话清清楚楚,很明显,迁都北平这个建议是宋慎提出来的,跟他张唯关系并不大。 照陛下对宋慎的信任程度而言,这个谏言递上去之后,就算陛下不认可,到时候也不会迁怒于他,至于宋慎那就更不可能出事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谏言真的是他自己想、自己提的,正如宋慎所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十个字一出来,陛下那脾气就绝对不会怪罪他,说不准还真的会拍案叫好。 然而,张唯怕的不是这个。 从大明的角度看,迁都北平自然是好的。 定都北边,可以弥合南北数百年的隔阂;京城在北方,更可以让北方受教化不足的百姓和士子们得到好处,拥有更好的资源,让北方人跟南方差不了太多;战略方面,以陛下勇武,北平距离草原更近,打起来战略纵深缩短,后勤补给不用再担心,更是大好事。 可是有人得利,就一定有人的利益受损。 从大宋开始,江南就从普通富裕变得极其富裕。这里文风昌盛到什么地步?看大明立国时天下闻名的“浙东四先生”就知道了,大儒宋濂也是其中一位。经历元朝对汉人的打压,经历数不清的战火纷争,还能有那么多厉害文士涌现,足以证明江南文人的战斗力。 所谓仓禀足而知礼节。江南的文化氛围能这么好,不是什么风水养人,不是什么南方人天生就比北方人知书达理智力碾压,只是因为这里足够富裕。 如今朝廷的大部分税收来自江南,大部分官员是南方人,大儒们也有八成都是江南人氏,要迁都去北平,他们能乐意? 国都在哪里,哪里就会是富裕繁华的国朝中心。 迁都往北平去,不仅会让这些人背井离乡,他们还得亲手把南方的赋税通过漕运送到北边去——那可是他们一直看不起的蛮夷苦寒之地! 若是迁往西安、洛阳、开封等地,那倒还罢了。虽然同样都是北边,可这三個地方总归曾经当过好几次都城,一样都是背井离乡不在江南,为什么不选择名气更大、经历过更多王朝选择的地方,偏偏要选北平? 那里也曾做过京城,可问题在于,那是元朝的都城,元大都,不晦气吗?! 张唯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上的奏章被公之于众,哪怕只是通过中书省被人看到,届时不论陛下是什么反应,他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宋慎提出来这个法子,不就是妥妥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让我死”吗! “不是,子畏,你的想法是好,但这事儿不能由为兄提出来啊!” 张唯擦了擦自己额角疯狂冒出来的汗,低声说: “迁都无论是何朝何代,这事情都没那么简单,你想想看,要是迁都去北平,朝中文武百官们……” 宋慎很平静地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从明兄,你的顾虑我都很清楚。” “无非是南北本就矛盾尖锐,以及迁都往北会对江南造成巨大负担,之类等等的吧。” “但你得想清楚,你是在给大明做官、给陛下做官,还是在为朝中那些文武百官们做官?” “为臣者,要拎的清自己的位置。” “咱们的陛下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皇帝,你觉得,得罪文武百官吓人,还是得罪他吓人?这不需要我多说,伱心里应该也有数的。” 张唯头上汗更多了。 这不废话吗! 朱元璋是什么人?他从最最底层一路爬到皇位上来,不知要多大的气运、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到这事,放在浩淼历史长河中,朱元璋的经历都是独一份的,当然,他的手段更是独一份。 如今陛下看起来已经是铁了心要搞胡惟庸,中书省肯定是不能往过靠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牵连进去。可问题是,这百官不仅仅有中书省,那不是还有勋贵吗? 那些跟陛下一路拼杀同甘共苦来的人,他们的立场难道不重要? 勋贵里头,九成九的人可都是凤阳及其周边江南出身的,莫说文官,迁都北平他们也绝对不乐意! “从明兄。” 宋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沉默,温声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事也就是咱们俩私下里说说,你要是怕,那也没事,是个人都会害怕。” “不过我现在主要是想告诉你,陛下能动一个人,就能动十个、百个,甚至万个。” “他是那种宁肯我负天下人也不肯天下人负我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而你,如果可以摸准他的心意,甚至为他甘愿与百官为敌,那你就是下一位受陛下信赖的孤臣直臣。” “这其中利弊,你自己权衡,不着急,慢慢考虑就是,还有时间。” 说着,宋慎侧过头,没有焦距的眼睛偏向纪纲的方向: “纪纲,你虽然还年轻,但既然从明兄选择信你,选择把你放在我这里当护院,那我也信你三分。” “有些事情,呆在我身边总会听到看到的,今日我没有坚持让你离开而是叫你听着,就是想让你知道,在我这里做事,嘴巴不严实的话,不仅会连累我,你自己也很难活命。” “不过你放心,从明兄应该告诉过你我的身份和家世吧?” “只要你能老实本分地在我身边做好该做的,守住不该说的,日后我必定有赏,就算我没那能耐,我祖父宋濂宋龙门向陛下开口,替你要一个功名,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呢?” 这不是宋慎在张嘴胡说八道。 洪武朝的科举次数很少,许多官员仍旧依靠举荐制上位。而以宋濂这明初第一大儒的名头,给纪纲这种年轻人推个功名而已,完全是举手之劳,张个嘴的事,哪怕是与文官不大对付的武将,遇到宋濂也多少会给个面子。 至于宋濂会不会替他开这个口…… 啧,家里俩儿子都没什么出息,如今宋濂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这个嫡长孙了,不帮他帮谁?更何况瞎眼受伤这件事发生后,宋濂本就对孙子有着怜惜愧疚,一件小事而已,届时只要自己开口了,那祖父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纪纲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给咽回去了。 末了,他只是拱手行礼,闷闷地答: “小的明白。” ………… 傍晚时分。 朱元璋刚刚处理好堆积起来的奏章,便见外头有人通传进来。 是蒋瓛。 蒋瓛本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仪鸾司小人物,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毕竟在宋慎家房梁上蹲了那么久,来禀报过几次,又在军营门口见过,所以,仪鸾司里除了毛骧之外,在朱元璋面前存在感最强的人居然就是他了。 “蒋瓛啊,什么事?”朱元璋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边掰骨头边问: “是不是宋慎那边有什么消息了?纪纲已经被安排过去了吧。” 蒋瓛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行礼,而后才开口回答。 “禀陛下,纪纲已经通过张唯的介绍,被安排到宋慎身边当了护院。照您吩咐,张唯跟宋慎说他已经帮忙垫付了一整年的酬劳,还将纪纲家人情况都掌握好了,宋慎果然十分放心。” “不过,今日宋慎对张唯提出了一个建议,张唯很是忧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如今正在家中焦头烂额,陛下是否要听听?” 朱元璋蹦蹦跳跳抻懒腰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饶有兴致地走到蒋瓛面前,问: “你说,他又给出什么主意了?” 蒋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宋慎让张唯来给您谏言,建议您迁都北平,还说,若是拿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番话出来,您一定会拍案叫好的。” “他分析了此事利弊,并建议张唯来跟您说,哪怕树敌无数,届时却能成为陛下的孤臣。” “宋慎明知张唯这样做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死,但他还是让张唯拎清楚,是做陛下的孤臣还是做朝中百官一样的臣子,显然他更支持前者。” 朱元璋眯起眼睛,半晌没有吭声。 他还真是没有看错人啊。 张唯瞻前顾后,害怕,这并没有错。随便哪个正常人都不敢因为一个可能得到的利益铤而走险,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赌徒愿意做这事,但张唯绝对不在此列。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有家室有妻儿老小,做不到破釜沉舟为了前程殊死一搏,即便没有这个前程,张唯抱住宋慎的大腿一样能在自己面前有存在感,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议迁都北平。 迁都会遇到的阻碍,在辅导班上课的时候朱棣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哪怕不说,朱元璋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 要是有人来当这个出头鸟,被百官唾沫星子淹死都是轻的,更大的可能是张唯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栽上什么罪名,甚至不必过他这个皇帝的眼睛,中书省就直接给他处理了。 但朱元璋在乎的不是这些——说难听点,张唯的死活对他而言重要吗?一点也不。 在他眼里,天下所有人都是棋子,除了朱标和马皇后,其余任何人出什么事,也顶多会让朱元璋感觉到计划被破坏的烦躁而已,并不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影响。 朱元璋在意的是,如今宋慎愿意提出这个建议,代表着什么。 很好理解的道理—— 宋慎担心如历史上一样被卷入胡惟庸案中,决心缩在家里不在明面上掺合朝廷政务,但他实际上对于朱元璋这个皇帝的信心非常充足,百分百确信在这场斗争中朱元璋会是那个赢家。正因此,张唯作为宋慎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宋慎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 提出迁都,确实是会得罪朝中九成九的人,但也一定会博得朱元璋的好感。 就算现在知道这事儿是宋慎给提的醒,朱元璋也不介意,只要张唯敢提,那他就已经超越大部分臣子,已经下决心要跟着皇帝一条道走到黑了。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宋慎自己的想法也同样是站在朱元璋这边的,只是没有出头而已,但宋慎其实是朝中最铁了心的皇党。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朱元璋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错。” “迁都此事咱早有考量,没想到他能更早一步提出来——蒋瓛,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蒋瓛低着头没有看见陛下的表情,不过他耳朵还挺好的,听到了陛下声音里的笑意。 虽没料到陛下会问自己是什么看法,但蒋瓛在仪鸾司多年,知道陛下问这话是想听什么。 他恭敬拱手,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平稳: “陛下英明神武,您觉得好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臣愚钝,才疏学浅,不敢置喙家国大事,不过宋慎今日所言迁都北平的好处,倒确实是条条在理,除开或许会遇到朝中百官的激烈反对之外,其余并无不妥之处。” “一切,还得陛下定夺才是。” 仪鸾司是皇帝亲卫中的亲卫,他们都是陛下的鹰犬,陛下指哪他们就打哪。 虽然有官身,但实际上仪鸾司里文化程度不高的也大有人在。 朱元璋不需要他们能有多少文化,能认字能写明白情报就可以了。当鹰犬,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不是本事,不是察言观色也不是才情,朱元璋只在乎他们忠心与否。 蒋瓛只需要表达忠心,朱元璋就满意。 果然。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蒋瓛的肩膀,说: “没错啊,迁都北平很好,于国于民于战,都是大好事,不好的地方都是在割那帮文人们的肉。” “咱其实也觉得不错,就是没有一个好由头提出来。” “这样,蒋瓛,你去跟张唯聊聊天,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他真想替咱出这个头,只是顾虑家人安危,那你就叫他来觐见,咱给他吃定心丸!” (本章完) 第188章 布洛芬,你买不买? 第188章 布洛芬,你买不买? 贞观九年。 同样是傍晚,但甘露殿里的人都没有离开。 所有人都静坐于原地,面前各自摆着一张纸,纸上誊抄着一个配方。 配方极其简单粗暴,第一排就七个字—— 一硫二硝三木炭。 这就是刚才朱元璋和朱标告诉他们的火药配比。 沉默片刻,李世民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沉声叹道: “若这配方是朱元璋一个人张嘴胡说,朕一定觉得是假的,可朱标也说这就是火药配方……不是嫌弃什么,可这未免也太糙了些。” “无忌,玄龄,有关制火药一事,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被点到名的两人对视一眼。 而后,房玄龄站起身,拱手行礼道: “陛下,方才朱元璋也说过,所谓一硫二硝三木炭,其实是一斤硫黄,二两硝,三两木炭。” “大唐与大明的斤两差距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既然他说都是十六两为一斤,那么按照这比例来算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硫黄倒是好说,此物自古以来便能入药。《神农本草经》有云:石流黄,流旧作硫,《御览》引作流,味酸,温。主妇人阴蚀,疽痔恶血,坚筋骨,除头秃,能化金银铜铁奇物。《御览》引云:石流青、白色,主益肝气明目,石流赤,生羌道山谷。生山谷。” “《神农本草经》是汉代医书,除了用药外,硫黄也一直被用于炼丹,其有毒性,但听说炮制后便可消解。臣以为,制造火药一事可以引入道家炼丹方士参与,他们对于炼制颇有心得,比起咱们这等外行肯定强得多。” 李世民沉吟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有找过方士炼丹求药。 倒不是纯粹地信神佛,实在是因为李二陛下的头风病发作起来疼得厉害,寻常医者没有什么好法子帮到他,求医无果后,李世民只能求求神佛和丹药。 哪怕不能根治,在头疼时稍微缓解片刻也好啊! “司天监的人有许多都是道家出身,朕原先要丹药治头风时,他们也有参与过。” “火药事关重大,最好还是叫宫里或朝廷里的可信之人参与,免得在火药造出来之前便走漏风声,更不能配方给泄露出去。” 李世民思忖着吩咐。 比起从外头找炼丹的道士,李二陛下当然是更相信自己人。若不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他们私下里不搞这些,李世民肯定优先选择如今殿内的人。 就在此时,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检测到李世民同学有购物需求,系统商城开放折扣,请打开商城查看所需商品。】 是系统的机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咬金忍不住问: “陛下,要不您还是看看吧?万一……万一咱们能买到比朱元璋那儿还要好的火药配方呢?” 火药配方,就是最有可能的商品了。 他们正聊着这,一直不怎么主动发声的系统突然就冒出来提示了,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程咬金虽然做事大大咧咧,但其实心很细,这才是他明明是朝堂上的滚刀肉二皮脸、诨号是個混世魔王,却能够始终得李世民信任的缘故。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旁边,唯二听不到提示的长孙皇后和武如意都面露疑惑,只不过后者有疑问也不敢说,而前者什么事情都能知道。 长孙皇后好奇道: “陛下,你们说什么呢?” 李世民低声解释了一下方才听到的声音,又说了说商城的事,这下,累了半天的长孙皇后也精神抖擞起来。 她催促道: “那您还不赶紧看看?不管买不买得起,价钱多高,看看又不掉块肉。” 李世民刚才解释的时候就顺带提过,上一次他们看商城的时候都被里面的价钱给震惊了,啥也没敢买,哪怕改变历史得到了点积分也都攒着,打算多攒点好买高产作物。 后面新来的学生们接受前辈科普,往往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系统商城里有多少好东西,那些好东西又有多昂贵。 “好吧,先看看。” 李世民无奈,点击了刚刚浮现出来的系统商城。 