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穿越令狐冲》 第1章 我若真是他们大师兄就好了 “大师兄!大师兄!” 石破天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胳膊。 睁开眼,看见一片青色砖瓦棕色房梁,跟着就听到一道清脆娇嫩的声音满是担心地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石破天转头向声音来处瞧去,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穿粉色衣衫,肤色白净,容貌艳若春桃,双手握在他的胳膊上,眼里满是关心。 石破天有些懵,他记得自己在发现两位结拜兄长离开之后,就沿着江边大路,一路往下游走去,困了就找了块空地睡下,怎的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对身边这个叫自己“大师兄”的陌生少女,他反倒是没那么惊讶,对方肯定又是认错人了!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他熟练无比地解释道:“姑娘,我不是你大师兄,你……嗯?” 话未说完,他就愣在了那里,他的声音怎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少女也愣了一下,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焦急道:“大师兄,这招你以前已经用过了,骗不了我爹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么做,只会火上浇油!” 石破天道:“我没有骗你,我真不是你大师兄。” 少女大急:“大师兄,你……” “珊儿,你退下!”一道中年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 “爹!”岳灵珊想要求情,但岳不群沉着脸看都不看她,她只得望向了旁边的宁中则。 但还没等她开口,岳不群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语气明显比刚刚重了许多:“珊儿,我让你退下。” 岳灵珊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起身退到一旁,一脸央求地望着宁中则,想要宁中则帮忙说情。 宁中则只当是没有看见。 冲儿只因为侯人英、洪人雄“英雄豪杰,青城四秀”的绰号就借着酒劲儿把他们打了一顿,事后还被青城派查出身份,已经是犯了大错! 现在为了逃避惩罚,还敢耍小聪明装失忆,这要是不给他一下教训,他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石破天“啊啊啊啊”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自己声音怎么突然变得完全不一样,见岳灵珊起身走到一边,也跟着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处香堂,堂上布置肃穆,正上方挂着一块四字匾额,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中央正前方有一张香案,供奉着许多牌位。 香案前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男的青袍缓带,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脸正气。 女的鹅黄衣衫,容貌甚美,端庄大度,不失英气。 在他旁边不远处,跪着一个黑黑瘦瘦好似猴子一般的少年,周围站着数十个年纪各异的男男女女,都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石破天被看的有些忐忑,又想到自己完全变了的声音,忙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对吗?” 黑瘦少年顶着岳不群的目光,硬着头皮拽了拽石破天的裤腿,急的快哭出来了:“大师兄,快跪下!师父还没让你起来呢!” 石破天道:“我不是你大师兄,我……” “令狐冲!”岳不群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石破天吓了一跳,等意识到岳不群是在吼他,急忙解释:“伯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令狐冲。” 岳不群只道石破天在装傻演戏,冷声说道:“你不是令狐冲是谁?” 石破天道:“我是狗杂种。” 岳不群:“???” 宁中则:“???” 众华山弟子:“???” 岳不群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整个华山派祖师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令狐冲,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石破天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长叹了一口气,十分烦恼:“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长乐帮贝先生他们也不相信,非说我是他们的帮主石破天。叮叮当当也不相信,说我是她的天哥,你们现在又说我是什么令狐冲。”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是,半点也不是。我就是狗杂种,我娘从小就叫我狗杂种,我……” “混账东西!你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还敢诋毁你师娘!” 岳不群勃然大怒,令狐冲三岁被他们收养,八岁正式拜师,令狐冲口中的娘在旁人听来,只会有他的师娘宁中则,抬手就要给石破天一巴掌。 石破天忙向后退开一步:“你、你怎么打人!” 岳不群根本没想到石破天敢躲,一巴掌落了空,火气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动手?!” 石破天连忙摇手:“我不和你动手。” 岳不群道:“谅你也不敢。” 石破天说道:“我这一双手经常惹祸,动不动就打死人,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岳不群:“???” 宁中则:“???” 众华山弟子:“???” 岳不群呆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气极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死我!”一掌朝着石破天拍去。 石破天躲闪不及,下意识地一掌迎了上去。 嘭! 两掌相碰。 岳不群纹丝不动,石破天直接倒飞出去数米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一惊,心中满是担心。 岳不群冷笑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大放厥词!” 石破天灰头土脸爬了起来,脸上却满是欢喜:“你没有死?!太好了!我以后不用再打死人了!” 岳不群只觉得气血上涌,火冒三丈,抬手就要给石破天来个厉害的。 宁中则忙上前将他拦住,担忧道:“师兄,我看冲儿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岳不群道:“师妹,你不会真信了他失忆了的鬼话吧?“ 宁中则道:“师兄,我曾听说有人脑袋受了重击或者是受了刺激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将听到或是见到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叫做什么离魂症,冲儿该不会是得了离魂症了吧?” 岳不群断然否定道:“不可能!姑且不说这离魂症的传闻是真是假,就算它是真的!先前棍子打的也是他的屁股,不是他的脑袋!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受到刺激!” 宁中则道:“冲儿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众华山弟子回过神来,忙跪下求情:“师父。” 岳不群盯着石破天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神情真挚不似作伪,怒火渐渐被疑惑取代。 岳不群说道:“令狐冲,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若是说实话,我就饶过你这一次。若是再敢装疯卖傻,就别怪我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清理门户!说!你到底是谁!” 石破天道:“伯伯,我真不是令狐冲,我是狗杂种。” 岳不群道:“你说你不是令狐冲,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那你就讲讲你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宁中则柔声安慰:“冲儿,你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有师娘在,不会有事的。” 石破天这段时间屡屡被人认错,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此时有人愿意听他解释,自然不会拒绝。 当即就从他小时候和娘亲在山林里相依为命十多年说起,讲到他因为寻找阿黄迷路,再到侯监集混战谢烟客抢走黑白双剑…… 岳不群仔细听着,时不时还会打断一下,或是询问其中细节,或是问一些之前讲过的内容来反复验证。 石破天无一例外都能准确答上分毫不差,就好似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但,石破天提到的那些江湖人物,什么黑白双剑石清闵柔、摩天居士谢烟客、白鲸岛主大悲老人,他都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宁中则则在观察着石破天本人,她发现石破天除了声形相貌之外,无论是言谈举止神情动作还是一些细微的习惯,都与以前截然不同,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了一眼,均是满脸担忧惊疑不定。 他们已经不再怀疑石破天是在装失忆,而是开始担心…… 有弟子小声嘀咕道:“大师兄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岳不群瞪了那弟子一眼,却没有开口训斥。 因为,他也有这样的怀疑。 与此同时,石破天讲完了他随谢烟客上了山,跟着谢烟客学起了泥人上的武功,正要讲他在长乐帮遇到的事情。 岳不群开口打断了他,说道:“你将泥人上的武功以及你是如何修炼的,原原本本讲与我听。”” 石破天不通人情世故,根本没有武功要保密的概念,“哦”了一声,就将泥人上的武功尽数讲了出来,又把自己在谢烟客指导下修炼内功的过程讲了一遍。 岳不群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望。 按照石破天先前描述的交手过程来看,无论是黑白双剑、还是摩天居士、白鲸岛主都应当是世间少有的高手。 泥人作为白鲸岛主临死前送给他的遗物,上面记载的必然是一门绝世武功。 但石破天讲的,只是一套基础的入门内功心法,和绝世二字完全不沾边。 岳不群又问道:“你说你跟着那谢烟客,先修炼了足少阴神经、然后是手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手厥阴心包经、足太阴脾经、手太阴肺经,全部修炼完之后,再去修炼诸阳经脉,而且修炼的还是阳跷脉?” 见石破天点头确认,岳不群朝宁中则说道:“冲儿应该是得了离魂症,记忆错乱了。” 石破天瞬间傻了眼,不明白岳不群是怎样得出的结论。 众华山弟子同样是一脸疑惑。 宁中则解释道:“天下各大门派的入门功夫都大同小异,你们大师兄所讲的这门武功用来入门,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修炼方法,大错特错。” “自来修习内功,必当水火互济,阴阳相配,循序渐进,练了‘足少阴肾经’之后,便当练‘足少阳胆经’,少阴少阳融会调和,体力便逐步增强。” “若只修炼阴脉不修炼阳脉,必会导致阴气大盛而阳气极衰,轻则经脉尽断终生残废,重则走火入魔暴毙当场。” “而阳跷脉在九阳诸脉当中,修炼难度仅次于纯阳一脉,不按照少阳、阳明、太阳、阳跤循序渐进,而是直接去修炼阳跷脉,根本不可能炼成。” 有弟子疑惑不解:“这与大师兄是不是得了离魂症有什么关系?” 宁中则道:“记忆可能会错乱,但武功不会。你们大师兄若真按照他讲的那样修炼了内功,早就已经死了,根本不会有后面什么长乐帮的事情。他讲的这些事情应该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众华山弟子恍然大悟,岳不群也颔首表示认同。 唯有石破天急着分辩:“你们说的不对,老伯伯是不可能害我的,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他和谢烟客荒山共居,过的日子也就如跟母亲在一起时无异,心中早就将谢烟客当作是母亲一般,完全接受不了谢烟客要害他的说法。 石破天怕众人不信,又蹦又跳,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安然无恙。 但这在众人眼里,却是他离魂症已经极其严重的表现。 “大师兄!”不少华山弟子已经泪眼婆娑,担忧心疼溢于言表。 宁中则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和岳不群从小将令狐冲养大,早就将他当做儿子一般,见令狐冲变成了如此模样,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岳灵珊更是顾不得其他,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石破天,眼泪夺眶而出:“大师兄!” 石破天心头一颤,呆愣在了原处,他自识人事以来,何曾被这么多人关心怜爱过,隔了半晌,才嗫嚅道:“我……我不是你们大师兄……你们认错人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 众人见他这般说,心中悲恸更浓,不少弟子也跟着哭出声来。 石破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我若真是他们的大师兄就好了……” 第2章 我真是他们大师兄 “够了!” 眼见着哭声愈演愈烈,岳不群脸一沉,厉声呵斥道:“这里是我华山派的祖师堂,是祭祀列代祖师英魂的地方,不是你们哭哭啼啼的地方!” 众人哭声一止,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岳不群目光环视了一周,继续说道:“人在江湖,生死都是常事。你们大师兄不过是得了离魂症,暂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以后未必不能治好。” “你们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日后如何匡扶江湖正道,如何对抗魔教?” “你们回去以后,都给我好好想一想!冲儿,你跟我进来!” 众弟子面露羞愧,沉思不语。 石破天用力鼓起掌来,大声叫道:“好!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一脸错愕,他们也觉得师父说的很好,但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浮夸太假了? 石破天忙解释道:“我在市集上的时候,那些喝茶的听戏听到精彩的地方,就会这样鼓掌叫好,伯伯你比那些唱大戏的还要有气势还要威风。” 周围瞬间一静。 岳不群愣了足足有五秒钟,才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你……” 石破天见岳不群满脸怒容,料到自己是说错话了,挠了挠头,问道:“我说错了吗?伯伯你生什么气?” 忽然,石破天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伯伯你是想要赏钱对不对?” 台上那些唱戏的就是这样,得到赏钱越多就越开心,没有赏钱,就会不开心。 石破天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岳不群只觉得气血上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臂不住颤抖,手背青筋直冒。 哪怕知道令狐冲是得了离魂症记忆错乱,他还是有种一掌毙了他,清理门户的冲动! “冲儿。” 宁中则赶紧上前拉住了石破天,生怕他真拿钱扔向岳不群,又向岳不群求情:“师兄,冲儿得了离魂症,他不是……” “我知道。带他进来。” 岳不群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内室。 石破天有些抗拒。 这伯伯也太凶了,自己明明是在夸他,他还这么生气。 宁中则看出了石破天的心思,柔声安抚道:“别怕,我陪你一起进去。进入之后,你别说话就行。” 岳灵珊想跟进去,被宁中则阻止:“你爹要给你大师兄检查身体,最忌分心打扰,你们先回去吧。” 岳灵珊只得停下了脚步,但根本没有离开的念头。 其余华山弟子不敢违背师令,又不愿离开,就都退到了有所不为轩外的院子里,焦急又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岳不群一进内室,就盘膝坐在了蒲团上,等到石破天进来,黑着脸没好气地说道:“坐到我前面,把手伸出来。” 岳不群心中余怒未消,但更多的是担心焦虑。 令狐冲不只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更是华山派最杰出也是唯一一个练成混元一气功的二代弟子,一直以来都是作为下一代掌门继承人培养的。 这要是出了问题,影响的是整个华山派的未来。 石破天依言坐下,伸出了双手。 岳不群双掌抵住石破天双掌的掌心,运转内力,脸上紫气大盛,一股紫霞真气缓缓进入到石破天体内,顺着经脉游走起来。 岳不群虽已练成紫霞神功,但也只能算是将将练成而已,运转紫霞神功对他来说,消耗极大,难以持久。 平日里岳不群用的多是混元一气功,而并非是紫霞神功。 但此时,岳不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紫霞真气好似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石破天体内。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刻钟时间。 岳不群才收回了内力,脸上紫气渐渐消散。 石破天看着岳不群额头涔涔汗水脸上浓浓疲惫,脱口说道:“伯伯,你虽然凶了点,但你也是个好人。” 岳不群一愣。 他这辈子得到过很多评价,君子、大侠、高手…… 但“好人”,还是头一遭。 “你这孩子……” 宁中则哑然失笑,心中的担忧倒是散去了不少,望向岳不群问道:“师兄,冲儿情况如何?” 岳不群道:“除了记忆错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好的不能再好!” 见宁中则露出失望之色,安慰道:“师妹,离魂症本就是极其罕见的病,我又未学过医术,没能发现问题再正常不过。明日我带冲儿下山去西安,找苏神医给看看。” 宁中则道:“也只能如此了。” 石破天忍不住插嘴道:“伯伯、伯母,我没有得病,是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令狐冲。” 岳不群没有理会他,朝宁中则说道:“师妹,你带他回去休息吧。”闭上了眼睛,吐纳调息,恢复起内力来。 宁中则领着石破天出了内室。 岳灵珊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询问。 宁中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内室房门,小声说道:“珊儿,我们到外面再说。你师兄师姐他们呢?都回去了吗?” 岳灵珊道:“他们都在外面。” 宁中则并未生气,反而是有些欣慰。 岳灵珊忍不住凑到了石破天身边,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石破天摇了摇头,但没再说“我不是你大师兄”之类的话,他不想让她们更担心难过。 有所不为轩外,庭院当中。 众华山弟子见三人出来,“哗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起石破天的情况来。 “师娘,大师兄怎么样了?” “大师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施戴子啊!” …… “都小声点!不怕你们师父出来收拾你们!” 宁中则一句话就吓得众人赶紧闭上了嘴巴,只敢眼巴巴地看着她。 宁中则这才说道:“你们大师兄身体无恙,只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明天你们师父会带他下山去看病。” “梁发、陆大有,你们去把厢房收拾一下,照顾你大师兄住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等有了消息,我自会告诉你们。” “珊儿,你也一样,不许去打扰你大师兄。” 宁中则担心石破天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会发生什么意外,干脆就将他安顿在了有所不为轩里,方便就近照顾。 石破天随意而安惯了,虽然觉得宁中则他们是认错了人,但眼见着天色已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梁发、陆大有进了厢房,准备等明天再澄清此事。 “大师兄,你先坐在这边等下,我们马上就收拾好。” 梁发和陆大有怕刺激到石破天,虽然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多说多问。 一个收拾着房间内的床榻被褥,一个回令狐冲房内帮他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又打水让他洗漱一下。 石破天走到水盆前,刚要将手伸进去,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如遭雷击。 水面上倒影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面孔,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先是露出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又随着他抬手摸脸的动作,也将手放在了脸上。 “这、这……” 石破天瞪大了眼睛,猛地想到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嗓音,心中惊骇万分,身体都不由得战栗起来。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肩膀,结果却发现肩膀上光滑无比,叮叮当当留下的牙印不见了。 紧接着,又掀开了自己的裤管,大腿上同样是光滑无比,雪山派留下的六角剑痕也不见了。 石破天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极度害怕之际,忍不住放声大哭。 以前别人将他认错,他至少还是他自己,还是那张脸、那个声音、那具身体,只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些痕迹。 但这次……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全身上下和以前完全不同! “冲儿?!” 宁中则正在房间内收拾起明天下山要带的盘缠行李,突然听到这哭声,心头一惊,忙起身来到厢房。 “冲儿,你怎么了?” 宁中则从未见过令狐冲露出如此恐惧害怕的表情,就好似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了一样。 她心疼至极,上前将石破天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冲儿,别怕!别怕!有师娘在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石破天自小被母亲(实则是养母)拳打脚踢呵斥辱骂,何曾受到过如此温柔怜爱,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我不是我自己了……我不是我自己了……” 宁中则一头雾水,望向了一旁的梁发陆大有。 陆大有惶恐道:“我见大师兄脸上很脏,就打了盆水想让大师兄洗一下。结果,大师兄就突然哭了起来。” 宁中则望向旁边的水盆。 灯光照在水面上,倒影出了她的面孔。 宁中则瞬间明白过来,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冲儿连自己的相貌都忘记了吗? “师妹。” 岳不群也被这动静惊动,走到了厢房门口。 宁中则朝岳不群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问,又朝着旁边梁发陆大有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回去休息。 自己则继续拍打着石破天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管你是谁,令狐冲也好,狗杂种也罢,我都是你师娘!” 石破天穿越之前,令狐冲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还挨了十几棍子,身体已经是疲惫不堪,此时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很快就精疲力尽,在宁中则怀里沉沉睡去。 宁中则待石破天睡熟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了床上,盖好被子,熄了灯,关上门,与岳不群一同回了卧室。 没有了外人,岳不群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眉头紧皱道:“冲儿刚刚是怎么了?” 宁中则道:“冲儿连自己的相貌都不记得了,看见水中的倒影,受了刺激。” 岳不群心中一沉,这离魂症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冲儿这病真的能治好吗? 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宁中则看出了丈夫的心事,说道:“我早就把冲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岳不群只不住安慰:“师妹,你不用太担心,冲儿的病肯定能治好的。” 石破天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 石破天坐在床上,呆了片刻,才猛地想起发生了什么,目光左右看了看,起身快步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依旧是那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石破天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石破天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满是迷茫:“难道我真的是他们的大师兄令狐冲?娘、老伯伯、叮叮当当、阿秀……都是假的?” 咔嚓!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紧接着咚的一声,好似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石破天猛地回过神来,打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他一个哆嗦,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外面彤云密布,朔风呼啸,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大雪显然已经下了有些时间,院子里积出了厚厚的一层雪花。 刚刚那一声响,是院子外面的一株柏树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从中折断,砸在地上发出来的。 “冲儿,你醒了?” 岳不群夫妇也被这动静惊动,走了出来。 岳不群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眉头微皱:“今天怕是不能下山了。” 石破天急忙说道:“伯……师……师父、师娘,我的病不要紧,过几天再去看也行。” 宁中则眼睛一亮:“冲儿,你想起来了?” 石破天摇头道:“以前的事,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就是……就是觉得我可能真的是令狐冲。” 宁中则见石破天露出迷茫痛苦之色,忙说道:“孩子,不用着急,想不起来就先别想,慢慢来。我给你熬了些粥,你快过来喝了罢。” 华山派有大食堂,弟子们都在食堂中吃饭。 宁中则这边则是有自己的小灶。 石破天可不懂什么叫做客气,他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见岳不群还站在那里,问道:“师父,你不喝点粥吗?” 岳不群道:“我已经吃过了。” 石破天“哦”了一声,径自走了进来。 岳不群:“……”总有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宁中则很快端着一碗粥、三个馒头、一碟咸菜,放在了桌上。 石破天自己就擅长做饭,一眼就看出这粥少说也熬了两个时辰,而且这寒冬腊月的,为了防止粥冷粥糊,还必须不时搅拌。 石破天心中感激充溢,端起碗时右手微颤,竟将粥泼了少许出来。 “小心!” 宁中则伸手过去,要将粥接过来喂他。 石破天忙大口将粥喝完了,又狼吞虎咽吃下馒头咸菜,连声说道:“好吃!真好吃!” 宁中则笑道:“以前你……” 她本想说“以前你可不喜欢吃这么清淡的东西”,猛地想到石破天得了离魂症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又赶紧停了下来,紧张地望着石破天,生怕他受到刺激。 石破天好奇道:“以前什么?师娘,你能给我讲讲令……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吗?” 宁中则见石破天没有发病的迹象,松了口气,笑道:“你愿意听,再好不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乞丐……” 第3章 物我两忘 宁中则从收养还是乞丐的令狐冲讲起。 说到岳不群在令狐冲十岁时将他收入门下成为华山派大弟子。 再说到令狐冲帮他们照顾才三岁大的岳灵珊,令狐冲为了获得她和岳不群的赞赏如何刻苦习武。 一直说到令狐冲奉岳不群之命去汉中办事,醉酒之后与青城派发生争执,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写信问罪。 岳不群勃然大怒,要将令狐冲逐出门墙,吓得令狐冲跪在大门外苦求了一天一夜,后又在众弟子的求情下,将责罚改成了棍三十。 不料,这棍子还没打完,令狐冲就昏迷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就得了离魂症,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石破天看着宁中则因为回忆往事露出的幸福愉悦、因为令狐冲迁怒到余沧海身上的愤懑不满,心中对令狐冲颇为羡慕。 他记忆里的小时候,只有母亲的呵斥打骂,做不完的家务杂活、漆黑空旷的荒山,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缩在屋子角落的恐惧。 唯一欢快的时光就是和阿黄在山上打猎捕雀,结果阿黄还不见了。 相比之下,令狐冲有师父师娘师弟师妹,有人说话、有人关心、有人照顾、有人教导,比他可…… 不对,我好像就是令狐冲啊! 石破天呆了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岳不群的声音:“冲儿,我们华山派的武功你还记得多少?” 石破天回过神来,说道:“全都不记得了。” “师兄!” 宁中则对石破天情况刚有好转,岳不群就来询问武功有些不满。 岳不群正色道:“师妹,离魂症不过是忘记以前的事情,武功才是关系到冲儿生死的大事。如今江湖暗流涌动,所伏祸胎难以消解,来日必有大难。” “你我能否安然度过尚在两可之间,冲儿若是没有武功伴身,如何自处?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又有什么用?” 宁中则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我只是觉得太着急了一些。” 岳不群叹了口气:“不是我急,实在是不得不急,不能不急。” 华山派自二十五年前那一场内讧之后,门内弟子凋零损失殆尽,实力一落千丈,不得不让出了五岳盟主之位。 两年后,当时的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师父兼岳父宁清羽也因伤势发作去世,华山派更是只剩下岳不群和宁中则两人。 担心仇家上门,岳不群和宁中则遵从宁清羽的吩咐,对外隐瞒了他的死讯,紧闭山门,苦练武功。 直到数年后,岳不群武功大成,才又重开山门,与宁中则一同下山,将宁清羽的死讯与他即将接任华山掌门之事传遍江湖。 令狐冲就是在这时候,被岳不群和宁中则收养,后又收为了弟子的。 之后十余年里,岳不群和宁中则分工明确。 岳不群主外,一边行侠仗义结交江湖同道重振华山派声威,一边寻觅良才招收门人弟子,渐渐打出了“君子剑”的赫赫威名。 宁中则主内,不仅要负责处理门中各项事务,甚至还要在岳不群不在的时候,传授弟子们武功,也因此她在众弟子心中威望极高。 这一切听上去十分美好,但实际上就是人手极度短缺的无奈之举。 岳不群常年不在山上,偶尔回去也忙着指正弟子武功,根本没时间传授他们太多江湖经验,更别说是给他们讲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情了。 宁中则耽于门内杂务,对弟子们的管教十分宽松。 这就导致华山派的弟子一个个都成了温室里的花朵,不仅缺乏江湖经验,对江湖本身也缺乏了解。 原时空里,令狐冲连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邪功吸星大法、魔教圣姑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岳不群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派令狐冲带着陆大有前去汉中历练,结果两人就给他捅了个大篓子。 而昨天,一众弟子只因为一个失魂症就哭哭啼啼,更是让岳不群头大。 他所说的“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如何匡扶江湖正道,如何抗衡魔教”并非是在唱高调,而是实实在在地担心发愁。 他本想借着这机会敲打敲打这些弟子,好歹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结果又被石破天给搅黄。 岳不群有些懊悔自责:“唉,都怪我这些年来只顾着重振我华山派声威,忘了门人弟子才是根本,对他们疏于管教,如今只能临时抱佛脚,赶鸭子上架。” 宁中则说道:“这事怎么能怪师兄!若不是师兄常年奔波,我华山派怕还在为吃穿用度发愁,更别说是招收弟子壮大门楣了!这责任在我!” 岳不群道:“师妹一个人撑起整个门派事务,让我无后顾之忧,江湖上谁不竖个大拇指,夸一句‘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这事更不该怪在师妹身上。” 两人争着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夸赞着对方的功劳,说着说着,忽然一起停了下来,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宁中则道:“师兄,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岳不群点头道:“师妹所言极是!” 石破天不通人情世故,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见两人笑了起来,也跟着嘿嘿一阵傻乐。 压抑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宁中则道:“师兄,冲儿忘记了以前学的武功,还要从最基础的重新开始,就我来教他吧。你难得有时间,正好去指点指点梁发他们。” 岳不群也是这般打算,点头道:“嗯,趁着这段时间,我多教他们一些东西。等到来年开春,再带着他们下山游历,增长些江湖经验,总好过现在这样。” 又朝石破天说道:“冲儿,本门功夫以气为体,以剑为用,你的内力还在,其余不过是旁枝末节。忘了便忘了,你只要跟着你师娘认真学,很快就能重新掌握。” 石破天不懂什么叫做“以气为体,以剑为用”,但他能察觉到岳不群的善意,心里想着“师父凶是凶了些,但也是个好人。”,一边点头表示会认真学。 岳不群不再啰嗦,起身出了有所不为轩,往演武堂走去。 宁中则先是问石破天吃饱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才带着石破天来到静室当中。 宁中则提笔在纸上写下“以气御剑”四字,问道:“冲儿,你还记得这四个字吗?” 石破天摇头道:“我不识字。” 宁中则一愣,昨日她见石破天讲起泥人上的武功时,对穴道经脉的名称位置记得清清楚楚,以为石破天只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没想到竟是连认识的字都不认识了。 不识字可不行啊! 宁中则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安慰道:“不识字也没关系。冲儿,别的门派传授武功,多以外功入门,先学习拳脚招式。我华山派则不同,最先传授运气的口诀,从练气功开始。我今日便先传你华山派的入门内功。” “举动周身俱轻灵,气宜鼓荡神宜凝。始于意动劲自动,勿使气断神相散……” 华山入门内功口诀一十八句,宁中则先是整体念了一遍,然后逐字逐句给石破天解释,又将行功运气的法门也一并讲给石破天听。 石破天虽没念过书不识字,但天资悟性极高,心性更是世间绝无仅有,最适合修炼内功。 当初谢烟客为了让他练功走火入魔把自己练死,在只教给他穴道经脉的位置的情况下,又将泥人上的少林入门内功炎炎功打乱顺序传授给他,只盼着他能早点死掉。 结果,他硬是将阴阳诸脉修炼圆满,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使阴阳交融,练就了一身亘古未有的古怪内功。 如今,宁中则从最基础的武学道理、从最正统的运气方法开始,一点点揉碎了讲给他听。 石破天只听了片刻,就完全沉浸在其中,身体下意识地就调动起体内真气,按照宁中则传授的运气法门运转起来。 内力流转。 意兴神会。 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第4章 你们难道不是这样?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着。 等石破天从“物我两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 睁开眼,就看见岳不群和宁中则守在他的身边。 “师父、师娘。” 石破天刚想起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阵阵发黑。 俗话说:“穷文富武”。 练武会消耗大量气血精力,修炼内功就更是如此。 保持充足的肉食只是最基础的,很多时候还需要通过药浴、丹药来辅助补充。 石破天在“物我两忘”的状态下,一口气修炼了三个时辰华山入门内功,整个人都已经处于气血亏空的状态。 好在岳不群和宁中则早有预料。 岳不群一把将石破天扶住。 宁中则取来提前备好的参汤,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关外野山人参熬的参汤,于身子大有补益,快喝了罢。” 她在发现石破天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后,又惊又喜,第一时间就赶去演武堂将此事告诉了岳不群。 岳不群也是大吃一惊。 “物我两忘”之境换一种说法就是顿悟! 许多习武之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有一次这样的机遇。 他之所以能练成《紫霞神功》,就是因为他在华山绝巅观看旭日初升紫气东来,心有所悟,厚积薄发,进入到了“物我两忘”之境。 也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物我两忘之境的难得珍贵! 岳不群顾不得再指点弟子武功,急匆匆回到有所不为轩,查看石破天的情况。 路上,他也向宁中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石破天进入到了物我两忘之境。 宁中则:“我就给冲儿讲了我们华山派的入门内功心法,一些最基础的东西,才讲到一半,冲儿就莫名其妙顿悟了。” 岳不群:“???” 岳不群一脸懵逼。 入门内功心法? 顿悟? 这两个词怎么看都完全扯不上关系啊! 师妹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岳不群带着这疑问见到了石破天,然后彻底傻眼了。 不是?! 谁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一进就是整整三个时辰,直到把自己气血亏空,身体支撑不住,才被迫停下来?! 岳不群想不明白了。 他当初顿悟《紫霞神功》,才悟了大半个时辰,就从“物我两忘”之境中退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进入过! 冲儿是怎么持续这么久的? 这入门内功又有什么可悟的? 难道还能练出个花来不成? 眼见着石破天拿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脸色渐渐红润有了血色。 岳不群迫不及待地问道:“冲儿,你感觉如何?” 石破天道:“味道有点淡了,多放点盐肯定会更好吃。” 岳不群道:“???” 岳不群血压蹭蹭往上直窜,一字一顿道:“我问的是你内功练的如何!不是问这参汤味道如何!” 石破天“哦”了一声,说道:“内功就那样。” 岳不群等了一会儿,不见石破天继续往下说,问道:“这就完了?那样是哪样?” 石破天道:“那样就是和我以前一样。” 岳不群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石破天脸色迷茫:“物我两忘之境?我刚刚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啊。” 岳不群:“……” 岳不群彻底无语了,他终于明白对牛弹琴是种什么感觉。 宁中则道:“师兄,我忘记和你说了,冲儿不止是忘了以前的事情,他曾经看的那些书、认识的那些字也都给忘了。你和他说话要尽量直白一些,否则他会听不懂的。” 紧接着,她就给岳不群做了个示范:“冲儿,你师父说的‘物我两忘之境’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你刚才修炼内功时所处的那种状态。你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 石破天点头道:“我每次修炼内功都是这样。” 岳不群大吃一惊:“你每次修炼都能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石破天更加惊讶:“难道你们修炼内功的时候不是这样?” 岳不群:“……” 宁中则:“……” щшш¤an¤¢o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 石破天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宁中则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石破天的问题,而是对岳不群说道:“师兄,冲儿得了离魂症,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他记忆里的内容未必就是真的,也可能是他臆想出来的。” 岳不群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 万一呢? 万一冲儿真的能随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呢? 岳不群的呼吸都不由得重了几分,但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冲儿今日这一番顿悟,已经亏空了气血,哪怕要试验,也得等他气血完全恢复了才行! 岳不群说道:“冲儿,你放松。” 岳不群走到石破天身后,右手按在了石破天背心灵台穴,脸上紫气涌动,将紫霞真气缓缓注入到了石破天体内,一边帮石破天吸收药力恢复气血,一边查看着石破天的状况。 结果让他精神一振,大喜过望。 这短短半天功夫,石破天的内力竟比昨天强了将近半成! 岳不群惊叹“物我两忘”神妙的同时,也越发的卖力,源源不断地将紫霞真气源源注入石破天体内。 直到他自觉体内积蓄的内力垂尽,再运下去便于身子有损,才将内力徐敛,脸上紫气也渐渐消散。 “师兄。” 宁中则看的心疼不已,想要劝岳不群不必太过心急,但又说不出口。 夫妻二十余载,同床共枕,举案齐眉,她是最清楚自己丈夫振兴华山派的渴望和决心。 岳不群笑道:“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师妹,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补药,你这几天辛苦一下,都做成药膳给冲儿补补身子。” 石破天转过身来,看见岳不群脸色苍白大汗淋漓,胸中登时热血上涌。 “我若不是他们视若亲子的令狐冲,他们怎么可能对我如此之好?我先前还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叫一声师父师娘都不乐意,实在是不应该!” 一瞬间。 石破天心头的迷惘疑惑一扫而空,真正接受了自己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的身份,激动之下,高声喊道:“师父!师娘!” 石破天先前的称呼有些勉强迟疑,岳不群宁中则如何听不出来? 此时听到他出自内心的叫唤,两人也都是高兴不已。 一个抚须颔首面带笑容,一个眼眶泛红满脸慈爱,嘴里不断说着好。 第5章 赤子之心 “师兄、冲儿,我们先出去吃些东西吧。” 野山参汤能够弥补血气亏空,但不能填饱肚子。 石破天从早上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到现在,修炼了整整三个时辰,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咕咕直叫。 岳不群在一旁守了三个时辰,同样是滴水未进。 宁中则让两人到前厅落座,自己去后厨将提前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岳不群问道:“冲儿,你早上是怎么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的?你当时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 华山派中进入过物我两忘之境的,只有他和石破天两个人。 岳不群想总结下经验,以求再次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石破天想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觉得师娘讲的很好,讲的很有道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按照师娘讲的去运转内力,然后就进入了。” 换作旁人说这话,岳不群定然会认为对方是在故意敷衍,甚至会觉得他是在讥讽戏耍自己。 但,看着石破天清澈的目光,他就知道石破天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就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岳不群又问:“你领悟到什么了?” 怕石破天听不明白,还又换了个说法:“你修炼内功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石破天一脸困惑:“修炼内功就是修炼内功,还要想些什么吗?我什么都没想。” 岳不群一怔,猛然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吗?” 宁中则正巧端着菜走了进来,问道:“师兄,你在念叨什么呢?” 岳不群没有急着回答,先是朝石破天说道:“冲儿,你先吃饭,我有话与你师娘说。” 又示意宁中则随他来到里间,确认石破天听不到之后,才说道:“师妹,我知道冲儿为什么能够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了!” 宁中则问道:“为什么?” 岳不群说道:“冲儿他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这并未影响他天资聪颖悟性过人,反而让他可以不受世务影响,心无杂念,以赤子之心进入到‘物我两忘’之境。” 宁中则眼睛一亮:“冲儿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岳不群说道:“嗯。师妹,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冲儿,这段时间也不要强求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万一弄巧成拙坏了他的心境,让他生出杂念,以后再想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怕是难了。” 宁中则点头应下,但心里却有不少疑问:“师兄,冲儿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也多出了许多错乱的记忆,这些记忆难道就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吗?” “他说自己以前练功的时候都会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是记忆错乱?还是什么?” “还有,你以前给我说过,物我两忘之境极难进入,但并不难被打断。冲儿气血亏空到如此地步,早该醒过来了,但他却一直持续到自己身体要扛不住了才醒过来,这又是为什么?” 岳不群苦笑道:“师妹,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清楚所有事情。便是刚刚说的也只是我的推测,对与不对犹未可知。” 另一边,石破天狼吞虎咽吃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两人回来,大声喊道:“师父!师娘!菜都要凉了,你们还不过来吃吗?” “来了。”岳不群和宁中则应了一声,回到前厅桌边坐下。 岳不群问道:“冲儿,你修炼内功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宁中则的几个问题,前面的并不重要,就算不知道缘由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唯独最后一个,关系到石破天的身体乃至是性命,岳不群也不敢疏忽大意,第一时间就开口询问。 他本以为石破天是因为太过专注完全沉浸在修炼当中,才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不料,石破天竟点头说道:“有啊!修炼内功不都是这样吗?” 岳不群:“???”谁告诉你修炼内功要将自己练到气血亏空,连站都快要站不起来的地步? 岳不群又惊又怒:“这是谁告诉你的?” 石破天见岳不群发怒,嗫嚅道:“是、老伯伯。” 说罢,他自己就意识到不对。 告诉他这话的是老伯伯摩天居士谢烟客。 但,按照是师父师娘说的,老伯伯、叮叮当当他们并不存在,是他得了失魂症记忆错乱,臆想出来的。 他跟着老伯伯修炼的内功是错误的,修炼下去会把自己练死。 那老伯伯告诉他的,身体忽冷忽热疼痛难忍都是修炼内功的应有之象,很可能也是假的错的。 岳不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石破天口中的老伯伯是他“错乱记忆”里的摩天居士谢烟客,怒火瞬间化作了无奈。 “冲儿,你记忆里关于练功的内容很多都是臆想出来的,都是错的,你千万不要照着它们来。” “修炼内功要循序渐进,最忌急功近利,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都要立刻停下!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一直练到自己气血亏空才停下!” 正说着,岳不群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忙问道:“冲儿,你能控制自己从不从物我两忘中退出来?” 石破天点头道:“能,我……” 他本想说“我在山上每天都要给老伯伯做饭,快到吃饭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转念一想,这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内容,师父师娘并不喜欢听,就改口说道:“我能。” 岳不群大喜过望。 石破天能顶着气血亏空的不适,将自己维持在“物我两忘”的状态当中,十有八九真能主动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一顿饭吃罢,岳不群再次用紫霞真气帮石破天蕴养了身体激发了残存药力,确认石破天气血已经恢复之后,才又带着他来到静室当中。 为了减少变数,岳不群让宁中则如早上一般教授石破天行功运气的知识,自己则假装离开,躲在门外,观察石破天的情况。 石破天就没想到那么多了,听着宁中则的讲述,不知不觉就又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岳不群呼吸一滞。 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十分期盼这种情况发生,但当他真的亲眼看着石破天如此轻易地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让他有些恍惚! 无数习武之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缘,石破天竟唾手可得! 岳不群心里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 宁中则就只有激动高兴。 她怕打扰到石破天,连说话的声音语速都不敢有所变化。 直到确认石破天彻底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不会轻易被打断。 宁中则才停下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外,对岳不群说道:“师兄,你在这里给冲儿护法,我去做药膳。” 第6章 你还是别说话了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 华山上的大雪已经停下。 积雪覆盖的山路对普通人来说依旧是寸步难行,但对有轻功在身的武林人士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岳不群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先前有多急着带石破天下山治病,现在就有多不愿意。 见石破天一直没开口提这件事,岳不群也就装作忘了。 担心人多口杂会影响到石破天的赤子之心,岳不群直接以石破天需要静养为由,严禁所有弟子进入有所不为轩,不给任何人接触影响到石破天的机会。 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岳灵珊都不例外! 石破天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根本没察觉到这些,每天两点一线,在静室与厢房当中来回,修炼内功,也不觉得无聊。 这一日,石破天服用了药膳,如往日一般来到静室当中,盘膝坐下,不多时头顶上方微有白气冒出,正是内力已到了火候之象。 岳不群在窗外看着这一切,不住颔首,心中甚是满意,目光无意间瞥到旁边宁中则,看到宁中则面露犹豫纠结之色欲言又止。 岳不群瞬间猜到了宁中则的心事,抢先一步说道:“师妹,冲儿的内功如今已有所成,再让他修炼入门内功怕是有些不合适了。” 宁中则正想着心事,随口回道:“师兄是准备传授冲儿混元一气功了吗?” 岳不群摇头道:“混元一气功也不适合他,我准备将《紫霞功》传予他。” 宁中则道:“可以啊,那就把……”猛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失声道:“紫霞功?!” 岳不群对宁中则的反应很满意,点头道:“修炼紫霞功最重要的是必须心无杂念,勇猛精进,中途不可有丝毫耽搁,否则于练武功者会有大害,往往会走火入魔。” “冲儿之前,一来是内力尚浅不够火候,二来是性子跳脱不够稳重。你央了我几次,我都没有松口答应将紫霞功传给他。” “如今他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反倒是因祸得福,有了一颗赤子之心,不仅心无杂念能随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还能耐得住寂寞,此时修炼《紫霞功》,正是时候!” 宁中则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当中。 岳不群在发现石破天能随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地提升石破天的武功,壮大华山派的实力。 宁中则在经过了最初的开心之后,则陷入了纠结当中。 她既希望石破天的实力能够突飞猛进,扛起振兴华山的大旗,替丈夫分担压力,又担心拖得久了会影响到病情。 这个天平在这些天里不断上下摇摆。 宁中则好几次想开口,但一想到丈夫跪在祖师堂满心欢喜地念叨“列祖列宗保佑”的画面,就又忍了下来。 直到今天,看到石破天内力有成之后,宁中则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现在,听了岳不群这番话,宁中则又动摇了。 紫霞神功是华山派最高的气功心法,石破天若是能够学会,不仅自身武功大涨,还能坐稳了下任华山派掌门之位。 这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大了! 宁中则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提下山治病一事,而是问道:“冲儿如今不识字,如何能学会紫霞功?” 岳不群闻言就知道自己成功了,笑道:“内功心法无非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行功运气的法门,二是如何在行功运气的时候不走火入魔。” “寻常人自然是要将两者都学会,方可修炼内功。但冲儿一颗赤子之心,无走火入魔之虞,只需要知道前者就够了。” 宁中则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就依师兄所言。” 次日一早。 天还未亮。 岳不群就带着石破天来到了华山绝巅,挥掌在岩石上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面东盘膝而坐。 修炼紫霞功不一定要在早晨旭日初升紫气东来之时,但岳不群是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上练成紫霞功的,于是就选择了这个地方来传功。 “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性伐气……” 紫霞神功的口诀很长,而且文绉绉的,石破天不识字,肯定是看不懂听不懂。 岳不群没有给他说这些,而是强调了紫霞神功的重要性和珍贵程度:“冲儿,我今日要传你的便是我华山派的不传之秘最高内功心法紫霞功,不管你能不能练成,都不可泄露给别人分毫。” “否则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定会清理门户取你性命!” 石破天一呆,连忙摇手道:“师父,你不要传给我!我不要学!” 岳不群:“???” 不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这时候不应该说,我定然保守秘密,宁死也不泄露给任何人吗?! 岳不群傻了眼。 眼见着石破天手都快要摇出残影,身子也在不断往后退,作势要跑的样子。 他彻底绷不住了,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站住!” 石破天乖乖停下了脚步,快哭出来了:“师父,我不要学!万一我哪天睡觉说梦话说漏了嘴,那就全完了!我不想被清理门户!”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不清理门户总行了吧!你要是不小心泄露了,只需要将听到的人杀了就行!” 石破天疯狂摇头:“不行!我也不要杀人!师父,你还是把这武功传给别人吧!我不要学!” 岳不群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别人听到《紫霞功》,别说是哭爹喊娘了,就是杀爹宰娘,都会有无数人扑上来! 自己这徒弟倒是好,拼了命的往外推! 偏偏他们华山派有可能学会紫霞神功的还就只有他一人! 岳不群只能再次妥协:“我也不叫你杀人了,你只要多注意一些,别……” 忽然,岳不群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你都不识字,我也不准备传你口诀,只要你不主动将行功运气的法门亲自演示给别人,怎么会泄露出去!” 石破天恍然大悟:“对哦!我不识字,不会泄露出去!” 岳不群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旁边的石头上,吼道:“这种时候,就别用佩服的眼神看我了!” 石破天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岳不群就抢先一步:“你不要说话!听我给你讲怎么行功运气!” 岳不群当即就将紫霞神功的行功运气的法门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讲了一遍。 石破天听着听着,下意识地就按照岳不群所讲,运气丹田,只觉得一股内力直冲百汇穴,瞬间紫气遍布整个脸庞。 岳不群大惊失色:“冲儿,修炼紫霞神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功急利小心走火入魔,伤了经脉肺腑!” 石破天闻言立刻收起内力,脸上紫气霎时间消散不见。 岳不群又是一惊:“我让你不要急着修炼,不是让你强收内力!两股真气冲突,会伤到你丹田经脉的!” 话音未落,岳不群就发现石破天完全不像是内力冲突的样子,愣了一下,脑袋里面猛地闪过一个可能,不可置信道:“你练成紫霞功了?” 石破天点头。 岳不群等了一会儿,不见石破天说话,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石破天终于开口了:“师父,你不让我说话。” 岳不群:“……你现在可以说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石破天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但见师父一直看着他,他决定还是附和讨好一下师父:“师父说的对,修炼紫霞神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岳不群:“???你还是别说话了!” 第7章 勇猛精进 岳不群钻研紫霞神功二十余年,早就料到石破天一颗赤子之心与紫霞神功的契合度必然是极高,但这只是保证了石破天修炼紫霞神功不会走火入魔,不会遇到瓶颈。 石破天能在片刻之间练成紫霞神功,达到真气收发自如的地步,更多是因为石破天本身天资聪颖悟性过人且内功到了一定的火候。 伴随着旭日初升,紫气东来。 阳光撕破云层,照在华山绝巅的积雪上,映照出一片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石破天盘膝坐在岩石上,脸上紫气涌动,头顶白雾升腾,恍若是神仙中人。 “天佑我华山派啊!” 岳不群看着眼前这一幕,久违地感觉到了激动颤栗,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他自二十二年前,从师父宁清羽手中接过华山掌门之位后,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满心想着的都是振兴华山,让华山派重回五岳之首的位置。 但,始终看不到半点希望! 二十五年前那一战,让华山派两代弟子损失殆尽,几近灭门! 只靠他和师妹宁中则两人,维持住华山派的现状,就已经用尽全力! 甚至都没有精力去培养下一代弟子! 他都不敢去想,他和师妹百年或者中途身陨之后,华山派未来会走向何方!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门下出了一个二十出头就学会紫霞神功的绝世天才! 只需要二十年…… 不,可能只需要十年时间,华山派就会拥有一个如东方不败般足以威震江湖的绝世高手! 岳不群负手而立,衣袂随风摇曳,目光眺望着后山华山派祖坟方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师父,弟子没用,忙忙碌碌了二十余年,也没能让华山派重回五岳之首的位置,但冲儿不一样!” “他一定能从嵩山派手中夺回五岳盟主之位,将我华山派发扬光大,让华山成为和少林武当比肩的武林圣地!到时候我也能瞑……” “师父,我们回去吃饭吧。” 一道老实憨厚的声音突兀响起。 好似有一道闪电落下,将岳不群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打回了现实当中。 岳不群恶狠狠地瞪了过头。 石破天赶紧解释:“师父,是你说的,修炼内功要循序渐进,最忌急功近利,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都要立刻停下!不能像那天那样练到血气亏空,实在忍受不了了才停下!” 普通人修炼内功,并不需要如此麻烦,平时吃饭睡觉补充的气血,就足够他们修炼内功所用,只偶尔才需要服用一些补药。 但像石破天这种绝世天才,修炼内功炼精化气的效率太高速度太快,就需要通过更多肉食乃至是补药来额外补充气血。 岳不群清楚这些,但被石破天破坏了好心情,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石破天乐呵呵道:“师父师娘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岳不群看着石破天真诚的目光,火气瞬间散去了大半,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也不管石破天听没听清,就又说道:“我们回去吧。” 有所不为轩中。 宁中则见两人这么快就又从山顶下来,愣了一下,旋即就上前安慰道:“冲儿,修炼紫霞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岳不群听到前半句话时,就已经被勾起了不愉快的记忆,脸一黑,等听到宁中则继续说道:“你师父也是练了二十……”赶紧开口打断了她:“师妹,冲儿已经学会了。” 宁中则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石破天:“冲儿,你学会紫霞功了?” 石破天点了点头,正要运转内力,施展紫霞神功给宁中则看,被岳不群一把拦下,喝道:“好了!你气血本就不足,不要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内力。你先进去服用药膳,我有事与你师娘商量。” 石破天老老实实“哦”了一声,熟稔无比地往后厨走去。 岳不群哼了一声,转过头,便看见宁中则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来君子也有妒忌的时候。” 岳不群老脸一红,告饶道:“师妹就别调侃我了。君子又不是神仙,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 宁中则道:“师兄,就这么一点时间,冲儿就学会紫霞功了?” 岳不群苦笑道:“不只是学会了,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比我也只是差了些火候。” 宁中则顿时明白岳不群方才为何会有些失态了,正要开口宽慰两句。 岳不群说道:“师妹,我的心眼还没那么小。冲儿是你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与亲生骨肉无异,我恼他不是因为被他打击到了,是他那张嘴太气人。” 宁中则一愣,想到这些天石破天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能呛的岳不群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冲儿他又说什么了?” 岳不群却是不愿再提起,强行转移了话题:“师妹,库房里的补药是不是不多了?” 宁中则也没有再追问,点头道:“最多还能支撑一个半……不,可能撑不过一个月了!冲儿之前修炼的是入门功法,如今修炼的是紫霞功,对气血的消耗肯定更大。” 岳不群说道:“嗯。这件事上不能省,一定要保证冲儿气血充盈,不能影响了他修炼内功。” “冲儿刚学会紫霞神功,我这几天最好还是多看着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能帮他补救。” “等过些天,我再下山,去找霍庄主他们先借一些,撑过这段时间。等以后,再想办法还给他们。” 宁中则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紫霞神功》一如岳不群所言“一练此功之后,必须心无杂念,勇猛精进”。 短短半个月时间,石破天就将紫霞神功从入门练到了初步所成,一身内力比先前雄厚了十倍都不止,超过了宁中则,成为了华山当中内功仅次于岳不群的第二人。 岳不群大喜过望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唏嘘:“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都不行。冲儿若是能一直保持这般势头,最多再有一个月,冲儿的内功怕是要超过我了。” 又见库房当中的补药快要耗尽,岳不群干脆来了眼不见心不烦,下山借药去了。 石破天并不知道这些,依旧是两点一线,修炼着内功。 只是在修炼的时候,他忽的生出一个疑惑。 “师娘说,我们华山派气功与别派相比,前期进境十分缓慢,但只须勤加修习,纵在睡梦中也能不断进步,日积月累之下,就会慢慢超过别派。” “可这紫霞神功为何完全相反?需要勇猛精进,中途不能有丝毫耽搁?” 第8章 岳灵珊 石破天的疑惑只存在了一瞬。 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心无杂念,说不好听点就是心大,遇事随遇而安,想不明白的问题,就果断放到一边不去想。 然后,就又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修炼当中,一遍遍运转着紫霞神功,一周天又一周天,于外界事物,全然的不闻不见。 从天明到中午,从中午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次日天明。 直到将自身气血消耗到需要补充的地步,石破天才会停下来,自觉去后厨找药膳服用。 岳不群宁中则初时还很担心,整日守在窗边观察石破天的情况。 待见他每日都是如此,且真将他们的叮嘱放在心上,再没有出现过气血亏空的情况,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对别人来说,会导致走火入魔的急功近利,对石破天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心境完全不受到任何影响。 一遍紫霞神功练罢,石破天正准备再运行一周天,忽然听到窗边传来喀拉一声轻响。 窗户被缓缓推开。 一道倩丽的身影钻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上。 石破天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叫道:“小师妹!” 岳灵珊惊喜道:“大师兄,你的病好了?你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石破天摇头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我记得你。” 石破天的本意是他不记得身为令狐冲时的事情,但记得那天从祖师堂醒来之后见过的人发生的事,可这话在岳灵珊听来,无异于是一句情话。 岳灵珊俏脸通红,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涩,嗔怪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石破天抹了抹嘴巴,疑惑道:“我嘴巴不油啊,舌头……”伸手就要摸舌头。 岳灵珊噗嗤笑了起来:“大师兄,你真会开玩笑!” 石破天不明白自己怎么开玩笑了,但见岳灵珊笑靥如花,也跟着嘿嘿傻乐。 岳灵珊笑道:“大师兄,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石破天呆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岳灵珊盯着石破天看了好一会儿,心想:“大师兄看来是真的还没好!爹光说大师兄的病需要静养,也不带大师兄下山找大夫,这都静养了快一个月了,有什么用!要是换做以前,大师兄早就猜到了!”从后腰处取出来一个小小的酒葫芦。 石破天眼睛一亮,喜道:“小师妹,你给我带的是酒?” 令狐冲喜欢喝酒,石破天同样也喜欢喝酒。 他与侠客岛张三李四结缘就是因为馋张三李四葫芦里的酒。 不同的是,石破天好喝酒但不嗜酒,酒品也好,令狐冲则是一个彻彻底底嗜酒如命的酒鬼,经常醉酒惹是生非。 岳灵珊哼了一声:“看来你不只是记得我,也没忘了这一碗黄汤!就这么一小葫芦,喝完可就没了。”拔开葫芦塞子,将葫芦送到了石破天手里。 石破天连忙道:“够了!够了!”拿起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岳灵珊一脸期待地问道:“大师兄,你感觉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 岳灵珊在发现岳不群一直不带石破天下山看病,还不让他们接触石破天后,就自己偷偷溜下山询问了大夫关于离魂症失忆的事情。 大夫告诉他,让失忆之人多接触他曾经熟悉的东西或者导致他失忆的东西,或许可以刺激到他,帮他恢复记忆。 岳灵珊将这办法告诉了岳不群,但岳不群生怕石破天恢复记忆后失去赤子之心,断然否定了这种治疗方法,还将岳灵珊狠狠训斥了一顿。 岳灵珊委屈至极,大哭了一场,但也更坚定了要治好令狐冲离魂症,证明给岳不群宁中则看的想法。 这才会在岳不群下山之后,偷偷带着酒溜进来, 石破天一呆。 他本来没想什么,但听了岳灵珊这一问,反倒是想起当初在摩天崖与谢烟客在一起的日子,他就是那时候学会喝酒的。 岳灵珊见石破天露出回忆之色,误以为石破天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屏住了呼吸,生怕干扰到石破天。 石破天很快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岳灵珊问的肯定是他有没有想起以前身为令狐冲时的事情,而不是这些错乱的记忆。 ——石破天心思纯粹,认定一件事情就会坚信不疑。 完全不同的身体、岳不群宁中则的怜爱让他相信岳不群和宁中则是他的师父师娘,自己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也就相信了岳不群宁中则所说的谢烟客黑白双剑都是他臆想出来的错乱记忆。 岳不群让他不要信记忆里那些关于练功的内容,他就真的没想过去尝试一下炎炎功和罗汉伏魔功。 岳灵珊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石破天的反应反而是让她看到了希望,心想:“第一次就有这样的效果,次数多了,肯定能让大师兄恢复记忆。” 忽然,她感觉到双手一热,猛地低下头,才发觉是石破天抓住她的双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岳灵珊“啊”的一声惊呼,将手抽了出来,连退了数步,惊慌失措道:“大师兄,你、你做什么?” 石破天说道:“我看你的手冻得发红,给你暖暖手。” 岳灵珊耳根脖子都羞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我……你怎么能这样做!” 石破天说道:“师娘说,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给你暖手的。” 岳灵珊一怔,看着石破天真挚的目光,想起石破天忘记了以前的记忆,羞恼顿时散去大半,说道:“小时候是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石破天满脸困惑:“有什么不一样?” 岳灵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佯装生气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再这样乱来,我便不理你了!” 石破天以为岳灵珊真的生气了,忙道歉:“小师妹,你别见怪。我、我不是想得罪你,我真不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岳灵珊见他急的额上汗水也流了出来,心头只觉一酸,这才意识到大师兄失忆后与以前已经完全不同。 岳灵珊柔声道:“大师兄,你没得罪我,我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这种事情莫要让外人瞧见,否则爹爹会生气的。” 石破天连忙点头应下。 岳灵珊拉着石破天坐到一旁,与石破天讲起了“两人”以前的故事,试图唤起石破天的记忆。 内容大体上与宁中则口中讲的差不多,大师兄小师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视角不同,也多了一些细节。 岳灵珊讲着,石破天听着。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泛白,两人才恍然意识到他们聊了整整一夜。 岳灵珊怕被宁中则发现,叮嘱石破天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说漏嘴,就急匆匆从窗口跳了出去。 之后数日,岳灵珊每天晚上都会给石破天带上一小葫芦酒,与石破天讲述两人之间的事情。 岳灵珊自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宁中则早就从石破天消耗补药的速度上发现了端倪。 但在看到是岳灵珊偷偷溜入石破天房中所致,她也就没有开口戳破,甚至在岳不群回山之后,还帮岳灵珊打起了掩护。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这天,宁中则照常来喊石破天服用药膳,担心岳灵珊还没有走,她还故意放重了脚步声。 “冲儿!冲儿!” 宁中则一连喊了数声,又敲了敲门,始终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 她心里顿感不妙,用力一推,门“咯吱”一声打了开。 只是屋内不仅没有岳灵珊,石破天也不见了! 第9章 为什么不是大师兄呢? 陕西通往河南的官道上。 一匹骏马疾驰。 马背上一对男女。 男的剑眉星目容貌俊朗,女的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与寻常男女共乘时,男子将女子拥在怀中骑马不同。 这一男一女是女子在骑马勒缰,背后男子双手紧紧抓着马鞍,满脸兴奋又极其安静地望着周围。 正是从华山上偷溜下来的石破天和岳灵珊! 岳灵珊这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会带一葫芦酒,偷偷溜进石破天房中,给石破天讲过去的事情,但却始终不见石破天病情好转,心里越发焦急。 她顾不得再向岳不群宁中则证明自己,再次向岳不群提起带石破天下山治病一事,但又被岳不群拒绝。 岳灵珊忍无可忍,大闹了一场,决定亲自带石破天下山看病。 于是,她提前三天准备好干粮银子藏在后山小林子里,又在逃走当天偷偷下山买了一匹好马,然后趁着夜色带着石破天从后山小路下了华山,一路狂奔到了现在。 “大师兄,你没事吧?怎么一路上都不见你说话?” 岳灵珊见背后的石破天一直没了动静,有些担心,问道:“你是怕我爹我娘知道了此事,会生气责怪你吗?” “师父师娘为什么要生气责怪我?” 石破天不通世务,根本没有“不辞而别偷溜下山会惹岳不群宁中则生气”的认知,一脸困惑的问了句,又说道:“我不说话,是因为小师妹你让我不要说话。” 岳灵珊一怔。 这才想起她带石破天离开的时候,怕石破天闹出动静惊动了爹娘,就叮嘱石破天不要说话保持安静。 不曾想石破天一直谨记到现在。 岳灵珊心情复杂,大师兄当初是何等机敏聪慧之人,如今却变得如此死板木讷。 她解释道:“我之前不让你说话,是因为当时还在山上,我怕惊动了我爹我娘。现在已经下山,就没有必要再这样了。大师兄,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石破天摇了摇头:“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他自小孤苦伶仃,唯一的玩伴就是阿黄,岳灵珊这些日子每天给他带酒陪他聊天,他已经把岳灵珊当成是最好的朋友。 岳灵珊脸蛋一红。 她已经明白石破天说的都是心中所想,但正是这样直白真挚的话,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心里羞涩中又不免有些欢喜:“大师兄以前可不会对我说这样羞人的话。” 眼见着天色已经大亮,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岳灵珊估摸着岳不群宁中则现在就算发现他们失踪,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追上来,就寻了一间路旁小饭铺买了些现成的白粥馒头,找了张桌子坐下。 石破天早就已经饿了,拿起馒头配着白粥就大口吃了一起。 岳灵珊给石破天讲起了她的打算:“大师兄,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河南开封府。” 石破天哪知道开封是什么地方,说道:“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便去哪。” 岳灵珊看着石破天满不在乎的样子,满脸无奈,但还是继续说道:“离魂症是世间极少见的疑难杂症,寻常大夫根本没有办法医治。” “我问了二师兄,他说当今武林最有名的神医是住在开封府的平一指,我们这一趟就是去找他。” “若是他也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离魂症,我们再去找其他人。” 石破天这才明白岳灵珊带他出来做什么,感激道:“小师妹,你待我真好。” 岳灵珊认真道:“大师兄,以前是你在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你放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将你的病治好的。” 吃完饭,岳灵珊向店家询问了前往河南开封的路线,就带着石破天再次发出。 两人一路日夜兼程,饿了就打尖吃饭,困了就找间客栈过夜,错过了城镇村庄,就在野外将就一晚,吃上些自备的干粮。 石破天从小住在荒山野岭,对这种生活早就习惯,加上如今内力雄厚,不畏寒暑,更是不觉得有什么。 岳灵珊就不一样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这般苦,连日赶路奔波带来的劳累不仅让她难以入眠,而且还常常半夜惊醒。 但,她性子与宁中则一样外柔内刚,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路上,他们也曾遇到过拦路打劫的强盗,但都是些不会武功或者是只会些粗浅功夫的毛贼,岳灵珊一人一剑轻轻松松就将他们给收拾了。 一路赶到开封府,整个过程算不上顺顺利利,但也是有惊无险。 然后,他们问题来了—— 怎么找到平一指? “杀人名医”平一指在江湖上名声赫赫,想找他看病的人不计其数。 平一指为了不被打扰,早就搬离了曾经的住处。 旁人只知道他还在开封府,但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石破天不通世务,岳灵珊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 两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消息,忙忙碌碌折腾了几天,一无所获。 岳灵珊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也不愿意灰溜溜地回华山,思来想去,干脆决定:“我们去福建找二师兄吧!二师兄他行走江湖多年,人脉广阔,经验丰富,他一定知道怎么找到平一指!” 石破天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猪蹄上,边啃边含糊不清地应道:“好,去找二师兄。” 岳灵珊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大师兄,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我二师兄,你该管叫他二师弟才对!他名字叫作劳德诺,你受罚那天他也在祖师堂里,就是那个满头白发的。” 石破天一呆,难以置信道:“那个老伯伯是二师弟?!” 那日在祖师堂里,华山弟子尽数到场,但唯有劳德诺一头白发,看上去比岳不群年纪都要大,石破天印象深刻。 岳灵珊忍俊不禁:“什么老伯伯,二师兄听到这话,非气坏了不可!” 岳灵珊当即给石破天讲起了劳德诺的事情。 华山派规矩以入门先后为序,但有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是岳灵珊自己,她是岳不群的女儿,无法列入门徒之序,只好按年纪称呼,比她大的都叫她师妹。 另一个便是劳德诺。 劳德诺是三年前才拜入华山门下的,属于是带艺投师。 按理来说,他应该排在施戴子、陆大有他们的后面。 但因为劳德诺年纪太大,且本身武艺不差,江湖经验丰富,岳不群千金买马骨,就破例让他当了二师兄。 石破天挠了挠头,疑惑道:“为什么不是大师兄呢?” 第10章 劳德诺 “大师兄这个位置与别的不同,在许多门派当中,都是仅次于掌门的存在。掌门不在的时候,大师兄是可以代行掌门之权的。” “二师兄他毕竟是带艺投师,入门时间尚短,能当上二师兄已经是我爹破了例了,怎么可能让他当大师兄。” 岳灵珊耐心解释着,见石破天一脸懵懂的表情,就知道石破天并不明白这其中的考量。 岳灵珊心想:“大师兄以前就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我得帮他多注意一些才是。” 自下山以来,没有了爹娘师兄师姐可以依靠,事事都需要自己来做主,岳灵珊迅速成熟起来,考虑的东西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岳灵珊道:“大师兄,你就不好奇二师兄去福州做什么?说起来,这件事还和你有关。” 石破天并不好奇,但看见岳灵珊想要让他好奇,还是配合着问道:“二师弟去做什么了?” 岳灵珊将劳德诺奉岳不群之命给余沧海送道歉信,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撞见青城派弟子在偷学福州镖局林家的辟邪剑谱一事。 以及,岳不群推测青城派要对福州镖局动手,就派劳德诺前去一探究竟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件事情我爹本来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我那天是正好有事去找我爹,碰巧听见的。” “大师兄,你不会不开心吧?我爹他就是个老好人,总想着与人为善以和为贵,不愿与人发生争执。要我说,就该派人打上青城山,找余沧海讨要一个说法!” 岳灵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石破天的表情,有些担心石破天会为此生气。 不料,石破天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高兴道:“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师父做的太对了太好了!大家就应该开开心心和和气气,你打我我打你的,只会让人伤心难过!” 岳灵珊见石破天如此,更担心了。 大师兄以前那样喜欢喝酒惹是生非固然不好,但像现在这样,太过单纯善良反而是更加危险! “必须要尽快治好大师兄的离魂症,让他早点恢复以前的记忆!” 岳灵珊暗暗下着决心,见石破天吃的也差不多了,就结了账,径往福建福州而去。 有了从华山到开封的经验,去往福建的路程虽然更远了许多,但却要更加顺利。 尤其是在石破天学会骑马之后。 两人一人一骑,一路疾驰,赶到了福州城。 进了城,岳灵珊先找了家酒楼打尖吃饭,又从小二口中得知福威镖局最近无事发生,顿时放下心来。 吃完饭,岳灵珊拉着石破天开始走街串巷。 “青城派既然是来找福威镖局麻烦的,双方肯定会爆发冲突。福威镖局没事发生,那就说明青城派还没来,二师兄肯定也还在福州城内。” 岳灵珊江湖经验并非丰富,但一些基本的江湖常识还是知道的,充当石破天的老师绰绰有余。 “江湖上绝大多数门派都有自己独有的暗号,门内弟子到了一个地方就会在墙角树根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地方留下暗号,方便传递消息,与同门汇合或者是求援求救。我们华山派也不例外。” 岳灵珊一边和石破天讲着华山派各种暗号代表的不同含义,一边四处寻找。 很快,她就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华山派特有的暗号。 顺着这个暗号继续寻找,更多暗号不断出现,信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全。 “好了,我知道二师兄在哪了!” 两人骑上马,从北门出了城,一路疾驰。 不多时,就看见面前路旁挑出一间酒招子。 酒招子不大,只是个两进出的院子,但位置极好,位于外地去福州城的关上必经之路上,门前有一株大榕树,上面挂着一面绣着“酒”字的旗帜,迎风招展。 “大师兄,你看那里。” 岳灵珊指向墙角。 石破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便看见墙角倒数第三块砖头上,画着一个梅花的图形,正是岳灵珊给他讲的华山派的暗号。 “二师兄在这里。”岳灵珊信心满满道。 两人将坐骑系在大榕树上,走进店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店家!店家!”岳灵珊高声喊道。 内堂里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发老人,说道:“客官,你……” 话未说完,他便面露惊容,佝偻着的背也瞬间挺直了,失声叫道:“小师妹?!大师兄?!” 岳灵珊愣了一下,没想到劳德诺不是在这藏身,而是直接扮成了店主,笑道:“二师兄,你这买卖做的可不太行啊,一个人都没有,这得亏多少钱!” 劳德诺顾不得和他们说笑,急道:“大师兄、小师妹,你们怎么来了?大师兄,你的病好了?” 石破天摇了摇头。 岳灵珊脸上笑意全无,叹了口气:“离魂症哪有那么容易治好!二师兄,我带着大师兄去开封府找了你说的平一指,但怎么都找不到。我没有办法,只能来这儿找你帮忙的。” 劳德诺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种事情岳灵珊为何要来找他,直接找岳不群,不是比找他强上无数倍? 岳灵珊看出了劳德诺的疑惑,讪讪道:“二师兄,我和大师兄是偷偷跑出来的。” 劳德诺大吃一惊:“小师妹,大师兄病还没好,你怎么能把他带下山呢?”又猛地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岳灵珊将她碰巧听到劳德诺向岳不群禀报青城派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说道:“我爹一直不愿带大师兄下山看病,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自己带他下山看病。” 劳德诺急得额头冒汗,苦口婆心地劝道:“师父不带大师兄下山看病,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偷偷带大师兄下山?小师妹,你赶紧将大师兄送回去!” 岳灵珊道:“不行!不治好大师兄的离魂症,我是不会回去的!” “二师兄,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告诉我爹,是你告诉我江湖上最厉害的神医是开封府的平一指,若是平一指治不好大师兄的离魂症,世上就没人能治好大师兄的离魂症。” 劳德诺欲哭无泪:“你、你……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11章 不会硬碰硬 岳灵珊见劳德诺态度软了下来,立刻换上了一脸笑容,拍起了马屁:“我就知道二师兄最好了!咱们华山派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师兄最是宅心仁厚,有困难找二师兄,绝对没错!” 劳德诺苦笑道:“小师妹,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师父师娘知道了此事,定不会轻饶了我。” 岳灵珊拍着胸膛大包大揽:“二师兄,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你的。你到时候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逼你的。” 劳德诺满脸无奈,这么做若是真能推卸了责任,那才叫见鬼,转头望向旁边的石破天。 正如岳灵珊之前所说,大师兄在门派当中的分量与其余弟子完全不同,无论石破天帮他劝说岳灵珊回华山,还是代替岳灵珊给他一句承诺,都能让他免受责罚。 但,石破天哪里懂这些。 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一路上遇到事情都由岳灵珊出面、岳灵珊做主,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见劳德诺看过来,才露出一个憨厚友善的笑容,喊了声:“二师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石破天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实在不知道和劳德诺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说些什么。 岳灵珊看出了劳德诺的想法,得意洋洋道:“二师兄,你就别指望大师兄帮你劝我了。他现在都听我的,是不是,大师兄。” 石破天点头道:“嗯,我都听小师妹的。” 劳德诺见石破天一脸呆呆傻傻的模样,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念头,开口问道:“大师兄的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他比之前还要重了?” 岳灵珊道:“还不是我爹拖了这么长时间不带大师兄下山看病。大师兄现在不仅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许多常识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事不能怪师父,归根结底都是那青城派余矮子的错!” 劳德诺眼底精光一闪,面上却是露出了担忧愤恨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自己教徒无方,弟子没本事不争气,还有脸写信找师父告状,害大师兄被师父责罚,得了这怪病!真是可恨至极!” 岳灵珊听得青城派三个字,想到劳德诺来福建的目的,忙问道:“二师兄,你来福建也有一段时间了,查出什么没有?” 劳德诺说道:“青城派的方人智和于人豪已经到福州了,这几天都在福威镖局踹盘子,我估摸着最多半个月时间,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大战就会爆发。” 岳灵珊道:“二师兄,你觉得哪边会胜?” 劳德诺毫不犹豫地说道:“青城派。” 岳灵珊问:“为什么?” 劳德诺道:“我来得早,在福威镖局打探消息的时候,撞见过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这父子俩的武功都稀疏平常,辟邪剑法也无甚出奇之处,比我们华山派的剑法差了十倍百倍都不止。” “而且福威镖局里面也没有什么高手,方人智和于人豪进进出出福威镖局,少说也有七八次了,他们愣是没有发现。” “也不知余沧海的师父是怎么败在林震南祖父林远图手里的,唬得余沧海隐把福威镖局当成是心腹大敌,隐忍这么多年才敢报复,还让门下弟子都去学这辟邪剑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小师妹,师父让我来这里盯着福威镖局和青城派的情况,我若是现在离开,实在是没办法给师父交代。” “这福州城中也有不少神医妙手,你先带着大师兄去找他们瞧瞧,待此事了结,我们再一起去开封府,找平一指给大师兄看病。” 又故意叮嘱了一句:“小师妹,余沧海将福威镖局辟邪剑法看得极重,又谋划多年,如今动手定然会倾巢而出。我们看看热闹就行,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们。” 岳灵珊本来没想这些,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放心吧,二师兄,我又不傻,不会和他们硬碰硬的。” 劳德诺面上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心里则是捕捉到了岳灵珊说的“不会硬碰硬”,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道:“那我就放心!” 岳灵珊没有察觉到这些,怕劳德诺再问,说道:“二师兄,我和大师兄这些天都没吃过几顿热乎的饭,你先给我们弄些吃的填填肚子。” 一顿饭罢,劳德诺将石破天和岳灵珊在后院安顿了下来。 石破天和岳灵珊赶了一天的路,酒足饭饱之后,就各自回屋休息。 劳德诺回到房内,熄了灯,但并没有睡觉,一直等到石破天和岳灵珊房内灯光熄灭,才又借着窗外月光,写下两张纸条,分别绑在两只信鸽的腿上放飞了出去。 之后数日,岳灵珊一边等待着青城派与福威镖局这场热闹,一边带着石破天拜访了福州城中有名的大夫,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这些大夫里面听说过离魂症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是如何治疗了,绝大多数都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 这一日,岳灵珊和石破天再次失望而归,正吃着饭,就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外面。 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意气风发,俊美不凡。 身后跟着四人,都是一色青布短衣,提着几只野鸡野兔,众星捧月般簇拥在少年身周,嘴里不断夸赞着少镖头箭法高明之类的话。 “林平之?!他怎么来这儿了?” 劳德诺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林平之,颇感意外,朝岳灵珊和石破天说道:“小师妹、大师兄,我们的身份能不暴露最好不要暴露,你们就装成是过路的客人,不认识我。” 岳灵珊点了点头,又对石破天说道:“大师兄,你等下别说话,安心吃东西就行。” 石破天原本还在发愁要怎么假装,听到这话顿时就放心了,“嗯”了一声,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老蔡呢?怎么还不出来牵马?” 一众镖师人还未至,就已经高声吆喝起来,态度张扬无比。 第12章 英雄救美 “来了!来了!客官喝酒还是喝茶?” 劳德诺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两声,好似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 “不喝酒,难道还喝茶?先打三斤竹叶青上来。” 林平之五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郑姓镖头听出了劳德诺是北方口音,疑惑道:“老蔡哪里去啦?怎么?这酒店换了老板么? 劳德诺心中一惊,他没料到林平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料到林平之他们似乎还认识这里的老板,但他江湖经验丰富,几乎是瞬间就想好了说辞。 “不瞒众位客官说,小老儿姓萨,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临老想着落叶归根,就回了故乡。” “刚好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干了,三十两银子卖了给小老儿。唉,总算回到故乡啦,听着人人说着家乡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受用,惭愧得紧,小老儿自己可都不会说啦。” 劳德诺这一番话破绽很多,但福威镖局的一众镖师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在福州城外捋福威镖局虎须,随口问过一句之后,就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吩咐劳德诺上酒上菜,把他们打的野鸡野兔给炖了。 临了,还不忘习惯性地吹捧林平之一句。 “这位林公子,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 劳德诺忙不迭点头应是,先给林平之他们上了竹叶青花生牛肉,又拿起野鸡野兔进了内室。 路过岳灵珊和石破天时,劳德诺朝他们偷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尽快离开,不要露出破绽。 “史老弟,你还记不记得马登山食人鬼张志明那一伙人?” “怎么不记得!那次要不是郑老哥你提前发现了埋伏,我们差点就栽了!” “那次是真的险啊!” …… 几杯酒下肚,两个镖头就大声谈论起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勾当,吹嘘自己艺高人大胆的同时,也不忘夸赞总镖头林振南和福威镖局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 但说着说着,他们就察觉到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他们那少镖头林平之平日里最喜欢听这些内容,总会向他们问其中细节、各个江湖人物,听到兴起处,还会拉着他们碰上两杯,但今天的林平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郑镖头问道:“少镖头,怎的今天兴致不高?是先前打猎没能尽兴吗?我前两天听人说城南白林山上,有人撞见过几头野猪,我们明天就去那里,定让少镖头尽兴。” 林平之道了声“好”,但明显兴致不高。 郑镖头心中疑惑,难道野猪现在都不能满足少镖头了吗?可若是再往上,去猎虎猎熊,那就太危险了! 郑镖头不敢乱开这个口,正待再讲些其它事情,旁边史镖头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往北边看。 郑镖头顺着这镖头的目光望去,便见坐在靠窗那张桌子边的石破天和岳灵珊。 他先前就已经注意到了石破天和岳灵珊,只不过当时两人都在低头吃饭,他看的并不真切,也没在意。 此时仔细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时之间竟有些挪不开眼睛。 “难怪少镖头心不在焉!这小姑娘长得也太漂亮了!” 郑镖头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过来,朝林平之看去,果然看见林平之的目光不时朝着岳灵珊偷瞟,心中顿时明白自家少镖头不是嫌弃今天打猎没有尽兴,而是少年慕艾了。 郑镖头小声说道:“少镖头,可是看上那位姑娘了?” 林平之猛地回过神来,酒杯都吓从手中滑落,面红耳赤,不断摇着头:“郑、郑镖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都不认识人家!” 郑镖头更确定自己猜的没错,笑道:“少镖头,这世上便是爹妈都不是生来就认识的,何况是别人?不认识就上前搭上一句话,请她过来坐上一坐,不就认识了吗?” 林平之闻言有些心动,但还有些迟疑。 郑镖头继续说道:“少镖头,这里是福州,你是福威镖局少镖头,你愿认识她,她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史镖头则说道:“少镖头,我看他们那身打扮,像是外地来的,若是错过了,以后怕就没有机会了。” 两个镖头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眼神一直往岳灵珊这边瞟。 岳灵珊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他们在议论自己,眉头皱了起来。 她原本听福威镖局这些镖头在那里自吹自擂,就已经烦的不行,没有立刻离开,是想着能不能提醒他们一下,给青城派添些麻烦。 此时,发现他们竟在偷偷议论自己,顿时就没了这心情,岳灵珊拽了拽石破天的胳膊,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停在了店外。 两个头缠白布、一身青布长衫、却又光脚赤足、穿着无耳麻鞋的汉子走进店中,大咧咧坐了下来,操着一口川西口音喊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是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 话未说完,这汉子就注意到了岳灵珊,目光直勾勾地望了过去,直咽口水:“好美的小娘子!来陪我喝一杯!” 岳灵珊并未见过青城派弟子,但听得这两人一口川西口音,便猜到他们应该是青城派弟子。 岳灵珊本不想多事,没曾想着这青城弟子还敢来调戏他,秀眉一挑,心道:“我原以为去年在汉中是大师兄醉酒惹了祸,若青城派弟子都是这幅德行,大师兄倒是打得好打得妙!”就准备给他一个厉害瞧瞧。 但还不等她动手,林平之已经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骂道:“什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敢在我们福州城撒野!” 那汉子笑了起来:“哪来的兔儿爷,也学人英雄救美!” 林平之勃然大怒,拎起桌上的锡酒壶,就要砸了过去,兜头摔将过去。 那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 史镖头和郑镖头站起身来,抢到那二人身旁。 郑镖头喝道:“这位是福威镖局的林少镖头,你好大胆子,到太岁头上动土?”这“土”字刚出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脸上猛击过去。 那汉子左手上翻,搭上了郑镖头的脉门,用力一拖,郑镖头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冲。 只听见喀喇喇一声,郑镖头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 第13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史镖头见郑镖头竟被人一招撂倒,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福威镖局瞧在眼里吗?” 那汉子冷笑道:“福威镖局?从来没听见过!那是干什么的?贾老二,你听说过吗?” 贾老二笑道:“余兄弟,这兔儿哥身段这般好,想来应该是那台上卖唱的花旦。这福威镖局定然是个戏班子。” 林平之勃然大怒,纵身而上,喝道:“找死!”左掌击出,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掌之底穿出,正是祖传“翻天掌”中的一招“云里乾坤”。 史镖头见这两人如此羞辱福威镖局,知道今日之事定然不能善了,也不再犹豫,朝着郑镖头和两个趟子手喊道:“我们并肩子上,助少镖头一臂之力。” “不用。”林平之本就是要强好胜的性子,又想要在岳灵珊面前露脸,说道:“这狗贼我料理得了,你们对付另一个。” 郑史两个镖头看出了林平之的心思,应了一声“好”,就与两个趟子手一起将贾老二围在中间,想着先将贾老二拿下,再去给林平之压阵。 但还没等他们将贾老二拿下,林平之那边就已经支撑不住。 原时空里,林平之能与余人彦打的有来有回,完全是因为余人彦见林平之相貌俊美在故意调戏,最后被捅死更是因为他麻痹大意没把林平之放在眼里。 此时有了岳灵珊在前,余人彦哪还看得上林平之,一出手就用出了全力。 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显现出来。 你来我往也不过几个回合,余人彦窥见一个破绽,一掌拍在了林平之身上,将林平之打的连滚七八个,重重撞在了墙边,嘴角鲜血直流。 “你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还不成!” 余人彦讥笑着走上前,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林平之。 他和贾人达、方人智、于人豪四人作为青城派的先头部队来到福州城,都是有任务在身的。 一是踹盘子打探福州镖局的情报。 二是寻衅挑事,让青城派有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对福威镖局动手的理由。 他本想到福威镖局里面假意押镖,挑起事端,不曾想竟能在这里遇到林平之。 如此一来,这理由就好找了—— 福威镖局少镖头伙同镖局镖头趟子手奸杀良家妇女,还想要灭他们口。 他们奋起反抗,将福威镖局少镖头和他手下杀死。 等大部队到了,他们再拿着这少镖头的人头到福威镖局兴师问罪,就不信那福威镖局林震南夫妇能当缩头乌龟忍下来! 林平之察觉到了余人彦眼中杀意,心头一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胸口阵阵剧痛传来,根本使不上力。 “少镖头!” 郑镖头史镖头也察觉到不对,想要上前帮忙,但被贾老二死死缠住,根本脱不开身。 “空有几分侠义,但这身武艺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岳灵珊虽然不喜福威镖局这些镖师们自吹自擂,但林平之毕竟是为她出的头,眼见着林平之已经无还手之力,正准备出手。 石破天已经挡在了林平之身前,叫道:“你们不要打了!” 林平之他们刚刚说话的声音很低,岳灵珊没能听到,只看出他们在议论自己,但石破天内功深厚,耳聪目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再联系上余人彦要岳灵珊陪他喝酒一事。 石破天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伙人是因为都想请小师妹喝酒才打起来的! 石破天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打的,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说道:“你想要请我小师妹喝酒,他们也想请我小师妹喝酒,大家不如一起喝,那不是更热闹更开心吗?” 余人彦:“???” 林平之:“???” 岳灵珊:“……” 岳灵珊以手扶额,一脸无语的同时,又不觉得意外。 大师兄自从得了离魂症之后,听话听音都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加上他性子忠厚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会有这种想法做出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余人彦盯着石破天看了好几眼,见石破天神情真挚诚恳,大笑起来:“格老子的,哪里来的憨货!长着一张精明脸,脑子是被驴踢了!老子是要和小娘子喝酒,和你们喝个屁!” 余人彦已经打定主意栽赃陷害,这店里的人自然是都要杀了灭口,右手成爪,朝着石破天喉咙抓了过去。 至于石破天喊岳灵珊“小师妹”,背后肯定有师门一事。 他根本不在意。 这江湖上多的是不知名的小门小派,杀了也就杀了! 别说没人知道,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们还敢找他们青城派报仇不成? 但下一秒,余人彦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一紧,手臂停在了半空中,再难寸进。 石破天抓着余人彦的手腕,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凶!你不愿和我喝酒,不喝就行了,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余人彦吃了一惊,他刚才根本没有看清石破天是怎么出手的,自己就被人拿了住,冷笑道:“老子倒是看走眼了!给我撒手!”大喝一声,运转内力,手腕用力一抖。 “撒手!”再一抖。 “撒手!”再再一抖。 “撒手!” ………… 余人彦一连用了几次力,但石破天的手掌就好似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反倒是将他自己憋得脸色涨红。手腕好似断掉了一样剧痛无比。 石破天见他疼的呲牙咧嘴,说道:“我放开你可以,但你不能再打人了。打人不好。” 余人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连连点头说道:“好,你先放开我。” “大师兄,不要信了他的……” 岳灵珊“鬼话”二字尚未出口,石破天已经松开了手。 余人彦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脱困的瞬间就暴起出手,嘴里破口大骂道:“狗日的王八蛋,你还敢耍老子!” 此时他已不觉得石破天是个憨货,而是觉得石破天是在故意装傻充愣,戏耍自己。 他也不觉得自己比石破天弱,只认为自己刚刚是大意了,才被对方擒住,这次偷袭出手,直接就用出了全力,对准石破天的胸口膻中穴拍了过去。 石破天果然没有任何防备,被他狠狠一掌拍在了膻中穴上。 但听得“咔嚓”一声响,余人彦右臂折断,身子向后直飞了出去,撞破窗户,摔在了院子里。 第14章 我记住了 一瞬间。 空气好似凝固。 酒店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飞出去的余人彦。 哪怕是石破天也不例外。 同时,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几乎是在余人彦落地的瞬间,石破天就冲了出去,慌慌张张地扶起余人彦,右手按在他的背心石泉穴上,脸上一片紫气涌动,紫霞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余人彦体内。 紫霞神功在疗伤方面上的效果远超其它内功,但,它再厉害也救不活五脏俱碎的死人! 石破天一通紫霞真气传过去,就好似泥牛入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把他自己急的额头冒汗。 岳灵珊紧跟着石破天走了出来,上前探了一下余人彦的鼻息,说道:“大师兄,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石破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道:“我、我没想着杀他的……” 岳灵珊见石破天如此,忙安慰道:“大师兄,这不怪你,是他自己卑鄙无耻,想要偷袭你,结果葬送了他自己性命!你若不是内力雄厚,方才死的就是你了!” 岳灵珊想到刚刚那一幕,犹自心有余悸。 她已经料到余人彦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石破天松手松的这般果断,以至于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余人彦一掌拍在石破天膻中穴的时候,她吓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现在手脚都还有些发软。 岳灵珊忍不住责怪道:“大师兄,这世上的人并非都如你一般忠厚善良一言九鼎,多的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以后可千万不要随便信了别人的话。你若是死了,我……我会很伤心的。” 石破天讷讷“嗯”了一声,脸色煞白,还没有从自己杀人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郑镖头他们都看傻了眼,既惊骇于石破天那恐怖至极的内功,又诧异于石破天杀人后的反应。 拜托,大哥! 是你杀了他! 怎么搞得跟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快要哭了一样! “啊!!!”一声惨叫声突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贾老二倒在了院子外面,背后插着一杆猎叉,身边一匹已经解开了缰绳的马,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郑镖头史镖头等人大吃一惊,他们看出这应该是贾老二见势不妙想要逃走的时候,被人用猎叉远距离投掷刺死,很快就想到了先前见到的与石破天岳灵珊同样是北方口音的劳德诺。 史镖头和郑镖头对视了一眼,上前问道:“两位少侠,这两具尸体你们看要如何处理?” 岳灵珊冷笑道:“你们该不会是觉得你们是因为我才招惹上此事的吧?我可从没要你们出手。” 史镖头赶紧说道:“女侠说笑了,以这位少侠的功夫,哪用得着我们出手。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林平之羞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虽是仗义出手,但未尝没有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的念头,觉得只知道埋头苦吃的石破天根本配不上岳灵珊。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可笑,如跳梁小丑一般。 岳灵珊说道:“你们回去告诉林震南,就说青城派的余沧海已经盯上了你们福威镖局了。这个姓余的那个姓贾的,城里还有一个方人智和一个于人豪,都是余沧海派来的排头兵。你们刚刚就算不出手,他们迟早也会盯上你们。” 林平之不知道青城派厉害,也没怀疑岳灵珊说的话是真是假,只奇怪岳灵珊为何会知道这些。 郑史两个镖头已经面色大变,说道:“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福威镖局从未得罪过青城派,他们为何要不远万里来找我们福威镖局的麻烦?” 岳灵珊道:“你们是没得罪过,但余沧海的师父长青子曾经败在过林远图手上,而且还很可能就是因为此事才在三十六岁的时候郁郁而终。他临死前说过什么话,只有余沧海知道。” 郑、史两位镖头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还会牵扯到早就已经过世的福威镖局创始人林远图身上。 史镖头说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此事关系重大,没有切实的……” 岳灵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看不惯那青城派的行事做派,你们福威镖局如何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大师兄,我们走吧。” 郑、史两镖头心急如焚,但却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岳灵珊和石破天骑上马消失在官道上。 林平之忍不住问道:“郑镖头、史镖头,那青城派虽是名门大派,但我们福威镖局在江湖上的名气也不弱,你们怎的怕成这样?” 史镖头苦笑道:“少镖头,你这话在外面可不敢乱说,会招惹麻烦的。” “青城派立派数百年,门下英才济济,虽然赶不上少林、武当,可是跟嵩山、泰山、衡山、华山、恒山这五岳剑派,已算得上并驾齐驱。我们福威镖局比不了。” 林平之不服气:“你这话就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曾祖父不就胜了那长青子?咱们十省镖局中一众英雄好汉聚在一起,难道还敌不过什么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和五岳剑派么?” 史镖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林平之解释,只好说道:“少镖头,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总镖头,是真是假总要有个准备。” 又叮嘱两个趟子手:“白二,陈七,你们将这两具尸体找个地方埋了,莫要叫人发现。” 另一边,石破天与岳灵珊出了酒店。 岳灵珊见石破天还有些失魂落魄,问道:“大师兄,你还在想刚刚杀人的事情?” 石破天想着心事,随口说道:“我娘说,只有坏人才会杀人。” 岳灵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我娘还说过这话?” 石破天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错乱的记忆当真了,摇头道:“不是师娘,是、是我记忆里的娘。” 岳灵珊恍然道:“我就说,我娘怎么会说这么蠢的话。大师兄,你觉得我娘和我爹是好人还是坏人?” 石破天毫不犹豫道:“师父和师娘是大好人。” 岳灵珊笑道:“但,我爹和我娘杀的人可一点也不少!” 石破天“啊”的一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 岳灵珊说道:“嗯。不过,他们杀的都是坏人!” 岳灵珊当即就将岳不群和宁中则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事情给石破天讲了几个,说道:“我爹说过,小恶小惩,大恶大惩,惩恶即是扬善。” 石破天跟着念了一遍:“小恶小惩,大恶大惩,惩恶即是扬善。”牢牢记在了心里,又问道:“小师妹,师父有没有给你说过,要怎么去判断一个人是大恶还是小恶?” 岳灵珊道:“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了。比如说那些滥杀无辜的,就是大恶,见了就要杀了他们。那些小偷小摸的呢,就是小恶,惩治他们一番让他们改过自新就行。” 石破天张大了嘴巴,满脸佩服:“小师妹,你真厉害,什么都懂。我要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岳灵珊哪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过,脸一红,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开心:“大师兄,你只是暂时不懂,等慢慢经验丰富了,就知道是大恶还是小恶,该大惩还是小惩了!” 说着说着,岳灵珊想起余人彦的事情,说道:“大师兄,刚刚那个姓余的,他不是真心要请我喝酒,而是在……在……” 她虽是江湖儿女,但到底是个姑娘,实在说不出“调戏我”三个字,最后干脆说道: “大师兄,你记住,凡是像他那样的,都是大大的坏人!打残不重,打死活该的那种!你杀了他们都是在行善积德!” 石破天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第15章 追兵 两人说话间,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回头望去,便见劳德诺追了上来。 “二师兄。” 岳灵珊有些愧疚,也很委屈:“今天这事真不怪我,是青城派那个姓余的太不是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胡作非为。” 劳德诺说道:“那余人彦不长眼睛,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就是大师兄不杀他,我也不会饶过他的。只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岳灵珊疑惑道:“他能有什么特殊身份?” 劳德诺苦笑道:“他是余沧海的儿子。” 岳灵珊“啊”的一声惊呼,不敢相信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武功稀疏的废物。 劳德诺叹了口气道:“余人彦若不是余沧海的儿子,也不会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 “他现在死在了这里,余沧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杀了那贾老二,就是为了能拖上一些时间,咱们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岳灵珊也知道情况的严重,连忙点头说道:“好。” 石破天则是完全不明白,也完全不在意。 他的眼里以前只有好人坏人,现在多了大坏人、小坏人,从没有背景大的坏人、背景小的坏人。 三人马不停蹄往北而去,一路狂奔了三个多时辰都不敢休息。 就在这时,岳灵珊胯下坐骑忽然一个趔趄,发出一声哀鸣,朝着前方栽去。 岳灵珊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坐骑出事的瞬间,就提上一口气,施展轻功纵身而起,从马上跳了下来,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小师妹!” 石破天、劳德诺大惊失色,忙下马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岳灵珊脸色煞白,看着倒地不起哀鸣不断的坐骑,呼哧呼哧喘着气,心有余悸。 劳德诺上前检看了一下,摇头说道:“是赶了太久的路,不小心踩到了石子,失了前蹄。马腿已经瘸了,不能再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到附近的城镇里买匹马,再继续赶路。” 三人离开酒招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如今已至深夜,周围一片荒郊野岭,渺无人烟。 劳德诺四下看了看,说道:“那边有个小山岗,我们到山岗背风的地方将就一晚。” 岳灵珊和石破天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跟着劳德诺来到山岗背风处坐下。 劳德诺拿出干粮清水让两人先吃着,自己则到林子里去找了些枯木树叶,隆起一个火堆。 如今虽已是南国春光漫烂的季节,但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春雨,深夜里的郊外十分阴冷潮湿。 有了这一个火堆,岳灵珊方才觉得暖和多了。 三人围着火堆坐下,这才有空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劳德诺问道:“大师兄,你救治余人彦的时候,用的可是我们华山派的紫霞功?” 石破天嗯了一声。 劳德诺心头一震,脸上则露出了欣喜激动的表情,恭喜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大师兄能练成我们华山派的最高内功紫霞神功,当真是可喜可贺!” 石破天一脸憨厚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岳灵珊教他的。 如果你遇到别人说好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你就一边笑一边点头,总不会出错。 岳灵珊一脸骄傲道:“紫霞神功是我们华山派最难练的一门武功,这几十年来,只有我爹一个人练成了。现在又多了大师兄,我华山派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 劳德诺嘴上附和着:“那是自然。有师父师娘和大师兄在,我们华山派肯定会再上一层楼。”心里则在暗暗嘀咕:“这令狐冲不是得了离魂症,忘了以前的事情,他是怎么学会紫霞功的?” 劳德诺故意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大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紫霞功的?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石破天道:“我是在山上的时候学会的,刚学会没多久。” 岳灵珊补充道:“二师兄,大师兄虽然得了离魂症,忘了以前的事情,但也因此因祸得福,练成了紫霞神功。” 劳德诺:“???”失忆就能练成紫霞神功?! 劳德诺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把这记在心里,说道:“大师兄是有洪福之人,这才会遇难成祥。先前在酒店里,余人彦一掌打在了大师兄膻中穴上,结果反倒是把他自己震死了,就是因为紫霞功吧?” 石破天挠了挠头,语气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吧。” 岳不群为了让石破天专心修炼内功,不仅没有教他华山派剑法,甚至都没有传授他运用内力的方法。 石破天仅会的那一手给人注入紫霞真气疗伤,还是因为岳不群对他用多了,他自己领悟的。 震死余人彦,完全是因为他一身内功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贯穿天地二桥,形成了一个内周天循环。 哪怕他不主动催动,真气也会自行运转,不断变强。 受到外来真气入侵干扰时,还会本能的做出反击。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内力强,也和紫霞神功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内功修炼到了极深境界的表现。 石破天对劳德诺没有任何提防之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奈何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劳德诺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打探出多少关于紫霞功的情报。 劳德诺担心岳灵珊会起疑,并不敢问的太细,眼见着两人手里的干粮快要吃完,也只能暂且作罢,主动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岳灵珊并没想那么多。 紫霞功乃是华山派至高武学,别说是劳德诺好奇了,她这个华山派掌门之女当初也是好奇得紧。 在得知石破天练成了紫霞功,她就抓着石破天问了许多关于紫霞神功的事情,也想学会紫霞神功。 但,根本没用! 岳灵珊:“大师兄,你是怎么练成紫霞功的?” 石破天:“只要按照师父教下来的运功法门运转真气就行了。” 岳灵珊:“……” 石破天回答的很认真很诚恳。 岳灵珊很无语。 若非她知道她娘以前曾经学了几个月的紫霞功,但连入门都未曾做到,她就真信了石破天的话! 三人不再说话,各自躺下休息。 石破天心大过天,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困扰,躺下没多久,就呼呼睡了起来。 劳德诺和岳灵珊则都是心事重重。 劳德诺明面上的身份是华山派的二弟子,实则是左冷禅的弟子、嵩山派派来的奸细。 他虽然还想不明白石破天年纪轻轻还得了离魂症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是怎么学会紫霞神功的,但心里已经是动起了杀念,琢磨起该如何将石破天这个未来的心腹大患解决掉。 岳灵珊则是在发愁余人彦的事情。 华山派大弟子杀了青城派掌门儿子!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江湖都会震动! 岳灵珊一想到岳不群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就头皮发麻,心中忐忑至极,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忽然听到南边一阵马蹄声响起,沿着大道驰来。 岳灵珊瞬间惊醒,坐起身来,这个时间这个方向,该不会是青城派知道了余人彦的事情,派人追上来了吧? 石破天也从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正要开口,就听到劳德诺低声喝道:“不要发声。”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听话。 过不多时,那马蹄声从山岗下面经过。 岳灵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好在他们点燃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青烟在夜色中并不明显。 骑马之人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人,一路疾驰,渐行渐远。 岳灵珊松了口气,刚要询问劳德诺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见马蹄声又兜了转来,停在了山岗下面。 一道川西口音响起:“再往前马蹄印就没了,那三个龟儿子一定就躲在这附近,将他们找出来!” 岳灵珊、劳德诺心头一沉。 劳德诺悄悄探出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十多个青城派弟子已经下了马,朝着他们这边走来,心中一动,脑袋里面闪过一个念头。 岳灵珊焦急道:“二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劳德诺略一沉吟,开口说道:“小师妹,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怕不是对手。你和大师兄骑上马先走,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岳灵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二师兄,这祸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丢下你先走!要留也该是我留!” 劳德诺说道:“小师妹,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任性。你若是出了事情,我如何跟师父交代?” 岳灵珊眼中厉色一闪,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二师兄,我看那些青城弟子也不过如此,我们等下一起动手,抢一匹马,杀出去!” 劳德诺道:“小师妹,余人彦和贾人达是青城派最不成话的弟子,他们武功平平,不代表青城派其它弟子都武功平平。” “我之前奉师父之命去青城派送信的时候,见到过其他青城弟子,他们武功都不弱,我们两个一对一都未必能稳赢,更别说是面对这么多人了。” “大师兄的武功倒是比他们都强得多,但余沧海就在附近,你觉得大师兄能胜过余沧海吗?” 岳灵珊顿时不说话了。 青城派传承数百年,在江湖上声势不弱于五岳剑派,余沧海也是声名赫赫的武林前辈,石破天就算学会了紫霞神功,但毕竟时日尚浅,面对余沧海胜算实在是不高。 劳德诺又说道:“小师妹,咱们三个人里面,我的武功不是最高的,但江湖经验是最丰富的。你和大师兄只管走,我自有办法从他们手里脱身。” 岳灵珊犹豫了:“当真?” 劳德诺说道:“我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和大师兄躲在这里别发出声响,等我将他们引开了,你们再出去。” 说罢,劳德诺也不给岳灵珊犹豫考虑的机会,直接施展轻功,朝着山岗另一边跑去。 他这一动,顿时被外面的那些青城弟子察觉,立刻高喊起来:“我看到那龟儿子了!他在那边,快,抓住他!”朝着劳德诺围了过去。 “我们走!” 岳灵珊拉着石破天躲在山岗后面,但并没有如劳德诺所说,等他将青城派弟子引开了再出去。 而是等追赶劳德诺的青城弟子稍远一些,就和石破天各自上马,向北疾驰而去,想要帮劳德诺引开一些敌人分担一些压力。 果然,正在追赶劳德诺的青城派弟子们听到这边动静,立刻分出一大半,骑上马,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双方的骑术都很一般,但青城派弟子们骑的都是福威镖局精心养育的快马,石破天和岳灵珊骑的只是从市集上买回来的普通马。 双方你追我赶,跑出去不到二十里地,青城派的弟子就追上了他们,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央。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领头的青城弟子看清楚了石破天的相貌,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令狐冲!是你!” 此人正是石破天在汉中打的“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中洪人雄。 林震南行走江湖靠的是面子人脉出手阔绰,极少与人动手。 余沧海不清楚他的底细,出于保险起见,将青城派所有弟子都尽数带了出来。 洪人雄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如今被他派出来捉拿杀害了他儿子的凶手。 众青城弟子一听杀他们师弟的竟然是老仇人令狐冲,一个个怒目而视,群情激愤:“日他个仙人板板!他就是华山派的令狐冲?这龟儿子还敢来找我们青城派的麻烦?!” 有的甚至直接骂起了岳不群。 “龟儿子的岳不群嘴上说的好听,还派他那弟子劳德诺来我们青城派道歉,背地里却是动着歪心思,当真不是东西!” 石破天知道自己比较笨,从醒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听从岳灵珊和劳德诺的吩咐。 劳德诺不让他出声,他就不出声。 岳灵珊让他上马狂奔,他就上马狂奔。 直到此时,听到有人辱骂岳不群,他再也就忍不住了,大声反驳道:“我师父是好人,不许你们说他坏话!” 岳灵珊更是勃然大怒,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纵身从马上跃起,拔剑朝着那青城弟子刺了过去,怒喝道:“住口!” 岳灵珊虽然是华山派的小师妹,但她的武功在华山一众弟子当中,仅次于令狐冲和劳德诺。 就算是侯人英、洪人雄这些青城派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是这些普通弟子了。 那青城弟子慌忙拔剑格挡,但岳灵珊只是轻轻一绞,就将他的宝剑挑飞了出去,一剑刺在了他的肩膀上,鲜血喷溅而出。 第16章 辟邪剑谱 岳灵珊在被围住的情况下,竟然还敢主动出手,完全出乎了众青城弟子所料。 而出手的结果,则是完全出乎了岳灵珊自己所料。 “他的剑法怎么这么差劲?好像也不比那余人彦贾人达强多少啊!” 岳灵珊有些懵。 她在听了劳德诺那番话后,已然将这些青城弟子视作平生大敌,含怒出手之下,更是直接使出了全力。 结果,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在最后关头,将手中长剑往左边偏了那么一寸。 刚才那一剑就不是刺伤肩膀,而是直接刺中对方胸口要害,取了对方性命! “小娘皮,你找死!”众青城弟子惊怒交加。 几个脾气急躁的更是直接拔剑朝着岳灵珊杀了过去。 岳灵珊不敢大意。 或许这些青城弟子里面就刚刚那个武功最弱,其余都武艺不凡也说不定! 但,当她看见这几个青城弟子出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好慢的剑! 好笨拙的身法! 好生硬的招式! 岳灵珊右手横着一掠,使出一招“白云出岫”,蓦地里白光闪动,只听得“当当当当”几声,那几名青城弟子手中的长剑脱手飞起。 “好弱的内功!” 岳灵珊在心里补上了最后一句。 “二师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岳灵珊目光扫过众青城弟子,见里面并没有劳德诺描述为“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脸孔瘦削”的余沧海,胆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冷笑道:“你们确定是我们找死?” 那几名青城弟子吓得急忙后跃拉开距离。 其余青城弟子也好似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叫嚷声戛然而止,完全没料到岳灵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 洪人雄心头一沉,脸色有些难看。 别的青城弟子仗着人多势众,没将石破天和岳灵珊放在眼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如何抓住岳灵珊逼石破天就范。 汉中那一战,他与侯人英联手都没能打过令狐冲。 自然不相信,这些实力远不如他的师弟,能凭借着人数优势拿下令狐冲。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质的武功似乎比他还要强上一些! “华山弟子都这么厉害吗?” 洪人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又怕被余沧海责怪,将目光望向了一旁于人豪。 英雄豪杰,青城四秀。 洪人雄是雄,于人豪是豪。 他与洪人雄、侯人英的关系并不好,却也清楚两人的实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洪人雄和侯人英两人联手都打不过令狐冲,他与洪人雄联手,同样也不可能是令狐冲的对手。 不过,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好好好,不愧是堂堂五岳剑派之一的华山派,我们今天当真是长见识了!” “令狐冲,你欺我青城派在前,杀我余师弟贾师弟在后,这笔账我们青城派记下了!走!” 于人豪撂完狠话,就准备催马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寒芒一闪,吓得慌忙伏在马背上躲闪。 下一秒。 他就听到身下坐骑发出一声悲嘶,猛地往下一坠,跟着就朝一侧倒去。 于人豪忙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从马上滚了下来,这才发现是岳灵珊一剑斩在了马腿上。 不等他细想,岳灵珊已经扑向了其余青城弟子,手中宝剑接连刺出,目标同样是他们的坐骑。 绝大多数武林人士都会骑马,但骑术通常都很一般,更别提马上作战了! 像青城派这样用剑的,更是如此!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也就眨眼功夫,岳灵珊就又砍伤了七匹马。 有青城弟子反应迅速,如于人豪一般于间不容发之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但也有几个没反应过来,直接和坐骑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剩下的青城弟子慌忙翻身下马,脚踏实地,将剑紧握手中,方才有一些安全感。 这反倒是如了岳灵珊的愿! 岳灵珊没有再砍马腿,而是在马臀上轻轻一剑。 那些马吃痛,一声悲嘶,放开四蹄,狂奔入林,转眼消失不见。 几乎是与此同时,于人豪也反应了过来,惊慌失措道:“快保护好马!他们想杀人灭口!” 一众青城弟子瞬间反应了过来。 先杀马,防止敌人逃走! 再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这种事情他们以前没少做,流程熟练的很! 只是从没想到这事有一天会落到他们头上! 众青城弟子惊慌失措,拼了命朝着仅剩的六匹马狂奔了过去。 “大师兄,帮我拦住他们!”岳灵珊大叫一声。 石破天立刻冲上前去,拦在了一众青城弟子面前。 “龟儿子,老子给你拼了!” 面临绝境,一众青城弟子也激起了骨子里的凶劲。 洪人雄大吼一声,手中长剑斜刺,使出一招青城剑法“鸿飞冥冥”,带起一片白芒闪烁,直指石破天的胸口。 于人豪紧随其后,长剑圈转,倏地刺出,银星点点,剑尖连刺七个方位。 其余青城弟子也都是发了狠,嘴里用川西方言骂骂咧咧念叨着,跟在于人豪身后,朝着石破天杀了过去。 石破天虽然在侠客行世界学过丁家擒拿手、雪山剑法、金乌刀法这些,但他向来不喜与人争斗,几乎没有什么和人交手的经验,更别说是以一敌多。 眼见着这么多人凶神恶煞般地冲过来,石破天瞬间就慌了神,曾经学过的那些招式武功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本能的躲闪格挡。 但,即便是如此,对付这些青城弟子也足够…… 不,应该说是溢出来太多! 修炼内功是在炼精化气,而气同样也会反哺身体! 内功深厚者,耳聪目明,身体各方面素质都远超常人。 石破天更是其中佼佼者。 而,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意味着完全不知道收劲内敛,下意识地就会使出全力。 石破天身子一侧,避开了洪人雄刺向胸口的长剑,伸手抓住了洪人雄的手臂上。 咔嚓! 洪人雄“啊”的一声惨叫,长剑直接掉落了地上,前半截手臂以一种诡异的九十度耷拉了下来,显然是骨头已经被捏断。 石破天被惨叫吓了一跳,慌忙松手向后退开,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本能地就转过身来。 这在战斗中是绝对的大忌! 你转身的功夫,敌人就已经杀到了你的身前! “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于人豪见石破天神情慌张全无章法,心中疑惑不解,手上却更加卖力,抓住机会,就欺身上前,要一鼓作气杀死石破天。 石破天手慌脚乱地朝前一推,想要将于人豪推开。 嘭! 手掌触碰到于人豪胸口的瞬间,于人豪的胸腔就凹陷了进去,两眼外凸,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整个人就好似是被一辆疾驰的泥头车撞在身上,倒飞了出去,撞在了他后面的几个青城弟子身上。 那几个青城弟子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却只听见“咔咔”一阵响,手臂就已经断掉,人也跟着一同飞了出去,连滚了七八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此恐怖的场景直接将其余青城弟子吓傻在了那里,看向石破天的目光如同看见了鬼神一般,战意全无。 岳灵珊同样也被吓了一跳。 她只知道石破天内力雄厚,但直到此时才石破天的内力雄厚和她想象中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 “难怪爹爹一直不肯让大师兄去看病!” 岳灵珊本就是聪慧之人,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神色有些复杂。 石破天渐渐冷静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脑袋里面懵懵的:“我……我又杀人了!” 回过神,他立刻朝着那些青城弟子走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众青城弟子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想要起身逃走,但四肢发软,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石破天却是越过了他们,走到了于人豪身前,伸手往于人豪腕上一撘。 “死了……” 石破天脸色愁苦,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他真的不想打架,更不想杀人。 石破天又走到了另外几个青城弟子身前,蹲下一番检查,发现他们只是昏了过去,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忙将他们扶起,手掌按在背心石泉穴,脸上一片紫气涌动,头顶白雾升腾。 他、他这是在给人疗伤?! 众青城弟子看傻了眼,面面相觑,满脸错愕难以置信。 打伤了人之后,再耗费真气给人疗伤? 这是什么操作? 岳灵珊并不惊讶,也没有阻止,只是说道:“大师兄,不必将他们伤势完全治好,留他们一条命就行。” 岳灵珊并非是杀人狂魔,她也从没想过杀人灭口。 余人彦的事情她只是自责会给华山派带来麻烦,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斩断马腿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等到石破天帮众青城弟子稳住伤势,岳灵珊上前点住了他们的穴道,将他们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说道:“半个时辰后,你们的穴道自己会解开。大师兄,我们走吧。” 两人骑上马,并未继续往北逃,而是往福州方向折返了回去,很快就来到了先前休息的山岗。 余沧海派人追杀他们的青城弟子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个,其中大半都来追他们了,劳德诺那边撑死也就五六个。 以劳德诺的武功,肯定能够脱身,也必然会给她们留下暗号! 岳灵珊顺着劳德诺逃走的方向,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处石壁上找到了劳德诺留下的暗号。 但,暗号的内容让她大惊失色。 “二师兄被青城派的人抓走了?” 岳灵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青城弟子连她都打不过,怎么抓走二师兄的? 但,暗号的内容又的的确确是这样。 “难道二师兄遇到余沧海了?” 岳灵珊没有太多犹豫,就和石破天一起往福州城赶去。 在她看来,劳德诺奉岳不群之命前来打探青城派与福威镖局这边的情况,本来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完全是因为她出现,才和青城派发生了冲突。 又是为了给他们引开敌人,才撞上余沧海,被余沧海抓走。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两人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福州城,然后就听到福州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福威镖局闹鬼一事。 “余沧海这是在搞什么?” 岳灵珊敢肯定闹鬼一事是余沧海搞出来,但却不太理解余沧海为什么会这么做。 余沧海若是要给他师父正名的话,光明正大下战帖,当着天下人的面,击败林正南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若是为了给儿子报仇,那也应该将重心放在他们身上才对,而不是让弟子们去捉拿凶手,自己则呆在福州城装神弄鬼。 除非…… 福威镖局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不想让别人靠近! “辟邪剑法!” 岳灵珊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也只有击败了余沧海师父的辟邪剑法,值得余沧海费这番功夫! 念头转动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了福威镖局外。 曾经风光无限宾客盈门的福威镖局如今冷冷清清,甚至连福威镖局所在的西大街都不见半个人影。 绣着“福威镖局”四个大字的锦旗已经折断,门前的石狮子上涂满了血迹,看上去格外瘆人。 大门外青石板上,淋淋漓漓的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出门十步者死”。 离门约莫十步之处,还画着一条宽约寸许的血线。 “辟邪剑法真有那么厉害吗?值得余沧海费这么大力气?” 岳灵珊想到了林平之那花拳绣腿,很是怀疑。 两人绕过正门,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翻墙进了福威镖局。 镖局里面乱糟糟一片,各种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好似是遭了强盗洗劫一般。 “青城派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名门正派,如今竟堕落至此,当真是愧对先人。”岳灵珊眉头直皱,对青城派的感官更差。 两人穿过偏院,走过回廊,一直走到前院,方才看见前院大厅门口守着几个青城派弟子。 一个矮小的道人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厅正中太师椅上,俨然一副镖局主人的模样。 “他就是余沧海?” 岳灵珊心头一凛,小心翼翼地往大厅里面望着,寻找着劳德诺的身影。 就在这时,两个青城派弟子押着一对中年男女朝大厅走去。 这一男一女和林平之相貌有些相似,应该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震南夫妇。 他们满身伤痕,神情也萎靡不振,显然是受到了酷刑折磨。 青城弟子将两人带到余沧海面前,一脚踹在两人的腿上,逼着两人跪了下来。 余沧海道:“林震南,你想清楚了没有?辟邪剑谱此刻在哪里?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了,我便放你们离开,彦儿的死我也既往不咎。” 林震南说道:“余掌门,我林家的辟邪剑法世代相传,都是口授,并无剑谱。” 余沧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实话实说?没了性命,你就算是有辟邪剑谱在手,又有何用?” 林震南说道:“余掌门,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辟邪剑谱是什么!我都已经将祖上传下来的辟邪剑法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了,你为何还要抓着我们不放!” 余沧海冷声道:“你当真不说?” 林震南正待开口,旁边林夫人说道:“莫说我林家并无辟邪剑谱,就算真的有,不论别人如何威胁利诱,那也决计不会说出来。我们夫妇武功虽然比不得余掌门,但这点硬骨头还是有的。” 余沧海嗤笑一声,朝身边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转身来到后堂,不一会儿就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爹!娘!”年轻男子大声叫道。 “平之!” 林震南夫妇面色大变,再没了先前的从容坚定。 第17章 又是学到江湖经验的一天 原时空里,林平之失手误杀了余人彦,却放跑了贾人达。 余沧海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此事,率领众弟子连夜杀到福州城,装神弄鬼,将福威镖局的镖头趟子手们一一杀死。 林震南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太大,遣散了剩下的镖头趟子手,带着老婆儿子从南门反方向出城,想绕道逃去洛阳投奔岳父。 结果,被早就盯住他们的于人豪、方人智、贾人达在半道上截下。 只有林平之一人在劳德诺和岳灵珊出手相救下,侥幸逃走。 在这方世界。 余人彦死在了石破天手里,贾人达被劳德诺灭口,岳灵珊更是直接将青城派图谋福威镖局一事告诉了林平之等人。 事情的走向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但,却并不大。 在福威镖局这边。 林震南虽然从林平之等人口中得知了岳灵珊说的“青城派要对福威镖局动手”一事,但他并不相信。 在林震南看来,林远图与长青子一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余沧海怎么可能因为这点陈年往事,不远万里来找福威镖局麻烦。 而即便余沧海真的要为他师父找回场子,他只要认输服软把姿态摆低,给足余沧海面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余人彦贾人达之死。 林震南并不知道余人彦是余沧海儿子,且杀死余人彦、贾人达的是石破天三人,而不是林平之。 林震南觉得这件事上林平之他们并没有多大责任,余沧海再怎么霸道,也不至于迁怒到林平之和福威镖局头上。 他反而是认为,岳灵珊他们三个才是真正心怀不轨之人,是在故意挑起福威镖局与青城派之间的冲突。 因此,林震南在得知了这一切后,做出的应对是准备上好棺木,收殓余人彦、贾人达的尸体,给余沧海写信讲明事情经过,与青城派联手对付“图谋不轨、故意挑拨”的岳灵珊三人。 青城派那边。 余沧海并不知道儿子徒弟已经死了,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赶着路,等待于人豪、方人智他们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对福威镖局动手的理由。 于人豪、方人智一直都在监视福威镖局,在林震南率众出城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上去,结果就看见福威镖局的人从酒店后院挖出了余人彦和贾人达的尸体。 两人当场就按耐不住了,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将余人彦和贾人达的尸体夺了下来。 福威镖局人多势众,两人并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装作相信了林震南的解释,带着两具尸首离开了。 但他们这突然的出现,让林震南意识到青城派的人的确早就到了福州城,还一直在监视跟踪他们。 这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的态度! 岳灵珊的话很可能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林震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家传的辟邪剑谱,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让林平之连夜出城,前去洛阳投奔外公。 而与此同时,于人豪和方人智也向余沧海禀报了此事。 余沧海惊怒交加,但并不是因为儿子的死,而是因为—— 有人和他一样盯上了辟邪剑谱! 余沧海立刻率领着众弟子赶到了福州城,只比原时空晚了一个多时辰,也比原时空更加没有耐性。 装神弄鬼避免闲杂人等靠近福威镖局的手段没变。 但他却没了和林震南夫妇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兴致,直接在福威镖局里面就将他们擒了下来。 之后,余沧海坐镇福威镖局,亲自逼问辟邪剑谱的下落。 门下弟子兵分两路,一路前去追查岳灵珊等人的身份,一路去捉拿提前逃走的林平之。 余沧海并不相信林平之等人所说的余人彦一掌拍在石破天膻中穴上,反倒被石破天震死。 这种事情他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 在他看来,余人彦肯定是在和人对掌时被震死的。 这不代表对方有多厉害,而因为余人彦太不成气候。 林震南夫妇武功平平,但骨头甚硬,咬死了没有辟邪剑谱。 余沧海用尽了各种办法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都没能让他们松口。 也就在这时,前去捉拿林平之的那路弟子成功将林平之抓了回来。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余沧海一抬手,让那青城弟子按住了想要靠近林震南夫妇的林平之,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夫人看着林平之身上的伤痕,心疼不已,怒道:“余沧海,你有什么手段就冲着我们夫妻来,拿一个孩子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余沧海理都没有理会,只望着林震南再次问道:“辟邪剑谱在哪?” 林震南道:“余观主,我们林家只有辟邪剑法,真没有什么辟邪剑谱。你若是不信,只管搜去。” 又苦笑道:“我若是真有那东西,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连自己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余沧海看了旁边弟子一眼。 那弟子会意,伸手攥住了林平之的手指,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响,竟是直接将林平之的指头给生生折断。 十指连心。 林平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簌簌流下。 “平儿!” 林夫人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但她武功已经被废,又受了一夜酷刑,身子比寻常女子都不如,根本挣脱不开。 林震南脸色难看至极,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余观主,我们福威镖局对你们青城派向来是礼数有加,你就为了这一个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就对我福威镖局痛下杀手,传出去就不怕引起江湖公愤吗!” 一直站在余沧海身后的罗人杰开口说道:“我们青城派好心好意派遣弟子前来拜访,你福威镖局暗中派人在我两位师弟酒中下毒,又用暗器偷袭杀死了他们。” “我师父痛失爱子爱徒,暴怒之下,手段重了一些,谁又能说什么呢?” 林平之又惊又怒,连手上的钻心之痛都顾不得了,骂道:“放你的屁!我和他无冤无仇,更是从未见过,根本不知道他是青城派的。害他做什么!” 罗人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余师弟见到你调戏良家妇女,路见不平将你打翻在地,又因为仁慈善良,饶你一条性命。你却暗藏祸心,不知悔改,下毒杀害了他。” 林平之愣在了那里,他久在父母庇护之下,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事,回过神来,气的肺都要炸了,怒吼道:“你们青城派就是群颠倒是非的泼皮无赖!放开我!放开我!” 躲在暗处的岳灵珊、石破天也看的目瞪口呆,两颗小心脏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罗人杰颠倒黑白也就罢了,关键他一脸大义凛然悲天悯人的表情。 石破天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师妹,这个人可真坏,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种大恶人?” 岳灵珊点头道:“大师兄,你以后遇到这种道貌岸然厚颜无耻的人可千万要小心!他们的心最黑,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忽然注意到石破天眉头紧皱,一脸困惑,问道:“大师兄,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石破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貌岸然是什么意思?” 岳灵珊:“……就是表面像个大好人,嘴上说着正确的话,但却从来不干人事!” 石破天认真记下。 小师妹知道的就是多了! 又是学到了江湖经验的一天! 第18章 无妄之灾 罗人杰听到林平之的怒吼,笑了起来:“放开你?我就算放开你,你又能如何?” 他看出林平之这个独子就是林震南夫妇的软肋,朝按住林平之的青城弟子摆了摆手,让他松手。 “我杀了你!” 林平之一脱身,朝着罗人杰就扑了过来,左掌急挥。 但还是慢了一步,“啪”的一响,右颊上已重重吃了个耳光,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 啪!啪!啪!啪! 罗人杰一耳光接着一耳光,直打的林平之双颊红肿,鲜血直流。 紧接着,又一脚踹在了林平之的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 用鞋底死死踩着林平之的嘴上,讥讽道:“小子,你就这点本事!这辈子也就配给我舔鞋底子了!” 林平之拼命挣扎,但根本爬不起来,极致的羞辱和疼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平儿!” 林夫人悲恸大呼,伤心欲绝,一口气没喘上来,也跟着昏了过去。 林震南再也保持不住冷静,泪如雨下,痛呼大喊:“娘子!平儿!” 余沧海冷眼看着这一切,再次开口说道:“我再问最后一次,辟邪剑谱在哪?” 林震南身子不住颤抖,脸上满是挣扎痛苦之色。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做出了决定,整个人都显得颓丧苍老了许多,声音沙哑:“你将我夫人孩儿送到洛阳王家,并保证以后不会伤害他们,我就告诉你辟邪剑谱的下落。” 余沧海脸上闪过一抹狂喜,生怕林震南会反悔,不迭答应道:“好!只要你肯将辟邪剑谱交出来,我就答应你,立刻放他们离开。” 林震南摇头道:“你先放人,我才会说。” 余沧海只略一沉吟,就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让人将他们送……” 话音未落,几道身影从墙外翻了进来,急匆匆跑向大厅,神情仓惶地喊道:“师父!大事不好了!” 岳灵珊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正是先前追杀劳德诺的那些青城弟子,心中疑惑他们怎么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目光往后张望,也没找到劳德诺的身影。 余沧海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你洪师兄和于师兄呢?” 领头那青城弟子正是青城四秀中的侯人英,脸色煞白,神色惊恐,声音都带着颤:“洪师兄、于师兄他们都死了!都被华山派的令狐冲杀了!” 余沧海一惊:“令狐冲?!” 石破天和岳灵珊也大吃一惊。 于人豪的确是死在了石破天手里,但其余青城派弟子,他们只是点住了对方的穴道,甚至还给他们疗伤避免了伤势恶化。 怎么侯人英会说他们都死了?还死在了令狐冲手里? 侯人英用力点着头:“对,杀死余师弟和贾师弟的也是他!” 随后就将他们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三人奉余沧海之命前去追查杀石破天三人的身份。 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石破天他们躲在山岗后面,直到意外撞见了岳灵珊那匹瘸腿被丢弃了的马,才又调转马头,回到山岗处寻找。 劳德诺的故意现身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但却未能骗过他们。 于人豪一眼就看穿了劳德诺是故意现身充当诱饵,掩护身份更重要的人。 他故意装作被劳德诺吸引,实则根本没有松开牵着的缰绳。 岳灵珊和石破天一现身,他们就立刻兵分两路,由侯人英领着五个青城派弟子去追赶劳德诺,由他与洪人雄带着剩下的十余人去追身份更重要的石破天和岳灵珊。 侯人英道:“我们本来已经抓到那个华山弟子了,但在押送他回来的路上,被他抓住机会逃走了。” “我们只好先去找洪师兄他们汇合,半路上就遇见了洪师兄他们骑的那些马。” “我们当时就意识到不对,一路往前,就看见了洪师兄他们的尸体。” 余沧海脸色铁青,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杀人的是令狐冲?” 侯人英说道:“是安人东安师弟临死前告诉我们的!他侥幸躲开了要害,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他亲口告诉我们他们遇到了令狐冲!” 余沧海不再有任何怀疑,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上青城派给他送信的劳德诺,福威镖局的事情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泄露出去的。 “好!好!好!” 余沧海怒极,手上一个没控制住力道,咔嚓一声,直接将太师椅的把手给捏的粉碎,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华山派!好一个岳不群!好一个令狐冲!这笔账我跟你们没完!” 猛地又转头望向了林震南,冷声说道:“我现在就将你的妻儿送走!辟邪剑谱之事,你若是胆敢骗我,我定会将他们捉回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不行!爹,不能把辟邪剑谱给他们!” 林平之不知何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猛地抬起了身子,大声叫道:“他们就是一群泼皮无赖,说的话不能信的!他们今日能颠倒黑白,来我们福威镖局大开杀戒。明天就能杀到洛阳,找我外公的麻烦。” “我和我娘就算能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又有什么用?你将辟邪剑谱给他们,只会害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们。” 林平之的怒吼让岳灵珊回过神来,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她来福州,只是想找二师兄帮他们找到平一指,这事情怎么越闹越大? 先是余人彦、贾人达,然后是于人豪,现如今那十多个青城弟子竟然全都死了,还被人算在了大师兄头上! 岳灵珊六神无主,惊惧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必须要尽快回去,将这事告诉我爹。” 岳灵珊有善良侠义之心,也看不惯青城派所做之事,但行侠仗义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华山派和青城派的事情就够她头疼的了! 福威镖局和青城派的事情显然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大师兄,我们……大师兄!!! 岳灵珊转过头正要对石破天说“我们走吧”,就看见石破天冲了出去。 却是罗人杰看见林震南因为林平之的话再次动摇,大怒之下,抬脚就要踩断林平之的右腿。 石破天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岳灵珊之前叮嘱他的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轻举妄动,大声叫道:“你这个坏人!给我住手!不许你再伤害好人!” 第19章 费些力气 “大师兄,不要!” 岳灵珊完全没料到石破天会突然冲出去,伸手想要拉住石破天,但却抓了个空。 石破天百忙之间,回头说了一句:“师娘说我们正道人士要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我不能看着这些坏人欺负好人!”几个起落,就到了大厅门口。 “这个笨蛋!”岳灵珊一跺脚,又是发愁无奈又是钦佩喜欢。 岳灵珊从小最钦佩的人就是父亲岳不群,石破天这般侠义当先轻身重义的君子大侠行为,正戳中她最喜欢的点。 岳灵珊没有太多犹豫,也跟着走了出来。 “什么人!” 余沧海大吃一惊,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林震南的对话必然被对方听去,心头杀意暴起,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石破天砸了过去。 同时,也大声提醒背对着门口的罗人杰道:“人杰,小心!” 石破天身子一侧,躲开了茶杯,脚下不停,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大厅当中。 罗人杰反应极快,头也不回,将抬起右足调转了方向,朝着身后反脚一踢,身子一跳,左足又反脚一踢,好似是马匹反脚踢人一般。 正是青城派的绝技“无影幻腿”。 石破天足尖轻点,轻飘飘就从罗人杰头顶越过,落在了罗人杰面前。 他与岳灵珊一路从华山到开封再到福州,没时间学习剑法招式,却也学了华山派的轻功。 罗人杰没有任何犹豫,运转内力,使出摧心掌中的“断筋截脉”拍向了石破天。 石破天下意识地抬手迎了上去,挥到一半,猛地想到死在他手上的于人豪,忙将力道收回了九成。 但,即便是如此,这掌力对于罗人杰来说,也太过强横! 嘭! 双掌接触的瞬间,罗人杰就以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接连撞碎了厅门、门口的回廊、院子里的石灯,又骨碌碌滚出去十多米远,才停下来。 “我……我不会又杀人了吧……”石破天有些慌张。 他生性纯良宅心仁厚,哪怕接受了岳灵珊教的“惩恶即是扬善”的观点,本心也还是不愿杀人的。 尤其是在还不确定罗人杰这个坏人到底算是大恶还是小恶的情况下。 “是你们!” 林平之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等死,听到了石破天那声大吼,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石破天一掌将罗人杰拍飞了出去。 紧接着,岳灵珊也走了进来,与石破天并肩而立。 “令狐冲!” 侯人英也一眼认出了石破天,大惊失色,朝着余沧海喊道:“师父,他就是令狐冲!华山派的令狐冲!就是他杀了余师弟、洪师兄、于师兄他们!” 众青城弟子呼的一声上前,将石破天岳灵珊团团围在了中央。 石破天急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对,我一共只杀了两个人,其余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想杀他们的……” 又猛地想起还倒地不起的罗人杰,说道:“你们快让开,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唉,我明明没有用力,他要是也死在我手里,那就不好了!” 石破天想要过去查看下罗人杰的情况,尽快给他疗伤。 但这话在余沧海和众青城弟子听来就是天大的侮辱,什么叫我明明没有用力,这显然是没有将青城派放在眼里! 余沧海厉声说道:“令狐冲,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难道在你眼里,我门下弟子便都是一群废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全部打死?” 石破天见他满脸怒色,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觉得他们都是废物呢!我没想全部打死他们,而且我就算要全部打死他们,也总要比吹灰要多费些力气!” 余沧海:“???” 林平之一家:“???” 众青城弟子:“???” 只听见呛啷啷的一阵响,一片青光乱闪,青城派弟子们已经拔剑出鞘,怒气冲冲地瞪着石破天,眼中的怒火杀气几乎都要喷出来。 林震南回过神来,不禁暗暗感慨:“亏我以前还一直觉得青城派与华山派相差不多,如今看来实在是错得离谱!” “这令狐冲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实力如此胆魄,比青城派所有人加起来都还要强!真不知道那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又该是何等人物!” 石破天见众青城弟子如此生气,半点摸不着头脑,转头向岳灵珊问道:“小师妹,我说错话了吗?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他们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换作其它时候,岳灵珊肯定打断石破天的话,给余沧海他们解释道歉了。 但现如今,他们撞破了余沧海图谋福威镖局辟邪剑谱一事,余沧海定然不会放他们离开,再将姿态摆低也只是自取屈辱。 岳灵珊干脆说道:“大师兄,这不是你的错。就像有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样,这世上本来就有不少人听不得实话。” 石破天“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样。小师妹,你懂得真多。” 众青城弟子见两人一唱一和,再也忍受不住,狂怒之下,挺剑就要朝石破天岳灵珊二人刺去。 岳灵珊小声叮嘱道:“大师兄,等下动手,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该杀便杀。” 见石破天面露迟疑之色,有些恼:“大师兄,现在已经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若是想看着我死在这里,也可以不这么做。” 石破天忙摇头:“我怎么可能想看着你死在这里!便是我自己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岳灵珊看着石破天紧张着急的表情,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死在……呸呸呸!” 岳灵珊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嘴巴,将这些晦气的话打走,说道:“这些青城弟子一个比一个差劲儿,余沧海未必就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这一战我们未必就没有胜算!” 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福威镖局的大门向内倒下,扬起一片尘埃。 所有人都是一惊,朝着门口方向望去。 只见一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面如冠玉,一脸正气,颊下五柳长须,右手摇着折扇,神情潇洒自如。 “爹!”岳灵珊大喜过望。 石破天也满脸欢喜,喊道:“师父。” 来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第20章 赔礼道歉 岳不群在得知岳灵珊带着石破天偷偷溜下山后,就立刻将所有华山弟子派下山去,寻找两人的下落。 他是真怕石破天沾染上世俗名利,失去了那一颗赤子之心,影响到以后练功。 岳不群自己也没闲着,不仅亲自下山寻找,还写信给他认识的那些江湖朋友,让他们一同帮忙寻找。 但,一无所获! 岳不群只知道岳灵珊要带石破天去看病,却不知道岳灵珊从劳德诺那里听来了平一指这些江湖神医的事迹。 他搜寻的重点一直在陕西境内,根本没想到岳灵珊已经带着石破天向东前往了开封。 直到收到劳德诺给他飞鸽传书,岳不群才知道岳灵珊偷听到了他与劳德诺的对话,竟带着石破天去了福建福州。 (ps:我知道飞鸽传书很不靠谱,尤其是从福建到陕西,但武侠世界,内功都有了,再多一点不科学的事情也很正常。) 岳不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让宁中则先带着门下弟子前往衡山城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往福州。 到了之后,却发现劳德诺信中所说的他们藏身的酒店已经空无一人,店内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岳不群意识到这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没做停留,立刻赶往福州城,然后就听说了福威镖局闹鬼一事。 而这时,石破天和岳灵珊还在赶往福州城的路上。 岳不群比石破天和岳灵珊先一步来到福威镖局,甚至还亲眼目睹了余沧海逼迫林震南夫妇交出辟邪剑谱的后半程。 不过,岳不群并没有现身,更没有出手。 原时空里,岳不群对辟邪剑谱动邪念,是在雨夜破庙被围攻之后。 在最开始的时候,岳不群一直是个谦谦君子,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对华山派“以气御剑”的理念和最高武功紫霞神功信心十足,对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太多的贪念—— 这也是原时空里岳不群只派了劳德诺和岳灵珊来福州打探消息,而没有亲自出马的原因。 直到后来,岳不群先是亲眼目睹了刘正风是如何在嵩山派的逼迫下家破人亡,又先后经历了剑宗弟子在嵩山派支持下逼宫要重夺掌门之位、因为忌惮桃谷六仙不得不舍弃华山派的基业带着门下弟子仓皇逃走。 他对自身武功、对自己能否守住华山基业、保住华山声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也就是这个时候,又发生了雨夜破庙被围攻一事。 面对着嵩山派派来的左道中人,他束手无策,只能亲眼看着妻女受辱,门人被杀甚至有灭门危机的时候,怀疑变成了否定,心态也发生了彻底改变。 尤其是看见令狐冲以重伤之身,一人一剑,将所有围攻者眼睛刺瞎之后。 岳不群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以气御剑”,转而开始坚信剑法招式才是最重要的。 而岳不群之所以会盯上辟邪剑谱,则是因为令狐冲使的独孤九剑看似平平无奇但又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很符合辟邪剑谱的特点。 岳不群误以为令狐冲是偷学了林家辟邪剑谱,才变得如此厉害。 偏偏令狐冲又不肯说出独孤九剑的来历名字,还和旁门左道乃至是华山死敌魔教中人交往密切勾搭不清。 岳不群见自己内定的继承人完全靠不住,彻底失望,开始不惜一切谋夺辟邪剑谱,一步步滑向深渊,从一个正人君子变成了伪君子最后变成了太监。 此时的岳不群没有经历这一切,想得都是以和为贵,苟起来低调发育,并不愿招惹太多敌人。 他趁着余沧海逼问辟邪剑谱的机会,将福威镖局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发现石破天和岳灵珊都不在之后,就准备离开。 结果,就听到侯人英向余沧海禀报石破天杀了洪人雄于人豪等人一事。 紧接着,石破天就冲了过来,岳灵珊也紧随其后。 岳不群意识到事情不妙,立刻出了福威镖局,从正门闯了进来。 这同样也是出于爱惜羽毛。 岳不群一身气度不凡,那些青城弟子根本不敢阻拦,纷纷往后退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岳不群走到余沧海面前,拱手道:“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 余沧海冷笑道:“我说这两个小辈怎么如此狂妄,原来是有岳大掌门在这里给他们撑腰啊!”心里已经认定岳不群是来和他抢夺辟邪剑谱的。 林震南也是同样的想法,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心里则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岳不群躬身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口无遮拦,我在这里给余观主赔罪了。冲儿、珊儿,还不向余观主赔礼道歉。” 岳灵珊心有不忿,有些不太情愿。 石破天则是没有任何犹豫,走上前就要给余沧海下跪道歉。 余沧海见岳不群轻轻巧巧的就要将事情掀过去,自然是不肯,身形一闪,来到了石破天身前,朝着石破天胳膊扶去,冷声说道:“岳掌门,贵高徒武艺高强,只需费些力气就能将我青城派全杀了。我可当不起他这一拜,还是……” 忽然,余沧海脸色一变,他这一扶之下,只觉得对方好似一座山压了下来,他竟有些扶不住。 余沧海顾不得再说话,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力全部运到双臂之上,用力向上一抬,要将石破天掀个跟头,让石破天知道厉害。 岳不群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相信石破天和岳灵珊会杀了那么多青城弟子,但这事肯定也和石破天岳灵珊脱不开关系,让余沧海出点气也好。 只要不真的伤了石破天就行。 岳灵珊却是一惊,急忙提醒道:“大师兄,小心!” 却听得呼的一声,余沧海的身子竟是腾空而起,向后飞出,重重撞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余沧海脚下踉跄,连使“千斤坠”功夫,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但,太师椅经他这么一撞,“砰”的一下子破碎开来。 “余观主,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石破天跪倒在了地上,砰砰磕着头,格外认真用力。 只是这头磕在地上,却好似打在了余沧海的脸上。 这哪里是在磕头认错,分明是在羞辱示威! 余沧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开了染料铺一样,难看至极,气极反笑,连声说道:“好好好!我便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第21章 献宝 余沧海与石破天真气交锋的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余沧海吸气运劲,面红耳赤,显然是用上了全力,而石破天只是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就强行跪下去,还将余沧海给震飞了出去。 再傻再没有眼力的人也看出来,石破天内力远在余沧海之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满脸难以置信。 岳不群也不例外,回过神来,心头一阵狂喜:“冲儿的内功又突破了!” 岳不群最清楚石破天在内功修炼上的天赋有多高,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石破天随着岳灵珊四处奔波这月余内力竟然还能有如此大的提升。 单靠着反击之力,就将余沧海这个成名已久的青城派掌门凭空甩出去。 如此内力怕是已经超过了自己! 余沧海虽然恼羞成怒,但到底也还要些脸面,没有趁着石破天跪在地上出手偷袭,只厉声喝道:“起来!” 石破天连连摆手道:“我不跟你打架。”转头用求救的目光望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说道:“余掌门,大家同为江湖正道,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便是,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石破天连忙附和道:“是啊,说清楚就好,不打架。我这几天已经莫名其妙打死两个人了,我要是一不小心再将你也打死了,那就不好了。” 余沧海:“???” 余沧海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气的身子都在哆嗦。 岳不群愣了一下,只觉得石破天这话听上去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紧接着,他就听见余沧海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我倒想瞧瞧你如何将我打死!” 这熟悉感更强了…… 岳不群猛地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当初在祖师堂与冲儿的对话吗! 当时的冲儿也怕一掌拍死他! 突然。 岳不群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脑袋里面有一道灵光闪过,但还不等他抓住这道灵光,就看见余沧海恶狠狠地朝着石破天步步逼近。 岳不群急忙说道:“余观主,我这徒儿之前得了离魂症,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说话……” “岳不群!你莫非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不成!用这种理由敷衍我?” 余沧海厉声打断了岳不群的话,朝着石破天叫道:“令狐冲,你给我起来!” 石破天不断摇手,说道:“我不和你动手。” 余沧海愈发恼怒,再也顾不得什么前辈架子颜面身份,叫道:“你不屑对我出手,那我先来!”抬掌就朝着石破天拍了过去。 石破天没想到余沧海会突然出手,人跪在地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岳不群倒是一直在提防着余沧海,但却是低估了余沧海的速度,急忙闪身向前,还是晚了一步。 嘭! 余沧海一掌重重的拍在了石破天的胸口。 四溢的真气化作环形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 大厅里桌椅板凳瞬间被掀飞了出去,众青城弟子们也是人仰马翻。 石破天硬生生吃了这一掌,身子向后滑去,双膝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两道划痕,一直撞到角落里的兵器架上,才停了下来。 余沧海一击得手,但也并不好受。 手掌打在石破天胸口的瞬间,他有一种打在铜墙铁壁上的感觉,摧心掌的掌力根本没办法侵入到石破天体内。 反倒是从石破天身上传来的雄浑内力,震的他身子向后一仰,咚咚咚咚接连退数步,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深有半寸的脚印。 “这小子……好可怕的内力!” 余沧海双手止不住地轻轻颤抖,心中大骇,猛地想起林平之所说的余人彦一掌拍在石破天膻中穴反倒被震死一事。 他当时不信,现在才知道林平之并没有说谎! “大师兄!” 岳灵珊吓得花容失色,朝着石破天冲了过去。 “余沧海!” 岳不群认出余沧海使的是歹毒无比的摧心掌,又惊又怒,脸上再没有先前的儒雅淡然,哗啦一声将手中折扇合上,以扇为剑,中宫直进,刺向了余沧海的胸口要害。 当! 余沧海忙抽出宝剑,将折扇架了开,反手又朝着岳不群刺去。 双方你来我往,转瞬之间就过了十多招。 宝剑与折扇不断碰撞,发出一阵当当当当的声响。 余沧海察觉到岳不群的内力也在自己之上,但相比于石破天的来说,岳不群这个师父却要差了一筹! 这一筹不是差在量上,而是差在质上! 一步之遥,但也可能是终生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哗啦! 岳不群眼见着短时间内无法拿下余沧海,全力一扇挥出,将余沧海逼退,转身来到石破天身边,想要先查看下石破天的情况。 结果,就看见石破天被岳灵珊扶了起来,人虽然灰头土脸有些狼狈,但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是心脉受损,重伤垂死的样子。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余沧海使的不是摧心掌?” 岳不群正疑惑间,便瞥见一道青影从头顶掠过,朝着石破天直扑过去。 正是余沧海! 余沧海早就认定了岳不群也是来抢夺辟邪剑谱的,他除非肯低头服软放弃辟邪剑谱,否则与华山派之间就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这显然不可能! 他谋划辟邪剑谱这么多年,死伤了如此多的弟子,这时候让他放弃辟邪剑谱,和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余沧海先前会在意身份颜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不需要弄得那么难看。 如今与石破天、岳不群先后交手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若不能尽快除掉石破天与岳不群中的一个,一旦两人联手,自己必败无疑! 而相比于江湖经验丰富的岳不群来说,石破天虽然内功更强一些,但无疑要更容易对付得多! 尤其是此时,石破天身边还有一个累赘岳灵珊! 正是最好的机会! “你内功再强,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我这一剑下去,定能要了你的命!” 余沧海眼中厉色涌动,施展出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带起一片寒芒闪烁,将岳灵珊与石破天一同笼罩在了剑招之下。 石破天心头惊慌,想要躲闪,猛地想到身边的岳灵珊,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反手将岳灵珊推到身后,自己则抓起身旁兵器架上的大刀,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朝着余沧海横挥过去。 余沧海如愿以偿,限制住了石破天的行动,但也逼得石破天放下了一切顾虑,全力出刀。 呼! 大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刀风呼啸,寒芒涌动,有若实质一般。 余沧海深知石破天内力可怕,不敢硬接,将身子一晃,绕到了石破天身侧。 他并不知道,石破天最大的弱点并非是招式,而是心态! 他这一躲,让石破天心中一定,脑袋里面猛地想起自己在碧螺岛学的金乌刀法,下意识就使了出来。 金乌刀法专为克制雪山剑法而创,本身并不算十分高明,遇上了浑不相同的松风剑法,更显得格格不入。 但,它也是自成体系,更占了“凶猛”二字,配合上石破天雄厚的内力,逼得余沧海不得不再次躲闪退避。 石破天见刀法有用,大喜过望,彻底安下心来。 他也不懂得什么破招解招,干脆就将七十三路金乌刀法一一使了出来,雄厚内力激荡之下,自然而然的构成了一个守御圈子。 余沧海不敢与石破天硬碰硬,本就受了许多限制,发挥不出松风剑法全部威力,又被这刀锋所迫,根本攻不进石破天身边。 “冲儿这是在哪学的刀法?” 岳不群见石破天竟能在余沧海的攻势下坚持下来,又吃了一惊。 他没有再急着上前,而是立刻来到岳灵珊身边,防止余沧海狗急跳墙劫持岳灵珊。 与此同时,他心中那种奇妙的感觉越来越浓。 岳不群想起当初在祖师堂,石破天给他们讲的那套泥人上的入门内功心法以及谢烟客教给他的乱了顺序的修炼方法。 他和宁中则当时以为石破天是得了离魂症,记忆错乱,将他不经意间听到看到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过往,还把记忆中的武功也胡乱融了进去。 现在想来,却未必如此! 别人颠倒顺序修炼内功,阴阳错乱,必定是走火入魔死无葬身之地! 但,若那人是有着赤子之心的石破天,就不一定了! 他能在片刻之间学会紫霞神功,未必就不能颠倒顺序练成内功! 岳不群目光紧紧地盯在石破天身上,暗暗寻思道:“冲儿的那些记忆难道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他并不是得了失魂症,而是觉醒了前世的宿慧?这赤子之心是他从前世带来的?” 岳不群脑袋里面自动屏蔽了鬼上身的可能。 一来是石破天本性淳厚善良,和怨魂厉鬼什么的完全沾不上边。 更重要的是,石破天现如今就是华山派的希望,祖坟上冒出来的青烟。 他便是真的怨魂厉鬼,只要能让华山派重新兴盛起来,在岳不群这里,那也是神仙下凡活佛转世!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拼了!” 余沧海想到岳不群就在身后,随时都能杀过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躁,一咬牙,手中长剑不再躲避石破天的大刀。 当!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巨响。 余沧海早有预防,将全部内力都灌注在了剑身之上,只等着这一碰之后,石破天露出破绽,他就能突进到石破天身边,取走石破天性命。 但,石破天的内力实在太强,众人惊呼声中,余沧海的长剑直接从中断开,仅剩的半截剑身也脱手飞出,整个手掌都是鲜血淋漓。 余沧海脸色一白,反应更是迅速。 他几乎是在发觉这一切的瞬间,身子就以比前突之时更快的速度向左边平飞丈余,一头撞破了窗户,跳进了院子里,几个腾挪跳跃,就上了院墙,翻身而下。 岳不群大叫道:“余观主慢走!今日之事还需得说清楚才是!”说着身形一晃,追了过去,但等他上了房顶,余沧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一众青城弟子意识到他们师父把他们放弃了,惊慌失色,你拥我挤,夺门就要逃走。 咚! 一道黑影飞来,从他们面前掠过,洞穿了走廊的柱子。 正是岳不群手中的折扇! 岳不群说道:“都给我站住。你们师父虽然走了,但今天的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才行,我华山派可不背这个恶名。” 一众青城弟子吓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却也是不敢再乱动。 岳不群又朝着林震南夫妇拱手道:“林总镖头,还请为我做个见证。” 林震南不明白岳不群要做什么,但还是果断答应下来,感激涕零道:“岳掌门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无论是何事,只管吩咐便是。” 岳不群说道:“林总镖头,还请公正评判,莫要受这些事情影响。” 林震南一怔,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岳不群望向了岳灵珊:“珊儿,你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讲给林总镖头和在场诸位,不可有任何隐瞒。” 岳灵珊心思聪慧,清楚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绝口不提劳德诺的事情,直接从余人彦调戏她说起。 讲余人彦是如何卑鄙无耻偷袭石破天反被震死,讲洪人雄于人豪如何蛮横不讲理不听他们解释偏要杀死他们,又讲他们只是点了洪人雄等人穴道并未将他们杀死。 岳不群朝林平之问道:“林公子,小女与余人彦发生冲突的时候,你就在场,小女所言可是属实?” 林平之点头道:“属实。” 岳不群又问道:“你确定?” 林平之道:“千真万确,无论到哪里我都敢这么说。” 岳不群道:“好。侯人英,你说是我徒儿杀了洪人雄他们,你可是亲眼所见?” 侯人英赶紧摇头:“没、没有,我是听说的。” 岳不群又问道:“你那师弟说的是见到了我徒儿令狐冲,还是说我徒儿令狐冲杀了他们?” 话说到这儿,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岳不群要做什么。 侯人英说道:“我师弟只是说见到了令狐冲,没说是他杀的人。” 岳不群又问道:“你确定?” 侯人英道:“确定。” 岳不群望向了林震南。 不等他开口,林震南已经上前说道:“岳掌门,这件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余沧海教子无方,余人彦贪淫好色,卑鄙无耻,偷袭令狐少侠反将自己害死,纯属咎由自取。” “洪人雄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伤人,令狐少侠和岳姑娘杀了他们都不为过,能饶他们一命,已经是在宅心仁厚。” “他们后来死在别人手里,也怪不到令狐少侠和岳姑娘头上,只能说是他们命中该有此劫。” 又拍着胸膛保证:“岳掌门放心,我定会尽快将此事告知江湖同道。” 岳不群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一众青城弟子问道:“你们觉得呢?” 侯人英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附和道:“林、林总镖头说得对,这事都是余人彦他们的错,怪不得令狐少侠和岳姑娘。” 其余青城弟子也不迭点头称是。 有的为了表明态度,更是破口大骂起了余人彦、洪人雄他们。 岳不群抬手制止了他们,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告诉余观主,今日之事纯属误会,他一时心急做出鲁莽行为,我不怪他。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他多考虑考虑。” 众青城弟子没想到岳不群竟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大喜过望,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等等。” 岳不群突然又喊住了他们。 众青城弟子吓得一哆嗦,以为岳不群反悔了,要斩草除根。 不料,岳不群只是说道:“将那个姓罗的也带走。” 众青城弟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背上还昏迷不醒的罗人杰,飞一般地逃出了福威镖局。 福威镖局一下子空荡荡,只剩下岳不群、石破天、岳灵珊三人和林震南一家三口。 林震南没有任何犹豫,开口说道:“岳掌门,你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性命,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思来想去,唯有我那家传宝物,方能偿还这恩情之万一,还请岳掌门不要嫌弃。” 第22章 辟邪剑谱 “林总镖头,你这话是何意?” 岳不群勃然色变,怒道:“你莫非以为岳某与那余沧海一般,都是为你林家的辟邪剑谱而来?” 林震南忙说道:“岳掌门误会了!我怎会这般想!只是……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辟邪剑谱在我手里,非但不是一件宝贝,反而是一个祸端。” “我福威镖局落得如此地步,皆是因此。如今我夫妻二人一身武艺被余沧海尽数废掉,就更护不住它,再将它留在手里,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将它献给岳掌门,既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自保,断没有其它念头。” 岳不群神色稍缓,一脸正气道:“林总镖头若只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既然撞见了此事,就不会坐视不理,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到洛阳王家。有‘金刀无敌’王元霸王老爷子在,你们便可以安心了。” 岳不群此人最重名声爱惜羽毛,别说他现在对辟邪剑谱只是稍感兴趣,就算是真的动了心,他也不可能当着石破天和岳灵珊的面收下,落一个施恩图报的名声。 林平之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 林夫人已经冲上前,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摸着他断掉的手指,痛哭流涕:“孩儿,我可怜的孩儿!” 林平之有些尴尬:“娘,我已经没事了。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素来要强,当着外人,尤其是当着岳灵珊的面,不想被母亲当成孩子对待。 林平之想从林夫人怀里出来,却发现林夫人抱的极紧,刚要用上些力气,忽然察觉到林夫人正悄悄用手掐着他。 林平之一愣,抬头望去,便见林夫人正拼命给他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沧海在没暴露狼子野心的时候,那也是德高望重名声在外的一派宗师,对他们送去的重礼看都不看一眼。 但就为了辟邪剑谱,他装神弄鬼,一口气杀了福威镖局上百人,更将他们夫妻抓起来严刑逼供,哪还有半点前辈高人的样子! 岳不群的名声比余沧海要好很多,说话做事更是漂漂亮亮,真好似一个急公好义的谦谦君子,一如他“君子剑”的绰号! 但,天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林夫人不敢赌,林震南也不敢赌。 从福建福州到河南洛阳数千里之遥,他们一家三口说是砧板上的肉毫不为过,岳不群有千万种办法不留痕迹的杀人夺宝! 林震南吹捧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乃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有古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方才知道这话半点也不假。岳掌门,这辟邪剑谱更该由你收下才是。” 又说道:“不瞒岳掌门说,我们修炼的辟邪剑法其实并不是先祖父远图公所用的辟邪剑法。” 岳不群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难怪林远图当年一人一剑就能威震江湖,创下福威镖局这一片基业。 其后代子孙同样修炼辟邪剑法,但却从未能靠着武功在江湖上闯下名头。 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林家子孙不肖没能学到辟邪剑法精髓,如今才知道,此辟邪剑法竟然非彼辟邪剑法,难怪林震南林平之他们武功会如此稀疏寻常。 岳灵珊忍不住插嘴道:“明明有厉害的功夫却不传下来,这是为何?” 林平之也是一脸疑惑,他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 林震南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真正的辟邪剑谱,不知道其中内容。但,我先祖父远图公曾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 岳灵珊“啊”的一声,满脸错愕不可思议:“不过是一门武功,它能有多厉害,还能造成无穷祸患?!” 岳不群呵斥道:“珊儿,休要胡言乱语!” 岳灵珊不服气:“我又没有说错!武功又没有善恶之分,他那辟邪剑法再厉害,又能造成多大祸患?” 岳不群说道:“谁告诉你武功没有善恶之分?越是高深的武功,对心性要求越高,心性越契合,修炼的越快,同时也会对修炼者的心性产生影响。” “就比如魔教前教主任我行修炼的邪功吸星大法,可强夺别人内功为己用。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修炼武功挑起江湖纷争滥杀无辜?杀得多了,会不会堕入魔道?” 岳灵珊脱口说道:“爹,你的意思是林远图他……” “休要胡言乱语!” 岳不群打断了岳灵珊的话,说道:“武功有善恶,但根本还在人心,只要能固守本心,便能不受外物影响。但,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 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石破天,继续说道:“远图公应该是怕后人经受不住诱惑堕入邪道,方才定下了这条祖训。” 林平之、林夫人乃至是林震南都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林震南道:“定然是这样。岳掌门,我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保住辟邪剑谱,为了避免它落入心怀不正之人的手里,还请岳掌门将它收下代为保管,也算是安了先祖父一番苦心。” 岳不群看着林震南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罢罢罢,既然林总镖头这般说了,我便暂且替你们保管。什么时候你觉得有能力保住这辟邪剑谱了,随时可以来华山取走。” 林震南的根本目的是拿辟邪剑谱保命,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催促道:“岳掌门,剑谱一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将它取来,免得夜长梦多。” 岳不群这次没有拒绝。 一行人当即出了福威镖局,朝着向阳巷林家老宅走去。 林震南是福州城赫赫有名的人物,福威镖局闹鬼又是最近福州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大事。 一路上不少百姓江湖人士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也有少数胆大的上前问好。 林震南没有说是青城派余沧海灭了福威镖局的人,只说是有仇家上门寻仇,又将岳不群仗义出手救下他们一事大肆宣扬。 岳不群看出了林震南那点小心思,并没有戳破,反而是配合着林震南与这些江湖人士打了招呼。 林震南顿时松了口气,岳不群愿意这么做,显然是没有动灭他们口的心思。 穿过西大街来到安平坊,越过一座石桥,很快就到了向阳巷林家老宅。 林家显然是有意隐瞒林家老宅的存在,不仅门上没有挂匾额,平日里也几乎不靠近这边,以至于门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林震南在前引路,将众人领到了林家老宅西北角的一座佛堂。 佛堂居中位置悬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达摩老祖背面,自是描写他面壁九年的情状。 靠西有个极旧的蒲团,桌上放着木鱼、钟磐,还有一叠佛经。 林震南走到达摩祖师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朝石破天说道:“令狐少侠,辟邪剑谱就在达摩祖师右手食指指向的房顶,还请你上去一趟,将它取下来。” 话音未落,佛堂窗户“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一道身影蹿了进来,朝着房顶直扑过去。 正是先前逃走的余沧海! 余沧海逃出福威镖局之后,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而是躲在了暗处,只等岳不群去取辟邪剑谱的时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抢了就跑。 岳不群没料到余沧海竟然还敢去而复返,但他反应也是极快,脸上紫气涌动,直接一掌朝着余沧海身前拍去。 余沧海若是继续往前冲,就必然会被他这一掌打在身上,到时候别说是辟邪剑谱了,他自己都要留下来! 余沧海自然是清楚这些,纵然心里有再多不愿,也不得不将身子一扭,避过了这一掌,右脚往墙壁上一点,就要再次扑上前去。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 石破天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房梁上。 嗖! 余沧海反手一甩,一根半个手掌大小如鸟喙般的青色铁椎朝着石破天身前打去,正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青蜂钉。 石破天忙将身子往后一闪,躲了开。 余沧海也使了个心思,青蜂钉并非是钉头朝前,而是钉尾在前,嘭的一声将那一片的房瓦都打得粉碎。 一团红色的影子伴随着泥沙尘土从屋顶破洞中飘了下来,却是一件和尚所穿的袈裟。 阳光穿过破开了的窗户,照在袈裟上,上面写满了无数小字。 辟邪剑谱! 余沧海两眼放光,纵身就要去抢,但岳不群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青城派武功以轻功身法见长,打不过的时候还都能逃走,但如今余沧海一心想要夺得辟邪剑谱,身法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给老子让开!”余沧海大喝一声,施展出摧心掌,要将岳不群逼退。 岳不群神色淡然,大袖一甩,一掌迎了上去,脸上紫气涌动,显然是用上了紫霞神功。 嘭! 两掌相碰,僵持在了半空当中。 但,这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时间! 余沧海只觉得一股浩瀚真气席卷,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蓄劲极韧,铺天盖地,势不可当,直接倒飞了出去。 半空中翻了数个筋斗,才勉强卸了力,站稳了身形。 只是先前在石破天处受的内伤再次加重,喉咙里泛起一阵血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余沧海自觉动作十分隐蔽,没人发现。 却不知道紫霞神功有提升五感六觉的功效。 岳不群将他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中大定,也不着急了,说道:“余观主,辟邪剑谱乃是林家先祖林远图留下来的武功,你不专心修炼自家青城派的武功,反觊觎别人家的武功,传出去不怕令天下人耻笑吗?” “岳不群,龟儿子,我日你先人!你说老子觊觎辟邪剑谱,你个龟儿子难道不也是!” 余沧海咬牙切齿,如泼皮无赖般破口大骂起来。 他为了辟邪剑谱,图谋了几十年,结果到头来被岳不群给摘了桃子,心中恨到了极点。 这也是他受了伤却不愿离开的原因。 石破天和岳灵珊的注意力都在与余沧海交手的岳不群身上,林震南夫妇武功尽失。 反倒是让林平之这个愣头青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袈裟,目光飞快看了起来。 岳不群说武功有善恶之分,会影响心性,只有心性坚定之人方可不受影响。 林震南说林家祖训,子孙后代不得翻看辟邪剑谱。 但在林平之看来,我就是那个心性坚定不会步入邪道之人! 先祖远图公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够做到!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失声叫道:“欲、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怎么可能!” 整个佛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唰的一下子朝林平之望了过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唯有石破天不明白自宫的含义,一脸茫然懵懂。 林震南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袈裟夺了过来,目光一扫,赫然看见了那写在最前面“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脸色一阵变幻。 他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但又恍然明白过来,曾祖林远图为什么要留下祖训不许后代子孙翻看。 林家素来都是一脉单传,这一刀割下去,那就是断子绝孙的结果! 余沧海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畅快得意:“岳不群,岳掌门!这辟邪剑谱现在归你了,你倒是快些练啊!” 岳不群心中同样十分震惊,但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声色,淡淡说道:“余观主,一直觊觎辟邪剑谱的是你,诬陷我觊觎辟邪剑谱的也是你。我华山派自有传世武功,岳某从没想过更换门庭。” “倒是余观主你,我看你心魔已深,若不能尽快化解,这一身武功怕是再难寸进。” 余沧海面色一变,却也清楚岳不群说的是真话。 他对自己一身武学根基已经产生动摇怀疑,除非是能破而后立,否则能否维持住如今这一身武功都难说。 岳不群望向了林震南,问道:“林总镖头,这辟邪剑谱你打算如何处理?” 林震南没有丝毫犹豫:“全凭岳掌门做主。” 如果说他先前对自家的辟邪剑谱抱有一丝幻想,心里也抱怨过曾祖为何不让他们修炼真正的辟邪剑法。 但到了此时,这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与断子绝孙比起来,这辟邪剑谱屁都不算! 岳不群只沉吟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大义凛然地说道:“此等练功之法,实悖人伦。不若将它在这佛庙当中烧了,免得流传出去,再生出祸端。” 众人神情各异。 石破天听不懂什么叫实悖人伦,但从众人的神色来看,师父应该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岳灵珊觉得理所应当,自己父亲不这么做才奇怪。 林震南夫妇钦佩之余,又有些惭愧,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平之还没从“要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再想练武变强,脑袋里面也不会有自宫这个选项。 余沧海则是不信。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不信岳不群舍得将《辟邪剑谱》烧掉! 但,他显然低估了名声在岳不群这个好名之人心中的重要性。 尤其是对此时的岳不群来说,他自觉练成了紫霞神功之后,已经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不弱于五岳盟主左冷禅。 自家徒弟一颗赤子之心,先天内功圣体,日后…… 不,现在就已经足以威震一方! 华山派未来一片光明,必定会发扬光大! 他也会名垂青史,受华山后辈们代代香火供奉!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许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 岳不群见林震南没有意见,直接取出火折子,当着众人的面将袈裟点燃,烧成了一片灰烬。 第23章 罗汉伏魔神功 火光跃动,将佛堂照的时明时暗。 余沧海神色阴晴不定,几次想要上前,又生生忍了住,只眼中仍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不舍。 他虽是道士出身,但妻妾成群,早就厌倦了酒色美人,若是给他选择,他宁愿挥这一刀,换一身绝世武功。 但,岳不群和石破天显然不可能给他选择的机会。 岳不群为表现自己的胸怀坦荡,在烧完之后,又用衣袖一挥,直接将袈裟余烬拍散,朝余沧海喊道:“余观主。”右手一伸,示意余沧海可以上前查看。 余沧海冷哼道:“岳掌门当真好气魄,贫道佩服。”说罢,就准备离开。 “余观主,且慢。” 岳不群将余沧海喊住,说道:“我们之间的误会尚未化解,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免得华山青城二派隔阂日深。余人彦与贾人达的确是死在我徒儿手中,但事出有因,并非是……” 余沧海紧绷的神经一松,他还以为岳不群是要找他麻烦,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些事情,当即开口打断了岳不群:“岳掌门不必再说了。你先前在福威镖局与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儿讲的,贫道都听到了。” “岳掌门有句话说的很对,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双方都有过错,不如就此翻篇,日后都不再提,如何?” 余沧海先后两次受伤,胸口如今仍是气血翻涌,只是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说余人彦他们的仇…… 余沧海瞥了眼岳不群和石破天,他还想多活几年! 岳不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他不是没想过杀了余沧海行(zhan)侠(cao)仗(chu)义(gen)。 但余沧海一身轻身功夫远在他和石破天之上,若余沧海一心逃命,他们杀死余沧海的机会并不大。 反而是会将余沧海逼得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样的报复都有可能。 岳不群有家有业,不敢冒这个险。 像眼下这般和解,哪怕只是表面和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岳不群和余沧海很默契地都没有提福威镖局和林家的事情。 林震南也很有眼力,没有自讨没趣。 “岳掌门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贫道就先告辞了。” 余沧海一秒也不愿多待,拱了拱手,身子向后一掠数丈远,腾空飞到房顶,转瞬消失不见。 岳不群目送着余沧海离开,这才转头望向林震南,说道:“林总镖头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震南苦笑道:“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我现在脑袋里还是乱糟糟一团,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大概会先去洛阳吧。” 岳不群说道:“我这两日都会住在城南的清平客栈,林总镖头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林震南大喜道:“多谢岳掌门。” 福威镖局死了这么多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有开口留岳不群住下。 等回到福威镖局,招回先前被他遣散的那些镖师趟子手。 林震南第一时间就吩咐他们准备好酒好菜送到了客栈,并让他们留下两人待在客栈外面候着,无论岳不群有什么需要都要尽量满足,若是没有办法满足就回来告诉他,他亲自想办法。 林震南行走江湖多年,明白事理人情,自然不会怨恨岳不群不为他们主持公道正义, 江湖是个名利场,纷争不断,一言不合杀人的很多,肯帮人救人的寥寥无几。 岳不群救下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更别说,岳不群临走时还说,他这两日都会在福州城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开口,这又是一份极重极重的承诺。 能这样毫无所图的帮助陌生人,岳不群已经无愧于“君子剑”之名。 他们再要求更多,那就有些不当人了! 岳不群领着石破天岳灵珊出了林家老宅,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岳灵珊只觉得心惊肉跳,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叫道:“爹,我知道错了。” 岳不群说道:“等回去再说。” 岳灵珊不肯。 她很清楚自己父亲是好颜面之人,这大庭广众之下,终究会收着点,若是没了外人…… 岳灵珊打了个哆嗦,她都能想象到她爹会如何大发雷霆。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带着大师兄偷偷溜下山的。”岳灵珊继续认错。 岳不群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看都没有看岳灵珊一眼。 岳灵珊更慌了,一咬牙,直接将声音又抬高了几分,近乎于喊道:“爹,女儿错了!你若是不肯原谅我,女儿……女儿……”嘴巴一瘪,用手遮住了脸,发出一阵阵呜呜哭声。 岳不群气度不凡,石破天英俊高大,岳灵珊容颜俏丽。 三人走在路上,本就很吸引人目光。 岳灵珊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引来了路人们的注意,纷纷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石破天不知道岳灵珊在假哭,急的“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岳不群身前,说道:“师父,小师妹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不要责怪小师妹,要罚就罚我吧!” 岳灵珊紧跟着就跪了下来:“爹,不关大师兄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把大师兄骗下山的,都是我的错。” “这是发生什么事?” “我听着好像是这两个小年轻私奔,被女方的父亲给抓住了!” “对,我也听到了!不止是私奔,还是那个女的骗那个男的下山私奔的!” “嘶!真的吗?现在的女娃子都这么彪悍了吗?” …… 一瞬间,半条街的人都围了过来,两眼放光,议论纷纷。 岳不群彻底绷不住了,一把抓住石破天胳膊,就想要将他拽起来。 没拽动。 岳不群清楚石破天的内力有多强,不敢再使力,只能好言说道:“冲儿,你起来。” 岳灵珊立刻喊道:“爹,你若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石破天本来已经要站起来了,闻言又跪了下去,恳求道:“师父,你不要责怪小师妹了。” 岳不群看出这是岳灵珊在使小伎俩,但眼见着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只得答应道:“我不罚她便是。你们起来。” 岳灵珊一喜,直接拉着石破天就站了起来,说道:“大师兄,我爹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他说不罚我们,就不罚我们。” 直接将岳不群口中的“她”,换成了“我们”。 岳不群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抓住两人胳膊,纵身一跃,跳上了街道旁商铺房顶,几个跳跃脱离开围观之人的视野,才又寻了处小巷,跳了下来。 岳灵珊得了承诺,也不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跟在岳不群身后来到了客栈。 “珊儿,你可知道你自作主张偷偷带着你大师兄下山,你娘和我有多担心?” 惩罚免了,但一通说教却是免不了。 岳灵珊熟练无比地低头乖乖认错,待岳不群停下的间隙,又非常狗腿子地倒上一杯茶,讨好着递给了岳不群:“爹,你先喝口茶,降降火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岳不群拿这老来得女也没有办法,接过茶喝上两口,也就将这事放到了一边。 他真正关心的是石破天如今的情况。 岳不群问道:“冲儿,你这段时间可曾修炼过紫霞功?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石破天摇头道:“没什么不一样。” 他对练功从来都没有什么执念,单纯觉得练功好玩,用它来消磨时间。 下山之后,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修炼上一会儿。 岳不群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赤子之心不出问题,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又问道:“你与余沧海交手时,用的是什么刀法?从何处学来的?” 石破天怯怯道:“金、金乌刀法,是我在碧螺岛学来的。” 岳灵珊道:“碧螺岛?大师兄,我怎么没听你……这该不会是你那些错乱记忆里的内容吧?!” 石破天点了点头,满脸自责愧疚地看着岳不群,说道:“师父,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就是一着急,就不小心用了出来。” 岳不群和宁中则在发现“谢烟客传授石破天的内功心法颠三倒四会导致阴阳错乱走火入魔,告诉石破天修炼内功时忽冷忽热经脉剧痛是正常现象”之后,就严令石破天不得相信他记忆中关于武功的内容,更不能按照这些错误的内容修炼。 石破天就一直牢记在心,从未做过任何尝试。 直到先前被余沧海逼迫太紧,情急之下,才使出了金乌刀法。 岳不群说道:“无妨。冲儿,之前在祖师堂的时候,你只讲到你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到了长乐帮。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仔细给我讲讲,一件都不要落下。” 石破天“嗯”了一声,当即就从他睁开眼睛看见叮叮当当,被叮叮当当、侍剑、展飞、贝海石他们当成是长乐帮帮主石破天说起。 很快,就说到他不小心将泥人捏破,里面露出了木偶。 岳不群瞳孔骤缩,急忙打断道:“那木偶是什么样子的?” 石破天道:“比手掌小一点,都没穿衣服,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生气,身上还用黑线画着练功线路。” 岳不群道:“你把行功路线指给我看。” 石破天用手指在自己身上将十八个木偶身上的行功运气路线全都比划了一遍。 岳不群越看越心惊。 他们当初认定石破天得了离魂症记忆错乱的一个原因,就是石破天描述里武功高强的大悲老人郑重其事留给他的遗物泥人上的武功只是一门普普通通的入门内功。 现在看来,泥人身上的入门内功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绝世武功就藏在泥人里面的木偶身上! 他虽只是粗浅看了一遍运功线路,但也能判断出这是一门极上乘的内功法门,似乎比他们华山派的紫霞神功还要强上一些! 这种东西显然不是石破天在现实中能接触到的,更不可能是臆想出来的! “难道冲儿真的是觉醒了前世宿慧?” 岳不群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问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石破天又述说起在长乐帮总舵中为白万剑所擒,怎么在长江中遇到史婆婆和阿绣,怎么和丁不四比武,史婆婆怎么在紫烟岛上收他为金乌派的大弟子,怎么和张三李四结拜,怎么大闹铁叉会。 然后一觉醒来,他就出现在了华山派祖师堂。 石破天当时遇到这些江湖奇士之时,一直便迷迷糊糊,不明其中原因,此时说来,自不免颠三倒四。 岳不群倒也不意外,觉醒宿慧毕竟是逆天之事,有些错漏混乱才是正常,他重点询问了石破天讲的那些武功。 雪山剑法、丁家十八擒拿手、金乌刀法,又让石破天一一演示了出来。 无不是自成体系,有着其内在的武学逻辑。 尤其是雪山剑法和金乌刀法,两者相生相克,绝非是臆想能够想出来的! 岳灵珊也察觉到了不对,忍不住问道:“爹,这些武功真的是大师兄记忆错乱臆想出来的?” 岳不群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大师兄可能不是得了离魂症,而是觉醒了前世宿慧,这些武功都是他前世所学。” 岳灵珊“啊”的一声惊呼,张大了嘴巴。 离魂症最多不过是一个疑难杂症,宿慧觉醒就沾染上了神仙之说,更加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 岳灵珊不太相信:“如果大师兄觉醒了前世宿慧,那他为什么忘记以前的事情?” 岳不群说道:“我也不知道。神仙之事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揣摩。” 石破天听了半天没听明白,问道:“我不是得了离魂症,是得了前世宿慧?这是什么病?” 岳不群道:“前世宿慧不是病,是你上辈子的记忆,你记忆里的那些事情那些武功都是你上辈子经历的学到的。” 石破天睁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娘、阿秀、老伯伯他们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是我上辈子遇到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石破天只在意曾经记忆中的人,岳不群则更在意他记忆里面的武功。 尤其是木偶身上的那套极上乘的内功心法! 待石破天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岳不群就询问起石破天修炼罗汉伏魔神功的具体过程。 石破天说道:“只要摆出和木偶一样的动作,再按照它们身上的黑线运功就行了。” 岳不群眼睛一亮,大喜过望:“冲儿,你将木偶的动作和对应的行功路线练与我看。” 岳灵珊担心地看了岳不群一眼,欲言又止。 她想起当初石破天给她讲述怎么修炼紫霞神功时说的话—— 只要按照师父教下来的运功法门运转真气就行了! 而她爹练成紫霞神功,用了快二十年时间! 第24章 罗汉转世? 师父发话,石破天自然是无条件遵从,当即就将房间内的桌椅挪到一边,腾出一片空地,盘膝坐了下来。 岳不群在石破天对面坐下。 “首先是笑。” 石破天回忆了一下木偶的模样,双手捧腹,仰头望天,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岳不群认认真真地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但…… 石破天看的直摇头:“师父,你这样不对,你要这样。”再次做了个双手捧腹的动嘴,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容灿烂。 岳不群:“……”这笑的也太傻了! 岳不群这些年来向来是温文儒雅从容淡然,纵然是笑也都是浅笑淡笑,何曾做过如此浮夸的大笑。 但,为了修炼神功,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学着石破天捧腹仰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石破天左看看右看看,起身来到岳不群身边,伸手朝着岳不群脸上抓去。 岳不群一惊:“你要做什么?” 石破天道:“师父,你笑的还是不对,我来帮你。”伸手扯住岳不群的嘴角,将他的向上拉,嘴里说道:“嘴巴张大一点,再大一点。” 岳不群:“……” 岳不群完全没料到石破天会直接上手,心里无比抗拒,又舍不得放弃修炼武功,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岳灵珊在一旁看着,“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又赶紧捂住了嘴巴。 她这么多年还从未看见,不,应该说是从未想过父亲还会有这样一天! 岳不群老脸泛红,又强行保持威严,狠狠瞪了岳灵珊一眼。 只是,他这副严厉的表情配合上石破天扯出的浮夸笑容,滑稽到了极点。 岳灵珊再也忍不住了,鹅鹅鹅鹅笑了起来。 岳不群耳根子都直接红了,喝道:“珊儿,我们正在这里炼功,你这般喧哗,成何体统!到门口守着,别让人闯进来!” 岳灵珊见岳不群有恼羞成怒的迹象,只能撇着嘴怏怏走到了门外。 岳不群小声说道:“冲儿,木偶身上的运功路线才是关键,表情动作只要做个大概就行了,不需要如此严格。” 石破天认真道:“师父,你说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修炼武功一定要严谨,不能有丝毫差错。” 岳不群:“……我知道了。你坐下吧,我自己来。” 自己这徒弟虽然不识字不通人情,但天资聪颖记忆过人,听过的话学过的道理都能铭记在心活学活用,只是…… 你能不能别把这些都用在你师父身上! 岳不群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羞耻,双手捧腹,呲牙咧嘴,露出了平生最灿烂的笑容。 石破天这下满意了,说道:“师父,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样!” 岳不群眼角抽了抽。 他收回刚才的“活学活用”,这混账东西是活学乱用! 你师娘对你说这话没问题,你对你师父说合适吗! 岳不群没好气道:“既然没问题了,那就快点开始吧。” 石破天盘膝坐定,说道:“真气从丹田出发,先走任脉经曲骨、神阙,至……” 石破天一边说着笑脸木偶上的运气线路,一边修炼起来,顿觉一股暖洋洋的内息缓缓上升,顺着经脉穴道,一点点流转至全身。 岳不群也保持着捧腹大笑的姿态,按照石破天口中所述内功,运气行功。 但很快,他就脸色大变,顾不得再捧腹抬头,双手在胸前连点数下,脸上一片紫气涌动,好一会儿才又渐渐消散。 “好险!” 岳不群呼哧呼哧喘着气,满脸心有余悸,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 他方才按照石破天所述的行功路线运转真气,刚开始时还十分顺利,但随着真气继续运转,那道真气突然就失控了,开始逆冲斜行,与他原本的真气不断撞击,冲突不休。 若非他反应得快,且紫霞神功有化解异种真气之神效,只方才那一下,他就会因为真气冲突经脉受损,甚至有可能走火入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岳不群看着还在入定状态的石破天,眉头紧皱,弄不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石破天也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师父,你这么快就练完了?” 岳不群:“……” 石破天没注意到岳不群脸色不对,他正沉浸在练功的快乐和喜悦当中,随口问了一句,就又急不可耐地说道:“师父,咱们继续吧。接下来是,生气。” 石破天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做出怒目而视的表情。 岳不群一怔,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金刚之怒!木偶上的武功是佛门的武功!难道是因为心境的问题,我才没有练成?” 岳不群闭上眼睛,回忆着当初华山剑气之争时,师叔朝他挥出的那一剑,顿觉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做出怒目而视的姿态。 “对!对!就是这样!” 石破天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当即将怒目木偶身上的行功运气路线,再次修炼起来。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岳不群心中大定,藉着怒意修炼起来。 他并不知道,这些木偶上所绘的“罗汉伏魔神功”乃是侠客行世界一少林派前辈神僧所创。 这门神功集佛家内功之大成,甚为精微深奥,比之易筋经洗髓经丝毫不差,更在紫霞神功之上。 修炼“罗汉伏魔功”不仅得是极聪慧之人,能弄清楚其中千头万绪的诸般变化,还得是极纯朴之人,能做到摄心归元,摒绝一切俗虑杂念。 这两者能做到其一的,已经是十万中无一! 两者兼具的更是普世难寻! 岳不群身为华山派掌门,能练成紫霞神功,勉强能够得上聪慧之人的标准,但另一点却是完全不搭边,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他为华山派殚精竭虑数十年,又贪名好誉,可谓是夙念杂念缠身! 此时,为了契合怒目金刚的怒,他又刻意回忆华山剑气之争,更是精准踩中佛门“贪、嗔、痴”三毒中的“嗔”毒,是为罗汉伏魔功的大忌。 嗡! 几乎是一瞬间,真气就开始暴走反噬,而且远比之前更加猛烈。 岳不群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及时运转起紫霞神功,还是胸口一痛,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味,脸色发白,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石破天依旧是沉浸在修炼当中,浑然忘了外物。 片刻之后,从入定状态中退出,整个人神采飞扬精神奕奕,与他的状态完全相反。 石破天道:“师父,你又练完了?!咱们继……” 岳不群直接打断了石破天的话,说道:“你这套内功不适合我,剩下的那些你自己练就行,不必再讲出来了。” 石破天有些失落,这么好玩的武功师父竟然不适合。 但,他很快就将这念头抛到一边,全身心地沉浸在练功当中。 愁眉苦脸、悲伤哭泣、嬉皮笑脸、悲悯平和…… 石破天练完一个动作,又换一个动作,于外界事物,全然不闻不见,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深夜。 岳不群让岳灵珊先行休息,自己则守在石破天身边。 既是给他护法,也是在试图搞清楚自己为何会连修炼都做不到。 然后。 他就看见石破天头顶白雾氤氲,双眸精光涌动,短短半天功夫,就将这门他连修炼都无法修炼的佛门内功修炼到了小成境界。 岳不群没有嫉妒,也没有受到打击,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冲儿该不会是罗汉转世吧?” 第25章 拜师 石破天不知岳不群心中所想,将一十八个木偶上所绘内息途径全部练了一遍,只觉得神清气爽,内力运转,无不如意。 上一世,他能在一日一夜间将罗汉伏魔功炼至小成,靠的是体内阴阳二气自然融合,根基早已定好,练功相当于是水到渠成。 这一世,石破天一身紫霞神功同样是深厚无比,加上有上一世的记忆在,罗汉伏魔功相当于是重修,短短半天时间,进境就已经赶上一世。 “好饿啊!” 一停下来,石破天登时感觉到肚子在咕咕作响,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修炼内功是炼精化气,会消耗自身精血,但真气也会反哺身体,让自身精血更加充沛旺盛。 以石破天如今的体魄,便是修炼个三天三夜,也不会出现当初在华山上时气血亏损的情况。 但他仍需要服用大量食物来补充消耗掉的气血。 这也是练武之人大多饭量惊人的原因。 岳不群对此早有准备,一桌子菜摆的满满当当。 “谢谢师父。” 石破天也不嫌弃它们已经放凉,就着岳不群给他准备的一小坛酒,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与此同时。 福威镖局当中。 林震南已经处理完了镖局的各项事宜,正与林夫人商量起接下来的打算。 没了辟邪剑谱,余沧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们麻烦。 但,他们一身武功被余沧海所废,这福威镖局是没有办法再经营下去。 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青城派一事后,林震南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再没有以前的雄心壮志。 