商城里东西很多,还是那样琳琅满目,叫人眼缭乱,恨不得现在兜里就有一万积分,哪怕负债也要买买买。 然而,在李世民眼前那么多的商品,只有一样东西的购买按钮是亮着的,其余全部是无法点击的灰色,因为他没多少积分,第一件就是他唯一可以买的。 “布……洛芬?” 李世民脸色古怪,盯着那东西半天都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个啥。 在他决定点开商城的时候,长孙无忌等人也纷纷凑到了御前,没有再管什么礼仪,恨不能把脸贴到商城里面去。 除长孙皇后和武如意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名为“布洛芬”的商品,但都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此物……看起来,似乎是什么灵丹妙药?” 长孙无忌迟疑道: “陛下您看,这图上所画之物,是不是像丹药,只是不那么圆而已。” 商城的货品栏里总共有几张图,第一张是个红不溜秋的方盒子,第二张是个表面凹凸不平的银色片状物,第三张就是那片状物里裹着的东西,一粒粒红白相间的椭圆形丸子。 材质是完全看不懂,没见过,但是那模样让人一见就想到是丹药。 李世民也疑惑了: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可朕没有要买药啊,为何它突然冒出来了?这是什么药?” 随着李二陛下的问话,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布洛芬,消炎镇痛类药物,适用于发烧、轻度及中度疼痛(包含外科手术后疼痛)、经痛、头痛,以及肾结石造成的疼痛。同时也适用于类风湿性关节炎、幼年特发性关节炎、心包炎和动脉导管未闭。】【请注意:系统检测到您十分需要购买镇痛类药物,布洛芬为镇痛类药物中副作用较轻、作用最广泛的一种,每次疼痛可服用一粒,偏头痛无法治愈、只能镇痛,请按需购买。】 听得到这声音的四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长孙皇后见他们不说话,好奇催促道: “陛下,你们看什么呢,怎么都不吭声了?是什么好东西,莫非真的是比朱元璋那更好的火药配方么?” 李世民怔怔地盯着商品栏没说话,最后还是长孙无忌去跟妹妹解释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过后,长孙皇后豁然起身,抓着自己丈夫的胳膊急切道: “还等什么呀?二郎,你平日里头风发作时疼成什么样,不仅是臣妾,你问问这里的其他人,哪一个不知道!” “从前求医问药不行,求神佛吃丹药也没用,如今有了药,还是仙人那里来的,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李世民还是没说话,这下连长孙皇后也迟疑了: “是那什么……什么积分不够吗?” 要是积分不够买不起,那她这个连商城都看不见的人也只能是望洋兴叹,毫无办法。 边上,程咬金幽幽冒出来一句话。 “够的,咱们如今手里的积分也就够买这一样,其余的点都不让点。” “但陛下怕是不大乐意买啊。” 面对妻子震惊又困惑的目光,李世民默默阖了阖眼皮。 他被头风病折磨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灵丹妙药,系统给出来的东西不知比那些游方道士们可信多少,说不心动那才是见鬼了。 要是能将他的头风病治好,买了也就买了,跟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质量比起来,积点也没有那么重要,而且又不是不能再赚,日后多努力多攒攒,总能攒够买高产作物和其他好东西的积点。 可如今问题是,这布洛芬并不能将他治愈,只能缓解。 那就意味着,他每次头疼难忍时都要吃一粒,此物是绝对的消耗品,以他头风发作的频率来看,一旦遇到什么让人烦心的事情,这头就要开始疼,疼得厉害时那就太过分了,茶不思饭不想,吃不吃东西都得吐,胃袋空空如也时便吐酸水,甚至寝食难安。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有时候痛起来了,那头疼是连着眼珠子的,就跟有针在眼眶里扎似的,无法处理政务,无法看奏章,甚至动一动都会想摔东西。李世民也不是脾气一直都这么暴躁,只是近几年头风发作时痛得愈发厉害,发病时他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没功夫控制。 如今对付头风病的办法,就是在头上死死绑一根布带,这样能稍微好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 李世民当然对那布洛芬极其渴望,可是他心里也极其清楚,这种药对普通人而言或许是好东西,可于他而言,与毒药无异。 他这样的病症,开始服药后就一定会离不开,就跟瞎子一样,要是从未见过光明便也不会畏惧黑暗。 如果离不开这镇痛的药,以后得到积分了,药吃完了,他是会拿来存着买高产作物,还是在头风发作时扛不住优先买药?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此物,乃饮鸩止渴而已。” 李世民睁开眼睛,转头对旁边的长孙皇后道: “观音婢,朕知道你担心,也知道你希望朕能过得舒服些,可是这些毛病都是从前在战场上拼杀旧伤、饮冰卧雪留下的,老毛病太多,朕身上也不只是头风这一种,腿疼膝盖疼都是时常发作的,伱应当最清楚这些事。” “若朕买了第一次,一开始是疼得受不了了吃一粒,那以后呢?” “以后会不会逐渐变成头刚开始不适,打算预防疼痛难忍的后果就吃一粒?再然后,腿疼,脚疼,哪里疼都吃这个?” “积点得来不易,大家殚精竭虑考量国策答卷子那么久,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积点,手里现有的也仅仅是改变历史得到的一点点奖励,朕不能那么自私。” 长孙皇后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水。 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可你是大唐的天子,大唐的皇帝,若是贵为一国之君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整日受头风病折磨,你要怎么保证日后可以妥善处理政务?” “如今臣妾还在,你就为了攒这一点硬熬……倘若臣妾真的会在明年就死,臣妾一走,你真的会在乎自己的身子骨吗?” “高明还如此年轻,若咱们都早早地走了,你放心将这江山社稷交到他手里?” 李世民握紧她的手掌,一字一顿,语气比方才坚决了不知多少。 他沉声道: “切莫胡言乱语!” “既然商城里能有药物缓解朕的病,一定也有能救你的药。” “你不说还好,说到这,那积点朕更加不能乱用了。据朱元璋他们所言,朕至少能活到贞观二十三年,离死还早得很,可你不一样!” “头风病痛归痛,又不至于能把人给活生生疼死,朕男子汉大丈夫疼一点算个屁,以前能忍现在怎么不能再多忍忍了?” “积点得用在刀刃上,不管是买高产作物,买技术,还是买能够救你命的药,这都比买一个劳什子镇痛药来得强。观音婢,你要是死了,大唐不会乱,咱们家里却会一片惨淡,你得好好活着,一直活到跟朕一起寿终正寝才行。” “否则哪怕变成鬼,朕也要在你耳朵旁边念个百年!” 长孙皇后被他给逗笑了,可是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于是又哭又笑的,场面一度看着十分滑稽。 不过甘露殿里没人笑。 这话题,其实很沉重,作为一国之母,长孙皇后堪称无可挑剔,而且知道历史之后再回来看才知道,有她在李世民身边,对于缓解家庭矛盾、君臣关系、照顾李世民身体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没人能长生久视,可是皇后一死,这国朝是真会大动荡的。 别的不说,她一走,如今还好端端的优秀皇太子李承乾立马就长歪了。国之储君长歪,这他娘的比朝堂动荡可严重太多了! “朕不买,商城直接关了吧!” 李世民朗声开口,殿内寂然无声。 (本章完) 第189章 武如意真是个人才!(明早再订 第189章 武如意真是个人才!(明早再订 系统悄然退场。 李世民拒绝得很坚定,系统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只是默默消失了,商城和声音都在眨眼间不见。 甘露殿内一时寂静。 边上,侍立在侧的武如意此刻恨不能自己眼瞎耳聋心盲,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虽然是国公之女没错,但是她父亲与太上皇李渊相交莫逆,当年是直接跟着太上皇起家的。今上当年是怎么登基的,大家都知道,他如此宏图大略,虽不是什么不可容人的脾气,可是武如意没那么天真,她知道自己的出身本就不那么受信任,所以她只能谨慎再谨慎。 现如今,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即便这秘密是陛下、皇后故意告诉她的,她依然惶恐不安。 受重视是好事。 莫名其妙太受重视,那就叫人胆寒了。 武如意从小就知道自己很聪明,比家中兄弟姐妹都要聪明,然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明白这世上总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要是拎不清的话,那就不是聪明,而是自作聪明了。 她不想知道那么多,总觉得要是再听见什么,自己这条小命就实在朝不保夕了。 可是事与愿违。 “武如意,朕记得你父亲似乎也时常服丹?” “你可曾见过他请方士炼丹的样子?” 李二陛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分明是很平常的语气和问题,然而听在武如意耳朵里,那声音便如雷鸣般炸在脑中。 她下意识屈膝行礼,低声道: “禀陛下,家父的确时常服丹,不过奴并不喜此道,还曾经劝他不要服丹,只是他不听。” 武如意想避开这件事,不管李世民要问什么。 但李世民饶有兴趣道: “噢?” “你来说说,你为何要劝阻你父亲服丹?莫不是因为游方道士中有骗子,你怕他吃出事来?” 武如意咬着牙摇头。 “禀陛下,并非如此。” “奴读书识字,也曾读过些许史书。始皇帝嬴政富有四海,求仙问道数十载,服用的丹药不知凡几,然而他最终还是于沙丘崩殂,由此可见,丹药一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若真是身体不适用药,那倒不同,医者所制的丹药与求仙问道所炮制的绝不一样,服药和服丹全然是两码事,倘若家父仅仅吃了些药丸当然无妨,可他后来找了那么些游方道士来……” “奴才疏学浅,窃以为此道不可取。” 李世民来了点兴趣。 先前宋慎也说过,嬴政几乎就是吃丹药吃了太多把自己给毒死的,虽不能说明所有丹药都有问题,但也可以佐证“许多丹药都有毒性”这说法。 武则天,或者说武如意,据他了解,不仅当了女皇帝,且还是个十分长寿的女皇帝,就连她那个膈应死人的亲孙子李隆基也随了她,非常长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武则天留下的最大隐患就是让李隆基随了她的寿数,若非如此,大唐基业不至于崩得那么快。 这样一个长寿的人,或许会照着医者的法子养生,却没有那个必要服用丹药。 而从她如这态度来看,也能知道她对丹药是抵触的。 李世民想了想,问: “但是同样常年练丹的汉武帝刘彻,活了70岁,这你如何解释?” 想来,由于父亲服丹这件事,有关于炼丹的问题武如意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了。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打腹稿,开口便道: “奴愚见,窃以为寿数一事自有定数,并非外力可以转圜,尤其是丹药、求仙问道这等虚无缥缈之事。” “若是一個身子骨极差的人,用习武药膳等方式锤炼筋骨强健体魄,那他寿数自然会变长,就算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只要对症下药加上体魄康健,也至少可以延长些寿数。” “可倘若有人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每日务工劳作废寝忘食,纵是个铁人也熬不住,自己没有改变,全靠丹药?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计可施的。” “奴方才妄言说寿数非外力可转圜,如今又说自己改变就能延年益寿,此非自相矛盾,而是想说,人之性情天生地养,固执的人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如始皇帝那样的人,他不论如何求仙也无法改变英年早逝的结局,因为他很难改,恐怕也不会听从别人的意见用养生来替代丹药。” “而汉武帝,首先奴以为他本就身强体壮,时常策马狩猎,其次就是他的性情。” “他是个天之骄子,更是个不管不顾的独夫。” “汉武帝自幼被父母、祖母、舅舅呵护着长大,纵然有管制约束,他却从未缺过呵护,这样长大的人自然是心情疏阔狂妄,有坏处,但好处更大。因为不怕,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当皇帝,所以此后做事不拘一格,没有忌惮便没有忧思,心绪开阔才是最重要的。” “加上他中年时有卫青霍去病这两位天才将军,祖宗前辈从未做到过的事情让他做到了,那时他一定更是飘飘欲仙心里舒服得不行。” “他虽好色却不沉溺女色,爱好广泛,对万事万物都有好奇,脑子里恐怕装着的全是新鲜事和对西域的好奇,所以才有张骞。汉武帝是一个始终有盼头的人,这就与始皇帝天差地别了。” “始皇帝一统天下后也有勃勃野心,也一直盘算着要打岭南、打匈奴,然而那只是立给天下人的目标而已,他始终勤政,却大概在横扫六国后便没了什么确切的想法,没有铁了心一定要做的事,换句话说,他没了盼头。” “汉武帝能长寿,跟他求仙问道服用丹药没什么太大关系,哪怕他一辈子不信鬼神,到最后也会长寿善终。” 李世民被她给说沉默了。 这一番话,始终都是在说嬴政与刘彻,他也切切实实地在辅导班里认识这两个人,知道她所言与这二人性格大差不差。 正因为大差不差,所以才更加让人心惊。 武如意可没有进过辅导班,更不可能见过千百年前的始皇帝与汉武帝,她对于这两人的分析,全部都来自于史料记载的只言片语。 史书不会记录这两个皇帝是什么脾气性格,只会写他们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经典的话。而藏在史书背后的人物,是需要反复咀嚼那些事,耗费时间琢磨才能分析出来的。 由此可见,武如意所谓的“读过些许史书”,是实实在在太过自谦了。 要做到这种程度,得把书页翻烂,或者记在心里来回琢磨才行。 李世民默然良久,问: “你对刘彻此人的看法,可有出处?不会全凭臆想吧。”他知道刘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偏偏要问个清楚。 因为他想知道,武如意究竟是如何判断出来的。是她自己思考出来的,还是说从别人那里听来,便记在心里了?这些一问便知。 武如意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如此刨根问底的。后世者本来就没有见过这两人,要分析他们不就只能靠史料……等会儿! 她悚然惊觉,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对劲。 方才房玄龄讲的那个神怪故事,对应陛下等人隔空与什么人说话的场景,加上如今他们拿到的配方…… 陛下现在问得如此详细,不会是因为他就是故事里的人,他真的认识秦始皇和汉武帝吧?! 心惊好一阵,武如意收拢心绪。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但她要是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恐怕就得去地下向那二位皇帝求证了。 她恭谨答道: “确切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汉武帝,只是骂他的人都被他干掉了。” “他打匈奴劳民伤财,因为这个,当面谏言骂他的非常多。然而汉武帝的做法是,骂他打匈奴劳民伤财?那伱就自己去,转头把人给丢到边塞去打仗,还没一月,调去的就被匈奴人给砍了。” “此事史料有记载,足以证明刘彻是个非常不怕挨骂的人,他胸有块垒,极自信,被人骂也无法让他郁郁寡欢。” “至于他爱好广泛好奇心强……” “从记载中可知,刘彻精通诗经、楚辞,文学素养不错;对先秦历史信手拈来,史学也算精通;劝霍去病看孙子兵法,说明他至少对兵道有所了解;用董仲舒……咳咳,说明他起码对百家都算是粗通。” “他建乐府,了解音律;修改历法,说明了解天文;对河套西域南越了如指掌、治理黄河,这意味着他对地理水利也很明白。” “其他诸如冬小麦、坎儿井之类的,以及骑射不错,都耳熟能详了。” “汉武帝还很会取名字,其余女色一类的传言更是数不胜数……” “此类种种,都是史料上可以找到根据的,汉武帝能够懂得这么多或有用或没用的事,基本不可能是被逼着学,也没有人能逼他学,只能是他自己感兴趣才会去了解。” “这是奴从书上看到后自己琢磨的,若有疏漏,还请陛下恕罪。” 说完,武如意深深顿首。 李世民目光复杂地盯着她趴在地上的后脑勺看了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他往左看看长孙皇后,往右看了看凑过来的房玄龄等人,半晌,叹了口气。 