林震南苦笑道:“我以前只道自己武艺虽然不如祖父和父亲,但放在江湖上也不含糊,经营镖局的本事更在他们之上。” “如今才知道自己就是只井底之蛙,武艺之低微,别说是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便是余沧海手下的一个徒弟都打不过。” “福威镖局看似人多势众,生意遍及南北十省,实在就是那无根之草,任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它吹散。” 林夫人看着丈夫颓丧的模样,心疼不已:“夫君,你不必妄自菲……” “夫人,你先听我讲。” 林震南制止了林夫人,继续说道:“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赚再多的银子,建下再大的基业,争得再响的名头,都不如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我想趁着岳掌门还在福州城,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从此做一个普普通通安稳度日的富家翁。” 江湖中人金盆洗手,往往会邀请许多关系好或者德高望重之人前来观礼,既是见证,也是一种威慑。 若岳不群肯给林震南站台,江湖中人再找林震南麻烦的时候,就得顾忌一下华山派的反应。 林夫人也被这两日的事情吓到,很是赞成:“好。我们一家人只要能平平安安,无论是……”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林震南和林夫人一个激灵,警觉地望向门口:“谁?” “爹,娘,是我。” 两人听到林平之的声音,松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林夫人以为林平之是担惊受怕睡不着觉,正想要宽慰林平之两句,就听见林平之说道:“爹、娘,我想要拜入华山派学习武功。” 林震南夫妇一愣,但并不太意外。 林平之经历了青城派一事,亲眼见识了岳不群和石破天那一身高深的武功,有这种想法也十分正常。 只是林夫人不愿儿子再卷入江湖纷争,劝道:“平儿,我与你爹已经决定退隐江湖,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好不好?” 林平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反驳道:“娘,这世上哪有平平安安的日子可以过!我们福威镖局从未招惹过青城派,但那余沧海不还是杀上了门来?” “在城外那酒招子里,岳灵珊同样也什么都没做,余人彦不还是打起了她的主意?若非他们武功高强,怕是早已落在余人彦手里。” “我们会落得如今地步,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强。若我和爹爹能像远图公、像岳掌门一般厉害,那余沧海还敢来找我们福威镖局麻烦?” 林夫人第一次被林平之当面顶撞,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说话。 林震南问道:“平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不后悔?” 林平之斩钉截铁道:“绝不后悔。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像今日这般无能为力,受人欺辱。” 林震南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你如今已经十九岁,筋骨已定,想要从头练出一身高深武艺,怕是极其困难。” 林平之说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困难?” 林震南怔怔地看着林平之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好!有志气,不愧是我林震南的儿子!明天我便带你去见岳掌门,拼着这张老脸不要,我也会求岳掌门收你为徒的!” 林平之大喜:“多谢爹爹。” 林夫人在一旁欲言又止,但被林震南使眼色阻止。 林震南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拜师。” 林平之道了声晚安,转身离开。 林夫人满是担忧地望着林平之的背影,不解道:“相公,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以平儿如今的武功,练一辈子怕也不是余沧海的对手。” 林震南道:“就算不是余沧海的对手,也肯定会比现在强很多。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不该拦着他。我们终究是没有办法保护他一辈子。” 林夫人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问道:“岳掌门会收平儿吗?” 林震南反问道:“夫人,你注意到岳掌门他们身上的衣服了吗?” 林夫人一愣,摇了摇头。 林震南道:“岳掌门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用上等绸缎缝制而成,但整体微微泛白,明显已经穿了有些年头。而且,衣服的针脚也不算绵密,应当是自己缝制的,而不是出自裁缝之手。” 林夫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华山派并不富裕?” 林震南点了点头,由衷倾佩道:“华山派作为陕西一等一的大派,有无数种敛财的办法,岳掌门却甘于清贫,如此品行,当真无愧于君子之称,我远不及他。” 林夫人笑了起来:“华山派不缺武功高手,我们福威镖局自创立至今数十载,虽不敢说是富可敌国,但放在这福建也是数得着的,最不缺金银钱财。我这就去为平儿准备束脩礼去。” 林震南忙拦下了林夫人,说道:“夫人,你不要着急。我方才不是说了,岳掌门品行高洁,我们若拿着重礼前去拜师,不仅难以如愿,还会适得其反,惹怒岳掌门。” 林夫人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林震南笑道:“夫人放心,我自有办法。” 第26章 下不为例 城南,清平客栈。 岳不群见石破天吃饱喝足,便打发他回房休息。 罗汉伏魔功在岳不群眼里已经是非凡人可以修炼,为了维持住自己身为师父的威严,他连问都不愿多问一句。 石破天回到屋内,依旧是精神抖擞,干脆继续修炼起罗汉伏魔功来。 等再次被饥饿唤醒,已经是第二日中午,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期间岳不群也在房外探视了数回,见石破天一直在修炼,就拦下了想要喊石破天吃早饭的岳灵珊,在楼下大堂找了处正对着石破天房间的桌子坐下,时刻注意着石破天的那边动静,防止有人打搅到他。 “师父,小师妹。” 石破天一出房门,就看见了坐在大堂里的岳不群和岳灵珊。 刚要走过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林震南一家三口走了进来。 “林总镖头!”、“林老哥!”…… 林震南在青城派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在这福州城中却是数得着的人物,一露脸,就有不少江湖人士朝他打着招呼。 换作往日,看见自己交友如此广阔,林震南必然是洋洋得意,但经历了青城派一事,他已经清楚这种人脉交情完全没有半点用处。 林震南只维持着表面功夫,随口敷衍了几句,快步走到了岳不群身前,毕恭毕敬一番问好,想要请岳不群到庆辉楼一坐。 与清平客栈这种廉价客栈不同,庆辉楼乃是福州城中最大的酒楼,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要数十两银子。 林震南为表示对岳不群的重视诚意,直接将整个庆辉楼给包了下来。 岳不群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林总镖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如此麻烦。再过些日子便是衡山派刘正风刘师兄金盆洗手的日子,我明日便会离开福州赶往衡山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吧。我能帮忙的,定不推辞。” 林平之神色一动,就想要开口拜师,但想到林震南来之前告诉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又忍了下来。 林震南将这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若是这时候开口求岳不群收林平之为徒,岳不群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但,这样做肯定会让岳不群心中不喜,只会将林平之收作记名弟子,而不是真正的徒弟。 林平之想上华山学一身真本事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 林震南说道:“岳先生救下我们一家三口,已经是泼天的恩情,我怎能得寸进尺再麻烦岳先生。我今日前来,只为感谢岳先生的救命之恩。” 岳不群一身儒生打扮手拿折扇,像读书人多过武林人士。 林震南投其所好,没有再用“岳掌门”这个疏远的称呼,而是直接喊上了“岳先生”。 岳不群有些诧异。 林家虽然没了辟邪剑谱,但与青城派的仇还在,余沧海未必不会拿他们泄愤来个斩草除根。 他本以为林震南会求他将他们护送到洛阳,有了金刀王元霸的庇护,他们一家三口才算是真正安全。 没想到,林震南竟然说不用帮忙。 “是没想到这些?还是已经找到了其他解决办法?”岳不群心中暗暗寻思。 林震南说道:“岳先生,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到楼上雅间去吧。” 岳不群这次没有拒绝。 一行人上了二楼雅间坐下。 岳不群问道:“林总镖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震南说道:“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从此不再插手江湖之事,安心做个富家翁。” 岳不群没想到林震南这么拿得起放得下,不由高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如此也好。” 说话间,一队仆役已经端着餐盒鱼贯走了进来,各色美味佳肴将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 “岳先生远道而来,应该还没仔细尝过福州这边的特色。这些都是我让人做的比较有特色的闽菜,岳先生可以尝尝。” 林震南微躬着身,指着桌上的菜肴,一一介绍起来:“这道叫做翡翠珍珠鲍,以鲍鱼、干贝为主料,精工烹制而成,形如翡翠,故有此名。” “这道叫作龙身凤尾虾,以虾肉为主,配以时鲜菜蔬,成菜后身似龙,尾似凤而得名。” “这道是荷包鱼翅……” 岳不群虽是华山派掌门,但也从未见识过如此场面,看着面前由海参鲍鱼燕窝熊掌等一系列名贵食材做成的菜肴,一时之间也被震住了。 石破天就更不必多说,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若非岳灵珊手在桌下死死拽着他,又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着急,他早就开炫了。 但…… “咕咕咕咕……” 石破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大师兄!” 岳灵珊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岳不群回过神来,却是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若,笑道:“山野之人,未曾见过如此场面,让林总镖头见笑了。” 他没吃过这些东西,只是他不在乎口腹之欲。 他若是想,别说是这样一桌,就算是再夸张一点再奢侈一些,也不是难事。 这些外物与他们本身比起来,一文不值。 岳灵珊颇感意外。 她爹爹向来是在意颜面规矩,大师兄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失礼丢脸,他竟然没有丝毫生气。 林震南忙说道:“岳先生哪里的话,是我太唠叨了,这该吃饭的时间,偏说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岳先生,请!” 岳不群下了第一筷,朝石破天说道:“冲儿,你从昨天下午一直练功到现在,早该饿了,快些吃吧。” 林震南三人都是一惊。 万万没想到石破天在经历了昨天那么多事情之后,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修炼,而且还是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修炼! 林震南夫妇对视了一眼,都暗暗想道:“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功力!” 林平之则是热血沸腾,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变强的方法,心中想道:“等我拜入华山派之后,我一定要比他更加刻苦努力。” 岳不群见状,心中甚是满意。 岳灵珊也松了口气,是我爹没错了。 石破天就没想这么多了,得了岳不群的许可,立刻开始大吃起来,全然不在乎什么形象。 当然,有了力战余沧海的战绩在前,在林震南一家三口眼里,这也不是什么粗鄙无礼,而是任性豪爽放荡不羁! 受石破天影响,所有人下筷吃饭速度都不由快了几分。 林平之更是不自觉地跟着石破天学了起来,放下了以往的矜持规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并且越来越高越来越近。 林震南告罪一声,前去查看情况,一开门便看见守在楼梯口过道上的福威镖局镖师,已经被逼的不断后退到了房间门口。 林震南脸一沉,呵斥道:“苏二,你们在搞什么!不知道我在里面宴请贵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苏二苦着脸说道:“总镖头,不是我们不想拦,是没办法拦。”侧开身子,露出了外面想要硬闯进来的人。 乌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六七十号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幼,夹杂着少数面容稚嫩的毛头小子。 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身材佝偻的老妪,满脸褶皱,老人斑,少说也有七八十岁,被一个年轻少年扶着。 一看见林震南,老妪就挣脱了少年的手,战战巍巍的作势要跪。 她身后的那些人则是哗啦啦跪倒在了地上。 林震南急忙上前,一把将老妪扶住,问道:“李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又望着后面跪倒在地的人:“快起来!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昨天不是让苏二将抚恤金发给你们了?难道他将这银子私吞了?” 苏二叫道:“总镖头,我苏二再不是人,也不敢动这笔钱。我昨天按照您的吩咐,一家一户亲手将银子送了过去,一直忙到三更,眼睛都没合过。李奶奶,你帮我说句话啊!” 老妪说道:“总镖头,苏二的确是把银子一分不少给了我们,但……但我们不想要这银子……”望了旁边少年一眼,少年立刻将缠在腰间的包裹取了下来,里面叮叮咣咣都是银子晃动撞击的声音。 其余人也纷纷将银子拿了出来,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林震南道:“我知道这些银子不多,比起……” 老妪打断了林震南的话,说道:“总镖头,银子已经很多很多了,比按照规矩要给我们的,多了一倍都不止。但……但,我们看不住这银子啊!” “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拿着这些银子,怕是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人连肉带骨头给吃了!” 老妪声音哽咽,老泪纵横,身后的那些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哭声震天。 雅间内安静下来。 岳不群目光微凝,若有所思,瞥向了一旁的林夫人和林平之,发现他们眼眶通红面露悲愤,不像是提前知道这一切的样子,有些诧异。 岳灵珊已经猜到了外面这些人的身份,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难过。 石破天不明所以,但只听得外面凄惨的哭声,看见那些老弱妇孺,心里就阵阵发痛,就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林夫人咬牙切齿道:“余沧海为了谋夺辟邪剑谱,纵容弟子在我们福威镖局大开杀戒,这些都是被他们杀了的那些人的家人。” 林平之攥紧了拳头,立誓道:“余沧海!我这辈子若不能杀了你为我福威镖局这些枉死之人报仇,便让我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外面的林震南也是一脸悲恸,面露不忍,但最后还是说道:“福州城呆不下去了,你们可以回老家,有乡人帮衬,你们……” 老妪哭道:“总镖头,我们老家早就被那些倭寇给烧成了平地,我们已经是无根之人,哪里都回不去了。” 老妪声音极悲,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和无助。 石破天只觉得胸口发闷,有种窒息感,忍不住问道:“小师妹,倭寇是什么?” 岳灵珊说道:“倭寇是海上的强盗,烧杀抢掳无恶不作。” 石破天不解:“那官兵为什么不抓他们?”他以前四处游浪的时候,看过别的小孩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印象深刻。 岳灵珊对这些不太清楚,林平之满是鄙夷地说道:“那些官兵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看见倭寇跑都来不及,哪里敢去抓他们!” 石破天想到他以前看官兵抓强盗游戏时,一个扮演强盗的孩子突然不干了,把那些扮演官兵的打的抱头鼠窜,明白过来。 但…… “那为什么不找一个厉害点的人当官兵?” 林平之道:“有本事的人,谁愿意到官府当差?” 石破天挠了挠头,满脸困惑,他明明记得那些小孩子都是争着抢着当官兵的,怎么长大了又都不愿意当官兵了? 屋外。 老妪将身旁的少年推到了前面,哀求道:“总镖头,咱们镖局就不能再开下去吗?我这孙儿不成器,但胜在听话,总镖头只要看得上,他也能拿刀子杀人!” 其余人也纷纷将身边的少年郎推上前去,表示愿意给总镖头赴汤蹈火。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乳臭未干最多也就十一二岁的孩童。 林震南沉默了许久,好似是在做着心理斗争,最后才艰难地说道:“你们等一下。”转身走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岳不群面前,将头叩在了地上,说道:“求岳先生救救我们。” 林夫人和林平之回过神,走到林震南身后,一同跪了下来,叩首及地:“求岳先生救救我们。” 岳不群没有说话。 他看出这一切都是在做戏。 林震南也知道岳不群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戏,但他也知道岳不群知道这一切也都是真的。 他在赌! 赌君子可欺之以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雅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林震南始终不见岳不群开口,一颗心越沉越深,身子也止不住轻轻颤栗起来。 他赌的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压下的则是他们一家的身家性命。 万一岳不群因此迁怒他们,不再管福州的事情,难保余沧海不会杀个回马枪,斩草除根。 “师父,你就帮帮他们吧!”石破天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打破了这份死寂。 岳灵珊也跟着求情道:“爹,你就帮帮他们吧!” 岳不群眼底闪过一抹无奈,朝着林震南说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你要我如何做?” 石破天、岳灵珊等人都以为岳不群说的是只帮这一回。 只有林震南知道,岳不群说的是只允许他算计一回,再有下次,就不会再留情。 林震南说道:“多谢岳先生。我夫妻二人武功尽失,已无力经营镖局,愿将福威镖局献给岳先生,只求岳先生派遣一些弟子,将镖局生意维持下去,给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 岳不群大吃了一惊。 他原以为林震南搞这么一出,将他高高架起,是想要借华山派虎皮,将福威镖局继续攥在手里,万万没想到林震南竟然要将福威镖局送给他! 这份礼已经不是厚重二字可以形容! 遍布十省各地的分局,打通走顺了的镖路,数十年建立下的信誉…… 说是一座金山都不为过! 岳不群瞬间就动心了。 在林震南看来,岳不群是甘于清贫行侠仗义的谦谦君子。 但他并不知道,岳不群之所以如此,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华山派从二十五年前起,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 对他们来说,再多的钱财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名声才是最大的护身符!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了石破天这个已经开始崭露锋芒、未来注定会镇压一世的绝世天才! 岳不群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华山派复兴大计! 这时候就需要大量的钱财物资,招收门人弟子,招揽外门客卿! 林震南这福威镖局来的正是时候! 岳不群差点就直接答应下来,但在最后一秒,还是保持住了清醒冷静,淡淡说道:“不必了。福威镖局是你们林家的,就是你们林家的。” “我不图你林家的辟邪剑谱,也对你林家的祖业没有兴趣。你需要多少人手?我会尽快将人派来。” “这边的事情,依旧是你说了算,我会让他们听从你的吩咐。” 岳不群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漂亮,但实际上,当华山弟子全面参与进福威镖局的各项事宜时,福威镖局姓什么,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也不担心林震南会动什么歪心思,一个青城派都能灭了福威镖局,华山派更是轻轻松松! 在实力为尊的江湖,强者就是一切! 正道与邪道的不同,不过是正道还在乎颜面,需要一个明面上说的过去的理由! 林震南在说出请岳不群派遣华山弟子来福威镖局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了出来! 林震南同样也很清楚这一点,一脸感激涕零地说出了自己最终目的,也可以说是交出了人质:“小儿平之对先生尊崇备至,一心想要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不嫌他愚钝顽劣,收他为徒。” 林平之根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对岳不群不贪图辟邪剑谱不在乎福威镖局的态度只有钦佩崇拜。 听到父亲的话,他立刻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说道:“求师父收录门墙,弟子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 第27章 杀心 岳不群说道:“我收你为徒不难,但你须知道,我华山派立足武林数百年,武功上虽然也能和别派互争雄长,但一时的强弱胜败,殊不足道,真正要紧的是,本派弟子人人爱惜师门令誉。” “你若入我华山派门下,须得恪守门规,时时记得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罪大恶极者,立斩不赦。” 林平之郑重道:“弟子定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敢做出任何有损师门清誉之事。”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好,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林平之大喜,向岳不群叩首行礼:“弟子林平之拜见师父。” 岳不群指着石破天和岳灵珊说道:“这是你大师兄令狐冲,这是你师妹岳灵珊。” 见林平之面露诧异,解释道:“珊儿是我的女儿,不好按照入门先后的规矩列入门徒之序,你年纪比他大,便是她的师兄。” 林平之恍然大悟,上前见礼:“林平之见过大师兄,见过小师妹。” 与原时空里,林平之在福州城外,不因岳灵珊伪装成的丑陋模样,依旧仗义出手打抱不平,使得岳灵珊对他好感度极高不同。 在这方世界里,林平之的两个跟班郑镖头史镖头见林平之对岳灵珊频频侧目,就撺掇林平之上前与岳灵珊搭讪。 虽然这搭讪还未付诸行动就被余人彦打断,但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的行为,还是让岳灵珊对林平之第一印象极差,直接给林平之打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 有了这初印象,林平之后面与余人彦大打出手,在岳灵珊眼中,就从原时空的行侠仗义变成了纨绔子弟的逞强好胜,而且还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逞强好胜。 岳灵珊对林平之的印象更差,比余人彦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因此,岳灵珊并没有像原时空那样和林平之亲自嬉闹,非要争一个师姐的位置,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师兄,还是没什么好感的师兄。 石破天则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是第一次被师弟如此恭敬行礼,既不知道如何答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双眼望向岳灵珊求援,盼她教教自己如何应对。 岳灵珊看出了石破天窘迫,率先上前回礼道:“林师兄。” 石破天有样学样,忙跟着回了一礼:“林师兄。” 注意到众人惊诧的目光,石破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张之下喊错了,面红耳赤,急忙改口:“林、林师弟!” “林总镖头,平之既拜我为师,就需得随我回华山习武练功,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再回来了。” 岳不群开口替石破天化解了尴尬,说道:“你们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就趁着今晚与他交待清楚,给他准备好衣服行李,明天一早我们便会启程前往衡山,参加刘正风刘师兄的金盆洗手大会。” “内人已经带着华山弟子先行前往衡山,等我们碰面之后,我便会派弟子来福建助你一臂之力。” “在这之前,你尽量小心低调,若真遇到什么麻烦,就报我华山派的名号,想来江湖上的那些朋友也会给岳某一个面子。” 林震南连连点头应好,留下两个镖头守在门口,供岳不群差遣,自己带着林夫人、林平之以及外面的镖师趟子手和那些老老少少一并回了福威镖局。 路上,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拜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为师的事情就迅速传遍了整个福州城。 “师父,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雅间内,石破天自觉又给师父丢了脸,有些愧疚自责:“我一定会改的。” 岳不群吓了一跳:“不用!不用!冲儿,你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千万不要改,也根本不用改!人生在世,匆匆百年,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你只要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石破天又是钦佩又是感动,一声“师父”喊出口,声音哽咽,眼眶都有些泛红。 岳不群拉住石破天,又是一通语重心长的叮嘱宽慰,只恨不得告诉石破天“如果有人说你错了,那就是他错了;如果所有人都说你错了,那就是这个世界错了”。 岳灵珊在一旁直撇嘴,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对大师兄说?恨不得拿尺子给大师兄定下规矩! 还不是担心大师兄的赤子之心受到影响! 虚伪! 岳不群注意到岳灵珊那小表情,猜出了她的想法,心里微微有些羞耻,岔开了话题:“珊儿,你二师兄还没有消息吗?” 岳灵珊摇了摇头:“爹爹在清平客栈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福州城,我也在城中做了不少暗号,二师兄若是在福州城,肯定已经找过来了。他应该是离开了。” 岳不群“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已经给劳德诺判了死刑。 岳不群对劳德诺这个带艺投师的徒弟从一开始就抱有几分猜疑,只是碍于华山派实在是缺人手,尤其是缺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手。 岳不群才压住心中的猜疑,重用劳德诺。 不仅破例让他当了华山派的二师兄,还将华山派对外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了他,让他成为了华山派大总管一般的存在。 身份地位仅次于他们夫妻二人和大徒弟令狐冲,权力更在令狐冲之上。 岳不群这么安排还有一个目的—— 让劳德诺疲于在山外奔波,没时间结交门内弟子,避免他拉拢人心威胁到令狐冲掌门继承人的位置。 鸠占鹊巢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没少发生! 岳不群久读圣贤书,对这些事情不要太了解。 劳德诺没有辜负岳不群的重用,或者说是远远超过了岳不群的预期,将岳不群交待的各种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有不少岳不群都觉得有些麻烦的事情,劳德诺也能处理的十分得当。 岳不群对劳德诺的猜忌更重了。 一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还没有混出头的江湖散人,不应该有这般能耐! 而有这般能耐的人,也不应该会选择来华山派! 除非他包藏祸心,或者干脆是盯上了华山派掌门的位置! 这两者都是岳不群无法接受的。 但到了这时候,劳德诺已经有些尾大难除。 他别说还没找到证据,便是真的找到了,也难保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卸磨杀驴! 岳不群只能暂时忍下来,同时将更多的差事交给劳德诺,让劳德诺忙到连呆在华山上的时间都没有,主打一个累死了血赚,累不死小赚。 岳不群相信,在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出现前,劳德诺为了获得他的信任重用,会比其他华山弟子更卖力更忠心。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一个足以让劳德诺放弃一切叛变的巨大利益出现了—— 年纪轻轻就学会了紫霞神功的令狐冲! 无论劳德诺是别派奸细,还是想要夺得华山掌门之位,都绝对容不下这样一个令狐冲。 他也很快付诸了行动。 石破天、岳灵珊没看出劳德诺的歹毒心思,岳不群只是听他们讲述了一遍,就一眼识破。 劳德诺想要借刀杀人,借青城派借余沧海的手除掉石破天,挑起青城派与华山派的矛盾,趁机渔利! 无论是他看上去舍生忘死的主动诱敌、还是故意被抓留下暗号、乃至是杀死洪人雄这些青城弟子的行为,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第28章 补全短板 “还好冲儿福运深厚,没在抵达福州城的第一时间就暴露自己学会了紫霞神功一事。” “劳德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冲儿的消息飞鸽传书告诉了我,否则就糟了。” 石破天一身内功雄厚,但实战经验匮乏,学过不少武功招式,却碍于毫无基础,并未能融会贯通。 余沧海在不知情且十分急躁的情况下,吃了一个大亏,可一旦拖得久了,冷静下来,石破天几乎是必败无疑! 岳不群一想到这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带着石破天和岳灵珊来到客栈后院空地,挥退了一众闲杂人士。 “冲儿,你如今内力已成气候,也是时候学习我华山派的剑法了。” 岳不群拔出宝剑,横剑当胸,左手捏了个剑诀,似是执笔写字一般。 “这是咱们华山剑法的起手式叫作‘诗剑会友’,意思是大家是在比武切磋,比剑只分胜负,不以性命相搏。” 石破天眼睛一亮,连连叫道:“这个好!这个好!我要学!比武切磋就行,打打杀杀什么的就不要了!” 岳不群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下演练剑法。 “这一招叫做苍松迎客…… “然后是白云出岫……” “然后是天绅倒悬……” “无边落木……” …… 华山剑法剑意取自西岳华山「奇、险」二字,而奇、险往往与秀美相映相衍,也因此华山剑术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石破天只看得数招,便即全神贯注,浑然忘记了外物,以指代剑,跟着比划起来。 直到岳不群将剑法全部练完,他还沉浸在其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儿地鼓着掌,叫道:“好!好!师父,你的剑使得太好了!” 岳不群:“……”有种江湖卖艺的错觉! 岳不群猛地想起那天在祖师堂石破天要给他赏钱一事,生怕石破天再来一遍,赶紧说道:“冲儿,我们华山派入门剑法,一共三十六招,我已经全部使了一遍,你有什么想问的?” 石破天连连点头:“师父,我这里没有看清,你刚刚是这样……这样……然后呢?” “还有这招……” “这一招也有一点没看清……” …… 岳不群呆在了原地。 他本意只是想问石破天对华山剑法整体有什么想问的,然后再一招一招传授给石破天,未曾想石破天竟直接就上手练了起来。 石破天的招式不算标准,有些地方更是似是而非,破绽百出,但却是将三十六式华山剑法完整使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纵身挥剑之间,剑光闪烁,若隐若无,变化无方,赫然是已经掌握了华山派剑法“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这比单纯的学会剑法招式要难上数倍不止! 而他出现问题的地方,都不是剑法招式变化的关键所在,而是都是一些最基础最粗糙的东西! 显然,石破天是凭借着惊人的记忆这些招式,甚至连同着剑意都一起死记硬背了下来! 岳灵珊忍不住问道:“爹,大师兄是因为以前练过华山剑法,才能这么快重新使出来吗?” 岳不群也想知道答案,朝已经练完了华山入门剑法的石破天说道:“冲儿,你的这些问题都是一些最粗浅的武学道理,我等下再仔细给你讲。我再给你使一套剑法,你用心学。” 说罢,岳不群就再次拔出宝剑,来到空地上,演练了一遍他自创的养吾剑法。 “养吾剑法”与华山入门剑法不同,乃是岳不群在紫霞神功小成之后,依照着紫霞神功的核心要义“养浩然正气”所创。 令狐冲没有学过,也不适合学。 但,对紫霞神功已经接近大成的石破天来说,养吾剑法远比华山入门剑法更容易学会。 他只看了一遍,就完完整整使了出来,挟以深厚内力,剑意之正大刚直,甚至还要在岳不群之上。 岳灵珊目瞪口呆。 岳不群已全然维持不住往日的儒雅从容云淡风轻,浑身颤栗,老泪纵横,激动不能自已。 他华山祖坟不是冒青烟了,而是已经着火了! 熊熊大火! 他这徒儿不止在修炼内功上绝世无双,在剑法招式上,同样也是举世无双! 岳不群能想到的历史上对标的人物,只有少林寺的达摩祖师和武当派的张三丰张真人! 而少林武当正是当今武林正道的两大魁首! 岳不群眼前已经开始浮现,华山与少林武当三足鼎立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石破天见岳不群又哭又笑,吓得也快哭了:“师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岳不群回过神来,只觉得精神振奋,整个人好似年轻了二十岁:“我没事!我太好了!我从没有这么好过!冲儿,我现在就来给你解答你先前遇到的问题!” 岳不群的教学水平很差,尤其是在剑法招式上,突出一个死板不知变通,追求的是极致的标准,一招一式都要追求十全十美,没有半点错误。 这对原来率性洒脱放荡不羁的令狐冲来说,是一种束缚,限制了他剑法的提升。 但,对毫无根基、连拳脚兵刃中最粗浅的武学道理都不懂的石破天来说,就好似久旱逢甘露,简直不要太过合适。 岳不群一边给石破天讲解着这些基础武学道理,一边和石破天过招,见到他招数中的破绽,随时指点纠正。 石破天内力悠长,自午迄晚,专心致志的学剑,丝毫不见疲累,练了半天,面不红,气不喘。 岳不群本就因为修炼罗汉伏魔功受了内伤,又这般辛苦给他喂招,只半天就已经大汗淋漓。 但看着石破天进步神速,岳不群丝毫不觉得累,完全沉浸在了名师高徒的成就感当中,连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都被他抛诸脑后。 至于说林平之,岳不群根本没功夫搭理,直接把他丢给了岳灵珊,让岳灵珊传授他华山入门内功。 如此过了六天。 石破天学的实在太快。 岳不群已经教无可教。 剩下的只能靠石破天自己领悟融会贯通。 四人才启程前往衡山。 第29章 阿黄 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可以说是近来江湖上最大最热闹的事情。 石破天一行人进了湖南境内,路上时常能看见三五成群腰挎兵刃的江湖汉子,都在朝着刘府所在的衡山城进发。 岳不群游历江湖多年,交游广阔,无论是面对正道人士还是绿林豪杰都是一副谦和有礼平易近人的样子。 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上前打招呼问好。 岳不群都是和颜悦色,一一回应。 哪怕是以前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的人,他都能直接喊出名字。 一句“某某兄,近来可好”,再向岳灵珊石破天随口介绍两句对方的绰号、擅长的武功,就让这些江湖汉子激动不已,只觉得面上有光,态度越发恭敬有礼。 可以预见,等他们离开之后,定会跟人吹嘘自己与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有交情,夸赞岳不群谦谦君子的名声, 可谓是将“惠而不费”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面对着这些人的宴请,岳不群大多数都直接拒绝,也有少数拒绝不了的。 茶陵县茶帮帮主“玉手判官”张安源便是其中之一。 岳不群早年游历至此,与云阳山上的一伙强盗爆发了冲突,是张安源助他剿灭了强盗,两人算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岳大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路过茶陵,也不知道来兄弟这里坐上一坐!” 张安源从手下口中得知岳不群到了茶陵县的消息,立刻就赶到了客栈,正撞见领着徒弟女儿吃午饭的岳不群。 岳不群满是歉意:“贤弟莫要见怪,愚兄这次来主要是参加刘正风刘师兄的金盆洗手宴,在茶陵最多也就住上一晚,就没想着打搅你。” 张安源不乐意了:“什么叫打搅!我能与大哥饮茶论道,是最开心的事情!别说是一天,就是一个时辰,我也得与你在一起坐上一坐!” 茶帮是茶陵县当地最大的帮派,但放在衡山派面前就不值一提了,张安源如此殷勤,不只是因为当年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岳不群乃是华山派掌门! 交好了岳不群,就等于交好了五岳剑派,交好了衡山派。 岳不群盛情难却,只好领着石破天三人,住进了张府。 张安源早就令人安排好了酒席。 各自落座之后,自然是少不得一番叙旧,觥筹交错,互相吹捧。 喝得微醺之后,又将酒换成了茶,开始品茶论诗。 石破天不识字,只听得昏昏沉沉,眼皮打颤,脑袋不断往下栽。 林平之则是一心想着练武,虽然恪守礼节,没将不耐烦表现出来,但也明显是心不在焉。 岳不群道:“冲儿、平之,你们这几日赶路,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岳灵珊也想跟着离开,但却被岳不群留下,为他们斟茶倒水。 石破天和林平之在张府仆役的带领下,回到各自房中。 林平之素来争强好胜自尊心极强,福威镖局的血仇和罗人杰的羞辱好似一把利刀在他心里时刻搅动。 自从跟着岳灵珊学会了华山内功之后,他就将所有时间用在了修炼华山内功上。 但,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反而是让他在华山内功上进展十分缓慢。 这又反过来让他更加急躁,陷入了死循环当中。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急着点破,他准备藉此机会,磨一磨林平之的性子,免得他过刚易折。 至于石破天,他向来是从心所欲,回到房内,倒头就睡。 睡了有大半个时辰,石破天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阵狗叫声,睁开眼睛,走到窗边,就看见一条大黄狗钻进了墙边草丛里。 “阿黄?!是你吗?阿黄?” 石破天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连外衣都顾不得穿,急匆匆追了上去。 林平之本就静不下心修炼,听到石破天急切的喊声,起身推开门,然后…… 看见大师兄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林平之:“???” 林平之呆了半晌,“啪”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竟然……不是在做梦?! 林平之再次呆住了。 石破天只穿着一件内衣,追着大黄狗来到大街上,一边招手一边高声吆喝:“阿黄!阿黄!是我啊!狗杂种!” 整条街道瞬间一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唯有那条大黄狗跑得更快,呲溜一下子钻进了人群当中。 石破天紧忙追上前去,口中大喊:“阿黄,你等等我!我是狗杂种啊!你不认识我了!” 所过之处,人群仓皇向两侧退开,人来人往的大街硬是留出了一条小路。 “谢谢!谢谢!”石破天谨记师妹教导,百忙当中不忘对好心人一阵感激。 大黄狗对这条路十分熟悉,溜着墙边,跑得飞快。 石破天穷追不舍,最后在一处小巷里,失去了大黄狗的身影。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墙角处的那个狗洞! 石破天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 一墙之隔,里面却十分热闹,头靠近狗洞的瞬间,就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而等他探进半个身子的时候,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石破天抬起头,便看见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都是些老人或者小孩,穿着破破旧旧的衣服,脸上写满了惊讶错愕。 石破天憨厚一笑,问道:“你们看见阿黄了吗?” “阿黄是谁?你又是谁?”一个穿着青绿色衣服、头戴乌纱帽、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过来。 石破天正要开口,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女童清脆的声音:“阿黄是一条大黄狗,他是狗杂种!”说着,女童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那汉子循声望去,便见墙头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女童,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笑靥如花,双脚还在不断荡阿荡。 汉子吓了一跳,慌忙说道:“小姑娘,你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扶稳了,不要乱动!”搬来梯子,就要将女童抱下来。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下来!” 女童轻轻一跃,从墙头跳了下来,只唬得在场的老老幼幼目瞪口呆,有不少更是直接“啊”的一声尖叫惊呼。 那汉子还有些见识,知道这是江湖人士的手段,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说道:“小姑娘,你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骂人的脏话!” 女童道:“我才没有说脏话。他自己说的,他叫狗杂种,在找一条叫阿黄的大黄狗。” 石破天点头道:“我是狗杂种,我在找阿黄。” 汉子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大黄狗我家倒是有一条,但它叫平安,不叫什么阿黄!” 石破天一听不是阿黄,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说的不是它这辈子的名字,是他上辈子的名字。” 汉子懵了:“上辈子?” 石破天认真解释道:“嗯,两辈子的名字是不一样的。就比如我,我上辈子叫狗杂种,这辈子叫令狐冲。阿黄上辈子叫阿黄,这辈子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汉子愣了一下,望向石破天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怜悯,明白了,这是一个傻子。 女童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令狐冲?你是华山派岳不群的大弟子令狐冲?!” 石破天道:“嗯,我这辈子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 女童年纪虽然不大,但聪慧早熟,自然是听懂了石破天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但正因为听懂了才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华山派大弟子、下一任掌门继承人令狐冲竟然是个傻子?! 这怎么行! 他怎么能是个傻子呢! 女童有些急了。 她和爷爷现在正被圣…… 呸!是被魔教追杀! 这魔教最大死对头华山派的大弟子却是个傻子! 这谁来帮他们和魔教死磕! 第30章 小事 “昌哥,发生什么事了?” 厨房里,正在烧饭的女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这女子看上去二十七八模样,相貌不算出众,皮肤略显粗糙,围着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饭勺。 “丽娘。”那汉子昌哥走上前去,小声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石破天内力深厚,耳目聪慧,听到那汉子说他是傻子,正准备解释一下,但紧接着就又听到那汉子要让他去看阿黄。 石破天立刻闭上了嘴,从狗洞里钻了出来,满脸期盼地等待着。 丽娘叹了口气,说道:“又是一个可怜人。” 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帮石破天擦去了脸上,拉着他往后院走去,说道:“你要看平……阿黄,跟我来吧。” “丽娘。”昌哥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丽娘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帮我看着灶,别让饭糊了。” 昌哥嗯了一声,接过饭勺走进了厨房当中。 来到后院。 石破天如愿见到了大黄狗,但除了大黄狗之外,还有一窝的小狗崽。 丽娘柔声道:“它是你的阿黄吗?” 石破天摇了摇头:“不是,阿黄是条公狗。” 女童嗤笑一声,说道:“你不是说阿黄是上辈子的事了吗?说不定,它这辈子就投胎成了一条母狗呢!” 石破天眼睛大亮:“真的吗?” 女童:“???” 丽娘见女童还要开口,忙一把拉住了女童,说道:“小妹妹,你千万不敢再乱开玩笑了,他会当真的!” 女童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昌哥有些着急的喊声:“丽娘!丽娘!好了没有?” 丽娘回了一句:“来了。” 女童说道:“姐姐,你别陪这傻子浪费时间了,耽误了良辰吉日就不好了。” 丽娘一脸惊讶,正要开口,便觉得眼前一花,头上微微一重,下意识地伸手摸去。 触感冰凉滑润。 是一根玉钗。 女童笑道:“我爷爷说,参加别人的婚礼都要送上一份贺礼,这玉钗就送给姐姐了。” 丽娘慌忙道:“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伸手要将钗子取下,还给女童。 女童道:“你若把它给我,我就直接把它摔了。” 丽娘见女童态度不似作伪,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女童望向了石破天,说道:“喂,傻大个,说你呢!你搅合了别人的婚礼,什么贺礼都不拿一个吗?你师父岳不群就是这么教你的?” 石破天在侠客行世界,和叮叮当当办过一场婚礼,知道参加婚礼要送礼的规矩,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一番翻找。 但他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内衣,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丽娘赶紧说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我们这边不需要送贺礼。主家还要给帮忙的人封个红包。” 石破天一听“帮忙”二字,眼睛一亮,说道:“我可以帮忙做饭。” 女童不信:“华山派的大弟子还会做饭?” 丽娘本就是见石破天身上空空荡荡,找的托词,见石破天认真了,就要说“不必了”。 石破天已经急匆匆冲进了厨房当中。 半个时辰后。 “唔、唔……好烫好烫!” “这太好吃了!” “这真的是用白菜萝卜炖的?我怎么觉得丽姐姐做的也不如……哎吆,你打我做什么!” “赶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 前院里狼吞虎咽夸奖的声音此起彼伏。 女童端起第三碗饭,满脸鄙夷:“不知道好好练功,整天……嗝……整天只知道研究怎么做……嗝……做饭,怎么除魔卫道!难怪你们华山派一代不如……嗝……一代!” 等参加完婚礼,石破天拿上帮忙得来的红包,兴冲冲往张府走去,夜幕已经降临。 半道上,他就遇见了等了他快一个时辰的林平之。 林平之一把将石破天拉到了巷子里,拿上一身干净衣服让石破天换上,说道:“大师兄,师傅说了,让我们今晚在外面住,明天吃完早饭,直接在北门汇合。” 岳不群与张安源一通品茶论道,从下午一直论到了晚饭时间,才派人来叫石破天和林平之。 结果,就发现石破天不见了。 林平之对外找了个理由“石破天练功之时心有所悟,觉得院子里施展不开,就施展轻功出去了”,只将石破天从狗洞钻出去一事禀报给了岳不群。 岳不群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好似炸开了一样。 他今天才在张安源面前将石破天一阵好夸,准备着手让石破天扬名立万,为日后继承华山派打基础,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 岳不群的第一反应就是:“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件事?”已经动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林平之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当时院子里就我一个人。” 岳不群这才松了口气,又警告道:“这件事你给我烂死在肚子里,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若是我从旁人嘴里听到,定不饶你!” 话音未落,岳不群就又听见外面路过的下人在小声议论:“今天街上有个傻子,穿着件内衣到处乱跑,嘴里还一直骂自己是狗杂种,我当时都吓坏了,差点被他撞到。” 岳不群眼前一黑,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嘴里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冲儿日后必定会名留青史,这种事情就算传出去也是名士风流游戏人间!对,这是名士风流游戏人间!嵇康竹林七贤就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 这才冷静下来。 立刻吩咐林平之到外面客栈预定两间客房,然后等在张府外面,拦住石破天,避免他被那些下人认出来。 “狗杂种”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难听,这些普通百姓知道了没什么,万一让江湖上的人知道! 华山派在石破天成为横压一世的绝世高手之前,都会是别人嘴里的笑话! 他的这张老脸也要丢尽了! 石破天完全没有察觉到林平之看向他时,那复杂的眼神,听到这是岳不群的吩咐,没有多想,就将衣服换上,与林平之住进了外面的客栈里面。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完早餐,正往北门走去,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巷子口议论纷纷。 “你说,这世道怎么这样!丽娘多好的一个人啊,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钱拿去帮养济院的那些老人孤儿!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他们昨天才刚刚成的亲!我听说丽娘已经上吊自杀了,还是穿着红衣服红鞋子自杀的!她这是拼着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化成厉鬼找那采花贼报仇!” “唉,这办法要有用的话,那采花贼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知道衙门能不能抓到这采花贼!” “抓个屁!我听说了,这次作案的还是那个叫什么万里独行的田伯光!这是他在咱们茶陵地界做的第五起案子了吧?张老爷、王老爷、申员外他们都许了重金悬赏他的脑袋,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件接着一件!” “衡山派的老爷们呢?平常这种江湖上的事情不都是衡山派的老爷们在管?” “衡山派的刘正风刘三爷据说是要金盆洗手,现在都在忙这事,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些小事!” 第31章 田伯光 石破天没听那些人把话讲完,就已经焦急地挤进了人群。 越过堵在巷子口的几层人墙,里面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衙役们在接到报案后,只是走了个过场,就直接回去了。 这案子十分简单清晰,就是采花大盗“万里独行”田伯光犯的又一件案子,难的是如何将田伯光抓捕归案。 他们对付些普通百姓、小偷劫匪还行,对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没有任何办法。 街坊路人们很同情丽娘的遭遇,但也怕被厉鬼缠上,只远远地站在巷子口,根本不敢靠近丽娘家附近。 “大师兄!等等我!” 林平之昨晚已经从石破天口中得知他离开张府后去参加了一场婚礼,还亲自下厨做了饭。 他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遭了田伯光毒手的丽娘就是那场婚礼中的新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父母教导子女,大多只会灌输正面的观念。 比如说,要正直善良、要豪爽大方、要侠义为先、要扶危济贫…… 林平之身为林震南独子,从小受林震南夫妇宠爱,没受过任何挫折,说白了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全盘接受了这些正面的灌输,而没有接触过任何的黑暗面。 再加上他性子偏激执拗,这些观念在种下之后,就极难改变。 原时空里,他哪怕已经家破人亡,沦落到乞丐的地步,依旧不愿恃强凌弱,宁愿受农妇羞辱,也不出手伤人,便是如此。 而在这方世界,他们一家三口被岳不群所救,他又提前拜了岳不群为师,被岳不群教导要以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 林平之对岳不群的话深信不疑。 在错过与师父汇合时间、受到师父责罚和对付采花大盗这两个选项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并且坚信岳不群不会怪罪他,只会支持他。 林平之紧跟着石破天冲进了院子。 映入眼帘的,是那四张借来的红色八仙桌,十六条四方凳,桌上杯盘狼藉,凳子横七竖八,能够想象到昨晚热闹的场景。 墙壁窗户上,贴着几张歪歪扭扭略有些丑陋的双喜红字,已经被露水打湿,呈现出一种阴暗的色泽。 挂着两个写着“喜”字红灯笼的婚房,此时房门大开,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绣花鞋的女子悬挂在房梁上。 而在房间的床上,还歪歪扭扭斜躺着一个男子,身体僵直,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光泽,好似是一具尸体。 石破天一把将丽娘从房梁上抱了下来,运转紫霞神功,不断将紫霞真气灌输进丽娘体内,但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大师兄,这个男的还活着!他被人点了穴!” 林平之武功远不如石破天,但在点穴上却比石破天了解的多些,运转真气,在昌哥胸前连点数下。 昌哥身子猛地一颤,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到了丽娘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极致的痛苦让他五官狰狞扭曲,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好似野兽般的呜咽嘶吼,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石破天只觉得有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心头,攥紧了拳头,熊熊怒火从心底燃起。 这就是师父和小师妹说的大恶! 不可饶恕的大恶! 林平之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升起,让他浑身一颤,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见到的从来都是面带憨厚笑脸、温和亲切的石破天! 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石破天! 那恐怖骇人的气势真的恍若魔神般让他胆战心惊! 忽然。 石破天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冲出房门。 林平之心头一松,又忍不住好奇石破天这么急着去做什么,抬头望去,便看见石破天跑到了后院狗窝旁,看着里面那条七窍流血的大黄狗和几条同样七窍流血的小狗崽。 林平之:“???” 林平之有些懵,猛地想到了昨天看到的石破天为了追一条大黄狗,直接钻狗洞的惊人之举。 难道大师兄对狗有什么特殊感情吗? 就在这时,林平之看见石破天突然蹲下身子,伸手朝其中一只瘦弱的小狗崽摸了过去。 林平之面色顿变。 这世上但凡是与“偷”有关的行当,都见不得光,听不得任何声响。 田伯光显然也不例外。 他在作案前,就用毒肉将看家护院的平安和这些小狗崽们都给毒死了。 林平之急忙提醒道:“大师兄,小心中毒!” 声音未落,就听见石破天朝他满是惊喜地喊道:“它还活着!” 林平之:“……” 不就是一条狗吗? 活着就活着呗! 有什么可激动的! 现在的重点是你千万小心,不要中毒啊! 这小狗这么瘦弱,应该是昨天抢肉吃的时候,没有抢过它的兄弟姐妹,吃得少,才侥幸活了下来。 但,它这一口气,怕是也支撑不了…… 林平之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却是看见石破天将手按在了狗崽的后背,脸上一片紫气缭绕。 大师兄这是在用紫霞真气给狗疗伤?! 林平之呆住了。 他脑袋里面都是僵的,有些转不动。 那可是紫霞神功啊! 华山最高内功心法! 华山九功之首! 这可是紫霞真气啊!!! 你就拿来救狗?! 不惜内力损耗的拿它去救狗?! 林平之不敢想象,自家师父看到这个场景会是何种反应。 石破天全然没有想过这些。 在他眼中,紫霞真气没什么高贵的,内力也没什么可珍惜的,救人救狗或是救其它的也没有任何区别。 石破天眉头微皱,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专注。 他用紫霞真气给人疗伤已经比较熟练,但给狗疗伤还是第一次! 好在狗的身体构造虽然和人完全不同,但同样有着五脏六腑经脉丹田。 石破天小心翼翼控制着紫霞真气,沿着经脉一点点进入到小狗崽体内,滋养着它的气血,恢复着它的生机。 效果十分显著! 小狗崽的心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极其微弱变得强劲起来,眼睛也缓缓睁了开,乌黑发亮,炯炯有神。 石破天大喜过望,逐渐加大真气输出,蕴养着小狗脆弱的身体经脉和五脏六腑。 林平之彻底麻了。 这狗还真让大师兄救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骂娘! 好在,他很快就不用为这事发愁。 显哥抱着丽娘哀嚎了片刻,猛地站起身,垂头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林平之反应极快,一把将显哥拽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和丽娘一起走!” 显哥声音沙哑微弱,拼了命地想挣脱开林平之的手。 林平之正要开口劝说,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不要拦着他,让他赶紧去死!” “丽娘姐姐活着的时候,这个废物保护不了丽娘姐姐!丽娘姐姐死了,他也不想着给丽娘姐姐报仇!” “他这种废物还活着做什么?早点死了,也省的浪费粮食!” 林平之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女童从墙上跳了下来。 显哥浑身一震,停止了挣扎,只是声音中满是无力与绝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武功,我连他怎么进来的,怎么动的手都没能看淸,我怎么给丽娘报……” “这都是借口!” 女童冷哼一声:“你不会武功,就不能给他下毒?不能花钱买凶?哪怕你带着丽娘姐姐的尸体,一头撞死在衡山派门口,也不比你在这里撞死强?” “对!衡山派!我撞死在衡山派,不,我去刘三爷府上!” 显哥眼中出现了一点光泽,越来越亮,嘴里呢喃道:“刘三爷要举办金盆洗手大会,他那里的人最多,我撞死在那里,衡山派肯定不能置之不理!丽娘的仇就能报了!” 女童:“……”好像给刘爷爷捅了个娄子! 女童正想着怎么改口,就见石破天抱着狗崽子冲了进来,大声说道:“不行!显哥,你和丽娘都是好人,丽娘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死了!我一定会把田伯光给你抓来的,不用你去死!” 女童嗤笑道:“田伯光能横行这么多年,手头上的本事肯定不弱,就凭你傻乎乎的,也能抓得住他?” 石破天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但我一定会拼命努力的。” 石破天不善言语,但他眼里话里的诚挚认真,极易打动人,获得别人的信任。 别说是显哥,哪怕是那对他一直冷嘲热讽的女童,也是一怔,有些动容。 林平之恼了:“我大师兄可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怎么可能抓不住区区一个淫贼!” 女童回过神来,说道:“你知不知道那田伯光的绰号是什么?万里独行!就算这傻大个打得过他,你们能找得到他吗?” 林平之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嘴硬道:“我们找不到,难道你就有办法找到他?” 女童眉头一挑,说道:“我当然有办法。”她上前一步,掰开了丽娘紧握的手掌。 左手中抓着一个红色纸团,上面用炭灰画着一个男子的画像,十分简陋,但两个特征十分明显——丑和胎记! 右手中则攥着一小块灰蓝色的布条。 乡间自古就有,穿红衣着红鞋惨死之人会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的传说。 丽娘显然是怕自己找不到仇人,将田伯光的画像和田伯光身上撕下来的这块布,死死攥在了手里。 女童将布条递给了石破天,说道:“让你怀里的小狗闻闻,说不定就能找到那田伯光。” 石破天对别的事情不懂,但他与阿黄相处那么多年,对狗的习性本事熟悉无比,接过布条放在了小狗崽的鼻前,说道:“小黄,你闻闻这个味道,记下来,我们去抓到他。” 想法很美好。 但,这小狗崽刚出生没多久,又没有经过训练,一脸抗拒嫌弃地往后缩回了石破天怀里,根本不愿意去闻,更别说是去找了。 女童气的直骂:“和你主人一样,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现在时间尚早,路上行人不多,还能通过狗的嗅觉去抓人。 等再过上一会儿,路上人来人往,将味道冲散覆盖了,再想抓田伯光就难了。 女童秀眉紧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就是。 就在这时。 石破天拿起破布放在了自己鼻子前。 女童:“???” 女童傻眼了,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真以为自己叫个狗杂种,就能和狗一样用鼻子找人吗? 林平之同样是一脸懵逼,满头问号。 因为—— 他看见石破天脸上紫气涌动! 林平之:……不是,紫霞神功还能这么用的吗? 更让他无语的是,石破天闻了几下破布,看了一眼床,又看了一眼桌子,随后起身走到院子里,用力吸了几口气,脸上露出了喜色:“我知道他往那边走了!” 石破天一把将狗崽子塞进林平之怀里,说道:“师弟,你帮我照顾好小黄。”纵身上了房顶,一边用鼻子用力嗅着,一边沿着房顶往西南方向追去。 女童也注意到了石破天脸上那明显的紫气,转头望向林平之,问道:“你们华山派还有这种武功?” 林平之:“……我才拜入师门不久,并不清楚。” 女童狐疑地看了眼林平之,也纵身上了房顶,朝着石破天追了过去。 林平之轻身功夫很差,看着两人在房顶上腾挪跳跃,知道自己跟不上,只能老老实实留下来照看小黄狗和显哥。 石破天边闻边走,速度并不快。 女童很快追上了他,问道:“喂,你真的能闻到田伯光留下的味道?” 石破天肯定道:“能。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紫霞神功有两大功效。 其一,是可以蕴养经脉身体,化解异种真气,于治疗内伤外伤、强身健体乃至是提升根骨资质都有着极大的作用。 其二,是可以大幅度提升人的五感六识,尤其是运转紫霞神功时,更是能成倍成倍的提升。 两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前者可强化后者,后者可让前者运用的更加精细。 石破天用紫霞神功强化嗅觉的方式,来寻找田伯光,也是赶鸭子上架,纯属被逼无奈。 但尝试之后,他很快就发现,那块破布上带有一种很浓很浓的香味。 十分清晰,很容易分辨,在空气中的残留也格外清晰。 石破天并不知道,这香味来源于赌坊,是赌坊用来掩盖房间内臭味所用,所以味道才会如此浓烈。 田伯光昨晚在赌坊输光了银子,四处闲逛寻找猎物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丽娘院子里亮着的红灯笼,就想着当个新郎改改运势。 而之所以会如此清晰。 则是因为田伯光在作案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床上睡了一晚,直到天亮才不慌不忙离开的。 距离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 石破天顺着这味道一路寻找,很快就在一间酒楼发现了田伯光的踪迹。 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边吃菜,一边喝酒,目光游走在楼下街道上那些过路女子的身上,其中的淫邪贪婪比那日的余人彦更甚十倍都不止。 “大师兄,你记住,凡是像他那样的,都是大大的坏人!打残不重,打死活该的那种!你杀了他们都是在行善积德!” 石破天脑海中闪过岳灵珊当日的话,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缕杀意。 但,也就是这一丝的气息泄露,就被田伯光察觉。 “又有不知道死活的蠢货送上门来!” 田伯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依依不舍地从街上一女子身上收回了目光,望向了石破天。 “嗯?!” 田伯光只看了一眼,“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施展出轻功,几下腾挪,落在了石破天身前,眼睛死死盯在石破天身旁的女童身上,直咽口水。 “小子,识相的便给我滚得远远地,看在你给我送来这么个漂亮女娃的份上,田大爷就饶你一命。” 第32章 为什么不用呢? 田伯光为了更好的寻找猎物,选的是最热闹街道临街的酒楼。 三人甫一出现在房顶上,就被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到。 人流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好似开了加速器一样,如蚂蚁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侠以武犯禁! 这些江湖人士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将官府放在眼中,难保他们不会杀红了眼,把他们这些无辜之人也牵连进去。 这种事情他们没少听说,甚至有不少还亲眼见到过。 只有极少数胆大包天的浪荡子和江湖人士停下了脚步,抬头张望了过去。 田伯光自恃武艺高强,又有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根本不怕被人看,眼睛依旧是紧盯在女童身上,就好似是饿狼看见了猎物,走不动路,挪不开眼。 女童饶是胆大包天的性子,也被盯得心里发毛,伸手就往怀里摸去。 石破天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拔出了宝剑:“田伯光,你害死了丽娘和平安一家五口,我要把你抓回去,交给昌哥处置。” 田伯光听到“丽娘”二字,满不在乎。 他日日新郎,夜夜笙歌,睡得女人多了去了,自杀的、被自杀的也多了去了。 这要是再过上两日,他怕是连丽娘是谁,都要忘了。 但,听到石破天说他害死了“平安一家五口”,他忍不住问道:“小子,你说的平安是谁?老子什么时候杀了他一家口子?” “老子虽然不在乎多杀几个人,但不是老子做的,老子可不认!” 石破天道:“平安不是人,是丽娘和昌哥养的狗。” 田伯光:“???” 田伯光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起石破天,冷笑道:“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这些年,来找老子寻仇的人多了,敢像你这样逗老子玩的,还是头一个!” 石破天道:“我才不会逗你这种恶人玩,你这种恶人有什么好玩的!平安比你强多了!” 田伯光表情一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些年来骂他猪狗不如的人很多,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无能狂怒只会让他更兴奋更开心。 但今天,看着石破天一脸认真诚恳、就好似在陈述某种事实的模样,直接让他心头火起,杀意凛然:“小子,你再说一遍?” 石破天很听话:“我才不会逗你这种恶人玩,你这种恶人有什么好玩的!平安比你强多了!” 怕田伯光还听不明白,他又补充道:“它从来不会做坏事,也比你好看多了,你……” 话音未落,身后的女同已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田伯光登时恼羞成怒,脸上的胎记变得血红,更显狰狞丑陋,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找死!”就要朝石破天扑过去。 当!当! 突然,寒芒一闪。 两声金石碰撞的声音响起。 四截断开的飞镖掉落在了房顶上。 田伯光手握歪把子短刀,目光恶狠狠地扫了眼围观众人,说道:“田大爷现在没空搭理你们,赶紧滚!等田大爷出手,你们就死定了!” 墙角黑影一闪,刚刚偷袭之人显然已经被吓退。 周围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江湖人士也被这快刀惊住,被名利激起的满腔热血骤然一凉,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没有离去。 他们忌惮田伯光的快刀,不愿当出头鸟,但又舍不得放弃那巨额的悬赏和杀死田伯光带来的声望。 万一有那愣头青冲上前去,和田伯光拼个你死我活,他们说不定能捡了漏! 田伯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露出一抹鄙夷,完全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些各怀鬼胎的散沙若真能捏到一起,他也不可能逍遥自在到现在! “岳大哥,田伯光这厮还真有几下子,贤侄怕是很难讨到好,我们快些过去吧!” 张安源作为茶陵最大的地头蛇,也是这酒楼的幕后老板,几乎第一时间就收到手下的消息,说岳掌门的高徒在与人对峙剑拔弩张。 他就立刻和岳不群、岳灵珊一起赶了过去。 昨天,岳不群向他大夸特夸石破天,明里暗里都在帮石破天扬名,显然是把石破天当作华山派掌门继承人来培养,而且已经准备将石破天推出去。 如今发生这事,正是他结交华山派下任掌门的大好机会! 另一边,女童用手指偷偷戳石破天的后背。 作为魔教长老曲洋的孙女,曲非烟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不弱,见识更是不凡。 田伯光的那手快刀比她预料当中的还要厉害。 “狗……” 曲非烟本来还想像昨天那样直呼“狗杂种”,想到石破天刚刚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压低嗓音说道:“狗哥,这田伯光不好对付,等下我丢暗器拦住他,我们赶紧跑!” 话音未落,便见石破天突然收剑入鞘,转头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曲非烟又惊又怒:“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田伯光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想跑了?晚了!你们怕是忘了你田大爷的绰号叫什么了!” 曲非烟声音极小,石破天也只是正常说话,稍远一些就听不见了。 但,田伯光的声音极大,直接传遍了半条街道。 张安源大急,催促道:“岳大哥,我们再不现身,就晚了!” 在张安源看来,华山派最擅长的就是剑法,石破天收剑入鞘,明显是想逃,但被田伯光发现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石破天自己和华山派的名声都完了! 曲非烟也是同样的看法,问道:“不跑,你把剑收起来什么?” “我答应了昌哥,要把田伯光抓回去交给他处置,我怕一不小心用剑把他刺死,那就不好了。” “贤弟放心!我徒儿心善,不喜杀人,他将剑收起来,是怕不小心将这田伯光杀了。” 曲非烟:“???” 张安源:“???” 田伯光:“???” 石破天与岳不群几乎是同时开口。 话里的内容相似,但想法却完全不同。 岳不群以为石破天是心软,哪怕面对田伯光这采花淫贼,也不愿下死手。 却不知道石破天早就在心里给田伯光判了死刑。 先前拔剑,是因为他不清楚田伯光武功如何,听曲非烟说的吓人,就准备与对方搏命。 但,在看过田伯光出手之后,石破天就松了口气。 在紫霞真气的加持下,他五感六识都得到了成倍的提升,能够轻松捕捉到田伯光出手的动作,短刀划过的轨迹—— 这也是石破天这段时间跟随岳不群练武最大的收获。 懂得了在打斗之前,就提前主动运转真气内力,而不像以前那样,都是被动用出! 他有些信心完成自己的承诺,将田伯光抓回去,交给昌哥处置。 岳不群嘴角噙笑,轻抚胡须,面上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则是暗暗摇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还没有交手,就先用上了紫霞真气,平白耗费自身内力,实在是不应该!冲儿实战经验还是太少,我日后须得多指点他一些才是!” 岳不群以己度人,却不知道石破天不仅使用了一路的紫霞神功,甚至还用紫霞真气救活了一条狗,给狗蕴养身体经脉丹田气血。 田伯光瞬间红温,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暴怒,“仓啷”一声还刀入鞘,喝道:“小兔崽子,你不用兵器,老子也不用!” 石破天一愣。 田伯光已经闪身冲了过来,一手朝着石破天肩膀抓去,另一只手曲指扣向了石破天的嘴巴,要将石破天的舌头扯断。 但,下一秒。 田伯光便感觉到右手手腕一痛,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却是石破天斜身反手,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紧跟着就用力一甩,往下砸去。 正是丁家一十八路擒拿手中的“白鹤手”! 轰! 田伯光好似一个小鸡仔,被石破天轮圆了一圈,重重砸在了屋顶上。 房顶瞬间被砸了个大洞,无数青砖红瓦破碎开来,尘埃泥土簌簌落下。 田伯光被石破天拎在半空当中,脸上布满了伤痕,鲜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狼狈至极。 田伯光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浑身上下剧痛无比,骨头都不知道碎了多少根,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装疯卖傻,算计我!”左手朝着腰间短刀摸去。 但,石破天在余沧海余人彦父子俩踩过两次被偷袭的坑,同样的错误怎么可能再犯第三次! 田伯光左手刚往下伸,他便用力一拽,直接把田伯光强行往上方甩去,经过面前时,一把将田伯光的刀抢了过来。 “啊!!!!” 田伯光一声怒吼,不顾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强行将身子一扭,反脚朝着石破天的太阳穴踢去。 但,石破天早就将他的动作识破,手臂一抬,直接将他的腿架住,又一招“春云乍现”强行扣住了田伯光手脚,将田伯光从房顶押了下去。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过突然! 前后也不过数秒时间!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胜负就已分! 而且还是碾压式的取胜! 岳不群也愣住了。 但他不是没想到石破天会轻松取胜,而是没想到田伯光会收起兵器赤手空拳冲上去! 这样一来,石破天擒下田伯光的战绩就没有那么耀眼了! “放开我!放开我!” 田伯光拼命想要挣脱,但他既不擅长擒拿术,内力也远不如石破天,一番挣扎只把自己鳖的满脸涨红,却没有半点效果。 石破天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不用兵器是怕打死你,你为什么也不用兵器?还有,你一开始不用兵器,后面为什么又要用兵器?” 田伯光双眼瞬间充血,死死盯着石破天,身子嘴巴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曲非烟回过神来,盯着石破天看了好几眼,才确认石破天是真的在发问,而不是在故意羞辱戏耍田伯光。 曲非烟笑嘻嘻凑上前,故作疑惑道:“对啊,这是为什么啊?我也没有想明白!田伯光,田大爷,你能给我们解释解释吗?” “我看你那一手快刀,这么厉害,练了该有几十年了吧?你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不用呢? 这六个字好似魔咒一般不断回荡在田伯光的脑袋里面,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田伯光睁大了眼睛,身子剧烈颤抖着,“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煞白。 但,这一口郁积在胸口的老穴喷出,他也终于能艰难地张开嘴,发出声音来:“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我……我便是死在你的手里,也心服口服,敬你是条好汉!” 石破天摇头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我不喜欢打架,也不想做你这种坏人口中的好汉。” 曲非烟拍掌笑道:“对,就不要给他机会!他这样才最难受!一身本事到头来一点也没能用上,死都合不上眼睛!” 田伯光再也绷不住了,无尽的绝望悔恨充斥在心头,破口大骂起来:“卑鄙无耻的小畜生!王八蛋!还有你这个臭婊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砰! 曲非烟可不是石破天那般好脾气,一掌拍在了田伯光的丹田,真气激发,直接破了田伯光的丹田,废掉了他的武功,也断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田伯光,你就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耳熟吗?这世上要是有鬼,你早就该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了!” 田伯光疼的浑身抽搐,眼前阵阵发黑。 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些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哀求无果后又无能狂怒的身影。 那场景与今日一般无二。 只不过,今天无能狂怒的人换成了他! 一瞬间,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田伯光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怕死,但他还是咬着牙梗着脖子,哈哈一阵狂笑:“臭婊子,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老子这辈子睡了那么多女人,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 “死?田伯光,你想的倒美!” 岳不群、张安源领着岳灵珊走了过来。 岳不群为了维持君子剑的风度,时时刻刻都要谦逊儒雅,说话也都是文质彬彬。 张安源就没这份顾虑了:“这世上想找你讨债的人那么多,你不还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曲非烟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才来!还不如不来呢!” 她不愿和岳不群打交道,朝石破天挥手说道:“我走了。”纵身跃上房顶,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田伯光没见过岳不群,但见过张安源,知道张安源这个在茶陵赫赫有名的“玉手判官”,擅长一手点穴功法,在折磨审讯人上尤其厉害。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田伯光一口咬向了舌头。 但,还没等他咬到,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 张安源早就提防着他自杀,察觉到他想要咬舌自尽的瞬间,就一指点出,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师父,张叔叔、小师妹。”石破天喊了一声。 岳不群看着曲非烟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多问,而是点头赞赏道:“冲儿,你做得很好。这田伯光作恶多端,坏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清白,你将他擒下,于整个江湖都是大功一件。”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张叔叔处理吧。” 石破天为难道:“我答应了昌哥,要将田伯光抓回去,交给他处置的。” 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这是石破天极少数在谢烟客身上学来的正确的东西。 张安源说道:“令狐贤侄,你说的昌哥是城西清乐坊的石昌吧?唉,他和丽娘都是我们茶陵有名的善人,可惜了,遇到这种事情。” 茶是茶陵最出名的商品,茶帮以茶为媒介,触角几乎是遍布茶陵的各个角落。 张安源从知道石破天与田伯光对峙,到现在,也不过盏茶时间,但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不过,令狐贤侄,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云峰寺的高僧,定会为丽娘做够七七四十九天法事,来化解掉她心中的怨气。” “除此之外,我也会向官府请旨,册封她为地方城隍,给她建庙修祠,让她的魂灵能有一处安寝之地。” “至于这田伯光,你既然答应了石昌,我自然不会让你失信。” “我们现在就去清乐坊。你将田伯光交给他,我再和他一起商量如何处置这田伯光,你看如何?” 第33章 阴魂不散 张安源为了交好石破天这个华山派下任掌门绞尽了脑汁。 但,石破天能听明白的只有最后一条,他可以完成自己对昌哥的承诺了。 至于其余两条,尤其是第二条让朝廷同意民间给丽娘修庙建祠接受香火供奉,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他根本不清楚。 但,岳不群很清楚。 他知道一个人情不小,却并没有阻止。 交情,本就是在人情往来中产生的。 张安源想要交好石破天、华山派以及华山派背后的五岳剑派,他同样也希望石破天能交好张安源和他的茶帮。 这种交情不够肝胆相照雪中送炭,但却足够避免被落井下石,偶尔还可以锦上添花。 这就已经足够了。 岳不群说道:“冲儿,还不谢过你张叔叔!他为你这事可是费了大力气了!” “多谢张叔叔。”石破天立刻上前道谢。 “哪里哪里!都是小事!”张安源心满意足地谦虚着。 他要的就是对方明白自己费了的力气。 这交情也算是初步建立了。 随后,一行人来到昌哥家中。 丽娘的尸首已经被昌哥放进了张安源派人送来的上好棺木当中。 其余,诸如香案、蜡烛、白布、纸钱、供品……等丧葬用品,也都是一个不少,安排的明明白白! 哪怕是石破天这种不通人情世故之人,看着这肃穆庄严的场面,也知道张安源费了心思,默默给对方发了一张好人卡。 “田伯光!我要杀了你!” 昌哥看见田伯光的时候,怒目圆睁,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只恨不得将田伯光生吞活剥了,但很快他就被张安源拦住,又被张安源说服。 因为张安源告诉他,这样杀死田伯光太便宜他了。 他准备挑断田伯光手筋脚筋,切掉田伯光的罪恶之源,将田伯光送到相公堂子让他尝尝被人强迫的滋味,还要押着田伯光游街示众,让他被万夫所指,骂名永远流传下去。 而张安源之所以如此用心,也不仅仅是因为田伯光扫了他的面子以及交好石破天。 还有两点原因。 第一,田伯光色胆包天,肆无忌惮,凡是被他看上的,无论年龄大小、家境如何、是否婚配,他一个都不放过。 其中不乏富家千金、官宦之女、武林世家的女眷、不少门派的女弟子…… 茶帮靠贩茶为生,这些人脉情分对他们来说都有大用。 第二,则是为了田伯光的刀法和轻功。 帮派不像门派,有传承下来的完整功法,大多都是西一榔头东一棒槌,一点点凑起来的。 田伯光的刀法轻功对他们来说价值连城,而且抢了还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岳不群很清楚这些门门道道。 不过,他一来看不上田伯光的刀法轻功,二来茶帮赚取人情的时候,石破天这个抓住田伯光的第一功臣,能得到的人情和名声更大,他自然也就乐见其成。 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岳不群一行四人就再次启程前往衡山城。 只不过这次,石破天怀里多了一条小狗崽。 岳不群也从林平之口中得知了石破天用紫霞神功给狗疗伤,强化五感六识用嗅觉寻找田伯光踪迹。 无语无奈的同时,他也敏锐察觉到如此行为正契合了佛门众生平等的禅心,越发觉得石破天可能是罗汉转世。 岳不群并没有冒然去纠正石破天,只是心里对佛门多了一点戒备。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徒弟,那必然是要继承华山派衣钵的,可不能被佛门给拐走了! 岳灵珊倒是向石破天询问了曲非烟的事情。 但,石破天也只知道曲非烟的名字,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另一边,曲非烟与石破天分开之后,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了另一条比较热闹的大街上,买来各种零嘴,一边吃一边闲逛了有小半个时辰。 直到确定背后没人跟踪之后,她才闪身来到一处大门紧锁的宅院后门,纵身跳了进去。 这宅院明显荒废已久,院子里面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 只西北角落的一间厢房门口比较干净,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曲非烟推门走了进去,本以为屋内会和之前一样空无一人,却猛地发现床铺上盘膝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爷爷!你回来了!” 曲非烟大喜过望,扑了上去,问道:“那些追兵都解决掉了吗?” 曲洋叹了口气:“之前的那些已经解决掉了,但又来了更多新的。我在进城的时候,看见了双头龟薛伟他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曲非烟小脸紧皱,忍不住问道:“爷爷,你不是说当年任盈盈派去招揽你的人,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就被你和刘公公杀光了,没人知道他们死在你的手里。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任盈盈还是追着我们不放?” 曲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很懵逼。 自从圣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得病暴毙,东方不败接任了教主之位后,圣教就隐隐分为了两大派。 一派是前任教主女儿圣姑任盈盈为核心的前朝老臣。 一派是东方不败上任后提拔的新秀新贵。 两派在最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只在暗地里斗个不停。 但,随着东方不败提拔杨莲亭担任了总管,他仗着东方不败的信任,开始大肆排除异己,两派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爆发了数场火并。 他的儿子儿媳就死在了其中一场火并当中。 而杀了他们的仇人也没能多活几天,就又死在了另外一场火并当中。 他本就不愿掺和进两派斗争当中,得知此事之后更是心灰意冷,选择了离开黑木崖,带着孙女游历江湖。 在这期间,他碰巧遇上了隐姓埋名游戏江湖寻找灵感的刘正风。 两人最初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只以音律相交,并迅速引为知己。 直到后来,圣姑的人突然上门要招揽他,被刘正风正好遇上。 双方大打出手。 他选择了站在刘正风这边,与刘正风联手将圣姑的手下杀了个干净。 而刘正风在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也选择相信了他,相信他立下的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 在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带着曲非烟定居在衡山城,频频出入刘府,与刘正风交流音律,联手创作《笑傲江湖》。 时间一晃就到了一年前。 《笑傲江湖》曲已经创作完成。 刘正风从痴迷音律创作中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对不起师门栽培,对不起江湖同道,心中日夜难安,最终决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而他则发现圣姑的人一直在暗中寻找他的下落,甚至已经出现在了衡山城里。 为了不暴露他与刘正风的关系,给刘正风带来麻烦,他将曲非烟带到茶陵安顿下来,设下陷阱,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 不曾想,他才杀完人回去,就发现城里已经有不少圣姑的人了!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在神教当中武艺地位都不算突出,为何他们会盯着自己阴魂不散? 曲洋眼中杀机涌动,说道:“非非,我先把你送到你刘公公府里住下,等我彻底解决了这些麻烦,再去找你。” 第34章 一粒蜉蝣望青天 距离衡山城愈近,官道上的江湖人士就愈多,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如百川入海般汇入衡山城中。 衡山派本身威名就甚大,背后还有五岳剑派。 刘正风作为衡山派掌门莫大的师弟,被视作是衡山派第二高手,平日想要结交他的人不知凡几。 但,刘正风痴迷于音律,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旁人根本没有与他结交的机会。 以至于,这本来是退隐江湖的金盆洗手大会,被许多人视作是结交衡山派五岳剑派的好机会。 前来恭贺的宾客们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而且还有愈来愈多的架势。 刘正风不得不将门下弟子尽数安排在城中迎客招呼,一是怕怠慢了宾客引来非议,二也是担心他们惹出什么麻烦。 岳不群四人刚抵达衡山城外,就有衡山派弟子远远迎了出来。 一看见岳不群,就上前躬身行礼道:“晚辈向大年,奉敝业师之命,在此恭候岳师伯和诸位师兄师姐。” 岳不群说道:“不必多礼。你宁师伯已经到了?” 向大年恭声道:“宁师伯和其余师兄师姐已经在敝府住下。恩师不知岳师伯会在哪一日抵达,就让我们师兄弟四人守在四处城门口等候,怠慢之处,还请岳师伯不要见怪。” 刘正风金盆洗手不算是件小事,但也没到需要五岳掌门亲至的地步。 宁中则领着一众华山弟子前来观礼,已经完全足够。 岳不群亲至,可谓给足了刘正风面子。 原时空里,刘正风听闻岳不群亲至,又惊又喜亲自迎接,余沧海则怀疑岳不群是为他而来,便是如此。 “刘师弟如今正是最忙最缺人手的时候,劳贤侄四人在城门口等候,已经不该,何来见怪一说。” 岳不群客套了两句,便让向大年带路,往刘府走去。 衡山城本就不算是什么大城,突然涌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街道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 不少头脑灵活的当地百姓,买了些桌椅板凳,就将自家院子改造成了临时酒铺茶铺,敲锣打鼓吆喝引客,看上去好不热闹。 “岳师兄,你能大驾光临,实在是敝府的荣幸,小弟不胜感激。” 刘正风已经提前得到讯息,一边命人将这事通知宁中则,自己则亲自来到门口迎接,没口子的一通道谢,与岳不群携手进了刘府。 金盆洗手大会还有四日才举办。 但,刘府当中已经住进了不少与刘正风邀请来的宾客,闻听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岳不群亲来,纷纷降阶相迎,拱手打着招呼。 岳不群丝毫不摆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无论来人是谁,只要是过来和他打招呼,都一样回礼问好,态度谦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期间,自然少不得向人介绍石破天三人。 石破天生擒田伯光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三人在江湖上都属于籍籍无名之辈。 但,靠着华山派和岳不群的名头,还是换来了一句句诸如:“名师高徒、年轻俊杰”之类的尬吹。 石破天、岳灵珊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石破天只能按照岳灵珊教他的办法微笑点头,怀里的小狗崽则是吓得缩成一团,将脑袋钻进了他衣服里,只留一个屁股在外面。 岳灵珊勉强维持住礼数,但也神情拘谨,也是十分不自在。 林平之倒是如鱼得水,表现得进退有度,应对有礼,配合上他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惹来不少真心实意的称赞。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暗暗寻思着:“平儿或许可以代替劳德诺的位置。” 正想着,便看见宁中则领着一众华山弟子出现在了门口。 宁中则性子直爽,不喜欢这种虚伪惺惺作态的社交,来到刘府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厢房休息,收到岳不群到了的消息,才领着众弟子从偏院厢房赶了过来。 岳不群将刚刚的念头暂且放到了一边,向周围人告罪一声,领着石破天三人走了过去。 岳灵珊生怕宁中则会责怪她偷偷带着石破天溜下山,飞奔上前,双手抓着宁中则的衣袖,撒起了娇:“娘,我好想你啊!” 宁中则哪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戳着她的脑门:“你啊!” 岳灵珊明白自己这是过关了,嘻嘻一笑,挽着宁中则的胳膊不依道:“娘,你就没有想我吗?” 宁中则看着女儿脸上明显多了几分风尘疲惫,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吃苦,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责怪道:“也不知你哪来的胆子!留下一条字条,就带着你大师兄就偷偷溜下了山!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岳灵珊笑道:“不怕!我可是华山掌门君子剑和宁大女侠的女儿,行走江湖,那日稳如华山,谁敢找我麻烦!” 宁中则无奈道:“你就在这儿贫嘴吧!等你哪天真遇到了事情,你就知道厉害了!” “师娘。” 石破天几乎是跟着岳灵珊冲上去的,听见岳灵珊的话,也急忙说道:“我也想你。” 别的人说这话,难免会给人觉得谄媚矫情,但从石破天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只有真挚。 宁中则上下打量着石破天,见他气色红润目光炯炯,笑道:“师娘也想你了。” 其余华山弟子也都在观察着石破天。 自祖师堂那一夜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石破天,跟着就听到小师妹将石破天拐下山的事情,都十分的担心忧虑。 直到此时,亲眼看见了石破天,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他们可就没有岳灵珊的胆子和石破天的纯朴。 在这种场合下,他们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老老实实站在宁中则身后,生怕失了礼数,丢了华山派的颜面。 “娘,你偏心!”岳灵珊佯装生气的模样,晃起了宁中则的胳膊。 岳不群说道:“好了,珊儿,不要胡闹。” 岳灵珊哼了一声:“爹更偏心!明明大师兄才是最胡闹的人,就从没见你说过大师兄胡闹!” 岳不群:“……” 宁中则见岳不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也怕岳灵珊在说什么让岳不群下不来台的话,赶紧岔开了话题:“师兄,这是你新收的弟子吗?” 林平之急忙上前叩头行礼:“弟子林平之叩见师娘。” 宁中则听得“林平之”三个字,顿时想起岳不群给她讲的青城派盯上了福威镖局林家一事。 “我华山派势单力薄,师兄向来都秉承着以和为贵的想法,不愿卷入江湖是非,这次怎的将林家的人收入门下?这样不是彻底得罪了青城派吗?” 宁中则心里疑惑,但这里人多眼杂,她也没有多问,只笑吟吟说道:“很好,起来,起来。” 岳不群说道:“师妹,难得有这么多江湖同道,我不好离开。冲儿他们连着赶了几天路,已经累得不行,你先带他们回去休息。” 见其他弟子的心思也都在石破天身上,岳不群干脆说道:“你们也一起回去吧。”却是想让石破天与这些师弟们多交流交流感情,日后担任了华山掌门,也更好处理门中事务。 宁中则带着一众华山弟子浩浩荡荡回到了偏院当中。 只留下岳不群回到大厅,继续与那些江湖人士们寒暄客套。 进了偏院,外面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起来。 没了岳不群,众华山弟子也不再拘谨,凑到石破天身边,七嘴八舌地就关心起来。 “大师兄,小师妹不是说带你去治病吗?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大师兄,你不要太担心,就算不记得也没什么,我们可以一点点讲给你听!” “大师兄……” “大师兄……” …… 石破天以前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但与方才那种虚情假意的尬吹夸赞相比,他能感受到众师弟师妹是真的在关心他担心他。 石破天心头滚烫,眼睛都微微有些湿润,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这些师弟师妹们。 但他本来就嘴笨,这问的人又多,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习惯性地向岳灵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反倒是那小狗崽胆子大了起来,从石破天怀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那鬼鬼祟祟地模样惹得几个师妹两眼放光,忍不住伸手就摸了过去。 小狗崽也不怕生,伸出舌头舔了两下,收获了更大的惊呼。 岳灵珊注意到宁中则也在盯着小狗崽看,一把将小黄揪了出来,塞进了宁中则手中:“娘,这是大师兄养的狗,叫作小黄,你先帮他照顾一下。” 又朝着众华山弟子说道:“你们这么问,大师兄都让你们问晕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一个个来!” 陆大有忍不住调侃道:“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能替大师兄当家做主了!” 岳灵珊耳根瞬间红透,换成以前她怕是要恼羞成怒,但有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只冷哼一声:“六师兄已经问过问题了,等下直接跳过他。” 陆大有直接就傻眼了,刚想反驳。 其余师兄弟就已经叫起好来,一起用力将他挤到了一边。 林平之看着众华山弟子众星捧月般簇拥在石破天身边,又看着岳灵珊站到石破天身前将众人隔开,心情有些酸楚。 岳灵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指挥着一众师兄按照入门顺序,依次开始询问。 结果,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让所有人傻了眼。 梁发:“大师兄,你的离魂症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石破天:“师父说,我得的不是离魂症,我是觉醒了前世的宿慧,那些错乱的记忆都是前世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不是离魂症吗?怎么变成了宿慧觉醒? 岳灵珊看出了众人的疑惑,也知道石破天解释不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上前讲了一遍岳不群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着重讲了石破天记忆里的那些武功都是真的。 但,绝大多数华山弟子也都是将信将疑。 而这,也是岳不群没叮嘱岳灵珊石破天不可泄露宿慧觉醒一事的原因。 宿慧觉醒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亲身经历了此事的华山派弟子尚且如此,别的人只会觉得这是岳不群在故意给石破天扬名! 之后,又有华山弟子问起了石破天和岳灵珊下山这段时间的经历。 石破天从头讲了一遍。 岳灵珊则帮他补充其中细节。 众弟子听得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直接从陕西跑到了河南,又从河南跑到了福建福州,更没想到天下有名的名门正派青城派竟然会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滥杀无辜。 两人唯一隐瞒的就是辟邪剑谱需要自宫一事。 这是岳不群特意交代的,目的是为了给林家给林远图留些颜面。 陆大有插嘴道:“大师兄之前说的还真没错!狗熊野猪,青城四兽!这余沧海就是那个禽兽头子,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众华山弟子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石破天讲完了他们的经历,岳灵珊又问起宁中则他们这一路遇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其余人都是摇头,只陆大有嘿嘿一笑,但在岳灵珊望向他的时候,又摇头晃脑道:“小师妹,你不让我问大师兄问题,我也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我只告诉大师兄一个人!” 岳灵珊笑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大师兄会告诉我!对吧,大师兄?” 石破天“嗯”了一声。 陆大有脸上的得意瞬间就垮了。 岳灵珊则是咯咯笑了起来。 宁中则看着众弟子们的打闹也是嘴角噙笑,轻轻抚摸着小黄的脑袋,目光无意间扫过林平之,发现林平之目不转睛的望着岳灵珊,眉头微微一皱。 当天晚上。 宁中则就向岳不群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师兄,我看平之望向珊儿的眼神有些不同,他是不是对珊儿……” 岳不群满不在乎地说道:“少年慕艾,本就是人之常情,无须在意。” “师兄!” 宁中则语气重了几分,不悦道:“师兄,这可不是小事。我与平之接触时日尚短,但从他今日除了吃饭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打坐练功,就不难看出他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怕是很难改变。 “我担心他越陷越深,日后万一因为珊儿与冲儿发生同门阋墙之事,那就不好了!” 岳不群见宁中则如此郑重,说道:“师妹,平儿会有如此想法,只是因为他内功还未曾入门,见冲儿如井底之蛙望天上之月。” “待他入门之后,再看冲儿,就会明白何为一粒蜉蝣望青天。” “到时候,他就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了。” 第35章 不合时宜 华山掌门岳不群亲至衡山城参加刘正风刘三爷金盆洗手大会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前来拜访岳不群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刘正风毫不介意,甚至还主动将身份较重的宾客引见给岳不群。 他已决心退隐江湖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对金盆洗手的人来说,宾客的人数分量态度决定了他日后能否真正退隐江湖。 岳不群作为这次金盆洗手大会分量最重的人。 刘正风自然是要竭力交好。 岳不群则是表现出极不情愿出这风头,为此直接选择了闭门谢客,直到刘正风再三恳请,才“勉为其难”地出面帮他招待宾客。 岳不群见石破天对这种事情实在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勉强,让他自行回屋休息。 但对岳灵珊,则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岳灵珊觉得父亲太过偏心,跑去向宁中则告了一状。 等她从宁中则房内出来的时候,一张俏脸微红,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开始主动接触学习这些事情。 至于林平之,依旧在苦练华山入门内功。 林平之与劳德诺都算是带艺拜师。 不同的是,劳德诺一身武艺不俗,甚至都不需要再改修华山派入门内功,只学了华山派的剑法。 林平之则是根基太差,改修内功还不如推翻了从头开始。 有以前修炼内功的经验在,他可以跳过寻找气感这一个过程。 但,华山派内功属于是入门难提升慢但瓶颈少持久强,后期发力的内功,只要练成之后,无论行走坐卧,内功都能自行缓慢增长。 林平之哪怕略过了这一过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练成华山入门内功。 不过,相比于其他华山弟子,林震南在林平之离开福州的时候,花大价钱请来名医,用虎骨鹿茸野山参灵芝等名贵药材给他配制了一批养精活血的丹药,供他练功时所用。 他修炼华山入门内功的进度已经比普通华山弟子快上许多。 石破天回到房间内,闲着无聊,就修炼起了罗汉伏魔功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破空声传来,跟着就听见窗棱上嗒的一声响。 石破天睁开眼睛,上前推开窗户,便见一只纤纤素手从假山后面伸了出来,朝着他招了招手,皓腕尽处那抹翠绿衣袖眼熟无比。 石破天心中一动,从窗户处跨了出去,来到假山后面,眼前却无人影,忽然听得数道破空声,急转过身,伸手一抓,将那飞来的花生米全部接住,塞进了嘴里。 一袭翠绿衣衫的曲非烟从前面紫荆花树下探头出来,见石破天不仅接住了她的暗器,还直接吃起来,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在花生里面下毒?” 石破天一脸困惑:“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会对我下毒的?” 曲非烟一愣。 她自幼跟随曲洋四处流浪,枯寂无伴,后来定居在衡山城,也没有什么同龄玩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认真地说他们是朋友。 曲非烟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嘻嘻一笑,说道:“对!我们是朋友!那现在朋友喊你出去玩,你要不要去?” 石破天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去。” 曲非烟更开心了,笑道:“你跟我来。”带着石破天绕过假山,避开众华山弟子出了偏院之后,就光明正大地往大门走去。 刘府弟子大多都在衡山城中迎客招待,府内又有许多宾客来来往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了刘府。 曲非烟本就是贪玩之人,在衡山城住的这些年,早就将城中好玩好吃的摸清楚了,带着石破天买来各种零嘴茶点边吃边玩,什么表演杂耍、说书唱戏、走狗斗鸡一个都不落下。 这其中有些东西,石破天以前见过,有些则是第一次见。 但在曲非烟的讲解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了完全不同的体验。 曲非烟的体验也与以前完全不同。 她是第一次带着别人一起玩,而且还是石破天这个格外捧场还捧的格外真诚的人。 许多她本已经看腻玩腻了的东西,在石破天的惊呼鼓声中,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成就感,渐渐迷失了自我。 两人一路吃一路看一路玩,正起兴时,忽然听见前方咿咿呀呀的响起了胡琴之声。 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骨瘦如柴,双肩拱起,带着兜帽,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老者边弹着胡琴,边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曲非烟自小在曲洋身边,于音律一道造诣颇深,听出这老者琴艺高超,忍不住击掌赞叹道:“这胡琴弹得也太好了!爷爷常告诉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底下卧虎藏龙,不知道有多少高人,我原本还不信,没想到这一个卖唱的老头,竟能有这般技艺。” 注意到石破天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弹得不好吗?” 老者手上动作依旧,琴声不绝,脚步也不紧不慢,只低垂的目光微微一凝。 石破天没学过音律,但却能听出老者琴声中的节奏韵律以及其中蕴含着的感染人心的力量,说道:“弹的很好,但我不喜欢。大家这么开心,他却在让人难过,我更喜欢那边敲锣打鼓舞狮子的声音。” 曲非烟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狗哥,你说得对!他这胡琴的确是不合时宜,不如那边的敲锣打鼓!我们走吧!” 老者听到两人的话,抬起了头,露出了兜帽下面那一张形容枯槁、好似病痨鬼一般的苍老面孔。 石破天素来心善,虽然不喜欢老者弹的琴声,但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银子,递到了老者手里:“老伯伯,你年纪这么大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注意身体。” 老者接过银子,道了声谢,再次弹响胡琴,往前走去。 直到走到街角处,老者才借着转弯的机会,微微侧头回望了一眼,嘴里喃喃自语:“狗哥?我怎的从没听说过华山派还有这个弟子?难道是岳不群新收的?” “他为何会和曲洋的孙女在一起?岳不群知道此事吗?还是说,岳不群也和曲洋走到了一块?华山派?魔教?呵!” 又想到石破天和曲非烟对他胡琴的评价“不合时宜”,老者自嘲一笑,右手一拨弄,琴音顿变,嘴里唱道:“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嗓门弹得长长的,声音甚是苍凉。 第36章 你的伞忘拿了 石破天与曲非烟并不知道这些,与老者擦肩而过之后,很快就将这事抛之脑后,看见前方不远处有路人围成了一圈,立刻兴冲冲跑了过去,凑起了热闹。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出来有半天时间。 直到雨点落在脸上,他们才注意到衡山城上方已经是黑云密布。 “狗哥,前面有一家茶馆,他们那儿的瓜子蚕豆非常好吃,我们去那里避避雨,等雨小一点了,我们再回去。” 这半天玩下来,曲非烟“狗哥”二字已经叫的十分顺畅。 眼见着雨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她弹着石破天来到附近常去的一家茶馆坐下,叫茶博士泡了壶茶,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两人就着瓜子蚕豆,喝起了茶,静等着暴雨变小。 茶馆里很快就坐满了避雨的江湖人士,大多都在议论着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 有惊叹刘正风交游广阔,金盆洗手场面大的吓人,距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挤满了宾客。 有鄙夷这些宾客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目的是为了攀附上刘府和衡山派。 也有人提到了岳不群,直夸岳不群不愧是“君子剑”之名,待人谦和亲近,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华山掌门人的架子,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石破天磕着瓜子蚕豆,听着这些人夸自己师父,乐得呲牙咧嘴,只盼这雨多下一会儿,他能多听一会儿。 曲非烟则更在意这些江湖人士对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的看法。 待听到有人疑惑:“衡山派这位刘三爷还只五十来岁,正当武功鼎盛的时候,为什么忽然要金盆洗手?这不是辜负了他这一副好身手吗?” 曲非烟心头顿时一紧,耳朵也竖了起来。 直到听见这些江湖人士说“刘正风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才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激流勇退”,才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一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就突然开口道:“兄弟日前在武汉三镇,听得武林中的同道说起,刘三爷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的声音很大,茶馆中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上,好几个人齐声问道:“什么苦衷?以刘三爷的身份武功人缘,这江湖上还有人能逼他退隐的?” 中年汉子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有些话在武汉说说不打紧,到得衡山城中,那可不能随便乱说了。” 另一边的矮胖子看不下去了,粗声粗气的道:“这件事知道的人着实不少,你又何必装得莫测高深?不就是刘三爷深明大义,为了顾全大局,免得衡山派发生门户之争。” 这话一出口,曲非烟才又安下心来,其余人则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问道:“什么顾全大局?什么门户之争?难道这事还和莫大先生有关?” 矮胖子道:“你们以为呢!” “外边的人虽说刘三爷是衡山派的第二把高手,可是衡山派自己,上上下下却都知道,刘三爷在这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很多,门下的弟子也个个胜过莫大先生门下的。” “眼下形势已越来越不对,再过得几年,莫大先生的声势一定会给刘三爷压了下去,听说双方在暗中已冲突过好几次。刘三爷家大业大,不愿跟师兄争这虚名,因此要金盆洗手,以后便安安稳稳做他的富家翁了。” 好几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刘三爷深明大义,很是难得啊。” 又有人道:”那莫大先生可就不对了,他逼得刘三爷退出武林,岂不是削弱了自己衡山派的声势?” 那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冷笑道:“天下事情,哪有面面都顾得周全的?我只要坐稳掌门人的位子,本派声势增强也好,削弱也好,那是管他娘的了。” 那矮胖子喝了几口茶,将茶壶盖敲得当当直响,叫道:”冲茶,冲茶!” 又道:“所以哪,这明明是衡山派中的大事,各门各派中都有贺客到来,华山派岳掌门甚至都亲自来了,可是衡山派自己……” 他说到这里,便听见几下幽幽的胡琴声响起,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 石破天头都不用抬,只听到这熟悉的凄苦悲惨,就知道是他们今天遇到的那个老者,有些担心地抬起了头。 