不论是殿内何人,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这些事情他们不是不知道,尤其除了长孙皇后之外,众人都是同刘彻面对面见过、聊过的,他们对刘彻的认知很清晰。 问题是,武如意居然也说出来了这些话。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知识储备比许多成年男子都要强,这就算了。而且她面对李二陛下的诘问质疑,普通人正常说话都很困难,更别说如此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地将自己的想法条条陈述出来了。 须知,即便先前武如意点出朱元璋与宋慎之间有联系,那也不代表她就比这帮国之栋梁更聪明,不代表她有多么天才。 要是没有被先前已知的事情给一叶障目,其实他们也能很轻松地看出问题来。 武如意今天做的、说的,都没有超过在场众人的能力范畴,并不算太夸张,也没离谱到宋慎那种通晓古今的程度。让他们震惊的是,武如意她还只是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小女孩啊。 以后再是女皇帝,再厉害,如今不过也才十来岁,可她比起同龄贵族少年不知强了多少,比成年人也不差。 李世民凝视着地上的武如意—— 最重要的是,此女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宫中人。 观音婢看人的眼光不错,她向自己保证过,只要能够给武如意足够的保障,有功该赏的官职、钱财一样不落,只要不乱点鸳鸯谱把她许配给谁家公子哥,那么观音婢就可以确保武如意的绝对忠心。 人的野心会不断膨胀,武如意能变成那个女帝武则天,自然不会少了野心,可只要能让她的聪明和野心从后宫、从皇位上挪开,她的作用会大得多。 半晌。 李世民敲了敲桌案,淡淡道: “武如意,朕方才将你升为从六品掌言,但你并不离开立政殿,仍旧在皇后身边伺候。” “立政殿事不多,还算清闲,倘若再给你安排些事,你可忙得过来?” 武如意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自己尾椎窜到了脊椎。 她默然一秒,再次顿首: “全听陛下吩咐,奴万死不辞。” 是的,她不想,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陛下金口玉言,好商好量跟你说话是给你脸,但是如果真的蹬鼻子上脸拒绝,那就是你自己不要脸了。 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李世民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有点想笑——终究还是年轻,没有经过什么事,再早熟,在他们这帮老家伙面前也很容易看穿。 他的手在桌下握了握妻子忍得要发抖的手,让她也憋着点别笑出来,而后才对底下仍然俯首的武如意开口。 “朕方才便说了,要司天监的人帮着制火药。” “既然你对丹药和方士不喜,那正好,你去帮着盯一盯,每日回立政殿同皇后禀报进度,如何?” 武如意:……? (本章完) 第190章 秦汉之交(明早再订) 第190章 秦汉之交(明早再订) 大秦咸阳城。 秦始皇嬴政看着玉阶下的一众官员,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朝堂上文武官员分列两侧。 右侧站着李斯,王绾,张良,萧何等,左侧站着蒙恬,章邯,樊哙,周勃等,如今已经被立为太子的扶苏站在一侧,现在自己手中文臣武将齐备,就凭现在大秦的发展,想输都难。 此时扶苏站了出来。 “父皇,咸阳将作监将作大匠来报,父皇所提供的造纸术已经制作出了成品,质量极好,可以批量生产,请父皇前去一观!” 秦始皇嬴政眼前一亮,这是一件好事。 造纸术可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发明,之后就无需依靠那些笨重的竹简,以后将大秦的政策传到各地也方便了许多。 “既如此,扶苏,你与蒙恬,张良二人陪朕走一趟吧!” 太子扶苏点了点头,随后忍不住地侧目看了一眼张良。 这张良年纪轻轻能得到父皇的赏识,绝非等闲之辈,看来以后自己要和这个年轻人多交流一番。 等到其他大臣下朝之后,嬴政带着这三人在大秦铁骑的护卫之下来到了将作监。 西方白虎主杀伐,利于兵器之利,将作监就位于咸阳城城西,占据着极大的一块地方,周围全副武装的大秦士兵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 将作监对于大秦而言极为重要,自惠文王起,吞并六国所用的兵器甲胄皆出于此地,乃大秦重中之重。 这时一名满身肌肉的汉子带着一众光着膀子的工匠,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当他们看到嬴政来到这个地方,心中极为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将作大匠白圭拜见陛下!” 嬴政从夏车中走出,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将作大匠,将其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将作大匠为我大秦的江山社稷不辞辛苦,有功于国,不愧为我老秦人子弟!” 将作大匠白圭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激动。 这些年来,嬴政所重用的李斯,尉缭,韩腾等人皆为六国之人,孟西白三族已经没落,但他们的子弟依然为大秦的万世江山努力。 嬴政的这一番话就是对他们的肯定。 “臣白圭代所有的老秦人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张良很是沉默。 不愧是老秦人,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丝毫反心。 若是他们韩国也能做到这样上下一心,也不至于成为六国之中第一个被灭掉的国家。 “听说纸张已经有了成果,带寡人去看一看?” 白圭眼神中满是欣喜,急忙点了点头。 “请陛下跟小人来!” 白圭带着众人越过一众工匠所在的房间,来到了一间密室外,密室外面由十六名身穿黑甲的武士守卫,这十六人眼神中满是冰冷的杀气。 张良只感觉背后冷汗直冒,这莫非就是秦国实力最强悍的铁鹰锐士?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存在。 嬴政拿出一块令牌,领头的铁鹰锐士检查了一下这块令牌,随后打开身后的大门,让众人进入。 等进入到里面之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摆放的全部都是各种书籍簿册,琳琅满目,让人眼缭乱。 嬴政满是感慨地说道。 “此地于我秦国来说才是真正的根基,我大秦之强弓硬弩独步天下,制作工艺和技术也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良,这里面所记载的便是那些图纸!” 此时白圭捧着一张雪白的纸张,单膝跪在嬴政面前。 “陛下,这就是我将作监所制作出来的纸张,这纸制作起来极为简单且数量巨大,完全可以用于记录文字!” “由此祥瑞在,乃天下学者之福,小人恭贺陛下!” 一旁的扶苏拿起一支蘸了墨的毛笔递在了嬴政的手中。 嬴政大手一挥,一個龙飞凤舞的“秦”字出现在纸上。 这个字写在纸上极为流畅,没有一丝阴墨,也没有一丝堵塞。 嬴政心中极为得意,这造纸术总算是成了。 “哈哈哈,好,有了这等宝物,我大秦的实力竟然更上一层楼,尔等有功!” 白圭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欣喜。 “一切皆赖于陛下贤明,上天方才赐予此等神物,下官不过是将其刻录出来,此职责之所在,不敢称功!” 嬴政目光紧盯着白圭,似乎心情不错。 “寡人说你有功你便有功,传旨,将作大匠造纸有功,特封其为簪枭,命将作监加快生产,今后我大秦的文书皆由此物来代替!” 将作大匠白圭心中欣喜至极。 “多谢陛下赏赐,将作监接旨!” 嬴政笑着看着一旁的张良。 “子房,你觉得我大秦如何?” 张良苦笑,一声说道。 “始皇帝陛下德盖三皇,功过五帝,如今又得如此神物,下官佩服之至,由此来看,六国输得不冤!” 始皇帝看到张良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说以前张良想过刺杀寡人,恢复你曾经韩国的故土,不知你现在还有没有这一种想法?” 此话一出,一旁的蒙恬目光紧盯着张良,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 张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还请陛下恕罪,臣并未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臣已经想通了,如今大秦的做法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说我张家三代相韩,但终归不过是我一家之天下!” “而大秦如今的做法才是为天下人考虑,六国多有不及!” 嬴政听到这些话心中极为得意。 萧何,樊哙,周勃这些人虽然也有一些本事,但是归根到底都是平民,对于大秦的接受能力,比起张良要好得多。 张良三代相韩,可以说是韩国极为忠诚的存在,能够被他承认当属难得。 嬴政看着张良的这个表情,忍不住地想笑。 若是能将这一幕拍下来多好,到时候回到学堂里好好给张良那厮看一看。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一个道观内传来一阵轰隆的声音。 巨大的声音,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倒灌遭雷劈了。 门外的道童急忙朝里面跑去。 看到此时的道观里面一片狼藉,之前还在使用的丹炉被炸的粉碎,正在里面研究的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人浑身黢黑,但却还激动地喊着。 “道爷我成了!”宋慎脑海当中传出一个声音。 【叮!检测到大唐已制作出火药,获得积分+100】 宋慎眼前一亮。 想不到李世民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如今已经将火药给造出来了,看来那些和火药相关的武器应该也快要出来了,历史上第一次将火药用于军事上的好像也是唐朝,也不知道这提前获得火药技术的唐朝会走到什么层次。 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顿时眼前一亮。 “你说什么?” “李淳风和袁天罡当真将火药制作出来了?” 一旁前来汇报的士兵急忙点了点头。 “回陛下确实是如此,那爆炸声极为响亮,半个城的人都已经听到了,现在李道长和袁道长正在记录过程!” 李世民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可当真是一个好消息。 根据宋慎所讲的内容。 未来这火药将是发展的一个大趋势,而且若是将其制作成武器,竟然会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现在将火药制作出来就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将这火药制作成各种武器。 真到了那一个时候,管他什么突厥,室韦,吐蕃,高句丽,都将臣服在大唐的威慑之下。 此时李世民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其他人。 这时他直接和朱元璋进行通话。 另外一边正在华盖殿内批阅奏折的朱元璋突然间看到了李世民的通话,很是疑惑。 这李世民突然找自己不知是什么事情。 “李兄,这么晚了,突然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李世民激动地说道。 “老朱,朕成了,火药已经被朕制作出来了,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运用到军队中!” 朱元璋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想不到李世民的动作竟然如此快。 “那要恭喜你了,大唐实力本身就强大,再加上这些火器,实力定然,非比寻常!” “我手中还有一些火器的制造方式,或许已经落伍了,但是应该比唐朝的时候要精良一些,回头我就将这些火器的制作图纸发给伱!” 李世民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宋慎曾经说过明朝时的三大营中有实力极为强大的神机营。 尤其是各种不同的火器,威力极为强大,比如弗朗机炮,红衣大炮,一窝蜂等。 有了这些自己手中的北衙十六卫和南衙禁军都可以换装了。 “既如此,就多谢老朱了,若是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朱元璋听到后笑着点了点头。 有李世民的这一句话,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唐明都是极为强大的王朝,多交流一番,对他们都有好处。 秦始皇嬴政看到李世民和朱元璋之间的联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俩家伙竟然可以私下里联系,之前就看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常不一般,难道他们已经暗中结盟了?想到这里,他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可是非常的不利。 此时他看着一旁的蒙恬说道。 “蒙恬,想不到这李世民的唐朝竟然连火药都制作出来了,不过你不觉得他和朱元璋最近的联系有些密切了吗?” 蒙恬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后点头说道。 “好像也确实是如此,总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可以相互联系!” “可是,这可能吗?” 嬴政点了点头。 “好像宋师之前从未说过我们之间不能有私下里的联系!” “我要这种东西极为重要,看来咱们大秦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听说西面有个什么罗马帝国号称是最强大的国家,咱们到时候得和他们碰一碰!” “如果在这之前,咱们得想方设法地找个盟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朱元璋大明的帮助,李世民的火药未必能做得这么容易,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咱们也可以和别人联合在一起!” 蒙恬有些疑惑地说道。 “可是除了李世民和朱元璋之外,能和咱们联系的就只有刘彻,但是他们是刘邦的后代,这……” 蒙恬心中有些担心,毕竟取代秦朝的是汉朝,若是他们和汉朝联盟的话,陛下心里未必不会有所芥蒂,绝非一个很好的选择。 嬴政看了蒙恬一眼,立刻猜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放心,寡人不会为了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多想,如今没了赵高和胡亥,扶苏也被我立为了太子,他手底下能用的丰沛子弟已经被我挖得差不多了!” “大秦这样发展下去,活力只会越来越强大,那刘老三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帮助,凭什么成就大事?” “更何况刘彻北击匈奴,也算是个雄主,和他结盟没有什么丢人的!” 想到这里,嬴政也决定了,就是暗中联系了刘彻,当刘彻知道李世民和朱元璋已经联盟的消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件事情。 第二天,几人刚刚来到课堂上。 李世民和朱元璋两人打得火热,而另外一边嬴政和刘彻也聊得极为投机。 这让李世民和朱元璋很是震惊,莫非刘彻和嬴政也联盟了?看这样子倒是真的有几分可能。 李世民爽朗地哈哈大笑一番后说道。 “难得,汉朝灭了秦朝,如今秦汉两朝的君主竟然联合在了一起,当真有趣!” “若是汉高帝刘邦得知这个消息不知会作何感想?” 刘彻听到这话冷哼一声。 “覆灭秦朝的乃是项羽小儿,我大汉高皇帝虽说也是诸侯之一,但是厚待秦三世子婴,未有任何失礼之处!” “更何况我大汉的制度大多承袭于秦朝,即便是结盟,也应是理所应当!” “倒是你们唐明之间貌似没有任何联系,唐明都可以联盟,更何况是秦汉!” 朱元璋撇了撇嘴。 “我大明承袭唐制,道义上讲并无不妥,更何况唐昭宗时期所留之丹书铁券同样可用于我大明,这或许便是唐明二朝的缘分!” (本章完) 第191章 (修纲中,明天再订 第191章 (修纲中,明天再订 众人听到朱元璋这番话愣了一下,眼神中满是疑惑。 就连李世民也忍不住地问道。 “老朱,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唐朝的丹书铁券在大明也能用得着!” 朱元璋听到这话笑着说道。 “唐昭宗时期,高宗皇帝曾经给彭城郡王钱镠赐下了一道丹书铁券,只是这个丹书铁券一直都没有用过,后来钱家的后人钱用勤在任建昌知府时少了粮税,本应当问斩!” “后来他的子嗣将唐朝昭宗时的丹书铁券拿了出来!” “我当初想着大原来是承袭于唐宋之正统,自然唐朝时的丹书铁券在我大明同样可以使用,于是我便免了他的罪过!” 嬴政和刘彻两人听到后都极为意外。 这事情竟然还可以这么办?“有意思,早就听说老朱你对那些贪官恨之入骨,甚至就连你那些自家的老兄弟都不放过,竟然会因为这千年前的丹书铁券赦免一人!”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感到极为尴尬,自从之前宋慎说出了未来自己会将那些功臣全部杀掉的事情,自己这残暴的名声可就拿不下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确实会这么干。 唐胜宗陆仲亨那一群老兄弟手中掌握的权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而且淮西勋贵全部都团结在李善长和胡惟庸的麾下。 要是他们真的要造反的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还有那蓝玉麾下一千多个义子,蓝玉的将令比皇帝的圣旨都管用,要是到时候造反的话,恐怕朝堂上下未必有人能够拦得住。 更何况蓝玉那一批人之所以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子朱标和太孙朱雄英全部暴毙。 朱元璋只能将皇位传给朱允文,而朱允文则是继室吕氏之子,和蓝玉没有任何的关系,以蓝玉的性格,肯定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到时候绝对会生乱子。 所以他也只能够替朱允文提前将这些刺给清理掉。 可是如今有了宋慎的存在,一切事情都能够改变。 只要朱标和朱雄英不出事情,这蓝玉就算是再狂也能够压得住他。 “切,你们汉朝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刘老三那家伙杀的功臣不比我少多少!” 丝毫不顾身份地在这一个地方互怼。 宋慎刚刚进入到学堂,看到这些人这個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算得上是整个华夏,历史上极为有作为的几个皇帝。 秦皇汉武唐宗明祖,想不到竟然在这课堂之上互怼了起来。 这事要是放到以后的短视频平台上绝对是一件极为炸裂的事情。 众人看到宋慎来到了这一个地方,纷纷闭上了嘴。 其他的事情他们可以争斗,但是在宋慎面前他们还是按下了心思。 之前通过宋慎的讲述,他们学到了许多,甚至国力也蒸蒸日上,这样的机缘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宋慎刚刚到达课堂之上,看着一旁的李世民笑着说道。 “恭喜唐皇研制出了火药,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制作出强大的火器!” 李世民听到这话后得意地笑了笑。 “那是当然,有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位道长在,研究出这火药轻而易举,而且我已经从老朱那里得到了明初三大营的那些火器图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制作出来!” 嬴政和刘彻撇了撇嘴。 果然这两个家伙暗地里有来往,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盟是对的。 宋慎点了点头。 “火器取代冷兵器是自然而然的,尤其是在未来火器的发展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虽说你们获得了一些技术,但是这也只是在起步阶段!” “即便是大明的火器也有许多不足之处,甚至还要配上三段击,才能真正发挥出作用!” 听到三段击之后,朱元璋像是抓住了关键点一般直接举手问道。 “宋师,敢问何为三段击?” 宋慎想了想后说道。 “明朝初年,火器已经广泛地运用,但是此时的火器还有着不少的问题,比如阴天下雨时火药潮湿,点不着火,火器便失去了作用!” “火药的剂量全靠士兵的经验,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往往摸不准,究竟要放多少的火药,这样很容易出现炸膛的风险!” “另外如今的火器操作用时很长,而且射程并不远,很多时候刚刚打了一发还没打第二发敌人就冲到面前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后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火器有着许多的弊端。 因此如今在战场上,大多数时候火器都是被当作一次性用品,射上一轮之后,要么就躲在一旁填充药子,要么只能拿起其他的武器近身肉搏。 “宋师说得确实如此,尽管如此,火药还是难得的武器,训练一个火铳手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只要有足够的火药就能拥有战斗力,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威力更大!” “训练一个弓箭手需要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在全军之中挑选也极为不易,除此之外,一副弓箭所制作的成本大大高于火铳,难道这三段击能解决这些事情?” 宋慎摇了摇头。 “目前的火铳问题很多,在短时间之内能够解决得了的,所使用火药估计不准的事情,后世也有一些解决的方式,比如将定量的火药铅砂等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等到用的时候直接将牛皮纸撕开把定量的火药倒进去便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 “至于再往后会出现子弹这种东西,不过以现在你们的科技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朱元璋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好的办法,将所有的火药定量,这样就会避免出现估计不足导致炸膛的情况。 宋慎继续说道。 “火药阴天下雨时容易潮湿,而现在的火铳都以火绳为主,之后会出现一种燧发枪,以燧石点火,这样便可以解决阴雨天打不着火的问题!” 既然听着宋慎的话,不停地记录着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尤其是李世民和朱元璋,他们已经打算往火器方面发展,所以这方面的事情必须注意。 虽然现在可能有些技术达不到。但是自己国家里面可是有着不少的工匠的,集思广益一下,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而一旁的嬴政和刘彻也暗自将这些记了下去。 所以说他们现在并没有火器,但未来总归是要有的,既然宋慎都说了,这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他们也不想太过于落后。 “三段击是指将士兵分成三排,第一排的士兵发射时,第二排的士兵准备,等到第一排士兵发射完毕之后再退到最后一排填充药子,第二排的士兵发射,第三排的士兵准备!” “这样的方法虽然笨拙,但也是目前应对填充药子时间过长最方便的方法!” “最早使用这一个办法的是明朝的西平侯沐英,沐英也是通过这一种战斗方式一举成名,横扫了整个云南一带!” 当得知创造这种战斗方法的是自己的义子沐英。 朱元璋的嘴脸像是荷一般。 “哈哈哈,看到了吧,创造这种神奇战法的是咱的义子沐英,沐英这小子虽然年纪轻,那也是一个帅才,关键是他对咱忠心耿耿,有的时候比咱的亲儿子都亲!” 朱元璋有二十多个义子,其中成就最高者,当属李文忠,沐英,何文辉,平安等。 宋慎点了点头。 “这话倒是没错,西平侯沐英被封为黔国公,后又被封为黔宁王,世世代代镇守云南,直到明朝灭亡之际,最后一代黔宁王沐天波战死,却是真真正正做到了与国同休!”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复杂。 沐英确实是他的骄傲,没有想到他的子孙后辈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不愧是他极为看重的义子。 刘彻撇了撇嘴。 “你有沐英又怎么了,我有冠军侯霍去病,霍去病也像朕的儿子,骨子里和朕像!” “你的义子可以经营西南,我的冠军猴同样可以封狼居胥!” 嬴政点了点头。 “正是,我手下的蒙恬同样北驱匈奴三十里,拿下了河套一带!”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 “要是说到这些,朕可就不困了!” “前后灭三国的苏定方了解一下,军神李靖了解一下,愈战愈强的李勣了解一下,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了解一下,三剑定天山的薛仁贵了解一下!” “其他的朕数一数哈,秦叔宝,尉迟恭,牛进达,侯君集,程知节……” 嬴政:“……” 朱元璋:“……” 刘彻:“……” 好吧,仔细想一想,好像还真的被秀到了不得不说,李世民手中的阵容实在是豪华,名将扎堆的出现,似乎没有灭几个国家都不配进入名将之列。 宋慎看着他们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随后笑着说道。 “好了,今天我们先不谈这个了,今天给大家介绍一种新的工艺,便是一种制法!” 听到这话之后,众人愣了一下,关于这种东西他们并不陌生。 只不过这种东西金贵得很,普通人根本就吃不起,也不至于为了口服治愈而专门费极大的代价在这上面。 嬴政等人疑惑地问道。 “宋师,不知这制法有何作用,总不至于制作这些,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吧?” 宋慎听到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的作用可是非常多的,打仗的时候士兵应该有力气才行,但是很多时候,没有足够的粮食士兵就会感觉气力全无,而这虽然不能够当主食使用但是却可以作为辅助军粮!” “比如在军队当中多准备一些,可以短期快速地补充能量,另外对于脱水的士兵也能起到良好的缓解作用!” 众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不到这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好处。 如果他们觉得这件事情未必这么简单,宋慎竟然教他们制的办法,那么必然也有其他的原因在。 这时宋慎笑着说道。 “的作用确实不止这些,一般来说,在火药中加入部分的可以提高火药的质量!” 竟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按照之前宋慎所说的黑火药配比方式为一硝二磺三木炭,可是这里面并没有提到的事情。 要说硝石硫黄和木炭可以用来制作出可以爆炸的火药,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这关什么事情?“虽然可以提高火药的性能,但是这也要按照一定的比例制作,否则的话我要的能力会被减弱,甚至是出现不稳定性,导致火药的爆炸点出现变化!” “所以虽说对于火药方面有重要的作用,但是也要掌握正确的办法!” “的制作首先需要原料,南方地区的主要料作物为甘蔗,甘蔗所在的地方天气炎热,比如秦汉时期的桂林郡,象郡等地,而在唐朝时,可能就要去问越国公冯盎!” “至于明朝的甘蔗,大多数出现于两广地区,除此之外朵甘都布政使司也有一部分!” “北方的主要料作物为甜菜,回头我会将图片画出来,你们去寻找一下,但是不确定能否寻找到!” “明朝中后期所采用的黄泥水制法是目前来说,以现在诸位的科技程度来说,最为合适的一种办法!” 最后宋慎将黄泥水制方法告诉了几人。 秦始皇嬴政和一旁的蒙恬手中握着毛笔,在他们刚刚制作出来的纸张上面疯狂地写着。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极为重要,这样他们也非常庆幸,幸亏在这不久前刚刚研制出了纸,要不然的话还像之前那样用刀在竹简上面刻字,恐怕这一节课什么都学不到。 等到宋慎讲完之后,嬴政直接找到了一旁的汉武帝刘彻。 “刘兄,火器的作用极大,咱们的主要敌人都是北方的匈奴,匈奴人弓马娴熟,更有百万之众,锐不可当,当初蒙恬也只是将他们驱逐出河套,但是他们的骑兵来无影去无踪,也就只有当年武灵王的赵国边骑能够与之相抗衡!” “这方面恐怕咱们要想办法改变了!” (本章完) 第192章 黄泥水制糖法 第192章 黄泥水制法 汉武帝刘彻点了点头。 “我有冠军侯霍去病,再加上大将军卫青对付匈奴绰绰有余,不过按照宋师所说的,霍去病英年早逝!” “所以我想着在这方面要注意一些,只要冠军侯不死,未来我大汗对抗匈奴,轻而易举!” 嬴政点了点头。 相比较大汗大秦的事情更加头疼一些。 至少大汗内不稳定,国力强横,经过文景之治之后,国力大大增加。 再加上又有霍去病,卫青,李广,程不识等一众将领,确实比自己这一边要好上一些。 而大秦此时除了北方的匈奴之外,南方的百越之地也是不曾安稳。 为了将这一块地方纳入他们大秦的统治范围,他派屠睢为将,率领五十万大秦金瑞江这整个岭南一带全部都纳入了大秦的管辖范围。 然而屠睢却在这一场战斗之中病死,副将赵佗掌握了兵权,却切断了与大秦相通的多条道路,直到大秦灭亡,也未曾支援过一次。 看来自己要先防着这件事情。 另外六国余孽和诸子百家的人也在暗中挑拨是非。 在他们这几个人当中,嬴政无可厚非是最困难的。 这时刘彻看着嬴政说道。 “我手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好东西,不过我大汉的铁器发展已经更加成熟,而且经过这些年来的休养生息,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将北方匈奴的情况摸了个大概,而南方的百越之地,手中也有极为详尽的地图!” “回头我会将这些地图交给你,到时候你那边对付这两边的敌人就轻松了许多!” 嬴政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他与刘彻的时代相隔不是很远,估计也拿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正是他目前所最需要的,如今当真是雪中送炭。 嬴政笑着看着面前的刘彻说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多谢了!” “我大秦的弩箭名震天下,尤其是我大秦的弩阵,当初蒙恬打退匈奴,这秦弩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回头我会让人将这秦弩的制作图纸抄录下来一份交给你,另外我记得你们这个时候也有了纸张,只不过还不是特别成熟,到了后汉时期才开始改良造纸!” “正好我手底下的人刚刚将纸张造了出来,质量和成本上面都还算得上是不错,回头我也将这技术给你一份!” 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二人也算是各取所需。 嬴政回去之后,又再次跑到了将作监。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看到皇帝又往将作监的方向跑,不由得撇了撇嘴。 尤其是百家之人,看到嬴政这等行为更是失望。 果然嬴政还是对这些工匠更为看重一些,对于他们的那些治国之道并不感兴趣。 如今这将作监里的人除了老秦人之外,大多数都是墨家弟子。 自从墨家的祖师爷墨翟去世之后,墨家弟子因为对于墨家的理解不同,分成了三個派系,分别为齐墨,楚墨和秦墨。 其中秦墨相里氏最擅长打造各种器械,大秦的装备精良,他们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这倒是让其他百家中人很是羡慕。 其中最看不过眼的便是儒家。 博士淳于越崇尚的是西周时期的礼乐之治,认为这种才是实现天下大同最好的方式。 秦始皇嬴政应该分封功臣以及王氏子弟到各地,让他们来拱卫大秦的边疆。 至于现在的郡县制完全就是将权力集中在了皇帝的手中,这让他心里非常不满。 只可惜秦始皇嬴政并非一个能够听从他意见的帝王。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公子扶苏。 在他的教导之下,公子扶苏成为他眼中的仁德帝王的不二人选。 更重要的是公子扶苏对他极为信任,等到哪一天秦始皇嬴政驾崩之后,自己便可以提。 出意见重启分封制。 到时自己必然会和孔孟齐名。 本来一切计划得很好,谁知道前段时间秦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嬴政最为信任的赵高被其赐死,最宠爱的孩子胡亥也幽禁了起来。 而公子扶苏则是被封为了皇太子。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又更进一步的时候,谁能想到扶苏的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在许多的意见当中与嬴政不谋而合,这让他心里非常地担心,若是扶苏也不听从自己的意见,自己又该找什么人来实现心中的理想。 嬴政直接找了将作大匠白圭,把手中的图纸递给了他。 白圭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陛下,只要是能够找到甘蔗和甜菜这两种东西,老人保证能够制作出大量的!”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我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忙的事情不用着急,我会派人去找屠睢,让他尽快找到这种东西!” 