曲非烟一怔,脸色骤变,却是听出了这曲子的名字,嘴里喃喃道:“这……这是《潇湘夜雨》……” 她说的声音极低,隔得距离也不近,但老者却好似听到了一般,微微抬头,朝她望了一眼。 曲非烟瞬间确定这老者正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 一时之间,无数猜测涌上心头。 那矮胖子乃至是这个茶馆里的其他江湖人士就不懂这些了。 矮胖子喝道:“鬼叫一般,嘈些甚么?打断了老子的话头。” 莫大先生琴音低了一些,但依旧是没有停下。 有人问道:“这位朋友,你刚刚说到各派都有贺客到来,衡山派自己怎么了?” 那矮胖子说道:“你们又不是没看见,这衡山城里除了刘三爷自己的徒弟之外,可还有一个衡山弟子?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已经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 莫大先生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矮胖子面前,侧头瞧了他半晌。 那矮胖子怒道:“老头子干什么?” 莫大先生摇头道:“你胡说八道!”转身走开。 矮胖子大怒,伸手朝他后心抓去。 莫大先生早有所料,手已经摸到了胡琴底部的长剑,正待出手,便见一道人影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矮胖子的胳膊。 正是石破天! 那矮胖子大吃一惊,忙用力想将手抽出来,但根本无济于事,石破天的手就好似铁箍一般,将他的手腕紧紧攥住。 莫大先生目光微凝,心中暗暗寻思着:“他是听到‘潇湘暮雨’四个字猜出了老夫的身份才出的手,还是只是行侠仗义?” 下一秒。 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石破天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位大哥,老伯伯年纪都这么大了,他就算琴弹得不好听,你不打赏他便是,打人做什么!” 莫大先生:“……” 矮胖子虽然口无遮拦,但眼力还是有的,看出石破天的轻功和内力都远在他之上,不敢逞强:“我不打他便是,你撒手。” 石破天将手松开。 那矮胖子不迭往后退开。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上,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 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莫大先生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朝着已吓得面色煞白的矮胖子说道:“你胡说八道!” 又望向石破天:“你也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 众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听着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传来,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石破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大声喊道:“老伯伯,你的伞忘拿了!” 胡琴声戛然而止。 第37章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茶馆中紧张森然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地望着石破天。 哪怕是那口无遮拦得罪了莫大先生的矮胖子也不例外。 以至于“潇湘夜雨”莫大先生那一手惊世骇俗的剑法神功都显得没有那么震撼人心。 曲非烟原本还在忧心莫大先生此行的目的,直接被这一幕逗乐,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其余人就没这么大胆量了。 想到自己刚刚在矮胖子称赞刘正风而对莫大先生颇有微词的时候,还随声附和了几句,生怕会惹祸上身,纷纷给了茶钱离去。 矮胖子更是头也不回和同伴往城门口逃去,什么金盆洗手大会也没有自己小命重要。 只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冷冷清清。 曲非烟急着将莫大先生出现的事情告诉刘正风,也没再做逗留,上前拿了莫大先生留下来的雨伞,戴上在街边买的斗笠,拉着石破天往刘府走去。 此时,阴云密布,大雨未停,但刘府门外灯火通明,往来的宾客依旧络绎不绝。 “狗哥,你回去吧。等我有时间了,再来找你玩。” 曲非烟与石破天道别之后,就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阁楼外,拍门喊道:“刘婆婆!刘婆婆!” 房门咯吱一声打了开,刘夫人走了出来,见曲非烟带着斗笠拿着雨伞神情焦急,忙问道:“非非,你这是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曲非烟将她遇到莫大先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刘夫人顿时慌了神。 刘夫人并非是江湖人士,不懂武功,但却是刘府上下少有知道曲洋真正身份的人。 而其余人只知道曲洋擅长音律,是刘正风的知音至交,并不知道他就是魔教长老曲洋。 刘夫人清楚自家相公选择金盆洗手就是担心他与曲洋一事暴露,惹来祸端。 莫大先生与她相公素来不睦,先前也从未提过要来参加金盆洗手大会,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衡山城,还直接出现在了曲非烟面前,这怎么想怎么反常。 刘夫人不敢耽搁,急忙喊来贴身丫鬟,让她去前院给刘正风传话,说她有要紧事需要商量。 另一边,石破天刚回到华山派所在的偏院,就被等候他多时的陆大有一把拉住,往前院走去,嘴里埋怨道:“大师兄,你跑去哪了?师父都等急了,派人催了几次了。” 石破天道:“我在屋子里呆的无聊,就和朋友出去玩了。” 陆大有有些惊讶:“大师兄,你在衡山城还有朋友?”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急忙问道:“大师兄,你记起以前的朋友了?” 石破天道:“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陆大有“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而是介绍起了情况:“大师兄,你在茶陵活捉‘万里独行’田伯光的事情已经传开。” “恒山派、泰山派的师叔师伯和江湖上的许多前辈高人都想要见见你。” “你等会到了花厅,不要紧张。有师父和师娘在,不会有问题的。” 陆大有又将见到众多前辈如何行礼等事情一一告诉了石破天。 陆大有是华山众弟子中最崇拜令狐冲、对令狐冲最忠心的人。 令狐冲打架,他摇旗呐喊。 令狐冲闯祸,他一起受罚。 令狐冲喝酒,他养猴酿酒。 …… 属于是铁杆迷弟,甚至都有点脑残粉的味道。 但同时,他也是华山众弟子中少有的头脑清醒灵活之人。 在原时空里, 他察觉到劳德诺这个二师兄可能会影响到令狐冲在师兄弟中的地位,就故意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来削弱劳德诺在师兄弟中树立的威望。 察觉到林平之与岳灵珊关系进展太过迅速、可能会撬令狐冲墙角,不仅第一时间就对令狐冲进行提醒,还想尽办法将岳灵珊和林平之分开。 在令狐冲因为重伤被岳不群抛下的时候,也是他主动选择留了下来,最后更是因为令狐冲疗伤需要的《紫霞秘笈》,死在了劳德诺手中。 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奈何令狐冲完全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会喝酒逃避现实,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戏,但却从不付诸行动。 最典型的就是岳灵珊为了令狐冲偷来紫霞秘笈,半夜三更孤身一人上山下山来回奔波六十里,将紫霞秘笈送到了令狐冲的手中。 令狐冲依旧看不出岳灵珊的心意,在陆大有近乎挑明了的情况下,还是只知道自怨自艾,不断吃着干醋,赌气不肯修炼紫霞神功。 在陆大有表示“违背师令的罪责,全由我一人承当”,强行给他念紫霞秘籍的情况下。 令狐冲直接将陆大有骗到身边,点住了陆大有的膻中穴,导致陆大有连反抗和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劳德诺手里。 如今这方世界,令狐冲变成了石破天,性格已经完全不同。 但,陆大有的忠心不仅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因为自责愧疚“自己没有在汉中拦住令狐冲”,更加忠心耿耿。 他看出岳不群已经准备将石破天推出去,让石破天逐步接任华山掌门,担心石破天会将事情搞糟,才有了这番提醒。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院大厅。 这里坐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和那些名气不小但又不够大的江湖散人,熙熙攘攘有两百多个,人声喧闹,吵得和菜市场一般。 “大师兄。”众华山弟子看见令狐冲,起身齐声喊道。 大厅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子就望了过来。 石破天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 陆大有轻轻拽了拽石破天,小声提醒道:“大师兄,这是师父安排的。你不用说话,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我走就行。” 这招我熟! 石破天眼睛一亮,他不明白岳不群为何会如此安排,但陆大有说的应对方法,他已经熟练得很,忙朝着众师弟微笑点头,心里暗暗寻思着:“小师妹教的这办法真好!以后可以多用!” 说罢,就跟着陆大有往内室走去。 大厅里则是瞬间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刚刚那个就是活捉了田伯光的令狐冲?怎么这么年轻?” “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有什么办法!” “田伯光是中了令狐冲的激将法,没有用他的那把快刀,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一个照面,就被生擒了下来!” “啊?!真的假的?那田伯光一身功夫有一半在轻功一半在快刀上,他这么冲上去,能使出几分本事?” “撑死了三成!啧啧啧,你不知道,田伯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被气的吐血了!可惜他这辈子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茶陵的那位玉手判官,废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扔进象姑馆里接客去了。” “哈哈哈哈,痛快!当真是痛快!那淫贼作恶多端,就该是这下场!无论令狐少侠是怎么捉住他的,那都是为民除害!” “我听说那田伯光生的奇丑无比,脸上还有胎记,他在象姑馆里能有生意?” “嘿嘿嘿嘿,你这就不懂了,这相貌只是一部分,他名气这么大,身段也不差,有的是人光顾!” …… 厅中众人看热闹的很多,但也并非都是如此。 “令狐少侠!” 一个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石破天身前,深深一躬到地,郑重道:“多谢令狐少侠替我侄女报了仇。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传信到沧州快枪门,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破天忙上前将他扶起,正要开口,又有一汉子走上前来。 同样是一躬到地,同样是热泪盈眶。 “令狐少侠,俺家在平阳骆家庄,你有用得上俺的,就托人捎一句话,天南海北俺都一定过去!” 紧接着,又有七八个人走上前去,或是代自家师妹或是代好友向石破天道着谢。 直到此时。 那些只听说过田伯光恶名的江湖人士,才知道田伯光造下的孽到底有多深。 能在这大厅中有座位的,怎么也都算是江湖上有些名气实力的人物,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没能幸免,那些普通人遭祸害自杀乃至是家破人亡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方才还在开荤段子玩笑的几个汉子只觉脸上发烫,羞愧难当。 也有那心思活泛的,意识到这是和华山派攀交情的大好机会,起身高声说道:“令狐少侠,田伯光那厮去年在我们怀庆府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与几个朋友商量着想要将他拿下,但屡屡被他逃过。” “如今他总算是遭了报应。我代我们那儿的父老乡亲,向令狐少侠道声谢!令狐少侠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他这一开口,其余人瞬间反应过来,有面露鄙夷不屑的,但更多有样学样,也站了起来,朝石破天拱手道起了谢。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过半的人都在向石破天道着谢,拍着胸膛保证,令狐少侠一句话,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定不推辞。 如此场面,别说是石破天了,哪怕是陆大有都直接懵了,手足无措。 好在后厅里的人听到了前面大厅的动静,又久久不见石破天进来,派衡山弟子向大年来将石破天接了进去,才化解了这场面。 陆大有自然是没资格进去,来到华山弟子围坐的席上,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淋湿,心情格外的激动亢奋。 他知道,经今日这一事,他大师兄很快就会名扬天下,成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少侠! 这华山派下任掌门之位就更是稳如泰山! 其余华山弟子也都是一脸与有荣焉,在为石破天高兴的同时,也不免幻想着自己哪一天也能惩恶扬善名扬天下。 “华山派的令狐师兄当真是了不起!这么多人都在感激他!” “那是。他抓住了田伯光,不知道间接救了多少人,可以说是功德无量了。” “田伯光真坏,害了这么多人,等他死了以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的。” …… 恒山派众弟子这边也在小声议论着,忽然注意到仪琳眉头紧皱,愁容满脸,关心道:“仪琳师妹,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见你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她一连喊了几声,仪琳才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说道:“师姐,我没事。可能……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心里则在想着那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不戒和尚。 她很想问问师傅,这是不是真的,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石破天随着向大年走向内室,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二座花厅门口。 只见上首五张太师椅并列,三张空着,两张坐着他师父岳不群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 他师娘坐在两侧的位置上,小师妹站在她的身后。 除了师娘之外,还有十六个人也坐在两侧的位置上,其中一个就是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刘正风刘师叔。 其余的,他就都不认识了。 “冲儿,进来吧。” 岳不群将石破天喊了进来,又将在场众人按照身份地位一一介绍给了他。 石破天依次行礼。 “令狐贤侄,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红脸魁梧道人乃是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他性子刚烈,嫉恶如仇,对着石破天甚是满意,说道:“田伯光那淫贼作恶多端,老道早就想将他除掉,奈何他轻功不俗行踪飘忽不定,老道找了他几次都没找到。这次他被你捉住,也算是圆了老道的一个心愿。” 定逸师太说道:“那淫贼欺软怕硬,我也找了他几次,但每次都被他逃了!却不想想,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如今算是遭了报应!” 刘正风道:“田伯光那淫贼在我湖南境内作案二十余起,我早就想安排人手将他擒下,奈何被这金盆洗手之事拖着,抽不出人手。令狐贤侄,这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开口附和,或是表达对田伯光恶行的痛恨,或是遗憾自己没能早点抓住田伯光,然后就是对石破天一通夸奖。 他们清楚岳不群将石破天郑重介绍给他们的用意所在,对石破天的态度自然也与对一般晚辈不同。 就在这时,向大年出现在了门口,一脸焦急地望向刘正风。 众人见状,知道这是有事情了,纷纷开口让刘正风前去处理,不必在此陪他们。 刘正风告罪一声,出了后厅,从向大年口中得知是刘夫人有要事找他,急匆匆赶回了后院。 “夫君,莫师兄来衡山城了。” 刘夫人将曲非烟与石破天外出玩耍时遇到莫大先生的事情告诉了刘正风。 刘正风心头一惊,但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夫人、非非,你们不用担心,这事应该只是个巧合。师兄与我素来不睦,他若是知道了我和曲大哥的事情,定会动手擒下非非,找我问罪。他既然没有这么做,想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刘正风更好奇的是:“非非,你与华山派的令狐贤侄是如何认识的?” 曲非烟将自己与石破天之间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刘正风。 刘正风只听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听到石破天脸上紫气涌动,靠嗅觉将田伯光找出来的时候。 刘正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紫霞功竟还有这般用途?!” 岳不群是要脸面的人,没给他们讲这些细节,只说了石破天生擒田伯光这个结果! 等听到石破天对莫大先生琴声的评价以及最后那一句“你伞忘拿了”。 刘正风再也崩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道:“这令狐贤侄,当真个妙人!妙人!有趣!太有趣了!” 第38章 愿意啊 “刘爷爷,你是没看到莫大先生当时那反应。” 曲非烟学着莫大先生将眼睛微微一抬,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也胡说八道。” 话未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刘正风与莫大先生师兄弟多年,脑海中几乎能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声音,也跟着哈哈一阵大笑。 笑罢。 刘正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非非,令狐贤侄知道你的身份吗?” 曲非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只知道我是曲非烟。” 刘正风道:“你是打算一直瞒着他,还是如何?” 曲非烟没有回答,只说道:“刘爷爷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和我爷爷的关系的。” 刘正风“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他最清楚这种明明性情相投却又碍于正邪不两立不能光明正大成为朋友兄弟的滋味。 前院还有宾客,刘正风没有多逗留,又安抚了刘夫人两句,便起身往前院花厅走去。 刚走到花厅外面,他就听见岳不群说道:“我这徒儿前段时间遭遇了一些变故,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他日后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请诸位担待一二。” 说着,岳不群就起身朝着众人躬了一躬。 宁中则也跟着朝众人一躬身。 刘正风一愣,旋即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曲非烟口中描述的石破天可不就是一个忘记了过去之事、不通世情之人。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也是同样的反应。 石破天在花厅当中,并没有待多久,就被岳不群连同岳灵珊一道打发了出去。 但,就这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察觉到石破天性子纯朴真诚的有些过分,与他们曾经听说过的那个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完全不同。 他们当时还以为是传闻有误,如今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定逸师太忍不住问道:“岳师兄,你找大夫给令狐贤侄瞧过没?他们怎么说?有办法治疗吗?” 纯朴真诚是好品质,但并不适合于一派掌门。 而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派若是出了问题,其余四派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岳不群明白定逸师太的担心,说道:“自然是瞧过。只是那些大夫们各执一词,没个定论,我试了好多办法,也依旧是无济于事。” “我和师妹没有办法,只能从头教起。好在冲儿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也因此变得更加专注,学起东西来极快。” “到如今,冲儿一身武艺已经超过了他出事之前,这才能擒下那田伯光。” “只是在为人处世一道上,我和师妹尚来不及教导他太多,担心他会在无意中说错话做错事,冒犯了江湖同道,那就不好了。” 定逸师太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能教、肯学,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石破天年纪又不大,江湖经验迟早能够丰富起来。 这种情况下,以纯朴真诚为底色,反而是再好不过。 定逸师太安慰道:“岳师兄,你多虑了。令狐贤侄本性纯良,绝无可能作恶。其余事情,不过是旁枝末节,大家都不会在意的。” 天门道人附和道:“对,岳师弟,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令狐贤侄是你的徒弟,也是我们的晚辈,他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又不是故意得罪人,贫道倒要看看谁敢死揪着不放!” “天门道长说的在理。常言道‘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令狐贤侄若是无意间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改了就行,谁要是为这点事情怀恨在心,那心眼子也忒小了些!” “没错,是这个道理。”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开口表示赞成。 岳不群感激无比:“我代冲儿谢过诸位了。” 他特意将石破天喊过来,一是为了给石破天扬名,公开他华山派下一任掌门继承人之位,二也是为了先打上这一剂预防针。 赤子之心于练武一途妙用无穷,但也极容易在无意间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人。 有了今天这一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石破天身上的责任天然就要少上三成。 石破天并不知道岳不群的一番苦心,与岳灵珊出了花厅,穿过回廊,回到大厅,来到华山弟子桌前坐下。 一路上,许多江湖人士都与他打着招呼,问着好。 刚一落座,就立刻有人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说道:“令狐少侠,我敬你一杯。” 石破天本就是好酒之人,闻到大厅当中酒香弥漫的时候,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大动,道了一声:“好。”就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其余江湖人士见石破天丝毫不摆架子,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走上前来。 “令狐少侠,我也敬你一杯!” “令狐少侠好风采!好武功!在下佩服,我先干为敬!” “令狐少侠,请!” …… 石破天从小孤苦伶仃,但也因此养成了热心好交朋友的性格,对这种热热闹闹的场面尤其喜欢,自然是来者不拒。 岳灵珊坐在他的身边,负责倒酒。 一碗碗酒下肚,石破天脸色渐渐泛红。 但,敬酒之人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不只是大厅里的人,外面的宾客也忍不住挤了进来,想要敬石破天一碗。 眼见着倒酒完全跟不上,石破天干脆将酒碗推到了一边,拎起桌上酒坛,朝着众人一扬,说道:“我干了,你们随意。”仰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大厅里安静了一下。 下一秒。 就好似火山喷发般沸腾起来。 “好!令狐少侠好酒量!”“我们干了这坛!”“干!”…… 石破天本身就是海量,又有一身高深内力撑着,七八坛酒下肚,也只是有些醉意朦胧。 这些江湖人士就不一样了。 酒量好的能有两三坛,酒量差的也就是两三碗。 但,此时气氛到了,一个个只觉得热血澎湃,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斤两,也跟着扔掉酒碗,拿起酒坛,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生怕自己喝的慢了,不够豪迈,被人小觑。 只有恒山派弟子看着这一个个好似疯了一样的酒鬼,吓得赶紧出了大厅,回到了自己住的厢房当中。 砰! 很快,就有一个酒量差的,手脚不稳,将酒坛摔在了地上,自己也跟着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哈哈哈哈,怂包!就这点酒量!” 旁边那汉子大声嘲讽着,但话未说完,他就直直向后倒去,手中的酒坛也直接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直到撞在了另一个倒地不起的酒鬼身上,才停下来。 衡山派弟子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赶紧前去禀报给了刘正风。 岳不群朝着刘正风苦笑道:“我这才刚说罢冲儿可能会惹来乱子,他就给我来了这一出。” “岳师兄,这叫什么乱子!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候!” 刘正风能与曲洋谱写出《笑傲江湖》曲,本就喜欢这等豪放不羁肆意浪漫的场面,更别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观礼的宾客吃的越开心玩的越开心,心里就会越记着他的好。 刘正风对石破天的感官更好,吩咐道:“大年、为义,你们将府上的酒全都送过去,若是不够,便尽快安排人去外面采购,莫要怠慢了客人。” “若是有客人醉了,就将他安排在府上休息,地方不够,便就近安排到外面的客栈里,明白吗?”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眉头微皱,却是觉得外面这些宾客鱼龙混杂,里面虽然有不少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可也有些不三不四之辈。 但,刘正风这个主家已经发话,又当着这么些江湖名宿的面,他们也不好直接反驳,准备等私下无人的时候,再提醒刘正风多注意一些影响,别堕了五岳剑派的名声。 向大年、米为义领命离开,立刻指挥下人仆役,将府上的美酒送往大厅。 但,等他们人到的时候,才发现刚刚热血上头一副不喝死不肯罢休的江湖客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作为众星捧月的核心石破天更是已经离开。 一问,方才知道,就在他们去花厅禀报的时候。 岳灵珊见石破天一坛酒下肚,一众江湖人士竟还是不肯罢休,源源不断地上前敬酒,干脆倒上一碗酒,挡在了石破天身前,高声喊道:“诸位,诸位!” 待周围安静了一些,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继续说道:“我们不远千里来此,是为了参加刘正风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会,恭贺刘师叔从来退出江湖,逍遥自在的。” “这酒随时都能喝,但这金盆洗手大会只有一次,若是不能以最好的状态参加大会,不仅对不住刘师叔,我们自己也会留下遗憾。” 岳灵珊刚开口时,心里还有些忐忑,声音里都带着一点点颤,但很快她就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望着一众江湖人士,不卑不亢。 “我们干了这最后一碗,今天就到此为止。诸位若是觉得不够尽兴,日后可以来我们华山,我和我大师兄一定会陪大家喝个痛快。” “大师兄。” 岳灵珊端起酒碗,朝着在场所有人遥敬了一下,一饮而尽,又倒转碗口,表示自己已经喝干喝净。 石破天也学着岳灵珊的动作,向所有人遥敬了一下,一饮而尽,倒转碗口。 大厅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就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只是夸赞的不再只是令狐少侠,也多了岳女侠之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酒碗,隔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大厅中燥热的气氛也随之散去大半。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 岳灵珊朝陆大有等人使了个眼色。 众华山弟子纷纷起身,跟在石破天和岳灵珊身后,回到了偏院住处。 大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入到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耳中。 岳不群宁中则对岳灵珊的表现很是满意。 她的做法虽然有些稚嫩,但也算是顾及到了所有人的面子,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这主动站出来的勇气,十分难得!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等经历多了,处事的方法和手段也就成熟了。 其余人则交口称赞起岳不群夫妇教徒教女有方,尤其是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 他们也看出岳不群想让女儿来补全徒弟…… 不,应该说是女婿的不足! 而在另一边,众华山弟子回到偏院,关了门,没了外人,不必再装出那副严肃沉稳的模样,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小师妹,你刚刚也太厉害了吧!” “就是!我当时都看傻了!” “这要不是你,大师兄今天非得喝的烂醉不行!” …… 众华山弟子你一言我一语,望着岳灵珊,只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都有些不认识自家的小师妹了。 陆大有更是故意说道:“小师妹,从今天起,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将大师兄交到你手里了!” 岳灵珊登时恼羞成怒,抬脚就朝着陆大有踹去:“陆猴,你是不是讨打!你还将大师兄放心的交到我手里?大师兄用得着你交!” 陆大有赶紧讨饶:“小师妹,我错了!我错了!那就……让师父师娘放心将大师兄交到你的手里!”嘿嘿一笑,拔腿跑开。 “你、你、你个胡言乱语的死猴子!我拔了你的猴毛!”岳灵珊气的咬牙切齿,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跑,闹成一团。 众华山弟子哈哈大笑起来。 石破天没听懂陆大有话中的深意,但见大家都笑的开心,也跟着在那里傻笑。 “小师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还没问大师兄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陆大有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喊道:“大师兄,你愿意把自己交到小师妹手里吗?” 岳灵珊心头一紧,脚下不由得一慢,下意识地朝着石破天望去。 天空中的雨已经停下,但依旧是浓云密布。 石破天站在众师兄弟中间,灯笼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如墨般的双眸哪怕在夜色中依旧明亮。 石破天不假思索地笑道:“愿意啊。” 第39章 魔教是什么东西? 石破天如此直白的回答,让众华山弟子瞬间激动起来,嗷嗷一阵起哄乱叫。 岳灵珊本就不胜酒力,方才那一碗酒喝的又急,早已是红霞满面,此时整个人都像是烤熟了的龙虾瞬间红透。 “我、我有些醉了,我先去休息了。” 岳灵珊顾不得再找陆大有麻烦,逃也似得跑了自己房内,关紧房门,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只觉得浑身发烫发热,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似乎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其实,早在之前向母亲告状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母亲口中听到了类似的话。 只不过,单独面对母亲一人和面对众师兄师姐还有大师兄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岳灵珊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将头从被子里抬了起来,俏丽动人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妩媚迷离。 想到石破天刚刚那不假思索的“愿意啊”,岳灵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雀跃,“噗嗤”笑出声来。 又担心被人听到,她急忙捂住了嘴,抬头望着石破天的住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也愿意。” 另一边,陆大有见岳灵珊落荒而逃,整个人好似凯旋归来的将军,得意洋洋地回到众师兄弟身边:“怎么样?” 众师兄弟们纷纷翘起了大拇指:“还是你陆猴厉害!” 陆大有更加得意,只这一句话,他明天就算是被小师妹抓着踹上几脚也值了。 他正要再吹嘘上几句,便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就听见岳不群说道:“米贤侄,不必再送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好!师父师娘回来了!快快快!都赶紧回去睡觉!” 众华山弟子大惊失色,慌忙做鸟兽散,往各自房内逃去。 岳不群在外对弟子要求甚严,他们今天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都喝了不少酒,生怕被岳不群责罚。 石破天不明所以,但见众师弟都是如此,下意识地就跟着跑回到了自己房间当中,关紧了房门。 就在这时,一阵扒拉房门的声音传了进来。 “差点忘了!” 石破天一拍脑袋,起身打开门。 一道黄影蹿到了他的脚边,绕着他不断转着圈,晃着尾巴,汪汪直叫。 “嘘!小声点,大家都要睡了,别把大家吵醒!” 石破天揉了揉小黄的脑袋,熟练无比地将它抱到了腿上,运转内息,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到了小黄体内。 他最初将紫霞真气注入到小黄体内,是为了救活它,后来发现小黄很喜欢他这么做,也就没有停止。 片刻功夫,石破天收功停下,脸上紫气渐渐散去。 小黄这才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回到宁中则房内。 这狗崽子年龄不大,但聪明的紧。 它跟着石破天,基本上是石破天吃什么它吃什么。 跟着宁中则,则能吃到宁中则为它精心准备的各种食物。 短短两天时间,小黄就成了宁中则身边最忠实的狗腿子,只每天晚上才会来石破天这里享受紫霞真气蕴养。 石破天也不在意。 他将小黄视作朋友,自己的朋友喜欢和自家师娘呆在一起,他高兴还来不及。 再次关上房门,石破天就枕躺下,很快酒意上头,沉沉睡了过来。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外面云消雨霁,天色大亮。 石破天吃完早餐,闲着无聊,便修炼起紫霞神功来。 紫霞神功不如罗汉伏魔功好玩,但小黄很喜欢他用紫霞真气帮它蕴养身体。 为了小黄,石破天这段时间都在专心修炼紫霞神功,已经快要步入大成境界。 岳不群并不知道这些,但看着石破天修炼紫霞功,他十分满意开心。 罗汉伏魔功再好,那也不是华山派的武功! 石破天愿意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紫霞功上,是他乐意看见的事情! 岳不群本来还打算带石破天再去见几个江湖名宿,见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吩咐陆大有守在偏院外面,不许任何人打搅石破天。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岳不群很清楚在这个江湖上,实力才是根本。 名声、财富、人脉这些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附加品。 只要实力够了,它们自己就会凑上来。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来刘府的宾客越来越多,石破天生擒田伯光一事也越传越广,名气越来越响亮。 但这一切对石破天没有任何影响。 他只专心在房间里修炼着紫霞神功,浑然忘记了外物。 有不少人想要登门拜访,都被陆大有以大师兄宿醉未醒给拦了下来。 时间一晃就来到晚上。 石破天照例用紫霞真气给小黄蕴养完身体,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忽听得窗上剥啄有声。 石破天翻身而起,他对半夜被人敲窗这事已经十分熟悉,低声问道:“是非非吗?” ——若是小师妹,压根不会敲窗,而是会直接推窗跳进来。 窗外果然传来曲非烟的声音:“除了我,还能有谁!” 石破天以为曲非烟又是来找他玩,兴冲冲打开窗户,正待出去,便看见曲非烟跳了进来。 曲非烟上下打量了石破天一番,见他面色红润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将手里的醒酒药塞回了袖子里,冷哼道:“我还以为你喝酒喝傻了呢!这看上去不是也没事!你今天怎么一整天都不出门?” 石破天说道:“我在练功,就没有出去。非非,你是来找我出去玩的吗?” 曲非烟见石破天满脸期待,没好气地说道:“明天就是刘三爷的金盆洗手大会了,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到哪里玩去?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曲非烟原本打算直接从石破天世界中消失,只当两人从未认识,以后再不相见。 但今天一天未见石破天出现,又从旁人口中得知石破天宿醉未醒,她担心石破天是出了什么事,这才带着醒酒药偷偷跑了过来。 石破天有些不舍:“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儿?我以后要是想你了,到哪里找你?” 曲非烟已经清楚石破天的性格,并没有想歪,说道:“你不用管我去哪,也别想着找我,我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石破天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曲非烟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立场不同,你和我做朋友,只会害了你自己。” 石破天满脸困惑:“立场?那是什么?我和你做朋友,和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害了自己?” 曲非烟说道:“怎么没有关系?你没听说过正邪不两立吗?你师父若是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他会一剑杀了你的!” 石破天摇头道:“不可能,我师父是不可能杀我的。” 曲非烟道:“那他若是叫你杀我呢?” 石破天再次摇头道:“我师父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他也不可能让我杀你的。” 曲非烟气笑了:“好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再说了,他要杀我,和我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他是华山掌门,我是魔教中人,他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石破天记得他听师父以前提起过魔教,但魔教具体是什么,师父就没有讲了,忍不住问道:“魔教是什么东西?” 曲非烟道:“魔教不是东西……” 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曲非烟本想改口,但转念一想,这么说也没错:“对,魔教就不是个东西!谁沾染上它,谁就会倒霉!你还是离我远远的,省的也跟着倒霉!” 石破天不解道:“魔教那么不好,你为什么不离它远远的呢?” 曲非烟说道:“你以为魔教是想离开就离开的吗?魔教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突然,她声音一顿,喃喃自语道:“对啊,我和爷爷都已经在被任盈盈追杀,背不背叛魔教又有什么不同!” 曲非烟顾不得再和石破天解释,留下一句“狗哥,你别将我来找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先走了,其它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匆匆跳出窗户,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第40章 好事 石破天看着曲非烟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有些懵。 但,他向来心宽,想不明白也不纠结,左右已经是睡不着,干脆盘膝坐定,再次修炼起来。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他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陆大有喊道:“大师兄,师父说今天是刘师叔金盆洗手的日子。我们五岳联盟,同气连枝,也算半个主人。他让我们早些起来吃饭,做好准备,不要堕了我华山派和五岳剑派的名头。” 石破天应了声“好”,洗漱更衣,出了门,与众师弟师妹吃了早餐,站在院子里,静等着岳不群和宁中则到来。 很快,岳不群和宁中则就从房间出来,目光从众弟子身上扫过,见他们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他们来到了前院大厅当中。 今天已经是刘正风金盆洗手当日,前来的宾客远比之前几日更多。 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眼见着这些宾客鱼龙混杂,不愿与他们有太多交集,留下各自弟子在外面给刘正风撑场面,就直接回到厢房休息。 岳不群则是完全不同,从头到尾都留在大厅当中,凡是来与他说话打招呼的,无论是身份地位,都一样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华山派掌门的架子。 石破天作为华山派大弟子,活捉了田伯光的少侠,自然是没少被当作话茬,一阵夸。 好在,有岳不群这个师父当面,他只需要当个社交道具,不断行礼问好,倒也应付得了。 时间一晃来到中午,吉时将至。 刘府众弟子指挥仆役下人,里里外外摆设好了二百来席,开始恭请宾客们落座。 门外忽然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 石破天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好奇地朝外面张望,只见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领着一群衙役走到了刘府门口。 刘正风听到动静,急匆匆从内堂奔出,将他们恭恭敬敬请了进来。 众江湖人士都是一愣,不明白刘正风这金盆洗手大会,为什么会有官府的人过来?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又从身后差役高举的托盘中取出一个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刘正风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江湖人士见状,无不愕然。 石破天则觉得眼前这一切,好似唱大戏一般有趣。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石破天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见周围众人包括师父师娘在内都是一脸吃惊,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师妹,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岳灵珊回过神来,低声说道:“皇帝封刘师叔当了官,做了一个参将。” 说话间,刘正风已经领旨谢恩,又从旁边人手中取来一个装满黄金的锦袱包裹,双手递到了那官员手中:“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哂纳。” 张大人顿时眉花眼笑,嘴上说着:“自己兄弟,以后还要一殿为臣,刘将军却又这般多礼。”使了个眼色,让身旁的差役接了过去。 刘正风满脸笑容,又是一番奉承,更是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外,放礼铳相送。 一众江湖人士面面相觑,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 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一个“参将”,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 不少都直接面露鄙夷之色,根本不加掩饰。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哪怕是一向城府极深的岳不群,此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刘正风是衡山派的人,也是五岳剑派的人。 他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整出这么一出,可以说是将整个五岳剑派的脸都甩在了地上。 若非考虑到刘正风就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三人怕是早就拂袖离开。 石破天则是完全不同,听得“刘将军”的称呼,眼睛一亮,小声问岳灵珊:“小师妹,刘师叔算不算是非常有本事的人?” 岳灵珊虽然也非常鄙夷刘正风谄媚行贿之举,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当然算。他一身武艺高强,号称是衡山派第二高手,仅次于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 “手下徒弟众多,且各个武艺不俗,不少都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 “还有这满堂的宾客,包括那花钱买来的官,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做到!” “只可惜……” 石破天大为不解:“可惜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岳灵珊还未说话,岳不群听到身后对话,转过头黑着脸呵斥道:“冲儿,珊儿,休要胡说八道!待会便要落座了,这里也没你们的位置,你们到后厅去吧!” 能站在大厅观礼都是江湖上有名之人,武功都是不俗,岳灵珊和石破天说话声音虽低,但听到的人绝对不少。 岳灵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拉着石破天来到后厅,坐到了华山弟子们的席位上坐下。 石破天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运转紫霞神功,倾听着大厅里的动静。 换做之前,他运转紫霞神功时,必然会面泛紫气,十分明显。 但如今,他的紫霞神功又有精进,已经能够将这异象敛去。 很快,他就听到刘正风回到大厅当中,请各人就座,又吩咐仆役献菜斟酒,让弟子端来茶几、金盆。 “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各位能远道而来,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 刘正风一番话说的文绉绉的,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什么“国家公事,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 石破天大多听不太懂,正想着问一问小师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听见后堂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刘府后宅,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是曲非烟! 第41章 嵩山派 非非还没有走?! 石破天突然听到曲非烟的声音,又惊又喜,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后堂方向。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不是说已经将刘府的家眷全都抓来了吗?她又是谁?” “师兄,刘正风就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他们都在这儿了。她应该不是刘府的人。”另一个男子急忙解释。 紧跟着,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她是我爹好友的孙女,是受邀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你们不要为难她。” 那师兄不愿节外生枝,说道:“小姑娘,这里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赶紧离开,省的惹祸上身。” 曲非烟道:“什么惹祸上身!我是来找刘家姐姐玩的!你们让开!” …… “大师兄,怎么了?” 刘正风正在大厅里进行着金盆洗手前最后的发言。 后厅、花厅的这些后辈们或是伸头探脑或是干脆涌到过道走廊看着那边的热闹。 岳灵珊见石破天反而转头望向了后院方向,有些奇怪。 石破天说道:“小师妹,有一伙人把刘师叔的家人全都抓起来了。” 岳灵珊大吃一惊:“什么?!你是怎么知道?” 石破天说道:“他们自己在后宅说的。我用紫霞功听到的。” 又猛地抬头望向了大厅方向,疑惑道:“这么多人跑到房顶上做什么?” 岳灵珊面色一变,拉着石破天就往大厅走去,挤过人群,从侧面绕到了岳不群身边。 岳不群看见岳灵珊拉着石破天又折返回来,眉头微皱,但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岳灵珊附耳说道:“爹,大师兄刚刚施展紫霞神功的时候,听到大厅屋顶藏有人,他们还将刘师叔的家眷都抓了起来。” 岳不群陡然一惊,抬头望向了石破天,见石破天点头表示肯定,当即运起“紫霞神功”,登时耳目加倍灵敏,瞬间就捕捉到了头顶上方那极轻微的动静。 岳灵珊有了先前的教训,说话的声音很低。 旁边的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也都是前辈高人,自然不会故意偷听岳灵珊的话,并不知道岳灵珊说了些什么。 直到此时,发现岳不群竟在施展紫霞神功,方才意识到有事情发生。 “珊儿、冲儿,你们立刻去救人。切记,一定要有万全把握,才可以动手,否则宁愿等上一等,也不可害了你刘师叔家人的性命。” 岳不群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刘正风就算是金盆洗手退隐了江湖,这武功、声望、人脉都还在! 抓住这个机会,让他欠下一个大恩,以后肯定能百倍千倍赚回来! “岳师弟,发生什么事了。”天门道人忍不住问道。 岳不群拿起茶杯,作势喝茶,实则嘴唇轻动,施展出传音入密,将刘正风家眷被抓,有不少人藏在大厅屋顶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面色一变,各自运转内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头顶上方。 两人都是内力深厚之人,耳聪目明远超常人。 之前没能察觉到有人藏在头顶,一是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二则是因为现场环境实在太过嘈杂。 一千多名宾客、二百多张酒席加上炮铳、爆竹、锣鼓喧天…… 也就是石破天一身内功惊人,配合上紫霞神功强化五感六识的功效,才能于这吵闹的环境中,隔着数十丈远,捕捉到后堂内室的对话和大厅房顶上的动静。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虽远不如石破天,但距离这么近,他们竖耳倾听,还是很快就听到了头顶上方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我们五岳剑派没人!” 天门道人脾气本就暴躁,刘正风在官府面前的谄媚已经让他十分火大,如今竟还有人敢来闹事,心中怒火都快要炸开。 只是想到刘正风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里,这才强行忍了下来。 刘正风全然不知道这些,完全沉浸在即将金盆洗手的喜悦当中。 “……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 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见此情形,心情格外复杂。 这江湖入的容易,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打定主意,要劝刘正风回心转意。 另一边,石破天和岳灵珊悄悄摸到后堂,便看见九个身穿黄衫的汉子将刘府家眷和四个刘门弟子围在中间。 是嵩山派的人抓了刘师叔的家眷?! 岳灵珊傻了眼。 她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岳不群身边,学习各种江湖经验,一眼就认出这黄衫正是嵩山弟子的服饰。 她原本以为是魔教中人趁着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机会,伺机报复。 万万没想到,抓住刘正风家眷的竟然是嵩山派的人! 至于曲非烟,岳灵珊也认了出来,但并不奇怪。 这段时间来衡山城的江湖人士,基本上都是参加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的,曲非烟会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大师兄,等下我从正门进去,吸引他们注意。你直接从窗户翻进去,将人救下来。” 岳灵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救人,再说其他事情。 不管这些人真的是嵩山派弟子,还是别人假扮的,拿家人威胁的做法都太过卑鄙下作! 更别说,这还是她爹交代她的第一件事情! 不过,岳灵珊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他们都是我们五岳剑派的弟子,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伤人。” 石破天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要是有的选,他连架都不愿意打。 “什么人!” 岳灵珊现身的瞬间,就立刻引起了嵩山弟子们的注意。 为首那嵩山弟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望向了曲非烟,说道:“你故意胡搅蛮缠,就是为了闹出动静,引来别人注意?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挺多的!” 曲非烟吐了吐舌头,笑道:“不是我心眼多,是你们的眼全都长在了脑门上,没长在别的地方。”见那嵩山弟子眼中厉色一闪,要对她动手。 曲非烟躲到岳灵珊身后,说道:“岳姐姐,救我!” 曲洋这些年沉迷于音律,武功已经荒废大半。 曲非烟跟在曲洋身边,学习音律的时间远比学习武功的时间长,对付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还行,真对上这些嵩山精锐弟子就远不够看了。 曲非烟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才没有选择直接出手救人,而是故意胡搅蛮缠,大喊大叫,想要引起刘府弟子的注意。 但,前院大厅实在太过热闹,刘府弟子本身也不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后堂发生的事情。 那嵩山弟子听见“岳姐姐”三个字,动作一顿,问道:“你是华山派的岳灵珊岳师妹?” 岳灵珊说道:“是我。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可是嵩山派门下?怎的不到厅上坐着,反到这后院当中,将刘师叔的家眷全都抓了起来?” 那嵩山弟子说道:“嵩山门下弟子万大平,奉左盟主号令,看住刘家的眷属,不得放脱一人。岳师妹还是早些回去,莫要插手此……”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一道身影猛地蹿了进来,将一众嵩山弟子和刘府家眷们隔了开。 “令狐冲?!” 万大平面色一变,他从未见过石破天,但这两日却没少听人提起,一眼就认了出来,厉声叫道:“我是奉左盟主之令前来,你们华山派莫不是要违背左盟主的领命!” 岳灵珊说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亲如一家。左盟主德高望重,怎么可能让你们来拿刘师叔的家眷?我看你们定然是冒充的!” 万大平可不吃这一套,眼见着岳灵珊是铁了心要插手此事,也不再犹豫,冷笑道:“令狐师弟和岳师妹既然非要如此,我今天只好先得罪了!等日后,再向岳师叔请罪!” 一挥手,众嵩山弟子纷纷拔出宝剑,卯足了劲儿朝着石破天冲了过去。 嵩山派如今是五岳剑派之首,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是五岳盟主,这些嵩山派弟子们也养成了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性子。 石破天因为田伯光一事声名鹊起,早就惹来了他们的不满。 如今有机会和石破天动手,自然是要给石破天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 但,下一秒。 他们就眼前一花,失去了石破天的身影。 紧接着,手上一轻。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宝剑已经不见。 而与之相应的,是石破天手中多出了八柄长剑。 众嵩山弟子见状,尽皆骇然,面面相觑了片刻,齐刷刷望向了万大平,却是没有了再动手的勇气。 万大平同样也是如此,但他奉命前来,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必然会受罚,只能硬着头皮做最后挣扎:“令狐师兄,我是奉左盟主……” 岳灵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咬死了:“左盟主德高望重,定然不会下达这种命令,你再敢假传盟主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师兄,我们走。” 万大年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率领众嵩山弟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石破天和岳灵珊护着刘府家眷往大厅走去。 另一边,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他们一直在注意着后厅这边的动静,见石破天和岳灵珊将刘府家眷救了下来。 天门道人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房顶砸了过去。 砰! 茶杯在真气加持之下,直接将房顶砸出了个大洞,又重重砸在了潜藏在房顶之人身上,破碎开来。 房顶那人不料会有此事,没能躲闪开,“啊”的一声惨叫,直接从破洞掉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被茶杯碎片割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惊呆了所有人。 刘正风说到一半的金盆洗手宣言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那人身上的黄衫,瞳孔骤缩,袖中右手不自觉的攥成一团。 但他很快就又松开了手,竭力保持着冷静。 天门道人也认出了这身黄衫,满脸吃惊难以置信道:“你不是魔教的人,你是嵩山派弟子?” 五岳剑派当中,以嵩山实力最强,风头也最盛,一身黄色衣衫在整个江湖上都是独一份。 不仅刘正风、天门道人等人一眼认了出来,其余江湖人士也都认了出来。 吃惊的同时,更多的是吃瓜的兴奋和激动。 这次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只有恒山、华山、泰山三派出席,不见衡山派、嵩山派的身影,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各种猜测不断。 如今,嵩山派以这种方式出场,这热闹就更大了! 岳不群也没想到藏在房顶上的会是嵩山的人,心中一动,目光则扫向了一众宾客。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宾客有不少人神情不对,看样子应该是嵩山派提前安插混进来的。 “抓住刘正风家眷的应该也是嵩山派的人,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岳不群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只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定逸师太就没有这份城府了,大声说道:“上面的那些人还不下来!你们嵩山派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宴席不坐,偏要到房顶喝风!” 大厅安静了片刻。 一道男子的声音从房顶传来:“定逸师太误会了,我们这般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师太既然发话了,我们出来便是!” 说话间,一四十来岁的男子从屋顶跃下,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正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师弟“大嵩阳手”费彬。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分别从屋顶东边西边跃下。 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乃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 西首那人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 与此同时,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嵩山弟子参见定逸师太。” 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 众江湖人士尽皆大吃一惊,见屋顶上站着的十余人都是一色的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然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着刘正风。 只是这参与金盆洗手大会的人实在太多,才没有被发觉。 “五岳盟主令到!” 就在这时,四个嵩山弟子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分往两边一站。 一名身材甚高的嵩山弟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手中高举一面缀满了珍珠宝石的五色锦旗,大声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第42章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乌泱泱一千余人却是鸦雀无声。 丁勉、陆柏、费彬都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师弟,嵩山十三太保,在武林中大有威望,却躲在暗中窥探。 这些嵩山弟子或是伪装潜伏,或是强闯直入,分散在刘府各处,明显的来者不善。 再加上那轻易不出的五岳盟主令旗。 如此大的阵仗,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刘正风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嵩山派和左冷禅,他明明都准备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还要被如此对待。 费彬也是有苦难言。 他们虽然查出了刘正风勾结曲洋一事,但并没有找到确凿证据。 这才没有直接去捉拿刘正风,而是派遣弟子乔装打扮混进宾客当中,寻找证据。 但,一无所获。 眼见着金盆洗手之日已至,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冒险行事。 由他、陆柏、丁勉三人率领众嵩山弟子藏在大厅房顶,配合拿着五岳盟主旗令的史登达尽可能拖延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时间。 万大年率领剩下的嵩山弟子控制住刘府家眷,并搜查刘府后宅,寻找证据。 不曾想,天门道人突然扔出茶杯,将藏在屋顶上的一名嵩山弟子砸了下来。 紧接着,定逸师太又直接叫破了他们的行踪。 然后,他就注意到石破天和岳灵珊护着刘府家眷走了进来,万大年和一众嵩山弟子跟在他们后面,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费彬瞬间就联想到刚刚石破天和岳灵珊凑到岳不群身边的场景,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破口大骂万大年的同时,也十分果断的作出决定—— 他不只自己要现身,还要将嵩山弟子们全部都喊出来! 他知道自己手里没有证据,刘正风并不知道。 他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势压人,逼迫刘正风自己露出破绽。 “费师兄、丁师兄、陆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正风面上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声音已经微微带颤,明显已经慌了神:“左盟主此令,又是何意?” 费彬皮笑肉不笑的继续施压:“刘师弟,左盟主的意旨不是很清楚了吗?你这金盆洗手仪式,得缓一缓了。” 刘正风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 “但,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恕刘某不奉旗令。” 此言一出,大厅中本来就十分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 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刘正风。 刘正风这一番话,道理是没错,但再大的道理,也要看清形势! 如今,这五岳盟主旗已至,嵩山派高手压境,他说这话就有些太过强硬,不给嵩山派面子了。 刘正风却是顾不得这些,他现在只想立刻金盆洗手,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朝着金盆就走了过去。 费彬身形一闪,抢着拦在了金盆之前:“刘师弟,你慌什么!左师兄这么做既是为了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好还是奉旗令行事。” 刘正风冷笑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刘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请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长函禀告左师兄。” “左师兄倘若真有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劝止?直到此刻才发旗令拦阻,还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刘某今日若是低头服软,还有何颜面活在这天地之间?” “今日这金盆,刘某是洗定了。” 刘正风说着,就要绕过费彬继续洗手。 “站住!” 费彬伸手想要阻止,但刘正风早有预料,身形轻轻一侧,躲了开,双手朝着盆里伸去。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一声轻响,一点银芒破空而至。 刘正风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面前的金盆却被打翻,清水撒了一地。 费彬抓住机会,一步上前,右足下落,将金盆踩成了一片。 刘正风面色一变,金盆被毁,他这金盆洗手之事就无法再进行下去。 也就在这时,刘正风的小儿子刘芹大喊了一声“爹”,朝着刘正风跑了过去。 他是刘正风的老来子,备受宠溺,今日被万大年他们强逼着呆在后堂当中,担惊受怕,憋了一肚子委屈怒气。 此时,看见刘正风这个大靠山,第一时间就选择告状。 “爹,那些坏人把我和娘还有哥哥姐姐抓起来,关进屋子里,不让我们出去。”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看见了万大年等人,勃然色变。 嵩山派踩扁金盆,不让刘正风金盆洗手也就罢了! 竟然还派人将刘正风家眷抓起来了? 这已经不是善不善了的问题,而是已经触及了江湖正道的底线! 刘正风也没料到嵩山派会做出这等事情,又惊又怒,厉声质问道:“这也是左盟主让你做的事情?” 定逸师太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刘贤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绿豆官儿,贫尼也大大的不以为然。” “但,人各有志,他爱升官发财,只要不害百姓,不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旁人也不能强加阻止,你们嵩山派这么做,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定逸师太,你是佛门中有道之士,看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俩。” 费彬心里再次大骂了万大年一顿,嘴上则是不动声色地跳过了祸及家人一事,说道:“刘正风这金盆洗手可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若是让他阴谋得逞,不仅会害死不计数的江湖同道,普天下善良的百姓也会大受毒害。” “定逸师太,诸位江湖同道,你们难道就不好奇以刘正风刘三爷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为何会自甘堕落,去受那些肮脏狗官的龌龊气?以刘府的万贯家资,会在乎那升官发财?” 刘正风这时候反倒是冷静了下来,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若是得了什么人的指使,想要加害刘某,只管来便是了,何必弄这些弯弯道道!还要牵连上刘某的老妻子女!” 定逸师太问道:“刘贤弟,你难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正风苦笑道:“定逸师太,这件事说起来当真好生惭愧,本来是我衡山派内里的门户之事,却劳得诸位好朋友操心。” “刘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师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里告了我一状,说了我种种不是,以致嵩山派的诸位师兄来大加问罪。” 众江湖人士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刘正风和莫大先生师兄弟不和之事,但像这般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还是第一次。 一时之间,态度再次倾向于刘正风,望向嵩山派的目光都变了。 费彬目光环视一周,朗声说道:“莫大先生在吗?还请出来,大家将事情说个明白。”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大厅中寂静无声,但过了半晌,依旧不见“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现身。 岳灵珊注意到石破天忽然抬头望向房顶,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大师兄,房顶上面还有人?” 石破天道:“嗯。之前是两个,现在只剩下一个。拉二胡的那个老伯伯走了。” 岳灵珊一愣,猛地反应过来石破天说的是谁。 不等她再问,那边费彬见刘正风还在不断将事情往莫大先生和嵩山派身上扯,朝史登达说道:“举起令旗。” 史登达道:“是!”高举令旗,往费彬身旁一站。 费彬森然说道:“刘师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没半分干系,你不须牵扯到他身上。” “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什么勾结?设下了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众江湖人士陡然变色,不少人更是惊呼出声。 能来参加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的,多是些江湖正道人士,与魔教有深仇大恨的不在少数。 听闻费彬指责刘正风勾结东方不败,他们原本对嵩山派祸及刘正风家人的不满瞬间消散。 刘正风说道:“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 陆柏细声细语道:“刘师兄这话怕是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当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曲洋的,不知师兄是否认识?” 刘正风本来还在强装镇定,听到“曲洋”二字,登时变色,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那胖子丁勉自进厅后从未出过一句声,这时突然厉声问道:“刘正风!我们已经找到了你与曲洋勾结的证据,你还要抵赖不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正风脸上。 根本不用刘正风再回答,也不用观察刘正风的神色。 只从刘正风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定此事,其实就已经默认。 刘正风叹了口气,说道:“我与……” 就在这时,一道女童的清脆惊喜的声音响起:“你们认识我爷爷?” 强行打断了刘正风的话。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好似一道惊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刘正风大惊失色,忙喝道:“非非,你别胡说八道!”却为时已晚。 “你是曲洋的孙女?” 费彬大喜过望,晃身朝着曲非烟飞跃过去。 这一下就真的证据确凿了! 刘正风想要上前阻拦,但丁勉、陆柏已经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正风自知自己一对一不惧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一对二就基本没有胜算,但曲非烟是曲洋托付给他的,他还是咬牙冲上前去。 结果,一如他预料的。 在丁勉陆柏的联手下,他根本无法突破半步,几招之后,只能退了回去。 “曲大哥,我对不住你。” 刘正风心中无比懊悔自责,他应该早点将曲非烟送走的。 曲非烟并不这样认为。 还好她留在了这里。 否则以刘爷爷的性格,今日怕是必死无疑。 而以她爷爷的脾气,刘爷爷若是因他而死,他也不会独活。 曲非烟按照心中早就想好的计划,大叫一声“妈呀”,踉跄往后退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仿佛真是一个年幼无知被吓坏了的孩童。 费彬没有丝毫怜悯,伸手朝着曲非烟胳膊抓去。 曲非烟哪怕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身体还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一声大喝在身前,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 曲非烟睁开了眼睛,泪眼摩挲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挡在身前,不算高大魁梧,但却如山如岳般沉稳厚重。 却是石破天看见费彬要对曲非烟动手,纵身上前,使出擒拿手朝着费彬的手腕穴道抓去。 费彬绰号“大嵩阳手”,一身武功都在双掌之上,识得厉害,立刻放弃了曲非烟,反手一掌拍向了石破天的胸口。 石破天直接变爪为掌,横在胸腔,将费彬这一掌挡了下来。 双掌相碰,发出一道如春雷般的闷响,四散的真气卷起地上的尘埃,将周围人都逼退了数步。 费彬面色一变,只觉得来人掌力之强,竟是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待看清石破天相貌,认出石破天身份之后,又是一惊,杀心皱起。 “劳德诺说的没错!这令狐冲年纪轻轻就练成了紫霞神功,内力如此深厚,若是不能尽早除掉,日后定然是我嵩山派的心腹大患!” 费彬眼中寒芒一闪,装作不认识石破天的样子,大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庇护这魔教妖女是何关系!”挥掌朝着石破天拍去。 嵩山派武功与华山派不同,走的是端严雄伟的路数,气象森严,一经使出,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势不可挡。 费彬的大嵩阳神掌自然也不例外。 一招一式,势大力沉,翻掌之间,带起的掌风都是沉闷的,给人的感觉就好似这手掌是在水下挥出的一样,似缓实急,似轻实重。 这一掌拍在人的身上,就如同巨石砸在身上,不仅是五脏六腑破碎,怕是半个身子都要直接被拍烂。 石破天第一次见这种掌法,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他不喜与人打架,但对武功却十分感兴趣,把它们当成好玩的玩具。 石破天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挥掌迎了上去,想要亲自感受下这奇妙掌法的特殊之处。 费彬大喜过望。 大嵩阳神掌,追求以势以力压人,在速度上难免就要慢上一些,只能靠招式变化来弥补,让对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本以为石破天会自己躲开,或者是拉着曲非烟一起躲闪,已经做好了进一步追击的打算。 没想到,石破天竟然傻乎乎选择了硬碰硬。 费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调动全身劲力,灌注在右掌之上,不求能一掌将石破天拍死,至少也要让他重伤经脉受损,这辈子都没办法复原。 砰! 随着双掌碰撞在一起,费彬心头又是一喜。 从石破天手掌上传来的掌力雄厚的有些可怕,远不该是这等年纪的人应该拥有的,但比起他修炼多年的大嵩阳神掌,还是差上不少! 而掌力抗衡,一点差距就足以致命,更不要说是这不少了! 难怪岳不群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为这令狐冲扬名,将他定为华山派的掌门继承人,这等天资的确是可怕!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将华山派复兴的希望掐断,费彬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上唇两撇鼠须都在轻轻颤动。 但这兴奋劲儿刚刚提起,费彬就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的掌力怎么突然变强了?!” 就这一瞬之间,费彬发现从石破天的掌力从差他不少,变得几乎要与他持平! 本来应该是摧枯拉朽的胜利,变成了僵持的局面。 费彬又惊又怒,一咬牙,不惜经脉受损,强提了一口真气,再次灌注在手臂之上,将十分掌力发挥到了十二分。 但…… “又……又变强了?!” 费彬有些懵,他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但却依旧是没能占到丝毫便宜。 难道是紫霞真气? 费彬猛地想起师父曾经给他提到过,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蓄劲极韧,铺天盖地,势不可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给你蓄力的机会! 费彬当即收回了手掌,再次挥掌拍出,放弃了一招致命的念头,准备以招式掌法取胜。 但,石破天已经体验过他的掌法,却是不愿意和他打了,拉着曲非烟往后退去,口中说道:“我是华山派的人,我们是自己人,不打架。” 这些天听多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亲如一家”,石破天已经是牢记在心。 费彬却是不愿就这么放虎归山,还待再上前,就听见身侧传来了岳不群的声音:“费师兄,这是我门下弟子令狐冲。” 岳不群在曲非烟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会发生这事,心里一个劲儿庆幸自己提前给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他们打了预防针。 否则,这事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岳不群说道:“冲儿,还不见过你费师伯。” 石破天忙上前行礼:“费师伯。” 费彬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动手的机会,说道:“原来是岳师弟的高徒,难怪有这般实力。你刚才表现的很好。” 石破天说道:“这都是小师妹教我的。她说,我们五岳剑派都是一家人,让我动手的时候,收着点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伤人。” 费彬:“???” 众江湖人士:“???” 岳不群:“……” 岳灵珊:“……” 第43章 绝无仅有 费彬睁大了眼睛,极度的错愕让他连生气都忘了,只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岳不群最先回过神来:“冲儿,你在瞎说什么!” 岳灵珊紧随其后,急的额头冒汗,赶紧解释道:“大师兄,我说这话是怕你不小心打伤万大年他们,不是在说费师伯。” 石破天挠了挠头,满脸困惑:“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面面相觑。 这才明白岳不群为何要特意给他们强调,他那大弟子忘记了以前的记忆,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他们多担待海涵。 他们原以为方才那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已经是极限,没想到那只是稍稍用了点力! 就这一张嘴,哪里是会得罪人,这是要和人不死不休的节奏! 费彬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受到过这般羞辱,气极反笑:“好好好!不愧是岳师弟的高徒,活捉了田伯光的少侠,当真是了不得!” “我和万师侄他们在你眼里都一样,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打伤我们,是吧?” 岳灵珊说道:“费师伯,我大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他……” 费彬喝道:“他是什么意思,我自己听得明白,不用你来解释!令狐冲,你大可不必收着力,把你全部本事拿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石破天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若是不收着力,就……就……” 他本想说“就把你打死了”,猛地想到他之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听到的人总是会很生气,赶紧闭上了嘴。 费彬道:“就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了?我倒要听听,你若是不收着力,会如何?” 石破天见自己还没有说,费彬已经是这副模样,更不敢说了,只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岳不群已经猜到石破天要说什么,赶紧上前说道:“费师兄,我这徒儿之前遭遇了一些变故,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通世故,口无遮拦,你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费彬脸色更加难看,恶狠狠地盯着岳不群,一字一顿道:“不通世故,口无遮拦?岳师弟的意思是你这徒儿说的都是真心话了?” 岳不群:“???” 岳不群愣了一下,赶紧否认:“费师兄,我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 饶是岳不群平日里能言善辩,也是卡顿了五六秒钟,才勉强想到个找补的说辞:“我的意思是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没看出费师兄你手下留情,还真以为是他自己厉害。” 费彬冷笑道:“我可没有手下留情,是岳师弟的高徒对我手下留情才对。我现在只想知道,令高徒若是不手下留情,会如何!” 天门道人眼见这争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赶紧上前劝道:“费师弟,岳师弟几日前就与我们说了令狐师侄的情况。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变得懵懵懂懂,不谙世事,难免会说错话做错事,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定逸师太点头附和道:“天门师兄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刘师……刘正风和魔教曲洋的事情,切莫因小失大!” 陆柏、丁勉也喊了一声:“费师弟。” 虽未多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那就是先解决刘正风的事情,完成左冷禅布置下来的任务,不要再节外生枝。 费彬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才会如此咄咄逼人。 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又有了这台阶可下,当即大叫一声“好”,说道:“既然天门师兄和定逸师太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我也不问他与这魔教妖女是如何认识的,又为何要护着这妖女。他都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被这魔教妖女迷惑骗了,也很正常。” 费彬目光扫过岳不群,讥讽中暗藏着浓浓的忌惮。 这岳不群当真是老谋深算,提前就埋下这样一个伏笔,轻轻松松就将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费彬继续说道:“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妖女是魔教护法长老曲洋的孙女,也该将她交出来,让大伙审问清楚吧?” 岳不群道:“这是自然。冲儿,退下。” 石破天察觉到周围的恶意,有些不情愿,喊道:“师父。” 岳不群说道:“冲儿,你放心。我们五岳剑派乃是江湖正道,与魔教不同,不会做那等滥杀无辜,祸及家小之事。就算她真是曲洋的孙女,只要未曾作恶,我们也不会太过为难她的。” 定逸师太赞同道:“岳师兄说的对。我等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皆为匡扶武林正义,若是与那些魔教妖人一般滥杀无辜灭人满门,也没那脸面自称江湖正道。我们问清楚之后,自会放她离开。” 费彬脸色一变,听出岳不群和定逸师太都在暗讽他们抓住刘正风家眷一事,但也没有反驳。 名门正派会不会灭人满门不好说,但在明面上,肯定是不会。 只心里将这个仇记下了,只等日后左冷禅找华山恒山两派麻烦的时候,再找两人算账。 “婆婆。” 曲非烟从石破天身后走了出来,怯生生地朝定逸师太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回答了你们的问题,你们就放我离开?” 费彬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对。只要你一五一十的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放你离开!” 曲非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武功平平,并不关键,刘正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曲非烟“哇”的一下子又哭了起来,说道:“他长得像老鼠一样,我怕。我不要和他说话!婆婆,你来问我行不行?我保证不说谎。” 费彬脸一黑,刚准备出手教训一下曲非烟,定逸师太已经答应下来:“好,我来问你便是。” 定逸师太本就最喜相貌秀丽的小姑娘,曲非烟生的清秀可爱粉雕玉琢,哪怕知道她是曲洋的孙女,听到她怯生生地一句“婆婆”,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承诺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放你离开。” 费彬说道:“定逸师太,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定逸师太性情刚烈好强,平日里哪怕是定闲、定静两位师姐都会让她三分,闻言柳眉一挑,喝道:“怎的?你是觉得只有你嵩山派才能做得这些事情?我便做不来?” 费彬只能说道:“师太误会了。” 定逸师太哼了一声,拉过曲非烟,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曲洋和你是什么关系?” 曲非烟说道:“我叫曲非烟,曲洋是我爷爷。” 一众江湖人士哪怕之前已经听到曲非烟喊的那句“你认识我爷爷”,此时听见曲非烟亲口承认,也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真是曲洋的孙女!这么说刘正风真的和魔教勾结在了一起?”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刘正风平日里看着也是光明磊落之人,背地里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刘正风可是衡山派二号人物,连他都投靠了魔教,这可如何是好!” …… 刘正风自己则更多的是感到诧异。 眼前这个曲非烟和他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他隐隐生出一点猜测,没有再急着开口,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都安静一点。” 定逸师太轻喝一声,继续问道:”你爷爷和刘正风是什么关系?” 曲非烟说道:“我爷爷和刘爷爷是知交好友,他们经常在一起研讨音律,还编写了一首《笑傲江湖》曲。” 费彬闻言大喜过望,望着刘正风说道:“刘正风,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刘正风点头道:“曲大哥的确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间,大厅当中又是一阵喧杂之声响起,众人皆是惊讶地望着刘正风,没想到刘正风竟连狡辩推脱都没有,就直接承认了。 刘正风继续说道:“曲大哥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我两人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但只是研讨音律,于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众江湖人士越听越奇,但见刘正风说的诚恳,实无半分作伪之态,渐渐也相信了他的话。 毕竟这江湖上奇人异事众多,刘正风耽于音乐,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那些知道衡山派底细的人,清楚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音乐。 当今掌门人莫大先生外号“潇湘夜雨”,一把胡琴不离手,有“琴中藏剑,剑发琴音”八字外号。 刘正风由吹箫而和曲洋相结交,也是大有可能。 费彬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冷笑道:“你与曲魔头由乐律结识,倒是不假,但你说你们只研讨音律,你问问在座的江湖同道,他们信吗?” “魔教费尽心机,派曲洋投你所好,与你结交,就只为了和你研讨音律?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实在是滑稽可笑吗?” 众江湖人士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定逸师太则望向了曲非烟,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和你爷爷只研讨音律,从不谈论其它事情?你说实话,我便放你走。” 费彬不满道:“定逸师太,这种事情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她定然不会实话实……” 话音未落,便听见曲非烟摇头说道:“不是,我爷爷和刘爷爷除了聊音律之外,还说了很多其它事情。” 费彬剩下的半句话直接噎在了嗓子眼,目瞪口呆地望着曲非烟,万万没想到曲非烟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刘正风面色一变,心中暗道:“难道是我猜错了?非非真的是被吓到了,才会和平日里如此不同?”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岳师兄是侠义君子,定逸师太是有道之士,他们答应了放非非离开,定会说话算话。我也算是没有辜负曲大哥的信任。” 刘正风这样一想,不愿再多说什么,做好了以自己一死来了结此事的打算。 定逸师太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事情?” 曲非烟露出了迟疑之色,说道:“我爷爷不让我跟别人说。” 费彬再也忍不住了,说道:“定逸师太,对付这种魔崽子就不能心软,你将她交给我,我定会让她把一切都交代出来!” 曲非烟浑身一哆嗦,声音带上了哭腔:“婆婆,别把我给这只老鼠精!我说!我都说给你听!” 费彬虽被骂作老鼠精,但闻听此言,脸上还是露出了喜色。 定逸师太看着身侧的曲非烟,脸色冷了下来,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厌恶。 再好的皮囊,也只是皮囊罢了! 如此心性实在是令人作呕! 不过,这样也好! 这般心性之人,日后怕也难有成就! 曲非烟似是生怕说慢了,会被定逸师太交给费彬,说道:“我爷爷和刘爷爷聊了很多五岳剑派和魔教的事情。” 只这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但也有那心细之人,如岳不群,听到“魔教”二字,微微一怔。 魔教中人向来都是自称“神教”、“圣教”,这曲非烟怎么会直接称作“魔教”! 曲非烟说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记得爷爷经常给我讲,他以前是误入了歧途,身不由己,与刘爷爷接触之后,才明白什么是性情高洁光风霁月,什么是侠义为先天下为重,悔不当初。” “他决定要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从此与魔教誓不两立,还立下誓言,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并且要竭尽所能行善积德,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费彬:“???” 定逸师太:“???” 刘正风:“???” 躲在房顶上的曲洋:“???” 在场所有人:“???”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曲非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到了。 不是魔教曲洋投其所好将刘正风腐化了? 而是刘正风以身作则让曲洋改邪归正了? 这、这…… 众江湖人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江湖正道当中,时常有人耐不住威逼利诱,投奔魔教! 但,像这样魔教中人改邪归正,而且还是一个护法长老改邪归正,绝无仅有! 刘正风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曲非烟大声呵斥道:“非非,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当众说出来!若是让魔教东方不败知道了此事,你爷爷还有你怕是都在劫难逃!” 费彬勃然色变,根本不信:“刘正风,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还有这小妖女,当着这么多江湖正道的面,你竟然还敢颠倒黑白!” 曲非烟哭道:“我没有说谎。我爷爷前些日子才在长沙除掉了魔教风雷堂的副堂主“血修罗”安远平和他手下的香主旗主,以前还除掉了白虎堂的香主张康、西北黑道的……” 曲非烟一连报出了十几个名字,都是魔教曾经声名显赫却又突然离奇死亡的狠角色。 这下连费彬都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44章 我觉得此事不妥 “我爷爷本来也准备参加刘爷爷的金盆洗手大会,但发现又有魔教弟子到了湖南境内,他担心他们为非作歹,就把我送到了刘爷爷府上,自己先去解决他们了。” 曲非烟知道自己的说辞并不高明,这种做法也近乎于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得罪圣姑、被圣姑派人追杀和当众背叛魔教、投靠五岳剑派,完全是两码事。 但,她别无选择! 从万大平等人挟持刘府家眷的做法就能看出,嵩山派行事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通常是用来形容魔教的词汇! 而以魔教的行事风格来看,嵩山派在除掉刘正风之后,绝不可能留下刘门弟子、刘府家眷这些后患。 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他们就会被“魔教”灭门! 刘正风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满脑子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想要一死了结所有事情。 曲非烟年纪虽小,但她是魔教出身,一眼就看的明明白白。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用上这个下策中下策! 至于说,定逸师太、岳不群、天门道人这些正派人士会不会相信她的说法。 她很清楚她爷爷和刘正风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五岳剑派的事情。 嵩山派那边不可能有这方面的证据! 在双方都是空口白牙的情况下,她爷爷杀死的那些魔教中人的分量就重了! 再加上,她当众说出她爷爷背叛了魔教,还狠狠踩了魔教几脚,这事就算是假的,也已经成真! 现在就看定逸师太他们愿不愿意冒着得罪嵩山派的风险保下刘爷爷了。 整件事情当中,唯一让她没有料到的是,石破天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毫不迟疑地站到了她的身前! 好在石破天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轻松拦住了费彬,还让她的假哭变成了真哭,这才瞒过了费彬定逸师太等人。 “费师兄,你要不要派人查查非非有没有说谎,看看那些魔教弟子是不是曲大哥杀的?” 刘正风虽然在曲洋一事上犯轴,满脑子都是“伯牙子期、知己至交”,连曲洋一句坏话都不肯说,本身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 从嵩山派现身,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想尽办法引导事情发展,从五岳盟主令不能管各派私事、到把事情原因往莫大先生头上推、再到借参与金盆洗手大会的宾客对嵩山派施压。 如今,曲非烟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他立刻顺着曲非烟的话就对费彬发起了难。 费彬冷笑道:“就算是他杀的,又如何?魔教中人唯利是图,发生内讧的事情还少吗?这未必不是他故意弄出来的苦肉计!” 刘正风苦笑道:“费师兄如果非要这般说,那刘某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官府判罪尚且需要证据,还请费师兄拿出证据来。” “刘某若是做了任何对不起五岳剑派江湖正道的事情,便请费师兄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斩下刘某这颗头颅,刘某无话可说。” 费彬一时语塞。 他连刘正风结交曲洋一事,都要靠刘正风自爆,更别说是其他事情了。 “天门师兄,岳师兄,你们怎么看?” 定逸师太性子外刚内和,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极慈祥。 她虽然也太不信曲洋会改邪归正,但更不相信这会是魔教的苦肉计。 曲洋身为魔教护法长老,当着这么多江湖人士的面,被自家孙女说是要背叛魔教,改过自新,弃暗投明。 可以说是把魔教的颜面放在地上踩了! 别说只是一个刘正风,便是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都未必值得魔教如此做! 定逸师太问出这话,已经是动了保全刘正风的念头。 天门道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刘正风问道:“刘师弟,你当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我江湖正道之事?” 刘正风说道:“我可以对列祖列宗发誓,我若是做了任何对不起江湖正道的事情,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天门道人目光紧紧盯着刘正风的双眼。 刘正风不闪不避,一脸坦然真诚地迎了上去。 天门道人说道:“好,贫道信你。但你记住了,若有朝一日,贫道发现你做了任何对不起江湖正道之事,无论天涯海角,贫道必会亲手将你除掉。” 刘正风正色道:“不劳师兄动手,若真有那一日,师弟必定自戕,不负师兄信任。” 天门道人不再多说什么,将目光望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说道:“曲洋改过自新一事,我未曾亲眼所见,不敢滥下定论。但,此事若是真的,那对江湖正道来说,也是件振奋人心的好事,我们倒也不是不能容他。” “只是需得小心分辨,他是真心悔过,还是暗藏祸心,千万不能大意。至于刘贤弟……” 岳不群朝刘正风轻轻一笑,说道:“我也愿意信他。” 刘正风如何对华山派影响不大,但嵩山派如此霸道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却是让岳不群忌惮无比。 嵩山派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能一道五岳盟主令,要刘正风停止金盆洗手,怕刘正风不从,直接就派人抓了刘正风家眷。 来日未必不会这样对待华山派! 定逸师太见天门道人和岳不群都这么说了,甚是满意,说道:“这世间的事情终究要讲一个证据,若是只因为一点怀疑,就喊打喊杀,那我们五岳剑盟还如何同心协力,匡扶江湖正道?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了。” “费师兄、陆师兄、丁师兄,你们觉得呢?” 他们三人这一表态,相当于是恒山派、华山派、泰山派都站在了刘正风身后。 场上的局势瞬间扭转。 许多江湖人士也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费彬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被陆柏拦住。 陆柏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泰山、华山两派掌门部这么说,定逸师太更竭力为刘正风开脱,我们又怎敢违抗众意?” “不瞒师太说,我虽然不信曲洋那魔头会改过自新,但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刘师弟也算是为我正道扬眉吐气了。” “不过,刘贤弟,我们毕竟是奉命差遣,事情未查清楚前,也不敢擅作主张。不如,你将曲洋喊出来,与我们一道去嵩山派向左盟主禀明此事。” “有左盟主在,也不用怕魔教的报复,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正风自然是不肯。 当着泰山、恒山、华山三派和如此多宾客的面,嵩山派都敢抓他满府家眷,这要是到了嵩山,他还不是任人宰割! 刘正风说道:“陆师兄莫不是忘了刘某今日本是要做什么?” “刘某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只想金盆洗手,专心仕途,若是再卷入这江湖是非当中,何时才能解脱?” “还请三位代我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此不干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至于曲洋曲大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如何能将他喊出来?” 陆柏微微一笑,说道:“如此也好。刘师弟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退隐江湖,那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我们把这曲非烟带去嵩山便是,有她在,不怕曲洋不来,也正好看看这曲洋是真改过自新,还是假改过自新。” 刘正风面色一变,脱口道:“不行!你们不能把菲菲带走!” 岳不群等人也是心头一凛。 这陆柏说话做事都是笑眯眯的,语气不急不缓甚是温和,但话中内容却是字字诛心,直接戳中了刘正风的软肋。 相比之下,费彬就落了下乘。 陆柏脸上笑容不变,只是语气冷了下来:“刘师弟,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究竟想怎样?” 刘正风说道:“陆师兄,定逸师太和费师兄已经答应,只要非非实话实说,就放她走,你难道要让他们食言。” 陆柏道:“你莫要拿费师弟和定逸师太来说事,我一不知道这曲非烟说的是真是假,二没说什么时候放她走。等我们查明了真相,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自然会放她离开。” 费彬道:“陆师兄说的在理。定逸师太,还请把这曲非烟交给我们,让我们带回嵩山问个清楚。” 陆柏轻笑着望向刘正风。 他们此来的目的,一是为了立威,二是为了除掉刘正风,削弱衡山派的力量。 能名正言顺最好! 若是不能名正言顺,有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 比如说,刘正风主动对他们动手! 但,让陆柏没有想到的是,定逸师太眼里竟完全揉不进沙子,直接拒绝道:“不行,我既然答应过要放她走,就要说到做到。” 反倒是曲非烟说道:“婆婆、刘爷爷,我跟他们走。”从衡山城到嵩山那么远,只要离开了刘府,爷爷总能找到机会将她救走。 “定逸师太,你莫不是也被这妖女给迷惑了?” 费彬本就对定逸师太几次三番坏他事情心生不满,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火气,伸手就要将曲非烟强行夺过来。 这个“也”字让岳不群眉头微皱,这明显是在说石破天。 定逸师太喝道:“走开。”抬手朝着费彬挡去。 定逸师太本就不以掌法见长,出手之时也只是想将费彬逼退,但费彬却是没有留情,一掌直接使出了十分力、 等定逸师太发现不对的时候,再想催发内力,已经来不及,直接被击退了数步,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脸色有些发白。 费彬说道:“承让了。” 拿刘正风立威是立威,拿定逸师太立威同样是立威,嵩山派早就定好了针对其余四派的计划,也不怕他们能翻上天来。 定逸师太勃然大怒,第二掌待再击出,一运力间,只觉丹田中痛如刀割,知道受伤已然不轻。 “费师兄,且慢。” 岳不群上前一步,挡在了费彬身前。 嘭! 又是一次双掌相碰。 费彬身子骤然停下。 僵持了半瞬之后。 岳不群主动收了回手掌,说道:“费师兄这一手大嵩阳神掌才是厉害!堂堂正正,气象森严!在下自愧不如!” 他说是自愧不如,但一脸云淡风轻,任谁都知道他只是谦虚。 费彬吃了个闷亏,冷哼一声,说道:“岳师弟,这是何意?莫非你也不愿我们将这曲非烟带回嵩山?” “你大可放心,令狐冲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我们无论从曲非烟口中听到什么,都不会将事情怪罪到他的头上!” 岳不群微微一笑,一句“清者自清”还没来得及说话。 天门道人上前插嘴道:“岳师弟,令狐贤侄的情况大家都十分清楚,无论曲洋这事最后结果如何,都与他没有关系。” “刘师弟既然不愿插手江湖事宜,那就让陆师弟他们把曲非烟带回嵩山,问个清楚,也好安了大家的心。” “以左盟主的为人,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到时候再将她放了便是,你和定逸师太大可不必阻拦。” 岳不群:“???” 岳不群愣住了。 这才反应过来天门道人竟真的只是相信了刘正风的为人,而不是察觉到了嵩山派行事太过霸道,要四派连横一起对抗嵩山派! 岳不群犹豫了。 若是定逸师太也是如此想法,那他现在站出来,可就是当了出头鸟了! 就在这时,石破天见到定逸师太受伤,第一时间就走上前去,将手掌放在了定逸师太的背心灵台穴处。 “不需要你多事!”定逸师太性子好强,怎肯在人前示了弱,开口呵斥道。 石破天说道:“别动!别动!不赶紧治好,会很疼的!”将紫霞真气已经源源不断地灌注到定逸师太体内。 定逸师太秀眉一挑,就要将石破天推开,但看见石破天一脸担心紧张的真诚表情,动作停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默默运转起内力,配合起来。 岳不群见此情形,目光瞬间坚定下来。 从今天这事,就能看出来左冷禅已经不满足于做一个只能管和五岳整体有关的五岳盟主,而是想做号令五岳的五岳盟主,将五岳剑派的攻守联盟关系,变成上下级的关系!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石破天先前已经救下了刘正风一家老小,如今又帮定逸师太治好了伤势,这相当于是将衡山派和恒山派都拉到了他们这边! 如此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再想遇到,那就难了! 岳不群开口说道:“天门师兄,我觉得此事不妥。” 第45章 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冲儿虽然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但这并非是免死金牌,他若是做了什么有违江湖道义的事情,我也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刘正风刘师弟和曲洋的事情,同样也是如此。我五岳剑派向来堂堂正正,无可不可见人之事,何必再劳烦陆师兄他们将这小姑娘千里千里迢迢带回嵩山,倒显得我们五岳剑派不够光明磊落,少了胸襟器量。” “这里有你、有我,有恒山派定逸师太,有嵩山派的三位师兄、有衡山派的刘师弟。此外,还有众位英雄好汉,都可做个见证。” “我们摊开了将所有事情说个清楚,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也省的日后有宵小之辈中伤诋毁,坏了我们五岳剑派的名声。” 岳不群平日里待人接物谦和亲切,从不摆华山派掌门的架子,交游广阔,这时候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他一开口,底下就是一大片的喝彩吆喝声。 “岳掌门果真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话说的没毛病!”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令狐少侠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刚才刘三爷不是还说是莫大先生向左盟主告的状,难保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就是,在这里问个清楚就行,还非要带到嵩山去!” …… 这些江湖人士有的是真关心真支持,有的单纯为了看热闹,但表现出来的就是岳不群深得人心,一呼百应。 众嵩山弟子面面相觑。 陆柏三人也是心头一凛。 华山派在五岳剑派当中实力垫底,嵩山派从未将它放在眼里,现在却是要重新考量一下了。 刘正风感激地望着岳不群,说道:“岳师兄所言在理。费师兄、陆师兄、丁师兄,我人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刘府也在这里,你们想搜就搜,掘地三尺也无妨,只要别再吓到我的老妻儿女就行。” “还是那句话,刘某若是做了任何对不起五岳剑派的事情,你们只管取了刘某项上头颅,刘某绝无怨言。” 定逸师太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没错,这事还是在这里说清楚的好,省的到时候我也被人扣一个勾结魔教的帽子。” 天门道人根本没察觉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只觉得大家都是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为一个曲非烟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实在没必要,见岳不群三人如此坚持,便说道:“那就依岳师弟所言。” 有了天门道人的表态,岳不群也不等陆柏三人开口,直接问道:“曲姑娘,你是如何与我徒儿认识的?还请一五一十讲给大伙听听。” 曲非烟年纪不大,但早熟聪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岳不群直接将这问题抛给了她,而没有去问石破天。 曲非烟也没让岳不群失望,直接跳过了她与石破天结识的过程,只说自己被田伯光盯上,是石破天出手救了他。 这事本就有不少江湖人士看到。 曲非烟这一说,立刻就有人开口为她证实所言不假。 岳不群又问道:“我徒儿那时候知道你的身份吗?” 曲非烟摇头道:“我爷爷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他只知道我叫作曲非烟,其它的都不知道。” 岳不群望向了陆柏,问道:“陆师兄,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柏脸上依旧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只是已经不带半点笑意。 曲非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一出曲洋改邪归正的戏码,单靠一张嘴想从曲非烟嘴里问出什么,根本不可能。 费彬忍不住说道:“就这么问,能问出什么来?” 刘正风道:“费师兄觉得问没有用,那我倒好奇你们方才一定要将她带回嵩山,是准备怎么往下查?分筋错骨?严刑拷打?” 费彬急忙否认:“刘正风,你休要胡说八道!我绝无此意!”却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名门正派与魔教的最大不同,就是有的事情能做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哪怕是嵩山派也不例外! 原时空里,丁勉等人敢对刘正风下死手,是因为占了正邪不两立的大义,但即便是如此,还是惹来众江湖人士的不满,定逸师太更是直接和丁勉对了一掌。 如今,没了正邪大义的旗帜,对一个小姑娘分筋错骨、严刑拷打就不是正道人士所为。 尤其是在背后还暗藏着屈打成招的意思在。