等到白圭离开之后,嬴政看着一旁的扶苏叹了一口气说道。 “扶苏,你说寡人是不是应该将屠睢和赵佗调回来,或许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可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担当起这百越地区的重担!” 北方有蒙恬的长城军团,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这南方多山林,毒瘴蛇虫,驻扎在这一个地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扶苏想了想说道。 “之前听宋师说过一句话,文武皆为虎之双翼,双翼皆在,便可一飞冲天!” “所以对于百越地区,不光需要靠这五十万兵马的镇压,同样还需要人去招抚!” “除了朝堂之外的老人,也可以派遣一些新人前去历练一番!” 嬴政满是慈祥地看了一眼扶苏。 “说得不错,那你觉得谁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扶苏想了想之后说道。 “辛胜将军驻守在辽东一带多年,再加御史冯劫,至于新人方面,周勃,卢绾,夏侯婴,王陵都可以调过去历练一番!” “而且那萧何确实是一个人才,尤其是对于后勤辎重方面极为难得!”“百越地区形势错综复杂,粮草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倒不如让他也去历练一番,未来定然能够成就大事!” 嬴政点了点头,本身他更倾向于丞相李斯之子李由。 以及王贲之子王离,但是他们实在是太年轻了,在百越那个地方确实有些不合适。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对了,顺便给我找一些方士回来!” 扶苏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难道父皇还在想着长生不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不能又要费大量的金钱代价让这些人去寻访什么仙山?“父皇三思,仙人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我大秦如今百废待兴若是大量代价在这身上恐民怨沸腾!” 嬴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扶苏说道。 “放心吧,自从遇到宋师之后,寡人也就没有想这么多,更何况宋师的手段神乎其神,即便是不能让寡人长生不老,但是延长寿命什么的倒也不成太大问题!” “寡人之所以找那些方士就是希望他们能够炼制出火药,今天宋师曾言,未来将是火器的天下,唐朝的李世民已经制作出来了火药,正是从朱元璋那里得到了许多火器的图纸!”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落下太多,所以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太子扶苏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寻那虚无缥缈的仙人,一切都好说。 至于那火器,虽说自己没有见识过他的威力,但是既然这件事情宋师都已经说了,总归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请父皇放心,儿臣现在就去办!” 很快,大秦皇帝嬴政重金招揽各地方士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一阵唉声叹气,想不到陛下英明神武竟然还相信这些,这下可麻烦了。 自古以来就有所谓的方士炼制丹药,但是至今为止也没有听说过谁炼成了丹药,谁又能长生不死,最终也不过是大梦一场。 只不过秦始皇的事情没有人敢说什么。 此时咸阳城外,众人围绕着墙上贴的榜单议论纷纷。 这是一个方士看到这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眼前一亮,但是召集方士肯定是炼制仙丹。 想不到秦始皇竟然还相信这些长生不老成仙的把戏。 虽然这仙丹能不能炼出来不好说,但是一定能够获得许多的好处。 赚够了钱才自己就离开大秦去方外之地发展。 想到这里这个方士咧嘴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泼天的富贵总算是轮到我徐福了!” 随后直接上前将这榜单给接了下来。 李世民回到长安城之后,直接将朱元璋给自己的那些图纸全部都拿了出来。 此时他将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人全部都给召集了过来,除了他们之外,人群当中还有一个工部尚书李大亮。 李大亮在这一群人当中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此时六部的权力还没有太大,都是属于尚书省下面的部门。 而面前这一个个的全部都是大佬,随意拿出来一个身份都能压死他。 不知道这种级别的小朝会竟然还能让自己参加。 等到这些人来齐之后,李世民将桌子上的这些图纸全部都拿出来说道。 “既然伱们都来齐了,那么朕就直接说了!” “之前得到李道长和袁道长的帮助,我大唐已经研制出来了火药!” “这火药虽然威力强大,但是需要制作成火器配合着使用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这些都是朕一个故人给的火器图纸,你们来看看这些如何?” 长孙无忌等人很是好奇地拿着这些图纸看了。 过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上面竟然还有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 偏厢车,架火战车,三眼铳,梨枪,一窝蜂,红夷大炮,百子弗朗机,虎蹲炮等数十种火器。 工部尚书李大亮看着这上面的内容,眼睛瞪得大大的。 虽然之前李淳风和袁天罡制作出来了火药,但是这种东西究竟该如何使用或者是如何运用到军队之中,他还没有思路。 如今看到这些东西,他的思路瞬间就打开了。 “陛下,这些火器都是极为难得之物,若是能够将它们制作出来相互配合,定然能够打得敌人抱头鼠窜,到时我大唐将士的战损率绝对会大大降低!” 其他人听到之后也是点了点头,若是没有图纸的话,制作起来确实非常的困难,可是现在图纸都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说得对,有了这些东西,我大唐的实力绝对强悍!” “当年渭水桥边,我大唐国力衰弱,让颉利那小儿嚣张跋扈,如今我北衙十六卫的兵马已经训练完毕!” “今日在此基础上,朕决定另设神机三营,分为神机营,神策营和天机营,专门用于使用和操练这些火器!” “等到使用娴熟之后,与大军一同开赴战场,我要让颉利小儿亲自到我面前投降!” 众人听到后,心中一阵兴奋。 “我等必誓死效忠陛下!” 李世民见此情况,心中极为高兴,本身有着李靖等人的训练,大唐的兵马战斗力比起之前强大了许多,武器甲胄方面也极为精良。 如果再加上这些火器的帮助,未来打穿突厥不是问题。 这时李世民又想到刚才从宋慎手中学到的黄泥水制法。 虽然这个时期已经有了不少的甜食,但是依然还是一种极为贵重的东西。 若是能够制作出来一些销售的话,自己的财政问题就能够得到缓解。 大明之初,国家的财政极为困难,其中大多数的钱财全部都掌握在五姓七望的手中,这些年来若非郑观音等人的资助,恐怕自己都无法坚持到现在。 如今有了这样的神物,若是不用的话,实在是天理难容。 不过这件事情接触的人越少越好,否则的话,竟然会遭到五姓七家的打压。 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将长孙无忌,程知节,李孝恭,高士廉等人留了下来。 “诸位,朕的手中有一个赚钱的门道,不知诸位,可以感兴趣?” (本章完) 第193章 李世民做生意 第193章 李世民做生意 长孙无忌等人眉头紧皱,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感不妙。 底下谁不知道如今的皇帝穷得都快要饭了。 恨不得将省下来的每一分钱全部都用到军队上,以血洗当年渭水之耻。 要是皇帝真的有,但是赚钱的话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 既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现在皇帝缺钱了,想趁机坑他们一点,至于赚钱什么的,完全是个幌子。 高士廉心中极为不满。 他们高家现在也没有多少钱可用,更何况按照辈分,皇帝李世民还算是自己的外甥,哪有外甥坑舅舅的。 “那个,陛下呀,你也知道老臣手里真的没什么钱了,就只剩下一点棺材本,这样吧,我这棺材酱第一个档次,不用黄梨木的了,直接用杨木的,挣的钱都给陛下,你充当军费如何?” 一旁的赵国公长孙无忌疯狂地点着头。 “是啊,陛下,有困难您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有不为陛下分忧的道理,只不过我们能拿出来的钱财也不多,要不您去找五姓七家问一问!” 至于一旁的程咬金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装作所有事情都没听到。 那什么玩笑现场的这些人当中,就数自己最穷了,拿钱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看着这些人的表现,皇帝李世民满脸黑线,合着这些家伙都以为自己在打劫大户。 此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几位,朕确实不是想为了你们手中的钱财,而是朕从仙人手中获得了一种新的赚钱方式,只是这种赚钱的方式影响极大,到时候若是被五姓七家的知道,恐怕又会被他们所垄断,所以我才想拉拢诸位和朕一起防止一個生意做大!” “到时候诸位联合在一起,就算是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与我等对抗!”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 要是这样的话,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 仔细一看,好像现场的这些人都有门道,长孙无忌虽说是关陇集团,也是朝堂之上文官之首,也是文官集团当中底子算是非常厚的一个了。 程咬金在武将之中或许排不上号,但是论到眼界和心思比其他任何武将都活泛。 而河间郡王李孝恭则是皇室中的代表,最终剩下的高士廉既代表着朝堂上的外戚,同样也包括关陇集团当中的存在。 有了这些家伙在,组成的一股力量,即便是五姓七望也要考虑考虑。 这时程咬金也不再想着装睡,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问道。 “陛下你手中那赚钱的方式是什么?你不知道老臣现在可是非常缺钱!” 长孙无忌看到程咬金一副极为贪财的样子,顿时白了他一眼。 “要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卢国公还给自己买了五百亩良田,这可不像是缺钱人的样子!” 程咬金听到这话顿时满脸黑线,随后咳嗽了一声说道。 “你说得没错,咱手中确实有几亩薄田,但是咱没有耕地的牛,前几天我家那耕地的牛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想不开直接上吊了,现在咱手里没有牛,耕地速度很慢,实在赚不了多少钱财!” 长孙无忌,等人撇了撇嘴,谁不知道程咬金这货是什么货色。 谁家的耕牛会无缘无故地上吊,大唐禁止宰杀耕牛,即便是李世民很难经常吃到牛肉,但是这程咬金的怀里面常备一条牛腿。 但是他家的牛总是以各种原因上吊,或者是摔断腿,实际上也不过是程咬金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将这牛给杀了吃了。 众人心里非常清楚,但是也不至于用这一件小事来罚他,是装作没有看见。 李世民直接从怀中拿出制的图纸。 “这是我从仙人手中所得到的制作的工艺,可以以极小的代价制出来大量的优质白!”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眼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图纸,想要看出来。 自从汉朝开始,唐就已经普遍使用,但是这些东西极为珍贵,只有少数的人用得起,基本都是一些朝中贵族。 若是能够制作出这东西,倒是能够赚不少的钱财。 几人极为激动,若是真的能够将这东西制作出来的话,绝对能够赚不少钱。 长孙无忌最是狡猾,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又怎么能够错过。 “陛下放心,若是真的能够制出来,臣愿意从当中掺上一股,而且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唐俭等人和我关系相熟,相信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旁的河间郡王李孝恭点了点头。 “皇室子弟也有一些余财,倒是也可以从当中分润一些!” 高士廉有些犹豫,虽然感觉这件事情确实能够赚不少的钱财,但是他毕竟身后是关笼贵族,他一个人说得也不算,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情老夫还无法给出答案,我想回去之后与各大家的头人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一旁的程咬金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大人怎能如此不爽利的,这点儿主都做不了,今天我程咬金将话放在这一个地方,绝对能够从当中吃下一大块份额,就算是咱没有这一个钱,咱可以去找秦二哥他们去凑。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这件事情给敲定了。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有这些人的承诺,接下来就不用担心这类的问题了。 朱元璋回去之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找来工部的官员,利用着图纸上面的方法将给制了出来。 大明和其他朝代不一样,他们对于江南一带的统治已经极为稳固。 尤其是甘蔗这类的东西应有尽有。 于是朱元璋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东西给拿了过来。 此时朱元璋看着手中的白砂,直接捏了一些放在嘴里。 一股甜味,直接刺激着他的味蕾。 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东西,果真是好东西!” 一旁的马皇后听到朱元璋爽朗的笑声问道。 “重八,什么是高兴成这样?” 朱元璋急忙抓起白砂献宝似的递给马皇后。 “咱妹子,快来尝尝,咱从宋师那里获得的配方制成的白!” 马皇后很好奇地看着面前洁白如雪的白捏了一些放在嘴里。“果然是甜,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只见这时朱元璋得意地说道。 “那是当然,妹子咱悄悄告诉你,这东西可不仅仅是用来吃的这东西加入火药之中,能够增强火药的威力!” 马皇后心中极为惊讶,想不到这一种食物竟然还有着这种作用。 这是他想了想之后说道。 “重八,那小宋先生既然懂这么多的东西,你看要不把咱的儿子送过去学一学?” 朱元璋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伱还别说,咱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秦始皇汉武帝他们从宋慎那里学得了一点东西,就足以有极大的改变!” “更何况宋慎通晓未来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许多咱们不知道的知识!” “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让标儿带着那一群弟弟们多去请教,说不定能够获得许多的好处!” 马皇后温婉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之前咱们的标儿就拜了宋濂为师,如今和宋濂的孙子宋慎关系交好,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太子朱标得知了这一个消息之后,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确实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宋慎,只不过在课堂上的时间太少了,再加上周围的人,那可都是什么存在? 秦皇汉武,天可汗李世民,再加上自己的父皇洪武大帝。 这些人哪一个是自己能够招惹的,所以就只能够忍了下来。 平时他的事情很多需要协助朱元璋处理政务。 除此之外,又担心贸然去请教宋慎有些唐突,所以这件事情就直接搁置了下来。 如今他是奉了朱元璋的命令前去拜访宋慎,这让他心里非常高兴。 