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丁勉突然说道:“刘正风,你做过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大可不必在这里卖弄口舌。”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我们双方各出三个人,三场定胜负,若是你们胜了,我们立刻离开衡山城,再不提此事。” “若是我们胜了,那就劳烦刘师弟、令狐师侄和这位曲姑娘随我们往嵩山走一趟。” 丁勉这话一出口,风向瞬间就变了。 同样是看热闹,斗嘴哪有打架好看! 岳不群等人尚未开口,周围那些江湖人士就已经开始叫好起哄。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光靠一张嘴说,算什么本事,不如打一架看看!” “打打打!谁赢了,谁就有理!” …… “丁师兄,你……唉!” 岳不群早就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也在等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面上还是长叹一口气,做出为难不情愿的样子。 定逸师太就不这样想了,她刚才一招不慎在费彬手上吃了大亏,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当即说道:“岳师兄,他们既然想比,那就比上一比,要不然别人真以为五岳剑派只有他嵩山一家。” 刘正风也点头说道:“岳师兄,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岳不群见两人已经以自己为主,心中一喜,勉为其难说道:“丁师兄,咱们点到为止,不伤人命,也不可动了真怒,坏了我们五岳剑派之间的情谊。” 丁勉说道:“自然如此。天门师兄,就劳烦你来做这个裁判吧。” 定逸师太面色一变,喝道:“丁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勉说道:“定逸师太,我们比武切磋,自然要有个裁判来判断谁胜谁负,总不能真分出个生死来吧?天门师兄德高望重,由他来做这个裁判,再合适不过。” 丁勉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他们这边出战的必然是他们师兄弟三个人。 对面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无非是天门道人、岳不群、刘正风、定逸师太四人。 定逸师太已经受伤,不足为虑。 刘正风沉溺音律多年,武功就算没有荒废,长进也不会太大,他们三人无论谁对上,都是赢多输少。 岳不群练成了紫霞神功,他们师兄弟三人无论谁对上,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这是三局两胜,他们只要将天门道人排除在外,就算输了岳不群那一场,最后也是赢! 至于石破天…… 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能有这一身内力,已经是他一个气宗弟子能做到的极限,不可能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招式上! 真动起手来,他们师兄弟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必胜无疑。 费彬陆柏瞬间明白了丁勉的打算,纷纷附和道:“这毕竟是我们五岳剑派自己的事情,除了天门师兄,谁有资格来判断胜负?” 天门道人有些尴尬,他看出了陆柏等人的打算,却也不好直接扫了嵩山派的面子。 定逸师太气的脸色涨红,还待再说些什么,刘正风已经拦下了她,说道:“定逸师太,多说无益,我和岳师兄赢了就行。” 岳不群说道:“丁师兄,我有一点疑问,这各出三人,三局定胜负,是一个人只能出战一场、三局两胜,还是只要能赢下三局、便是只出场一人也行?” 丁勉三人面色一变。 众江湖人士也是一片哗然,都听出了岳不群话中暗含的意思,一脸诧异不可置信。 丁勉勃然大怒道:“岳师兄若是有本事,能一个人挑了我们师兄弟三人,也算你赢。” 岳不群道:“三位师兄误会了,岳某只是想问清楚规矩,绝无这般想法。” 丁勉冷哼一声,没在说话。 大厅当中施展不开手脚,众人一齐来到院子当中,杂役仆人们将酒席撤下,腾出一大片空地。 刘正风说道:“岳师兄,我先来吧。”走到了空地中央,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随身多年的宝剑,拱手说道:“哪位师兄下来指教。” 丁勉三人对视了一眼。 刘正风在三人眼里属于是中驷,当以上驷对之。 丁勉说道:“我来。”走上前去,双袖一摆,抱拳为礼:“刘师弟,请。” 刘正风深知丁勉厉害,不敢有丝毫大意,仓的一声拔出长剑,寒芒一闪,刹那间已经刺出七剑,指向了丁勉身体七个要害。 正是他最擅长的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法! 回风落雁剑法以快著称,一旦占了先机,攻势就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且会随着招式施展,借助剑势,越来越快。 应对它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给它尽情施展的机会,先它一步出手或是想办法将其打断。 只要打断一次,没了这口连绵不绝的气和不断叠加的势,后续剑招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五岳剑派并肩作战多年。 丁勉自然很清楚回风落雁剑的特点,但他自恃武功高强,且有意立威,不仅主动将先机让了出来,甚至都没有拔剑。 刘正风看出了丁勉的轻蔑,但他并不生气也不在意,他只想要赢,其它都无所谓。 唰!唰!唰!唰! 长剑越使越快,如鬼如魅,满场只能看见无数白光晃动,从各个角度攻向丁勉要害,肉眼几乎捕捉不到。 丁勉渐渐没了开始时的从容,身形不断闪躲,双掌连连挥出,已经有些疲于应对。 就是现在! 刘正风窥到一个破绽,大喜过望,施展出回风落雁剑的杀招“一剑落九雁”,面前丁勉忽然大喝一声:“就这点本事,也敢说要赢我!” 丁勉这一声喊来的极其突然,声音洪亮至极,犹如雷霆般炸响。 众江湖人士耳中微微作响,恍惚间,只觉得丁勉本就魁梧奇高的身材突然高了尺许,显得威猛无比。 刘正风离的更近,脑袋里面都是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剑法不自觉得慢了下来。 也就这一瞬间的失神,丁勉已经抓住了机会。 丁勉纵身向前,好似一座肉山压向了刘正风,蒲团大小的手掌重重拍向了刘正风胸前。 刘正风慌忙收剑回防,但却已经来不及。 嘭! 刘正风直接被打飞了出去,半空中一口鲜血喷出,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变故来的十分突然,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刘爷爷”“爹!”“师父!”…… 曲非烟、刘府家眷、刘门弟子回过神来,急忙想要上前,纷纷对丁勉怒目而视。 “都给我退下。” 刘正风喝退了众人,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丁勉拱手谢道:“多谢丁师兄手下留情。” 就在刚刚一掌落下的瞬间,丁勉的手往上抬了半分,没有拍在他的心脉之上。 否则他现在已经不是颤颤巍巍,而是已经气绝身亡。 这倒不是丁勉心软。 原时空里他能肆无忌惮地屠尽刘府中人,是因为有正邪不两立这面大旗在。 现在刘正风罪名还没有定下,又是在比武切磋,当着这么多江湖人士的面,他也不敢痛下杀手。 丁勉说道:“承让了。”但并未下场,而是望向了岳不群,说道:“岳师弟,下一个是谁。” 周围瞬间一静。 紧接着就是一片哗然。 众江湖人士两眼放光,兴奋议论起来。 “丁勉这是准备一挑三?”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刚才可是连剑都没用,就赢了刘三爷。” “哈哈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岳不群这是自作自受了!” “都说五岳剑派、五岳剑派,这丁勉也不是嵩山派掌门,他要是能以一敌三,嘿嘿,这就有意思了!” …… 刘正风一怔,这才明白定丁勉方才根本不是托大,而是故意装作托大的样子来引他来放松警惕,目的是为了不暴露他自己的武功底细,好反过来以一挑三。 “刘师叔。” 石破天上前扶住了刘正风—— 他能反应如此迅速,是岳灵珊得了岳不群眼神示意,暗中推了他一把。 石破天刚想要施展紫霞真气给刘正风疗伤,就被刘正风阻止。 “贤侄,我这点伤不碍事,没必要耗费你的真气。定逸师太伤势未愈,等下说不得还得要你上场,帮你师父摸清他们的路数。” 石破天还是觉得疗伤最重要,正要劝说,就被岳不群拦住:“冲儿,听你刘师叔的话。” “岳师兄。”刘正风满脸羞愧自责。 他没有取胜就算了,甚至没能摸清楚丁勉的底细。 这要是被丁勉一穿三,他们衡山派还勉强能说是莫大先生不在,华山派的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岳不群宽慰道:“刘贤弟,无妨,你已经尽力了,先下去休息吧。冲儿,你……” “岳师兄。” 定逸师太打断了岳不群的话,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让他再猖狂下去。” 岳不群摇头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冲儿去见见世面。师太放心,不会有事的。” 岳不群声音不高,但却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显然是用上了内力。 方才的喧闹声静了一下,紧接着更加热闹起来。 “好好好!这下更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就看是华山派以一挑三灭了嵩山派,还是嵩山派以一挑三赢了华山派!” “都说华山派岳先生是谦谦君子,我看他这骨子里倒是霸气的很!” …… 所有人都不觉得岳不群会认为石破天能赢丁勉,而是觉得岳不群是有信心在徒弟输了之后,兜底反败为胜。 丁勉三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定逸师太见岳不群态度坚决,也只能同意:“既然岳师兄这般说了,那就听岳师兄的。” 岳不群朝石破天说道:“冲儿,你去让你师伯指点指点武功。”见石破天脸上露出几分犹豫,说道:“你丁师伯武功高强,你只管放手施为,不必顾虑太多。” 石破天对岳不群的话深信不疑,闻言松了口气,应了声“是”,走上场,拔出宝剑,横在胸前,左手捏了个剑诀,说道:“请师伯指点。” 这是他最喜欢的招式“诗剑会友”,表明和对手绝无怨仇敌意,比剑只决胜败,不可性命相搏。 丁勉深知石破天内力深厚,没有再托大空手,而是取出了长剑,淡淡说道:“贤侄不必客气。出招吧。” 石破天“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纵身上前,右手横着一掠,刺向了丁勉。 正是华山入门剑法当中的“白云出岫”! 岳不群教授招式讲究的就是规规矩矩,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石破天对岳不群的话向来十分遵从,学习的格外认真,这又是请前辈师伯指点,用出的“白云出岫”标准无比。 但,这落在丁勉眼中,就好笑的有些过分! 与人交手,要随机应变,岂能这么一板一眼、就像是自己在单独练剑一样的使用招式? 丁勉更坚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令狐冲是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修炼内功上,根本没有用心学习招式,对敌经验更是浅薄得很。 田伯光那厮当真是个蠢货! 被这么一个愣头青激怒,十成本事连一成都没发挥出来,就被生擒了! 丁勉躲也不躲,只站在原处,等到石破天快到身前的时候,猛地一剑挥出,斩在了石破天的剑身,也是“白云出岫”的破绽上。 “你华山派的白云出岫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你这样用作起手式,根本发挥不出……” 丁勉话未说完,脸色骤然大变,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真气从剑身上,想要变招,已经是来不及。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长剑已经断为三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数步,一跤跌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陆大有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招他十分熟悉。 正是青城派的镇山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第46章 华山气宗,气人的气? “丁师伯,你没事吧?” 石破天大吃一惊,慌忙上前,一脸惶恐自责:“我、我不是故意的。师父说你武功高强,让我不要有顾虑,我也没想到你连一剑都挡不住,我……” “令狐小儿,我杀了你!” 丁勉怒目圆瞪,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连身上手上的疼痛都忘了,用力一掌拍在地上,腾空而起,夺过旁边一嵩山弟子的宝剑,将剑鞘朝着石破天掷了过去。 石破天忙闪身躲开剑鞘。 丁勉已经杀至身前。 他左手向外一分,右手长剑向右掠出,使出嵩山剑法当中的“开门见山”,朝着石破天斜劈下来。 石破天往后一退,避了过去,急忙解释道:“丁师伯,我真不是故意打伤你的,你不要生气,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用不着!” 丁勉咬牙切齿,面容狰狞,再次扑上前。 刷刷刷刷一连数招剑法使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招招直指要害,杀气腾腾。 石破天不断侧身躲闪,很是委屈:“丁师伯,咱们说好了比武切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要是觉得我刚刚太用力了,我轻一点行不行?” “你!你!” 丁勉的动作一滞,双眼瞪得滚圆外凸,噗的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倒了下来。 先前那一次硬碰硬,他就已经伤到了经脉,之后又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强运真气,身体已然是到了极限,昏迷了过去。 但,这在众江湖人士眼中,却是石破天将丁勉硬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这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他先前一剑将丁勉长剑震断!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石破天,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回过神来,齐刷刷猛地望向了岳不群,见岳不群轻捋胡须,神色淡然平静,顿时明白岳掌门不是自信能够兜底…… 不对,岳掌门就是自信能够兜底! 这徒弟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师父肯定是更厉害! “丁师伯?” 石破天有些懵。 他不明白自己都没有再出手,怎么丁勉突然就吐血倒地不起。 石破天当即就想要上前帮丁勉疗伤。 忽然,数点银芒闪过,破空而来。 石破天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了开。 银芒打在青石地面上,叮叮当当一阵响,乃是一把银针。 “小畜生,我来和你打。” 费彬用暗器将石破天拦住,拔剑冲上前去。 陆柏则将丁勉抱起,检查了一下伤势,又喂他吃下疗伤的药物,交给身边的嵩山弟子照看,自己则紧紧盯着石破天,寻找着石破天的破绽。 石破天忙将力道收起了五成,想了一下,又多收起了三成,只以两成力与费彬交手。 费彬却是不知道这些。 他先前和石破天对掌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石破天内力惊人,经过丁勉的惨败,他对石破天的内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那已经不是惊人,而是惊世骇俗! 怕是不在他师兄左冷禅之下! 费彬不知道石破天小小年纪是如何练成这身内功的,但却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克敌之法。 依靠身法速度、剑法招式来对付石破天,不给石破天剑锋接触,发挥内力优势的机会。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极难。 不敢剑锋相碰,许多招式都已经无法使用,靠技巧取胜就几乎没了可能。 只能靠速度取胜。 但,石破天一身紫霞神功,五感六识极其敏锐,纵然身法速度不如人,也能清晰捕捉到对手的一举一动。 这就意识着,除非对手能对石破天形成速度上的碾压优势,让石破天即便是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身体也来不及做出应对,否则根本不可能攻破石破天的防御。 ——这也正是华山气宗最擅长的以拙胜巧、以不变应万变。 费彬显然还做不到这个地步。 嵩山派和华山派同样不以轻功身法见长。 费彬的身法速度和石破天半斤八两,连优势都算不上,更别说是碾压了。 凭借着嵩山剑法的精妙,费彬勉强与石破天过了七八招,就因为不敢与石破天剑锋相接,陷入了绝对的下风。 眼见着石破天又一剑劈来,费彬避无可避,只能横剑格挡,也做好了弃剑自保的准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两剑相碰,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竟只比他强上少许! 费彬愣了一下,旋即脸色涨红,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这小畜生当真如此狂妄自大,竟真收了力! 众江湖人士也都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了这一点,议论纷纷。 “令狐少侠这是在拿他练剑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真是了不得!” “嵩山派的脸这下子是丢尽了!” “这才哪到哪,等下一挑三,那才好看!” …… 费彬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但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最好也是唯一取胜的机会。 当下,不再顾忌与石破天硬碰硬,手中长剑不断挥出,将嵩山剑法尽情施展出来。 只听得当当当当,便如爆豆般接连响了十数下,双方瞬间就过了十多招。 石破天刚开始时还在分心想着不能伤到费彬,但很快就完全沉浸在了剑法当中。 岳不群虽然也曾给他喂过招,但喂招和实战完全是两回招。 而且,岳不群本身剑法就不怎么高明,和他用的又是一模一样的剑法招式,喂招的效果就更差了。 此时,面对着费彬的急攻猛进,石破天正在飞快地汲取着营养,将自己学到的那些与武道招式有关的理论知识迅速融会贯通,而不只是局限于剑法。 陆柏眼见着费彬这资敌之举,再也按捺不住了,脚下一点,身形猛地前突出去,右手已经抽出身侧,自左而右急削过去。 立威、面子、名声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令狐冲这个心腹大患给除掉! 铮! 长剑自半空中横过,剑身似曲似直,时退时进,如活物奔腾矫健,气势雄浑。 正是嵩山派正宗剑法当中的一记杀招“天外玉龙”! 费彬极其默契地将身子一闪,让开了正面,绕到了石破天背后,手中长剑挥舞,剑光如幕,与陆柏形成了夹击之势。 “你们要做什么!快住手!”刘正风、定逸师太、天门道人勃然色变。 万万没有想到陆柏、费彬竟会做出如此卑鄙不顾身份的事情。 岳不群则早就所料,几乎是同一时间纵身上前,长剑出鞘,准备替石破天挡住陆柏。 但,还没等他冲到石破天身前,就见石破天忽然上前一步,长剑中宫直进,剑尖轻轻颤动,一招“青山隐隐”刺向了陆柏。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白光闪过,陆柏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石破天侧身向右,长剑斜挥,突然回头,剑锋猛地倒刺,使出了华山剑法当中的“浪子回头”。 这“浪子回头”和“青山隐隐”一样,都是华山入门剑法中的招数,算不上多么精妙,也并不克制嵩山剑法,但石破天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 长剑直接穿过重重剑影,直指费彬手腕,逼得费彬不得不弃剑后退,脚下一个不稳,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 石破天收剑回鞘,只觉得这一场切磋酣畅淋漓,开心不已,拱手说道:“多谢三位师伯指点。” 费彬、陆柏面色一阵变幻,恼怒中带着惊惧不可置信。 这前后才多长一点时间,石破天就从一开始的只会循规蹈矩变成现在的信手施为。 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们依旧怀疑石破天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在故意藏拙戏耍他们,不肯相信石破天真能进步如此之快! “好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陆大有对陆柏费彬偷袭石破天极为不满,躲进了人群里,大声鼓掌喊道:“嵩山派的这一招当真是高明!人人都使的这么娴熟!” 众江湖人士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陆大有话中之意,哄堂大笑起来。 众嵩山弟子面红耳赤,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搜寻,想要抓到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 陆大有已经缩到了人群后面。 除了熟悉他声音的华山众人外,只有躲在房顶上的曲洋看到一清二楚,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华山气宗的气,该不会是气人的气吧?” 陆柏费彬脸色涨红,只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口,只咬牙喊了句:“我们走。”领着一众嵩山弟子匆匆离开了刘府。 岳不群目送着他们离开,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除非是彻底与嵩山派撕破脸,否则根本做不了什么,只占些口舌上的便宜,没有任何意思。 “恭喜岳师兄!有此佳徒,当真是让人羡慕!” “名师高徒!这话说的真不错,也就岳先生这等高人,才教出令狐少侠这样的好徒儿!” “岳掌门,你们华山派现在还收徒弟吗?小儿自幼崇拜岳先生,不知可否拜岳先生为师?” …… 嵩山派这一走,所有人都朝着岳不群和石破天围了过来,恭贺谄媚声不绝于耳。 如果说,石破天生擒田伯光证明了他是武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未来可期。 如今,一穿三,尤其是最后还是以一敌二轻松赢了陆柏费彬,他已经可以说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高手。 别说是这些普通江湖人士,便是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刘正风对他的态度都完全不一样了。 不再以长辈看待晚辈的角度,而近似于平辈之间,多了些尊重。 岳不群心中思虑万千,面上依旧是往日那种平易近人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石破天的大出风头有任何改变。 如此气度,自然也赢得了一众江湖人士的吹捧赞叹。 金盆被毁,金盆洗手仪式已经没办法再进行了,但酒宴却是可以继续。 刘正风吩咐弟子杂役,将酒席重新摆上,邀请众宾客落座尽情吃喝。 随后,便与岳不群、宁中则、石破天、定逸师太、天门道人这些五岳剑派中人一同来到了后厅。 陆柏、费彬最后时刻明显是对石破天动了杀心,而且还是不惜一切都要除掉石破天的那种杀心。 哪怕是反应最迟钝的天门道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来到后厅,众人各自落座。 与之前众人皆以天门道人为首不同,刘正风、定逸师太如今明显是以岳不群为首。 一番客套之后。 岳不群问道:“刘师弟,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做?还要继续金盆洗手吗?” 刘正风说道:“我原本是要金盆洗手,但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岳师兄不吝指点。” 岳不群抬头望了眼嵩山派方向,意有所指道:“刘师弟,这江湖不是想退就能退,这金盆洗手也要看人家认与不认。以如今的形势,刘师弟你想要做个富家翁的心愿,怕是难以实现。” 刘正风叹了口气。 经历了今天这些事情,他也看出来自己想通过自污退隐江湖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若非有岳不群和石破天站出来力挽狂澜,哪怕曲非烟闹出那么一出曲洋改邪归正的把戏,他依旧是在劫难逃。 忽然,刘正风注意到旁边石破天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令狐贤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石破天说道:“我觉得刘师叔当官挺好的。林师弟说,就是因为没有厉害的人愿意当官,才没能抓住那些倭寇。” “刘师叔这么厉害,你当了官,一定能将那些倭寇都抓起来的,到时候刘婆婆她们也就能回家了。” 刘正风等人都是一怔,不太明白石破天话中的意思。 岳不群将福威镖局和青城派的事情说了一遍。 定逸师太、天门道人都是勃然大怒:“青城派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江湖正派,余沧海竟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刘正风则是脸色煞白,却是从林震南一家差点灭门联想到了自己一家。 这才意识到岳不群和石破天救下的不只是他和曲非烟,而是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刘正风看着石破天一脸期盼的眼神,心中下定了决心,说道:“令狐贤侄说的没错,这当官若是能保境安民,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会想办法让朝廷将我调到福建当个参将,尽己所能,护一方太平。” 第47章 天下第三 岳不群见刘正风如此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刘贤弟有此拳拳之心,是福州百姓之福,传出去我们五岳剑派也是脸上有光。” “贤弟在福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但凡我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他是真担心刘正风铁了心的要继续金盆洗手,那他就白得罪嵩山派了。 他让石破天一同进来,也是为了借石破天之口,向刘正风提出这个建议。 给朝廷当官在江湖上为人诟病看不起,但若是为了保护百姓去当官,那就是忍辱负重,名声不仅不会受损,甚至还会更进一步。 同时,刘正风也能借此暂时远离江湖,又不彻底脱离江湖。 日后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也能立刻转变回江湖人身份,参与进来。 当然,这种切换只能做一次。 再次进入江湖之后,再想出来就不太可能了。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一个在山东一个在山西,对倭寇之事并不太了解,但也都听说过倭寇的恶名,闻言纷纷表示,自己虽不愿和官府有任何牵扯,但若只是对付倭寇保护百姓,也愿意出手帮忙。 刘正风自然是不迭感激,心中更坚定了要竭尽所能做好此事的决心。 ——刘正风自己最清楚曲洋从没有过什么弃暗投明的想法,他虽然不后悔结交曲洋,但对江湖正道尤其是五岳同盟充满愧疚。 他想通过这件事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求一个心安。 随后,众人就说起了嵩山派的事情。 岳不群说话向来是十分周全,哪怕已经和嵩山派撕破了脸,再提起嵩山派时,依旧不对嵩山派的做法进行任何指责,反而还替左冷禅说起了好话。 “刘贤弟,你莫要怪罪左盟主。他一道命令下来,具体如何执行,就是手下人说了算了。陆师兄、丁师兄他们行事手段虽然过分了一些,但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怕你中了魔教的诡计。你……” “岳师兄。” 定逸师太直接打断了岳不群的话,不满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们说什么好话!他们那是过分?那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污人清白、坏人名誉、绑人家眷、背信弃义、以多欺少、背后偷袭……他们和魔教有什么不同?” “俗话说‘上行下效’,这反过来也一样。我就不信,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和左冷禅没有关系!” “他左冷禅就是把五岳剑盟当成他嵩山派一家的了,将我们其余四派都当成他的手下,呼来喝去,不放在眼里。” 岳不群心里恨不得替定逸师太拍手叫好,面上却是苦笑着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我们五岳剑派这么多年攻守互助,从来都是平等的,没有上下之分,左盟主不至于会有这样的想法。” 定逸师太说道:“那可不一定。他今天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用五岳令旗强行阻止刘师弟金盆洗手。来日未必不会找个借口,强行插手我们四派的事情。” 天门道人面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这事背后暗藏着的玄机。 刘正风说道:“岳师兄,你是正人君子,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岳不群故作沉吟了一下,说道:“今日之事已经过去,我们就不要再提,免得坏了咱们五岳剑派之间的情谊。” “但日后,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四派就一同前去嵩山,找左盟主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天门道人是泰山派掌门,直接代表泰山派应下了此事。 定逸师太和刘正风也表示赞同,并承诺会尽快将这件事情禀报给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 说完了这些,众人才又出了后厅,来到大厅首席,向已经落座的六合门夏老拳师、丐帮副帮主张金鳌等人告罪一声,各自坐下。 这首席位置,是为身份最尊贵的宾客准备。 哪怕宁中则都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石破天作为晚辈,本来也一样,但江湖上辈分重要,实力同样重要。 与嵩山派那一战,他不仅展现了自己惊人的实力,也算是救下了刘正风这个主人家。 他坐在首席末位,没人有意见。 除了…… 石破天自己。 石破天看着华山席位上众师弟师妹们热热闹闹,忍不住说道:“师父,我想……” 刚一张嘴,岳不群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一个眼刀就瞪了过来。 石破天瞬间就蔫了,只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 刘正风没有再提金盆洗手与否的事情,只当众宣布自己受石破天启发,决定向朝廷请命,前去福建抵御倭寇,保一方百姓太平。 不出意外的获得了满堂喝彩。 石破天的侠义名声也更加响亮。 随后,酒宴正式开始。 刘正风作为主家,开始招呼宾客,敬酒道谢。 岳不群他们三分精力在喝茶饮酒,七分在聊天说话联络感情,只偶尔会夹上一筷子。 石破天则是专心干饭。 同样是酒席,但首席和普通席位的菜肴完全不同。 东安鸡,金鱼戏莲、永州血鸭、九嶷山兔、吉首酸肉、腊味合蒸…… 岳不群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风卷残云一般将自己面前的饭菜吃了个干净,又探出半个身子去夹桌子另一边的肘子,脸一黑,只后悔没有早点教石破天餐桌礼仪。 天门道人、夏老拳师等愣了一下,哈哈一阵大笑,满口夸赞起石破天真性情。 定逸师太见石破天夹的费劲儿,则干脆将菜端到了石破天面前,又叮嘱他吃慢些,不用着急。 刘正风这酒宴本应该是中午开始下午结束,但因为嵩山派一事,往后推迟了将近两个时辰,等吃完喝完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众江湖人士们各自散场离去,热闹无比的刘府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杂役下人们忙碌收拾着残局。 石破天坐在首席位置,身边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没点身份地位的人也不敢上前敬酒,这次倒是没有喝多少。 只是听岳不群他们客套来客套去,实在乏味的紧,让他差点没有睡过去。 回到偏院当中。 众华山弟子这才有机会凑到石破天的身边,对着石破天就是一通彩虹屁,话里话外都把石破天定为了天下第三高手。 嗯。 第一是师父岳不群。 第二是师娘宁中则。 最后还是岳不群脸皮不够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以“明天要启程回华山”的理由,将他们打发回了房间休息。 只林平之是个例外。 他与石破天不甚熟悉,加上身为少镖头的矜持,并没有凑上前去,而是默默回到了房间当中。 这一晚,他房间的灯熄的格外的早。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意外。 别说是一个林平之了,即便是他,在面对着石破天的时候,都有一种无力感。 岳不群目光扫过凑在宁中则脚边摇头晃尾的小黄,暗暗叹了口气,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还大。 第48章 不知廉耻 宁中则见岳不群盯着自己脚边小黄神色怅然,问道:“师兄,怎么了?” 岳不群自然不会说出心中真实想法,笑道:“我在想,这狗儿倒真是幸福,跟在师妹身边,整日里吃喝不愁,万事无忧。这才几天功夫,胖了至少一圈。” 宁中则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师兄,你这么急着让冲儿扬名,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宁中则在外向来都表现的以夫为纲,给足岳不群面子,对岳不群的所有决定都极少质疑,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她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冲儿武功虽高,但心性纯朴善良,应付得了比武切磋正面交手,未必应付的了那些阴谋算计。” “就今天那陆柏费彬,他们不顾长辈身份偷袭夹击,绝非是一时恼羞成怒,而是铁了心的想要杀死冲儿。” 岳不群说道:“师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但时不我待,机会难得啊。你信不信,今天若非是我和冲儿站了出来,刘正风一家老小怕都难逃一死。” 宁中则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刘正风毕竟是衡山派的人,他再如何,嵩山派也不至于将他那不会武功的老妻幼儿都给杀了吧。” 岳不群道:“师妹,你少在江湖上走动,对一些事情不太清楚,才会有这种想法。” “自从八年前,东方不败开始闭关修炼,魔教内部争权夺势内讧不断,无暇顾及江湖上的事情。” “左冷禅打着五岳盟主的旗号,招揽了不少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比如说十三太保当中的张敬超、赵四海、司马德等人,风头之盛连少林武当都要逊色一筹,行事也变得越发强横霸道。” “这些年,凡是得罪了嵩山派的,十个有八个当场就被报复了回来,剩下的两个不是被绿林洗劫,就是碰上魔教袭击,灭门绝户的比比皆是。” “尤其是近两年,他们甚至都不再掩饰,直接给人扣一个勾结魔教的帽子,就要喊打喊杀。” “江湖上许多人对此深为不满,只是畏惧嵩山派和我们五岳剑派的威势,不敢声张。” 宁中则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不群道:“若非如此,这些嵩山派的人又怎么会养成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性格。”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也不过是他们把平日里对付别人的手段,第一次用在我们五岳剑派自己人身上。” 宁中则听得心惊肉跳,更加担心了:“师兄,照你这么说,我们今天落了嵩山派面子,他们岂不是随时可能对我们动手?” 岳不群说道:“就算没有今天这事,他们也会对我们动手,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岳不群今天被敬了不少的酒,说话也比平日里直接了许多,见话已至此,干脆将事情摊开了揉碎了,讲给宁中则听。 “师妹,嵩山派是从我们华山派手里夺走的五岳盟主之位,他们也是借着五岳盟主的名头,才能有今天这般声势,他们怕是比魔教更不愿看到我们华山派重新兴起。” “我们与嵩山派相比,人少势微,想要于绝境中翻盘,只能是借势。我‘君子剑’这名号是势,在江湖上广交朋友是势,五岳同盟同样也是势。” “今天嵩山派的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先是抓了刘正风的家眷,又强行破坏了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仪式,还打伤了定逸师太,已经犯了众怒。” “我若是不抓住这机会,将四派联合起来,一齐对抗嵩山派,以后再想等一个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岳不群见宁中则眉头紧皱满脸担忧,宽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冲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冲儿可不是一棵树,他立在人群当中,就是一座山峰,区区一些清风拂面,算不得什么。” “更不要说,还有我们在旁边给他保驾护航,我们只要……” 忽然,岳不群话音一止,抬头望向了门口方向。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爹、娘,你们休息了吗?”是岳灵珊。 宁中则望了岳不群一眼,得到岳不群点头许可,方才上前打开门,将岳灵珊领了进来,有些奇怪:“珊儿,你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是有什么事吗?” 岳灵珊说道:“爹,刘师叔金盆洗手的时候,房顶上除了有嵩山派的人之外,还有两个人。” 岳不群一惊,忙问道:“这是冲儿告诉你的?” 岳灵珊点头道:“嗯。大师兄说,这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拉二胡的老伯伯。”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了一眼,瞬间猜出石破天口中的老伯伯是莫大,有些意外:“莫大先生竟然一直都躲在暗处看着。” 岳灵珊道:“不是。莫大先生在刘师叔怀疑是他向左冷禅告状的时候就离开了。” 岳不群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岳灵珊说道:“不知道。后来大家都到院子里去了,我没来得及问,大师兄应该也不认得。” 岳不群沉吟了片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是曲洋,另一个人肯定是曲洋。也只有他有这本事躲过所有人的耳目。” “他倒真是沉得住气,看着自己孙女在刀尖上跳舞,硬是连头都没有露一下。珊儿,还有其他事情没了?” 岳灵珊摇了摇头。 岳不群说道:“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这事我会处理的。” 目送着岳灵珊离开,岳不群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宁中则疑惑不解,不明白岳不群为何会这样说。 岳不群道:“莫大先生当时就在场,但却没有出来辩解,反而是选择了离开,只有一种可能。” “他知道刘正风和曲洋的事情,也知道嵩山派此行的目的。” “莫大先生极有可能是来帮刘正风的,听到刘正风将事情推到了他的头上,也没有选择落井下石,只是选择离开,袖手旁观。” “那又如何?”宁中则听明白了岳不群的解释,但依旧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岳不群道:“这说明莫大先生和刘正风虽然表面不睦,但心里还十分在意看重刘正风的这师弟,连刘正风结交曲洋都能够容忍。” “我只要帮他们师兄弟解开了这心结,莫大先生定然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他这个衡山掌门可比刘正风的分量重多了。” 另一边,石破天回到房内,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坐在桌边,回忆着他与丁勉三人交手的过程,并指为剑轻轻比划起来。 若是有嵩山派的人在,定能认出石破天笔画出来的,正是嵩山派的剑法! 虽有些地方似是而非,并不标准,但却已经掌握了几分嵩山剑法气象森严、堂堂正正的精髓核心。 咔哒! 就在这时,窗户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石破天抬起头来,大喜过望,喊道:“非非。” 他今天被一众江湖人士团团围着,连师弟师妹们都很难凑到身边,更不要说是曲非烟了。 石破天推开窗户,朝外望去,眼前却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只在窗边发现了一本书。 “非非!非非!” 石破天又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倒是将还未睡去的岳不群惊动,从房间走了出来,问道:“冲儿,发生什么事了?” 石破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了一遍。 岳不群这才知道曲非烟竟然连着几天深更半夜来找石破天,还带着石破天到衡阳城里玩了大半天,又惊又怒,心里一个劲儿地骂着:“魔教妖女不知廉耻!” 接过书册一看。 里面墨迹未干,应该是刚刚写成不久。 内容是一套十分高明的轻身功法,要胜过华山派的轻功许多。 “是曲洋。” 岳不群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说服了自己—— 曲洋已经改邪归正,和魔教断绝了关系,这轻功也就和魔教无关。 冲儿救了曲非烟两次,换他一本轻功,也是理所应当。 “冲儿,这里面写的是一套轻身功法,你将它收好,等回到华山之后,我再教给你。” 石破天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关心的是:“师父,非非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岳不群说道:“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不来见你才是对的。” 石破天挠了挠头,不解道:“可小师妹以前也都是这个时候来找我的,有时候还会晚一些。” 岳不群:“……” 次日一早,华山众人收拾好了行李,向刘正风告辞离开。 临行前,岳不群将刘正风单独拉到了一边,将莫大先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岳不群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点出了莫大先生从刘府离开的时间,说道:“刘师弟,师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莫大先生他是真心待你。” 刘正风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件多么卑鄙无耻狼心狗肺的事情。 极度的羞愧懊恼让他意识都有些恍惚,浑浑噩噩送走了华山一行人。 回过神来,啪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只恨不得找块石头一头撞死。 “难怪师父会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兄,我不如他。” 刘正风对莫大先生原有的芥蒂不满一扫而空,只剩下感激敬重,心服口服。 第49章 识字 从衡山回华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走水路乘船到豫西,再沿陆路回到华阴。 刘正风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华山一行人出了衡山城,来到水边,乘上刘正风为他们准备好的大船,沿水路向北进发。 华山弟子当中有不少都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大船,站在甲板上东摸摸西看看,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石破天站在船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衡山城,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往江北一处山峰上望去。 但,却只看见一片树林郁郁葱葱,没有半个人影。 不等他细看,就听见岳不群说道:“冲儿,我让你刘师叔给你准备了识字用的书。回去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那你小师妹好好识字。”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岳不群已经确定石破天的赤子之心基本不会受到外界影响,就动了教石破天读书识字的念头。 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徒弟,而是一个像达摩祖师、张真人那样足以开宗立派名留青史——并带着他这个师父名留青史——的一代宗师。 www★tt kan★c o 前者可以不识字,后者却是不行! 除此之外,也有危机感的原因在。 就昨天那一天,就有不少江湖人士凑到他身边打听石破天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将自己女儿侄女嫁给石破天,做妻做妾都无所谓,嫁妆也不是问题,包他满意。 再加上那偷偷摸摸半夜三更来找石破天的曲非烟。 岳不群想通过教授读书识字的方式,给岳灵珊和石破天多一点培养感情的机会。 岳灵珊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兄,你可要认真学,要是敢走神分心,我可是要打你手掌心的。” 石破天赶紧保证:“小师妹,我肯定认真学。” 岳灵珊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拉长声音道:“嗯,孺子可教也。” 众华山弟子见小师妹如此作怪,笑成一片。 石破天也跟着嘿嘿傻笑。 却不知道在江边山峰上,有一袭绿衣在他转身之后,就又重新跳上树梢,目送着大船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兀自不愿挪开目光。 曲洋见孙女如此,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船上一番笑闹之后,岳灵珊拉着石破天进了船舱,拿出准备好的《魁本对相四言杂字》,开始教石破天识字。 石破天本就聪慧过人,这些年来懵懵懂懂,完全是因为自小住在荒山野岭,鲜少与人接触,更别说是接受教育。 如今有了识字的机会,他很快就沉浸在其中,学习的速度也是极快。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学生,岳灵珊也是越教越起劲儿。 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 船家做了饭菜,招呼着众人正要用餐,忽听得岸上有人朗声说道:“借问一声,华山派诸位英雄,是乘这艘船的吗?” 岳不群起身走出船舱,说道:“华山岳不群在此,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大喜道:“小人是茶帮弟子,奉帮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快,快,拿过来。” 十多名大汉分成两行,从岸旁的一个茅棚中走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朱漆匣子,跟着那茶帮弟子走到了船上。 茶帮弟子躬身说道:“岳先生,我们帮主近来有事缠身,没办法亲自过来送行,只好让小人代他前来,万望恕罪。” 岳不群说道:“张贤弟太见外了。这点事情还累小兄弟你特意跑这么远。” 茶帮弟子目光一扫,立刻认出了石破天,说道:“小人干的本就是跑腿的事,能见上岳先生和令狐少侠一面,别说这百余里地,便是再多上十倍,小人也是心甘情愿。” 一番吹捧之后,又说道:“小人今日来此除了是代我们帮主为岳先生和华山派诸位英雄送行,也有些事情要向岳先生和令狐少侠禀报。” “丽娘的事情我们帮主已经处理好,朝廷已经准许为丽娘建庙修祠,受香火供养。” “田伯光的赏金,我们帮主也已经按照岳先生和令狐少侠的嘱托,全部用在抚养孤寡老人孤儿上。” “我们帮主说,他会时时盯着这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让岳先生和令狐少侠尽管放心。” 岳不群说道:“如此便好。劳烦小兄弟你代我向你们帮主道声谢,就说他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了。他以后有暇可来华山做客,让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茶帮弟子说道:“小人定将岳先生的话带到。”转头示意身后大汉将东西送上。 岳不群说道:“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就不必了。” 茶帮弟子连连摆手道:“岳先生,这些都是我们茶陵的一些土特产,不值钱。” “小人奉帮主之命将这些东西送来。若是再带回去,就算帮主他老人家不说什么,小人自己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说罢,就让身后大汉将东西放下,也不给岳不群再开口拒绝的机会,身子一躬,就匆匆下船离开。 宁中则眉头紧皱:“师兄,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岳不群摇头道:“不必这么折腾了。打开看看都有什么,我们记下来,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就是。” 众华山弟子早就好奇这些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岳不群不开口,他们谁都不敢乱动。 此时得了岳不群许可,立刻上前将匣子打了开,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这些匣子有的装满了精致的点心,有的装着糖果蜜饯熏肉火腿之类的下酒菜,有的装着包装精致的茶叶,更有燕窝、鹿茸、人参等一系列珍贵补品,价值不菲。 众华山弟子先前就已经从岳灵珊口中得知了丽娘的事情,听得张安源将事情解决的如此周到迅速,又见到这琳琅满目的礼物,只惊叹张安源豪爽大方侠义心肠。 岳不群却是清楚,张安源豪爽大方不假,但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石破天连败嵩山十三太保的事情。 他没有赶来送行,也不见得是有事缠身,而可能是时间上来不及,这才吩咐手下等在这里,送上了这份重礼。 岳不群让弟子们将点心糖果这些分了吃,燕窝鹿茸这些则装了回去。 “这太好吃了!师兄,你尝尝这个!” 众华山弟子们难得见如此精致的点心蜜饯,还都有些舍不得吃,但岳不群清楚,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之后几日,无论他们船行至何处,停在何地,都不时有人前来拜访。 有的是当地豪强帮派门派慕名而来,有的则是来感谢石破天活捉了田伯光。 岳不群对访客来者不拒,维持着自己“君子剑”的人设,平易亲切毫无架子,礼物则是一概拒绝。 但,即便是如此,总还有人学张安源强行将礼物放下。 这一路走来,船还没到豫西,船舱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众华山弟子从最开始的兴奋激动,到后面都已经麻木,看着那都能论斤称的野山参、鹿茸、燕窝,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名利”二字分量。 石破天心性坚定,精力都放在了识字上面,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事情影响。 但,其他华山弟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虽然知道别人是看在华山派看在五岳剑派看在他们师父大师兄的面上,才对他们毕恭毕敬。 但,一声声“少侠”还喊得他们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领着众弟子提前下了船,从陆路绕道回了华山玉女峰。 回山后的第二日一早,岳不群就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了演武场,开始考校他们的武功。 “脚步轻浮,气息不稳,下山之后,你有认真修炼内功吗?再这样下去,你小师弟都要超过你了!” “这一剑慢了,出招的时候,不要犹犹豫豫的,眼睛要看着对手,不要看自己的剑。”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胳膊放低一些,你这样出剑,空门大开,是怕别人找不到你的破绽?” “别人捧你们两句,你们就还真把自己当成少侠了?这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下了山不只是会丢尽我们华山派的颜面,怕是连你们的小命也要丢掉!” …… 岳不群大发雷霆,把除了石破天、岳灵珊和刚刚入门的林平之外,包括陆大有在内的所有华山弟子都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你们对习武若是这般态度,就不必再练下去了,早点回家当个太平翁,也好过以后死在别人手里。” 众华山弟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跪在地上认错,瞬间就没了先前的骄奢浮躁。 宁中则默契无比的唱起了红脸,劝道:“师兄,大有他们毕竟还年轻。第一次下山,有些松懈也是正常。这段时间让他们多练练,将落下来的补上就行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看在你们师娘的面子上,这一次就暂且算了。半个月后,我再检查一遍。若你们还是这样,那就收拾东西下山吧。” 众华山弟子应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眼睛一瞪,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该练气练气,该练剑练剑,别在我面前晃悠,浪费时间。” 众弟子急忙告退离开。 石破天和岳灵珊本来也准备跟着走,被岳不群喊住,问道:“珊儿,你大师兄的字认得怎么样了?” 岳灵珊说道:“常用的那些字大多都已经认识,只对词语和典故还不太熟悉。” “和武功有关的那些,我已经提前教给大师兄,他也都已经记下。” 岳不群很是满意,说道:“嗯,你做得不错。冲儿,那本轻功秘籍你看了吗?” 石破天摇了摇头:“师父,你说你回来之后教我,我就没看。” 岳不群更加满意:“你将它拿来,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石破天从怀里将书拿了出来,递到了岳不群手里。 岳不群说道:“珊儿,师妹,你们也听听,不管学与不学,都会有些收获。”逐字逐句讲了起来。 曲洋并不知道石破天不识字,整本秘笈包括行功路线,都是用文字写下来的。 而除了最核心的行功运气路线外,曲洋还将自己这些年总结下来的实用技巧,也全都写了下来。 比如说纵身跳跃之间气息如何转换、落地之后如何才能快速弹起等等。 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但却是高手间拉开轻功差距的关键所在。 石破天听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岳不群、宁中则、岳灵珊同样也不例外。 等到岳不群将书中内容讲完,石破天就已经将轻身功法学会,迫不及待地说道:“师父,我想到外面试一试。” “去吧。” 岳不群三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相比于内功心法来说,轻功更多的是技巧和熟练度,在难度上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石破天连紫霞神功都能在瞬息间学会,听一遍就学会这轻身功法也就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石破天得了岳不群的许可,起身来到演武场,按照秘笈上的内容,将内力沿着特定经脉运转到双腿之上,只轻轻一跳,身子就超出了院墙半尺有余。 比他以前学的华山轻功,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石破天尝试着按照书中内容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气息,落地的瞬间,猛地一吸气,再次弹跳而起。 嘭! 双脚落地,尘埃四散。 石破天借力之下,身子如炮弹冲天而起,比刚刚还要高上许多。 但这一次落下的时候,他没有再吸气,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子下降速度陡然一降,就好似落叶般慢慢飘落,落地的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好玩!太好玩了!” 石破天两眼放光,将曲洋记在书中的所有技巧都尝试了一遍,又故意反着来了一遍,对这轻身功法掌握越发熟练,速度越来越快。 刚开始时正在练武的华山弟子们还能看清,到最后就只能看见一道青影在院子中央飞来飞去,犹如鬼魅一般,飘逸灵动。 第50章 孤寡老人风清扬 石破天玩得兴起,有些嫌弃演武场太小,干脆纵身跳出了院子,落在了外面的树梢上。 拇指粗细的树枝猛地往下一沉,但随着石破天躬膝吸气,不仅没有折断,反而是反弹上来,将石破天弹得更高更远,落在了另一处树梢上。 石破天觉得甚是有趣,想试试自己到底能跳多高跳多远,全力催动内力,借着反弹之力,再次向远处跳去。 曲洋的轻身功法并不以速度见长,而是以灵巧和瞬间爆发为核心。 但,石破天内力实在太过雄厚。 对别人来说,消耗甚大且会对身体造成不小压力的瞬间爆发,对他来说,就和喝水呼吸一般简单。 他直接将瞬间爆发变成了持久爆发,速度之快已经远超这轻功本身该有的。 众华山弟子只看见人影一闪而过,凝目望时,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能通过远处树林上方,无数冲天而起嘎嘎乱叫的飞鸟,大致判断出石破天的位置。 而这点动静也很快变远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石破天则已经将这些都抛诸脑后,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突破当中。 每一次弹跳都是用尽全部全力,只求跳的更高更远。 在这过程中,他也不断调整改进着自己的呼吸节奏身体落点,不知不觉之间,就将学自别人的轻功身法变成了最适合自己的轻功身法。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人也到了后山深处。 石破天停了下来,这才发觉肚子里已经饿的厉害。 他目光四下一阵张望,很快就在林间发现了几只野鸡,身子一跃而下,一把就抓住了野鸡的脖子,用力捏断。 其余几只野鸡受到惊吓想要逃走,但石破天已经再次扑上去来,身形如电,几次腾挪间,就将四散逃走的野鸡全部抓住,一并捏断了脖子。 石破天满心欢喜:“以前我遇到这种情况,最多也就能抓住一两只,现在一个都别想逃。” 找来一根树藤将野鸡全部绑在一起,又到山边觅到两块黑色燧石,在溪边生了个火,拔干净鸡毛,串在树枝上,烧烤起来。 过不多时,浓香四溢。 石破天咽了咽口水,只等着野鸡烤熟之后就大快朵颐,忽然神情一怔,却是猛地想起了当日与张三李四喝酒结拜的场景。 石破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死了之后,张三李四两位哥哥怎么样了?还有阿黄、阿秀、师父、老伯伯、叮叮当当、侍剑姐姐他们……” “小师妹说人死之后并不是立刻投胎,还要在阴曹地府呆上很多年。我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阿黄、阿秀他们应该也都已经去世了吧。” 难得的,石破天心情有些低落,连胃口都小了许多。 烤好的八只野鸡只吃了五只,剩下三只用树叶裹着塞进怀里,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他来时满脑子都是如何跳的更高跳的更远,哪棵树更高弹性更好,根本没有留意方向路线。 石破天想的第一个办法就是紫霞神功通过气味找路,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是在半空中树梢上一蹦一跳来到这的,不仅没有留下什么气味,连经过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办法,石破天只能大致估摸了个方向,施展出轻功疾驰,准备先离开这片荒山老林,到城镇上找个人问路。 正奔之间,石破天忽然注意到远处半山腰处有一道身影,白须青袍,身形消瘦,神气抑郁,脸如金纸,行走于危崖峭壁之间如履平地,迅速异常。 “老伯伯!老伯伯!” 石破天大喜过望,一边大声呼喊着招手,一边追了上去。 白须老者好似是没有听到,脚下不停,飘飘下了山崖,往深山当中而去。 石破天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自然是不肯错过,直接纵身跳上树梢,全力施展轻功,高来高去,完全不受地形影响,笔直追上前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着。 眼见着他就要追上,那白须老者忽然转了个方向,绕到了山崖后面。 等他赶到崖后的时候,面前已经失去了老者的身影。 “老伯伯!老伯伯!” 石破天喊了两声,始终不见有人回答,干脆施展出紫霞神功,循着老者留下的味道追了过去。 他绕过这处山崖,沿着崎岖山路,又往前走了七八里地,便见一条小溪流淌,溪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 林中空地上坐落着一间不大的木屋,外面用篱笆围出了个小院子。 白须老者风清扬见石破天竟然找了过来,眉头一皱,待看到石破天脸上隐现的紫气的时候,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紧接着,他就看见石破天鼻子一嗅一嗅的。 风清扬愣住了。 等他意识到石破天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不过,他到底见多…… 呸! 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有人这么用紫霞神功的啊! 风清扬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做好表情管理,冷冷望向了石破天。 他本不愿和华山弟子有任何接触,但石破天都找到了这里,他这时候走,就显得是他怕了石破天。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风清扬也在心里暗暗揣测着石破天的来意。 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一路找过来的? 还是只个巧合? “老伯伯。” 石破天躬身施了一礼,正准备要问路的,目光瞥见风清扬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张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老伯伯,你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吗?难怪你的脸色这么差!这样可不行,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风清扬:“???” 石破天开口的称呼就让风清扬愣了一下,等听到石破天的话,风清扬直接懵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石破天第一句话竟然在关心他吃什么。 石破天将手伸进怀里,刚想要将烤鸡拿出来,又想到风清扬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问道:“老伯伯,你这里有米吗?我给你熬点粥喝。” 风清扬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见他神色真挚不似作伪,更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小子,你追了我这一路,就是为了给我熬碗粥?” 石破天摇头道:“我是来找你问路的。不过,这事不着急,我先给你熬些粥喝。” 目光扫过这空空荡荡的小院子、老旧的木屋、低矮的栅栏,石破天眼中流露出一抹追忆之色,他小时候和娘、阿黄一起住的地方,就和这里差不多。 石破天很快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进去之后就发现了锅碗瓢盆和放在角落的米缸。 石破天一边舀水淘米,一边问道:“老伯伯,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吗?你的家人呢?” 风清扬并不相信石破天的话,想看看他究竟是要搞什么鬼,也就没阻止石破天,冷声道:“都死了。” 石破天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望了风清扬一眼,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小时候好歹还有娘和阿黄在一起,虽然娘经常打他骂他不理他,阿黄也不会说话,但也算有个伴。 这老伯伯实在是太可怜了。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石破天只一想到风清扬一个人在黑夜里缩成一团的模样,心里就阵阵发酸,他实在太理解这种感觉了,说道:“老伯伯,我以后会经常来找你,陪你说话的。” 风清扬:“???”这是把我当成孤寡老人了? 风清扬听出了石破天嗓音里带着几分哭腔,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岳不群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 他不是已经看到我这一身轻功? 他不应该问我为什么会在华山后山吗? 风清扬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像石破天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他有些搞不明白石破天在想些什么。 石破天生怕风清扬会感到孤单,一边干活,一边询问着风清扬年轻时候的经历—— 这是石破天在和谢烟客相处时学到的经验。 像这种年纪大的老伯伯,就喜欢聊他们过去的事情。 风清扬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暗道:“总算是来了!开始想办法套我的话,摸我的底了!” 换做别人这样问他,风清扬必然是要提起几分警惕,但现在却是松了口气。 实在是石破天的表现太过反常。 这样打探身份来历反倒是他比较熟悉的领域。 风清扬道:“小子,你打探别人身份的时候,是不是要先将自己的情况说个清楚?” 石破天见风清扬难得愿意开口,心中一喜,说道:“我是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我师父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说起华山的事情,石破天顿时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从师父师娘对他有多好,讲到他和岳灵珊偷偷溜下山,再到去开封洛阳找平一指看病。 风清扬前面听得直撇嘴,待听到石破天去找平一指看病,忍不住打断道:“你得了什么病?还值得千里迢迢去找平一指?” 石破天说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师父师娘一开始以为我得的是离魂症,小师妹就想着带我去找平一指,后来他们才发现我没有得病,是觉醒了宿慧。” 风清扬大吃一惊:“觉醒了宿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石破天道:“是真的!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情!我上辈子叫做狗杂种,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虽然不太好听……” 石破天说话认真诚恳,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哪怕他说的内容听上去匪夷所思,仍让人不自觉得有几分相信。 风清扬听得认真,不自觉得就开始发问,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他始终保持着警惕,并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只询问着石破天的各种情况。 石破天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宿慧觉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讲了出来。 风清扬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但见石破天说的井井有条,许多细节都丝毫不差,完全不像是说谎,又不得不信。 一直到石破天将粥熬好,风清扬才猛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和石破天聊了大半个时辰。 说的话,比自己这二十年来说的还要多。 石破天说道:“老伯伯,你先喝粥,等你吃饱了,我们再聊。” 风清扬说道:“你爱说不说。”拿起勺子,喝了起来,只喝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下勺速度不自觉得就加快了几分。 风清扬这些年因为当初剑气之争一事满心自责愧疚,说是隐居在华山后山,实在是自囚于华山后山,平日里不与人接触,只偶尔下山买些米面,配以野菜野果为食。 这也是他内力如此深厚,却面如薄金的原因。 石破天这粥不仅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而且还将他带来的鸡肉切碎放了进去,这对久不知肉味的风清扬来说,自然也就是无上美味。 石破天最明白孤独的滋味,在风清扬吃饭的时候,就继续讲了起来,也不忘随时给风清扬把空碗补上。 风清扬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石破天讲他的事情,偶尔也会点评上两句,诸如青城派剑法是不怎么样、林远图的辟邪剑法有点意思但也就那样…… 就在他又一次习惯性的去接碗的时候,石破天说道:“老伯伯,这是最后一碗了。” 风清扬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那大半锅的粥都吃了干干净净,老脸一红,将碗放回了桌上,强行转移了话题:“小子,你今天是准备呆在这里不走了吗?” 石破天一愣,抬起头,这才发现头顶已经是红霞密布,夕阳西斜。 石破天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没和师父师娘说我今天不回去,他们会担心我的。老伯伯,你知道玉女峰怎么走吗?” 风清扬嘀咕了一句:“岳不群倒是找了个乖徒弟。”随后,就给石破天指明了玉女峰的方向。 “老伯伯,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石破天眼见着时间不早,也不再逗留,向风清扬道别之后,施展出轻功一路疾驰。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风清扬望着石破天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相信石破天真的只是来问个路,为自己煮粥陪自己说话,也完全是出自善良本心。 回头望了眼自己的院子。 风清扬犹豫了一下。 没有选择离开。 端起桌上的粥,喝了个干净。 这粥味道只能算一般,但浪费总是不好的! 第51章 你会开心吗? 风清扬隐居的地方距离玉女峰并不远,石破天一路狂奔疾驰,回到玉女峰的时候,夕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半悬在崇山峻岭之间。 远远地,石破天就看见岳灵珊站在粉墙大屋外,踮着脚尖,朝四周眺望着。 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岳灵珊就好似一尊金色的雕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染上了淡淡的光辉,耀眼夺目,优雅婉约,让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大师兄!” 在看见石破天的瞬间,岳灵珊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一只欢快活泼的百灵鸟飞奔过来。 石破天呆呆地望着岳灵珊,这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象。 “大师兄?大师兄?” 岳灵珊来到石破天身边,见他一动不动,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在发什么呆呢?” 石破天脱口说道:“小师妹,你真好看。” 岳灵珊脸一红,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羞涩跑开或是佯装生气,反而是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真这么觉得?” 石破天用力点头:“嗯,比画里的仙女都好看。” 岳灵珊双目中流露出喜悦无限的光芒,鼓起全部勇气,问道:“那……那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吗?” 石破天斩钉截铁地说道:“愿意。我们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岳灵珊紧紧握住石破天双手,心中柔情无限,低低叫了声:“大师兄。” 石破天看着面前艳若春桃的脸庞,羞涩中带着欢喜的笑容,闻着岳灵珊身上发出的淡淡香气,不由得心中一荡。 他虽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但身在此情此景,也自然而然生出爱慕之心,不自禁地张臂将岳灵珊拥入了怀中。 这一瞬间。 外界的所有一切都好似拉的极远极远。 两人眼里心里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一直到夕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两人才猛然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依依不舍地分了开,携手往华山派走去。 岳灵珊问道:“大师兄,你今天一天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石破天说道:“我迷路了,在山里面跑了好久,才遇到一个老伯伯。那老伯伯好可怜,家里人都死光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里面。” 石破天从不在乎别人武功如何,讲述的内容全放在了风清扬一个人是多么孤单多么可怜,吃的东西又是多么寒酸多么凄惨。 岳灵珊也没想太多。 华山派以华山为名,但华山从来都不是华山派的,山下山中多是村庄农户樵夫猎人,有人住在山里再正常不过。 更别说,在石破天口中,风清扬脸色蜡黄,这明显不是一个江湖高手该有的气色。 岳灵珊对石破天的善良很是喜欢,听到石破天承诺要多去看风清扬陪风清扬说话,说道:“大师兄,等你下次去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我们给他多带些吃的喝的穿的,多陪他说说话。” 岳灵珊先前在山下的时候,也曾与石破天携手同行,但与此时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她走得很慢很慢,只想着能这样多走一会儿。 但,就这点距离,走的再慢,也终究有走完的时候。 到了华山派大门外,岳灵珊松开了石破天的手,先他一步走了进去,有些心虚地喊道:“大师兄回来了。” 还在练剑的华山弟子们齐刷刷望了过来,脸上满是见到救星的喜悦。 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在食堂吃饭。 但今天被岳不群狠狠训斥了一顿,在没得到岳不群的许可之前,他们都不敢提吃饭的事情,只能老老实实地练着剑,衣服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大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陆大有赶紧凑上前去,说道:“这都快要过了饭点了,师父还没有出来。你快去劝劝他老人家,别饿坏了身子。” “是啊,大师兄,你快点进去吧。” 其余华山弟子纷纷点头,都催促石破天赶紧进去劝师父去吃饭。 只林平之一人两耳不闻外界事,认真练习着初学的几招华山入门剑法,哪怕胳膊已经酸痛难受,依旧是一板一眼,每一剑都尽可能使得更加标准。 石破天见众师弟都这般说,也担心起岳不群的身体来,急忙走进了大厅当中。 宁中则已经不在厅中,只岳不群一人坐在桌前,一边翻阅着那本轻功秘籍,一边不停往身侧宣纸上写着心得领悟。 石破天喊道:“师父。” 岳不群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是石破天,下意识地就用胳膊将宣纸遮了遮,说道:“冲儿,你回来了。” 石破天道:“师父,都这么晚了,你该去吃饭了,不要饿坏了身子。” 岳不群这才恍然发觉,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自己沉浸在参悟轻功当中,浑然不知石破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就没有多问,起身将书籍宣纸收好,说道:“我们走吧。” 走到门外,看见一众徒弟虽然还在练着剑,但眼神明显在往他这边瞟。 岳不群冷哼一声,说道:“心思都不在了,还练什么练!吃饭去吧。” 众弟子也不敢露出喜色,应了声“是”,长剑归鞘,低着头快速往食堂走去。 林平之也收起了长剑,跟在了众师兄身后,正要往食堂走去,被岳不群喊了住:“平之,你等一下。” 林平之一怔,走上前去,躬身道:“师父。” 岳不群说道:“你刚才那招‘苍松迎客’使得不错,是用心练了。” 林平之喜道:“弟子定会更加努力认真,不负师父教诲。” 岳不群点了点头,朝石破天说道:“冲儿,明日你就将‘金雁横空’传给你林师弟。” 华山派,或者说是华山气宗以练气为重,最讲究循序渐进,忌讳急功近利。 为了避免弟子心性浮躁,在传授剑法的时候甚至都是一招一招往下传。 前面一招练的熟练了掌握了,才会传授下一招。 石破天本来也一样。 岳不群在福州的时候,想的是将华山剑法给石破天整体演练一遍,再一招招传授给石破天。 结果,石破天只看他使了一遍剑法,就学了个七七八八,掌握了其中精髓。 岳不群这才会破例将其余剑法也一并传给石破天。 林平之就没有这个待遇。 他在回程路上,将华山内功练成入门之后,岳不群才先后传了他六招华山入门剑法。 刻苦修炼了小半个月时间,总算是掌握熟练。 岳不群有意让林平之接过劳德诺的外事大总管之职,辅助石破天这个华山派下任掌门,负责华山派以后的对外事宜。 这才会点名让石破天这个大弟子来传授林平之剑法,而不是交给其他徒弟。 传功授艺之恩是大恩重恩,哪怕是代师授艺也不例外。 林平之受了石破天这份恩情,日后但凡做出任何对不起石破天的事情,都会遭到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石破天并不知道这些,但既然是师父的吩咐,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林平之也满心欢喜,连声向岳不群和石破天道着谢。 只岳灵珊有些不开心,她还想着多和大师兄待一会儿,结果就来了这档子事。 不过,岳灵珊很快就有了主意,说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的天赋,他看一眼就能学会的东西,未必知道怎么传授给别人。不如让我和大师兄一起教他。” 岳不群一想,的确这个道理,点头说道:“行。那就由你们两个负责传授平之剑法。”目光瞟过一旁的林平之,见林平之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岳不群知道林平之这是已经明白自己与石破天之间的差距,放弃了原先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也很正常。 少年慕艾,本就如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更别说,林平之还被一座大山砸在了脑门上。 岳不群也没有去教石破天该怎么传授剑法。 这本身也是一种震慑。 次日一早。 石破天、岳灵珊领着林平之来到了后山的一片空地上。 ‘金雁横空’这招华山入门剑法,绝大多数华山派弟子都已经习得,但传功的规矩还是要遵守,需得避人耳目。 石破天回忆着岳不群传授他剑法的过程,说道:“林师弟,我先将‘金雁横空’给你演示一遍。”拔出宝剑来到空地上,将‘金雁横空’使了一遍。 在与丁勉三人交手之后,石破天已经将所学招式融会贯通,这金雁横空他使的极其标准,但却一点也不死板,带着一种飘逸灵动的韵味。 剑光闪烁,就好似真有一头大雁横空飞过,展翅翱翔。 林平之两眼放光,满心急切地看着石破天。 结果…… 石破天:“林师弟,该你了。” 林平之:“???” 林平之一脸懵逼。 岳灵珊噗嗤笑出声来,她早就猜到会是这种场面! “大师兄,传授剑法可不是你这样传授的。你要这样。” 岳灵珊起身走下场,拿起宝剑,往旁边一横,然后就停了下来,说道:“这是第一步。” 再将宝剑斜刺,身子往前迈出一步。 “这是第二步。” 脚往后勾,身子后仰,宝剑横扫。 “这是第三步。” “第四步有三种变化,要根据对手的反应,来决定采取哪一种。第一种是……” …… …… 石破天看着岳灵珊将一招剑法,硬生生分成了二十多个步骤,一脸懵逼。 他从不知道‘金雁横空’这么复杂! 林平之则是神情专注,努力将每一个步骤牢牢记在心里。 岳灵珊将全部步骤演示了一遍,然后让林平之跟在她身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了起来。 如此几遍之后,林平之将动作基本记了下来。 岳灵珊不再领着林平之练剑,而是让林平之练给她看,并一点点纠正着林平之的错误和不标准的地方。 又是几遍过后。 林平之的动作大体上没了问题。 岳灵珊便让林平之自己自行练习,等半个时辰之后,她再过来检查。 到这一步,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岳灵珊看着石破天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困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是不是听傻了?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看一遍剑法就能学会。” “你别看我已经将‘金雁横空’拆分成这样,林师兄他想要学会练熟至少也需要两天时间,中间还不知道要纠正多少次错误才行。” “而我们华山入门剑法就有三十六招,等将这三十六招全部学会,串联到一起,再到融会贯通,使得得心应手,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岳灵珊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练武吃的苦。 练剑这事其实还好。 它终归是一件能让人看见自己实力提升的事情。 在同门切磋中取胜,也能让你成就感满满干劲儿十足。 真正难以忍受的是修炼内功。 那就完全是一件水磨工夫。 你修炼上十天半个月都很难看见内力增长,而那一点内力增长也不见得就能让你实力提升多少。 这就十分让人绝望了。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你连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那些普通黎民百姓、江湖散人乃至是以前的林平之。 他也辛辛苦苦练了许多年的武功,但都是些花拳绣腿,真遇到了事情,一点用都不顶。 “大师兄,我们去那边走走,让林师兄自己在这里先练会儿。” 岳灵珊拉着石破天往后山走去。 走了片刻,就听见一阵水声轰隆作响,往前再走出不远,只见一道瀑布从山顶垂落。 岳灵珊见石破天有些沉默似是在思考什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故意岔开了话题,说道:“大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想要自创一套借着水流激荡、施展剑招的剑法?” 石破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道:“借着水流激荡、施展剑招?” 岳灵珊说道:“我们和人动手,对方倘若内功深厚,兵刃和拳掌中往往附有厉害的内力,无形有质,能将我们的长剑荡了开去。” “我们当时就想着在瀑布下面练剑,将水力中的冲激是敌人内力,创出一套能将敌人的内力挡开,借力打力,引对方的内力去打他自己的剑法。” 石破天觉得岳灵珊说的十分有趣也很有道理,问道:“我们练成了吗?” 岳灵珊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研究了好久,最后也不过是想法子将我爹所传的本门剑法,在瀑布中击刺而已。就算有些新花样,那也是闹着玩的,根本没半点用处。” 正说着,岳灵珊见石破天再次陷入了沉默思考当中,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呢?” 石破天说道:“小师妹,我如果自创了一套这样的剑法,你会开心吗?” 第52章 天助我也 岳灵珊一怔,看着石破天真挚的表情,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炙热,扑到石破天身上,将他紧紧抱了住,喊道:“大师兄。” 石破天察觉到岳灵珊心情好转,脸上露出一抹喜悦,熟练地将岳灵珊拥入怀中,说道:“小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创出这套剑法的。” 石破天看似木讷,实则心思通透,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善意恶意情绪变化。 在岳灵珊说起练剑之难时,石破天就察觉到了岳灵珊那抹失落苦涩,只是他嘴笨,不懂如何安慰岳灵珊逗岳灵珊开心,才一路沉默不语。 直到听到岳灵珊说起未能自创剑法流露出的遗憾时,他才有了主意。 岳灵珊抬头望着石破天,认真说道:“大师兄,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十分欢喜,创不创出这套剑法都不重要。” 两人依偎在瀑布边上。 岳灵珊给石破天讲起了如何代师授艺、传授别人武功。 ——先让他们把剑法动作死记硬背下来,然后就是反反复复不停的练,练的多了也就掌握了。 这也是岳不群教授徒弟剑法的方式。 石破天虽然不太理解,但也用心记了下来。 两人聊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回到了林平之练剑处。 不出岳灵珊所料,林平之的剑法在没有她盯着之后,不少动作都开始走形。 岳灵珊叫道:“大师兄。” 石破天点了点头,走上前,按照岳灵珊方才教他的内容,帮林平之纠正起剑法招式当中的错误,又让林平之给他演练了一遍,再次纠正。 如此反复数次,等林平之连续两次施展“金雁横空”都没有出错之后,代师授艺也就正式结束。 林平之一番道谢之后,就前往了演武场,继续练习剑法。 石破天和岳灵珊则来到有所不为轩,向岳不群回禀了林平之学剑的情况。 岳不群随口问了两句,也就不再关心。 林平之的年纪摆在那里,武道上的成就注定不大,林平之的谈吐修养待人接物能力才是岳不群看重的。 说完了林平之的事情,石破天开口问道:“师父,我想要自创一套剑法,我该怎么做?” 岳灵珊没想到石破天一回来就立刻向岳不群说起了这事,心中既羞又喜,还有点担心岳不群会责怪石破天好高骛远。 但,岳不群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岳不群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是一脸欣慰欣喜。 石破天如今虽然才刚刚识字,但这只关系到他能不能将武功以文字记载的方式传承下去,与他能不能自创武功关系并不大。 他对石破天的期许是成为像达摩张三丰这样能够开宗立派名留青史的顶级宗师。 对这个等级的宗师来说自创武功只是最基本的东西,要打破前人的路、开拓创新、走出新路才行。 石破天二十多岁才开始自创武功,不算太晚,但也绝对不算早。 岳不群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做好了引导未来武道大宗师自创武功、并跟着名留青史的准备,笑道:“冲儿,你怎么突然想要自创剑法了?” 石破天说道:“我想让小师妹开心一点。” 岳不群:“???” 岳不群笑容一僵。 石破天想要自创武功,他很开心。 石破天想让岳灵珊开心一点,他也很开心。 石破天是他从小养大,说是徒儿实则是养子,等娶了他女儿之后,那就和亲子无异。 他很乐意看到石破天喜欢宠爱岳灵珊。 但,就为了让他女儿开心一点,就要自创一门武功,这……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这要是传到后世,那成什么了? 岳不群有些心累,又有一种“果然是我徒儿”的想法。 同时,也猜到了石破天想要创个什么剑法。 岳灵珊和令狐冲一直觉得他们研究冲灵剑法的事情十分隐秘,实则早就被岳不群看在眼里,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岳灵珊和令狐冲自以为的独一无二的想法,也只是他们眼界太浅。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动过和他们同样或相似的念头。 其中最成功最有名的便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法。 岳不群没有阻止两人,则是因为想要引对手内力攻击对手自己,单凭剑法根本不可能做到,关键在于对自身真气的运用。 这正合了华山气宗以气御剑的核心要旨。 他想要让令狐冲自行领悟这个道理,才能记忆更深刻,更坚定不动摇。 只可惜,令狐冲和岳灵珊根本没有往自己核心要旨上想,把时间全都浪费在了研究招式上。 岳灵珊见岳不群不说话,以为岳不群是生气了,忙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说道:“爹,这事都……”正想要说这事都怪我,你不要责怪他。 岳不群开口说道:“冲儿,你是看见你小师弟学剑辛苦,想要让华山弟子在面对高手时,能有一份还手之力,才生出自创剑法的念头的。” 岳灵珊:“???” 石破天连忙摇手:“师父,我不是这样……” 岳不群眼睛一瞪:“你就是这样想的。记住了,以后无论谁问你,你都这样说。还有这剑法名,你再想一个,不许叫冲灵剑法。” 石破天见岳不群板着脸,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答应下来。 岳不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冲儿,你想要自创一门剑法,首先要理清楚自己这套剑法最核心的要旨是什么。” “像你方才所说,便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岳不群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武当太极剑法的内容和自己揣摩到的关于借力打力的内容,给石破天全部讲述了一遍。 石破天听得有些晕乎乎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满脸崇拜的望着岳不群,只差在脑门上写下“师父,你好厉害啊”七个大字。 岳不群面上淡然自若,只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有种想要老泪纵横的冲动。 多久了!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岳不群只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忽的。 讲完了自己知道的那点关于借力打力的内容,岳不群又将自己创出养吾剑法的过程和衡山派“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诞生过程讲了一遍。 最后,进行总结。 “明白了所创武功的核心要旨,再将其融入到自身武学当中,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套武功,至于招式……不过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 岳不群说的轻描淡写,尽显一代宗师的风采。 却是绝口不提他自创的养吾剑法和衡山派三大绝技之一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当天下午。 石破天就来到了瀑布下面。 岳不群讲的那些理论知识,什么太极八卦阴阳刚柔之类的,他大多都听不明白。 但,他这剑法要做到何种效果,他很清楚,他只要想办法做到就行了。 岳灵珊本来也想跟过来,但岳不群生怕儿女情长会影响到他这未来大宗师,直接以传授岳灵珊混元一气功为由,将她强行留在了有所不为轩中。 石破天闭上眼睛,感受起水流激荡,近乎本能的领悟到招式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隐藏在招式下的劲,包括内劲和外劲。 如何借对手的劲反击对手,就是他这套剑法的核心要旨所在,是他必须要搞明白的事情。 有了方向,石破天就开始一点点尝试起来。 石破天对武功其实并不看重,只把它当成是消磨时间的玩具,有更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武功丢到一边。 但现在,这套剑法关系到小师妹开心这件更重要的事情,他也就多了几分专注,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浑然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时间飞快流逝着。 一眨眼七天就过去了。 石破天不仅对借力打力渐渐有了些眉目,对自身内力的掌控也越发精细。 华山众弟子们也都已经知道了大师兄在为他们自创一套能够以弱胜强的剑法,兴奋激动的同时,也都开始为石破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说,给大师兄烧好热水,让大师兄从水里出来之后,能洗个热水澡。 比如说,给大师兄准备些好酒,让大师兄可以喝酒暖暖身子。 再比如说,给大师兄熬一碗热粥。 …… 石破天看着陆大有送来的肉粥,猛地一拍脑门,满脸懊恼自责:“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陆大有吓了一跳,忙问道:“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石破天将风清扬的情况讲了一遍。 陆大有顿时松了口气,安慰道:“大师兄,你不用着急。那老伯伯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住了那么久,肯定不会有事的。我等下就去给你准备些吃喝用的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给他送过去。” 石破天摇头道:“不行,我已经这么多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陆师弟,你能不能现在就去给我找些来?我想现在就给老伯伯送去。” 陆大有见石破天急的脸都红了,也顾不得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了,急忙说道:“行。大师兄,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等下我们就一起过去。” 陆大有性子散漫,但在给石破天做事的时候,却是雷厉风行。 不一会儿,就找来了一些米面腊肉和旧衣服旧裤子,包成两个大包裹,和石破天一人一个,往后山奔去。 石破天心中着急,见陆大有的轻功实在太慢,干脆说道:“陆师弟,你把包裹给我。” 陆大有想要拒绝,但这狂奔了二十余里山路,他已经是气喘吁吁,连话都有些说不匀,只能是将包裹递了过来。 石破天一手拎着两个包裹,一手抓住了陆大有的手,将紫霞真气传了过去。 陆大有只觉得滚滚热流自石破天掌心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带动他的真气飞速流转起来。 一瞬间。 他原本急促的心跳、气息都平缓下来,快要耗尽的真气瞬间充盈,而且还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壮大着。 这是什么情况? 陆大有有些懵,刚想要开口询问,脚下蓦地一轻,直接腾空而起,落在了树梢。 下一秒。 他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无数黑影从左右两侧飞速后退,几乎是连成了一片。 呼啸的狂风迎面扑打,他不得不闭上了嘴巴眼睛,而紫霞真气依旧源源不断地从石破天掌心传来。 等听到石破天一声“到了”,狂风骤然而止。 但,陆大有却是顾不得去关心石破天口中的木屋老人长什么样,第一时间就查看起自己的内力来。 这前后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的内力增长了三成有余,经脉丹田更是扩宽扩大了一倍不止! 这意味着他只要打坐吐纳,内力就能迅速增长! 陆大有脑袋里面有些晕乎乎的,想要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又怕是在做梦,下不去手。 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才狠下心掐了自己一下,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望向石破天的目光如同望向神灵一般。 他确信了,大师兄的确是神仙下凡,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石破天已经冲进了院子里,大声喊道:“老伯伯!老伯伯!” 不见屋内有任何回应。 他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老伯伯!老伯伯!” 石破天有些慌了,冲出屋子大声呼喊起来。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但却只惊起一群飞鸟和几声野兽的咆哮。 陆大有走进屋内,看了几眼,说道:“大师兄,你不用担心。你看这桌椅被褥都整整齐齐,门窗也都关着,老伯伯应该是出去了或者暂时离开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先把东西放下来,在周围找找。” 两人在院子周围找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石破天也施展出紫霞神功,用力嗅了又嗅,但却没有闻到任何风清扬身上的味道。 眼见着夜色已深,陆大有劝道:“大师兄,我们先回去吧。老伯伯说不定是暂时离开了,我们明天再来。” 石破天也没有好主意,正准备答应下来,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施展轻功的破空声。 “老伯伯!”石破天大喊着,快步迎了上去。 破空声骤然停下。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那人却并非是风清扬,而是一个肥肥胖胖的驼子。 这人脸上生满了白瘢,却又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黑记,再加上一个高高隆起的驼背,委实古怪丑陋之极。 “华山弟子?哈哈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 驼子一看见石破天身上的装束,大喜过望,脚下轻轻一点,朝着石破天急扑过来。 第53章 谣言 驼子身材臃肿,行动却敏捷无伦,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到了石破天身前,出手也极其狠辣,直接朝石破天胸口膻中穴拍去。 石破天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开一步,叫道:“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这一掌若是拍实了…… 他怕是又要杀人了! 驼子有些诧异,没想到石破天竟然能躲开他这一击,脚下一点,再往前扑,叫道:“小兔崽子反应倒是不慢!给爷爷我过来!”三指成爪,带起劲风呼啸,朝着石破天肩井穴扣去。 石破天资质本就聪明,只是以前鲜少与人交手,才对武功强弱、对出手造成的后果缺乏一个明确的认知。 这段时间先后和青城派、田伯光、嵩山派的人交过手之后,他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之人不只是要将他擒拿住,而是要直接废掉他整条胳膊。 石破天没有再闪避,右手自下而上斜插过去,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了驼子的手腕上。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坏?一见面就要伤人?” 石破天有些生气,但他本心善良,依旧不太愿意伤人,只用上了三分力。 可即便是如此,也让那驼子脸色一变,只觉得自己好似被铁箍紧紧箍住,不止皮肤肌肉,甚至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驼子顾不得答话,忙运转内力,用力一扯,但却没能将手拽出来,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叫道:“你、你是令狐冲?!” 石破天一愣:“你认识我?” 驼子脸色数变,最后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华山派令狐少侠一个人独斗嵩山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三人,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方才是认错人了,才动的手,都是误会。令狐少侠恕罪,我给你赔不是了。” 驼子躬身道了声歉,又望向石破天抓着自己的手,脸上带着几分谄媚讨好的笑容,显然是想要让石破天松开。 “大师兄,你别信了这丑驼子的鬼话,他方才刚刚明明先喊了声华山弟子,才动的手。” 陆大有说道:“他是认错了你,但对我们华山派也是不怀好意,我们把他抓回去交给师……小心!” 却是陆大有看见驼子脸上闪过一抹狠厉,左手往腰间一掏,抽出一柄弯成弧形的古怪驼剑,划了个弧形,向石破天肋下勾去。 啪! 石破天对这种偷袭简直不要太过熟悉,在驼子掏剑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把抓在了驼子的左手手腕上。 这驼子先是想动手伤他,现在更是要杀他! 石破天也生出了几分火气,手上的力道大了两分。 驼子一张脸瞬间疼的扭曲起来,握不住手中驼剑,“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换做旁人,这时候已经没有反抗之力。 这驼子凶悍至极,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狰狞凶狠,突然大吼一声,有如狼嚎,脚下用力,身子腾空而起,朝着石破天肚子狠狠踹去。 但,他这点手段放在擅长擒拿术的石破天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 石破天看都没看一眼,右手以‘虎爪手’抓住驼子‘灵台穴’,左手以‘玉女拈针’拿住他‘悬枢穴’,双手一拿实,真气陡然发出。 驼子大叫一声,只觉得浑身酸痛,使不上半点力气,刚抬到半空中的身子耷拉了下来,两腿垂空,好似小鸡仔一样,被石破天拎在手里。 随即,石破天就并成剑指,在他腰间、胁下、喉头、左乳各处连点数下,封住了他的周身穴道。 “死驼子!丑驼子!还敢偷袭我大师兄,也不撒泼尿照照你的样子!你也配!” 陆大有气恼驼子偷袭,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才又说道:“大师兄,这驼子武功高强出手狠毒,定然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他突然出现在华山,肯定不简单,我们快点回去,把他交给师父审问。” 石破天点了点头,拿起一根树枝,在院子门前的空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老伯伯,你去哪了?我明天再来看你”,随后一手拉着陆大有,一手拎着驼子回了玉女峰。 陆大有心中无比好奇石破天是怎么让自己内功修为突飞猛进的。 但,当着驼子这个外人的面,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询问,只再次体验了一把内力暴涨的滋味。 而就在几分钟前。 华山后山的另一处山林当中。 风清扬躲在树梢上,看着不远处正朝玉女峰偷偷摸去的三个黑衣夜行人,眉头直皱,心里骂道:“岳不群这蠢货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都在往玉女峰跑?” 紧接着,风清扬就听到了石破天在大喊“老伯伯”。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月黑风高,石破天的声音很大,但其实也传不了太远,尤其是夹杂在呼啸的风中,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不远处的那三个黑衣人就完全没有注意到。 但,这动静对内功深厚耳聪目明之人来说,已经十分明显。 风清扬面色微变,朝着住处急掠回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回到住处时,石破天已经离开,只剩下门口的那两行大字和放在屋里的两大包东西。 另一边。 石破天、陆大有回到玉女峰。 天色已经大暗。 华山演武场上依旧灯火通明。 在岳不群的考校压力下,众华山弟子难得的一扫往日散漫风气,日夜苦练,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陆大有看着众人大汗淋漓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收不住了。 “还有五天就到师父考校武功的时间了,到时候我来个一鸣惊人,直接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陆大有越想越开心,嘿嘿一阵傻乐,只恨不得时间立刻跳到五天后。 两人没有打扰师弟们练功,一路来到有所不为轩外,高声喊道:“弟子令狐冲(陆大有)有事禀报。” 岳不群已经准备休息,听见外面的动静,披上衣服走了出来,打开门,就看见石破天手里拎着的驼子。 “木高峰?!”岳不群大吃一惊。 “塞北明驼”木高峰,塞外成名已有数十年之久的武林高手,人品低下,无利不起早,常年混迹在塞外,极少涉足中原。 岳不群能认识他,是因为他早年间去塞外寻找野山参的时候,与木高峰打过一番交道。 当时的岳不群虽然还未修炼成紫霞神功,但武功已经在木高峰之上,心机更是远非木高峰可比,让木高峰吃了不小的苦头。 不过最后,岳不群还是秉承着以和为贵的想法,给木高峰留了面子,双方算是没有结仇。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竟然会在华山、以这种方式再次再见。 宁中则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见石破天手中的木高峰,面色一变,与岳不群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岳不群当即将石破天和陆大有领到书房当中,问道:“大有,这是怎么回事?” 陆大有说道:“大师兄之前在练习轻功的时候,在山里迷了路,后来遇到一个老人给他指了路。” “大师兄见那个老人孤苦伶仃生活凄惨,就想着给他送些吃的穿的多陪他说说话。” “结果,我们今天到了那里之后,发现那个老人不在家,就在周围找了起来。” “应该是大师兄喊得有些大声,被这个丑驼子听到了,他就找了过来。” 岳不群听到老人的时候,目光微凝,待听到孤苦伶仃生活凄惨之后,顿时打消了疑惑。 真正的高人隐世怎么也不可能生活凄惨! 陆大有说道:“师父,这个驼子就是冲我们华山派来的。他认出大师兄是我们华山派的人,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而且出手极其狠毒,想要废掉大师兄的武功和胳膊。要不是大师兄武功高强,我们就见不到你了。” 岳不群伸手往木高峰喉头哑穴拍去,说道:“木兄,多年不见,怎的偷偷跑来我们华山来了?也不和我说上一声?” 木高峰眼珠子晃了几晃,身子一动不动,嘴巴里也没有任何声音。 岳不群表情微微一僵,伸手又拍了两下。 木高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宁中则看出了丈夫的窘迫,忙开口说道:“冲儿,把他的哑穴解开。” 石破天忙上前解开了木高峰的哑穴。 木高峰深知岳不群的厉害,没有玩那些弯弯道道,开门见山道:“岳兄,驼子我这次是认栽了,以后也绝不敢再招惹你们华山派。你说吧,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岳不群不置可否,淡淡说道:“木兄还是先说说你为何来我华山。” 见木高峰神色一动,又补充了一句:“木兄也别想拿着此事作条件要挟。你常年在塞外,鲜少涉足中原,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定然不在少数。我就算不能从你口中问出,下山走一趟也就知道了,左右不过浪费半天时间。” 木高峰被戳破了心思,略有些尴尬,强行解释道:“岳兄说笑了,驼子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岳兄想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不群说道:“如此最好。” 木高峰不再犹豫,开口说道:“我来华山是为了《葵花宝典》。” 岳不群:“???” 岳不群一脸懵逼,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葵花宝典》?你说的是百年前在江湖上引起血雨腥风的那本《葵花宝典》?它不是被莆田少林寺的红叶禅师在圆寂前当众烧毁了吗?它在我们华山?” 木高峰一直都在观察着岳不群,见岳不群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若非是身体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他非要狠狠抽自己几巴掌不可。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木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高峰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欲哭无泪:“江湖上如今都在传,令狐冲是练了《葵花宝典》,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功力大涨,以一己之力就击败了嵩山十三太保中的三人。我就是得了这消息,担心被人抢了先,才一路快马加鞭赶来华山的。” 岳不群难以置信道:“《葵花宝典》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这等无稽之谈也有人相信?” 木高峰说道:“只这一句话,自然是没人相信,但这传言当中,还有其他内容。” 岳不群问道:“什么内容?” 木高峰说道:“传言里说,七十年前日月魔教就是得知了你们华山派得到了《葵花宝典》的消息,担心华山派实力大涨,才会在没有准备充足的情况下,派遣十大长老强行攻打华山,以至于十大长老身死,实力大损。” “还有,二十五年前,你们华山派根本没有发生瘟疫,是剑气两宗为了夺取《葵花宝典》爆发了内讧,最后导致了两败俱伤。” 岳不群呆住了,再也忍不住心头惊怒,说道:“荒谬!真是荒谬至极!若我华山派真有《葵花宝典》,我为何不自己修炼,要等到今天?” 木高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岳不群说道:“木兄,还有什么传言,你只管说。” 木高峰说道:“传言里说……”顿了一下,又强调道:“岳兄,这是传言当中的内容,不是我说的。” 岳不群点头道:“你只管说,我绝不怪你。但,若是让我知道你有所隐瞒……” 木高峰心头一颤,忙说道:“我一定把我知道都说出来,绝不敢有丝毫隐瞒。传言说,岳兄你不修炼《葵花宝典》是……是因为你资质太差,而且……而且《葵花宝典》是童子功,只有童子之身才能修炼。” 岳不群咬牙切齿道:“……这童子功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木高峰说道:“葵花者,向阳也。《葵花宝典》是至刚至阳的武功,所以只有童子元阳之身才能练成。” 岳不群说道:“既然是童子功,那你还来做什么?” 木高峰讪讪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葵花宝典》能在百年前掀起血雨腥风,逼得莆田少林寺的红叶禅师亲自出手又不忍毁掉,必然是无上绝学。我就算不能修炼,看上一看也受益匪浅。” 岳不群瞥了木高峰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传言没有?” 什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木高峰十之八九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别人不能修炼,自己未必不能修炼。 自古至今,有这种想法的江湖人士绝不在少数。 也正是因此,“华山派拥有《葵花宝典》,令狐冲是练成了《葵花宝典》才实力大涨”这个谣言才真正可怕! 木高峰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岳兄,《葵花宝典》当真不在你们华山派手中?” 岳不群说道:“不在。” 木高峰问道:“那令狐冲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功力大涨的?” 岳不群说道:“他觉醒了宿慧,得了前世的记忆。” 木高峰:“……”你还不如说他练了《葵花宝典》! 第54章 葵花宝典 木高峰以为岳不群是不愿给他讲真正的原因,也不敢再多问,谄媚道:“岳兄,我知道的我也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是用的到我地方,你只管吩咐,小弟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对给你办到。” 岳不群说道:“不必了。冲儿,去将他的穴道解开吧。” 石破天点了点头,上前连点数下,解开了木高峰身上的穴道。 木高峰大喜过望,连忙拍起了马屁:“岳兄果然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说话算数,小弟……”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眼前忽然一花,紧跟着丹田处就是一痛,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修炼了数十年的内力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倾泻一空。 木高峰脸色剧变,所有的理智隐忍荡然无存,破口大骂道:“岳不群,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竟然废了我的武功!我日你祖……” 嘭! 陆大有冲上前去,一拳狠狠砸在了木高峰脸上,将木高峰砸翻在地,又拎起他的衣领,抽了几个巴掌,扇的木高峰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死驼子,你先前可是想杀我大师兄的,我师父饶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你还不知足!” “我师父胸襟宽广,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可没这么大度,你再骂一句试试?我今天就算拼着受罚,也要取了你的狗命!” 岳不群一直等陆大有将话说完,才开口呵斥道:“住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陆大有松开了手,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木高峰,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去一样。 岳不群说道:“木兄,我答应放你离开,自然会说到做到。但,你在塞外烧杀抢掳,无恶不作,我若就这么放你离开,那是在助纣为虐。” “你虽然没了这一身武功,但这些年应该也攒了不少积蓄,也够你隐姓埋名逍遥自在活一辈子了。” 木高峰面容狰狞,几次想冲上去和岳不群拼命,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咬牙说道:“岳兄说的是,受教了。” 岳不群说道:“大有,你送他下山。” 陆大有应了声“是”,走到了木高峰身前,说道:“跟我来。” 宁中则目送着两人走远,开口说道:“师兄,这谣言肯定是左冷禅派人放出来的。” 岳不群说道:“除了他之外,也不可能有别人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是为了什么?” 宁中则不解道:“冲儿在衡山城落了他们嵩山派的面子,他又不能和我们直接撕破面,用这种阴谋手段算计我们不是很正常吗?” 岳不群不这么认为。 这谣言虽然能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他不认为左冷禅费这么大功夫,传播这个谣言,就是为了给他们添些堵。 但,他暂时也想不到左冷禅的真正目的,说道:“或许吧。师妹,你去将紫霞秘笈拿来。冲儿,你随我到后堂来。” 宁中则不明白岳不群为何要让她去拿紫霞秘笈,但还是依言回到卧室当中,从枕头下来,将装着紫霞秘笈的铁盒子取了出来。 岳不群领着石破天往后堂走去,说道:“冲儿,你是我门下大弟子,迟早会受为师衣钵,执掌我华山一派,有些事情,你也是时候知道了。” “方才那木高峰说我华山派有气、剑二宗,你可知道何为气宗?何为剑宗?” 石破天摇了摇头:“不知道。” 岳不群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指着梁上的匾额,问道:“这四个字你如今应该认得了吧?” 