第二天一早,太子朱标就穿了一身普通文人的服装,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来到了宋濂的府邸门口。 几个皇子一大早地就被叫醒,心中极为不满。 这起的比当初在大本堂当中学习还要早,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只见这时一旁还有些起床气的秦王朱樉满是疑惑地说道。 “大哥,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不至于起这么早吧?” 晋王朱棡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有一些小脾气,但是他向来隐忍,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是那气呼呼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一旁的燕王朱棣满是不满地说道。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既然大哥让咱们去,肯定有大哥的道理,说不定是拜访什么人!” “最好是魏国公,我听说魏国公能征善战,是咱们大明的军神,要是能拜他为师就好了!” 太子朱标看着面前的燕王朱棣满是复杂。 这燕王朱棣也算是自己的弟弟当中让自己比较省心的一个了。 谁能够想到最终继承大明天下的竟然是自己这个四弟。 不过说实话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朱允文那货做得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现在自己看到那小家伙都有一种想要将他掐死的感觉。 因为这家伙差点害得好不容易崛起的大明萎靡不振。 幸亏这小家伙的年龄还小,许多事情还是可以改变的,至于吕氏这边,还是让他少和雄英,允文多接触。 此时燕王朱棣看着太子,朱标看向自己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家父皇和太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尤其是他的父皇朱元璋每次都要将他给打一顿,说他什么没有教好子孙后代。 这话说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还没有成亲,和子孙后代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自己是燕王,自己的子孙后代,未来也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做得能有多过?不过这也让他坚定了一个选择,只要跟着大哥屁股后面绝对不会挨揍。 太子朱标看着自己的这三个弟弟说道。 “你们几个不管平时什么样子,今天都给我老实一点,这一次我带你们见的人不同寻常,这可是父皇亲自点了名的,说不定回去之后父皇也要考教你们,要是你们捅了什么篓子,或者是闹出什么事情来,父皇那里可是要挨板子!” 几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浑身一阵发抖,朱元璋打起娃子来,可从来不留情。 几人纷纷点头,如捣蒜一般。 大哥放心我们记住了。 我们绝对不会捣乱。 太子朱标看到自己这几个弟弟乖巧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长时间众人就到了宋府。 看到这一个府邸,几个皇子都是非常的意外,他们对于这一个地方也是非常的熟悉,这可是曾经的大儒宋濂的府邸。 只可惜大儒宋濂去世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一个府邸里面就只剩下他的孙子叫什么名字,他们并不清楚,哪里还有什么大才。 但是几个人都没有多问,只见这个时候,太子朱标敲开了门。 里面的管家将门打开之后,看到外面出现的这几个人很是疑惑。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这一个地方?” 晋王朱棡看到这人的样子很是愤怒,这不是瞧不起他们吗?刚准备自报家门,就被一旁的朱标给挡住了。 “老先生,我们是听说了宋慎公子的大名,专门是来拜访他的!” “不知宋慎公子在什么地方?” 管家听到这些人是来找自己公子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仔细想一想这些人的年龄和自家公子相仿,说不定是自家公子的玩伴。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说道。 “你们来得早了,我家公子现在还没有起床,不如你们晚一点再来!” 太子朱标听到之后笑着说道。 “我们是来拜访宋公子的,既然宋公子还没有醒,那么我们就在外面等着,还请这位老伯,不要打扰宋公子休息!” 管家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意外,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彬彬有礼,看样子也是一个大家子弟,自家小少爷也能够和这个人交流,倒也是一个好事。 (本章完) 第194章 我大明不可能这么小 第194章 我大明不可能这么小 “既然如此,那几位小公子便跟随我到客房里待一会儿吧!” 这时太子朱标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说道。 不知我们可否去宋公子所在的书房里面等待一番?早就听说宋濂大儒的里面有许多的书籍,而宋公子又继承了宋濂大人的本事。 若是能够从当中学到一些,也是受益匪浅。 管家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乐呵呵地说道。 “你们这群小家伙倒是会说话,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跟我来吧!” 随后这管家带着这些人来到了书房里,上了茶就直接离开了。 太子朱标,心中有些庆幸,幸亏当时宋濂教他学习的时候都是在大本堂,从未回过宋濂府邸,否则的话,自己的身份真的被面前这人给看穿了。 晋王朱棡有些不满地看着太子朱标。 “大哥,你这么早把我们叫起来,不会就是为了拜访宋慎那个小子吧?” “那小子年龄好像也就和我们一般大,怎么能让咱们来拜访,这成何体统?” 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都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燕王朱棣虽然听从朱标的话,但是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最崇拜的人是那些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而不是那些文弱书生。 大儒宋濂的名声虽然很响亮,但是和他并没有多少的关系。 自己未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藩王,不想登上那一个位置,要这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处?太子朱标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你们莫要胡言乱语,那宋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不说你们,就算是父皇在这里,也要称他一声宋师!” “就算是宋濂先生或者是翰林院的所有读书人加起来也未必有宋师懂的东西多!” 几个小家伙听到这话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评价实在是有一些过了。 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太子朱标的性格都以为太子在吹牛。 他们心里面有一些不服气,于是在这一個地方等待着,很是好奇这宋慎究竟有什么本事。 这时燕王朱棣看着桌子上有一张未画完的图纸,不由得很是好奇。 然而当他看着这个图纸,顿时被这上面的内容给震惊了。 “大哥二哥三哥,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几人听到燕王朱棣的声音,直接朝着书桌的方向跑了过来,当来到这一个地方之后,看到这上面画的图纸。 秦王朱樉不屑地瞪了一眼。 “你看你大喊大叫什么二哥,我都快睡着了,又被伱给吵醒了,这不就是一个棍子吗?” “咦……” 此时秦王朱樉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这时上面画的东西好像有一些不太一样。 一旁的晋王朱棡皱了皱眉头。 “这好像是一种火器,只是这火器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时太子朱标看到这上面的东西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竟然是后膛式火枪,好像还是一种燧发枪,之前听宋慎讲起,我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地方能够看到这东西的图纸。 “是一种火枪,比我们现在所用的火枪都要好,尤其是他不需要从前面装火药,只需要从后面将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火药倒进去,然后利用这后面的燧石进行点火发射,不过看这上面的结构,比起咱们现在神机营所用的火枪还有些不同,应该是他改良过的!” 三位皇子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惊讶,想不到竟然还有改良过的火器。 燕王朱棣眼神当中满是小星星,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个威力。 强大的武器在战场上完全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火器在战场之上能够发挥出不小的作用,同样也有着不少的弊端,而这一种枪却将其中不少的弊端给解决了,这就意味着面前的这一种火枪如果运用到战场,绝对能够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不到这宋濂的孙子竟然还懂得改造火器,不错不错!” 燕王朱棣难得地对宋慎有了一些认同。 此时太子朱标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宋师懂的东西可比想象的要多得多,父皇说了,咱们跟随在宋师身边尽可能多地学本事!” “要是学的这些东西能够对我大明有用的话,回去之后都能够得到父皇的奖赏!” 晋王朱棡心中有一些疑惑。 “若是父皇真的对这个人感兴趣的话,直接将他抓回去不就行了吗?” “到时候让他将自己会的东西全部都说出来,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太子朱标顿时满脸黑线,这事情可不能这么做,宋慎拥有着一种将各个朝代连接在一起的能力。 谁也不确定宋慎还拥有什么鬼神莫测的能力,得罪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如今他就在大明之中,当与之交好,若是只是为了那些东西必然涸泽而渔。 “不可无礼,宋慎公子的能力非凡,我大明又怎能如此对待有才能的人,这件事情是父皇决定的,你们要是敢违背父皇的命令被父皇处罚,可不要怪大哥不帮你们!” 三位皇子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以前他们犯下了什么过错他们大哥都会帮他们扛着。 这还是太子朱标第一次和他们说这么重的话,此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这时晋王朱棡突然瞥到一旁的桌子上好像有一幅地图。 他心里非常好奇一个读书人的书房里面怎么会有地图这种东西。 等到他拿出来一看到这地图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 随后他将这地图拿了出来,众人看到这地图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这地图上所画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燕王朱棣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的地图?” “怎么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时他在地图上找啊找总算是在一个地方找到了大明的名字。 刚看到大明在上面所画的疆域范围,他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我大明明明非常强大,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点国土!”太子朱标等人也是愣在了原地。 之前宋慎只是说过这世界上有许多的国家,至于有多少他并不清楚。 如今看了这一张地图,他才意识到原来外面竟然还这么大。 从大明往北的北元还有很大的地盘,向南就到了梁王的地盘,甚至旁边还有大理,大越,南掌等一系列的国家。 再往南还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国家名字叫做高帝国。 而湘西越过曾经的土拨地区,也就是现在的乌斯藏都布政使司,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土地,这一块土地好像在古代被称为天竺,如今这上面也有一个不小的国家,名为德里苏丹国。 而从此地向西北走去,跨过河西走廊,便到了曾经的西域之地,如今的东察合台汗国,察合台汗国向西还有帖木儿汗国。 只不过在帖木儿汗国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括号,上面写的是帖木儿帝国。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未来的帖木儿将会成立一个实力强大的帝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是一个极大的麻烦,而且继续往西还有许多的国家,这些他们根本就叫不出来名字。 北方还有金帐汗国和白帐汗国,再往西北,还有伊儿汗国。 这些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来这地图的东面则是一片大海,这大海上也有许多的国家,他们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岛屿,有些岛的大小并不比他们这里一个布政使司小,而跨过大海往东竟然还有两片大陆,这个大陆他们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让他们心里面非常的震惊,这时燕王朱棣疑惑地说道。 “跨过东海不是说就只有蓬莱仙岛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一片大陆,难道蓬莱仙岛是一片大陆不成?” “那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去看一看了!” 一旁的晋王朱棡听到这话之后,顿时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傻?你没看到这中间的海究竟有多大吗?将咱们大明的领土放在里面都行了,我大明从西向东不知道要走多长的时间,要是你想要到这片新大陆的话,不得在海上漂几个月!” “而且我听说大海之中最是反复无常,其中有不少的滔天巨浪,足以将人和船全部都打翻,恐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 “你们说得都非常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你们绝对不能对外说,一旦这件事情说出去,绝对会造成极大的恐慌!” 几人听到之后点了点头。 此时宋慎也刚刚睡醒,这时一旁的管家将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告诉了他,这让宋慎很是疑惑,自己好像在这应天府当中并不认识几个人。 难道有什么人来找自己不成?想到这里他直接来到了书房,当他看到领头的这一个人顿时愣了一下。 这个人他非常熟悉,正是太子朱标。 想不到太子朱标竟然亲自来了这时,宋慎直接让管家他们离开,看着面前的太子朱标说道。 “臣宋慎拜见太孙殿下,秦王殿下,晋王殿下,燕王殿下!” 太子朱标看到宋慎如此客气,急忙将他给扶了起来。 “宋师,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我们的老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哪有你向我们行礼的道理,应该是我们向你行礼才对!” 随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三个弟弟。 “你们快向宋师行礼!” 三位皇子恭恭敬敬地对宋慎施了一礼。 “我等拜见先生!” 宋慎无奈只能将他们给扶了起来,此时他看着面前的太子朱标说道。 “你们来到这一个地方,可是陛下允许的?” 太子朱标听到之后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父皇的允许,在下也不敢来叨扰先生,只是我这几个弟弟实在是不成气,在下资质愚钝,也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所以想要向先生请教,还请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此时燕王朱棣满是疑惑地看着宋慎说道。 “宋慎,呃,先生,你认识我大哥,可是你怎么猜到我们三个人的身份的?” 宋慎笑了笑说道。 “能够跟随在太子身边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而且你们身上所穿的服装也不是普通橙子家中子弟能够穿得了的!” “再加上你们的气质都极为英武不凡,也就只有皇室子弟有这样的气派,所以猜到你们三人身份不难!” 几人听到这话心中都是极为得意,这人能够被他们父皇看中一定是有本事的,如今被这人夸赞,回去之后能够吹嘘一番了。 经过了解,宋慎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朱元璋想要趁着宋慎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要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开一开小灶,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自己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教人家儿子一些东西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好了,陛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回去告诉陛下就说,我会好好地教导几位皇子!” 太子朱标听到后心中极为激动。 “若是父皇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时一旁的燕王朱棣迫不及待地拿着桌子上的图纸说道。 “先生这图纸上面的火枪是你设计出来的吗?” 宋慎看到之后点了点头。 “没错,这个确实是我画出来的,和咱们现在大明所使用的武器有一些区别,不过在下雨天使用这样的武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既然听到这话都是眼前一亮,这可是一桩好事,下雨天使用火器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也是火器的一个弊端,想不到这东西竟然给解决了,那可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而此时晋王朱棡又拿出了一旁的地图说道。 “先生这地图上所画的是真的吗?” “大明之外真的有这么多的国家吗?” 宋慎看到这一个地图心中极为意外。 这地图本来是自己闲暇的时候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所画出来的。 虽然有一些误差,但是比这个时代的地图要准确得多。 想不到竟然被这几个小家伙给拿出来了。 宋慎叹了一口气,面色复杂地说道。 “你们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大明之外的世界,大明或许强大,但是在这世上有许多强大的国家并不止大明一个!” (本章完) 第195章 亩产万斤的粮食 第195章 亩产万斤的粮食 宋慎直接将这地图拿了出来,看着这地图说道。 “你看大明北面有北元,往西依然还有许多的国家!” “当初成吉思汗西征的时候,曾经在西面留下了不少的国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四大汗国,虽然陛下已经覆灭了大元,但是这些汗国却留了下来,他们的实力依然非常的强劲!” 这时一旁的晋王朱棡撇了撇嘴说道。 “地盘大又能怎么样,他们所占据的都是一些不毛之地,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难道还能有中原地区繁华不成?” 宋慎听到这话,随后轻轻一笑。 “所有地方的发展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曾经的江南地区也被称为不毛之地,后来经过这些年来的演变已经成为极为繁华和肥沃的地方,同样这些地方也是如此,如果能够好好经营的话,未来他们也是有着极大的发展潜力!” 这时宋慎将目光看向辽东一带。 “几位皇子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燕王朱棣看着这块地方急忙地说道。 “我知道这里是辽东一带,现在还有不少的草原部族在这一个地方生存,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城池,名叫和林,前不久宋国公冯胜曾带兵将这一个地方给拿了下来!” 宋慎听到后笑着点了点头,这燕王朱棣果针对北方战争的事情极为关注。 “燕王殿下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辽东地区,不知你们对于辽东地区是什么印象!” 秦王朱樉皱了皱眉头。 “辽东地区本就是蛮荒之地,这里除了牧草没有什么东西,每年冬天的时候,这一个地方非常的冷,根本不适合生存!” 然而此时晋王朱棡却说。 “虽然如此,但是这一個地方却是极为优良的牧马之所,如今我大明占据这一个地方,便可以提供大量的战马,骑兵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利器,我大明也需要许多的骑兵,听说在这上面有一个部落名为朵颜部落,这部落里面的男子人人善战,若是能够将他们收服就好了!” 晋王朱棡比起秦王朱樉所看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而此时一旁的燕王朱棣盯着这地图上的内容说道。 “这一块地方还是有着不少的人口的,而且这一个地方的民风剽悍,是极为优质的兵源,将这一个地方拿下向西可以进攻草原上各个部落,甚至还能够对付高丽!” 晋王朱棡听到燕王朱棣这一番话之后顿时冷喝一声。 “老四,你这话可不要乱说,高丽乃是父皇钦点的不征之国,难道你还想讨伐他不成?” 燕王朱棣撇了撇嘴。 “父皇是觉得征讨这些国家没有多少的意义,而且他们对于我大明也是非常的忠诚,所以才把他们列为不征之国!” “但是现在是这样,以后未必就是如此了,草原上不是也有许多的部落接受了咱们大明的册封吗?” “既然敌人不一定永远都是敌人,那么朋友未必也永远都是朋友,若是他们以后反叛的话,我们总归是需要兵戎相见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掌握主动权,就算他们想要与我大明为敌,我等也能提前反应,做出针对!” 晋王朱棡还要争辩,却被一旁的太子朱标打断。 “好了,莫要争辩太多,朝廷的事务自有朝廷官员决断,尔等争吵半天又有何用处,还不快听先生讲课!” 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两人各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 “你们说得都没错,目前来说大明大多数人对于辽东地区都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但是你们可能想象这辽东地区会是一个不亚于江南地区的粮食产地!” 既然听到这话都是一愣,即便是太子朱标也是如此。 江南地区乃是整个大明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地,但是辽东苦寒之地,怎么可能会种出粮食。 晋王朱棡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辽东地区又怎么可能种出来粮食,就算是能够种出来,也没有办法和中原相提并论!” 一旁的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都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们能够达成共识,这辽东苦寒之地是种不出多少粮食的。 太子朱标满脸疑惑地看向宋慎。 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大明来说可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如今大明还是缺少了不少的粮食,尤其是朱元璋本身就是从底层上来的,自然知道粮食有多重要,所以一直在各个地方修建粮仓,囤积粮食。 但是即便是如此,粮食的缺口依然非常大。 现在大多数的粮食都是依靠江南地区。 本身中原才是真正产粮的重要地区,然而中原地区经过连年的战乱,人口都剩不了多少了,更何况是这些耕地,大多数的耕地都已经被破坏得严重。 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恢复生产。 这些年来这种情况才勉强得到缓解,如果辽东地区能够种出粮食的话,那绝对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宋先生你说得可是真的,辽东地区真的能够种出来粮食?” 宋慎点了点头。 “辽东地区土地最为肥沃是种植粮食的不二之选!” “土地有多种颜色,其中南方的土地多为红土,这种红土适合种茶树等,这种土大多在高山丘陵之处,用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这图酸性很高,土黏而厚重!” “其中还有白色的沙土以及青色的淤泥!” “这些都并不是特别适合种植粮食,但是这辽东地区有着大面积的黑土,若是用于种植粮食土地极为肥沃,比起如今这应天府尚好的肥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听到之后极为惊讶,对于这黑土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有着极大的好处。 这时燕王朱棣疑惑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辽东地区的百姓没有发现这些,反而他们种植的东西很少?” 众人听到后眼前一亮确实是如此,如果这辽东地区的土地如此肥沃,为什么在所有人的眼中这辽东地区依然是苦寒之地?看着这些人疑惑的目光,宋慎笑着说道。 “你们有这样的怀疑很好,只是现在的粮食无法耐寒,就像伱们之前说的,北方乃是苦寒之地,如果这粮食不够耐寒的话,那么早就被冻死了,根本就无法长大!”“所以对于这粮食也应该进行精挑细选,只有真正内涵的粮食才能够在这些地方生存!” 众人听到这话都感觉一阵云里雾里,这时太子朱标说道。 “粮食本身都有它的特性,种植在什么地方也都有定论,难道还能够改变不成?” 宋慎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世界的法则讲究的是优胜劣汰,只有将那些优质的种类集中起来,然后让他们来繁育下一代就这样一代一代地下去之后就能够获得更好的品种!”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才刚开始种粮食的时候,这些粮食的产量非常的低,这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驯服,这些种子粮食的产量也开始变得更高了!” “正是有这一个原因,所以这种事情才是有可能的!” 仔细想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只见这时太子朱标,满脸苦恼地说道。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这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完成的事情,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办法,这实在是有一些困难!” 此时宋慎指着地图的一个方向说道。 “要是你应该也看到了从这里裤袜过东海到达一片茫茫大海之中等到横渡这个大海就能到达一片新大陆!” “这一块地方上面虽然有些人,但是都是一些未开化之人,而在这上面可是有着不少的好东西,其中就有亩产接近万斤的粮食!” 此话一出,顿时这些人全部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亩产万斤的粮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一种种子的话,那么大明的饥荒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解决。 此时太子朱标也变得慎重了起来。 他知道宋慎对于后世的事情非常了解,既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竟然不是空穴来风,若是这一个消息被证实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此时他目光紧盯着宋慎说道。 “宋先生这话可是真的当真有接近万斤的亩产!” “确实是如此,这几样东西虽说并不能所有的都到达一万斤,但是普遍六七千斤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见这时宋慎从一旁拿出来一支毛笔在旁边的纸上画了画,最后在上面画出了三种不同的样子。 “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些粮食的样子,分别叫土豆、红薯和玉米!” “当然了,海上航行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如果不做足准备,竟然会被吞没于海啸之中,除此之外在海上还需要准备足够的水和。 粮食,还必须有经验丰富的人带领!” 太子朱标眉头紧锁,如果宋慎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无论准备什么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值得的。 此时太子朱标恭恭敬敬地将这几幅画放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后看着一旁的地图说道。 “宋先生,我可否将这张地图拿回去!” 宋慎摆了摆手。 “无所谓,这地图也不过是我随手为之,你可以将他拿回去了!”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激动地将这地图放在怀里,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宋慎看着太子朱标这副模样,撇了撇嘴。 “好歹还是储君呢,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淡定!” 听到这话的几个黄字都是满脸黑线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淡定得了,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有多少人相信,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的话,对于大明来说,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后宋慎又继续讲着这上面的其他国家几个皇子认认真真地在这上面听着。 此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太子府之中,正是太子朱标的舅舅蓝玉。 自从知道了蓝玉的下场之后,太子朱标对于蓝玉的限制就更加严格。 他知道蓝玉这家伙脑子就是一根筋,对于政治一窍不通,所以也不指望着这家伙能够理解什么,干脆将所有的事情直接挑明了。 等到蓝玉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不由得满头大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收了一千多个义子,只是希望打仗的时候能够有人帮衬着,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是他直接将自己的这些义子全部都给解散了。 甚至还专门上了一个折子向朱元璋请罪。 虽然上面写的全部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大白话,但也让朱元璋很是满意。 徐达李文忠这些人慢慢地年纪已经大了,所以他需要从年轻人当中选出,能够辅佐朱标定鼎天下的武将领军者,而这蓝玉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是蓝玉这家伙和她的姐夫常遇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丝毫没有政治头脑,而且性格暴躁很容易惹出来大祸,这完全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徐达,汤和,李文忠这样的。 