石破天念道:“以、气、御、剑。小师妹最先教我认识的就是这四个字。” 岳不群欣慰道:“没错,以气御剑。这就是我们气宗的核心要旨。气乃是武道之根本,气功一成,不论使拳脚也好,动刀剑也好,便都无往而不利。” 气剑之争是华山派的丑闻,岳不群从不在任何弟子面前提气宗、剑宗这两个称呼,只不断强调内功的重要性。 这番话他以前讲过无数次,但对失忆之后的石破天说,还是第一次。 石破天“嗯”了一声,认真点着头。 岳不群见石破天这个绝世天才顶尖高手如此认可他的话,大为满意,笑道:“你也是这般想的?” 石破天一呆:“这不是师父你说的吗?” 岳不群:“……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是内功重要还是招式重要?” 石破天想了一下,摇头道:“都不重要。大家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岳不群一愣。 石破天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但这话从石破天嘴里说出来,又一点也不意外。 岳不群忽然意识到他们眼中至关重要的道统之争、正邪之辩,石破天根本不理解不明白,和他说了也是在对牛弹琴浪费口舌! 岳不群也懒得再说什么气剑之争的事情,干脆直接说道:“你是我们气宗弟子,要时刻将‘以气御剑’这四个字记在心里,万万不可走偏。” 说话间,宁中则拿着铁盒走了进来,递给了岳不群:“师兄。” 岳不群接过铁盒,继续说道:“冲儿,木高峰刚才说的那些传言,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说我华山派气剑二宗是为了《葵花宝典》爆发的内讧,两败俱伤。” “但也有少部分是真的,《葵花宝典》的确有一部分在我们华山,你也的确修炼了。” 石破天挠了挠头,委实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修炼过《葵花宝典》。 宁中则大吃一惊:“冲儿练了葵花宝典?我怎么不知道?” 岳不群满脸无奈。 石破天不知道这些理所应当,宁中则不知道这事就只能说是太过粗枝大叶了。 岳不群打开铁盒,取出里面的紫霞秘笈,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最后十六个字说道:“你们看。” 石破天和宁中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那十六个字写的是:「紫霞秘笈,入门初基。葵花宝典,登峰造极。」 紫霞神功虽是华山派的不传之秘,历来只有掌门才能修炼,但二十五年那一场剑气之争让华山弟子死伤殆尽,到最后更是只剩下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 岳不群为了尽可能提升华山派实力,在成婚之后,就打破了规矩,与宁中则一同翻阅修炼紫霞秘笈。 只是修炼紫霞神功时禁忌旣多,进境又是极缓,宁中则对这种水磨功夫极不耐烦,练了几月后毫无成绩,便抛下不练了。 ——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宁中则又从未放在心上,也就给忘记了。 直到此时,她才将紫霞秘笈中提及的《葵花宝典》与谣言里的联系到一起,难以置信道:“这世上竟然真有一部《葵花宝典》?” 第55章 登峰造极 “这部紫霞秘笈,字字皆是本派第十四代祖师及师祖亲笔所书,我一句一句的练将下来,其中确有无穷的妙境。最后这十六个字和秘笈其余的字迹一模一样,自然也绝非虚假。” 岳不群神色肃然,说道:“我这些年一直都有在打听此事。这《葵花宝典》差不多是在百年前突然现世,引得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最后才被莆田少林寺的红叶禅师得到,又在圆寂前将它烧毁。” “我方才故意在木高峰面前提及此事,就是为了试探他。但,看他的神色,显然不知道此事,更不清楚葵花宝典与紫霞神功之间的联系。这些应该只是巧合。” 七十年前魔教与五岳剑派的两次大战。 双方两败俱伤。 五岳剑派,尤其是作为五岳盟主且还是主战场的华山派,损失严重。 岳肃、蔡子峰这两位日后的剑气两宗之祖,也是当时华山派最杰出的两个传人都战死当场,其余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这就导致了华山派许多武功和隐秘都没能传下来。 再加上为尊者讳等原因,那些少数传下来的也渐渐走样变形。 之后数十年,魔教和五岳剑派各自休养生息,期间摩擦不断,但再未发生大的冲突。 华山派凭借着率领五岳剑派重创魔教的威名,迅速发展壮大,一度成为了江湖上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名门大派。 结果,又爆发了剑气之争。 一场内讧直接打没了华山派两代人,将华山派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底蕴消耗一空。 岳不群这个本不算特别出众的弟子就因为侥幸活了下来,直接成为了华山派掌门的唯一人选。 而前任掌门在剑气之争中受了重伤,临终前的几年深受伤病缠身,只来得及将他知道的剑法武功尤其是紫霞神功匆匆教给岳不群,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告诉岳不群更多其它事情。 以至于,岳不群对许多江湖隐秘都不了解,对《葵花宝典》的认识更是仅限于一句【葵花宝典,登峰造极】。 之后,岳不群就开始了长达十数年大海捞针式的寻找,想靠这“葵花宝典,登峰造极”让华山派重回五岳盟主之位。 但,收获寥寥。 岳不群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来付出的辛苦,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石破天,则又重新振奋起来。 《葵花宝典》这本武功秘籍,他没找到! 但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葵花宝典! 不到三个月时间里,就凭借着自身的天赋悟性,从一个江湖二流高手一跃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有徒儿如此,华山派登峰造极指日可待! 宁中则又问道:“师兄,七十年前魔教两次围攻我们华山,难道真是为了夺走葵花宝典?” 岳不群说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们五岳剑派与魔教仇深似海不同戴天,因为何种原因都可能大打出手,未必就是因为葵花宝典,但也未必不是。” 宁中则愁眉不展道:“这谣言本来就难以澄清,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岳不群说道:“我们为何要给他们解释?《葵花宝典》本就是无主之物,便是真在我们华山派手里又如何?” “师妹,此事的关键不在于葵花宝典,而在于他们敢为了这一个不知真假的谣言来找我们华山派麻烦。” “不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就算解决了这次的麻烦,日后也会有其它麻烦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岳不群神色森然,眸中透着凛然的煞气,说道:“这种时候,我们解释的越多反而越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只有斩断他们的爪子,让他们知道疼知道怕知道厉害,他们才会认真听我们说话,就算是不信,也不敢再说半个字。” 宁中则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对,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就得借这机会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以后才不敢捋我们华山派的虎须。” 石破天问道:“师父、师娘,我用做些什么吗?” 岳不群说道:“什么也不用做。你不必将这事太放在心上,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再遇到木高峰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将他们抓来交给我和你师娘就行。其余事情我和你师娘会处理好的。” 岳不群将紫霞秘笈递给了石破天,说道:“冲儿,你先前不识字,只依着紫霞神功的运功线路,学会了紫霞神功。如今倒是可以看看这书中内容,或许能有些收获。”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传来了陆大有的喊声:“师父。” 三人走了出去,便见陆大有一身是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宁中则吓了一跳,忙说道:“大有,你不是去送木高峰下山了吗?这是怎么了?” 陆大有说道:“弟子违背了师父的命令,特来向师父请罪。” 岳不群问道:“你做了什么事?” 陆大有说道:“弟子奉师父之命,送那木高峰下山,但他一路上污言秽语不断。弟子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就将他一剑杀了,违背了师父的命令,甘愿受罚。” 宁中则错愕地看着陆大有,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木高峰是粗鄙下流不假,也必然会因为武功被废一事记恨华山,但他同样也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在下山的路上出言辱骂华山派。 陆大有说的这些,只可能是他编出来的借口。 陆大有察觉到宁中则的目光,头栽的更低了,但他并不后悔,他所有的后悔在刚得知大师兄得了离魂症那几天已经用光了。 那些天里,他无数次的回想起当日在汉中酒楼发生的事情。 他若是能将首尾处理干净,不让大师兄的身份被青城派的人发现,那大师兄就不会受罚更不会得了离魂症了。 岳不群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虽然违背了我的命令,但也算出于一片赤诚,就罚你将我华山派门规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去练剑练功。” 陆大有大喜过望,用力叩首:“弟子恭领责罚。” 宁中则一怔,猛然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了石破天,见石破天面露不忍,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自家这徒儿天赋绝伦,武艺高强,但心地太过善良,连出手伤人都不愿意,更别说是杀人了。 他需要一个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为他做这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 陆大有自入门以来就跟在他身边,一身武艺都是由他代师授艺,再合适不过! 第56章 以气御剑 岳不群将紫霞秘笈交给了石破天,又将铁盒子放回了枕头下来,用来充当诱饵。 随后,他就让陆大有去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了正气堂上,把外界谣传《葵花宝典》在华山,近来可能有宵小之辈来华山闹事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众弟子义愤填膺,只恨不得立刻就去将造谣之人和那些宵小之辈抓出来就地正法。 岳不群对这士气很满意,但也清楚他的这些弟子入门时间都不算久,武艺稀疏,若真遇到江湖高手,只是去送死。 「这些事情为师会去处理,你们不用担心也不必管。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就呆在门派里面好好练功,不要一个人去偏僻无人的地方,明白吗?」 「弟子明白。」众弟子齐声应道。 岳不群也不再多说什麽,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自己连夜下了山,来到与华山派交好的几个江湖势力处,打探了一下情况。 结果发现,这谣言还没有传到陕西地界, 木高峰应该是最早得到消息,来的最快,也是死的最早的一批。 岳不群请这些地方势力帮他留意一下最近有什麽可疑人士。 尤其是前往华山方向的,见到了就给他传个信。 随后,他便返回了华山,开始守株待兔,准备杀人立威。 石破天就没有想这麽多了。 他向来心大,对岳不群也是绝对信任,岳不群让他不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他也就真不放在心上,回到房内,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石破天就来到了风清扬隐居的地方。 「老伯伯!老伯伯!」石破天喊了两声,不见人应答, 推门走进去,他们放在桌上的两大包东西依旧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和他们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 「老伯伯不会走了吧?」 石破天有些失落,但也并没有急着离开,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乾脆来到外面的空地上,练起剑来。 石破天以往施展剑法从来不想那麽多,都是顺其自然从心所欲,一剑挥出,真气自至。 但昨天被岳不群一番教导,他脑海当中不自觉得想起岳不群说的那句「你是我们气宗弟子,要将「以气御剑」这四个字铭记于心」。 「气宗——以气御剑—用真气来控制剑吗? 岳不群没给石破天讲气丶剑两宗的区别,也没给他说清楚什麽是以气御剑,石破天只能自己琢磨起来。 石破天从来都是想到便做的性格,开始不断将真气灌注在长剑当中,试图让真气自己来控制剑,而不是用身体去施展剑法。 喻! 长剑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发出阵阵剑鸣,随着真气越来越浓,渐渐泛起了一层淡淡白光,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石破天忽然想到真气流转水流激荡,心中一动,将单纯的往剑身上灌输真气,变成了让真气自掌心剑柄往剑身流淌。 只听见嗖的一声,长剑从他掌心飞了出去,好似一道匹练横空,飞出去了足足有数十丈远,接连洞穿了十几大树才停了下来。「这就是师父说的以气御剑?用真气来代替身体施展剑法?」 石破天两眼放光,上前捡起长剑,再次用同样的方法,使灌注在剑身上的真气激荡起来。 长剑不出意外地再次飞出,这次撞到的树木更少,足足飞出去百丈远, 方才掉落在地上。 石破天捡起宝剑,又将这过程重复了一遍,但却将真气的量变得极少。 长剑直往前飞出不到两寸,就停了下来。 「刚刚是刺,这次是点,那麽斩应该是————· 石破天将真气自剑身左边向右激荡,长剑横着向右飞了出去,直接将他身侧的大树拦腰斩断。 「然后是撩丶劈丶削丶抹————」 石破天用真气将剑法的基本动作一一使了出来,然后开始尝试着将这些基础动作连在一起。 咪当!当!当! 这次就没有那麽顺利了。 长剑一次次掉落在地上。 控制真气向一个方向激荡,施展出一个基础动作很容易。 想让真气在离体之后,在中途改变方向,完成两个基础动作,难度就翻了十倍不止! 石破天尝试了近百次,最多也只能将三个基础动作连到一起,而一招剑法至少也有数个乃至数十个基础动作,相差甚远。 「这该怎麽做?以气御剑——.以气御剑— 石破天嘴里轻声念叨着,手上也跟着缓缓施展出华山剑法,感受剑身上的劲力变化,思考着如何用真气来实现这些变化。 「混帐东西!你在干什麽!」 一声怒喝将石破天从沉思中惊醒。 循声望去,便看见一道青影从远处疾驰而来,正是风清扬。 石破天大喜过望:「老伯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风清扬却没有给他好脸色,指着周围倒了大半的树木,冷声问道:「小子,你在做什麽!这是怎麽回事?」 风清扬这数十年间,无论日夜都会呆在思过崖石洞当中,只有吃饭洗漱的时候,才会离开思过崖,回到隐居的木屋,并没有因为石破天的出现和留言有任何改变。 昨晚他回到木屋,见石破天他们已经离开,就又去了思过崖石洞当中, 一直呆到中午,方才准备回来吃饭。 结果在半山腰,就看到木屋周围的树木倒了大半。 原本隐藏在山岗背面树林当中,稍远一点都发现不了的木屋,现在直接暴露在了阳光底下,只要站在高处,隔着十里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石破天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喏道:「我在练习以气御剑。」手中剑也跟着比划了一下。 「以气御剑」四个字就已经像一点火星将风清扬这个炸药桶直接点燃再听到石破天刚刚慢吞吞比划的是华山剑法。 风清扬再也忍不住了:「蠢材!你这是在练剑?你这是剑法?」 「岳不群那小子,拘泥不化,死板教条,于剑法一道狗屁不通,竟将你这等良才美玉教成了蠢牛木马,当真是暴天物,该死至极。」 第57章 我不会伤到你的 石破天本满心愧疚自责,听到风清扬辱及恩师,却是不愿意了,大声说道:「不许你这麽说我师父!」 风清扬说道:「我难道说错了?你小小年纪就能练成紫霞神功,资质悟性必然是绝佳,但你的剑法呢?」 风清扬指看周围树上丶地上的剑痕,说道:「粗鄙不堪,如三岁顽童一般!除了内力,你还有什麽?」 石破天急忙解释道:「老伯伯,你误会我师父了。我这是第一次练习以气御剑,还不熟悉,等我练熟之后,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练习以气御剑?」 风清扬并不知道石破天理解中的以气御剑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难以置信道:「岳不群那混帐东西这些年都没有教你剑法?只让你修炼内功?」 石破天说道:「我师父教了我许多剑法,华山剑法丶希夷剑法丶养吾剑法——----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剑法。这养吾剑法还是我师父自创的。」 石破天一边夸看岳不群,一边拿起长剑就使了起来,一招一式,一板一眼,标标准准,分毫不差,就和尺子量出来一样。 这是岳不群对弟子使剑的最高要求。 风清扬更生气了。 他愿意与石破天接触。 一来是因为石破天有一颗赤子之心,待人真诚善良,还做了一手好饭。 二来是因为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想着在临死之前将独孤九剑给传下去。 石破天小小年纪就能练成紫霞神功,必然是天赋资质绝佳,悟性毅力过人,定然能学会独孤九剑。 岳不群若真是没有教石破天剑法,那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大好事,如此一块良材美玉供他雕琢,定能大放异彩。 但现在,石破天不仅学了剑法,还学了岳不群那一身匠气,能不能扭转过来,都不好说。 风清扬说道:「岳不群连华山剑法都还没学明白,就敢学人自创剑招, 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他也就能糊弄糊弄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辈。」 石破天见风清扬还这样说岳不群,心下恼了,大声说道:「你再这样说我师父,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风清扬一,万万没想到石破天生气之下对人的威胁竟也止于此,怒气顿消,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心。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之人? 他难道真的是宿慧觉醒神明转世? 这江湖这世道实在是配不上他! 风清扬想起了无数旧事,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苦涩。 他很清楚这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 他当年痴迷于剑,一身武功纵横江湖鲜有敌手,到最后还是被阴谋诡计玩弄于股掌之间,以至于悔恨半生,自囚于华山后山之中。 石破天的性格比他当年更与世俗格格不入,他担心石破天日后也会同他一样遭人设计陷害。 风清扬说道:「你若是不信,便将他教你的剑法对我使来,看看他教的到底是不是如我说的一般一无是处。」 石破天并不喜欢与人打架,但却想要替师父正名,说道:「比武切, 点到为止?」 风清扬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 石破天点头道:「嗯。我也会收着点力的。」 风清扬:「???」 风清扬哭笑不得,说道:「小子,你莫不是以为你能伤到的我?呵,便是你师父岳不群过来,他也不敢说这话。」 「你只管使出全力,你们气宗不是说什麽『以气御剑』,你若是不使上全部内力,输了也未必会心服口服。」 石破天还要拒绝,风清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小子,你这般年纪怎麽也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 风清扬伸手摺下一根树枝,轻轻一抖,树枝上的叶子小枝全部断掉,只剩下一根三尺长的木棍。 风清扬有意指点石破天剑法,身形一闪,来到石破天身前,说道:「小子,我这一剑刺你右边肩井穴——--」木棍前伸,果然刺中了石破天左肩肩井穴。 风清扬这一下出手既快,方位又奇,石破天明明已经看到,身子也向旁边避开,但还是没能躲开,直接被木棍刺在了肩膀上。 但下一秒。 只听得咔嘧一声,木棍已经直接断成了两截。 风清扬早已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万物在他手中皆可为剑,真气灌注之下,一根树枝也能比宝剑更加锋利。 他没想伤石破天,未曾施展剑气,但这树枝在他真气加持下也堪比精钢,不料竟是直接断了开。 风清扬瞳孔骤缩,只觉得一股真气顺着木棍倒卷回来,震得他手臂酸麻,胸口气血翻滚。 风清扬忙运真气,将这气血翻涌给压了下来,心中暗暗惊骇:「护体真气?!这小子的内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虽然事先提醒了石破天,但他出手也只在刹那间,石破天根本来不及调动真气至肩井穴中防守。 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石破天真气已经自成周天遍布全身,一旦受到外界攻击,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内力攻击,都会自行抵挡反击。 也就是护体真气! 这份内功放眼整个江湖,都是屈指可数! 风清扬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 以石破天这护体真气,他不以剑气破之,根本伤不到石破天分毫,反倒是会被石破天的真气反震。 但,若是以剑气破之,又会伤到石破天,违背了他之前所说的「我不会伤到你」。 不过,风清扬到底是心思灵活之人,很快就有了主意,心中想道:「我们只是再切,比试剑法,我只要能在剑法上胜过他就行。我等下再赢他一招,就停下这场比试。」 这般想着,风清扬淡淡说道:「小子,现在可以将你全部本事拿出来。 石破天见风清扬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收起三分真气,还以为风清扬也会像先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直接被震飞出去。 没想到,风清扬竟然纹丝不动,毫不在意。 石破天意识到风清扬比他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厉害,一下子就认真起来。 他虽然不在乎输赢,但却不愿让人说岳不群教他的武功一无是处,当即运转起紫霞神功,登时耳目加倍灵敏,说道:「来吧。」 风清扬本来是准备直接以指为剑,见此情形,心里却猛地升起一股不安来。 风清扬犹豫了一下。 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相信了自己的第六感! 风清扬右手轻轻一伸,再次折下一根树枝,震掉树枝残叶,朝着石破天刺了过去。 「这一次,我刺你右边的肩井穴!」 第58章 思过崖 风清扬刚刚吃了一个暗亏,这次尤为谨慎,不仅将一身真气凝聚在了树枝上,还悄悄耍了个心眼他没像第一次出手那样先提醒再出招,而是先出招再提醒这前后顺序一颠倒,看似只差了分毫,但却极有可能改变结果,决定胜负。 石破天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聚集在了风清扬身上,五感六识在紫霞真气的加持下敏锐至极。 几乎是在风清扬抬手的瞬间,石破天就捕捉到了风清扬的动作,判断出了树枝刺来的方向,挥剑斩了过去。 恐怖真气加持之下,剑风呼啸,威势惊人,速度也是极快,一剑斩出, 后发先至。 相比之下,风清扬手中的树枝就显得平平无奇了,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在石破天这一剑之下。 风清扬也好似完全来不及反应,依旧保持着直刺这个最简单最基础的招式。 眼见着长剑就要斩在树枝上,石破天下意识地就将真气收回了几分。 风清扬瞬间察觉到了石破天的小动作,勃然大怒,不全是因为石破天小瞧了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担心。 挥剑不斩人斩树枝就已经够心慈手软的了,这剑挥到一半竟然还有自己收力的! 风清扬只觉得自己活了这麽多年,临老又被人给长见识了。 就你这样的性格练什麽武?混什麽江湖? 乾脆找个荒山寺庙当和尚算了! 不!不对! 这狗屁的世道,便是和尚里面都没有几个这麽良善的! 就该将庙里的泥塑搬下来,让他坐上去还差不多! 风清扬眸中厉色一闪,决定给石破天一个教训,真气不再只用于护住树枝不受损,而是在树枝前端进发出来,凝聚成半寸长的白色剑芒。 也就在这刹那间,长剑和树枝交汇在了一起。 但,却并未发生碰撞,甚至连接触都没有! 风清扬手中树枝就好似没有分量的鹅毛般,往后一飘,以一种极难形容堪比活物的灵巧,避开了石破天手中长剑,继续朝着石破天右边肩井穴刺去。 石破天察觉到从剑上传来的触感不对,意识到自己这一剑落空,急忙侧身躲闪,但那根树枝就好似骨之蛆,紧追不舍。 眼见着这树枝就要再次刺中,石破天脑袋里面忽然灵光一闪,想到自己下午练的以气御剑,将真气猛地自前向后激荡。 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猛地向后倒飞了过来,撞向了风清扬手中的树枝。 如此招式可谓是匪夷所思出其不意,哪怕是风清扬也未曾料到, 但,风清扬反应极快,他深知石破天内力深厚,这剑若是撞在树枝上, 必会将树枝撞碎,到时候就是他输了。 风清扬立刻收回树枝,避过了这倒飞回来的剑柄,紧接着就再次出手。 同样是树枝刺出,但却与方才完全不同,灵巧迅疾,犹如羚羊挂角,以一个极其巧妙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向了石破天右边肩井穴。 石破天看的十分清楚,想伸手将这树枝抓住,但却抓了个空。 「小子,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真以为你凭着一身内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如果是你的仇人,你现在就已经—.」 刺啦! 石破天右肩的衣服破裂,树枝再次刺在了他的肩并穴上。 但,风清扬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与之同时,树枝膨的一声破碎成灰。 风清扬紧紧盯着石破天的肩膀,目光中满是吃惊错。 树枝碎掉在他预料当中。 他在刺中石破天的瞬间,就松开了手,避免被真气反震。 但· 他这本来是要破皮见血的一刺,却只在石破天肩膀上留下了一点红痕。 他的剑芒竟然没能破开石破天的护体真气! 不对! 这不是护体真气! 风清扬突然想到了什麽,冷声问道:「小子,我刺你左边肩井穴的时候,你也收敛了真气?」 石破天点头说道:「嗯。老伯伯你那一剑太快,我只来得及收起三成内力。还好你武功高强,要是换成丁师伯他们那就糟了。」 只来得及收起三成—— 还好你武功高强.··· 风清扬眼角一阵抽动。 岳不群从哪里捡来这麽一个怪胎? 他气宗祖坟怕不是着火了吧? 风清扬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剑芒为何没能刺伤石破天。 护体真气对钝器丶对真气的防御绝佳,对锐器的防御略逊一筹。 但,护体罡气就不一样了! 护体罡气一旦练成,真气就能在身周形成防护罩,只要罡气不破,外物想要近身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伤人了。 传说中,达摩祖师丶张三丰张真人就是练成了护体罡气,才会被世人认为是活神仙。 石破天如今虽然还未练成护体罡气,但也已经是处于护体真气向护体罡气蜕变的阶段。 他方才只是想给石破天一个教训,并未全力出手,那点剑芒没能破开石破天的护体真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石破天一脸钦佩地望着风清扬,说道:「老伯伯,你这剑法好生了得, 比丁师伯丶陆师伯——.—-甚至比我师父还要厉害!」 第一次中剑他还能说是仓促间没有准备好,这第二次他可是做足了准确,眼睛也已经看清了风清扬的动作,但最后竟然还是被风清扬用树枝刺在了右边肩井穴上。 这剑法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神! 风清扬被夸得一点也不开心。 什麽叫做甚至? 岳不群那蠢材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风清扬看出石破天对岳不群是真的尊崇爱戴,并未讲这话说出来,只说道:「你剑法学的不怎麽样,但也不全是个蠢牛木马。方才让剑身倒飞回来那一招,用得不错,有点意思。」 石破天难得听到风清扬夸奖,大喜过望,赶紧说道:「老伯伯,那就是我们气宗的以气御剑。」 风清扬一愣:「以气御剑?」 石破天连连点头:「对啊,用真气代替身体来控制宝剑施展剑法。老伯伯,你想想,这样一来,就只有我们气宗打别人的份,别人永远也打不到我们,是不是非常厉害?」 风清扬:「???」 石破天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还没能学会,现在只能控制长剑使出最基础的刺劈挑,施展不出剑法来。我下午就是在练它,才不小心将这些树都砍到的。老伯伯,对不起。」 风清扬这次是听明白了,但更觉得匪夷所思,说道:「你将你下午练的以—————·以气御剑使给我看看。」」 石破天一听,正合心意,风清扬剑法如此高明,定然能指点指点他,忙说道:「好。老伯伯,你来帮我看看,我下一步要怎麽做。」 石破天将长剑平放在手心,真气激荡。 长剑「嗖」的一声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咚咚咚咚接连洞穿了十数颗大树,最后半个剑身扎在了一棵树上,嗡嗡作响。就如同风清扬的脑袋一样。 石破天没有停下,上前拔出长剑,又接连用「以气御剑」的方式,将剑法的基础动作都演示了一遍,这才又回到风清扬身边,提出了自己遇到的最大问题。 「老伯伯,我现在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真气在体内的时候受我控制, 可一旦离开了身体到了宝剑里面,它们就不听我控制了。你剑法这麽厉害, 你知道我该怎麽办吗?」 风清扬:「...」我知道的话我就不是剑客,而是剑仙了! 风清扬见石破天那一脸认真求教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道:「这些东西是岳不群教给你的?那他有没有给你展示一下吐气为剑,百里之外取人首级?」 石破天瞪大了眼睛:「吐气为剑?百里之外取人首级?我们气宗的以气御剑这麽厉害的吗?」 风清扬:「???」这小子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风清扬忙说道:「我说的这些都是志异故事里面的剑仙,和你们气宗没有半点关系。你们气宗的以气御剑也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石破天问道:「那是什麽意思?」 风清扬说道:「以气御剑说的是—」 突然卡住了,他一个剑宗的人给气宗弟子讲「以气御剑」,这特麽的叫什麽事! 风清扬一想到这,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连石破天也被他迁怒,讥讽道:「以气御剑是用真气控制宝剑施展剑法,那你们气宗为什麽还要用剑? 直接将真气打出去不就行了吗?」 说罢,转身就施展出轻功,往思过崖而去,却是连饭都懒得吃了。 石破天一惬之间,风清扬已经走出去数十丈远,急忙追上前去,问道:「老伯伯,你怎麽又生气了?是我说错了什麽话吗?」 风清扬阴沉看脸,没有理睬石破天,只加快了速度,想要甩掉石破天。 但,石破天一身轻功不比他弱,内力更是在他之上,两人一前一后狂奔了数十里山地,反倒是风清扬自己被累得额头冒汗。 这让风清扬心里越发烦躁恼火。 不是恼石破天,而是恼他自己。 恼他当年太蠢,被人骗去了江南,把妓女当成大家闺秀成亲结婚,不仅自己颜面扫地,还错过了剑气之争,导致剑宗大败,气宗也死伤殆尽。 恼他瞻前顾后心慈手软,被气宗的人拿华山派传承一要挟,就没能狠下心来给师兄师弟们报仇,最后只能自囚于华山后山,不断惩罚自己,来缓解心中愧疚。 也恼他不早点将独孤九剑传下去,到如今时日无多,垂垂老矣,施展轻功才走了数十里山路就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遇到个良材美玉,偏偏还是个气宗弟子,对岳不群死心塌地! 他这一辈子实在是太失败太失败了! 风清扬冷声说道:「你跟着我做什麽?回你们正气堂,当你那气宗的孝子贤孙,练你那以气御剑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石破天也不生气。 风清扬在他的眼里和谢烟客十分像,又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情在,尽管这同病相怜更多的是他自己觉得。 石破天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风清扬一,却是没想到石破天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望见石破天眼中的担心,满腔的火气怎麽也撒不出去,转过头说道:「腿在你自己身上,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石破天听到这话,露出了笑容:「那老伯伯我明天再来找你。」脚下稍一慢,风清扬就已经消失不见。 石破天这才发现风清扬走的方向竟然是华山玉女峰的方向。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华山后山山峰林立,玉女峰方向也不是只有玉女峰一座山。 石破天想了一下,转身回到木屋当中,将那些被他斩断的树木都搬到了一处,又收拾起地上的残枝落叶。 直到临近傍晚,石破天才动身又回到玉女峰。 结果,刚到华山派大门外,就察觉到峰顶方向似乎有什麽动静。 运转紫霞真气,凝目望去,便看见几道身影正在峰顶山崖上不断交错,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喊:「岳不群,这华山又不是你们华山派的!我们来这里看看风景怎麽了?你快点让开!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石破天想到师父先前说的有坏人要来华山闹事,二话不说,施展出轻功,只片刻间,便赶到了崖上。 只见夕阳下,七个穿着灰衣汉子正与岳不群缠斗在一起。 看上去好似是他们在围攻岳不群,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是岳不群一人一剑将他们七人死死缠住,让他们脱不开身。 若非这七人师出同门练过合击之术,彼此之间配合默契互相掩护,怕是早就已经死于岳不群剑下。 但即便是这样,局势也在一点点向岳不群这边倾斜, 而石破天的出现,则瞬间让倾斜变成了压倒。 「冲儿,你来了。」 岳不群「冲儿」二字一出口,那七个汉子脸色骤变,原本就因为焦急而露出不少破绽的合击之术,直接就有些维持不住。 岳不群瞬间就抓住了这机会,一步上前,长剑挥出,只看见剑光一闪, 其中一人就已经倒地不起。 而少了这一人之后,剩下几人就更不是对手。 当!当!当!当! 只听见几道兵器碰撞之声响起,紧跟着就是长剑划破血肉的声音,转瞬之间就有两人受伤倒地。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岳不群一招「苍松迎客」正要了结其中一人性命,那汉子忽然沉肩滑步,将长枪刺向了岳不群的下盘。 这招式十分丑陋,就好似稚童随手挥出,但却是直指破绽要害,逼得岳不群都不得不收剑向后退开。 那汉子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证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喃喃念道:「竟然是真的—...」 岳不群内功深厚,听到了那人所说的话,问道:「什麽是真的?」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岳不群,我不怕你了!我不怕你华山派剑法了!」 岳不群眉头微皱,不明所以,索性再次挥剑上前,使出了华山剑法当中的「金雁横空」。 那汉子眼晴紧紧盯着岳不群,在岳不群出招的瞬间,身子猛地往地下一躺,手中长剑斜着刺向了岳不群的腰间,口中喊道:「给我去死吧!」 这招式同样的怪异丑陋,但却直指「金雁横空」的破绽之处。 岳不群脸色一沉,这一次可以说是巧合,那这第二次就只能是眼前这汉子真的掌握了破解华山剑法的方法。 但,岳不群并没有变招,只将脚法一变,微抬半寸,直接就将那长枪踢了开,一剑挥出,直接将那汉子的头发连着半张头皮直接斩了下来,鲜血淋淋。 那汉子疼的哇哇一阵惨叫,方才的狞凶狠瞬间荡然无存。 剩下四人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一人不顾一切,仓皇向后逃去,但还没走出去几步远,就被岳不群踢起的宝剑刺穿了后背。 另外三人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岳不群顾不得理会他们,走到先前那大汉身前,冷声问道:「你先前那两招是从何处学来的?」 第59章 邪不胜正 大汉满脸鲜血,疼的浑身颤抖,拼命摇着头,说道:「我-—-」--我是自己想出来的。」 岳不群冷冷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另外三人。 那三人吓得一个哆嗦,砰砰磕起了头,哀求道:「岳大侠饶命!我们、我们什麽不知道,啊!」目光不自觉得往石洞方向瞟去。 岳不群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伸手点住几人穴道,朝石破天说道:「冲儿,你在这儿——」」 他本想说「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注意到石破天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证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问道:「冲儿,我把你吓到了?」 石破天讷讷点了点头。 岳不群在石破天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大好人,今天突然以如此凌厉的手段伤人杀人,直接就让石破天看傻了,连上前阻止都忘了。 岳不群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师父下手太重了,不该杀他们? 石破天拼命点着头,说道:「师父,他们想来我们华山做坏事,我们将他们赶走就行了,不用杀死他们。」 换成别的弟子敢这麽质疑自己,岳不群早就黑着脸厉声训斥了。 但,听见石破天这麽说,他脸上满是欣慰。 冲儿能看出他们是图谋不轨,没信他们上山看风景的鬼话,进步很大! 岳不群问道:「那他们下次再来怎麽办?带更多的人来怎麽办?你能将他们赶走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是十次,一百次----但总有你赶不走的时候,那时候该怎麽办?就任凭他们做坏事,伤害你在意的人吗?」 石破天沉默了片刻,猛地抬起了头,两眼放光:「师父,我们废掉他们的武功,让他们做不了坏事,不就行了吗?这样就不会死人了!」 岳不群:「..——」 那样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岳不群转念一想,这些人武功废掉之后死不死又和他们华山派没什麽关系,改口说道:「也可以。 石破天不清楚这些,听到师父赞成他的办法,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自己不在乎武功,就下意识地觉得别人也不在乎武功。 却不清楚,对许多江湖人士来说,失去一身武功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岳不群说道:「冲儿,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到那边山洞看看。」 旁边那四个点住穴道的大汉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听到岳不群的话,眼中流露出极度恐惧绝望的神色。 岳不群心里更加好奇这石洞当中有什麽,快步走了进去,目光一扫,就发现地上的那块大石头被人挪动过。 岳不群运转内力,将石头挪开,便看见石头后面的石壁上有一个孔道, 斜着向下延伸,里面黑默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岳不群找来一块石头丢了下去,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头不住滚落, 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地。 思过崖下面还有这种地方? 我怎麽从未听师父讲过? 岳不群心中疑惑,但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走出洞府,朝石破天叮嘱道:「冲儿,你守在这洞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随后才又返回山洞,点了个火把,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不料,这一去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石破天见天色都完全黑了下来,依旧不见岳不群出来,有些担心,走到孔道口,运转紫霞神功,朝里面观察起来。 孔道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只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挥剑的声音。 石破天大声喊道:「师父,你没事吧?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你什麽时候回来?」 很快,石破天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自孔道里面传来,由远及近越近。 片刻之后。 岳不群从孔道当中钻了出来,身上除了多了一些尘土,安然无恙,眉眼之间尽是喜色,嘴角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显然是心情极佳。 出来之后,岳不群第一时间用大石头将孔道挡住,又到洞外废掉了那四个汉子的武功,解开他们的穴道,说道:「带着这些尸体,有多远走多远, 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四人武功被废,面如死灰,但听得能保住性命,又如蒙大赦,咬牙背起尸体,顾不得天黑道险,匆匆下了思过崖,往山下逃去。 岳不群目送着他们离开,朝石破天叮嘱道:「冲儿,自现在起,你就呆在这山洞里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谁要是敢乱闯,你就杀—----你就废了他的武功。吃穿用度,我等下便给你送来。」 说罢,岳不群就施展出轻功,飘然下了思过崖。 但,岳不群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紧跟在那四人身后。 等四人远离了思过崖,岳不群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四人杀了灭口。 随后,岳不群才又回到有所不为轩中,让宁中则给他准备饭菜以及水壶床褥等日常用品。 自己则到书房准备起了笔墨纸砚等物。 宁中则疑惑不解:「师兄,你要这些东西做什麽?」 岳不群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狼毫笔,先是往左一横,紧接着向前一刺, 随后又旋转了一圈,刷两下,朝着斜上方和斜下方刺去。 宁中则看出这是一招十分高明的剑法,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并不明白岳不群要表达的意思,顿时有些急了:「师兄,你就别和我打哑谜了,你这是什麽意思?这是你新创出来的剑法?」 岳不群笑道:「这可不是我新创的剑法,这一招叫作「吹箫引凤』。」 宁中则一愣,猛地想了起来,失声叫道:「神游剑法当中的『吹箫引凤』?它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岳不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少有的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可不只是这吹箫引凤,还有这苍云行龙丶莲峰雾淞————」右手挥动手中狼毫,连使几招剑法,都是华山派已经失传了的剑法。 宁中则又惊又喜:「师兄,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剑法?」 岳不群对宁中则没有隐瞒,略有几分自得地说道:「思过崖。师妹,我昨日不是与你讲了,我们华山玉女峰虽大,但能藏身的地方并不算多。」 「思过崖位于玉女峰顶,周围空空荡荡,没有山石树木遮掩,能将大半个玉女峰看的一清二楚。那些想打我们华山派主意的恶贼十有八九会跑到思过崖上打探情况。」 我就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悄悄上了玉女峰,结果正好撞见有八个灰衣人从思过崖山洞里面走出来—..」 岳不群从自己的猜测讲起,说到石破天出现,再到灰衣人狗急跳墙使出古怪招式破了他的苍松迎客和金雁横空,一直讲到他进入到思过崖石洞,在里面看到了魔教十长老的户骸兵器以及他们刻在石壁上的各派剑法和破解之法。 宁中则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不到半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麽多的事情,更没有想到七十年前死在华山的魔教十长老竟然是这样死的。 杀死魔教十长老是五岳剑派与魔教争斗当中最显赫的战绩,但杀死魔教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当时的五岳剑派掌门就严令少数知道实情的弟子保守秘密,对外只说是五岳剑派的高手联手诛杀了魔教十长老。 几十年过去,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五岳剑派自己都相信了后一个版本。 岳不群和宁中则也不例外。 此时乍闻五岳剑派杀死魔教十长老的真相,宁中则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岳不群则是完全不同,感慨万分:「师妹,我以前虽常说邪不胜正,但每每听到江湖同道被魔教贼人残害的消息,心里难免也会有些疑惑。但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做邪不胜正。」 「那十个魔头被困在山洞当中之后,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凿出一条生路,结果就在距离凿穿思过崖石壁只差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之后,他们就将我们五岳剑派各派的剑法都刻在墙壁上,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破解剑法上,一招一式,绞尽脑汁,生搬硬套,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证明是他们赢了,结果反倒是帮我们把这些失传了的剑法保存了下来,又被我以这麽匪夷所思的方式发现。」 「这若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其它一种可能。」 宁中则愣了一下,方才那点失望瞬间荡然无存。 岳不群显然是被此事给刺激到了,情绪少有的外露激动,说道:「七十年前,我们五岳剑派与魔教实力如此悬殊,尚且能够与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如今道长魔消,我们五岳剑派与魔教百年来的恩怨,说不定能在我们这一代手里结束。」 岳不群想到思过崖石壁上五岳各派的精妙剑法,心里再次升起了熊熊的野心。 他之前总想着华山派在石破天手中定能发扬光大,夺回五岳盟主之位, 甚至一步步走到和少林武当并肩的位置。 但现在,后面这条不变,前面这条未必不可以变一变。 为什麽不能是他率领华山派夺回五岳盟主之位,再将五岳盟主之位传给石破天呢? 岳不群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希望。 想要坐上五岳盟主之位,最重要的是三点,一是自身实力,二是威望, 三是门派整体实力。 这三点当中,自身实力是最重要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其馀两样则是只要有一样就行。 门派整体实力强,意味着听你号令的人和力量足够大。 而威望够高,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他师父当初失去五岳盟主之位,一是因为华山派内订实力大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身受重伤,自身实力已经不足以担任五岳盟主。 否则,他们华山派就算要让出五岳盟主之位,也不至于如此狼狐不体面。 如今,嵩山派左冷禅的霸道让其馀四派心生忌惮,他则借着金盆洗手一事,将其馀四派联合到了起来,威望上已经是不缺。 而有了五岳剑派这些失传绝学和破解之法,知己知彼的情况下,他的实力肯定也能超过左冷禅。 那麽接下来,只要再有个合适的时机,他就能顺势从左冷禅手中夺走五岳盟主之位。 第60章 不让 宁中则问道:「师兄,那其馀四派的剑法怎麽办?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各派掌门?」 岳不群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们因为《葵花宝典》一事,已经被江湖上的黑道人士盯上。」 要是剑法的事情再不小心传出去,让魔教知道了,他们必然会大举进攻。到时候,我们怕是连祖上基业都保不住。」 「我会找个藉口,让冲儿呆在思过崖上守住山洞,然后尽快将这些剑法拓印下来。等以后找到机会,再将它们送还给其馀四派。」 说着,岳不群又故意眉头紧皱,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宁中则果然追问道:「师兄,你有什麽话就直说!」 岳不群说道:「,那魔教十长老刻在石壁上的剑法虽多,但也不可能将五岳各派的剑法全都刻下。」 「我担心他们拿到剑法之后,会觉得咱们有所隐藏,那就真的说不清了。还有这些剑法的破解方法,我们该怎麽处理?一并给他们?还是藏起来或是毁掉?」 宁中则先前根本没有考虑这些,此时方才明白这剑法之事是好事但也是个烫手山芋,一旦处理不好,华山派很可能和其馀四派产生隔阖间隙。 宁中则本就是没有耐性的性格,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没有办法,反而是让自己越来越烦躁,乾脆说道:「那我们乾脆就当做不知道算了,反正这麽多年也都过去了!」 岳不群说道:「给肯定是要给的,有了这些剑法,我们五岳剑派的整体实力必然能得到极大提升,只是这时机-----我们得多考虑考虑,不要让好事变成了坏事。」 宁中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随后,宁中则就开始准备石破天今天的饭菜和接下来在思过崖上要用到的被褥衣服等日常用品岳不群则召来了陆大有,说道:「你大师兄这段时间练功到了紧要关头,要在思过崖上闭关修炼一段时间。你以后每天中午去给他送饭。」 陆大有自入门之后就跟在令狐冲身边,一举一动都在下意识的模仿令狐冲,也因此在门内人缘极佳。 他知道了石破天在思过崖闭关修炼的事情,其他华山弟子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 而这消息也必然会传到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耳中。 这些人《葵花宝典》,但却又忌惮害怕石破天,肯定会有意识的避开思过崖。 这样一来,思过崖石洞内剑法一事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做完这些,岳不群拿上宁中则准备的吃喝用品上了思过崖,把他要石破天在思过崖上闭关修炼的事情告诉了石破天。 石破天急忙说道:「师父,我后天再来行不行?我答应了明天去找老伯伯,陪他说话的。」 岳不群说道:「你六师弟不是跟你去过一趟吗?让他替你将那些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见石破天有些不情愿,又说道:「你六师弟最擅长耍猴遛鸟说书逗乐, 让他过去不比你过去强?」 石破天想到自己在衡山城和曲非烟一起看的那些杂耍说书,眼晴一亮, 顿时就没了意见,连连点头道:「好,就让六师弟去,让他把小黄也带上。」 岳不群对这些小事自然是无所谓,应了声:「好。」急匆匆挪开大石头,拿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再次钻进了洞穴里面,直到把华山派失传的那几招剑法都拓印下来,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有所不为轩。 那些听信谣言来华山夺取《葵花宝典》的黑道绿林人士在白天强闯的概率不大,只可能是趁着天黑偷偷摸摸闯进来。 岳不群晚上必须要呆在门派内,以免发生什麽意外。 石破天看着岳不群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满肚子疑问都没时间说,只能快快坐回大石头上,捏起宁中则为他准备的熟牛肉,还没来得及吃,就见洞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须青袍,神气抑郁,脸如金纸,正是风清扬。 「老伯伯,你怎麽来了?」 石破天一脸惊喜之色,但看见风清扬抬脚准备走进山洞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挡在了风清扬前面,说道:「老伯伯,我师父说了,让我呆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风清扬冷哼一声, 根本不理会石破天,身形一闪,就要从石破天旁边闯进去。 石破天忙往左边一侧,张开双臂,挡在了风清扬的身前,说道:「老伯伯,你不能进来。」 风清扬说道:「那我要是偏要进来呢?怎麽?你还要废了我的武功不成?」 石破天连连摆手道:「对付坏人才要废掉他的武功,你是好人。」 风清扬冷笑道:「你怎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听你师父的话吗?那我在你师父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石破天摇头道:「不会的,我能感觉到老伯伯你是好人。」 风清扬气笑了:「感觉?你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就靠感觉?」 见石破天一脸认真的点着头,风清扬觉得自己再和石破天说下去,就真成了傻子了,喝道:「让开。」 伸手就想要将石破天的胳膊推开,又猛地想起石破天那一身旷古烁今的内力。 风清扬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一般,想要绕过石破天。 可他刚将身子往旁边一挪动,视野就是一暗。 石破天再次挡在了他的身前,满脸为难道:「老伯伯,你要想进来,我明天和我师父说一下,让他同意你进来,好不好?」 风清扬登时大怒道:「我想进这山洞,还得岳不群同意?好好好,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能耐了!」双手并成剑指,朝着石破天胸前点去。 这次他没有再留情,剑指上真气流转,竟在指尖生出三寸长吞吐不定的白色剑芒,带着破空声作响,煞气逼人。 石破天也看出厉害,忙运转起紫霞神功,登时耳目加倍敏锐,左手斜刺而出,施展出擒拿手,想要避过这三寸剑芒,抓住风清扬的手腕。 石破天如此做法,实际上已经暗合了气宗对付剑宗时的制胜秘诀以静制动丶以拙胜巧丶以不变胜万变! 配合上紫霞真气带来的更敏锐的五感六识丶更加的内力,本该是能看透对方的一切动作,无往而不利。 奈何他面对的是风清扬! 风清扬以指为剑,来势奇妙,只轻轻一晃,就避开了石破天的手掌,噗的一声,刺中了石破天的左胸。 衣衫直接破开一个小洞,隐隐有一缕鲜血流出。 风清扬并不是真的想伤害石破天,在最后关头,还是收回了三分真气, 说道:「小子,你让不让开?」 石破天摇了摇头:「我师父说,不许任何人进入山洞。」 风清扬大怒道:「你师父说,你师父说,他说什麽就是什麽吗?今天我还偏要进这山洞不成!」再次并指成剑,横扫过来,要将石破天逼退。 石破天见这剑指再次袭来,脑海当中万千念头闪过,却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风清扬的招式看上去总是破绽百出,有时候你甚至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就能破掉,但当你真想挡住它的时候,却总是差那麽一点。 噗! 剑芒扫过,将石破天右肩衣服划破,留下了一道淡淡血痕。 风清扬喝道:「你让不让?」 石破天摇头:「不让。」 风清扬见石破天如此倔强,更加生气,再次并指成剑,朝着石破天刺了过去。 但这一次,却与之前的情形截然不同。 只见石破天也将右手并成剑指,手指上真气汹涌澎湃,竟引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剧烈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包裹在其上。 然后,就朝着他刺了过来。 除了剑芒吞吐变成了真气漩涡缭绕,其馀与他的一模一样。 却是石破天想到了他前世与丁不四交手的过程。 他当时也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想到的办法就是照着对方的动作来。 这次也是一样。 石破天凝视着风清扬,全力催动紫霞神功,脸上紫气弥漫,将五感六识提升到了极致,见他如何出指,便跟着依样葫芦,不会使用剑气,那就将内力全都凝聚在手上。 这次,轮到风清扬傻眼了。 第61章 你们气宗这么用紫霞神功的吗? 「小子,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吧?」 风清扬看着那真气旋涡,再次被石破天旷古烁今的内功给惊到了,但对石破天这种做法却是之以鼻。 他的剑法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一招一式完全随心所欲随机应变。 这一剑指除了对剑芒的运用之外,本身极其普通,只是因为刺出这剑指的人是他,有着后续无穷的变化,才会让人挡无可挡防无可防。 石破天想要通过临场模仿他的招式来对付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风清扬心道:「你能模仿我出招的动作,难道还能模仿我后续的变化, 我的剑意不成?」手腕一转,原本普通的一刺瞬间化腐朽为神奇,以一个极其巧妙难以捉摸的角度,自下而上撩出。 石破天并不在意风清扬的话,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在风清扬变招的瞬间也跟看变招,完全一样的动作,完全一样的斜撩。 噗! 剑指尚未碰在一起,剑芒和真气漩涡已经先一步碰撞。 风清扬的剑芒锋利无比,瞬间就破开了石破天的真气漩涡。 但,石破天后续的真气如同海水般源源不断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反而是将那三寸剑芒淹没,不断消磨。 只听得一阵声响,好似烧红的烙铁放进了冰块当中,三寸剑芒急剧缩减,光芒也黯淡下来。 双方的真气损耗在十比一以上。 但,风清扬深知石破天的内力有多麽雄厚,即便是这样的真气损耗比, 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毫不犹豫再次变换招式。 面前的石破天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不仅招式一模一样,甚至连他那瓢逸洒脱放荡不羁的剑意都分毫不差。 「这怎麽可能?!」风清扬睁大了眼睛,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模仿对方招式乃至是剑意这种事情,绝顶剑法高手的确能做到,但这种模仿的前提是先悟透对方的剑意,绝不是像石破天这样照葫芦画瓢就能做到的。 他并不知道,石破天修炼的罗汉伏魔神功让石破天可以随时摒绝一切俗虑杂念,将专注力提升到极致,还可以让他处于一种「空」「无」的状态。 配合上紫霞神功带来的五感六识成倍增长和他本身恐怖的天赋与本能, 让石破天可以如同镜子一般,完美复刻出他看到的动作招式,乃至是其中蕴含的武道意志。 尽管石破天自己并不理解。 风清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再次变幻招式,剑法瞬间从诡多变换成了大巧不工,剑意也从随性洒脱变成了堂堂正正。 石破天则根本没有想那麽多,他眼中只有风清扬,模仿着风清扬的一举一动,剑法招式和剑意也跟着变成了大巧不工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剑。 风清扬不信邪,剑法剑意一变再变。 可无论他怎麽变,石破天都能一模一样的使出来,分毫不差。 如此一来,摆在风清扬面前的就只剩下硬碰硬这一条路。 但,这显然是条死路。 以石破天那快要凝成护体罡气的真气,他一剑指戳在石破天身上,最多能戳个血窟窿,流点血,受点伤。 石破天要是一指头戳在他身上,他这条命怕是都要搭上去。 可这样拖下去,更不是办法。 他身体本就欠佳,维持这三寸剑芒极耗真气,这不过片刻功夫,他都已经有些气力不足。 石破天则是脸不红气不喘,一身内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肆无忌惮地催动着。 风清扬不甘心就这麽认输,念头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在再次变招的时候,故意装作气力不支,脚下一个跟跎,空门大露,将前胸要害完全暴露在了石破天面前。 石破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风清扬眼晴一亮,右手并成剑指,避开石破天视线,就要刺出,便听见石破天满心焦急担心:「老伯伯,你没事吧?我—·—·-我—·—·-对不起!」」 风清扬动作一滞,石破天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按在了他后背石泉穴上,紫霞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了进来,帮他蕴养着身体。 这小子··—· 风清扬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这麽做对自身内力的耗费有多大,阻止了石破天,说道:「够了,你内力虽然深厚,但也不是这麽个用法。」 石破天笑道:「老伯伯,没事的,我每天都这麽给小黄做,熟练得很。」 风清扬一惊:「每天这麽做?那小黄是谁?岳不群知道吗?」 内力虽然可以恢复,但却需要耗费时间,将修炼内功的时间用在了恢复内力上,自然也就会影响自身实力提升。 石破天说道:「小黄是我养的狗儿,我师父当然知道了。」 风清扬:「???」 风清扬瞪大了眼睛,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姿态,难以置信道:「你们气宗现在都这麽用紫霞神功的?」 石破天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他师父就是这样用紫霞真气帮他调理身体的。 风清扬喃喃自语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岳不群难道是个特例?我误会他了?」 风清扬想到石破天先前用紫霞神功闻味找人的事情,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岳不群了。 这种人怎麽可能拘泥不化! 这简直也太化了! 化到他这个向来任性妄为无拘无束的剑宗弟子都有些接受不了的地步! 石破天听到风清扬的小声嘀咕,赶紧说道:「老伯伯,我师父真的是个大好人,我明天给他说一下你想要进山洞的事情,他肯定会同意——」 风清扬打断道:「不必了。这山洞我呆了这麽多年,也没什麽好进的。 你方才是怎麽做到将我使的剑法一丝不差的模仿出来的?, 石破天疑惑道:「你怎麽做,我就怎麽做,不就行了吗?」 风清扬: 」.. 只是单纯模仿,就连剑意都能模仿出来,这等天赋已经不是可怕二字能够形容! 这完全不给天下练剑之人活路! 风清扬有些庆幸自己没和石破天活跃在同个时代,但也满是遗憾。 他年轻时于剑法一道已经是少有敌手,当时要是能有石破天这样一个对手,他在剑法上的造诣定然会比现在更高。 同样,他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要是这小子早出生个二十年,剑气之争就不会发生了。」 风清扬的性格看似与令狐冲十分像,都是率性任情放荡不羁,但骨子里完全不同。 令狐冲不愿承担任何责任,喜欢酗酒逃避现实,逃避不了时,就破罐子破摔。 风清扬则是将责任看的极重,对剑宗如此,对独孤不败如此,对华山派更是如此。 原时空里,他只是看到令狐冲因为思过崖密洞中魔教破解华山剑法的招式破防,就忍不住现身出手,让令狐冲知道华山剑法没那麽弱,就可见一斑。 如今看见石破天这个注定能带华山派崛起的绝世天才,风清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熊熊的爱师门之心,说道:「我们再来。」 见石破天又运转起紫霞神功,自光紧紧盯看他,赶紧补充:「你这次不要学我,收看点内力,把你会的剑法全都使出来,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第62章 我这招如何? 石破天听出风清扬这是要指点他剑法,忙点了点头,当即并指横在胸前,使出自己最喜欢的「诗剑会友」。 风清扬同样是以指为剑,与石破天过起招来。 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想着输赢,而是专心给石破天喂起招来。 如果说岳不群用严苛到有些变态的灌汤式教育,给石破天打牢了基础。 那麽风清扬则是高屋建领,不拘泥于一招一式,从整体出发,指点着石破天剑法上的不足。 这种指点对悟性差的人来说,需要一遍遍重复,花费大量时间,甚至对方还不一定能够领悟。 但,对石破天来说,就是一点即透,甚至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疑问和想法。 风清扬也都尽心尽力地解答,只恨不得将自己毕生所学在一夜之间倾囊相授。 之后半个月,风清扬每天晚上都会来思过崖山洞,指点石破天剑法,将自己对剑法的领悟传授给石破天。 石破天进境神速,剑法,更准确点说是在招式一道上,完全脱胎换骨, 有了几分从心所欲返璞归真的味道。 风清扬对此极其满意,教的也是越发认真用心。 但他并不知道,石破天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听他讲解招式,更多的是觉得他一个人孤苦伶仃,难得见他对一件事情这麽热情,就想着配合他, 让他可以开心一点。 石破天的心思更多的是在他们气宗的以气御剑上。 这段时间也有了一些成果。 石破天望着石头上的宝剑,伸手凌空虚抓,只听得嗖的一声,宝剑就已经脱鞘飞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再将手掌一张,真气激荡,宝剑又嗖的一声飞回到了剑鞘当中。 再一张手。 宝剑再次飞入手中。 石破天这一次没有再让宝剑回鞘,而是尝试着控制它悬浮在半空当中。 嗖! 长剑陡然加速,直接朝着头顶飞去,眼见着就要刺到洞顶,石破天忙将真气一收,长剑又嗖的一下子,以更快的速度朝他掌心飞来。 如此反覆数次,长剑要麽是直接飞出去,要麽是直接飞回来,想要让它听话的停在半空当中根本做不到,更不要说是控制它施展复杂的剑法。 石破天眼见剑速越来越快,有些脱离控制的架势,忙伸手将它抓在了手心。 就在这时,身后孔道当中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传来。 石破天并不奇怪,这些时日,他师父每次进入孔道之后,都会有这种声音传来。 但让石破天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动静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时间,紧接着,他就听到孔道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石破天有些意外,抬头往洞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还很亮堂,心中疑惑:「师父今天怎麽出来的这麽早?」 之前他师父都是从早上呆到傍晚才会从孔道中出来,这次却只待到了下午。 岳不群从孔道中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纸,朝石破天说道:「冲儿, 你以后就不必呆在这思过崖了,可以随我下山去了。」 这段时间,他每天白天都会悄悄来到思过崖,拿上笔墨纸砚进入密洞当中,拓印各派剑法和破解之法。 晚上则会留在有所不为轩中,一边钻研各派剑法,一边提防那些听信谣言来华山夺取《葵花宝典》的黑道绿林人士。 他的判断很准。 随着石破天在思过崖上闭关修炼的消息传开,这些黑道绿林人士大多都远远避开思过崖,直接到他的住处有所不为轩偷取传言中的《葵花宝典》。 只有少数不信邪的,到思过崖上找石破天麻烦,但都毫无例外的被石破天废掉了武功,点住了穴道,然后被陆大有带下山崖,交到岳不群手里。 对于这些黑道绿林人土,除了当场被杀死的,他都没有再下杀手,只废掉了他们的武功,驱赶出了华山。 同时,也将《葵花宝典》只是谣言的事情传了出去。 江湖上有多少人信不好说,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杀鸡猴,敢来华山闹事的已经是寥寥无几。 而在这期间,他也终于是将石壁上的内容全部拓印了下来,又用魔教长老留下的斧头,将石刻毁了个一乾二净,再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泄露出去。 如此一来,石破天也就没有必要再呆在这思过崖上了。 岳不群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欣喜自得,扬了扬手中的宣纸,笑道:「冲儿,你就不好奇为师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麽?这纸上的内容又是什麽?」 石破天说道:「好奇。师父现在能告诉我了?』 岳不群笑道:「你随我来。」 他有心在得意弟子面前展露一下本事,重振下师父的威严,领着石破天出了山洞,拔出腰间宝剑,朝前一刺,一招「莲峰雾松」使了出来。 与当日在有所不为轩给宁中则用毛笔演示不同,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练习,岳不群已经将这一招使用熟练。 只听得刷刷刷刷几声响,漫天寒芒点点,如白絮飞霜,漫天散落下来, 唯美绚丽中,又透着森寒杀机。 岳不群见石破天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叹的表情,心中更加得意,问道:「 我这一招如何?」 石破天夸奖道:「好漂亮。」 岳不群:「???」这是什麽评价? 岳不群有些不高兴了,问道:「你只说它漂亮,可有破解的办法?」 若是换做以前,石破天定然是不知道如何破解,但经过这段时间风清扬的指点,他在招式上的造诣已经完全不同。 石破天略一沉吟,右手并成剑指,比划起来:「先这样,再这样,然后是这样,最后再这样。」 岳不群一愣,望着石破天的动作,与自己方才使用的「莲峰雾松」 印证,脸色渐渐凝重下来。 他发现若是按石破天所说的方法出招,竟然真的能将破掉他那一记华山派失传的绝招「莲峰雾松」,而且远比魔教十长老给出的几个破解方案更加高明。 这麽短的时间内,冲儿在剑法上的造诣竟然提升了这麽多? 岳不群大吃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不错。你这样出招的确可以破了我这『莲峰雾淞』。那这一招呢?」 挺剑上前,身如蛟龙,剑如利爪,呼啸带风,正是华山派的另一个失传绝招「苍龙行云」。 石破天伸出手指再次比划起来:「这样,这样,再这样。「 岳不群略一思索,就明白石破天这破解之法的确有效,惊讶难以置信的同时,也越发地不服气,再次挥剑使出一招新学的剑法。 这次,还没等他使完,石破天就并指自上而下刺出,再回身一挑,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就已经将他的招式完全破掉。 「那这一招呢。」 「还有这一招。」 「这一招。」 岳不群一招招剑法使出来,已经不再局限于他掌握熟练的华山剑法,连其他四岳的剑法,比如说衡山派的五绝剑都一一比划了出来。 但,石破天只是看上一眼,很快就能找到破解之法,有时候甚至不只找到一种解法,而是两种丶三种解法。 而且这破解之法与魔教十长老想出来的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得自思过崖密洞,而是他自己临时想出来的。 岳不群只觉得自已好似被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因为学会五岳失传剑法而有些飘忽忽的脑袋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剩下的剑法也没心情再使了,收剑回鞘,有些意兴阑珊。 石破天见岳不群不再发问,说道:「师父,我这段时间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一个是关于我们气宗的,一个是关于以气御剑的。」 岳不群一惊,想到石破天突飞猛进的剑法造诣,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冲儿这段时间遇到了什麽人?」 岳不群凝重道:「你要问什麽?」 石破天问道:「我们气宗为什麽要用剑?直接将真气打出去不就行了呢?」 岳不群:「..」 岳不群愣住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这样的问题显然不可能是受了别人的蛊惑,只可能是他这乖徒弟自己想到的! 第63章 独孤九剑 石破天这两个问题已经在心里放了半个多月,只是见岳不群每天来去匆匆忙忙碌碌,才没有去丁搅他。 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问出来。 石破天怕岳不群不理解他的话,补充道:「就像这样。」右手并成剑指,朝着旁边一指。 只见一道剑气自指尖进射而出,噗的一声轻响,石壁上就多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岳不群本来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回答,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就呆住了,回过神来,急忙道: 这丶这是剑气?冲儿,你是如何做到的?」 石破天解释道:「先将真气凝练成剑气,再将它打出去就行了。」边说边将剑指竖起,真气流专在指尖形成了一寸吞吐不定的金色剑芒。 剑芒和剑气在本质上并没有什麽区别,与剑法也没有太大关系,而是一种真气使用技巧。 唯一的不同是,一个是凝而不发,一个是直接打出去。 这也是石破天最擅长的东西。 风清扬只简单给石破天指点了两句,讲解了一下其中的关键诀窍。 石破天就立刻掌握,甚至因为内力更加雄厚的原因,已经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 石破天对岳不群没有丝毫隐瞒,将风清扬教给他的凝练剑气的方法讲了出来。 岳不群同样是内功深厚之人,只一听心里也就大致有数。 尼? 「我华山一派的武功要点在「气』上不假,但修炼内功并非是一件易事,不仅入门极难,而且王短时间内也很难见到成效,只有循序渐进厚积薄发,等到内力深厚到一定程度,方才能显现出威来。」 「是以,我华山派虽以练气为主,但从未放弃剑法,列代祖师也都弹精竭虑,创出了我华山各中剑法,打下了我华山派赫赫威名。」 石破天脸上疑惑更浓:「师父,内功入门难进境慢,那我们为什麽不想办法让它变得容易丶进境更快一些?而是去研究剑法呢?」 岳不群愣了一下,旋即眼晴渐渐亮了起来,看向石破天的目光更加热切。 他以前只是认定石破天能够带华山派崛起兴盛,但石破天到底要如何带华山派崛起兴盛,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 现在,他似乎是看到了这一条路。 若是石破天真能做到他说的,让华山派内功变得更容易修炼丶进境更快,那他们华山气宗想不盛都难! 岳不群郑重道:「冲儿,你的想法没错,但想要做到这点极难极难。你可以试上一试,若是真能让修炼内功变得更加简单丶进境更快,对你师弟师妹丶对我们整个华山派都会大有好处。」 石破天一听这话,顿时干劲儿十足,用力「嗯」了一声。 岳不群见状,赶紧叮嘱道:「冲儿,这事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你千万不要着急,慢慢,若是遇到什麽问题只管来找我,我们师徒一起商量。」 见石破天点头应下,岳不群才又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还有个问题是关于『以气御剑」的? 尔要问什麽?」 环为兴平少当,行六泉心六石破天连连摇手:「我也是这麽想的,我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 岳不群见石破天如此说,也没有再多问,见时间已经不早,说道:「冲儿,我们先回去吧。你师妹他们也有些时日没有见你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念叨着你。」 岳不群担心思过崖密洞的秘密暴露,除了让陆大有每天来给石破天送饭,严禁任何华山弟子来思过崖。 尤其是岳灵珊。 别的华山弟子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岳灵珊却是个例外,一旦她从石破天口中得知了密洞之事, 定会进去查看,石破天都拦不住。 石破天这些时日一个人呆在思过崖上,早就想念师弟师妹们了,闻言开心不已,只是想到风清每晚都会来找他,问道:「师父,我晚上还能不能回来这里住?」 岳不群则以为石破天是觉得思过崖清净在这里闭关修炼的效果好,想到石破天这些时日在剑法内功上的突飞猛进,毫不犹豫应允了下来:「你只要觉得待着的舒服,去哪都行,想待多久待多1。 石破天大喜:「谢谢师父。」 两人下了思过崖,回到了华山派内,自是一片欢声笑语不提。 岳灵珊听闻石破天还要回思过崖闭关修炼,心中不舍,但她这段时间正是修炼混元一气功的关建时期。 岳不群担心她分心走神,根本不让她与石破天见面。 今天这一次,都是她前几日混元一气功有了不小突破,才勉强破的例。 岳灵珊只能是央求陆大有多给石破天送些饭菜点心,叮嘱石破天照顾好自己。 这天早晨,石破天正盘膝坐在山洞里将自己学过的华山入门内功丶紫霞神功丶罗汉伏魔神功以最近新学的混元一气功,一一练习了一遍,寻找着其中的共同点和不同点。 忽然,听到一阵极低的脚步声自洞外出来。 石破天心中一动,但并没有睁开眼晴,继续运转着内功。 直到那人到了身后,朝他伸出双手时,他才猛地一个回身,扮了个一个鬼脸。 来人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向后连退数步。 外面传来了陆大有哈哈大笑的声音:「小师妹,我都给你说了,大师兄内功深厚,哪怕是在练力的时候,也能耳听八方。你是不可能吓到大师兄的,你还不信。」 岳灵珊哼了一声,瞪着石破天说道:「大师兄,你太坏了!明明已经知道我来了,还装作不知道,吓唬我。」 石破天知道岳灵珊并没有真的生气,嘿嘿一阵傻乐,又问道:「小师妹,你今天怎麽也和六师帛一起来了?」 岳灵珊道:「怎麽?你难道不想见到我吗?」 石破天忙说道:「怎麽会呢。我之前就想去找你,但师父说你正是修炼混元一气功的关键时月,不让我打扰你。小师妹,你混元一气功练成了?」 岳灵珊说道:「哪有那麽简单!不过,也只差一点点了!」拇指与食指比了一个极小极小的距离。 陆大有插嘴道:「大师兄,小师妹可不是得了师父的允许才来的,她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之前那些听信了谣言跑到我们陕西来的黑道人土,一部分被你和师父废了武功赶了出去。剩的不敢来我们华山闹事,却在我们陕西各地惹是生非。」 「师公学很不能从视不理站下山士解力过此市桂土了2 师帕县沂口忙关洼明效涧市小师说着,岳灵珊将带来的饭盒打了开,里面不仅有饭菜点心果脯,甚至还有一坛巴掌大的酒。 岳灵珊邀功道:「大师兄,这酒是我特意写信央霍姐姐从山下送来的,是最好的二十年汾,你快尝尝。」 陆大有不甘示弱:「这汾酒算得了什麽,总归是花钱能买来的东西。大师兄,我养那些猴儿最丘酿了一葫芦猴儿酿,等过几天我送来给你尝尝,那才是世间少有的美酒。」 石破天看着两人在那里斗嘴,心中也是欢喜,拿起汾酒揭开盖子,只闻得酒香四溢,的确是少有的好酒。 岳灵珊说道:「大师兄,我给你倒上。」拿起酒坛酒碗,倒了满满一碗。 陆大有则是找了个藉口,先行离开了。 他非要和岳灵珊一起上山,完全因为昨晚刚刚下了雨,山路湿滑,担心岳灵珊出事,此时岳灵册已经送到,他也就没必要再呆下去了。 岳灵珊先前虽与石破天见过一面,但有一众师兄师姐在,许多话都不方便说, 此时见陆大有下了山,思过崖上只剩下她与石破天两人,也就顾不得矜持,靠坐在了石破天身,一边给石破天夹菜倒酒,一边述说着这段时间的思念之情。 除此之外,也少不得抱怨岳不群这段时间对她有多严厉,她修炼混元一气功有多麽辛苦。 这换成以前,石破天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满肚子对内功的理解领悟,但却吐不出来半点。 如今,他被风清扬指点多了,也学会了如何纠正错漏,当即就询问起岳灵珊修炼混元一气功的具体情况,对照着自己修炼混元一气功时的情形,指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岳灵珊: 「」......」」 1 我给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来安慰关心我的,不是真让你来教我的! 岳灵珊初时还有几分不情不愿,但很快她就发现,石破天虽然话不多,说的内容也极其简单, 旦却都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的症结所在。 尽管其中有不少她都不太理解,石破天自己也说不太明白,但只要她按照石破天说的去做,效果都是出乎预料的好。 岳灵珊不知不觉就认真了起来,专心修炼起混元一气功,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山洞中光线完全暗淡了下来。 岳灵珊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火急火燎地起身往山下走去:「不好!娘肯定发见我不在了!大师兄,我先走了!」 石破天说道:「我送你下山。」 岳灵珊连连摆手:「不用了,娘要是知道我耽误了你练功,肯定会责怪我的。」 岳灵珊不愿麻烦石破天来来回回送她,但石破天却是担心她路上安全,坚持将她送下了思过崖,目送着她回到华山派内,才又回到崖上。 第二天一早,送餐之人又变成陆大有一个人。 石破天还以为岳灵珊是被宁中则发现之后责罚了,就想要去替岳灵珊求情。 一问才知道,宁中则根本就没有发现此事。 岳灵珊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她在昨天晚上终于突破了最后一点瓶颈,练成了混元一气功,本来是想第一时间来给他报喜。 宁中则担心岳灵珊根基不稳,严令岳灵珊留在有所不为轩内,巩固刚刚练成的混元一气功。 陆大有语气中满是羡慕:「大师兄,小师妹是除了师父丶师娘和你之外,我们华山派第四个练戈混元一气功的人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被师公允许修栋湿元一气功,」 这天晚上,石破天出了思过崖山洞,便看见风清扬站在山崖边的一块青石上,惬证地望着山腰处的华山派。 消瘦的身形,满头的白发。 一阵阵冷风吹过,衣袂飘飘,哗啦作响,就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飘走一般。 石破天喊道:「老伯伯,你来了。我们今天学什麽?」 风清扬回过神来,说道:「我能教你的东西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样。」 石破天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感,就好似他应下此事之后,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风清扬继续说道:「《独孤九剑》,它——」」-嗯?你这是做什麽?」 话未说完,风清扬就看见石破天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喂,小子!你在搞什麽鬼!」 风清扬一脸懵逼,连喊了数声,不见石破天有任何反应,只能是走上前,想要拉开石破天捂住耳朵的手。 但,没能拉动。 石破天拼命摇着脑袋,说道:「我不要学什麽独孤九剑,我不要学,我只要老伯伯。」 风清扬微微一惬,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石破天, 他这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 第64章 剑宗的确不如气宗 风清扬这些天每晚都来指点石破天剑法招式,已经是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爱,只剩下将得自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传给石破天,就再无遗憾,自然也就主出了遁入后山,了却残生的念头。 不曾想,石破天竟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一样,表现的如此抗拒。 风清扬想到之前石破天曾说过,自己能感觉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好人坏人这说法太过笼统复杂,很多时候就算是知道了一个人的所有经历, 也未必能够出准确答案,更不要说只靠感觉。 但,他怀疑石破天很可能能够察觉人的善意恶意情绪变化,然后错把善意恶意当成了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孩子日后倒是能顺遂许多。」 风清扬正想着,便见石破天突然睁开了眼晴,双手不离耳朵,闷头往崖下跑云。 「你要去哪?」 风清扬想上前拦住石破天,但根本来不及,只能看着石破天在山石峭壁上几一腾挪跳跃,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风清扬满脸无奈,却也有说不出的欣慰。 这次他没有看走眼。 石破天生怕风清扬会追上来,再次施展出轻功,少有的全力施展轻功,只片刘间就到了华山派外。 他察觉到了风清扬的死志,但却不清楚这是为什麽,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只能粗暴地选择先逃,不听不看不学,想要找宁中则和岳灵珊求助。 但到了这里,看见华山派内漆黑一片寂静无比。 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深夜。 石破天不想打扰宁中则和岳灵珊休息,只能再次施展出轻功,一路跑到后山深处,找了块空地躺了下来。 「活着有什麽不好吗?老伯伯为什麽会想着去死?」 石破天少有的心情烦闷,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才迷迷糊糊的入垂。 结果天还未亮,他就又猛地坐了起来,浑身是汗,一脸惊恐地大喊:「老伯白,不要!不要啊!」却是梦到风清扬在思过崖石洞里挥剑自杀了。 呆了片刻,石破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他却是坐不住了,急匆匆起身回到思过崖上,走进石洞当中,看见洞内大石头上乾乾净净,并没有血迹,这才八7口年石破天念道:「风清扬?」 「你叫我作甚?」洞门口传来了风清扬的声音。 石破天回过身来,问道:「老伯伯,你叫风清扬?」 话音未落,石破天猛地想起昨晚之事,一脸警惕地望着风清扬,双手虚掩在耳朵边上,随时都准备堵住耳朵不听。 风清扬哭笑不得:「小子,你知不知道这《独孤九剑》乃是数百年前一位前『剑魔』独孤求败所创,说是世间剑法之最都不为过。别人想学都学不来,你到好,倒像是我在逼你一样。」 见石破天完全不为所动,目光甚至开始在往他身侧左右,明显是想要冲出去。 风清扬彻底没脾气了,只好问道:「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学《独孤九剑》?」 石破天反问道:「老伯伯怎样才肯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风清扬见石破天眼中尽是真诚,心头一颤,眼睛竟有些微微发酸,说道:「孩子,我本就是一孤魂野鬼,在华山后山游荡这麽多年,能机缘巧合与你目遇,贪享了这些时日,已经是心满意足。」 「我如今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将独孤前辈留下的剑法传下去,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死不目吗? 少活几年,又有什麽差别? 石破天再次摇头:「我不管,我就要老伯伯活着。」 风清扬见油盐不进,有些急了:「小子,我们都是江湖人士,生死早就应该看淡,怎麽做事这麽婆婆妈妈的?」 石破天猛地想到当初丁勉对岳不群说的话,灵光一闪,说道:「大家都是江胡人士,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如果你赢了,我就听你的。 果我赢了,你就听我的。」 风清扬一证,神色有些恍惚。 却是想起了当初剑气之争。 剑宗气宗弟子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口舌之辩,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变成了底见真章,直到打出火气出现伤亡,再到最后同门阅墙两败俱伤。 石破天察觉到风清扬情绪越发低沉,有些志志道:「老伯伯,我说错话了马?」 风清扬回过神来,第一次向石破天真正摆明身份:「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划宗的人?」 他听石破天提起过「气宗」之名,知道石破天应该是知道剑气二宗之事,也放好了石破天会听从岳不群的教导将他视作仇寇的准备。 石破天点了点头。 风清扬不知道岳不群根本没对石破天讲剑气之争的事情,只告诉了石破天华山派原来有剑气两宗,误以为岳不群仍将剑宗弟子视作华山一脉,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是看走眼了,心中想道:「岳不群这小子在剑法上天分一般,但能有这份心匈,但也配得上我华山派掌门之位。」 风清扬又望向面前的石破天。 石破天说的话虽与当初剑气二宗弟子间互相挑畔的话差不多。 但,本心目的却是截然相反。 想通了这一节,风清扬心情顿时十分畅快,原本的低沉变成了浓浓的战意。 他心动了。 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剑客,能在临死之前酣畅淋漓的打一架,方才算是不负生平所学。 更重要的是,他是剑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石破天则是气宗有史以来的最强音。 他们这一战既是在为华山派这麽多年来的剑气之争画上一个句号,也是他们刘宗胜过气宗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风清扬正色道:「你师父教的没错.气宗剑宗都是我华山派一脉。你说的也他这段时间已经想好了如何破解石破天模仿他动作剑招的办法,这次正好可以试上一试。 石破天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一样。我肯定会赢的。我要让老伯伯开干心心地活着。」 风清扬嘴角再也抑制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容不断变大,最后变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小子,你且等我片刻。」 风清扬身形一闪,进了思过崖密洞当中,从中取来一柄长剑,方才与石破天同来到洞外空地上,相对站定。 石破天当即运转紫霞神功,说道:「老伯伯,来吧。」 他这段时间与风清扬交手了这麽多次,已经清楚风清扬剑法诡多变且喜欢攻不喜防守,也想好了如何应对风清扬的剑法。 不料,风清扬竟是横剑当胸,左手捏了个剑诀,正是他最喜欢的「诗剑会反。」 石破天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忙拔出宝剑,也跟着使了个「诗剑会友。」 石破天只道风清扬这是在以剑招向他表示,他们这次比剑只是切磋,只分胜负,不以性命相搏。 却不知道,「诗剑会友」正是风清扬对剑气之争最大的希望。 风清扬将这一战视作是华山派剑气之争的最后一战,少有的使出了剑招,而且还是华山派的入门剑法。 他长剑中宫直刺,剑尖轻轻颤动,又忽的向上,起手正是华山剑法当中青山隐隐」。 但,剑到中途,就又变成了「无边落木」的后招,无数剑光闪烁,若隐若见,若有若无,变幻无方。 这一个巧妙的衔接,将原本只能算是精妙的剑法,提升了一个档次都不止。 与此同时,风清扬藏在袖中的左手,也已经并指成剑,只等着石破天来破招成者是模仿他的时候,给石破天来个出其不意。 但,让风清扬没想到的是,石破天并没有模仿他的动作,更没有选择去破召,在拔剑回应了他的「诗剑会友」之后,竟直接丢掉了宝剑,抬手凌空一掌击来。 寻常高手发出掌劲,必会清清楚楚的生出一股掌风,击袭敌人。 厉害的,也不过是瞬间击出数掌,一齐攻击敌人, 但石破天这一掌完全不同,只听见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就像是四下的空气给他带动了,往风清扬挤压了过来。 两者,就好似是点和面的差别。 但下一瞬。 风清扬就意识到不对。 石破天这掌劲不仅在笼罩范围上远比寻常用掌高手要大,而且它还不是一波止,而是浩浩荡荡源源不断。 更重要的是,石破天应当还用上了凝练剑气的技巧,这源源不断的掌劲与他无前的真气旋涡相似,却又要坚硬锋利得多。 他的破气式在破开了最外层的掌劲,越往前越艰难,直接陷入了真气硬拼硬毛的局面。 而是风清扬最不愿意看到的。 风清扬没有任何犹豫,脚下一点,身子向后倒飞出去数丈,紧接着斜掠而起,朝着旁边避了开。 轰! 掌劲打在了风清扬身后的石头上,直接将两人多高的巨大石块打的一颤,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尘土飞扬。 风清扬凌空一个翻腾,再次冲向了石破天,可还没等他靠近到石破天身前, 破天就又是一掌挥出。 铺天盖地的掌劲再次压了过来。 但,根本没有。 膨! 膨! 膨! 风清扬只要尝试着靠近石破天。 石破天就凌空一掌拍出。 他的掌法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纯粹就是运用凝练剑气的技巧将自身的真气打出来,源源不断地打出去。 就好似是一面铜墙铁壁,根本不给风清扬任何靠近的机会,一身剑法也完全拖展不出来。 风清扬尝试着用了几次「破气式」,发现石破天每一掌都是如此实在,就彻底放弃了进攻,开始以伴攻和闪避,来消耗石破天的真气。 换作其他时候,风清扬肯定已经开始指点教育石破天,你这样做,我是近不7你的身,但你又能坚持多久?等到你内力耗尽,又该如何应对? 风清扬什麽都没有说,绕着石破天不断出剑,逼石破天不断挥掌防御,尽可能地消耗着石破天的内力。 一招丶两招丶三招··· 转瞬之间,两人就过了近百招,只是一个站立不动凭空挥掌,一个隔空使剑挪闪避,看上去就好似演戏一般。 只偶尔石破天的掌劲击打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手掌,方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凶险万分。 风清扬并不看急,也渐渐熟悉了这节奏,只静等着石破天露出破绽。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石破天明明又是一掌挥出,但这次却不见掌劲汹涌,反而是有一股恐怖的拉力猛地自他身周产生,推着他朝着石破天飞了过去。 风清扬失声叫道:「擒龙手?!」 仓促之间,他根本来不及挣脱,只能一咬牙,借着这前拉之力,主动朝石破天扑了过去,准备来个破釜沉舟,败中求胜。 但,还没等他到石破天身前,巨大的前拉之力猛地变成了推力,直接将他甩飞了出去。 风清扬身子在半空中连转了数圈卸力,落地后又使出千斤坠功夫,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风清扬脸色一阵变幻,却也知道石破天方才是手下留情了。 若是这一推之力,换成全力一掌拍出,与那前拉之力叠加在一起,他就算是不死,也会深受重伤。 而他那一剑在石破天护体真气面前,最多也就能给石破天留下一个轻伤。 风清扬凝视着石破天许久,方才叹了口气,有些许低落但也有几分放下的释然,说道:「你赢了。剑宗的确是不如气宗。」 不只是因为他输给了石破天,也是因为气宗有石破天在,必然会发扬光大兴盛起来。 而剑宗待他死后,怕是要彻底烟消云散,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 在这一点上,剑宗更是一败涂地。 石破天不知道这一句话若是让岳不群知道了,怕不是要立刻要烧香祭祖。 他只在意风清扬承认他赢了,顿时笑了起来:「老伯伯,男子汉大丈夫,说舌要算话。你答应了我要开开心心活着,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就在这时,忽听得陆大有的声音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发生什麽事了? 又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思过崖闹事吗? 17 风清扬第一反应是不愿出现在华山弟子面前,就想要闪身离开,但石破天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老伯伯,你还没答应我呢?」 这僵持的片刻,陆大有已经上到崖上,见石破天拽着风清扬不放,忙提醒道:「大师兄,你点住他的穴道,他就跑不了了。」 风清扬见石破天竟真要这麽做,忙说道:「小子,你松开我,我答应你就是1? 石破天丶陆大有这些小辈不认识他,岳不群和宁中则当年可都见过他。 他要是被石破天点住穴道,再被岳不群夫妻俩看到,那他这张老脸就丢尽石破天这才心满意足,松开手来。 风清扬说道:「我答应你好好活着,那独孤九剑的事情?」 石破天摇头道:「老伯伯,是你输了,你不能再让我学了。」他现在每天都亡着研究气宗内功和以气御剑,根本没时间再去学一门剑法。 风清扬满脸无奈,却也没有再劝。 ◆t t k a n ◆co 武功招式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招胜有招。 独孤九剑被他认为是世间剑法之最,就是因为独孤九剑是一条直指无招胜有召境界的大道。 这也是他不忍心让独孤九剑失传的原因。 更别说,石破天那一身旷古烁今的内力已经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路,剑法寸他来说就更是无足轻重。 陆大有忍不住插嘴道:「大师兄,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给你指路的老伯伯?他怎麽会在思过崖上?」 风清扬冷哼一声,对自己在陆大有面前丢了面子有些不满,说道:「你不是每天已时才会送饭上来,今天怎麽早了半个时辰?」 陆大有大吃一惊:「你连这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石破天说道:「老伯伯是————」 风清扬打断了石破天的话,朝陆大有说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们华山派没有恶意就行。」 陆大有望向了石破天。 石破天点头说道:「老伯伯是好人。他这些天一直都在指点我剑法。」 陆大有一听风清扬竟然能指点石破天剑法,又吃了一惊,不过他没有再多问十麽。 他自小就喜欢听那些说书的讲江湖故事,深知江湖高人大多脾气古怪,这老大愿意指点大师兄剑法就是好的。 万一他多嘴多舌,惹得这老头生气,不再指点大师兄剑法,那他就罪大恶极尤来早了一些。」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酒葫芦,打开之后,果然有淡淡勺酒香飘出。 风清扬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陆大有几眼,说道:「岳不群的弟子之中,居然还有如此不肯专心练剑去研究怎麽让猴子酿酒的小子,好极,妙极。」 陆大有脸上一红,说道:「我也有专心练剑,只是———·-只是——··—· 他不愿将这事推到石破天好喝酒身上,生怕会影响到风清扬对石破天的看去,了好一会儿,乾脆破罐子破摔道:「只是我喜欢尝试这些新鲜玩意l,和我师父没有关系。」 风清扬误解了石破天的话,以为岳不群仍将剑宗视为华山一脉后,对气宗, 尤其是对这些未参与当年之事的气宗年轻弟子的不满已经极少,更多的是将他们见作华山派后辈。 他看出了陆大有维护石破天的心思,爱屋及乌之下,对陆大有又多了几分好:「喜欢尝试新鲜玩意儿是好事,很对我脾气。你说你也有专心练剑,你使给我瞧瞧。」 陆大有一愣,再次望向了石破天。 石破天催促道:「六师弟,老伯伯指点人剑法很厉害,你快练给老伯伯看看。」 陆大有得了石破天的同意,这才放下饭篮子,拔出腰侧的长剑练起了华山剑去。 第65章 伏击 陆大有的剑法多学自令狐冲,自然也带着一股浓浓的岳不群味儿。 使出来的华山剑法一板一眼,招式精准,带着浓浓的匠气。 风清扬已经清楚岳不群是怎麽教徒的,倒也不觉得意外,这方法蠢是蠢了些,但基础也算是打牢了,现在关键是要看陆大有自己的悟性如何。 他若是能打破桔,那就能脱胎换骨。 若是打不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陆大有自己全无所觉,还颇为满意自得。 自那天晚上被石破天两次以内力灌体,他的丹田经脉拓宽了一倍有馀,内力大涨,这些时日练功练剑越发得心应手,自觉实力已经不弱于梁发施戴子这些师兄。 陆大有将自己学的所有剑招全部演练了一遍,收剑回鞘,恭声说道:「请前辈指点。」 风清扬冷哼一声,说道:「除了内力还勉强瞧的过眼,其馀狗屁不通。我按我说的做,你先使一招『白虹贯日』,跟着便使『青山隐隐』,再使一招『金雁横空』』 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十馀招。 陆大有一愣,这些招式都是他方才使过的华山剑法,但却是将招式顺序完全打乱了。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风清扬的话先使了一招「白虹贯日」,然后就卡住了。 「白虹贯日」之后本该接「天绅倒悬」,换成「青山隐隐」之后,出剑和脚步就连不起来了。 风清扬说道:「,蠢材,当真是蠢材!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你使完那招『白虹贯日』,剑尖向上,难道不会顺势拖下来吗?剑招中虽没这等姿式,难道你不会别出心裁,随手配合吗?」 石破天在旁边补充道:「六师弟,你不用想那麽多,听老伯伯的话,怎麽顺手怎麽来就行了。」 陆大有对风清扬的话还有些迟疑,但对石破天却是无条件相信,闻言再次施展出「白虹贯日」,然后按照风清扬所说往下顺势一拖,使出了「青山隐隐」 然后是「金雁横空」。 变招之间虽有些生硬,但也算是将这些剑招都连起来,全都使了出来。 风清扬冷哼一声:「蠢材,招数是死的,你人是活的,活人怎可被招数所拘?」 陆大有的资质悟性并不差,也是一众华山弟子当中最像令狐冲的,脑子灵活性子跳脱,完全没有被岳不群的框框架架拘束住。 只是有了石破天珠玉在前,风清扬怎麽看陆大有怎麽不满意,一口一个「 材」骂着,但也在不停纠正着陆大有的问题。 待说的差不多了,风清扬更是亲自出手和陆大有过招,在实战当中,指点缺漏。 陆大有见风清扬只一根手指就能轻松挡住他全力使出的剑法,这才明白风清扬究竟有多麽厉害,心中激动万分,态度也越发认真。 双方你来我往,转瞬之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陆大有内力有限,已然是手臂发麻,气喘吁吁,累出了一身大汗。 风清扬见状也没有苗助长,淡淡说道:「我今日教你的,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明天将你想到的告诉我。」 陆大有比起石破天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好在不是个榆木脑袋,还算是有救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把死马当做活马医,拿陆大有试一试。 陆大有一愣,反应过来风清扬这是以后还要指点他剑法,大喜过望:「多谢前辈,晚辈回去以后一定好好领悟,不让前辈失望。」 风清扬说道:「我不喜见生人。你不要将我的事情告诉别人。」转身下了崖,消失在了后山当中。 陆大有心中紧绷着的弦一松,只觉脚下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来到山洞当中,将风清扬让他保密的事情告诉了石破天。 石破天不觉得这是什麽要紧的事情,风清扬既然不愿意见陌生人,那就不见好了。 之后半个月,陆大有每天早早来到崖上,跟着风清扬学习剑法。 如果说石破天是以真诚打动人心,那陆大有则更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在与风清扬接触几次之后,他就摸透了风清扬的性格,不再毕恭毕敬地叫前辈,而是跟着石破天改口叫起了老伯伯,说话做事也不再小心谨慎,而是投其所好将自己学自令狐冲的洒脱放荡不羁表现了出来。 风清扬年纪虽大,但这些年一个人隐居在华山后山,在为人处世这些事情上,比当年不仅没有任何长进,反而还退步了不少。 轻轻松松就被陆大有给套路住,对陆大有的好感大增, 又见陆大有已经会活用剑法,风清扬也不愿再拖下去,说道:「今天我们不练剑了。我有一套剑法传你,这剑法乃是数百年前一位江湖前辈独孤求败所创, 它.....」 风清扬将独孤求败的事迹和《独孤九剑》的厉害大致讲了一遍。 陆大有只听得目瞪口呆心驰神往,待听到风清扬说他是不愿独孤九剑失传方才传给他的,犹豫了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说道:「这世上的武功越是厉害越是难以练成,这独孤九剑如此厉害,我未必能够学会。」 「我大师兄天赋悟性远在我之上,老伯伯若是将这独孤九剑传授给他,他定然能够学会,不叫独孤前辈的心血失传。」 风清扬听到前半句话,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习武之人若是连这点心气都没有,那也别再练武了。 等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则是愣住了。 风清扬旋即将脸一沉,厉声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等绝世剑法为苍天所妒,每一代只可传给一人,我若是传给了你大师兄,你可就学不了了。」 陆大有呆了呆,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但很快他的目光就渐渐坚定下来。 老伯伯是大师兄先遇到的,我能得老伯伯指点已经是沾了大师兄的光,若是再夺去大师兄的机缘,那就真是猪狗不如了! 陆大有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说道:「我丶我天赋平平资质一般,学了独孤前辈的剑法,也未必能有大的成就。还是-还是将它传给我大师兄吧。」 风清扬道:「你确定?不后悔?」 陆大有坚定道:「不后悔。」 风清扬哈哈大笑起来,伸出乾枯的手指抚摸陆大有头发,语气中满是羡慕:「岳不群门下,能有你们这样的弟子,真是好运啊。」 他拍了拍陆大有的肩膀,说道:「小娃子很合我的心意,我本来还有些犹豫,现在倒是不用再担心了,来来来,我将独孤大侠的第一剑传给你。」 陆大有连连摇头:「老伯伯,你还是将它传给大师兄吧。」 风清扬神色有些复杂:「你是这世上第二个拒绝独孤九剑的人了。」 陆大有一惬,等反应过来风清扬话中的意思,顿时张大了嘴巴:「老丶老伯伯,你丶你的意思是——— 风清扬没好气地说道:「你道我为何要将这剑法传给你?还不是那小子不肯学。你也不必想太多,以那小子如今的武功,学不学这剑法也没有多少差别。」 陆大有这才安下心来。 风清扬说道:「独孤大侠这第一剑共有三百六十五种变化,你需得将它们全部牢记于心,熟练掌握,如果忘记了一变,之后的招数便会使错。」 「我先将口诀传你。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这三句的意思是—. 风清扬故意说的很大声。 他不只是说给陆大有听的,也是说给山洞里的石破天听的。 风清扬很清楚石破天的记忆力有多麽恐怖。 他只要多讲上几遍,再让陆大有多背上几遍。 石破天就算不刻意去听,也会被动的记下来,甚至是被动的学会。 日后万一真出现了什麽意外,这独孤九剑也算是传了下去。 陆大有听到第一招就有三百六十五种变化,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的收敛了心神,认真倾听起来。 风清扬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地解释,再传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 陆大有天赋悟性不如原时空的令狐冲,但他也没有田伯光在外威胁,不用在一夜之间就将独孤九剑的第一剑「总诀式」和第三剑「破刀式」学会,遇到疑难,立刻询问。 风清扬也耐心给他解答,直到陆大有理解的差不多了,才继续往下讲。 如此教了七八天,陆大有总算是将独孤九剑的总诀全部背熟记下,也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开始练习三百六十五种变化。 石破天在山洞当中,也将这一切听在耳中,但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总决式」 的三百六十五种变化上。 《独孤九剑》这「总决式」极尽世间剑法招式之变化,然后就有了后面的「破刀式」丶「破枪式」等等等等,可以破尽世间一切招式。 他若是能将内力在经脉丹田中的所有变化都找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想创什麽样的内功就创什麽样的内功了? 石破天心思纯粹,根本没有去考虑内力在经脉丹田中的变化远比剑法招式要复杂无数倍丶探索的过程也要危险无数遍,自己这想法有多难,有没有可能实现。 在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之后,他就从奇经八脉当中的「足少阴肾经」一点点尝试起来,研究着内力在其中的种种变化。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这天晚上,风清扬与陆大有都已经离去,思过崖上只剩下石破天一人。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陆大有焦急地喊声:「大师兄!大师兄!」 石破天起身出了山洞,来到崖边,便看见陆大有火急火燎地狂奔上来,额头上满是汗水,神情焦急万分。 石破天急忙问道:「六师弟,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陆大有顾不得回答,气喘吁吁地催促道:「大师兄,师娘让你立刻下去见她。你先别问了,等你到了正气堂,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石破天也不再多问,飞身下了思过崖,全力施展轻功,十多里山路顷刻便至正气堂内,灯火通明。 宁中则坐在主位,眉头紧皱,不时抬头望向正气堂门口,神情焦急。 宾位上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绝俗丶容色照人的小尼姑,十六七岁年纪,瓜子脸,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淄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 她的淄衣上沾满了泥浆,两眼红肿,泪流不止,好似带雨梨花柔弱清纯,让人心疼不已。 岳灵珊正在努力安慰着她,但根本没用。 其馀华山弟子站在大堂两侧,都是忧形于色。 宁中则一看见石破天就直接站了起来,快步迎上前去,说道:「冲儿,你来了。」 石破天问道:「师娘,发生什麽事了?」 宁中则说道:「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收到左盟主的讯息,说是魔教大举入陕,要来我们华山夺取《葵花宝典》,就派遣了定静丶定逸两位师太率领弟子前来驰援我们华山派。」 「不料,定静师太她们才刚刚进入陕西不久,就遭到了魔教的埋伏,如今被困在万安山上,靠着地势才勉强守住。但,恒山派许多弟子包括定逸师太都受了重伤,形势已经危在旦夕。」 「这是定逸师太的弟子仪琳师侄,她走小路侥幸躲过了魔教的围堵,赶来我们华山派求援。」 「我已让人去长安将此事告诉你师父,但事急如火,你和你小师妹先随仪琳师侄去打探一下情况。等你师父回来,我们立刻就会赶过去。」 宁中则原本以为《葵花宝典》的事情是左冷禅放出的谣言,但现在看来这更像是魔教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埋伏削弱他们五岳剑派的实力。 恒山派显然是中了招,也不知道其馀三派是个什麽情况。 宁中则忧心怖怖,但也毫无办法。 华山弟子当中武功勉强能看得过去的,诸如梁发丶施戴子都被岳不群派去福建帮林震南撑场子,重建福威镖局去了。 剩下的弟子当中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石破天丶岳灵珊两人。 然后,就是他们夫妻了。 岳不群下山处理那些黑道绿林人士造成的骚乱,她要坐镇华山,就只能让石破天和岳灵珊两个人前去救援打探情况。 看上去有些寒酸,但也已经是尽了全力。 剩下的只能等岳不群回来,再商量对策。 石破天听到定逸师太这个在金盆洗手大会上一直将菜端到他面前的好人有危险,连忙点头,催促道:「小师妹,仪琳师妹,我们快走吧。」 仪琳曾跟着定逸师太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知道石破天的厉害。 这也是她在得知了岳不群不在山上,仍旧愿意等在这正气堂里,而没有急着去陕西那些与恒山派交好的尼姑庵求援的原因。 仪琳见石破天竟是准备连夜赶路,心下感动,硬咽道:「谢谢令狐师兄丶岳师姐。」 岳灵珊柔声安慰道:「仪琳师妹,你们若不是要来驰援我们华山,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该感谢的是我们才对。」 仪琳瞬间泪盈眼眶。 宁中则暗暗点头,对岳灵珊说的这话十分满意,又叮嘱道:「你们千万要见机行事,不可冲动。」 三人当即就辞别了华山众人,来到山下华山派的一处庄子上,骑上骏马,一路疾驰,往万安山方向赶去。 他们并不知道,在玉女峰下,早就有无数双眼晴盯着他们。 几乎是在他们下山离开华山的瞬间,就有一道飞鸽传书,将消息传了出去。 第66章 不戒和尚 万安山距离华山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石破天三人纵马疾驰,日夜兼程,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沿途毫无耽搁,只用了不到两日功夫就到了万安山所在的安远县境内。 仪琳心忧师门安危,急着带石破天岳灵珊二人前去救人,但却被岳灵珊阻止。 岳灵珊看着仪琳惨白的脸色,柔声说道:「仪琳师妹,我们连着赶了两天路,身体精神都已经疲惫不堪。」 「万安山如今还不知道是什麽情况,我们急匆匆过去不仅救不了你师父她们,还可能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 「我们先在这儿稍作休息,等调整好了状态,再去不迟。」 她和石破天只是赶了两天路,仪琳却是来回跑了两趟,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再这麽硬撑下去,怕是还没救下定逸师太,她自己就先倒下了。 仪琳知道岳灵珊说的有道理,只能按捺下心中焦急,在溪边坐了下来。 她也清楚自己该尽快休息,但却怎麽都静不下心,最后乾脆盘膝念起《消灾吉祥神咒》来。 岳灵珊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再多劝,朝石破天说道:「大师兄,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石破天并不觉得累,但他早就习惯了听从小师妹的话,还是依言闭目养神。 休息了有大半个时辰,岳灵珊将两人喊了起来,吃上一些乾粮,这才催马往万安山方向赶去。 刚行至万安山前的一处双子山岗,就看见双岗夹道处的山口地上,散落着有不少暗器和断折的刀剑,草丛里尚有干了的大片血渍。 仪琳说道:「我们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遭到了魔教的埋伏。他们在暗器上喂了毒,大家只是被暗器擦伤,就会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师父和师伯没有办法,只能护着大家一路往深山方向突围。」 岳灵珊低头检查了下地上的暗器,发现上面果然泛着蓝盈盈的光泽,凑到稍近一些,就能闻到阵阵腥臭,心中陡然一紧,忙叮嘱石破天道:「大师兄,你若是看见有人朝你丢暗器,就赶紧躲开或者是用兵器将它们挡下来,千万不要碰到它们。」 石破天点了点头,将岳灵珊的话记在了心里。 到了这里,距离恒山派所在的那座山峰已经不远。 三人为了避免被魔教的人发现,将马匹藏在山岗下的一处灌木丛中,施展出轻功,往山中走去。 山路越走越险,盘旋而上,一路上满是散落的兵刃暗器,两旁草木也多有被利刃斩断的痕迹。 又走出三五百米,路旁出现了一具恒山派弟子的尸体。 「仪安师姐。」仪琳扑上前去,失声痛哭起来。 知道师姐遇害和亲眼看见师姐尸体,而且还是这样血肉模糊面容挣拧的户体,完全是两种概念。 而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第一具尸体的出现,道路两旁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有一身黑衣的魔教教众,但绝大多都是淄衣的恒山派弟子。 显然,恒山派边战边退,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呈现出溃败之势。 「仪琳师妹,节哀。」 岳灵珊一开始还在尽力安抚仪琳,但看着这户体越来越多,只觉唇乾舌燥, 全身筋骨俱软,有些喘不上气。 若非是为了支援他们华山派,这些恒山弟子也不会死在这荒山野岭当中,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岳灵珊紧了拳头,愧疚怒火一齐涌上心头。 她终于理解了爹娘从小教她的正邪不两立,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这时。 岳灵珊感觉到视野忽然一暗,双手一暖。 抬头望去。 石破天走到了她的身前,握紧了她的双手,担心道:「小师妹,你不要难过。我们现在就去将定逸师叔她们救出来。」 岳灵珊心中顿时一定,点头道:「对,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将定逸师叔他们救出来。仪琳师妹,我们-——-仪琳师妹?!」 话未说完,岳灵珊就看见仪琳身子晃了晃,直直地朝前栽去。 石破天反应更快,直接冲上前去,将仪琳扶住,见她双目紧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忙将右手按在仪琳背心石泉穴,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输了过去。 仪琳惨白的脸色渐渐好转,缓缓睁开了眼睛,呆了片刻,意识到石破天在用内力给她治病,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说道:「令狐师兄,你丶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内力,你丶你快去救救我师父她们吧!」 岳灵珊看的心疼不已,安慰道:「仪琳师妹,救定逸师叔她们很重要,但你的身体同样重要。你别说话,配合着我大师兄运转内力,很快就好了。」 「不行,我已经拖累了我爹,我不能再拖累令狐师兄了!」 仪琳深知三人里面最大的依仗就是石破天,眼见着石破天还在消耗内力为她治疗,一咬牙,竟是直接拔剑要朝着自己脖子抹去。 岳灵珊没想到仪琳这麽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刚烈至此,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长剑夺下,只能妥协:「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大师兄,停下来吧。」 石破天只得停了下来。 好在,仪琳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挣扎着站了起来,继续往前。 走出没多远,岳灵珊忽然轻「」了一声,问道:「仪琳师妹,你们是遇到帮手了吗?」 却是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竟然躺着十数具魔教教众的尸体,各个胸腔内陷, 七窍流血。 应该是被内力雄厚之人一掌拍在胸口震碎了心脉而死的。 与之相应的,是恒山弟子的尸体骤然减少,显然是重新又稳住了局势。 仪琳吃惊地看了岳灵珊一眼,点头说道:「嗯。那晚师父师伯护着我们退到这里的时候,我---我爹爹正好赶到,帮我们拦下了魔教的人。我能逃出来,也是因为我爹爹。」 宁中则性格豪爽,币帼不让须眉,也就不免有着急躁缺乏耐性丶粗枝大叶的毛病。 她在确认仪琳身份无误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召来石破天,让他和岳灵珊前来打探情况,并没有仔细询问恒山派遭伏击以及仪琳是如何逃出来的过程。 仪琳自己也没什麽江湖经验,分不清轻重缓急,只一心领着石破天和岳灵珊来救人,空闲时就在念经祈福。 直到此时岳灵珊问起,她才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我师父她们在的那处山峰三面陡峭,背面是一处悬崖,但并非是直上直下的那种,上面还长了不少的野树杂草。」 「我师父说,以定静师伯的轻功,若只有她一人的话,随时都能从悬崖处离开。只是师伯她不愿抛下大家,一人独活。」 「我也想和大家同生共死,但----但我爹爹说什麽都不肯,点住了我的穴道.」 岳灵珊听着仪琳所讲的内容,结合着他们这一路的所见,很快就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定逸师太和定静师太奉恒山掌门定闲师太的命令,率领恒山派弟子驰援华山,途径万安山的时候,遭到了魔教弟子的埋伏,被淬毒的暗器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只门内弟子们大半受伤中毒,甚至就连定逸师太自己,也在帮弟子格挡暗器的过程中,被人用暗器打伤了胳膊。 定静师太眼见着情况不对,就和定逸师太护着弟子们往万安山方向逃去,结果被一路追杀,死伤惨重。 直到仪琳的父亲出手相助,才算是稳住了局面。 之后,恒山派边打边退,一路退到了万安山的一处悬崖上,才藉助着险要地形,勉强守了下来。 但,恒山派随身带的水乾粮药物并不多,短时间内没什麽问题,可时间一长,就必死无疑。 仪琳的父亲不愿看着女儿死在这里,点住了仪琳的穴道,趁着夜色将仪琳从悬崖背面的哨壁上背了下来,自己则又返回了崖上。 魔教教众应该是认定了定静师太不会丢下恒山派弟子,只派了几个人守在崖底,并没有发现此事。 仪琳穴道自动解开之后,沿着山路绕过了魔教教众,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山, 在集市上买了马,日夜兼程来到华山求援。 这是仪琳自己做的决定。 定逸师太她们并不知道仪琳父亲的轻功如此之好,背着一个人都能从悬崖上下来,也就没想过让仪琳去救援,更没给仪琳手书口信之类的凭证。 好在仪琳相貌实在出众,他们在金盆洗手大会上都见过仪琳,印象深刻,这才没有怀疑仪琳的身份和目的。 说话间,三人又行了数里,地上遍是乱石,已经是无路可走。 仪琳指着正前方的那座陡峰说道:「令狐师兄,岳师姐,我师父他们就在那座山峰上。」 岳灵珊说道:「仪琳师妹,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和大师兄过去看看情况。」 仪琳深知自己武功低微,只这带路就有些气喘吁吁,再跟上去只会是添乱, 点头道:「令狐师兄丶岳师姐,你们一定要小心。」 岳灵珊点了点头,拉着石破天,疾向前方山峰奔去。 仪琳目送着两人走远,方才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双手合十,心中默祷:「菩萨保佑,师父师伯我爹爹师姐还有令狐师兄和岳师姐她们都安然无恙。若是有什麽报应,便落在弟子身上。弟子便是堕入十八重地狱,万劫不能超生,也心甘情愿。」 这几句话说的诚恳至极。 随后,又默念起了经文,为死去的同门超度,为活着的人祈福灾。 岳灵珊和石破天一路赶至山峰脚下,藏身在树林当中,远远的便看见半山腰处人头攒动,一个个腰缠黄带,俨然是魔教中人装束。 岳灵珊轻声数着:「1丶2丶3丶4-——-47丶48丶49,一共是四十九个人。」 石破天说道:「小师妹不是四十九个人,是八十七个人,还有三十八个躲在石头后面。」 岳灵珊一惊,忙问道:「大师兄,他们都躲在哪?我怎麽没有看到?」 石破天说道:「我们这里看不到,要站在上面才能看到,我是听到的。四个在那块石头后面丶三个在那块石头后面丶两个————」一一指了出来。 岳灵珊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站在上面才能看到·—. 这就是说,这三十八个人并不是在埋伏山上恒山派的人,而是在埋伏他们这些来支援恒山派的人。 而这山峰极陡,虽然不是直上直下,但也犹如獠牙一般,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对山顶的恒山派众人来说是如此,对山腰处的魔教教众也是如此。 配合上他们喂了毒的暗器,这三十八人一起出手,怕是神仙下凡也难逃一死「仪琳师妹该不会是魔教故意放走的吧?」 岳灵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石破天绕到后面悬崖看看。 恒山派毕竟是为了支援他们华山派,才落到如此地步。 他们若是什麽都不做就直接退缩,华山派的颜面丶五岳剑派的情义怕是立刻就没了。 两人隐身山林,远远绕开正面,来到了山峰背面,看见了仪琳口中的那处悬崖。 这悬崖的确如仪琳所讲,并非是一座石崖,峭壁上长有不少野树杂草,还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块,也的确不是直上直下,但相差并不太多。 仪琳的父亲能背着她从这种悬崖上下来,还能再独自上去,这身轻功已经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岳灵珊小声问道:「大师兄,这里有几个人守着?」 石破天说道:「六个,除了前面走来走去的这四个,还有两个,一个在那边树丛里,一个在那块石头后面。」 岳灵珊看了一下六个人的位置,避开他们倒是不难,只是这悬崖-——」· 石破天突然开口说道:「小师妹,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把定逸师叔她们都背下来。」 岳灵珊:「!!!」 岳灵珊吓了一跳,毫不犹豫地否定道:「不行。」 别说石破天能不能将所有人背下来,就算能,那也绝对不能这麽做! 这悬崖陡哨,人在半空,行动不便,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一个活靶子! 岳灵珊问道:「大师兄,你真有把握上去?」 石破天点了点头。 岳灵珊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道:「大师兄,我们到那一边去,等天色再暗一些,你带我一起上去。我们先找定静师叔和定逸师叔,商量一下对策。」却是将自己的一条命交到了石破天手里。 石破天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点头嗯了一声,就与岳灵珊躲到了另一边的树丛中躲了起来。 等到夜幕降临,石破天背上岳灵珊,施展出轻功,开始上崖。 岳灵珊初时还有些怎志不安,双手紧紧抓着石破天的衣服,但很快她就意识到石破天的轻功远在她预料之上。 这悬崖峭壁哪怕是对绝大多数练武之人来说,都如同天堑一般,稍不注意就可能摔成肉泥。 但,石破天却是游刃有馀,潇洒自若,不说是如履平地,也相差不多。 每一次跳跃都能准确落在野树杂草上,身子好似全然没有重量一样,只稍稍一借力,就再次向上弹出,根本不用停下来观察接下来要如何走。 数百丈高的悬崖,石破天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从崖底来到崖顶,身上甚至都没有沾染泥土。 两人来到崖顶,还未站稳,便见黑暗中四道寒芒亮起,带着劲风呼啸,朝着两人直刺而来。 却是定静师太见不戒和尚自这山崖上上下下,惊骇之馀,也担心魔教会如此做,就派了四名恒山弟子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石破天早就察觉到有人在崖上,只是没想到她们会突然出剑,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四人身边,伸手一揽,就将四柄长剑夺下。 四名恒山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兵器就先没了,吓得慌忙向后退去,大声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师父!不好了!有人从悬崖爬上来了!」 岳灵珊连忙说道:「四位师姐,你们不必紧张。我们不是魔教的人,我们是华山派的弟子,收到了仪琳师妹的求援,奉华山派宁中则宁女侠之命,前来相助。」 呼喊声小了一些。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当真是华山派的弟子?」 另一个女子说道:「仪远师姐,她都喊出仪琳师妹的名字了,肯定是真的。 又有女子附和道:「是啊,魔教的人怎麽可能认识仪琳师妹。」 岳灵珊正要自报身份,便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喊道:「他奶奶的,还真有魔教的小崽子从这里爬上来了!」 黑暗之中。 岳灵珊看不清来人模样。 石破天却是看的清楚。 那人是一个极肥胖丶极高大的和尚,铁塔似的少说也有七尺,脚步踏在地上咚咚作响,看上去身形笨拙,但轻功却又是极佳。 这十数丈的距离,他几个跨步之间,就已经到了身前。 眼见着石破天手里拿着四柄恒山派的长剑,大和尚眼晴一瞪,蒲团大手一巴掌就呼了过来,口中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谁让你从这里上来的。我刚给定静那老尼姑说了不可能有人上来,你就偏要从这里上来,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第67章 钟镇 胖大和尚脾气急躁,动作又快,黑暗中突然冲出来,岳灵珊和众恒山弟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石破天左侧是岳灵珊,背后是悬崖,果断迎了上去,右臂挥出,格开了胖大和尚的手臂。 膨! 两只手臂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好似巨石砸在了牛皮上,只听着就能感觉到力道之大,让人脊背生凉。 胖大和尚「」的一声,面露异之色。 他这些年来与人交手,一巴掌下去,对手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硬接下了他这一巴掌,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胖大和尚顿时来了兴趣,叫道:「好小子,难怪能从这悬崖爬上去,还真有几分力气。我们再来。」左手探出,朝着石破天的胸口抓了过去。 但,他的手刚探出一半,就感觉到手腕一紧,停在了中途,却是石破天的另一只手后发先至,抓住了他的手腕。 石破天急忙说道:「老伯伯,我们是华山弟子,是来帮定逸师叔的。」 众恒山弟子也回过神来,喊道:「不戒大师,快住手,他们不是魔教的人,是自己人。」 但,不戒接连两次失手,还都是在自己最强的力气方面,浑劲上头,不肯就这麽算了,说道:「他们说自己是华山弟子,你们就信啊?我还说莪是华山派岳不群呢!不行,让我先把这小子擒下来再说!」 不戒眼睛一瞪,左臂绷紧,真气灌输其上,瞬间青筋直冒,全力向前伸去,势必要找回一个场子。 但,石破天的左手就好似有着无穷力气,任他如何使劲儿都没能前进分毫。 就在这时,黑暗中有数道身影出现,举着火把,快步奔来。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端庄慈祥的老尼姑,隔着很远就用尖锐而苍老的嗓音,高声问道:「仪远,发生什麽事了?」 守在崖头的四个恒山弟子快步迎了上去,禀报导:「师父,有两个人从后面悬崖爬了上来。他们说自己是华山派的人,收到了仪琳师妹的求救,前来支援我们的。」 岳灵珊也急忙上前行礼:「晚辈岳灵珊见过定静师叔。」 定静师太问道:「你是岳先生的千金?」目光望向旁边的一名女尼。 那女尼曾随定逸师太参加过金盆洗手大会,拿着火把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岳灵珊,回头朝定静师太点了点头,确认了岳灵珊的身份。 定静师太神色一缓,露出了几分喜悦:「岳先生已经知道我们被困在万安山了?」 岳灵珊摇头道:「仪琳师妹到华山的时候,我爹还在长安。我娘听到情况紧急,就先派我和大师兄随仪琳师妹赶了过来。她也已经派人去给我爹传讯,不过我爹最快也要两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赶过来。」 定静师太一听岳不群还不知道此事,心头一沉,待听得石破天也在,又是一喜。 这半年,甚至可以说是近几年来,江湖上名声最响的莫过于是活捉了淫贼田伯光又在金盆洗手大会上以一敌三击败了丁勉三人的石破天。 她也没少从定逸师太口中听到对石破天夸赞的话。 有石破天在,他们守住山崖等到援兵的机会就更大了。 定静师太问道:「令狐少侠呢?」 仪远说道:「在那边。不戒大师怀疑令狐师兄和岳师姐的身份,想先将令狐师兄捉住,再确认他们的身份。」 定静师太朝着仪远手指方向望去,登时脸色大变。 却是看见不戒和尚和石破天手臂僵持在了一起,头顶一缕缕白气缭绕,直如一团浓雾,将他一个大脑袋围在其中,显然是在全力催动内力。 「这混帐东西,这种时候还在犯浑,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定静师太与不戒和尚认识多年,对他的了解远比这些年轻弟子深,只看石破天一只手抓住不戒和尚手腕的架势,就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饶定静师太是佛门高人,器量过人,这时候也是气急败坏,忍不住破了恶口和嗔戒。 因为误会动上了手没什麽,哪怕是不小心造成一些伤势也没什麽,但比拼内力却是已经到了无可容让丶不死不休的境地。 仪远丶岳灵珊等人都没见过人比拼内力,不知道其中凶险。 仪远说道:「师父,我去让不戒大师停手。」 岳灵珊也喊道:「大师兄,定静师叔来了,你快过来吧。」 定静师太吓了一跳,比拼内力最是凶险万分,任何一方稍有分神,都可能导致重伤乃至是身死当场。 「不要说·—」 定静师太刚想喝止两人,就看见石破天说道:「好,我这就过来。」 定静师太:「???」 定静师太一愣,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内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内力强的一方的确有可能在比拼内力的时候,分心他顾。 但,这比拼内力的另一方可是不戒和尚! 内力之深厚还要在她之上! 不戒和尚也是大吃了一惊。 正常人这个时候,必然会选择趁机发力。 不戒和尚想的却是「他奶奶的,老子不能输给他」,也要张嘴说话。 但,还没等他把嘴张开,只是这一分心,内力就支撑不住, 「完了!」不戒和尚心知大事不妙,眼睛一闭,做好了被石破天内劲重伤乃至是身死的准备。 不料,石破天手上传来的内劲竟随着他内力不支,如潮水般退去。 不戒和尚双手一起,跟跪退开几步,脚下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全身衣裤都已为大汗湿透,颤声道:「我···-我—·我他麽的——·-我他麽的·——」 定静师太见不戒和尚还能骂出声来,心中稍安,又上前扶住不戒和尚,右手按在他背后灵台穴,灌注真气一番检查,发现不戒和尚只是内力消耗殆尽,有些脱力,这才放下心来,喝道:「你少说些话。」 不戒和尚却是不肯,抬头望着石破天,骂骂咧咧道:「我特麽的是—服-—---服了。你小子就特麽的是个怪胎,这麽丁点年纪,能练出这般内力,真特麽邪乎!邪乎!」 便在此时,又听得山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恒山弟子拿着火把急匆匆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喜色,叫道:「师父,我和仪质师姐巡逻的时候,遇到了嵩山派的钟镇锺师伯。」 「锺师伯说,他本来是奉左盟主命令前去支援华山派的,半路上得知了我们被魔教伏击的事情,就改道来了万安山。」 「他自己趁着夜色躲过了魔教妖人的巡逻来到山上,其馀嵩山之人都已经在山下埋伏好了,随时可以和我们联手夹击那些魔教妖人。」 定静师太正发愁少了不戒和尚这个高手,接下来要如何是好,突然听到这麽一个消息,大喜过望,双手合十,连声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其馀恒山弟子也纷纷合十感激菩萨保佑。 不戒和尚忍不住嘀咕道:「之前这五岳剑派的人一个也见不到,怎麽这突然之间,全都冒出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和琳儿一道离开,还来这里凑什麽热闹。」 岳灵珊说道:「定静师叔,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嵩山派的人啊。倒是那些魔教妖人一部分站在明处,提防着师叔你们突围,一部分藏在暗处,埋伏山下的援兵,戒备十分森严。师叔,魔教妖人诡计多端,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定静师太笑道:「岳姑娘不必担心。当年在泰山日观峰五岳剑派大会上,我和锺镇师兄有过一面之缘,魔教那些妖人想要假扮成锺镇师兄骗我,必不可能。」 话虽是这麽说,但定静师太还是留一个心眼,想了一下,说道:「岳姑娘丶令狐师侄,不如这样,你们和不戒师兄暂且不要现身,待我去见过锺镇师兄,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们再一同商议对付魔教之事。」 岳灵珊说道:「全凭师叔做主。」 定静师太点了点头,不再浪费时间,让那报讯的恒山弟子在前面领路,领着一众恒山弟子,疾步往锺镇所在的位置走去。 恒山弟子受伤中毒之人很多,她们带来的药物早就已经用完。 定静师太只想着尽早突围,去给门人弟子们疗伤解毒。 石破天和岳灵珊远远跟在她们身后只等着定静师太确认了锺镇身份,再现身一起商讨对策。 不戒和尚则是懒得跟过去,找了个静处,开始打坐吐纳,恢复内力。 很快,众人就看见了两人口中的钟镇锺师叔。 五十来岁模样,身材不算高大,头发略有些花白,双鬓角微微上翘,五官柔和,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定静师太一见此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双手合十行礼道:「锺师兄。」 锺镇抱拳还礼,微笑道:「定静师太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定静师太苦笑道:「锺师兄说笑了,我如今这处境比丧家之犬都好不了多少,哪来的什麽风采依旧。锺师兄,你们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多少人手?」 「我带的那些恒山弟子大半都已经受伤中毒,无力再战,定逸师妹也是如此。想要剿灭魔教妖人,怕是要靠锺师兄你们了。 锺镇说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师太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算计,无需太过自责。我这次带了不少好手过来,我们只要商议好对策,上下夹击定然可以将魔教一网打尽。」 定静师太心头大喜,正要喊石破天和岳灵珊出来,便听见锺镇说道:「师太,这里人多口杂,我有些话要单独对师太说,我们不如到那边商议一下,免得走漏了风声。」 定静师太一愣,难道她们恒山弟子当中有魔教奸细不成? 她心里虽然不信,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与锺镇一同走远了一些。 锺镇说道:「师太,我五岳剑派结盟之后,同气连枝,原不分彼此。只是近年来大家见面的时候少,好多事情又没联手共为,致令魔教坐大,气焰日甚。」 定静师太一头雾水,不明白锺镇为什麽要在这紧急的时刻,说些不相关的闲话。 锺镇继续说道:「左师哥常言:合则势强,分则力弱。我五岳剑派若能合而为一,不仅魔教不是我们敌手,便是少林武当这些享誉已久的名门大派,声势也远远不及咱们了。」 「左师哥他老人家有个心愿,想把咱们有如一盘散沙般的五岳剑派,归并为一个「五岳派」。那时人多势众,齐心合力,定可成为武林中诸门派之冠。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定静师太长眉一轩,语气也冷了下来:「贫尼在恒山派中乃是闲人,素来不理事。锺师兄所提的大事,该当去跟我掌门师妹说才是。眼前最要紧的,是剿灭魔教,其馀种种,尽可从长计议。」 锺镇微笑道:「剿灭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固然紧要,但这不过是疥癣之疾, 治标不治本。五岳合并才是攸关中原武林气运丶关连我五岳剑派的盛衰的大事。 只要这大事定下,剿灭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定静师太听出锺镇趁火打劫的意思,脸色铁青,但想到山上的这些恒山派弟子,还是强压下怒火,说道:「两派合并之事,贫尼可做不得主。就算是我答允了,我掌门师妹不允,也是枉然。」 锺镇笑道:「只要师太答应就行。自来每一门每一派的掌门,十之八九由本门大弟子执掌。师太论德行丶论武功丶论入门先后,原当执掌——.」 定静师太再也忍不住了,左掌起,啪的一声,将旁边的树木拍断,厉声道:「你这是想来挑拨离间吗?我师妹出任掌门,本就是我向先师力求,又向定闲师妹竭力劝说而致。定静倘若要做掌门,当年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旁人来摆弄?」 锺镇说道:「我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师太如此想法,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定静师太问道:「你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我只问你,如若我恒山派不同意五岳合并一事,你嵩山派是不是就要对恒山派的事情袖手旁观?」 锺镇说道:「话不能这麽说。这怎麽叫袖手旁观?我只是————— 定静师太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够了。你再说下去,没的污了我的耳朵。」 锺镇脸色冷了下来,说道:「定静师太可要考虑清楚了。被困在这山上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你们恒山派大半的弟子,师太就要眼睁睁看着她们送命于此吗?」 定静师太说道:「是生是死都是我恒山派的事情,不劳贵派操心。」 定静师太和锺镇说话的声音一开始很小,但随着争执越来越大,声音也不自觉得提高了许多。 尤其是挥掌拍断树木那一下,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恒山弟子站得较远,武功也普遍偏低,听不大清,只看出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执,下意识的就朝着那边靠了过去。 石破天和岳灵珊离得更近,听得一清二楚。 五岳合并丶怂定静篡位夺权-· 锺镇的话听的岳灵珊心惊肉跳,这才明白嵩山派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岳灵珊突然想起岳不群和宁中则之前曾猜测,华山派有《葵花宝典》的谣言是嵩山派传出来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将所有的事情都串到了一起。 从江湖上传出华山派有《葵花宝典》的谣言丶到恒山派收到五岳盟主令驰援华山丶再到恒山派中埋伏被逼入绝境丶再到现在嵩山派的人突然现身趁火打劫。 这里面看不见多少魔教的影子,反倒是嵩山派的身影处处都在! 这一切难道不是魔教的算计,而是嵩山派五岳合并的阴谋? 山下的那些魔教妖人也是嵩山派的人假扮的? 岳灵珊急忙小声说道:「大师兄,你注意着点定静师叔那边的动静,若是那锺镇要对定静师叔动手,我们就一起动手,将他抓住。」 石破天点了点头。 两人目光紧紧地望着定静师太,做好了随时出手支援的准备。 但,锺镇并没有出手,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恭祝师太武运昌隆了。」转身施展出轻功,很快就消失不见。 恒山派已经是瓮中鳖,他们的目标另有其人。 岳灵珊有些失望。 锺镇若是真的动手了,不管这是不是嵩山派的阴谋,他们都可以把锺镇当人质,威胁嵩山派出手相助。 但锺镇直接离开,他们就不好做什麽了。 五岳同盟尚在,没有任何证据,冒然动手,那就是挑起华山派与嵩山派的直接冲突。 这种后果,岳灵珊承担不起。 定静师太目送着锺镇离开,冷厉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挺拔的身姿也微微一塌,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这决定对还是不对,索性就将众恒山弟子召集到了一起,把锺镇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做的决定,尽数告诉了她们。 「师父,你做得对,我们就算是死,也不受这些卑鄙小人的威胁!」 「对,师伯,我们不怕死。」 「这些人真是太坏了!」 众恒山弟子皆是义愤填膺,齐声支持。 岳灵珊见状,当即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岳不群将岳灵珊当成是石破天的贤内助来培养,早就将嵩山派狼子野心和他要联合恒山丶衡山丶泰山三派共同对抗嵩山派的打算告诉了岳灵珊。 岳灵珊很清楚,自己这猜测不管是对是错,都是给嵩山派上眼药的大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第68章 鱼儿上钩 恒山众人听得岳灵珊的猜测,皆是呆若木鸡,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嵩山派趁人之危挑拨离间已经是她们能想像到的坏人的极限,根本没有想过嵩山派可能会是罪魁祸首。 岳灵珊也不忘补充一句:「师叔,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相。 只是这一切太过巧合,锺镇师叔的行为也过于反常,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定静师太以前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此时得了岳灵珊的提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觉脊背生寒手脚冰凉,又惊又怒,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找锺镇问个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是恒山众人的主心骨,这种时候必须要保持冷静清醒,绝不能做出这种鲁莽的事情。 定静师太深吸了一口气,在丹田中一加运转,立即精神大振,说道:「贤侄女不必解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的猜测的确有可能。」 「我们收到左冷禅的五岳盟主令后,就立刻出发赶来华山,魔教不该这麽快得到消息,召集来这麽多高手埋伏莪们。反倒是嵩山派,若是有心算计,倒是方便容易得多。」 「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如今江湖上的形势只是稍有好转,左盟主就如此肆意妄为,损耗江湖正道的力量,他就不怕魔教反扑吗?到时候别说是什麽五岳掌门了,怕是连他那嵩山派都保不住。」 岳灵珊没有再多说什麽,而是说道:「或许是晚辈多心了。锺镇师叔只是急着促成五岳合并,并非是幕后主使。」 仪远身为定静师太门下大弟子,向来是想到什麽就说什麽,说道:「不可能。师父,你说过「利令智昏』,锺镇能不顾五岳同盟,趁人之危,挑拨离间, 左冷禅未必不会为了五岳掌门之位,做出这等残害同道不顾大局的事情。」 定静师太喝道:「够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们就还是你的师叔师伯,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师父。」 仪远还待再说,岳灵珊拦下了她,说道:「仪远师姐,山下那些魔教教众不管是不是嵩山派派人假扮的,对我们来说都没什麽差别,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突围出去,其他事情都可以等以后再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岳灵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勾画了几笔,说道:「师叔,我和大师兄上山前,暗中观察了那些魔教妖人的情况。他们守在正面的一共有八十七个,其中有四十九———」 岳灵珊先将魔教教众们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后就又提起了嵩山派的事情。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嵩山派的人。他们可能已经假扮成了魔教妖人, 但也可能还躲在暗处,我们必须要多加小心提防。」 定静师太看着那简单明了的图示,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道:「先前我听定逸师妹讲,华山派岳先生名师高徒,教出一个好徒弟丶好女儿,都是江湖上少有的年轻俊杰。今日一见,果然没错。」 正说着话,忽然看见山腰处亮了起来,却是魔教教众燃起了一个个火堆,烈焰冲天,将那方圆数百米照的通明一片。 紧接着,黑衣蒙面的魔教教众就推揉着十数个五花大绑的恒山弟子到了火堆前。 「那是仪光师姐,她丶她还活着!」 「还有仪文师妹丶仪丰师姐她们都没有死!」 恒山众人性格单纯,看见原以为已经死了的同门都还活着,一个个面露喜色。 唯有定静师太看出这些魔教之人想要做什麽,脸色铁青,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被俘的恒山弟子,着剑身的右手青筋直冒。 果然,一高瘦如同竹竿般的魔教教徒纵身跃上火堆前方的一块大石头,朗声说道:「定静,我听说你们佛门死后都喜欢火化,那些佛法精深的还能烧出舍利子来。你觉得你这些弟子里面有几个能烧出来的?」 众恒山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花容失色,无助地望向了定静师太,惊慌叫道:「师父(师伯)。」 定静师太厉声喝道:「都给我安静一点。」 众恒山弟子从未见过师父如此严厉模样,不敢再说话,只紧张地望着那些被擒的同门。 那高瘦男子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继续喊道:「定静,我数三声,你若是再不答话,那我可就要先扔一个进去试试了。」回头使了个眼色。 身后一魔教教众立刻作势要将身前的恒山弟子推进火堆中。 定静师太再也忍不住了,运转内力,咬牙切齿说道:「你想要我答你什麽? 你这等不知廉耻无可救药之辈,早就该下到阿鼻地狱偿还罪孽,来世投入畜生道做牛做马,骂你们都是在浪费口舌。」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恒山弟子虽都是女儿身,但不比这世上任何男子差。 你们要杀便杀,这点手段就想要让我们屈服,做梦。」 众恒山弟子不少已经眼中含泪,但闻听此言,也都是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落下,脸上均现出坚毅决然之色。 石破天却是不愿意这些恒山弟子慷慨赴死,他更想让她们活着,说道:「小师妹,我去把她们救回来。」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大师兄。」 岳灵珊大惊失色。 шwш▲ǎ n▲¢o 她虽然也不忍心看着这些恒山弟子惨死在魔教手中,但这明显是魔教布下的陷阱,这个时候过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定静师太也听到了石破天的话,刚想要开口阻止,就发现石破天已经不见了。 「令狐师侄,快回来!别冲动!」 定静师太面色一变,施展出轻功,纵身追了过去。 岳灵珊下意识地就想要跟上去,但刚冲出去没多远,就又停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虽然练成了混元一气功,但比起大师兄和定静师叔来依旧是差得极远极远,她这麽冒然跟过去,只会给两人添麻烦,帮不到任何忙。 倒不如留下来,想办法分散魔教妖人们的注意,给他们创造机会! 岳灵珊看了眼因为定静师太离开,变得不知所措的恒山众弟子,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当即运转内力,装成是恒山弟子,朗声说道:「师父,你和这些没卵子的魔教妖人说这些,他们也听不懂。」 「他们那什麽教主东方不败,牛皮吹的震天响,手底下都是这麽一群无胆鼠辈!连正面交手都不敢,只能弄这些阴谋手段,乾脆也别叫什麽东方不败了,改名叫东方必败好了!」 如果说那些被生擒的恒山弟子是他们的软肋,那东方不败就是魔教教众们头上悬着的宝剑。 如果有人辱及东方不败之名,他们闻声而不出来舍命维护教主令誉,属于是罪大恶极,必死无疑。 这同样也是她在试探对面究竟是魔教的人还是嵩山派的人, 而结果,让她心头一沉。 那高瘦男子听到她的话,立刻开始破口大骂起来,言辞甚是污秽不堪。 但,却没有不顾一切的冲上来。 这显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魔教弟子,只可能是嵩山派的人! 那高瘦男子骂了一阵,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做的不够,走到一恒山弟子身边, 就要将她推进火堆当中。 只听到的一声响,那高瘦男子直接腾空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口鼻七窍鲜血直流,气息已经微弱至极。 砰!砰!砰!砰! 几乎是与此同时。 又是数声响。 站在恒山弟子身后的魔教教徒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有的如那高瘦男子直接倒飞出去数米远,也有的只是仰面摔倒在地上。 可以明显看出,越是倒的晚的人,伤势越轻。 也直到此时,其馀人才看清将他们打飞出去的东西是何物山上随处可见的野核桃。 石破天没学过如何使用暗器,但他从小用石头砸鸟捉雀,配合上他现在的一身内功,除了姿势不够潇洒师气之外,杀伤力和准确度不比那些暗器高手差。 只不过,他第一次对人使用,开始时没能计算好力道,野核桃打中身体的时候,直接碎成了残渣。 到了后面,心里渐渐有数,力道不断减弱,野核桃才完整留下来。 而就在魔教众人,准确点说是嵩山派招揽的黑道人士看向野核桃的瞬间,石破天人也已经赶至,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一把将那名恒山弟子从火堆边拉了回来,同时将一道紫霞真气灌注了进去。 那恒山弟子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身体,受伤无力的身体竟瞬间恢复了几分力气,她也曾跟随定逸师太去过衡山城,一眼认出了石破天来,又惊又喜,说道:「阿弥陀佛,令狐师兄。」 石破天手一用力,捏断了绑在她身上的麻绳,说道:「你快到山上去,我来拦住他们。」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另一个恒山弟子身边,又如法炮制了一遍。 只眨眼间,就有七个恒山弟子被石破天救下,又在石破天的催促当中,奋力往山上逃去丶 就在这时,那些黑道人士也都反应过来,大喜过望。 当即就有一人冲上前去,口中叫道:「终于有鱼儿上钩了!」刀光闪动,一柄钢刀在火光中劈下,直取石破天的脖颈。 膨! 石破天头也未回,凌空一掌挥出。 那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一股浩瀚掌劲儿袭来,身子腾空而起,重重摔到了地上。 但,这并未吓退其他人。 几乎是在那使刀之人倒下的瞬间,就又有三个人冲到了身前,一齐朝着石破天打了过去。 他们手中兵器各异,有刀有剑还有一个使奇门拐杖,但无一例外都是内力深厚之辈,兵器挥舞,劲风呼啸。 招式或灵巧轻盈,或势大力沉,或奇诡多变,也各有不同。 膨! 石破天再次凌空一掌。 那三人才刚冲到石破天身前三丈处,就被这掌劲打在了身上,除了那使拐杖的反应迅速,匆忙将拐杖横在身前。 其馀两人直到一头撞上掌劲,才惊觉不对,想要抵挡已经是来不及。 一瞬间,连人带兵器都倒飞了出去,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人砸翻在了地上。 那使拐杖的反应迅速,但结果反而是更惨。 他全力运转内劲,想要挡下石破天这一掌,但这和拿鸡蛋撞石头没什麽两样,使的力越大自己越惨。 真气反震之下,双臂瞬间折断,五脏六腑也都受损严重,口喷鲜血不止。 这一下子,就把剩下的人都给吓到了。 他们投奔嵩山派有的是为了躲避仇人,有的是为了嵩山派许下的武功秘笈, 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但没有一个是为了送死的。 一个个面面相惊疑不定,眼睁睁看着石破天将剩馀的恒山弟子一一救下, 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哨声突然响起,刺耳至极。 众黑道人士听到这哨声,脸上一喜,如蒙大赦,立刻向后退去。 几乎是同时。 无数破空声从黑暗中传来。 一瞬间。 各式各样的暗器从前方和左右两侧激射而来,将石破天和他身后的恒山弟子笼罩在了其中。 火光照耀下,这些暗器都闪烁出蓝盈盈的光芒,显然都是淬了毒的。 这暗器施放的时机显然是精心算计了的。 正好卡在石破天救下最后几个恒山弟子的瞬间。 他若是躲闪,背后的这些恒山弟子必死无疑。 石破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挡在了众恒山弟子身前,双掌在头顶上方轻轻旋转,浩瀚真气化作掌劲呼啸而出,在他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 他虽然还没能练成以气御剑,但在这过程中,却是已经研究出了如何用真气借力打力。 暗器飞来的的速度陡然一滞,紧接着,就被卷入了气旋当中,伴随着他双手猛地一震,劲力倒转。 一瞬间,暗器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噗!噗!噗!噗!噗! 那些施放暗器的黑道人士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他们自己射出的暗器打在了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也有少数心狠手辣的,直接抓起身前的人,充当起了肉盾。 只一瞬间,这些肉盾就被暗器射成了马蜂窝,死的不能再死。 第69章 做狗 从漫天暗器射出到暗器倒飞回去。 整过程都只在刹那之间。 崖上的岳灵珊和众恒山弟子甚至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麽,就看见那些假扮成魔教教众的黑道人士成片倒下,惨叫袁豪此起彼伏。 只有定静师太一路追着石破天来到山腰处,近距离看到了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瞬间睁大了眼晴,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定静师太是有道神尼,也是武林高手,她纵横江湖这麽多年,见过正邪两道高手无数,但从没见过,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人能将真气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眼中的死局就这麽轻而易举的被破解了。 定静师太证望着站在火堆前好似天神下凡一般的石破天,再难抑制住心中狂喜,双手合十, 连声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左冷禅的野心勃勃,嵩山派的落井下石,让她对江湖正道的未来一度忧心。 但此时,她却是安下心来。 正道年轻一代当中有石破天这等绝顶高手,就算短时间内出现道消魔涨的情况,最后也定然能拨乱反正! 「我又杀人了——— 石破天方才急着救人,下意识地就用出了自己领悟的借力打力之法,此时看见周围这惨状,心中一阵懊悔,就想要上前去救人。 但他这一步迈出,直接把众黑道人士吓得脸色煞白,仓皇向后退开。 少数没受伤的,二话不说,施展出轻功,拔腿就跑。 剩下那些中了暗器的,毒性渐渐发作,一个个头昏脑涨手脚乏力,向后退开没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但还是挣扎着拼命往后挪动。 石破天忙说道:「你们别怕,我不会再对你们动手了。你们千万别乱动,否则伤势会更加重的石破天救人也救出了经验,目光一扫就找到了伤势最重的,快步上前,将手按在了那人背后灵台穴,真气徐徐注入。 紫霞真气在治疗内伤上效果绝佳,对外伤和中毒只能算是一般,但用它来吊命还是绰绰有馀。 那人惨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若有若无的气息也平稳下来。 虽然因为失血过多加上中毒的缘故,还没能立刻清醒,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周围鸦雀无声。 众黑道人士都惊疑不定地望着石破天,不明白石破天这是要做什麽。 定静师太也是一脸异。 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但正邪之争就没有慈悲一说了,只有金刚除魔。 哪怕是她也不会耗费真气去给魔教妖人疗伤。 石破天则快步走到了另一个濒死之人身边,运转内力,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传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黑道人士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麽,朝着石破天跪了下去,大声喊道:「令狐大侠心胸宽广,以德报怨,不惜损耗真气为我们疗伤,在下佩服。」 「莪虽不是什麽英雄好汉,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愿为大侠赴汤蹈火,报答大侠的恩情。」 他这一开口,立刻又有几个机灵的跟着跪了下去,高声说道:「我也知道错了,我也愿意为大侠效犬马之劳。」 剩下的那些黑道人士也都反应过来。 除了那些伤势过重丶实在动弹不了的,大多都是有样学样,倒头就拜,纷纷喊道:「我们也愿做大人门下走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破天吓了一跳,疑惑道:「你们不做人了,要做狗吗?人还能做狗?」 众黑道人士:「???」 众黑道人士神情一僵,不知道如何回答, 定静师太这时也冲了过来,说道:「令狐贤侄,这些魔教妖人不是知道错了,他们只是怕了。 你千万不可将他们收入门下,否则必定会被他们连累拖下水的。」 石破天说道:「师叔,你放心,我已经有一只小黄了,不需要别的狗了。」 「哈哈哈哈。」 有先前并未跪地求饶的黑道人士见石破天如此羞辱这些人,大笑起来,说道:「你们这群蠢货,没看出来他是在故意羞辱你们,把你们比作是畜生,你们还没脑子地凑上前去,真是笑死老子了!」 「闭嘴!」 最先跪倒的那个黑道人士厉声打断了他,又朝石破天问道:「你若不是为了招揽我们,为何要损耗真气给我们疗伤?」 其馀人也都齐刷刷望了过去。 定静师太也不例外。 石破天说道:「我不给你们疗伤,你们就要死了,我不想让你们死。我也不会折磨你们的,等下我废掉你们的武功,就会放你们离开。」 众黑道人士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怒交加。 www ● an ●c〇 他们自己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为非作列,无恶不作,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恶人。 但像这种不惜消耗自身内力去给仇人疗伤丶只为废掉仇人武功让仇人生不如死丶而且还能用这般诚恳真挚的语气说出来的变态,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定静师太大吃一惊,哪怕这些人杀了不少她不少门人弟子,也还是忍不住劝道:「令狐贤侄我们与魔教不一样,没必要浪费这麽大力气折磨他们,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算了。」 正说着,就看见一黑道人士突然发出一声闷婷,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之色,口中鲜血汨汨流出,倒在了地上。 「你怎麽了?」 石破天忙上前将那人扶起,看见地上多出了半截舌头, 他不懂什麽是咬舌自尽,将右手按在那人后背石泉穴,把紫霞真气传了过去。 其馀黑道人士见状更是胆寒,一瞬间就有数人狠下心来,或是咬舌自尽,或是自断心脉,不愿再受到折磨。 石破天直接被这场面给弄懵了,急忙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麽?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但他表现得越急,这些黑道人士越是害怕,几个还没下定决心的,一咬牙,也跟着选择了自杀。 石破天没有办法,忙出手将剩下人的穴道点住,但活着的已经不足一半。 剩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没胆子自杀的,早就被吓破了胆,见状也顾不得其它,其中一人大声说道:「令狐大侠,我们不是魔教的人,我们和魔教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是———」」 嗖! 黑暗中一道破空声传来,但下一秒就听见「当」的一声响。 定静师太的长剑已经出鞘,拦在了那人身前,将射来的暗器斩成了两截。 但,那人受这惊吓,后半截话也被打断。 「事情没做成,没关系。但若是乱说话,小心你这条狗命。」 黑暗中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脚步渐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张清秀绝俗丶容色照人的面孔。 「仪琳?!」定静师太失声叫道。 仪琳神色焦急,似乎想要说些什麽,但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显然是被点了哑穴。 而在仪琳身后,是一身材瘦长丶眯着一双细眼丶带着一顶范阳斗笠的麻衣男子。 这麻衣男子见识了石破天方才的手段,极其谨慎,整个身子几乎完全藏在仪琳身后,左手一把长剑,架在仪琳脖子上,右手按在仪琳背后死穴,以便随时都能真气取走仪琳的性命。 麻衣男子说道:「定静师太,事已至此,我们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让这位令狐大侠将放了我手下的人,我将你这漂亮弟子还给你,如何?」 定静师太没有说话,只神色变幻不定,明显是陷入了纠结当中。 生命与仇恨之间,她可以暂时放下仇恨。 但,这里还活着的黑道人士少说也有三十馀人,把他们放回去,日后还不知道会再造下多少罪恶业孽,会有多少正道人士死在他们手中。 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麻衣男子早就料到这一幕,高声喊道:「不戒大师,定静师太不在乎你女儿是死是活,你自己也不在乎吗?」 定静师太脸色一变,却是没料到这麻衣男子连这事都清楚。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些人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拿被擒的恒山弟子要挟他们。 这些人显然是知道华山派的援兵到了,这才故意布下这陷阱,引人上钩。 只不过,他们没料到他们钓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一条蛟龙,直接将他们这船都给掀翻了。 定静师太目光扫过仪琳,见仪琳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划痕之外,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的痕迹,心头一沉。 能让仪琳主动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有一种可能一她遇到了嵩山派的人! 这意味着眼前这些人都是嵩山派派来的,她们这段时间的遭遇都是嵩山派的阴谋算计,与魔教无关。 麻衣男子点住仪琳的哑穴,是怕仪琳将此事说出来。 「狗日的王八蛋,把琳儿给老子放开!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不戒和尚的怒吼声从山崖上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如闷雷般的脚步声响起。 不过片刻,不戒和尚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麻衣男子后退两步,将背靠在了树上,避免被人从背后偷袭,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只用馀光不断警向定静师太和不戒和尚。 「把琳儿放开!她要是敢掉半根毫毛,老子就将你活剐了卖肉!」 不戒和尚内力尚未完全恢复,这一路强运真气狂奔下来,脸色都有些发紫,但他浑不在意,铜铃般的眼晴恶狠狠瞪着麻衣男子,就要冲上前去。 麻衣男子心头一颤,忙叫道:「站住!你再靠近半步,就别怪我不客气!」手上的剑只稍微一紧,还没碰到仪琳脖子。 不戒和尚就瞬间被拿捏,吓得连声喊道:「别动手,不要动手!我不动了,我不动了!你不要伤到琳儿!」 麻衣男子笑道:「不戒大师,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不愿伤到仪琳小师太。只是,定静师太不愿意与我做这笔买卖,我也没有办法。」 不戒和尚怒道:「老尼姑,你赶紧答应他的条件!琳儿若是出了事,我拆了你的尼姑庵,砸碎你的观音像!气死我也,气死我也!」挥拳砸在了旁边的树上,直接将碗口粗细的大树拦腰砸断。 定静师太知道不戒和尚的脾气,他这话显然不是说说而已,正要去询问石破天的意见,毕竟这些人都是石破天抓住的。 石破天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师叔,救人要紧,我们先把仪琳师妹救下来。」 定静师太也不再犹豫,说道:「我可以让你把这些人全部带走,但除了仪琳之外,你也要把解药交给我们。」 麻衣男子爽快道:「没问题。」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丢了过去,说道:「白的外敷,绿的内服。你先帮我的人解毒,放他们离开。」 定静师太本就担心麻衣男子耍什麽花招,这麽做正合她的心意。 定静师太拿起瓷瓶,来到一黑道人士身边,按照麻衣男子的吩外敷内服。 为了尽快验证真伪,又运转真气,帮那人催化药力。 那黑道人士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眼神逐渐清醒,不复之前的浑浑噩噩。 定静师太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而是起身来到另一个黑道人士身边,再次试验一下解药,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没有再给剩下的黑道人士解毒,而是将两个瓷瓶放入了怀里,朝石破天说道:「令狐贤侄, 麻烦你把他们的穴道都解开了。」 她刚刚催化药力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那些黑道人士穴道里的强劲真气,没有把握解开,也就没有献丑。 麻衣男子似是毫不介意,看着石破天将一众黑道人士的穴道解开,说道:「你们先走,在老地方等我。」 众黑道人士不敢逗留,朝着麻衣男子道了声谢,互相扶着朝山下走去。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戒和尚早就没了耐性,催促道:「你现在可以把琳儿放了吧?」 麻衣男子说道:「还不行。我若是将她放了,你们出尔反尔,对我动手,我该如何是好? 第70章 毒气攻心 麻衣男子直接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回过神来,不戒和尚已经拽着他的胸口, 拎小鸡一样将他抓到了身前。 「狗畜生,不做人事!我女儿那麽漂亮的小尼姑你也舍得伤害她,真特娘的该死!她要是受了伤,我怎麽跟她娘交代!」 不戒和尚越说越气,瞪着一双眼睛,拳头捏的咯哎作响,杀气腾腾。 麻衣男子彻底慌了神,叫道:「住丶住手!我师父是白板煞星,你们敢对义动手,他不会放过你们·—」 砰! 不戒和尚一拳狠狠砸在了麻衣男子的脸上,将他剩下的话全砸回了肚子里, 骂道:「白板煞星?我煞你娘的腿!老子先收拾了你,再去拔了他的皮!」 定静师太听到「白板煞星」之名有些吃惊,但也仅此而已,她们不会千里迢超去找白板煞星的麻烦,可也不会怕他, 砰!砰!砰! 不戒和尚一拳接着一拳砸下,俨然是一副要将麻衣男子活活打死的架势。 石破天有些于心不忍,劝道:「老伯伯,你饶他一条性命,我们把他武功废掉就——老伯伯?!」 却是看见不戒和尚挥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松开了抓着麻衣男子的手。 麻衣男子从他手中滑落,瘫在地上,好似烂泥一般。 不戒和尚僵直了两秒,直直往后倒去。 自己人和坏人。 石破天毫不犹豫忙抢过去扶住了不戒和尚,却发现不戒和尚满脸涨红浑身滚烫,好似是煮熟了的螃蟹一般。 在他小腹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只匕首柄还露在外面。 鲜血早就将不戒和尚的僧袍袈裟浸湿了一大片,只是因为他背对着众人,一直没有被发现。 「爹!」「不戒大师!」 仪琳和定静师太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前来。 定静师太看了一眼匕首刺中的位置,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没有刺到要害。不戒大师应该是气力耗尽,才昏迷过去的。仪琳,你将匕首拔出来。」 仪琳在师门曾学过救伤的本事,知道定静师太要做什麽,强忍着泪水,上前缓缓抽出匕首。 匕首一取出,鲜血便即急涌。 定静师太脸色骤变,却是注意到那把匕首上泛着蓝盈盈的光泽,显然是淬了毒的。 从不戒和尚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也呈现出不正常的暗色,散发出阵阵恶臭。 仪琳察觉到情况不对,惊慌失措道:「师伯·.—」 定静师太顾不得与她说话,上前翻开不戒和尚的眼皮,只见不戒和尚眼白处明显笼罩着一层青黑,显然已经是被毒气攻心,全仗着他那强横的体魄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定静师太心头一沉。 不戒和尚中的毒和定逸师太她们中的明显不一样,要更加凶猛更加岁毒。 也就是不戒和尚体魄远超常人,否则怕是会直接见血封喉,瞬间毙命。 可同样的。 以不戒和尚的武功,若非是犯浑与石破天比拼消耗了大部分内力,麻衣男子绝不可能偷袭成功,而就算是偷袭成功了,有雄厚内力在身,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真是自作孽啊! 定静师太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句,但她也知道埋怨没用,朝石破天说道:「令狐贤侄,你试试能不能将不戒大师体内的毒素逼出来。」用手按在伤口上方,运劲将毒血尽可能地排了出来。 直到血液中的恶臭味渐渐变淡,定静师太才寻来一根树枝将天香断续胶涂到伤口之上,再用随身携带的绷带将伤口缠紧, 天香断续胶是恒山派治伤圣药,一涂上伤口,过不多时血便止了。 定静师太不敢耽搁,快步冲到麻衣男子身边,想要逼问出解药来。 但,麻衣男子全无半点反应,一检查,定静师太才发现他心脉已断,早就被不戒和尚活生生打死了。 定静师太只能去搜麻衣男子身,可翻来找去,也没能找出任何和解药有关的东西。 就在这时,不戒和尚身子猛地一颤,张口吐出来一滩暗黑色的淤血,阵阵恶臭扑鼻传来。 仪琳吓了一跳,失声叫道:「爹!爹!」 定静师太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喜色。 毒气攻心,深入肺腑,这几乎已经是必死无疑。 她放血只是将血液当中未及五脏六腑的毒血排出来,让石破天帮不戒和尚祛毒,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做最后的一丝努力。 结果没有想到石破天竟然真能将毒从不戒和尚体内逼出来! 石破天没有将手拿开,依旧在不断将紫霞真气灌注入不戒和尚体内。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将手收了回来。 不戒和尚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气息已经渐渐平稳,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石破天说道:「师叔,我们要快点找个大夫给老伯伯看病。拖得久了,他的身体会扛不住的。」 石破天之前就曾用紫霞真气帮小黄祛毒,这次换成了不戒和尚,也是得心应手。 但,田伯光当初毒杀小黄一家的毒只是普通的毒药,不戒和尚身上中的则是白板煞星从西域找来的剧毒,威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再加上,不戒和尚中毒极深,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哪怕石破天真气极其雄厚,感知极其敏锐,也没办法将这些毒素完全祛除, 只能尽可能地将毒祛除出去,再用紫霞真气帮不戒和尚蕴养身体,靠不戒和尚自已来抵抗残馀的毒性。 但,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不仅需要石破天隔三差五的给不戒和尚灌注紫霞真气保命,来回的拉扯也会不断消耗不戒和尚的元气。 时间久了,不戒和尚就算能够活下来,也会变成一个短命的废人。 定静师太很清楚这点,立刻运转真气,朝着山崖方向高声喊道:「仪远,立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下山。」 「是。」仪远高声应道。 定静师太指着那些黑道人士,说道:「令狐贤侄,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石破天说道:「师叔,今天已经死了这麽多人,我们不要再杀人了。废掉他们的武功,让他们以后没办法作恶就行了。」 定静师太见石破天诚恳真挚的表情,猛地反应过来,石破天根本不是想要折磨人,而只是心地善良不愿杀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定静师太双手合十,望向石破天的目光越发欣赏喜爱。 她先前不愿放人,是担心这些人继续为恶,若是废掉他们的武功,就没有这种担心了。 定静师太说道:「令狐贤侄有此慈悲之心,我自然是乐意之至。只是今日之事颇多蹊跷,我们不如留下几人,带回华山,交给岳先生。日后说不定能用到。」 石破天点头说道:「好。」上前将三十馀黑道人士的武功尽数废掉,随后又解开了他们穴道。 一众黑道人士面如死灰,望向石破天的目光复杂至极。 有几个咬牙想要自杀,但最后也没鼓起勇气。 石破天挑了几个伤势重,说道:「你们几个留下来,其他人就都可以走了。 但,这些黑道人士却都是不肯。 他们比石破天和定静师太更清楚嵩山派的手段有多麽狠辣。 他们如今没了武功,成了废人,怕是前脚刚离开,后脚就会被嵩山派的人灭口。 在放弃自杀,选择好死不如赖活着之后,他们也开始努力求生。 当即就有一黑道人士说开口道:「我知道暗器的解药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把我们都带去华山,等到什麽时候安全了,我们再离开。」 另一黑道人士跟着说道:「你们现在就我们走,那不是饶我们一命,是在催我们去死。」 有的甚至耍起来无赖:「你们要是想让我们死,就乾脆直接杀了我们。借刀杀人,算什麽慈悲心肠!」 石破天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放他们走,怎麽就是逼他们去死? 定静师太说道:「令狐贤侄,你心地善良,但有人却心狠手辣,哪怕是对待自己人也会毫不留情。他们现在没了武功,怕是连方安山都走不出来,就会被人杀了灭口。」 石破天张大了嘴巴,想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就把他们都带回华山去?等以后安全了,再让他们离开?」 定静师太点头道:「好。」 众黑道人士得到了想要的答覆,不再犹豫,立刻走到了满地尸首当中,一阵翻找,很快就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药葫芦来,从里面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嘴里。 定静师太并没有阻止。 相比于不戒和尚中的毒来说,暗器上涂的毒并不算厉害,中毒的恒山弟子完全是因为被困在山崖上,缺乏各种药材,得不到治疗,才越拖越严重。 如今她们已经脱困,解毒就不是什麽难事。 这些解药只能说是锦上添花,算不得是火中送炭。 让这些黑道人士先吃,也可以验证一下它们真假。 另一边,众恒山弟子得了定静师太的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前后用了不到两刻钟时间,就用树枝铺盖做了些简易的担架,将重伤的定逸师太和那些中毒受伤了的恒山弟子们从山上抬了下来。 定静师太在确认了解药是真的之后,就将它们分给众弟子服下。 岳灵珊要先这些恒山弟子一步下来。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去责怪石破天不该只顾着救人不顾自己安危,也没有再多说什麽多做什麽,而是默默站到了石破天的身后,将舞台让给了石破天。 「阿弥陀佛,令狐贤侄丶岳姑娘,多谢你们出手相救。」 定逸师太脸色惨白,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布满血污,勉强合十道了声谢, 就气喘吁吁无力地躺回了担架上。 石破天连忙摇手道:「定逸师叔,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家你帮我,我帮你, 都是应该做的,不用道谢。」 定逸师太还不知道一切都是嵩山派暗中指使,但她也从门下弟子口中得知了锺镇所作所为,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所有人都能如令狐贤侄你这般明事理,何愁正道不兴魔教不灭?」 定静师太知道定逸师太脾气急躁,就是怕她动怒影响到伤势,才没有将嵩山派是幕后黑手的事情告诉她,闻言劝道:「师妹,你就先别想这些事情了。我们快些下山,找个大夫,给你和不戒大师疗伤解毒,才是最要紧的。」 石破天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对,疗伤解毒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其它都不重要。」 众人不再多说什麽,往山下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石破天就猛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往前方望去,却是听到黑暗当中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正迅速往他们这边靠近。 定静师太本就在提防着嵩山派,见状立刻让所有人停了下来,问道:「令狐贤侄,怎麽了?有什麽情况吗?」 石破天说道:「之前那个钟师叔领着不少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十数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之人正是九曲剑锺镇。 锺镇一见定静师太,立刻满脸愧疚地上前躬身行礼:「定静师太,我先前一时糊涂,在山上胡言乱语,实在是对不住,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定静师太目光扫过锺镇身边之人。 有几个她曾经见过,都是左冷禅的师兄弟。 其馀的也都是四五十岁年纪,不出意外也是左冷禅的同辈师兄弟。 定静师太不愿在这个时候和锺镇撕破脸,说道:「不必了。锺镇师兄说的也没错,贵派是嵩山派,派是恒山派,贵派弟子不愿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锺镇说道:「定静师太,你这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恒山派的事情就是我嵩山派的事情,怎麽能有彼此之分?」 「我这刚一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带着我们嵩山派的人过来了,还请师妹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定静师太见锺镇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气急反笑:「不劳锺师兄费心了, 我们恒山派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锺镇则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满脸惊喜:「定静师太,你这意思是你们已经将那些魔教妖人都除掉了?我就说恒山派巾帼不让须眉,怎麽可能连那些一点魔教妖人都对付不了。」 目光一扫,落在了队伍中间的那些黑道人士身上,说道:「你们还活捉了这麽多魔教妖人?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能这麽准确的打探到你们的行踪,提前做好埋伏,肯定是在我们五岳剑派内部安插了不少的奸细,还请师太他们交给我们带回嵩山,审个明白。」 第71章 我赶时间 锺镇嘴上在与定静师太说着话,但注意力全在旁边石破天身上,观察着石破天的情况,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间宝剑上,做好了随时翻脸动手的准备。 其馀嵩山派的人则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一双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石破天,忌惮中也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左冷禅合并五岳剑派的野心外界无人知晓,但对他们这些同门师兄弟来说,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也都参与到了其中。 或替左冷禅招揽黑道人土,或威逼利诱其它江湖势力投靠嵩山派,甚至没少做杀人掠财灭人满门的事情。 石破天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以一敌三击败了丁勉丶陆柏丶乐厚三人,不仅破坏了左冷禅拿刘正风立威祭旗丶打压衡山派声望实力的计划,害得嵩山派颜面大失,还让其馀四派有了联合对抗嵩山派的迹象,一跃成为了左冷禅的心腹大患。 他们若是能替左冷禅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在嵩山派以及日后五岳派中的地位都会大涨,荣华富贵丶权势美人想要多少都会有多少。 锺镇同样也是这样想的。 身为嵩山十三太保之一,左冷禅的嫡系师弟,锺镇知道的内幕远比这些嵩山派旁系弟子要多得多。 也因此,更清楚左冷禅对石破天的恼恨和忌惮。 按照左冷禅最初定下的计划,他要先解决四派当中破绽最大的衡山派,然后借华山派「剑气之争」解决实力最弱的华山派,之后是实力偏弱但影响力最大的恒山派,最后是实力最强的泰山派。 就因为石破天的出现,他的第一步计划就出现了问题,后续计划也不得不跟着改变,只能先跳过实力大涨的华山派,对恒山派动手。 于是,左冷禅就派人在江湖上传出「华山派得到了《葵花宝典》丶令狐冲是凭藉《葵花宝典》才功力大涨」的谣言,又藉此事让恒山掌门定闲师太派人支援华山派,自己则派遣招揽来的黑道人士在半道上进行伏击。 这计划一开始进行的极其顺利,不料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不戒和尚,硬是将一众黑道人士挡了下来,护着恒山派退到了万安山山崖上。 紧接着,又出现了仪琳前去华山派求救,带着石破天和岳灵珊前来支援恒山派的事情。 嵩山派的人很早就在监视着华山的情况,石破天三人下山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锺镇耳中。 锺镇不惊反喜,当即就定下了以恒山派为饵,诱杀石破天的计划。 之后上山游说定静师太接受五岳合并丶篡夺恒山掌门,有几分真心实意在, 但更多的是想要打探情报。 结果,他在山上没打探到多少消息,反倒是在下山的时候,从嵩山弟子口中得知仪琳主动找上了他们,告诉了他们不戒和尚丶石破天丶岳灵珊的事情。 锺镇当机立断,让黑道人士用被活捉的恒山弟子去引定静师太以及不知去向的石破天岳灵珊上钩。 结果,石破天成功上钩了,但却是直接把网给扯破了。 石破天以一己之力将漫天暗器打回去的场面,直接就让锺镇看傻了眼,也萌生出了退意。 那些黑道人士就算捅出他们是嵩山派派来的。 他们只要咬死了这是诬陷不承认,恒山派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白板煞星的弟子青海一枭却认为石破天是学会了他们西域失传已久的一门神功「乾坤大挪移」,并不见得就有多麽厉害,不愿就这麽算了。 左冷禅与白板煞星交情莫逆,青海一枭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这些黑道人士的临时头领。 他来时信誓旦旦地给左冷禅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要是这麽灰溜溜的回去,实在是没脸再见左冷禅。 于是,青海一枭不顾锺镇阻止,拿仪琳作为人质,想把剩下的那些黑道人士救回来。 他也没想着遵守承诺,只等着手下离开之后,再杀了仪琳灭口,顺带着拖延住石破天等人。 而那把匕首就是他给仪琳准备的。 结果被石破天一招「擒龙手」给打乱了计划。 却也在临死之前,将匕首捅进了不戒和尚肚子里。 这也让心生退意的钟镇改变了主意。 没了不戒和尚,恒山派那边的高手就剩下令狐冲和定静师太两个人。 而令狐冲给不戒和尚排毒续命,又损耗了大量真气。 他这边却有十七个师兄弟,各个武功高强。 这或许是他们除掉令狐冲的最好时机。 但现在—— 锺镇看着站在定静师太身后的石破天,气息平稳面色红润,怎麽也不像是损耗了大量真气的模样,有些迟疑。 定静师太被锺镇的厚颜无耻气的脸都白了,但顾虑到身后的那些恒山弟子, 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那些黑道人士却是急了,纷纷喊道:「令狐少侠丶定静师太,我们和魔教没有半点关系,是嵩山派逼着我们对你们动手的。你们若是将我们交出去,他们肯定会杀了义们灭口的。」 锺镇厉声喝道:「住口!你们这些魔教妖人当真是死不悔改,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挑拨离间我们五岳剑派之间的关系,你们以为定静师太会相信你们的鬼话?」 仪琳一直在队伍中间照顾着不戒和尚,闻言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们说的才是鬼话!你们这些嵩山派的坏人骗我说出了爹爹和令狐师兄丶岳师姐的事情,还拿我来威胁他们,们和他们都是一夥的!」 锺镇冷笑道:「仪琳小师太,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嵩山派的人骗了你,谁骗的?你将他指出来,我们当场对峙。若真有这事,我定会清理门户,还你一个公道。」 锺镇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观察着石破天的情况,想确认他是在装腔作势, 还是真的没有损耗多少内力。 定逸师太原本还真以为锺镇是悔过自新,带着嵩山派的人来支援他们,待听到仪琳的话,脸色骤变,挣扎着坐了起来,朝定静师太问道:「大师姐,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仪琳说的话可是真的?」 定静师太见事情已经瞒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点头说道:「这些人的确不是魔教的人。」 定逸师太双眉一竖,怒目圆瞪,指着锺镇道:「你———你们——」 她脾气本就暴躁,突闻这等事情,瞬间急火攻心,只觉得喉咙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已经有了些灰白的迹象。 定静师太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想要上前为定逸师太疗伤,但眼前这形势危急,又容不得她耗费真气。 石破天就没有这份顾虑,担心叫道:「定逸师叔!」冲上前去,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了定逸师太体内。 锺镇见此情形,心中一动,又警了眼仪琳身边的不戒和尚,见他双目紧闭, 昏迷不醒,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心知不戒和尚这只是暂时被压住了毒性发作,再拖下去,石破天还得损耗真气给他祛毒疗伤。 锺镇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微微笑道:「两位师太,仪琳小师太年纪小不懂事,被魔教妖人骗了,也就算了。你们怎麽也误会了我们?我们嵩山派怎麽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令狐贤侄,你快停下来。」 定静师太一把拦下了正在给定逸师太疗伤的石破天,也不再遮遮掩掩,怒道:「你自己说出来了,那也就免得我再说。左冷禅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背信弃义,招揽这些黑道人士伏击我们恒山派,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锺镇说道:「定静师太,你这话说的就大错特错了。左师兄向来都是以江湖大义为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护江湖正道。他刘正风都能感化魔教长老曲洋, 我左师兄度化几个黑道之人又算得了什麽!你们佛门不也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锺镇拖延着时间,只等不戒和尚毒性再次爆发的时候,再动手。 定静师太也看出了锺镇的打算,但却没有立刻点破,也借着这时间冥思苦想着对策。 定逸师太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朝石破天低声说道:「令狐贤侄,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等下动手的时候,你看准时机,想办法带着岳姑娘逃出去。」 「你们一定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岳先生丶天门师兄丶莫大先生丶定闲师姐他们,一定要给我们讨回这个公道。」 石破天听得「动手」二字,眼睛一亮,低声问道:「定逸师叔,他们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就是要和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吗?」 定逸师太听着略微有些别扭,但这话大体上也没什麽问题,点了点头。 石破天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对定静师太说道:「定静师叔,我知道该怎麽办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所有人的目光「」的一下子望了过来。 定静师太正一筹莫展,虽不知道石破天有何办法,但还是选择相信石破天, 点头说道:「好。」 只见石破天走上前去,朝着锺镇等人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定逸师叔和不戒老伯伯都受了伤,你们要比武的话就来找我好了。」 定静师太:「???」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定静师太愣了一下,见石破天一脸认真诚恳,顿觉石破天的想法太过单纯, 嵩山派这明显是来杀人灭口的,怎麽可能会答应一个一个和你比武! 一众嵩山人士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当初在衡山城双方比武定胜负,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现在可不一样了! 石破天见嵩山派的人笑得这麽开心,也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不过,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我们赶时间,你们十七个人一起上吧。」 周围瞬间一静。 嵩山众人都是一呆,笑声戛然而止,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石破天,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石破天见他们突然都不笑了,急忙解释道:「定逸师叔和老伯伯病的很严重,要尽快去看大夫。我早点赢了你们,也能早点去看病。」 说着,石破天拔出长剑,左手掐剑诀,使了一个「诗书会友」,然后将长剑收回了鞘中,说道:「我们快点开始了。」 定静师太忍不住问道:「令狐贤侄,你这是什麽意思?」 石破天说道:「我刚刚用的那招事我们华山剑法当中的『诗剑会友』,意思是大家都是好朋友,比武只决胜负,不以性命相搏。」 定静师太说道:「我知道『诗剑会友』的含义,可你为何要将剑收起来?」 石破天说道:「长剑锋利,容易伤人。我不用剑,少使些力,就不会伤到他们了。」 定静师太,定逸师太听得目结舌。 恒山众年轻弟子则是频频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觉得很有道理。 岳灵珊以手扶额,满脸无奈,又赶紧提醒道:「大师兄,他们可不是和你比武切磋,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 「谁要他手下留情!」 嵩山众人一个个气的暴跳如雷,只恨不得将石破天生吞活剥了。 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尤其是这些年随着嵩山派的兴盛,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何曾受到过这般羞辱。 哪怕是心机深沉丶对石破天最为忌惮的钟镇也压抑不住心中火气,厉声叫道:「好好好,令狐少侠果然是非同凡响,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说话间,就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嵩山人士冲到了石破天身前,叫道:「小兔崽子,吃我一剑!」说着长剑一挺,自左而右急削过去。 石破天正想着岳灵珊说的不要手下留情,这人就已经冲到了身边,下意识地凌空一掌挥出。 挥到一半,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人并非是风清扬,急忙将掌力收回大半,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得的一声响,那嵩山之人就腾空飞了出去,直接将一颗碗口粗细的大树拦腰撞断,才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72章 拜山 石破天一惊,刚想要上前查看那人伤势,给他疗伤。 嵩山众人已经拦在了他身前,长剑尽皆出鞘,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怒火下面藏着深深的忌惮乃至是几分畏惧。 「张师弟!」锺镇抢上前去,将那人扶了起来。 只见这姓张的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右臂骨头已经碎掉,无力垂在身侧,身上肋骨也断掉了数根,虽不至于死掉,但下半辈子也基本是废了。 嵩山众人见状,无不骇然。 隔着一丈有馀,就能一掌就将一个一流高手打成这样,如此掌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难怪左师兄会将他视作是心腹大患,也难怪他敢狂妄到要一个人对付他们十七个! 嵩山众人心头怒火和功利贪念好似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散去了大半。 「《葵花宝典》竟然如此厉害?」 定逸师太睁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她对石破天的认识还在当初以一敌三击败丁勉等人身上,这才会让石破天找准机会就独自脱身离开,万万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时间,石破天的武功竟突飞猛进到了如此地步。 定静师太见过石破天以一己之力将漫天暗器挡下,对眼前这一幕倒也不算太过惊讶,但她十分担心石破天这般肆无忌惮的浪费真气,还能坚持多久? 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石破天先是背着岳灵珊从峭壁爬上悬崖,接着又和不戒和尚比拼内力,把不戒和尚一身内力耗尽,然后又用真气挡下漫天暗器攻击,替不戒和尚祛毒吊命,给定逸师太疗伤·— 她只想着就有些头皮发麻,可石破天不仅做到了,而且看上去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实在是太过反常。 反常到她也在怀疑石破天是在硬撑着,想要藉此吓退嵩山派的人。 定静师太忧心,但却不敢表露出来分毫,只能在心里默祷菩萨保佑。 便在此时,锺镇大声说道:「诸位师兄弟,你们不要被这小子给吓住了。他先是孤身一人杀了那些魔教妖人,又给那不戒和尚疗伤祛毒,他就算是打娘胎开始练功,现在还能剩下几成内力?」 「他用这种耗费内力的招数耀武扬威,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硬撑着罢了!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还能将我们全都杀了不成!」 嵩山众人闻言只觉有理,登时多了几分胆气,纷纷叫道:「锺师兄所言极是。咱们兄弟也不是泥捏的,这小子不是着要一个打咱们十七个吗?咱们也无须跟他客气,一齐出手,合力料理了他!」冲上前,将石破天团团围在了中间。 石破天急忙解释道:「各位叔叔伯伯,义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人,我现在就过给他疗伤他这一解释,在嵩山派的人看来明显是心虚害怕了。 当即就有四道灰影冲上前去,四剑齐发,分别指向石破天眉心丶咽喉丶胸口丶小腹四处要害。 这四剑剑招精奇,气势森严,带起剑光闪烁,作响,显然是已经得了嵩山剑法的精髓,实属是第一流好手的剑法。 而且,这四人明显学过合击之术,虽身法速度各个不同,出剑也有先后顺序,但四柄长剑却是同时到达石破天身前,可谓巧妙至极。 但,却是被石破天轻松躲开, 石破天在得了风清扬指点之后,招式上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配合上他那旷古烁今的内功,身随心转,无所不可,左右高下,尽皆如意。 这在别人眼中难以抵挡的合击之击,在他眼里破绽极多,哪怕不以内力压人,也能轻易破开。 但,这原本的『诗剑会友」,自己却差点打死一人,石破天心中愧疚,只是闪避,却不还手。 嵩山派众人并不知道这些那师兄弟四人刚出手之时,还在提防着石破天那骇人的掌力,做好了随时后退的准备。 此时,见石破天只一味闪避,并不还击。 只道是锺镇猜对了。 石破天刚刚是在装模作样,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 四人大喜过望,手中长剑越使越快,只见得剑光闪烁,连成一片,如同雨幕珠帘将石破天裹在其中。 恒山众人见石破天在四人围攻之下,东闪西避,迭遭奇险,手心中都为他捏一把冷汗。 定静师太也以为石破天是内力耗尽,拔出宝剑,就要上前帮忙。 只有岳灵珊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她先前没有明言让石破天对嵩山派这些人下死手,是担心嵩山派的人回过神来,拿她们当人质来要挟石破天。 此时,却是顾不得这麽多了。 岳灵珊大声喊道:「大师兄,你快还手啊!这些人虽然是我们五岳剑派的人,但他们背信弃义,残害同道,比那些无恶不作的魔教妖人更可恶更该死!你若是不想杀人,废掉他们的武功便是!」 所有人的目光的一下子朝岳灵珊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 场上局势骤变。 石破天本来在躲闪的身形陡然一止,将手并成剑指往前一戳,好似是得了失心疯将自己的手往别人剑上撞,但却在间不容发之际,穿过重重剑幕,一指点在了那人胸前穴道上。 那人动作顿时一止,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王师兄!」 另外三人大惊失色,急冲上前,挥剑劈砍,想要将石破天逼退,将师兄救下。 石破天只将身子一侧,躲闪开,紧跟着一步上前,伸手朝着三人胸前点去。 三人都知道石破天要做什麽,一边挥剑阻挡,一边侧身躲闪,但根本无济于事。 石破天出手极快,方位又奇,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岳灵珊身上挪开。 等发现这边没了动静,胜负就已经分出。 周围瞬间一静。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石破天,极度的震惊让他们甚至连呼吸都要忘了。 石破天疑惑道:「小师妹,他们真的这麽坏吗?师父不是经常说,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吗?」 岳灵珊对石破天信心十足,但也没料到石破天竟能如此 轻松取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可恨。「 「魔教妖人与我们是仇人,他们做出何种事情也都不意外,我们再报复回去便是。他们这些自己人,只为了自己的贪念野心,背信弃义,残害同道,更该死。「 那些被废掉了武功的黑道人士回过神来,也跟着叫起来:「令狐大侠,岳女侠说的对!嵩山派的这群王八蛋,看上去道貌岸然人模狗样,但骨子里男娟女盗,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你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以后也不能作恶!」 石破天对岳灵珊十分信任,闻言不再犹豫,脚下一点,主动朝着嵩山派的人冲了过去。 师父告诉过他,一定不能让坏人跑了,否则他们就会继续去作恶,残害好人。 嵩山众人大惊失色,仓皇向后退去。 左冷禅的这些同门师兄弟,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年纪都在四十岁往上,武功有高有低,但江湖经验和眼力都还是有的。 石破天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超他们之上,已经不是靠人数能够弥补。 他们胆气已丧,全无半点斗志,满脑子只剩下赶紧逃命这一个念头。 只有石破天追到他们身边时,才会被动的挥剑反击,想要将石破天逼退。 但,这显然是异想天开! 只眨眼功夫。 就又有五人被石破天点住了穴道,定在了原地。 剩下的七人抓住这机会,钻进了山林当中,各自逃命,做鸟兽散。 定静师太见石破天头也不回的追了过去,心中大急,大声喊道:「令狐贤侄,林深草茂,穷寇勿追,小心中了他们的暗算!」 话音未落,石破天就已经消失不见。 岳灵珊说道:「定静师叔,你不必担心,我大师兄肯定不会有事的。」 深山老林对别人来说是凶险之地,但对从小生活在山林当中的石破天来说,和回了自己家没什麽两样。 再加上他如今内力深厚,又有紫霞神功强化五感六识,几个纵身跳跃,就追上了一个逃跑的嵩山之人,凌空一指点出,一道真气打在了那人背后的穴道上。 那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身形一顿,摔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石破天没有停下,直接朝着下一个追去。 前后也就盏茶功夫,逃走的七人就被石破天抓住了六人,只剩下一个锺镇最为狡猾。 他没有选择闷头逃窜,而是趁着同门师兄弟给他吸引注意,自己偷偷摸摸绕了个圈,躲到了山崖上的一处灌木丛里。 「一定要尽快将令狐冲的事情告诉左师兄!」 锺镇只一想到石破天那可怕的武功,就浑身冒汗,焦躁难安。 作为左冷禅的嫡系师弟,左冷禅这些年没少给他喂招,指点他的武功。 锺镇一直觉得左冷禅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远超五岳剑派所有人,不弱于如今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丶少林的方证大师丶武当的冲虚道长! 直到今天,他看见石破天出手,才惊恐地发现无论是内力丶身法丶还是招式,石破天竟然都在左冷禅之上! 两人若是交手,左冷禅唯一的胜算就是他自创的《寒冰真气》,但胜算有多少,实在是不好说更重要的是,石破天的年纪还不到左冷禅的一半! 「五岳合并的事情必须要尽快停下来!否则我们嵩山派就是在给华山派做嫁衣!」 锺镇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视线一暗,猛地抬头望去,整个人如同见鬼了一般,浑身汗毛直竖, 脸色骤变,失声叫道:「令丶令狐冲?!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 石破天说道:「闻着你的味道来的。」 锺镇觉得石破天又在戏弄他,但这时候已经无所谓,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锺镇眼中厉色一闪,二话不说,挥剑朝着石破天杀了过去。 锺镇江湖绰号「九曲剑」,不是因为他的剑是弯的,而是因为他的剑法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如今,生死关头,全力出手,锺镇这一剑也使出了他生平最高水准。 只刹那间,漫天剑影晃动,在昏暗月色下犹如灵蛇起舞,阴狠毒辣。 但,这对石破天来说,和先前那张师弟丶王师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石破天只轻轻一指点出,就将锺镇定在了原地。 漫天剑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而几乎是在与此同时。 华山玉女峰,有所不为轩。 岳不群正在向宁中则询问起恒山派遇伏的具体情况。 岳不群在收到宁中则的传讯之后,一刻不敢耽搁,急匆匆从长安赶了回来。 但没问两句话,岳不群就傻眼了。 宁中则让人给他传的口讯,竟已经是宁中则知道的所有情况。 唯一的变化,就是宁中则派石破天和岳灵珊跟着仪琳去了万安山。 岳不群瞬间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好悬没有把脸黑下来。 不说恒山派被伏击一事是真是假,仪琳这麽一个武功低微的恒山弟子是怎麽从魔教包围中逃出来的,这有没有可能是魔教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即便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宁中则也应该等他回来,一起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五岳剑派说是同气连枝,但到底还有区别的, 石破天是他们华山派未来兴盛的希望,怎能为了恒山派去冒这种险? 而且,石破天和岳灵珊这一去,他们华山派相当于是把这事接了下来,不管到底都不行。 但事已至此,岳不群也是别无办法,只能说道:「师妹,你现在就去通知所有人,让他们收拾好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万安山。」 宁中则不解道:「平之他们也要去吗?」 岳不群点头道:「所有人都去。那些魔教妖人能伏击恒山派,未必不会偷袭我们华山,我们将所有人带去,也是以防万一。」 正说话间,突然弟子来报:「师父丶师娘,嵩山派的丁勉师叔丶陆柏师叔丶乐厚师叔,衡山派的鲁正荣鲁师叔,泰山派的天安师叔一同前来拜山。」」 岳不群丶宁中则两人都是一惊,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 第73章 大势已成 岳不群说道:「师妹,你方才与我说,《葵花宝典》的谣言可能是魔教放出来的,我们误会左冷禅了,现在看来怕不是如此。」 这深更半夜的,他刚刚回到玉女峰还不足半个时辰,丁勉他们就急匆匆前来拜山。 这只可能是丁勉他们一直都在盯着玉女峰的动静,就等着他回山,才能来的如此及时如此迅速。 宁中则也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师兄,你的意思是埋伏恒山派的不是魔教的人而是嵩山派的人?这丶这怎麽可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岳不群说道:「等下我们就知道了。」 将声音抬高,朝门外弟子吩咐道:「陶钧,你先将他们带到正气堂中落座, 备好茶水点心,不可怠慢,再通知所有人,到外面集合。」 「是。」陶钧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岳不群朝宁中则微微一笑,说道:「丁勉他们不知礼数,大晚上的登门当这恶客,义们可不能与他们一般。师妹,给我找一身乾净的衣服,我们去会一会他们。」 宁中则本来还有些志忑不安,见岳不群如此从容不迫,心中大定,说道:「好。」服侍着岳不群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一身乾净正式的衣服,扫去这些天赶路的风尘气,才一同走出了有所不为轩。 「师父丶师娘。」 华山众弟子早就等候在轩外,见岳不群和宁中则到来,齐齐行了一礼岳不群微微颌首,目光一扫,发现少了两个人,问道:「大有和白罗呢?」 陶钧忙上前说道:「六师兄到思过崖上去了,我已经让九师弟去喊他了。」 岳不群眉头一皱:「你们大师兄都已经下山,他到思过崖上做什麽?」不等那弟子回答,就又说道:「算了,不必管他了,你们随我来。」 却是想到他这六弟子事事都喜欢效仿他那大徒弟,这次应该也是学他在思过崖上闭关修炼。 岳不群说罢,便与宁中则往正气堂走去。 众华山弟子按照入门顺序规规矩矩跟在两人身后。 很快,众人就到了正气堂外。 岳不群往厅中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正气堂宾座上,除了陶钧提到的丁勉丶陆柏丶乐厚丶鲁正荣丶安道人之外,还坐有三人。 那三人一个黄焦焦的面皮丶身材高大,一个胖墩墩的矮子丶皮肤黑,还有一个瘦骨麟丶脸颊凹陷,都是五六十岁模样年纪,腰间配着华山派的长剑。 正是他曾经的同门师兄弟丶华山剑宗弟子成不忧丶封不平丶丛不弃。 岳不群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嵩山派的打算,心中文惊又怒,但他城府极深, 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得冷了几分。 宁中则就没有这份养气功夫了,一看见三人,面色大变,失声叫道:「他们怎麽来了?!师兄?」忧心怖地望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说道:「无妨,且看他们能搞出什麽花样。」领着众人走进了大厅当中。 厅内众人早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岳不群和宁中则到了。 丁勉等人身为客人,身份又在岳不群这个华山掌门之下,按理来说,本该主动起身问好,但此时却是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两人,恶意不加掩饰。 封不平丶成不忧丶丛不弃三人就更是恶狠狠地盯着岳不群,满脸戾气,就好似随时都会动手一样。 岳不群见他们连面子上的和睦都不顾了,也直接无视了他们,径自坐到主座上,冷声说道:「封兄,你们三位早已跟华山派没有瓜葛,又上华山来做什麽?」 封不平笑道:「华山是你岳师兄买下来的?就不许旁人上山?是皇帝老子封给你的?」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各位要上华山游玩,当然听便,可是岳不群却不是你师兄了,这『岳师兄』三个字,原封奉还。」 封不平道:「岳不群,当年你师父行使阴谋诡计,霸占了华山一派,这笔旧帐,今日可得算算。你不要我叫『岳师兄』,哼哼,算帐之后,你便跪在地下哀求我再叫一声,也难求得动我呢。」 岳不群淡淡说道:「你要算帐?算什麽帐?怎麽个算法?」 封不平大声道:「你气宗篡夺华山掌门之位二十多年,也应该是时候将华山掌门之位让出来了,我已禀明五岳盟主左盟主,奉得旗令,来执掌华山一派。」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五岳令旗。 华山众弟子都不知剑气二宗之事,但看见这五岳令旗都是大吃一惊。 唯有岳不群心中大喜。 今日这事一出,华山丶衡山丶泰山丶恒山四派联合对抗嵩山派一事就彻底成了,距离他们华山派夺回五岳盟主之日又进了一大步。 至于说今日之事要如何应对··· 岳不群丝毫不惧,反而是有些跃跃欲试。 他这些时日一直在研究思过崖石壁上的五岳剑法和对应的破解之法,今日正好可以拿丁勉几人为他以后对付左冷禅先练练手。 岳不群没有再理会封不平,朝天安道人和鲁正荣说道:「天安道长丶鲁师兄,丁师兄丶陆师兄他们今日来此的自的,岳某大概猜到了。你们又是为了什麽?天门师兄和莫大先生可知道此事?」 天安道人有些心虚,目光躲闪,不敢接话。 鲁正荣大义凛然道:「自然是为了维护我们五岳剑派的声誉,匡扶江湖正道。岳兄,贵派门户之事,我们外人本不该插手,但我们五岳剑派结成同盟,荣辱与共,若是有一派处事不当,其馀四派也会跟着蒙羞,被天下人耻笑。」 岳不群说道:「鲁师兄丶天安道长,有些事情你们不知真相,被人蒙蔽,这不怪你。你们还是先回去,问问莫大先生和天门道长,不要被人当枪使了。」 陆柏听不下去了,冷声说道:「岳不群,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你莫不是觉得左师兄冤枉了你?还故意利用鲁师弟和天安师弟对付你?」 岳不群毫不客气道:「这些事情,你们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陆柏脸色一变,尚未开口,鲁正荣已经急忙表起了忠心:「岳不群,左盟主为了我们五岳剑派弹精竭虑,做了多少事情,你竟然如此污蔑左盟主!」 「难怪左盟主会发下这五岳盟主令,让我等来为封师兄主持公道,清理门户中的奸邪之辈。」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喝:「住口!你是什麽东西,也配在我们华山派大放厥词!」 思过崖到正气堂并不算远,只十馀里山路。 陆大有和罗英白早就已经到了外面,只是看见师父正在与人交谈,才没敢冒然闯进去。 直到听见鲁正荣辱及恩师,陆大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丁勉等人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并非是石破天,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们也不愿再耽搁下去。 丁勉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 鲁正荣立刻会意,左足一抬,砰的一脚,将身边的椅子朝陆大有踢了过去, 破口大骂道:「小畜生,岳不群就是这般教你与长辈说话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左盟主这五岳盟主令当真没有下错,这若是再不尽快拨乱反正,华山派迟早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到时候我们五岳剑派也要颜面扫地。今天我便先废了你这个小畜生,再助封师兄扫清华山派内的奸邪。」 说着,鲁正荣就朝着陆大有扑了过去。 宁中则见状,急忙闪身上前,想要将鲁正荣拦下,但她刚一步迈出,成不忧就已经拦在了她的身前:「岳夫人,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了,你要去哪?」 宁中则急着救人,口中喝道:「给我让开。」挥剑向前,要将成不忧逼退。 但,这正中了成不忧的下怀! 成不忧这段时日没少听说岳不群弟子令狐冲以一敌三击败丁勉等人的事迹也亲眼见识过了丁勉三人的实力如何,心里对岳不群满是忌惮。 他若是能先将宁中则擒下,必然能乱了岳不群的心志,说不定能直接逼岳不群屈服让位! 成不忧说道:「岳夫人,我见你一介女流,本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但你这般不知好歹,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中则最听不得别人这般轻视女子的话,勃然大怒道:「你要是有这本事, 尽管使来。」 成不忧大叫一声「好」,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只见得一片银光闪烁,铮铮作响,与宁中则打成了一团。 岳不群有心将陆大有培养成替石破天杀人铲除后患的利刃,自然不会坐视陆大有出事。 但他刚要上前,封不平与丛不弃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丁勉丶陆柏丶乐厚三人虽然并没起身,但气机已经紧紧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岳不群脚步一顿,也顾不得再管陆大有了。 一对一丶一对二丶乃至是一对三···— 他都丝毫不惧,但若是对方完全不要脸了,五个人一起围攻,他几乎是必败无疑。 封不平说道:「岳师兄,这掌门之位,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岳不群说道:「当年玉女峰比剑,胜负既决,是非亦分,事隔二十五年,你们再来旧事重提,又有何益?你们若是真有能耐———」 「当日比剑胜败如何,又有谁见来?我们三个都是『剑宗』弟子,就一个也没见着。」 丛不弃直接打断了岳不群的话,说道:「若真是你们气宗胜了,为何左盟主他老人家颁下这令旗,要你退位让贤?」 岳不群心中一动,顺着丛不弃的话,说道:「既然你们不服二十五年前比剑的结果,那今日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三个人无论谁能胜了我,这华山掌门之位就让与你们,如何?』 以一敌五,他没有把握。 但,若是这五个人分开上,那就不一样了! 岳不群眸中杀意凛然,思过崖石壁上同样刻有破解剑宗招式的方法,做好了一击杀敌,不给丁勉他们联手机会的打算。 丛不弃和成不忧一样,一心想藉助左冷禅的帮助,夺回华山派掌门之位,闻言根本不敢回应。 封不平却是不同。 他并不知道左冷禅五岳合并的野心,但仅仅是让华山派沦为嵩山派的傀儡附庸这一点,就已经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此时能光明正大地夺回华山派掌门之位,他自然是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一言为定。岳师兄,今日你若是能胜过我手中的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陕西半步。」 岳不群道了声「好」,正要出手,先将封不平杀了。 陆大有和鲁正荣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 鲁正荣并没有将陆大有这年轻弟子放在眼里,连剑都没有拔,右手并成剑指,朝着陆大有丹田挥去,要废掉陆大有一身内功。 而并指成剑,正是风清扬给陆大有喂招时用的最多的动作! 陆大有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应对,身子不退反进,挥剑朝着鲁正荣刺去,力道并不算太大,速度也不算太快,但却是先一步卡在了鲁正荣的必经之路上。 鲁正荣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已经被长剑刺穿。 整个过程看上去诡异至极,就好似鲁正荣突然得了失心疯自己撞到剑尖上自杀一般。 正气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陆大有,满脸难以置信。 岳不群也不例外。 或者说,岳不群才是最吃惊的! 他向来的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次都没能崩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 作为陆大有的师父,他最清楚陆大有的实力如何。 三个月前从衡山城回到华山的时候,他才刚刚考校过陆大有的武功。 内功平平丶剑法中上,放在华山派年轻一代当中还算优秀,但放在江湖上最多也就算是三流水平。 鲁正荣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怎麽也都是和莫大先生丶刘正风同辈的师兄弟,实力应该远在陆大有之上才是。 可两人交手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鲁正荣甚至连陆大有一招都没能接下来。 这其中固然有鲁正荣大意的原因在,但也明显的不合常理。 陆大有自己也惊呆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风清扬交手,下意识地就把鲁正荣当成了风清扬来对待,根本没想过能取胜,更别说是一招致胜, 一剑出手的同时,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变招丶如何躲闪丶如何应对反击。 结果,这一切都没能用上, 他就这麽简简单单的一剑,甚至都没有耗费多少内力,就将鲁正荣给杀了! 不费吹灰之力! 第74章 看不上 陆大有与鲁正荣这一战在所有人眼中原是最没有悬念的。 除了一众华山弟子之外,丁勉陆柏等人根本都没有分神去留意。 直到听见鲁正荣的惨叫才急忙转头望去,却只看到鲁正荣胸口中剑,根本不清楚陆大有是如何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取胜的。 丁勉陆柏几人面面相,惊疑不定,华山派突然冒出来一个令狐冲就已经够匪夷所思,总不可能还有一个不弱于令狐冲的年轻高手吧? 陆大有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鲁正荣,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脸上满是亢奋狂喜。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武功进步很大,但具体进步了多少,就不清楚了。 在风清扬面前,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当初刚见面时的他都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直到方才与鲁正荣交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比以前强了太多太多。 丁勉陆柏几人不知陆大有深浅,心中忌惮,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试探。 天安道人就没想那麽多了, 他是泰山派长老玉玑子的徒弟,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的旁系师弟。 玉玑子一心想要篡位夺权,早早就与嵩山派勾结在了一起。 左冷禅要助剑宗弟子夺取华山派掌门之位,需要一个泰山弟子来撑场面。 玉玑子二话不说就将天安道人派下山来,要他事事听从嵩山派的吩附,竭力与之交好。 但,天安道人放不下脸皮身段,对谄媚讨好这种事情十分抗拒。 两个月下来,他和丁勉陆柏这些嵩山十三太保交情平平,反倒是和鲁正荣这个在他眼里处境相似的衡山派师兄,交情匪浅。 此时见鲁正荣倒在血泊之中,天安道人立刻就冲上前去查看,结果发现鲁正荣竟然已经死了。 天安道人登时大怒:「孽障,你小小年纪,出手怎的如此狠毒!」 陆大有气笑了:「他刚才要废我武功的时候,你怎麽不站出来说这话?现在想起来了?真是一大把年纪,全都活到了狗身上!』 「汪!汪!汪!」小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叫唤了几声。 陆大有装出一副慌张告饶的模样,向小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他哪配得上和狗比!狗至少知道谁是自己人,有的人啊,就只会乱叫乱咬!」 「孽障,你找死!」 天安道人气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但有了鲁正荣的前车之鉴,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仓一声抽出随身宝剑,朝着陆大有刺了过去。 陆大有早就料到会如此,并未选择躲闪格挡,而是以攻为守,直接上前一步,提剑向天安道人喉头刺去。 这一剑出招并不迅捷,但部位却妙到巅毫,正是「独孤九剑」中「破剑式' 的绝招。 与原时空里,风清扬心存死志,只想着尽快将独孤九剑传承下去,前后只花了十馀天功夫,就将独孤九剑尽数传给令狐冲不同。 这方世界的风清扬答应了石破天要好好活下去。 陆大有的悟性又不如原本的令狐冲,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独孤九剑学会风清扬这一个多月来,只传授了陆大有独孤九剑中的「总决式」和「破剑式」,并反覆帮他打磨,指出其中的不足缺陷。 如今的陆大有在对独孤九剑的总体掌握上,远不如原时空的令狐冲,但在「总决式」和「破剑式」这两剑上,并不比同时期的令狐冲差多少。 天安道人大吃一惊,万不料陆大有会突然使出这一招,情急之下,只能着地打了个滚,直滚出丈许之外,才得避过,却也是惊险万分。 众华山弟子见天安道人如此狼狈,跃起之时发髻散乱,身上满是尘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只是看到了这热闹,岳不群丁勉陆柏等人却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天安道人这一滚虽然狼狐,却也是唯一拆解此招的办法, 陆大有笑道:「难怪小黄对我的话不满意呢,莪还真是看走眼了!这怎麽可能是狗?明明是一头驴,一头大蠢驴。」 天安道人气极,口中发出一声怒吼,连人带剑,向陆大有直扑过去。 「哦?这一招可是传说中的野驴冲撞?」 陆大有嘴上继续刺激着鲁正荣,手上却是毫不留情。 他先后两次使用独孤九剑,一次杀了鲁正荣,一次逼得天安道人就地打滚, 信心暴涨,胆气更足。 这次,再次依照着独孤九剑的要旨,以攻为守,将剑尖斜挑,指向了天安道人的小腹。 天安道人本以为陆大有会躲闪避让,没料到陆大有竟会如此出招,身在半空当中,躲闪不便,只能挥剑朝着陆大有剑上斩去。 但,却斩了个空。 陆大有只将长剑往上提了两尺,就错开了天安道人的长剑,只听得噗的一声响,长剑已经刺在了天安道人的肩膀上,顺势又朝着天安道人的胸口划去。 这一剑若是落实,不仅是胜负,生死也要定下! 但就在这时,丁勉突然大喊道:「天安师弟,这小子在故意激怒你,你不要上了他的当!」声音洪亮至极,震得所有人耳朵里面都是嗡嗡作响。 陆大有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僵,动作不自觉的就慢一拍。 这一点变化立刻被丁勉陆柏等人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同一个意思,这小子内功一般! 天安道人被一剑刺伤,本来已经慌了神,听到丁勉这一声提醒,勉强冷静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退,避过了陆大有这一剑,反手使出泰山剑法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急着取胜,而是一心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独孤九剑可破尽天下一切招式,但泰山剑法传承这麽多年,也是已成体系, 各招浑成连绵,几无破绽。 陆大有又只是刚学会了独孤九剑的「总决式」和「破剑式」,即便是能窥得破绽,想要抓住,却是极难。 场面瞬间就僵持了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间就过了四十馀招, 直到天安道人第二次使出泰山剑法当中「岱宗夫如何」的时候,才被陆大有找到机会,一剑挥出,斩在了天安道人的胳膊上。 但,他自己也是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丁勉陆柏等人脸上的忌禅凝重也在这过程中渐渐褪去。 陆大有剑法招式虽然精妙,但身法内功只能算是一般。 他们只需要稳扎稳打,不给陆大有行险取巧的机会,就必胜无疑。 陆大有不似石破天那般心软,眼中厉色一闪,抬剑就要了结了天安道人的性命。 岳不群喝道:「够了。」脸上不见多少喜色,反而是有些阴沉。 陆大有听得师父动怒,忙停了下来。 陆大有比其他华山弟子强些,从木高峰口中听到过「气宗」丶「剑宗」的名字,但也不知道其中详情。 还以为岳不群是因为他出言不逊失了礼数才这般生气。 陆大有果断摆出低头认错的姿势,叫了声:「师父。」只等着岳不群的训斥结果,却是听到一阵掌声响起。 封不平一边鼓掌,一边夸赞:「好孩子,好剑法,当真是精微奥妙,尽得我华山派的真传。」 陆大有猛地抬起了头,一脸错愣。 丛不弃讥笑道:「君子剑?嘿嘿,我看是伪君子吧!嘴上装的大义凛然,背地里却在偷学我们剑宗的剑法,真是可笑至极。宁师妹,你这眼光可真是不行。」 当年同门学剑之时,丛不弃便已师妹宁中则的美色,但因为剑气之争的缘故,根本没有机会得手。 此时抓住机会,自然是要嘲讽一番。 封不平说道:「丛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岳师兄能够迷途知返,乃是一件大喜事。岳师兄,你若是愿意拜入我们剑宗门下,我们华山派的副掌门便由你来当,如何?」 紧接着就看见岳不群脸色铁青,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陆大有心头一颤,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哪怕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这是怎麽回事,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师父,弟子知错了。」 他在华山上这麽多年,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神色如此生气。 其馀华山弟子都是一脸茫然,不明白六师兄明明大展神威接连取胜,怎麽反倒是敌人这麽开心,师父这麽生气愤怒? 岳不群冷声问道:「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大有在师父和风清扬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师父,不敢有丝毫隐瞒,说道:「我是跟老伯伯学的。」又补充道:「就是大师兄迷路时遇到的那个老伯伯。」 岳不群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石破天,厉声质问道:「他为何会教你这剑法?」 陆大有战战兢兢道:「老伯伯本来是要传给大师兄的,但大师兄看不上,他为了剑法不失传,才传给我的。」 正气堂又是一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陆大有,满脸难以置信。 这等绝世剑法竟然还有人看不上? 陆大有急的额头都在冒汗,解释道:「真的,师父师娘,我真没有骗你们。 老伯伯自己说的,大师兄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想当剑仙,对独孤九剑这种凡人的武功根本看不上眼。」 想当剑仙?! 所有人又是一愣。 而少数听过独孤九剑之名的,如岳不群丶封不平丶丛不弃丶丁勉丶陆柏等人都是面色大变。 封不平不等岳不群开口,就冲上前去,问道:「你刚刚使的剑法是独孤九剑?!风师叔他老人家还在世上?」 陆大有吓了一跳,脱口说道:「风师叔?老伯伯姓风?」 封不平追问道:「你口中的老伯伯是何模样?」 陆大有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眼前的封不平是敌人,不再理会他,抬头望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同样也想知道石破天和陆大有口中的老伯伯是不是风清扬,问道:「 大有,他没有给你说过他的姓名来历?」 陆大有摇了摇头:「大师兄一直叫他老伯伯,我也就跟着一起叫。对了,老伯伯应该在我们华山后山隐居了很久,我之前跟大师兄去过他隐居的地方,那房子至少也有十几年了。」 岳不群闻听此言,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管那人是不是风清扬,他在华山隐居这麽久,若是真想做什麽对他们华山派不利的事情,早就做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既然没做,那就说明他没有敌意。 岳不群说道:「你将他的身形相貌描述一下,此事关系重大,越详细越好。」 陆大有嗯了一声,将风清扬的相貌详细描述了一遍, 封不平喜极而泣,高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列祖列宗保佑,风师叔还在世上,我们剑宗有救了!有救了!」 丛不弃丶成不忧也是一阵狂喜。 丁勉陆柏等人的脸色则都是十分难看。 他们扶持剑宗之人篡夺华山掌门之位,是因为剑宗的人有些实力但实力不强,又没有任何江湖声望,很容易拿捏控制。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风清扬,实力暴涨不说,这要是传出去,剑宗在江湖上的声望怕是要立刻反超原来的气宗,也不会再有人质疑他们是不是篡位,而只会将他们当做正统。 这原本假的拨乱反正就成了真的拨乱反正! 这是他们绝对不愿看到的! 岳不群和宁中则也都曾见过风清扬,听了陆大有的描述再加上那独孤九剑, 基本确认了隐居在华山后山多年丶传授陆大有剑法的人就是风清扬。 岳不群脑子飞快转动着,思考着这件事情的种种可能。 风清扬若是想要挖他们气宗墙角,不可能不自报身份。 风清扬若是对他们有敌意,也早就可以动手。 这麽多年不现身,突然在这个时候现身,很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冲儿在练习轻功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风清扬。 风清扬不忍独孤九剑失传,便想要将独孤九剑传给他。 但,他看不上眼·—.— 岳不群想到这的时候,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但想到他的当初传授石破天紫霞神功时的场景,又觉得这事情极有可能。 