索性当一切都说开之后,这家伙还能够听进去太子朱标的意见,否则的话就算是蒙上骂名,自己也要将这家伙给斩了。 之后蓝玉在太子朱标的建议之下直接去掉了自己的全部兵权,然后躲在家里面读兵书。 蓝玉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武将,对于兵书什么的实在是看得头疼。 如今在家待的时间够长了,总算是有些耐不住性子来找太子朱标。 然而刚刚到达东宫,他就听说此时的太子朱标去了宋府。 这让蓝玉感到一阵的莫名其妙。 “奇怪,宋濂那个老家伙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宋家唯一的男丁就是一个半大的娃娃,太子殿下,这是去找谁的?” 门口的人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问的,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陛下和太子殿下经常召见那宋家的小公子,或许是这人真的有什么本事能够出谋划策!” (本章完) 第196章 蓝玉大闹宋府 第196章 蓝玉大闹宋府 蓝玉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好像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陛下和太子殿下经常召见那宋家的小子。 莫非是这一切全部都是宋家那个小子挑拨离间?想到这一个地方之后,蓝玉就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说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但是要不把这出谋划策之人教训一下的话,天底下人都会以为他蓝玉怕了。 “惹不起陛下,惹不起太子殿下,难道还惹不起这么一个小家伙吗?” 想到这里他气呼呼地朝着宋慎所在的府邸前去。 宋府门口,太子朱标刚刚急匆匆地回到皇宫,蓝玉就直接出现在了宋家的门口。 经过打听后,他才知道太子朱标已经离开回到皇宫里面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要是太子殿下在这一個地方,他还真的不敢闹。 蓝玉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让他怕的就只有几个人,朱元璋,马皇后,常遇春,徐达,他姐姐蓝氏再加上一个太子朱标,其他的全都是渣渣。 要是太子朱标在这一个地方,自己还真的闹不起来。 如今没有太子殿下在这一个地方,蓝玉感觉自己又行了。 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姓宋的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这时一旁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到蓝玉直接将门给踹开了,脸色难看。 “凉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必如此折辱我宋家,所以说我宋家老爷离世,但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大明有名的大儒,岂能容你这样撒泼?” 蓝玉嗡里嗡气地说道。 “少他娘的废话,我可不是找那宋老儿的麻烦,死者为大的事情,俺蓝玉还是知道的,你们家的少爷呢,让那小子在什么地方,让那小子出来,俺蓝玉要来报仇!” 管家听到这话心中极为疑惑,自家公子深居简出,除了太子殿下和陛下召见之外,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来往,究竟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凉国公。 “蓝玉,有什么事情冲着老夫来,我家小少爷怎么招惹你了?你竟敢如此放肆,若是太子殿下在这一个地方,老夫定然会向太子殿下告状?” 蓝玉冷哼一声,就是看着太子殿下不在这一个地方,他才敢来闹的。 再说了,自己是太子的舅舅,大不了到时候被训斥一顿。 反正他犯的错已经一箩筐了,也不差这一顿。 “这小子做了什么事情他心里清楚,有本事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给老子穿小鞋,有本事出来和老子比一比!” “看老子不把他屁股打开!” 此时正在书房里面教授几个皇子的宋慎,听到这话脸色极为难看。 最后直接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蓝玉说道。 “凉国公当真是好大的能耐,有本事把这一股劲放到战场上来,在这一个地方撒什么泼?” “再说了,好像在下也没有见过凉国公,并没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蓝玉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主要是面前这人实在是有些太年轻了。 难道向陛下和太子殿下进谗言的真的是面前这个小家伙?他难道有这么大的能耐?想到这里,他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犹豫。 但是自己已经到这一个地方了,外面也有不少人看到,如果这样弄得自己不上不下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可就彻底地完了,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 “少废话,就让老夫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当然能够得到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看重!” “我蓝玉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就在这一个地方站着,只要是你能把我给摔倒了,就算伱赢?”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几个人蓝玉可吓了一跳,怎么是这几个小家伙。 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 晋王朱棡目光紧盯着面前的蓝玉说道。 “凉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武将,而宋小先生是个文人,比试拳脚的话,这样未免有些胜之不武,要不然你们比作诗如何?” 一旁的燕王朱棣乐呵呵地说道。 “是啊,比作诗,看看凉国公你能不能赢?”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极为尴尬,写什么诗,自己大字不识一箩筐,能够将那些自认全都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更别说写东西了。 不过对于这三位皇子在这一个地方,他心中极为惊讶。 但是他还是知道礼数的,要是还是像之前那样狂傲的话,说不定真的将人给了干净,到时候即便是陛下和太子殿下都不一定能够救得了自己。 “臣蓝玉拜见秦王殿下,晋王殿下,燕王殿下,不知三位殿下为何会在此?” 秦王朱樉清了清嗓子说道。 “凉国公不必如此,我等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在此向宋小先生请教的,当然太子大哥也在其中,只不过大哥临时有些事情回皇宫了!” “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 凉国公蓝玉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这次难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不成?那群该死的家伙,非得说是有人故意给自己小鞋穿,这下尴尬了。 此时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几位皇子。 “那个,这件事情都是一个误会,我也听说这个小子的本事,所以才故意试一试,哪能真的和他动手,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之后像是逃命一般地离开。 但是他刚刚转头就看到两个人在后面目光紧盯着他。 “你想要去哪?” 蓝玉看到这两个人顿时满头大汗,这正是朱元璋和太子朱标,谁能够想到皇帝和太子会来到这一个地方。 这下尴尬了,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臣蓝玉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朱元璋怒气冲冲地看着蓝玉。 “怎么之前让你读的那些书都白读了?身为一个武将,身为我大明的国公,竟然来这个地方撒野,欺负一个年轻人!” “标儿,回头你让人送一套四书五经给蓝玉,让他给我誊抄一遍,没抄完之前不许他饮酒!”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委屈地说道。“陛下别呀,那些字我看起来就眼缭乱的,让我写这么多的字,不是要我的命吗?” “还不让我喝酒,这整个应天府当中,谁不知道我蓝玉嗜酒如命,是一顿饭不喝酒,那饭岂能吃得下去?” “要不陛下你打我一顿吧,实在不行你罚我守城门都行!” 朱元璋冷笑一声。 “怎么,莫不是朕的话不管用了,说吧,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来这一个地方的,可不相信以你的脑子能够想到来此!” 韩愈急忙说道。 “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巧合,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也只是在喝酒的时候听到几个人说起过有人向陛下和太子殿下进谗言,臣气不过,所以才来这一个地方理论,确实没有任何人指使!” 皇帝朱元璋和太子朱标两人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无语。 蓝玉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脑子长到什么地方了,难道脑子里面全部都是浆糊,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太子朱标清了清嗓子说道。 “行了也别废话了,说你和什么人喝的酒?” 蓝玉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好像自己真的被算计了,只能弱弱的说道。 “那天在天凤楼,是一些淮西的老兄弟,他们在喝酒的时候提及了这件事……”等到蓝玉全部都交代清楚之后,太子朱标无奈地说。 “回头我会将四书五经给你送回去,不准找任何人帮你,你那破字我还认识的,回头我一个个地检查,要是少一个的话,就等着孤罚你吧!”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给宋小先生道歉,然后赶紧离开!” 蓝玉急忙点头向宋慎道歉之后,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一个地方。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太子朱标看似对蓝玉严厉,实际上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保住蓝玉。 “你呀,就知道保着个莽夫,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一个算计都看不破!” 太子朱标有一些尴尬,也正是因为蓝玉头脑简单,所以驾驭起来才更容易,如果真的换上。 像李善长,胡惟庸这样的老狐狸,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此时朱元璋眼神中满是冰冷。 “永嘉侯朱亮祖,河南侯陆聚,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 “好啊,当真是好啊,咱们的这群老兄弟现在就开始试探朕了!” 一旁的太子朱标叹了一口气。 这一群当年能征善战的将领,现在也开始玩起计谋来了。 果然这江南地区的繁华实在是腐蚀人心,如今尚且如此,要是再这样下去,那么下面一代勋贵还能有多少能用之人。 这时朱元璋迫不及待地看向宋慎。 “宋先生,听说那辽东地区的土地非常肥沃,可以种植大量的粮食,而且在东海的另一侧还有好几种亩产近万斤的粮食,这可是真的?” 朱元璋也不再想计较这件事情,反而看着宋慎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来此地的目的。 太子朱标回到皇宫之后,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得知这一个消息之后大为震撼。 作为一个农民,他知道土地和粮食有多重要,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在恢复生产,但是粮食的数量依然还差了许多。 如果真的像是宋慎所说,那么对于大明来说,这可是件好事,说不定大明的国力会因此而增强数倍。 两个人正在商讨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以及大明的战船究竟能不能到达哪一个地方。 甚至在考虑如何控制辽东地区的时候,这时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传来消息,说是凉国公蓝玉在宋慎的府邸里面捣乱。 这一幕可是将这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宋慎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可就麻烦了。 关键是蓝玉这家伙是大明极为重要的将领,无论这两边哪一边都不能够出事,于是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一个地方。 宋慎看到这一幕,笑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确实是如此,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陛下前往书房当中再说此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此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太过于着急了,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 这时他看着一旁的三位皇子说。 “你们三个人跟随着宋先生好好学习本事,回头之后,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三个调皮捣蛋,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时他又像是狗腿子一般地看向宋慎说道。 “宋先生放心,我这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这几个家伙要是调皮的话,你可劲儿抽他们,要给咱留一口气就行了!” 三位皇子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这究竟是不是亲生的?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当真是无语。 等回到书房之中,宋慎给他解释的那一块地方。 这让朱元璋极为惊讶。 要是真的这么说的话,那么那块地方确实非常不错。 只有一些土著部落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损害,而且那片土地确实规模巨大,若是能够将那一个地方占据或者是迁移一些大明的百姓在那上面,大明的国力绝对会上升极多。 朱元璋看着这地图极为感慨。 真能够想到这一个世界上海洋的面积竟然会如此巨大。 “之前我大明也是有水军,鄱阳湖大战之后就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水战,如今除了在钱塘江附近还留着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师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军队了,看来在这方面需要增大投入!” 这时朱元璋激动地说道。 “当初和陈友谅打仗的时候,陈友谅的那些楼船实在是巨大无比,为了拿下那些船只我们可是付了不小的代价!” “还好最终咱们将那技术图纸给拿下来了,回头之后咱们制作出来,绝对能够到达那一片地区!” 那时朱元璋看着宋慎说道。 “之后的船都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我大明的宝船那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