岳不群只一想到风清扬当时可能的神情,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再一想到,他紫霞神功传授成功了,风清扬求着传授独孤九剑都没能传成, 心中就更加畅快。 第75章 真相 「丛师弟丶成师弟,我们走。」 封不平朝着丛不弃成不忧喊了一声,转身出了正气堂,往后山思过崖疾奔而去。 风清扬作为他们剑宗的长辈,无论是武功丶威望还是身份丶地位都能碾压岳不群这个华山派现任掌门。 他们若是能得到风清扬的支持,再来争夺这华山派掌门之位,不仅更加轻松,也更加名正言顺。 「师妹丶大有,我们也去。」 岳不群心里已经断定风清扬对他们气宗并没有太大敌意,对石破天丶陆大有应该还很有好感,这才会将独孤九剑传给他们。 但,他也担心风清扬被封不平三人鼓动,急忙喊上宁中则和陆大有追了上去丁勉陆柏乐厚三人对视了一眼,也紧跟了上去。 风清扬纵横江湖之时,正是华山派声势最鼎盛的时候,两相叠加之下,风清扬在江湖上威望颇高,交友极广丶也结下了许多善缘。 当时江湖上甚至都流传出魔教教主任我行有绰号「望风而逃」,这其中的「 风」就是风清扬的风。 他们必须要去确认风清扬现在的状态如何,还有当年几成实力,对剑气之争的态度如何。 这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嵩山派五岳合并的大计,乃至是整个江湖的局势。 封不平三人一马当先来到了思过崖上,先是冲进山洞当中,见风清扬不在, 又急匆匆转到外面,运转内力,高声喊道:「剑宗弟子封不平(丛不弃丶成不忧)求风师叔现身一见。」 岳不群丶宁中则丶陆大有丶丁勉等人也先后来到崖上,分别站在崖顶两侧等待着风清扬现身。 但,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任何回应。 封不平三人又喊了几声,声音一次大过一次,但结果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 成不忧忍不住小声说道:「封师兄,莪们该不会是被那小子骗了吧?风师叔若真的还活着,怎麽可能不给师父师伯他们报仇?」 丛不弃说道:「对啊。岳不群此人最是虚伪狡猾,他故意让那小子冒认了风师叔传人的身份,指不定在打着什麽阴谋诡计,我们可千万不能被他算计了。」 封不平摇头道:「话可以作假,难道剑法也能作假不成?他刚才使那剑法精妙绝伦,远在你我之上,除了风师叔的独孤九剑还能是什麽?」 封不平上前一步,高声说道:「风师叔,弟子不知你这些年在这荒山野岭是如何度过的,但自从二十五年前他们气宗使阴谋诡计将师叔你老人家骗离华山, 趁机对我们剑宗一脉痛下杀手,将我们剑宗数十名高手屠戮殆尽。」 「只馀下弟子寥寥数人因为当时不在山上,侥幸逃得性命,却也落得个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的境地。」 「弟子这些年前时刻不敢忘记这深仇大恨,日夜苦练剑法,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替我们剑宗的师叔师伯讨回一个说法,为我们剑宗正名,重振我们华山派声威。」 「风师叔,我师父当年一直说你是我们剑宗天赋悟性最高之人,让我等以你为榜样。你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坐视他们气宗霸占华山掌门之位,将我们剑宗赶尽杀绝吗?」 岳不群听不下去了,上前说道:「封兄,你这话是何意?当日两宗玉女峰上比剑,风师叔虽然因故不在,但气剑两宗对此都无异议,也说好了胜者为华山正统,执掌华山一脉,败者自此离开,与华山派再无半点关系。」 岳不群这话并未说谎。 风清扬虽是剑宗弟子,但他当年既不认同剑宗「剑」是一切根本的观点,也不认同气宗「气」是一切根本的观点。 而是认为,无论是「剑」还是「气」都只是工具,「人」才是根本。 一个人若是性情跳脱,适合练剑,那就以剑为重,以气为辅。 一个人若是秉性沉稳,适合练气,那就以气为重,以剑为辅。 这观念无论是在气宗还是剑宗都是绝对的异端。 也就是他天赋够高,武功够强,才没有人敢当面说他一句不是! 而对于剑气之争,风清扬认为两宗都是同门师兄弟,大家吵架打架都无所谓,但不要打出真火,一直都在努力化解剑气两宗的矛盾。 但这样一来,他在剑气两宗眼里都不怎麽讨好。 尤其是到了玉女峰比剑前夕。 剑气两宗争夺华山掌门之位的时候。 气宗将风清扬视作是剑宗弟子,不愿让他参加比剑,设计将他骗去了江南成亲。 剑宗则是自觉实力已经远超气宗,早就有了剿灭气宗的念头,留下风清扬反倒会碍手碍脚。 于是,他们不仅没有提醒风清扬,反而是将计就计,配合着气宗,以师长和孝道的名义强令风清扬去江南成亲。 结果没想到岳不群的师父,也就是华山派的上任掌门,已经将紫霞神功练至大成。 在气宗其馀人被剑宗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屠杀一空的情况下,他凭藉着一己之力扫平了整个剑宗。 风清扬知道剑宗被灭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杀回华山找气宗报仇。 结果就从岳不群的师父口中得知了剑气两宗心照不宣的默契配合,联手将他骗去江南的事情。 风清扬深受打击,心灰意冷,再加上剑气之争后,气宗也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整个华山派已经濒临灭门的边缘。 风清扬放弃了报仇,重新返回江南,准备退隐江湖。 结果发现岳丈一家已经逃走,他娶的那个千金小姐,竟是妓女假扮的。 而这件事情也被魔教中人宣扬的人尽皆知。 风清扬羞愤至极,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个笑话,没脸再见到任何人。 于是,就选择了假死,隐居在了华山后山,直到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石破天,动起了将独孤九剑传下去的念头。 风清扬所立的两个誓言,一不再与任何人真正动手,二不见任何华山之人, 便是因为无法面对这两件事情。 这些事情,岳不群大部分都知道,有不少还是亲身经历的,但他是一点都不敢说出来。 尤其是在风清扬还活着的情况下。 岳不群将过程含糊其辞的糊弄了过去,说道:「我们气宗华山正统之位,得来的堂堂正正,何来霸占一说?而且今日也明明是你们在嵩山派的怂之下,旧事重提,上门寻,我们气宗何时对你们赶尽杀绝了?」 丛不弃骂道:「你放屁!风师叔当年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都不在山上,我们剑宗怎麽可能同意与你们气宗比剑?分明是你们气宗卑鄙无耻,趁着风师叔不在山上,强启事端,对我们剑宗痛下杀手!」 成不忧大叫道:「封师兄丶丛师兄,多说无益,今日无论风师叔究竟还在不在世上,我们总要与他们气宗讨个说法,不如就在这思过崖上与他们分个胜负, 定个高下。」刷的一声,已拔剑在手。 「岳师兄乃是华山气宗高手,剑宗成不忧今日领教岳师兄的气功。」 剑宗弟子以剑法招式见长,与人动手时,抢占先机就极为重要。 成不忧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到了岳不群身前,只见得白光闪烁,刷连刺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凄厉至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 但,岳不群一眼就认出这四剑,正是后洞石壁所刻华山派剑法中的一招招式。 成不忧将之一化为四,略加变化,似乎四招截然不同,其实也只一招。 而这一招的破解之法,岳不群早已烂熟于心。 岳不群剑不出鞘,只将剑身倒转,轻轻一旋,往成不忧脸上扫去。 成不忧也是剑道高手,瞬间就看出了其中厉害,忙回剑自救,朝着岳不群的长剑斩去。 岳不群一侧身,长剑交到左手,似是闪避成不忧这一剑,长剑却如闪电般疾穿而出,指向成不忧前胸,正卡在成不忧长剑尚未圈转的间隙,后发先至,戳到了他胸口腹中穴。 当! 与此同时,长剑斩在了剑鞘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真气反震之下,丛不弃虎口剧痛,长剑脱手飞出,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岳不群拱了拱手,淡淡说道:「成兄,承让了。」 成不忧脸色一阵变幻,但还是朝着岳不群一拱手,艰难说道:「多——-多谢岳师——岳兄手下留情。」 却是岳不群在以剑鞘戳到他腹中穴的瞬间,就迅速收了回去,只在他的外衣上戳了个洞,连内衣都没有伤到分毫。 这既是岳不群对力道招式把握的恰到好处,也是手下留情了。 否则,这一下戳实了,哪怕用的是剑鞘,也能让他暴毙当场。 相对应的,他那一剑斩在剑鞘上,不仅没收住招式力道,反而还被真气反震的长剑脱手,这差距就有些大了。 封不平丶丛不弃丶丁勉等人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并不知道看似漫不经心,平平无奇,实则却是魔教十馀位高手长老,不知花了多少时光,共同苦思琢磨,才创出来的破解成不忧那一剑的妙招。 只以为这是岳不群临场应变想出来的,心中都是惊骇至极。 岳不群身为气宗掌门,练成了紫霞神功,内功深厚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如此高明的剑法造谐却是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丛不弃对岳不群本就满心嫉恨,见此情形更是嫉妒至极,目光一扫,见这思过崖上,己方有自己丶封不平丶成不忧丶丁勉丶陆柏丶乐厚六人,对方只有岳不群丶宁中则丶陆大有三人。 丛不弃不愿再弄什麽剑气比拼,只想着夺回华山掌门之位,说道:「成师弟,岳不群这厮窃据华山掌门之位,不知道偷学了我们剑宗多少招式剑法。我们若是与他比剑分胜负,那就是中了他的阴谋算计。今日有丁师兄丶陆师兄丶乐师兄他们在此·—..」 话未说完,就听见高处有人冷声说道:「二十五年过去,他们气宗学会了变通,你们就学会借外人之手干预门内之事?当真是一群混帐东西!越活越回去了!」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便见崖顶石头上站着一个白须青袍老者,正是风清扬。 「风师叔!」「风老前辈!」———」 众人心思各异,但在风清扬面前都不敢有任何不敬,纷纷上前行礼。 岳不群和宁中则也不例外。 封不平三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风清扬面前,说道:「风师叔!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们了!」 风清扬态度冷淡:「我再不出来,剑宗的颜面就被你们给丢尽了。」 三人俱皆是老脸通红,羞愧不已。 风清扬没有再理会他们,转头望向了陆大有。 陆大有在风清扬出现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往后缩着,只恨不能把自己塞进是石缝里。 风清扬尽心竭力地指点他武功,传授他独孤九剑。 他却是违背了风清扬不喜见生人的意愿,将风清扬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尽管这事是因为师父岳不群,他并不后悔,但见到风清扬的时候,还是十分心虚愧疚。 风清扬倒是不觉得有什麽。 以石破天丶陆大有对岳不群完全信任毫不设防的态度,他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能拖到今天已经是大出他所料。 相比之下,他更看不得陆大有这扭扭捏捏畏畏缩缩的模样。 风清扬冷哼一声,说道:「够了,剑法你还没学完,要躲到哪里去?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说便说了,老夫只是不愿见人,又不是见不得人。」 陆大有听得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嬉皮笑脸道:「嘿嘿,老伯伯,您要是想吃我,我也没啥意见。就是我这一身排骨实在是没有油水,又紧又臭又塞牙,吃坏了您老人家的肚子,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风清扬这差别对待,众人都看在眼里。 岳不群心中大定,风清扬对陆大有如此态度,就更不可能做什麽对他们华山派不利的事情。 封不平三人则是满满的羡慕嫉妒,尤其是听到风清扬说的,剑法你还没有学完,更是一阵眼热,只恨不能取而代之。 第76章 不如狗 封不平忍不住说道:「风师叔,我们剑宗与他们气宗仇深似海不同戴天,你为何要将独孤九剑传给气宗那小子?」 丛不弃和成不忧虽未开口,但脸上的神情一般无二。 风清扬不愿家丑外扬,没有理会他们,转头望向了丁勉三人,说道:「你们三个还呆在这里做什麽?我华山派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们嵩山派插手了?还不快滚!」 丁勉三人脸色一阵变幻,却是未曾想到风清扬说话会如此不客气。 这若是换作二十五年前,风清扬对他们说这话,三人必然是不敢多说半句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但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丁勉三人看着风清扬满头银发丶面如金纸丶一脸病容,心中皆是暗暗寻思:「华山剑宗弟子向来都只重剑法招式,不重内功真气。风清扬他如今也有八十来岁,精力已衰,还能有当年几成实力?」 丁勉开口说道:「风老前辈,你这就误会了。不是我们嵩山派非要插手华山派剑气两宗的事情,是封师弟丶丛师弟他们说岳师弟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正,请左师兄以五岳盟主的身份,为他们主持公道。」 「风老前辈若是觉得此事没有问题,当年玉女峰大比是气宗赢了,华山掌门之位就该由气宗来坐,还请给们一句准话,我们也好回去向左师兄禀报。」 岳不群脸色一变。 丁勉挑拨的意图可以说是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但剑气之争的胜负直戳剑宗的肺管子,风清扬就算对气宗再没有恶意,也不可能会承认此事。 而只要此事说不清,华山掌门的归属就有争议,剑气之争就会重启。 这是阳谋。 风清扬冷冷望着丁勉,一言不发。 丁勉心头一颤,只觉得后背生凉毛骨悚然,有一种被利刃架在脖子上,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但他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脸上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风老前辈,你———」」」 话未说完,便见风清扬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朝他扑了过来。 丁勉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拔出长剑,使出嵩山剑法当中的「叠翠浮青」。 刹那间,无数剑影重重叠叠,雄杰豪迈,气象森严,彼此连成一片,将自己护在了后面。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感觉得胳膊一震,手中长剑竟被风清扬直接夺了去,仓唧一声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瞬之间。 思过崖上众人无不孩然失色,这才意识到风清扬并没有因为年老体衰就变得好欺负,他武功之高丶招式之妙,已然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陆柏丶乐厚本来是想要上前助丁勉一臂之力,被这一幕吓得呆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风清扬冷声说道:「小子,若是换作当年,扔在地上的就不是你的剑,是你的脑袋。」 丁勉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是晚辈失言了,晚辈这就走。」顾不得什麽挑拨离间,只想着和陆柏乐厚尽快离开。 风清扬叫道:「站住。」 三人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在拔腿就跑和看看情况再说之间纠结了数秒, 还是转过身去,毕恭毕敬地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风清扬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剑气之争的结果吗?我今日就告诉你们答案,也省的日后再有人拿这儿说事。」 三人一愣,没想到风清扬喊住他们是为了这个。 封不平丶丛不弃丶成不忧三人满脸亢奋激动,见识了风清扬这神乎其神的武功,他们对剑宗的未来已经不止于夺回华山掌门之位,而是要夺回五岳盟主之位。 宁中则脸色发白,忧心。 岳不群则是已经顾不得管这些,脑海当中不断将自己带入到方才丁勉的位置,模拟着应对之策,但结果只让他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甚至可以说是不知道如何抵挡! 他哪怕用上紫霞神功,结局也不会比丁勉好多少,双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风清扬目光扫过封不平三人,说道:「剑宗是不如气宗。这掌门之位由他们来坐,没什麽问题。岳不群这小子蠢是蠢了点,但也算是矮子里面挑将军,他这华山掌门做的也还可以。」 岳不群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更没想到风清扬竟然还认可了他。 丁勉丶陆柏丶乐厚丶封不平丶丛不弃等人都呆在了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封不平回过神来,失声叫道:「风师叔,你在说什麽呢!我们剑宗怎麽可能不如他们气宗!当初若非是他们气宗用诡计将你骗离了华山,他们怎麽可能赢!」 丛不弃丶成不忧也都是大急:「就是!风师叔,他们气宗就算是用了阴谋诡计,最后也就活下来几个人!师叔你若是在山上,定能将气宗那些奸邪之辈全部杀个乾净!」 风清扬听到「全部杀个乾净」,再也绷不住了,也顾不得什麽家丑外扬,破口骂道:「你们这三个蠢货,这麽多年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半点长进,还在揪着这些东西不放!」 「什麽狗屁的剑宗气宗!什麽狗屁的剑气之争正邪之辩!我们华山派当年就毁在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上!就你们这样还想要当华山派掌门,你们配吗?」 「岳不群在给他徒弟介绍我们剑宗的时候,尚且能把他们视作是同门,你们呢?一口一个奸邪之辈,还拉着外人来给你们做主,你们可真是太给你们师父师祖长脸了!就凭这一点,岳不群就比你们更适合当这华山掌门!」 岳不群有些懵,但很快就意识到风清扬这误会极有可能与石破天有关。 「封师兄丶丛师兄丶成师兄。」 岳不群从来都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一心想要将华山派发扬光大,夺回五岳盟主之位,对剑气理念的态度并不坚定。 这点从他早早的就偷学了剑宗的夺命三仙剑作为杀手,原时空里为了保全华山派更是不惜自宫去学明显是剑宗风格的辟邪剑谱就能看得出来。 风清扬虽是剑宗前辈,但如今明显站在了他们气宗这边。 就刚刚一番认可,就比他自己强调气宗是华山派正统一千遍一万遍的含金量还要高。 岳不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封兄丶丛兄丶成兄」改成了师兄,诚恳道:「风师叔说的对。我们为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将我们华山一脉发扬光大,而不是继续内江,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丁勉三人本来就胆战心惊,听闻这话更是待不住了,急忙说道:「岳师兄, 我们五岳剑剑派同气连枝,都是自己人,不是外人。你放心,今天这些事情我们绝对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风老前辈,你们华山派内部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搅了,告辞!」 三人说罢,一刻都不敢停留,施展出轻功,朝着崖下仓皇逃去。 风清扬二十五年未离开华山后山,不知道左冷禅的狼子野心,依旧将五岳剑派视作是共同进退的同盟,虽有些恼火丁勉故意挑起剑气之争,但也没想过痛下杀手,也就没有阻拦。 岳不群则是还不想和嵩山派彻底撕破脸,目送着三人离开之后,对风清扬说道:「风师叔,封师兄丶丛师兄丶成师兄若是愿意回到我们华山派,我可以开坛祭祖,禀明我们华山派的列代祖师,将他们重新收录门墙。」 封不平丶丛不弃丶成不忧丶宁中则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岳不群会说出这番话。 风清扬眼睛一亮,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剑气之争同门相残,若是在有生之年若是能够看到剑气两宗重归于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成不忧忍不住说道:「能够重归门墙,自然是好事。但这华山掌门之位怎麽说?还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定吗?」 宁中则不等岳不群开口,就失口否定道:「不行!」 她生怕岳不群会答应成不忧,急忙说道:「师兄,让封师兄他们重归我华山派下,我没有意见,但掌门之位绝不能再和以前那样通过比武来决定。」 「刀剑无眼,难免会有伤亡,双方若是再打出真火来,又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丛不弃说道:「照你的意思,这华山掌门之位就由你们气宗世代传承了?那我们还回去作甚?给你们当牛做马吗?」 宁中则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风清扬眉头紧皱,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丛师兄,你不要心急,你看这样如何。你们剑宗重归我们华山门墙之后,不必再回到玉女峰上,而是到南方寻个风水宝地,另立山门。」 「以后,我们就如那南北少林,各为华山派一支,互为椅角,互相扶持,但却又各自独立,如何?你们放心,我定会以举派之力相助,帮你们站稳脚跟。」 风清扬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夸道:「这个法子好!我以前倒真是看走眼了, 你这脑子还真是好使!」 封不平丶成不忧两人也都有些心动。 唯有丛不弃十分不乐意,冷声说道:「你说着好听,但谁知道你能做到多少?而且,就算是分为南北华山,也总有个主从之分,凭什麽你气宗就能占据玉女峰为主,我们剑宗就要去南方重头开始?」 主从之分本就是剑气之争的关键所在。 从不弃这麽一说,封不平和成不忧的态度又动摇了。 尤其是封不平。 他是三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也是最坚信剑宗理念的,对风清扬刚才说的「剑宗不如气宗」更是耿耿于怀。 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风师叔,弟子承认,我们师兄弟三人在气量上,是比岳师兄差了一些,但在武学上,就未必如此了。你说我们剑宗不如他们气宗,弟子不服。」 丛不弃丶成不忧也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风清扬眼见着三人又有挑起剑气之争的意思,有些恼了,说道:「就你们那点本事,还想着与人争夺掌门之位。别说是令狐冲那小子了,怕是连他养的那条狗,你们都未必打得过。」 岳不群丶宁中则一愣。 封不平三人勃然色变,都有些恼怒。 丛不弃大声说道:「风师叔,你虽是长辈,但也不能如此羞辱我们!那令狐冲我等还没有见过,但他能连败丁勉三人,想来是有些本事。我等或许不如。可你说我们不如———-不如他养的一条畜生,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风清扬也没再多说什麽,大喊了一声:「小黄。」 只听见「汪」的一声狗叫,一道黑影从远处疾奔而来,凑到了风清扬的脚边,来回绕了起来。 岳不群等人第一时间并未觉得有什麽,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思过崖在玉女峰绝巅,山路陡峭难行,即便是武林高手想上来都不容易,小黄这一条狗是如何上来的? 而且他们之前离开正气堂的时候,小黄还在正气堂里。 这也就意味着小黄上崖的速度并不比他们慢多少! 这就有些诡异了。 只有陆大有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他这段时间的陪练对象除了风清扬外,就是眼前的小黄了。 而他被骂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不如一条狗! 风清扬取来平日里指点陆大有剑法用的木棍,说道:「一刻钟时间,只要能用这树枝打中小黄,便算是你们胜。你们谁来?」 「我来!」 丛不弃自觉不是岳不群对手,但对付一条畜生还不是手到擒来,问道:「风师叔,若是我赢了,又如何?』 风清扬冷声道:「赢一条狗,你觉得很了不起吗?』 将木棍扔给了丛不弃,蹲下身子,拍拍了小黄的脑袋,说道:「去,陪他玩玩。」 小黄对这种游戏十分喜欢,汪汪叫着就跳到了空地上。 丛不弃表情一僵,这才意识到他打赢一条狗不算什麽,但万一打输了——」 不可能打输的! 我怎麽可能不如一条狗! 丛不弃将心中的不安丢到一边,以木棍为剑,朝着小黄刺了过去。 但· 落空! 落空! 再次落空! 一刻钟之后。 丛不弃颓然地丢下了手中的木棍,目光都有些呆滞:「我苦练剑法二十馀年,到最后竟然打不过一条狗?」 岳不群和宁中则也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他们从不知道小黄竟然会如此厉。 岳不群忍不住问道:「风师叔,你是如何将小黄调教到这种地步的?」 风清扬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若非是你教给冲儿用紫霞真气给小黄淬炼身体,我便是有通天手段,也不可能将它调教到这种地步。」 岳不群:「???」用紫霞真气给小黄淬炼身体? 岳不群瞪大了眼睛,脑袋里面有些晕。 等回过神来,一股无明业火冲上了脑门。 这孽障! 我·——· 我愧对气宗列祖列宗啊!!! 第77章 五岳大会 封不平三人呆呆地望着岳不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紫霞神功可是气宗至高内功心法,结果被这师徒二人用来给狗淬炼身体?! 好一会儿,三人才回过神来,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是拱手说道:「岳师兄,佩服佩服!」 他们原本还在怀疑岳不群是不是因为惧怕风清扬,才会装出一副不在乎剑气之辩的模样。 现在看来,是他们小瞧人了。 能做出将紫霞神功用在狗身上这种离经叛道能将气宗列代祖师从坟里气活过来的事情,剑气之辩对岳不群来说的确算不得什麽大事。 岳不群:「..—」我这一世英名啊! 岳不群看出风清扬对这事十分欣赏,只能将一肚子怨念咽了回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解释了一句:「冲儿这孩子心善,当时见小黄中毒濒死,就尝试着用紫霞神功帮它祛毒疗伤,和我倒是没有太大关系。」 岳不群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忙岔开了话题:「风师叔丶三位师兄,你们若是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可行,可选定一个良辰吉日,莪到时候会开坛祭祖,先让剑宗重归我华山门墙,之后我们再商议另立山门的事情。」 又满是歉意地说道:「前些日子江湖上盛传我华山派有《葵花宝典》,冲儿是练了《葵花宝典》武功才突飞猛进。左盟主担心魔教会来抢夺《葵花宝典》, 就颁下五岳盟主令,让其馀四派——」 没有确凿证据,面前又都是剑宗的人。 岳不群没有把自己对嵩山派的怀疑说出来,只将恒山派收到五岳盟主令前来驰援华山,结果遭到魔教伏击被困万安山,石破天和岳灵珊前去打探情况的事实陈述了一遍。 「我担心冲儿会中了魔教的暗算,明天一早便会和师妹就会赶去万安山,绝不是有意怠慢师叔和三位师兄。你们若有什麽事情,只管吩咐大有去做,他做不到的,等我回来之后,也定会竭力去完成。」 岳不群姿态放得很低。 风清扬这种绝世高手对任何一个门派来说,都是定海神针镇山之宝,再如何恭敬都不为过。 他先前准备带着所有弟子一起去万安山,是担心他们离开后,后方空虚,会遭到嵩山派的袭击,如今有了风清扬坐镇,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风清扬早已经从陆大有口中得知了此事,见岳不群如此忧心,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以冲儿如今的武功,别说是这些魅,就算是他们魔教教主任我行亲至,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封不平三人大吃一惊。 风清扬在华山后山隐居二十多年,不知道魔教教主已经从任我行变成了东方不败,但他能将令狐冲与任我行放在一起,足见令狐冲武功之高。 风清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说道:「你道我为何说剑宗比不过气宗?岳不群这小子收徒弟的水平可比你们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有冲几在,未来百年,我华山派必然会一枝独秀。」 封不平三人有些麻了。 未来百年—·一枝独秀—·—· 这评价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岳不群赶紧谦虚道:「风师叔,冲儿年纪还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你可千万不要当面对他说这些话,免得他骄傲自大得意忘形。」嘴角的笑容丶眉间的得意根本压不住。 他对石破天的期望就是达摩祖师丶张真人这等绝世大宗师,风清扬的话让他的信心更足。 封不平自是看出了岳不群的得意,开口说道:「风师叔,我们剑宗重回华山一事,没有岳师兄在,也进行不了。不如让我们随他一同前去,早点解决了那些魔教妖人,也能早点回来。」 丛不弃和成不忧也想早点见见那个被风清扬吹上天了的令狐冲,纷纷表示愿意一同前去助岳不群一臂之力。 风清扬说道:「你们乐意如何便如何,无需问我。陆小子,你随我来。」转身进了山洞当中。 陆大有望了岳不群一眼,得到岳不群点头许可之后,才急忙跟了进去。 封不平三人看的眼热,但也不敢多说什麽,朝着山洞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就老老实实的和岳不群夫妇下了思过崖,在华山派内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一行五人便下了山,骑上快马,日夜兼程,往万安山赶去。 刚到安远县境内,就看见前方官道上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光骑马的就有数十人之多,后面还跟着七八辆马车。 而队伍最前方开路的正是石破天丶岳灵珊和定静师太三人。 那日石破天将锺镇等人抓住之后,废掉了他们的武功,但并没有放他们离开,而是按照定静师太的吩咐,将他们和众黑道人士绑在了一起,准备把他们作为高山派残害同道的罪证带往华山因为恒山弟子大多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安远县城休整了一天,买了些药材给她们简单治疗包扎了一些,又备了些马车供伤势较重的人乘坐,这才启程前往华山。 浩浩荡荡一群人,又是伤员,又是俘虏,只能在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 一天折腾下来,也不过才刚要出了安远县境内,就遇见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岳不群一行人。 期间定静师太也从那些黑道人士口中询问出,嵩山派这次的目标只是她们恒山派一家,并没有给衡山派和泰山派颁下五岳盟令,让他们派人驰援华山派。 至于更多的消息。 这些黑道人士就一问三不知了。 而锺镇这些嵩山的人都有家人弟子在嵩山上,一个个咬紧了牙关,宁死也不肯泄露半点关于嵩山派和左冷禅的消息。 定静师太到底是佛门中人,做不来刑讯逼供之事,只能是点住他们穴道,将他们塞在马车上,准备到了华山之后,再想办法。 石破天和岳灵珊一看见岳不群和宁中则,急忙催马上前,喊道:「师父丶师娘!(爹!娘!)」 岳不群和宁中则见此情形,自然清楚石破天和岳灵珊已经助恒山派脱困,心头一喜,朝两人点了点头,便上前与定静师太抱拳行礼,说道:「定静师太。」 封不平三人则在仔细观察着石破天,但看来看去,也未能发现石破天有任何奇异之处,反倒是那一脸憨厚老实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像一个傻小子。 定静师太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岳师兄丶宁师妹。」 随后,岳不群将封不平三人引见给了定静师太,而定静师太也让恒山派众弟子一一过来行礼。 礼罢。 定静师太将恒山派这次遇袭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岳不群。 封不平三人听到定静师太讲述石破天先是一个人灭掉数十黑道人土,然后生擒了嵩山派十七个高手,其中还包括九曲剑锺镇这个嵩山十三太保,都是吃了一惊。 再看石破天。 只觉得那憨厚笑容之下,是深藏不露,是在扮猪吃虎。 定静师太越说越是生气,咬牙切齿道:「岳师兄,我们五岳剑派自结成同盟,除魔卫道,至今已有近百年时间。我也早就做好了死在魔教手中的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中。」 「左冷禅狼子野心,坐上了五岳盟主之位,仍不满足,竟还想要将五岳合并成五岳派,当五岳掌门。他招揽这麽多黑道人士伏击我们,就是为了逼我们恒山派屈服就范。」 「这次若非是令狐贤侄和岳姑娘出手相助,我和定逸师妹以及这数十名恒山弟子怕是要尽数折在这万安山上。」 岳不群早就猜到这事是嵩山派所为,并不意外,但听到左冷禅竟想要合并五岳,还是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左冷禅只是不甘心当一个只能管理五岳共同事宜的五岳盟主,没想到左冷禅的野心比他想的还要大。 几乎是瞬间。 岳不群意识到他等待的夺回五岳盟主之位的机会来了! 岳不群勃然大怒:「我们五岳剑派各有传承,如何能合并成一派?左师兄这麽做不就是在夺人基业丶断人传承吗?此事万万不可!』 定静师太点头道:「对。我们五岳剑派当初结盟,不就是为了保全各自传承,不受魔教欺凌。左冷禅如此作为,已经不配再担任五岳盟主。」 「岳师兄,我已经飞鸽传书,将事情始末尽数告诉掌门师妹,请她写信给衡山丶泰山两派掌门,商议提前召开五岳剑派大会一事。不知岳师兄意下如何?」 「理当如此。」 岳不群心中大喜过望,面上却是故作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关系到我们五岳各派安危,乃至是五岳剑盟存续,越快越好。」 「定静师太,这次五岳大会的地点不如就定在我们华山玉女峰吧。我正好也有一件关系到我们五岳剑派传承的要事要告诉各派掌门。」 第78章 都娶了吧 定静师太问道:「却不知是何要事?」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此事说来还要感谢左冷禅。」 旋即将黑道人士听信嵩山派传出来的华山派有《葵花宝典》谣言,摸到思过崖上打探情况,结果在思过崖密洞当中发现魔教十长老刻在墙壁上的五岳剑法的事情讲了出来。 除了宁中则已经知晓此事,其馀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便是编故事都编不出来。 定静师太又惊又喜,双手合十,连声念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岳不群笑道:「不瞒师太说,我也是经历了此事,才坚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邪终究是胜不了正。」 定静师太点头道:「对,邪终究是胜不了正的。」 岳不群继续说道:「我在发现了这些剑法之后,本想尽快将此事告知其馀四派掌门,但当时玉女峰周围尽是从各地赶来的黑道人士。」 「我担心走漏了风声,引来更大麻烦,只能将此事先隐瞒了下来,让冲儿以闭关修炼的名义,守在思过崖上,避免再有其他黑道人士发现密洞。」 岳灵珊听到岳不群这番话,恍然大悟道:「难怪爹爹你那段时间不让们去思过崖看大师兄,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们影响到大师兄闭关修炼,原来是这个原因。」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些时日,我白天到思过崖上将石壁上的剑法一一拓印下来,晚上则留在有所不为轩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黑道人土,直到几天前,才将所有剑法全部拓印下来,又把那些石刻全都摧毁了。」 岳灵珊「啊」了一声惊呼,有些担心:「爹,那魔教十长老就算记性再好, 也不可能将五岳剑派的剑法尽数刻在石壁上。你将石刻毁了,别人要是怀疑你藏私怎麽办?」 岳不群故意长叹了口气,说道:「那些石刻里不仅有我们五岳剑派失传的剑法,还有魔教十长老冥思苦想出来的破解之法,一旦被外人知道,我们五岳剑派怕是会有灭顶之灾。」 「我当时只能是尽快将这些剑法拓印下来,不让它们被外人发现,其他的就顾不上了。至于别人会如何想————-我问心无愧。」」 www ▲д n ▲c○ 定静师太说道:「岳师兄不必担心。但凡是明白事理之人都不会生出这般龈的念头。思过崖之事无人知晓,岳师兄若是有私心,只需要将此事瞒下即可, 又何必它讲出来?」 封不平三人也是暗自点头,望向岳不群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钦佩。 这件事情换成是他们遇上,肯定会想尽办法隐瞒下来,绝没有岳不群这般气量。 他们却是不知,岳不群一开始想的也是将这些失传剑法贪为己有,完全是因为见到石破天随手便将这些剑法绝招轻松破解,意识到这些剑法远没有他想像中的那麽厉害,才会这麽大大方方地将它们拿出来,换取人情声望。 岳不群说道:「五岳剑派失传剑法一事关系重大,一旦被魔教知道,他们必然会趁着我们还没来得及学会这些剑法的时机,大举进攻。师太最好还是不要将此事写进信里,只说是有要事相商,请定闲师太尽快赶来华山便是。」 定静师太点头道:「岳师兄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绝不会走漏风声的。」 说完了这些事情,定静师太领着岳不群来到了锺镇面前。 一是为了证明自己之前所说的嵩山派为五岳合并派人伏击恒山派一事不假。 二也是想让岳不群从锺镇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嵩山派和左冷禅的事情。 但,锺镇只冷冷警了岳不群一眼,就又闭上了眼晴。 无论岳不群如何询问,都不做任何回应。 岳不群向来都是君子人设,当着恒山派的面,也不能做刑讯逼供之事,一时之间,拿锺镇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他还是有了一些收获。 嵩山派这十七个人当中,有的如锺镇一般一言不发,滴水不进,一副绝食求死的模样。 有的虽然也一言不发,但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喝水的时候喝水,明显不想就这麽死了,只是心有顾虑才不敢开口。 岳不群将后者记在心里,只等着到了华山之后,把他们揪出来单独询问,定能问出一些事情来。 随后,一行人就启程前往华山。 岳不群和宁中则将石破天喊到身边,询问起他与风清扬认识相处的过程。 石破天当下将自己如何遇到风清扬丶如何被风清扬指点武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岳不群和宁中则刚开始时只是惊叹石破天福缘深厚,一次偶然迷路竟然能在起源巧合之下遇到在华山后山隐居了二十多年都没被人发现的风清扬,感慨石破天一颗真心换来了风清扬的另眼相待。 等听到石破天为了让风清扬好好活下去,与风清扬比武定输赢,最后凭藉着一身真气获胜的时候。 夫妻二人瞬间睁大了眼晴,对视了一眼,均想:「难怪风师叔会说剑宗不如气宗,原来还有这麽一回事!」 岳不群呼吸急促,浑身颤栗,着缰绳的右手拼命用力,也没能抑制住心中的亢奋激动,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变大,继续变大,全没了平日里的蕴藉儒雅云淡风轻。 气宗再怎麽说自已是正道正途,华山派武功应该以气为本丶以剑为从。 有风清扬在,他们这些话总缺那麽一点说服力。 现在,不一样了! 风清扬输了! 输在了他们气宗弟子手中! 输在了最正宗最纯粹连招式都给放弃了的气宗武功上! 气宗的列祖列宗在地下,腰杆子都能硬几分! 岳灵珊不清楚其中内幕,见岳不群如此失态,异道:「娘,爹这是怎麽了?」 宁中则心中激动不比岳不群少多少,只是她平日里笑容爽朗,反差不像岳不群这般大,说道:「你爹是太高兴了。冲儿,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石破天只道师父师娘是在夸奖他化解了风清扬死志,也咧嘴笑了起来,说道:「老伯伯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岳不群和宁中则也没有解释,反而是叮嘱了石破天一句:「冲儿,你和你风太师叔比武切磋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剑气之争,同门相残,两败俱伤,是华山派最不光彩的事情。 风清扬输给石破天这件事,他们自己知道就行,宣扬出去除了会得罪风清扬,没有任何好处。 就在这时,仪琳匆匆跑了过来,泪眼婆娑:「令狐师兄,我丶我爹的毒又发作了.....」 岳不群已经知道不戒和尚的事情,朝着石破天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去帮不戒大师把毒压制住。」 石破天秉性善良,不愿伤害任何人,不适合立威,适合立德, 是以,岳不群并没有阻止石破天给定逸师太等人疗伤丶给不戒和尚祛毒,毕竟·—.—· 紫霞真气用在这些人身上,总比用在狗身上强! 岳不群又喊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岳灵珊,说道:「珊儿,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虽然定静师太已经将事情讲了一遍,但岳不群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女儿。 仪琳领着石破天往不戒和尚所在的马车走去,问道:「令狐师兄,我爹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石破天说道:「很久很久,只要有我在,十年八年都没有问题。仪琳师妹我师父已经写信给他去请大夫了,等他们到了,肯定能帮你爹解毒的。」 依琳「嗯」了一声,心中稍安,掀开马车的布帘,和石破天一同钻了进去。 与初见时相比,这短短几天功夫,不戒和尚已经瘦了整整一圈,整张脸都有些脱相。 在这期间,不戒和尚偶尔也会从昏迷中醒来,但每次清醒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昏睡过去。 伴随着石破天将真气不断传入到不戒和尚体内,不戒和尚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几分病态的殷红,眼皮轻轻一颤,缓缓睁了开眼睛,只目光恍惚,没有焦点。 又过了好一会儿,不戒和尚的眼神才恢复了清醒,注意到身前的石破天,开口说道:「令——.—令狐小子,我——我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我家这小尼姑看上你了,日思夜想,你与她做个相好吧———」 仪琳又羞又急,嗔道:「谁日思夜想了?爹,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不戒和尚说道:「难道我这话不对?我---这几日明明一直听到你在念他的名字,难道是我听错了?」 仪琳一惊,这才意识到是怎麽回事,俏脸通红,目光不自觉地偷瞟了石破天一眼,甚为呢不安,说道:「爹,令狐师兄早就有心上人了,就是之前你见过的岳师姐,你千万不要再乱说了,会让人笑话的!」 不戒和尚不服气:「那小丫头是不差,但怎麽也比不上美貌小尼姑!令狐小子,你说,我家琳儿和你那小师妹谁更好看?」他自己爱上了美貌尼姑,便道世间除了美貌尼姑之外,别无可爱之人。 仪琳本来是想要打断不戒和尚的话,但听到这话,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低着头,双手紧紧着淄衣下摆,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石破天老实回答道:「仪琳师妹更好看。」 岳灵珊容颜俏丽,艳若桃花,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但比起仪琳的清秀绝伦,却还要差上一截。 仪琳猛地抬起了头,明珠美玉般清亮明澈的双眸中透着说不出的惊讶欢喜, 脱口问道:「真的吗?」 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都好似远去。 这一个抬眸就足以让万物失去光彩, 等意识到自己失言,仪琳瞬间又羞红了脸,低下了头,皓齿轻咬嘴唇,紧张志芯到了极点。 但下一秒。 她就又听见石破天说道:「真的。仪琳师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戒和尚哈哈大笑起来,但还没笑出两声,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爹,你没事吧?」 仪琳忙上前轻拍着不戒和尚的后背,帮他授顺了这口气。 不戒和尚说道:「琳儿,我没事,我这是开心。令狐小子,还算你有眼光, 知道这世上漂亮尼姑最可爱!既然这样,那你就娶了琳儿,做我女婿吧!」 石破天摇头道:「不行。我答应了小师妹,要娶她的。」 不戒和尚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令狐小子,你明明说了琳儿最好看,为什麽还要娶你那小师妹?」 石破天不解道:「好看和要不要娶有什麽关系吗?」 不戒和尚一呆,还未回答,仪琳已经急叫:「爹,你-—--你再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不戒和尚一听女儿说到「生气」两字,登时怕得什麽似的,赶忙说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还不成吗?」 嘴上答应着,但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麽可爱的漂亮小尼姑不知道娶回家,这小子是不是傻?不对,这小子这麽厉害,肯定不傻!」 忽然,不戒和尚好似想到了什麽,问道:「小子,你该不会是想把琳儿和你那小师妹一块娶了吧?」 石破天和仪琳都愣住了。 石破天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娶两个的说法,在疑惑不解。 仪琳则是没想到不戒和尚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不戒和尚眉头紧皱,盯着石破天的脸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长成这模样,武功又高,多娶几个好像也正常。令狐小子,你想两个都娶也行,但你要保证,以后不管娶几个,琳儿都得是大老婆。」 仪琳听得这话,已经不只是面红耳赤,而是整个人都在散发着热气,连白的透明一般的肌肤上都带上了一层红霞,又羞又急,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 石破天见仪琳如此模样,还以为她是得了急症,忙抓住仪琳的手,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传了过去。 仪琳身子一僵,意识瞬间一片空白,直到石破天一连问了几声:「仪琳师妹,你感觉好点了吗?」才意识到石破天是误以为她生病,在用紫霞真气给她治疗。 仪琳看着石破天诚挚清澈的目光,先前因为石破天「最好看」评价产生的悸动慢慢平息了下来,暗暗想道:「令狐师兄才是真正的纯净无瑕,他根本不懂得男女之事,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之言,反倒是爹爹和我———」 仪琳满心羞愧,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再次陷入昏睡的不戒和尚,又是恼怒又是无奈,恳求道:「令狐师兄,我爹爹素来口无遮拦,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否则我就没脸再见人了。」 石破天觉得仪琳父女两个今天很奇怪,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再次催动真气帮不戒和尚将毒压制住,才起身告辞离开。 仪琳本想着送一送石破天,但刚想起身就发现自己因为过度紧张羞涩,身子都有些发软,只能是目送着石破天走远。 之后数天,众人昼行夜宿,一路赶到了华山玉女峰下。 期间石破天也有再次帮不戒和尚压制毒性,但不戒和尚在仪琳严厉警告之下,并没有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仪琳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不戒和尚并没有打算发起,而是将这事记在心里这麽好的女婿凭什麽就是他岳不群的,不能是我家的? 不戒和尚原本觉得自己武功高强,怎麽都能保护好女儿安全,让女儿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 但先后经历了恒山派被黑道人士伏击丶他自己身中剧毒自身难保,他就想着给仪琳找个靠得住的相好。 这相好能像他保护仪琳他娘一样,守在仪琳身边。 石破天武功远在他之上,又是仪琳看上的人,他自然是要尽力促成此事。 只是碍于如今身体不便,才没能立刻展开行动。 岳不群并不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的女婿,回到玉女峰将恒山众人安顿好之后。 第一件事就在到祖师堂中焚香上供,将石破天赢了风清扬的事情告诉了气宗的列代祖师,顺带着将自己准备将剑宗重新收录门墙的事情也一同禀报了。 之前岳不群心里还是有几分志忘,不知道怎麽将这事告诉气宗的列代祖师,现在却是挺直了腰杆。 做完这些,岳不群就准备带上石破天去拜见风清扬。 结果却被陆大有告知,风清扬除了石破天之外,其馀人一概不见,还让他们没事不要再到思过崖上打搅自己隐居。 「风师叔该不会是猜到我们已经知道他输给冲儿了?才不愿意见我们的吧?」 岳不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也只能是吩咐陆大有多准备些好酒好菜,与石破天一同带去孝敬风清扬。 反正只要风清扬还在华山,那就是他们华山的底牌丶定海神针! 华山派但凡有事,风清扬不可能见死不救! 封不平三人也没想到这出门一趟,回来就见不到风清扬面了,更别说是请风清扬指点他们剑法。 但很快,他们就顾不上这些。 不仅是因为岳不群将思过崖密洞中华山派失传的剑法传给了他们,更重要的是石破天开始传授华山弟子他自创的剑法。 一门可以借力打力丶引敌人真气攻击敌人自己的剑法! 第79章 平一指 从石破天承诺为岳灵珊自创一门武功,至今已有近两个月时间。 关于如何借力打力丶引敌人真气攻击敌人自己,石破天早就已经熟练掌握, 但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传授给别人,让别人也能学会。 直到从风清扬那里听到了独孤九剑的总纲,石破天才有了思路,开始将真气碰撞时的种种情况以及相对应的「以力打力」的方法一一拆解出来。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十分繁琐困难,但对试图研究透真气在经脉中种种变化的石破天来说,就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 在去万安山之前,石破天就已经基本拆解完成。 等从万安山回来之后,他就将自己所创功法给风清扬演示了一遍,想让风清扬给他一些建议指点。 风清扬看的目瞪口呆,恍然间,明白了独孤求败为何会创下独孤九剑。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独孤九剑已经是天下武学中的巅峰造诣,极尽招式之变化包罗万象。 但对独孤求败来说,独孤九剑可能只是他面对庸人时的无奈之举。 风清扬心中曦嘘不已,但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开始仔细研究起石破天所创功法,想要找到其中的不足之处。 但,他反覆研究了几天,也未能找到一丁点可以改动的地方。 风清扬彻底服气,感叹道:「冲儿,单论内功造诣,你应该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了。这套功法已经十分完善,我也找不到任何能改动的地方。」 石破天得到了风清扬肯定,又来到有所不为轩,请岳不群帮他指点其中不足岳不群内功不比风清扬差太多,但眼界差了就不是一点半点。 风清扬都找不出任何问题,他自然也找不出来,只尽心竭力帮石破天将这门功法落诸笔端,用文字记叙了下来。 岳不群写完最后一个字,指着空空荡荡的封面,笑道:「冲儿,你给这门武功取好名字了吗?」 石破天摇头道:「我想让小师妹来取。」 岳不群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当即让人喊来了岳灵珊,将事情与她讲了一遍, 郑重道:「珊儿,这门武功之精妙远在混元一气功之上,你取这名字必定会流传后世,你可要想好了。」 岳灵珊呆呆地望着石破天,根本没有听到岳不群都说了些什麽。 在得知石破天真的为她自创了一门以力打力的武功之后,她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石破天一人。 岳灵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情愫,扑进了石破天怀里,将石破天紧紧抱住,眼泪止不住流了下去,声音哽咽:「大师兄!」 石破天已不似当年那般直,看出岳灵珊是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擦拭掉眼泪,一个劲儿地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就是一门武功而已。小师妹,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就多自创一些武功。你想要多少,我就自创多少。」 岳灵珊被他这一句话逗乐,噗一声,眼泪未乾,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大师兄,你把自创武功说的和种大白菜一样,我爹爹这麽多年也就-———」 忽然意识到到岳不群就在旁边,岳灵珊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举动有多麽大胆,脸一红,赶紧擦了擦眼泪,松开了石破天,解释道:「爹,我————-嗯?」 话未说完,岳灵珊就发现书房里只剩下她和石破天两个人,岳不群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 岳灵珊脸更红了,偷偷往外面看了几眼,发现没人之后,又大着胆子倚在了石破天的身上,小声问道:「大师兄,你觉得这门功法取个什麽样的名字好?」 石破天挠了挠头,说道:「我没想过——」 岳灵珊将脸紧紧贴在石破天胸前,心中柔情无限,低低说道:「大师兄,你待我真好。」 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自创的武功无疑是自身武学之精华总结,是比妻儿子女都更重要的东西。 石破天却在一开始就决定由她来取名。 石破天认真道:「小师妹,你和师父师娘待我才是真的好。」忽然想到了什麽,赶紧补充了一句:「对了,小师妹,师父说过,不能叫冲灵剑法!」 岳灵珊瞪了石破天一眼,嘟囊道:「这个时候提我爹和我娘做什麽,真是个傻子。」想了一下,又问道:「大师兄,你上辈子除了——---那个不好听的名字之外,还有什麽名字吗?」 石破天说道:「石破天,贝先生他们很多人都叫我石破天,说我是他们的帮主。」 岳灵珊闻言,二话不说,来到书桌前,提笔就在空白封面上写下「天灵功」三个字,得意洋洋道:「不让我们叫冲灵,那我们就叫它天灵!反正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石破天对武功本就不在意,但永远在一起让他眼晴大亮,用力点头道:「嗯。我们永远在一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岳不群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岳灵珊脸上的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瞬间消失不见,老老实实叫了一声:「爹。 」乖乖走到了石破天身侧站好。 岳不群看着封面上「天灵功」三个字,脸一黑。 别人给武功取名,名字总要和武功内容有关,「天灵功」这个名字简直是在胡闹。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叮嘱道:「冲儿,珊儿如今练成了混元一气功,内功也算是小有火候,你可以将这-—----将这天灵传授给她。」 「但,其馀弟子,你只可将最常用的十三式传给他们,剩下的要得到我的允许之后,方才可以传授。」 石破天这门武功没有任何理论可言,完全就是实践操作。 哪怕是悟性极差之人,只要肯学肯练肯死记硬背,也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一定程度上做到借力打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就是气宗当中的「剑宗」「 石破天和风清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岳不群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太早让普通华山弟子接触这门武功,很可能让他们变得急功近利,不去苦修内功,而去过度追求对内力的使用。 这就违背了气宗的宗旨,得不偿失了。 不过,对封不平这三人剑宗的人,岳不群就不会操这份心。 在成不忧丶丛不弃从华山弟子口中得知了天灵功的存在,着脸皮说自己也是华山弟子,想要学习天灵功的时候。 岳不群就爽快答应了他们。 如今的剑宗,说是重剑不重气,但也只是以剑为主丶以气为从。 封不平三人剑法高明,内功同样也不算弱。 他们学了天灵功后,短时间内必然会武功大涨,对他接下来争夺五岳盟主大有好处。 但,等到下一代丶下下一代,那就不一样了。 天灵功的存在只会让剑宗越来越极端,路越走越偏,以后再想超过气宗就难了。 封不平三人不知道岳不群暗藏的祸心,满口夸赞岳不群气量过人,不愧为华山派掌门。 哪怕是对岳不群敌意最重的丛不弃,也一改往日桀骜不驯的姿态,对岳不群毕恭毕敬,不再说半句冒犯的话。 毕竟,对江湖人士来说,女人什麽的都是身外之物,只有武功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恒山派也在华山的缘故,剑宗回归华山门墙一事,暂时推后。 但,双方对二十五年前玉女峰大比一事,也达成了共识,以后对外只说是猝遇瘟疫侵袭,绝不承认是剑气内订丶同门相残。 之后数天,石破天的精力就主要放在传授岳灵珊和众华山弟子天灵功上。 这种树立门中威望的大好机会。 岳不群自然不会插手,全权交给了石破天自己去做。 只借陆大有之口,让其馀弟子知道天灵功与武当派镇派绝学太极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他们明白这门武功有多珍贵和厉害。 与此同时,岳不群也将自己拓印的恒山派失传剑法还给了定静师太。 定静师太没有翻阅,只贴身收好,准备等恒山掌门定闲师太到的时候,交给定闲师太亲自查看。 除此之外,岳不群还分别给泰山掌门天门道长和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写信,讲了嵩山派怂华山剑宗弟子篡夺华山掌门丶怂定静师太篡夺恒山掌门以及恒山派遇袭丶嵩山派试图合并五岳之事,言明自己和定闲师太都有意提前召开五岳剑会,请两位掌门前来商议具体事宜。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 这天,石破天正在指点岳灵珊修炼天灵功,忽然有华山弟子前来说道:「大师兄,师父有事找你,让你到正气堂去一趟。」 石破天与岳灵珊一同来到正气堂,便见岳不群丶宁中则坐在主座上,定静师太丶定逸师太坐在客座上,身后站有两派年轻弟子服侍。 一番礼毕。 岳不群说道:「冲儿,你定静师叔要去开封请平一指来给不戒大师看病,你随她走一趟吧。」 岳不群这些天请了不少华阴乃至是长安府里的名医圣手来给不戒和尚解毒, 但却没有一个能认出不戒和尚所中之毒的,各种治疗方案也尝试了遍,都没有任何效果。 完全是靠着石破天不断灌注紫霞真气给不戒和尚压制毒性,硬撑下来。 但,这种事情多了。 岳不群丶石破天虽然还没说什麽,但定静师太丶定逸师太已经是不好意思了不戒和尚对恒山派有救命之恩,是因为恒山派中的毒,不是为了华山派为了石破天。 石破天内功再深厚,再心善,也没道理替恒山派买单,为不戒和尚这般损耗内力。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商议之后,就准备趁着定闲师太还没有来丶五岳剑会还没有召开的这段时间,亲自去开封一趟,请平一指来华山给不戒和尚解毒。 平一指名声虽不怎麽好,但医术在整个江湖上都是数得着的。 若是平一指也治不好不戒和尚中的毒,那江湖上也基本没有什麽人能治好了。 至于平一指会不会答应丶路上会不会遇到嵩山派袭击,她们心里也没有数, 但有的事情哪怕是知不可为也要去为,更别说这事并非是全无希望。 于是,今天一早,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就来见了岳不群,想将恒山弟子托付给岳不群暂时照看,她们两个则一同前往开封去找平一指。 岳不群大吃一惊。 他们现在正串联华山丶恒山丶泰山丶衡山四派,要将左冷禅从五岳盟主的位置上摔下去。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作为恒山派遇袭一事的亲历者,也是其中身份最高的两个人,她们要是出了事,这件事情的说服力直接能削弱大半。 岳不群苦口婆心一番劝说,但却没能见效。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都是心性坚定丶有胆识丶有淡淡且还不在乎自身生死安危之人。 无奈之下,岳不群只能以伤势未愈为由劝说定逸师太留了下来,又将石破天喊了过来,准备让石破天陪着定静师太一起去开封。 以石破天和定静师太的武功,无论遇到何种事情,脱身都不是问题。 石破天对岳不群向来是言听计从,更别说这次还是为了救人,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定静师太有些惭愧,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又要劳烦令狐贤侄了。」 她和定逸师太本不想再麻烦华山派,但岳不群左一句「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右一句「人命关天」,只说得两人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心里感激至极, 越发觉得岳不群才是五岳盟主的不二人选。 倒是岳灵珊有些不愿和石破天分开,想要一起去,但被岳不群无情拒绝。 如今正是他们华山派夺取五岳盟主之位的关键时期,让石破天陪定静师太下山,是没有办法,岳灵珊就不要再下去添乱,万一发生了什麽意外,又是麻烦事。 岳不群再三叮嘱:「定静师太丶冲儿,你们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嵩山派得知我们四派要提前召开五岳剑会一事,极有可能会狗急跳墙。」 「还有,你们若是没能找到平一指,也不必在开封耽搁太久。这江湖上隐土高人无数,总能找到给不戒大师解毒之人。等到五岳剑会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第80章 内功造诣武林第一 当下石破天与定静师太收拾了行李,下了华山往开封赶去。 两人都是内功深厚之人,一路纵马疾驰,日夜兼程,几乎不作休息,每到一处城镇就更换马匹,很快就到了开封境内, 石破天先前曾随岳灵珊来过开封一趟,也是想找平一指看病,但两人都没有什麽江湖经验,找来找去,也没能打听到平一指下落。 定静师太就不一样了。 恒山派虽然位于山西恒山,但天下尼姑庵之间早就结有同盟,彼此间以信鸽联系,遇到事情互助互援。 定静师太到了开封城后,第一时间就带着石破天前往了当地的白衣庵,拜访了庵主晓月师太。 晓月师太虽然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土,武功声望并不出众,对平一指这个杀人名医只是有所耳闻,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白衣庵在开封府也有百多年历史,人脉广阔。 晓月师太在得知定静师太的来意后,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打听到平一指隐居在朱仙镇陈卜庄上。 定静师太和石破天没有耽搁,立刻就动身来到朱仙镇,又从乡民口中问明了陈卜庄所在,可当他们打听起平一指时,却是无一人知晓。 定静师太思及平一指脾气怪异,不再向人打听平一指,而是询问附近有没有什麽怪人怪事。 很快就从一村民口中得知,庄子外面的山坳里住有一对夫妻,平日里除了买米买菜,从不与人来往。 定静师太大喜过望,当即驰马前往,按照村民所指方向,沿着小路转入一个山坳,经过十几株大柳树,便见溪边坐落着几间瓦房,院子里面还晾晒着各种药材。 定静师太明白自己这是来对地方了,与石破天下马来到屋前,朗声说道:「恒山派定静求见神医平先生。」 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 定静师太再次朗声说道:「恒山派定静求见神医平先生。」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定静师太眉头微皱,喃喃道:「不在家吗?」 石破天仔细听了一下,说道:「定静师叔,屋子里有人。」 话音未落,屋门嘎哎一声打了开,走出来一个形容丑陋丶满脸病容丶全无血色的中年妇人,冷冷说道:「屋里有人,却不答话。你们就应该知道这是主人家不想见你们,你们还不离开,非要当这个恶客不成!」 换作其他江湖人土,哪怕身份地位不如定静师太的,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呵斥,也会勃然大怒。 即使是因为有求于人,不敢发怒,心中也必定会生出怨愤。 定静师太却是不然,双手合十行礼,满是歉意地说道:「女施主,我们并非是有意当这恶客,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施主代我们给平先生传句话,求平先生不吝赐见。」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说道:「情非得已?哼,找到这来的有几个是得已的? 你们赶紧走,平大夫不想见你们,见了也不会帮你们治病的。」就要把门关上。 定静师太急了,顾不得失礼,伸手挡住了门,恳求道:「女施主,人命关天,还请施主代我们传上一句话,让我们与平先生见上一面。」」 中年妇人「哈」的一声,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侧过身子,露出屋内墙上挂着的大中堂。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医人杀人一样多,赚钱蚀本都不做。」 定静师太一惊。 她早就听说过平一指「救一人杀一人」的怪癖,但传闻有真有假,直到此时看见这话堂而皇之地挂在墙上,才知道这一切竟是真的。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你说人命关天,这人命是哪条人命?」 目光往石破天身上一扫,指着石破天说道:「你想要让平大夫帮你救人,可以。你现在就把他杀了。」 定静师太断然拒绝道:「不行。」 中年妇人并不意外,冷笑道:「办法我已经给你,你不愿意做,那就没办法了。」 定静师太说道:「女施主,这是我恒山派的事情,与令狐贤侄无关。平先生若是肯出手救人,我愿拿自己这条性命相抵,绝不坏了平先生『救一人杀一人』的规矩,我们恒山派也绝不因此来找平先生的麻烦。」 中年妇人微微一,自头至脚地向定静师太打量了一番,似在察看一件希奇古怪的物事一般,见定静师太目光坚定诚挚,不似作伪,问道:「你要救那人与你是何关系?」 定静师太听得中年妇人口风变软,心头一喜,忙说道:「我要救那人是个僧人,法号不戒。他于我恒山派有救命———」 话未说完,中年妇人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惊讶道:「不戒和尚?!」望向定静师太的目光瞬间怪异起来。 定静师太一愣,看出这中年妇人似乎认识不戒和尚。 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听见屋内传来一男子惊喜的声音:「你要我去救的人是不戒那老混蛋?」 一身材横阔丶脑袋极大,生一撇鼠须,形相滑稽的矮胖子走了出来,摇头晃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正是「杀人名医」平一指。 定静师太听出平一指虽在嘲笑不戒和尚,但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恶意,心中异不已:「不戒大师竟然认识平一指?他为什麽一直不提这件事?」 不戒和尚这些日子时昏时醒,昏迷时间多过清醒时间。 定静师太她们还不确定能不能请到平一指,就没把自己下山请平一指的事情告诉不戒和尚。 但,不戒和尚若是想把自己认识平一指的事情告诉她们,却是早就可以。 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定静师太双手合十,说道:「贫尼定静见过平先生。平先生认识不戒大师? 办平一指撇嘴不屑道:「什麽狗屁的大师!那老混蛋喝酒吃荤,杀人偷钱,什麽事都干,清规戒律,一概不守,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花和尚!」 平一指骂的凶,但定静师太听得却是大喜。 她与不戒和尚认识的很早,但不戒和尚在仪琳母亲出走之后,就将仪琳寄养在了恒山,天涯海角寻找仪琳母亲去了,直到年初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的时候, 才再次现身。 期间经历了什麽,她一概不知。 现在看来,不戒应该在开封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与平一指交情不浅。 平一指骂了好一会儿,才兴致勃勃问道:「不戒和尚那老混蛋虽然没什麽见识,但他内外兼修,武功高强,谁把他打成重伤的?」 定静师太摇头道:「不戒大师不是受伤,是中了毒。」将不戒和尚被青海一枭用毒匕首偷袭的事情说了一遍。 平一指笑的更加开心,朝旁边的中年妇人得意道:「夫人,我早就说不戒和尚那老混帐只知道仗着自己那一身肥肉横冲直撞,早晚有一天会栽在别人手里, 你看,这报应不就来了?」 平夫人冷冷问道:「你打算怎麽做?」 平一指「哈」的一声,说道:「以那老混蛋的脾气,宁死也不会求我救他。 他现在要麽已经昏迷不醒,要麽不知道他们两个来找我。我这次偏要去救他一命,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在我面前撒泼耍横。」 平一指当即向定静师太询问起不戒和尚中毒的情况来。 岳不群这段时间找来的大夫虽没能治好不戒和尚,但对剧毒的症状却也是总结的一清二楚。 定静师太将这些大夫总结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他这是中了红波旬蛇的蛇毒。」 平一指略一思付,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不可思议道:「那老混蛋竟然能活了这麽久还没死?」 定静师太没想到平一指只是听她一番描述,就能认出不戒和尚所中之毒,大喜过望,急忙说道:「那毒凶猛得很,不戒大师甫一中毒,就被毒气攻心,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令狐贤侄用紫霞真气帮他祛毒,压制毒性发作。」 平一指更加吃惊。 他比旁人更清楚红波旬蛇毒性之强之烈,想用真气祛除蛇毒压制住蛇毒发作,对内力的要求极高! 不仅要足够深厚丶足够精微,还要不惜损耗! 这三者无论哪一者都极难做到! 平一指上下打量了石破天一眼,又望了望旁边愿意一命换一命的定静师太, 冷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心善。」募地伸手抓向石破天的手腕。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一紧。 石破天只将手掌轻轻一翻,竟躲开了他势在必得的一抓,反手握在了他的手腕上。 平一指脸色一变,猛地将右手握拳,手臂绷紧,内力朝着石破天手掌涌去, 要将石破天手掌震开。 但,也就是这瞬息之间,石破天就已经松开了手。 刺啦!刺啦! 平一指来不及收回真气,真气自手臂上进发而出,将他的袖子扯得粉碎,露出了一条黑壮的骼膊。 石破天方才只是下意识的反手抓住了平一指手腕,回过神来,就又松了开, 见平一指脸色涨红,有恼羞成怒的架势,忙说道:「平前辈,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再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定静师太一把将石破天拦下,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质问道:「平先生,你这是做什麽?」已经开始怀疑面前的平一指是真是假。 平夫人冷冷说道:「不试试这小子的本事,平大夫怎麽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谎?怎麽确定那老混蛋还能不能救?若是不能救,平大夫去这一趟,不是砸了他自己的招牌吗?你们若是不愿平大夫给那老混蛋治病,只管走便是了。」 定静师太双手合十道了句:「是贫尼误会了。」 但也不肯冒险让平一指搭在石破天脉上,只说道:「令狐贤侄一身内功远在贫尼之上,若是连他也满足不了平先生的要求,这江湖上也就没人能满足了。」 平一指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石破天连忙说道:「平前辈,定静师叔没有说大话。老伯伯说我的内功造谐是当今武林第一人。」 平一指「哈」的一声,说道:「老伯伯?他说你是第一,你就是第一?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 定静师太幽幽说道:「令狐贤侄说的老伯伯是风清扬风老前辈。 平一指声音一滞,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说道:「风丶风清扬?!他不是因为丶因为娶了—————-咳,咳,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自了吗?!」 风清扬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是悬在魔教头顶的一把利刃,即便是曾经的魔教教主任我行都被人传出「望风而逃」的绰号,更别说是平一指了。 哪怕是过了二十多年,他再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不由得心头一颤,手脚发软定静师太说道:「那些都是谣言。风老前辈只是隐居在了华山后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帮风清扬翻案正名,这同样也是剑气两宗达成的共识。 至于说别人信不信,二十多年过去,早就没有任何证据,大家大不了就一起扯皮,反正就是一张嘴的事情。 平一指望向石破天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他是魔教中人,但正因为是魔教中人,才更清楚定静师太的品行。 定静师太这般说了,那风清扬肯定就还活着! 而风清扬这三个字就是江湖上最大的金字招牌,他说石破天内功造诣当今武林第一,那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跑不了了。 「不戒和尚他现在在哪?」平一指连对不戒和尚的态度都好了几分,不再开口闭口「老混蛋」。 定静师太说道:「不戒大师在华山玉女峰上。」 平一指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原以为不戒和尚会在开封城里,万万没想到会远在华山玉女峰。 但·· 平一指看着面前的石破天,又有些犹豫。 这可是风清扬亲口认证的内功武林第一,若是能得他相助,自己未必不能从师兄手中夺走千秋宫里的宝物。 平一指正在两难之间,平夫人已经开口说道:「太远了,不去。」 平一指一惊,叫道:「夫人———.」 平夫人目光冷冷射向平一指,说道:「我说,太远了,不去。」 平一指嘴巴动了动,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走吧,我夫人说了,太远了,不去。」 第81章 旧相识 定静师太急道:“平先生、平夫人,你们觉得华山路途遥远不愿过去,我过些时日便将不戒大师带来此地找你们,可好?” 平一指不敢答话,望向旁边的平夫人。 平夫人冷冷说道:“可以。” 平一指这才敢开口补充道:“红波旬蛇的蛇毒阴损毒辣,会不断消耗人的精血元气,哪怕有绝强内力压制,也不过是减慢了这一速度。” “你们要想让不戒和尚恢复如初,最好是早点过来,越早越好。超过三个月,蛇毒就会于五脏六腑内胶缠固结,到时候就只有神仙才能让他痊愈。” “还有这位令狐少侠,也得一并过来,没有他这一身内力,我也没办法将不戒和尚体内的蛇毒排净。而这蛇毒只要有一丝残存,就会借精血不断滋生壮大,迟早会卷土重来。” 定静师太估摸了一下召开五岳剑会需要的时间,说道:“最多一个月,我定会带不戒大师前来,还请平先生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远门。若是无法避免,也请平先生派人到白衣庵留一份书信。” “好。” 平一指爽快应了下来,又小心翼翼望了一眼自家夫人,见自家夫人无动于衷,才又说道:“我的规矩,你们应该也清楚,医一人,杀一人,赚钱蚀本都不做。” 定静师太点头道:“平先生,我愿以自己性命来换不戒大师的性命。” 平一指冷笑道:“我要你性命有什么用?我帮你们治好不戒和尚,你们帮我杀一个人。”见定静师太面色一变,又急忙说道:“你放心,我要你们杀的那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你们杀他是惩恶扬善,绝没有任何不妥。” 定静师太神色稍缓,问道:“不知平先生要杀的是何人?” 平一指道:“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定静师太沉吟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好。只要平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恒山派定会帮平先生除掉那恶徒。” 平一指摇头道:“不是你们恒山派,是你们。” 定静师太一愣,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平一指这是瞧不上她们恒山派的实力,认为她们杀不了此人,才非要拉上石破天一起。 定静师太眉头紧皱,她们欠石破天的人情已经是难以偿还,实在是不愿再将石破天牵连进来,说道:“平先生,这是我们恒山派的事情,与令狐贤侄……” 平一指脸色冷了下来,说道:“若是没有他,此事就此作罢。不戒和尚的毒,你们另请高明。”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石破天急忙喊道:“平前辈,你等一下。我们不杀他,只废掉他的武功,让他不能继续作恶,可以吗?” 岳不群一直都在教导石破天要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又常说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 石破天都铭记在心。 定静师太不想石破天因为恒山派的事情,再次卷进麻烦当中。 石破天自己却是不觉得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是麻烦,也十分乐意去帮助恒山派。 他唯一介意的就是杀人了。 平一指不明白废掉武功和杀人有什么不一样,但见石破天一脸认真,当即说道:“可以。” 石破天不再犹豫,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平前辈,你帮不戒大师解毒,我们帮你对付那个坏人。” 定静师太见石破天如此说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心里对石破天越发欣赏感激,又与平一指强调了一遍:“若那人真的是为非作歹的恶人,我们就帮你对付他。如若不然,我们也不会违背江湖道义,滥杀无辜。” 平一指自是满口答应。 双方约定好后。 石破天和定静师太便告辞离开,回到开封城寻了处客栈住下,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赶回华山。 另一边。 平一指夫妇回到屋内。 平一指不再掩饰心中喜悦,来来回回踱着步,口中不断念叨着:“他妈的造化,当真是造化!这眼见着就到了千秋宫三十年一次的开宮之日,我竟正好遇到这种事情,当真是天助我也。” 平夫人冷冷说道:“我刚才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要答应跟他们去华山了?” 平一指神色一僵,讪笑道:“怎么会!我又不蠢,怎么可能会到华山去!” 平夫人“哼”了一声,看出平一指是口是心非,冷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多少蠢人,多的是利令智昏之人。你就这么笃定那小子打得过你师兄?” 平一指说道:“夫人,你不是江湖中人,不晓得江湖之事。风清扬当年说是武功天下第一都不为过,他说那令狐冲内功造诣武林第一,就差不了多少。任无疆再厉害,也不见得就是那令狐冲的对手。再说……” 平一指嘿嘿一笑,得意道:“就算那令狐冲被任无疆杀了,这不还有风清扬吗?只要风清扬出手,任无疆必死无疑。没了任无疆,千秋宫的事情就只有我一人知道,里面宝物就非我莫属了。” 平夫人讥讽道:“便是没有任无疆,就凭你的本事便能进到千秋宫中去?” 平一指说道:“至少是没人与我争了,总比之前没有半点机会强。”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少女清脆的声音:“杀人名医平一指,圣姑有令。” 平一指脸色一变,忙打开屋门,走了出去,便见外面站着一少女,穿翠绿衣衫,脸上蒙着一层黑纱,看不清相貌,但从她的身材和声音来看,年纪应该不大。 平一指心道:“此人应该是圣姑身边的侍女丫鬟。”躬身行礼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不知圣姑有何令旨?” 平一指并没有怀疑女子的身份。 五岳剑派这些年发展迅速,声势之大远超崆峒峨眉这些老牌正道门派,不弱于少林武当。 魔教也不遑多让,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长老堂主旗主帮众外,暗中也招揽培养了不少江湖帮派和散人。 平一指、绿竹翁、梅庄四友、黄河老祖、五毒教这些都是其中之一。 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相识,魔教当中也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属于是暗子伏兵。 眼前这少女能一口道破平一指的身份,还直言是“圣姑有令”,基本不可能有假。 少女说道:“圣姑命你随定静令狐冲前去华山,伺机打探五岳剑派动向。” 平一指大吃一惊,他们今天下午才刚刚见了定静师太和令狐冲,圣姑是如何得知此事?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派人给他们下达了这道命令? 少女见平一指没有反应,喝道:“平一指,你还愣着做什么,圣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吗?” 平夫人走了出来,插嘴道:“平大夫已经拒绝了他们,现在突然改口,岂不是言而无信,也会惹人猜疑。” 少女淡淡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 平夫人“哈”了一声,正要开口,平一指已经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拉住,压低声音说道:“住口!你不要命了!圣姑与旁人不同,得罪了她,我们两个怕是连今晚都活不过。” 任盈盈身为魔教前教主任我行之女,又深得现教主东方不败的尊重信任,在教中势力庞大、声望极高,远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平夫人第一次被平一指训斥,愣在了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平一指顾不得管她,忙上前说道:“圣姑有令,属下自是不敢违抗,只是不知圣姑具体想让我打探何事?” 少女说道:“你无须刻意去打探,只当自己是平一指,与圣教无关,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听到什么消息,记下来便是。” 平一指顿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五岳剑派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说道:“圣姑收到消息,五岳剑派发生了内讧,嵩山派打着圣教的名号,派人伏击了恒山派,差点将恒山三定中的定静定逸杀了。华山、恒山两派准备联合泰山、衡山提前召开五岳剑会,一起对付嵩山派左冷禅。” 平一指“啊”的一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 他原本以为只有他们圣教才会内讧自相残杀,没想到五岳剑派那群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不例外! 少女继续说道:“五岳盟主左冷禅武功高强,嵩山派人多势众,华山四派联起手来,也未必是其对手。你到了华山之后,要尽力帮华山四派之人治病疗伤,让他们尽可能地消耗嵩山派的实力,明白了吗?” 平一指连连点头,说道:“属下明白。” 少女又说道:“我今天给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不可泄露给任何人,否则……哼!” 少女冷哼一声,施展出轻功,几个纵身起落,来到山坳后面,骑上快马,一路赶回开封城,从南熏门而入,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大院后门。 少女先是拍了四下门,停了一下,再拍四下,口中说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门内也回了一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大门随即打了开,里面之人一见少女,忙跪下行礼:“属下拜见圣使大人。” 少女直接问道:“令狐冲他们现在在哪儿?” 那人说道:“在城东的悦来客栈。小的提前让人买通了客栈的掌柜,将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了客栈的两个角落,隔了很远。圣使大人,可需要小的召集人手,将他们……”右手在脖子上横着一划。 少女眼睛一瞪,怒道:“你们不要多事。” 那人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只磕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求圣使饶命!” 少女撇了撇嘴,心道:“任盈盈的名头还真好使!”,摆手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圣姑没时间理会你们,你们只要别没事找事就行。” 悦来客栈。 地字十七号房间。 连日来的奔波让定静师太累得够呛,吃完了晚饭,就早早睡了去。 石破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回到自己房内,盘膝坐下,运转内息,继续试验着内力在经脉当中的种种变化,并将其一一记在心中。 就在这时,忽听得窗上剥啄有声,动静甚是熟悉。 石破天心中怦的一跳,翻身而起,打开窗户,便看见一抹鲜艳的翠绿翻过窗户跃入房内。 石破天惊喜道:“非非?!真的是你!” 曲非烟取下了脸上的黑纱,笑盈盈道:“当然是我了。狗哥,没有想到吧?” 石破天用力点了点头,问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还以为要过很久才能见到你。” 曲非烟嗔道:“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还不算久?你还想要多久?” 石破天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我以为……” 曲非烟嘻嘻一笑,说道:“好了,狗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也以为我们要过个三两年才能再见面,哪想到……唉……” 石破天见曲非烟突然叹气,担心道:“非非,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曲非烟脸上的失落只是一瞬,转眼间就又变成了笑脸,她不愿再说这件事,岔开了话题,笑道:“你见到我难道不高兴吗?” 石破天说道:“高兴,当然高兴了,我们是好朋友嘛。” 曲非烟对石破天的回答很满意,问道:“你怎么和定静师太来开封找平一指了?是你们华山派还是恒山派的哪个人受了重伤吗?” 魔教只知道嵩山派打着魔教的名号伏击了恒山派,但具体伤亡情况就不清楚了。 石破天也没想过曲非烟为何会知道这些,说道:“不是我们华山派的人受了伤,也不是恒山派的人,是不戒大师中了毒。” 两人并肩坐在床头,说起了从衡山城分别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石破天毫无隐瞒,将自己修炼轻功,机缘巧合之下遇见风清扬,得风清扬指点武功,再到恒山派遇袭种种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曲非烟听到石破天不仅赢了风清扬,而且还以一己之力生擒了嵩山派包括钟镇在内的十七个一代弟子,大吃一惊,心中猛地生出一个念头。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华山派现在自己都麻烦缠身,即将面对左冷禅,这个连魔教都要慎重对待的大敌。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石破天添麻烦。 第82章 绿竹翁 石破天讲完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望着身旁的曲非烟,忽然说道:“非非,你比之前黑了。” 曲非烟嗔道:“这还不都怪你!你让刘爷爷去福建当将军抵御倭寇,我这段时间跟着刘爷爷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能不被晒黑吗?” 石破天眼睛一亮,喜道:“刘师叔已经去福建抓倭寇了吗?” 曲非烟说道:“你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刘爷爷就带着我们过去了。刘爷爷现在手下有两千多官兵,十多艘船,剿灭的倭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福建当地的老百姓不少都给刘爷爷建起了生祠。” 曲非烟将刘正风到达福建之后,如何招兵买马,如何操练士兵,如何围剿倭寇,如何在海上捕鱼捉鲸的事情给石破天讲了一遍。 曲非烟讲故事的水平远超石破天,哪怕是一些无聊乏味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都会十分有趣,更别说她和曲洋跟着刘正风在福建的故事本就十分精彩,而石破天也很配合的惊呼不已,连连追问。 一切仿佛都又回到了当初在衡山城中一般。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着。 直到外面传来四更天的打更声,曲非烟才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两张纸条递给了石破天,说道:“狗哥,你回去之后,把它们交给你师父和定逸师太。” 石破天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邙山黑将军刘阚”、“宝塔震四方王淦”、“高陵黄沙帮”、“渭南张家庄”,有人名、地名、帮派名、江湖绰号,林林总总列了有近百个。 石破天好奇道:“非非,这是什么?” 曲非烟说道:“这些都是魔教在陕西和山西两地招揽的帮派、散人,安插的棋子奸细,你将这个名单交给你师父和定逸师太,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石破天没少接受师父师娘“正邪不两立”、“魔教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类教导,连忙嗯了一声,将两张坏人名单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曲非烟继续说道:“你师父他们如果怀疑这名单真假,你就告诉他们,魔教规矩森严,无论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敢对教主不敬,都是灭门死罪。” “他们只要让名单上面的人骂一句‘东方不败是乌龟王八蛋’,敢骂的就只管放了他,不敢骂的肯定是魔教的人。” 石破天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曲非烟又说道:“你们今天见的那个‘杀人名医’平一指也是魔教的人。我假扮成魔教的人吓唬了他一顿,他很快就会主动找过来,跟你们一起回华山,帮那个不戒和尚解毒。” “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对他们的态度也尽量和之前一样。等到了华山,再告诉你师父和定静师太他们。这个平一指,你们只当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尽管往死里使唤,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帮你们疗伤治病。等事情结束之后……” 曲非烟本想说“再揭穿他的身份,直接把他们杀了就行”,但想到石破天的性格,改口说道:“你们最好是将他们永远留在华山,别让他们离开。” “还有就是,左冷禅招揽的那些黑道人士里面,有不少原本就是魔教的人。你们五岳剑派发生内讧的事情,魔教已经知晓。” “杨莲亭又暗中派了不少高手投奔左冷禅,想鼓动左冷禅与你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件事你也要尽快告诉你师父,让他早做准备,不要中了杨莲亭的算计。” 曲非烟一口气将所有事情说完,方才停了下来,问道:“狗哥,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 石破天连忙点头,满脸惊讶不可思议:“非非,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曲非烟嘻嘻一笑,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注意到外面天色微亮,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但还是笑道:“狗哥,我要走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石破天急忙问道:“非非,你是要回刘师叔那里去吗?你要不要来我们华山玩一玩?我们华山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曲非烟摇了摇头,说道:“下次吧。我这次还有些事情要去做。狗哥,你多保重,后会有期。”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不给石破天再开口的机会,翻身跳出了窗户,消失在了巷子当中。 石破天看着曲非烟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但却也不明白哪里不对,只能是怏怏关上窗户,坐回到了床上。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定静师太在门外喊道:“令狐贤侄,起来了吗?岳先生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尽早出发,早点回华山为好。” 石破天应了一声“好”,起身打开房门,与定静师太下楼吃了些早点。 定静师太注意到石破天眼睛一直在东张西望,忍不住问道:“令狐贤侄,你在找什么?” 石破天没想到定静师太突然问他这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心里记着曲非烟的吩咐,可也不愿撒谎骗人,满脸为难道:“我……我不能说。” 定静师太哑然失笑,只觉得石破天当真是纯真可爱,她也没有再追问,柔声说道:“那就不用说。等你觉得能说的时候再说。” 石破天满脸感激,连连点头。 两人用完早饭,从小二手里牵过喂养好的马匹,翻身上马,往城西而去。 刚出了城门不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望去,便见两人纵马疾驰而来,正是平一指夫妇。 平一指一看见两人,连忙高喊:“定静师太!令狐少侠!” 定静师太停下来马,待平一指夫妇追至,双手合十行礼道:“平先生、平夫人,两位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平一指说道:“我昨晚翻阅医书,发现红波旬蛇的蛇毒不是必须在三个月内治愈,而是必须要在一个月内治愈。” “超过了一个月,中毒之人就会气血亏空,寿元大损。不戒和尚虽然混蛋了一些,但和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我们夫妻便随你们到华山走一趟。” 定静师太不知其中内情,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好好好!多谢平先生!” 石破天谨记着曲非烟的叮嘱,装作不知道平一指魔教的身份,尽可能地用先前的态度对待两人。 他的演技并不怎么高明,但好在四人着急赶路,一路上很少说话,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而另一边,曲非烟与石破天分开之后,就再次回到开封城魔教分坛,召集了一众魔教教众,以‘前几日圣姑在洛阳被嵩山弟子冒犯’为由,命令他们派人去盯紧嵩山派的动静,找机会报复嵩山派,替圣姑出气。 随后,她就离开了开封,来到洛阳,再次召集了洛阳分坛教众,以同样的理由,发布下同样的命令。 接着,是汝宁、南阳、怀庆…… 不仅是魔教教众,还有黄河老祖、一字电剑丁坚、毒不死人诸草仙、滑不溜手游迅这些散人。 一时之间,整个河南都乱成一团,人心惶惶。 不只是嵩山派弟子频频遭到魔教教众暗算,损失惨重,哪怕是作为正道魁首的少林寺都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不少俗家弟子死在了这场混乱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曲非烟则在洛阳城中,百无聊赖地听着绿竹翁给他弹琴。 她能如此顺利地做到这些,除了她有代表着任盈盈身份的腰牌之外,也离不开绿竹翁这个任盈盈铁杆亲信的配合。 绿竹翁一曲弹罢,终究是忍不住问道:“非非姑娘,嵩山派是哪里得罪了你?” 曲非烟将手中的果脯高高抛起,再用嘴巴接住,一连吃了数颗,直到绿竹翁都有些急了,才不紧不慢地道:“你是真糊涂了,还是在装糊涂?你都知道我名字里有非字了,难道就猜不到我的身份?” 见绿竹翁还是一脸茫然,曲非烟一把夺过桌上的瑶琴,随手就拨了起来。 绿竹翁失声叫道:“不可。这琴乃是前朝大家……”话未说完,他就愣住了。 曲非烟只漫不经心地一阵拨弄,就有悦耳动听的琴声流淌而出,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尽显音乐之美。 绿竹翁正听得入迷,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刷的一声,曲非烟已经一把将瑶琴推到了桌上。 绿竹翁心疼地倒吸凉气,抱起瑶琴仔细检查起来,生怕有一点磕碰,直到听到曲非烟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嵩山派麻烦了吧?” 绿竹翁才猛然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 曲非烟笑道:“没错,你猜对了,就是我。” 绿竹翁脸色大变,手中瑶琴“砰”的一声掉到了桌上,但他却是顾不得管,眉头紧锁,愁容满面,担心至极。 曲非烟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圣姑此行有几成胜算?” 绿竹翁下意识地回答道:“三……不对,任老教主之事关系重大,机会只有一次。姑姑没有七成把握,绝对不会轻易尝试。她既然找到了你爷爷,定然也会再找一个擅长下棋的、一个擅长作画、一个擅长书法的。若是这几人能胜过黄钟公他们,至少也有七……” 忽然,绿竹翁意识到不对,猛地停了下来,抬头朝曲非烟望去,见曲非烟正一脸认真的听着,脸色又是一变。 绿竹翁苦笑道:“非非姑娘,你爷爷既然不愿你参与太深,你又何必非得打听清楚?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那就有进无退,生和死只能选一个。” 曲非烟见绿竹翁发现自己是在套话,冷哼一声,说道:“凭什么我不能知道,我偏要知道!绿竹翁,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么多了,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曲非烟给石破天讲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但她只讲前半部分好的,并没有讲后半部分发生的事情。 就在一个半月前,任盈盈趁着刘正风和曲洋外出剿灭倭寇的机会,派人将曲非烟抓了起来,用曲非烟做人质,要挟曲洋替她做一件事情。 但,曲洋向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哪怕唯一的孙女被抓,也不肯低头服软,受人威胁。 任盈盈没有办法,只能是先打感情牌,讲自己父亲任我行当年多么器重曲洋。 再向魔教历代神魔发誓,承诺只要曲洋肯帮她,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她都不再找曲洋爷孙俩麻烦,还会尽量帮他们摆脱魔教追杀。 若是违背此誓,就给三尸虫嚼食脑髓而死。 这日月教最重的毒誓,曲洋见任盈盈都这般说了,这才答应了下来。 而他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让曲非烟知道任何一丁点与此事有关的事情。 ——任盈盈身为魔教圣姑,在魔教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让她发下这般重誓的事情,必然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 别说是参与进来,哪怕是知道的稍微多一点,都可能带来生命危险。 为此,曲洋也跟着立下重誓,只要任盈盈要他做的事情不违背他对刘正风立下的不伤正道人士的誓言,哪怕舍掉这条性命也会帮任盈盈这一回。 任盈盈答应了。 再之后,曲洋找了个借口,带着曲非烟向刘正风辞行,跟着任盈盈不知去向。 任盈盈按照约定没有告诉曲非烟任何事情,只在临走前,让曲非烟拿着她的腰牌来洛阳找绿竹翁,让绿竹翁伪装出她在河南一带活动的假象。 曲非烟则直接假传了任盈盈的命令,把“让绿竹翁伪装”变成了“让绿竹翁协助她伪装”,这才有了后续的这些事情。 此时,得知了关键的情报,曲非烟也不愿再浪费时间,起身就要离开。 绿竹翁急了,伸手就要去拦曲非烟,说道:“非非姑娘,你不能离开,在这件事出结果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曲非烟说道:“我偏要走。”甩手扔出一把银针,想要将绿竹翁逼退。 但,绿竹翁只是将大袖一甩,真气激荡,就将曲非烟甩出的银针尽数打飞出去,紧接着上前一步,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根竹箫,点在了曲非烟的穴道上。 第83章 五岳剑会 石破天并不知道洛阳发生的事情,与定静师太、平一指夫妇快马加鞭赶回华山玉女峰,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岳不群早就派弟子守在山脚下,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峰报讯。 岳不群、定逸师太得知石破天两人竟然真的将大名鼎鼎的平一指请了过来,又惊又喜,急忙迎下峰来。 平一指记着曲非烟给他的打探五岳剑派情报、帮华山四派对付嵩山派的任务,勉强给了岳不群等人几分好脸色。 双方一番客套恭维自是不提。 定静师太也将平一指与不戒和尚是旧识的事情讲了出来。 岳不群和定逸师太并没有多想,只道平一指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不远千里来华山出诊,亲自在前引路,领着平一指来到华山正气堂中。 平一指身为魔教中人,突然来到华山派总堂、被华山恒山这么多人围着,心里难免有几分坐立不安,简单客套了几句,就提出先去检查下不戒和尚的状况。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早有这想法,只是碍于礼数不好催促刚刚赶到华山的平一指,此时见平一指主动开口,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好。平先生,你随我来。”领着平一指往不戒和尚住处走去。 岳不群也很好奇传闻当中“不论多么重的疾病伤势,只要他肯医治,便绝没治不好”的杀人名医平一指的手段,但他注意到石破天这一路走来,频频朝他张望,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 岳不群故意放慢了脚步,将石破天喊到了身边,问道:“冲儿,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讲吗?” 石破天连忙点头,当即将曲非烟交给他的两张纸条拿了出来,又把曲非烟对他说的话复述给了岳不群。 岳不群大吃一惊:“平一指是魔教的人?”又有些恍然。 以平一指“医一人杀一人”的怪脾气,实在不像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若是魔教中人,目的是为了打探五岳剑派情报,倒是说得过去。 只是…… “冲儿,曲非烟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是如何骗过平一指的?” 岳不群接过那两张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名单上不仅有陕西山西两省称雄一方的江湖门派,还有不少和华山派交好乃至是依附于华山派的人和势力。 这些人和势力若真是魔教安插的棋子,他们华山派的一举一动的确是逃不脱魔教的眼睛。 石破天摇了摇头:“非非没有告诉我。她说,天机不可泄露。” 岳不群沉吟了片刻,说道:“冲儿,你说的这些事情牵扯到很多人,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混乱,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交给我来处理。这两张纸条也先放在我这儿。” “至于那平一指……他若真如曲非烟说的那样,倒是可以一用。不过,你这段时间最好少和他碰面,免得被他看出什么端倪,等我探明情况,再决定如何做。” 岳不群见石破天一脸紧张认真,笑道:“冲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华山派的根本在于自身,只要自身够强,这些事情都只是疮癣之疾,造不成什么大的危害。” 正说话间,便看见一道俏丽身影火急火燎跑了过来,看见岳不群之后,忙放慢了速度,努力恢复了一点淑女姿态,喊道:“爹,大师兄!” 岳灵珊这段时间白天练习天灵功借力打力,晚上修炼混元一气功提升内力,反倒是众弟子当中最后一个得知石破天回来的人。 岳不群担心石破天在平一指那里露出破绽,干脆让他去指点岳灵珊练武,只自己一人来到了不戒和尚所在的院子。 远远的便看见不戒和尚房间外,围了一圈华山派和恒山派的弟子,都是听说了平一指的大名,来看热闹的。 看见岳不群到来,两派弟子各自恭敬行礼,又让开一条路,让岳不群进去。 岳不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平一指的诊断:“……蛇毒已经在他体内胶缠固结,想要将毒完全祛除出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至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岳不群目光一凝。 平一指这话单独听没有任何问题,但有了曲非烟那一番话在前,他这一番话明显就是在找借口留在华山。 岳不群心里有八成把握平一指是魔教之人,对曲非烟那一份名单的真伪又多了两分相信。 屋内,定逸师太失声叫道:“要两个月这么久?!” 平一指道:“你以为这红波旬蛇的蛇毒是那么好治的?若非不戒和尚这老混蛋自己内外兼修身强体壮,又有令狐冲用高深内力帮他祛毒压制毒性,他早就已经死了。” “两个月已经是最快最顺利的情况,你们若是觉得慢了,可以去找别人。” 定静师太忙道歉:“平先生,我师妹不是这个意思,她绝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不想耽误了你太多时间。” 平一指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将他治好了再走,否则不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吗?” 定逸师太和定静师不知道其中内幕,没口子地道着谢。 岳不群见此情形,再次坚定了将名单交给恒山掌门定闲师太的想法。 曲非烟要石破天将名单交给定逸师太,是因为定逸师太在衡山城帮过她。 但定逸师太无论是脾气还是身份,都不适合处理这些事情,将它交给恒山掌门定闲师太才是最佳选择。 岳不群走进屋内,问道:“平先生,我听冲儿说,想要祛除蛇毒,还需要他从旁配合才行。不知他要做些什么?需要时时呆在不戒大师身边吗?” 岳不群面上满脸笑容平易近人,心里则是早就想好,只要平一指说的治疗方法有丝毫过分,他哪怕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会立刻戳穿平一指的身份。 不戒和尚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石破天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他不愿让石破天将更多的时间精力浪费在不戒和尚身上。 平一指说道:“我会想办法将不戒和尚体内的毒汇聚到一处,令狐少侠只要每隔半个月,来帮他将这些毒排出体外就行。” 岳不群这才打消了念头,点头道:“平先生什么时候需要冲儿配合,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立刻让他过来。” 平一指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见岳不群三人对他如此态度,原本的紧张不安渐渐消散,写了张药方交给岳不群,便跟着华山弟子去客房休息。 之后的日子里,平一指每日都会亲自给不戒和尚针灸,又让华山弟子熬药给不戒和尚外敷内服,将治病拔毒的姿态做的十足,实则只是在拖延时间,石破天每半月一次的祛毒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在这期间,岳不群也先后收到了恒山、衡山、泰山三派掌门的回信。 信中内容各不相同,措辞语气多有差异。 但核心意思都是对嵩山派种种行为的震惊愤怒,同意定闲师太提出的“九月十五于华山玉女峰提前召开五岳剑会”一事,并且已经率领各自门人弟子前来。 同时他们也表示,这些事情可能存在误会,他们四派不能撇开嵩山派自己召开五岳剑会。 他们已经给左冷禅写信,言明此事,请左冷禅前来华山,给左冷禅一个自辩解释的机会。 岳不群自恃武功已经在左冷禅之上,对此自是没有任何意见,也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左冷禅,请左冷禅前来参加五岳剑会。 语气谦和有礼,但让五岳盟主来参加别人主持的五岳剑会,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羞辱。 至于曲非烟说的,杨莲亭派遣黑道人士加入嵩山派,想要嵩山派和他们打个两败俱伤的事情。 岳不群并不担心。 相反,他还很期待。 等到了五岳剑会上,他只需要揭穿了这些魔教人士的身份,左冷禅的雄才大略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他也会因此威望大涨,成为众望所归的五岳盟主。 岳不群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兴奋不已。 每日里除了勤练武功,尤其是思过崖密洞里克制嵩山派剑法的招式之外。 岳不群也开始亲自教石破天念书和各种江湖礼节。 这次五岳剑会是他们华山派重新崛起的第一步。 石破天作为华山派的下一任掌门,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懵懵懂懂不知礼数。 他要撑起华山一派的颜面。 石破天对岳不群向来是言听计从,为了不给师父师娘丢脸,甚至暂时放下了研究内功,开始认真读书,学习各种知识。 在这过程中,石破天也知道了耗费真气帮人淬炼经脉扩宽丹田,能大幅度提升人的内功修为。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帮小师妹、帮其余师弟师妹们淬炼经脉,提升他们的内功修为,让大家一起开心。 但,被岳不群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 不仅是因为石破天这么做会影响到他自身修炼,也是因为这样揠苗助长会让其他人习惯不劳而获、习惯内功突飞猛进,心态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未来的潜力就会大打折扣。 石破天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依旧如往常一样,每晚给小黄淬炼身体经脉。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距离九月十五的五岳剑会只剩下不足一个月时间。 华山上下张灯结彩,华山弟子们开始布置五岳剑会需要的高台、木棚,采购剑会需要的酒肉米面等杂物。 岳不群也收到了左冷禅的回信。 左冷禅在信中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除了对岳不群进行了一番诸如伪君子之类的讥讽之外,直言这次提前召开五岳剑会正合他的心意。 如今魔教越发猖獗—— 因为曲非烟的一番操作,整个河南鸡飞狗跳,嵩山派接连被魔教教众袭击损失严重,连带着和他们同处一山的少林寺都不得安宁—— 他要将五岳剑派合并成五岳派,让五岳剑派真正做到同心协力,他不仅要剿灭魔教,还要让五岳派成为江湖第一大派。 岳不群果断地将书信拿给了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看。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气的咬牙切齿,直骂左冷禅狼子野心痴心妄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又过了数日。 在山脚下守望的华山弟子前来禀报,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率领恒山弟子到了山脚下。 岳不群将这消息告诉了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率领众华山弟子,与恒山众人一齐下山迎接。 定闲师太看见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身后少了近半的恒山弟子,瞬间黯然落泪,难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不断盘着手中念珠,口中念道:“南无观世音菩萨。” 她虽然已经从定静师太的信里得知恒山派这次损失惨重,但也没想到会惨重到如此地步。 更重要的是,这些弟子本来不该死在这里,但就因为嵩山派左冷禅的狼子野心,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定闲师太这一哭,其余恒山弟子也都忍不住了,一时间整个玉女峰脚下哭成一片。 华山众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的唏嘘不已,有些感性的女弟子也跟着落了泪。 更多的人则是坚定了要练好武功,绝不能让华山派沦落到同样地步的决心。 定逸师太眼眶通红,但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咬牙道:“掌门师姐,若非是岳先生和令狐贤侄、岳姑娘出手相救,我们这些人怕都要死在万安山上。这件事情我们定不能与他们嵩山派善罢甘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众恒山弟子都齐齐望向了定闲师太,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定逸师太的话。 定闲师太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郑重道:“你们放心!我身为恒山掌门,就算是舍弃这具臭皮囊不要,也定会为我恒山派枉死的弟子讨回一个说法!” 等恒山众人情绪平复之后,岳不群才走上前去,一番见礼。 之后,众人来到正气堂中坐下。 定静师太第一时间就取出岳不群在思过崖密洞拓印的恒山派失传剑法交给了定闲师太,并言明了此物的来历。 换作其它时候,定闲师太定然会欣喜不已,但这时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向岳不群表达了一番谢意,就将这些剑法收了起来,连翻看都没有翻一下。 又过了数日。 泰山派天门道人、衡山派莫大先生先后带着各自门人弟子来到华山。 一时之间,华山玉女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五岳剑会也近在咫尺。 第8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华山玉女峰。 正气堂。 岳不群夫妇坐于主位,石破天、岳灵珊侍立两旁。 天门道人、定闲师太以及昨天才刚刚赶到华山的莫大先生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坐于宾位,商量着左冷禅试图合并五岳一事以及接下来的五岳剑会。 五岳位于五个不同的省份。 衡山派到华山的路程并不是最远的。 但,莫大先生平日里喜欢扮作卖唱先生游戏江湖,连衡山派都很少回。 等他收到衡山派弟子传讯返回衡山,再领着衡山弟子一路赶来,自然也就成了嵩山派之外最后一个到的。 相比于泰山恒山两派,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欢音乐不喜收徒,以至于衡山派人丁稀少,哪怕是将旁系弟子全都算上,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人。 与莫大先生同辈、能算得上是江湖好手的更是只有六个。 再加上刘正风带着门下弟子去了福建,处于半隐退状态,衡山派再次回到了五岳垫底的位置。 莫大先生自己倒也不在意这些。 若非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早就想将自己的掌门之位传出去,好将更多精力用在音乐上。 在莫大先生领着衡山派弟子到达华山后,岳不群先是带他见了那些被俘的黑道人士和钟镇等人,随后就将思过崖密洞当中拓印的衡山剑法交给他。 与对定闲师太和天门道人的说词一样,岳不群瞒下了魔教十长老已经将各派剑法破解掉的事情,只说魔教十长老试图破解各派剑法,但并未成功。 ——五岳剑派的剑法都是各自根基底蕴所在。 哪怕是器量胸襟宽广如定闲师太,一旦知道了华山派手中掌握了其命门要害,也会心生顾虑担忧,更别说是其它各派了。 岳不群很清楚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这些告诉他们。 而是准备将这些招式作为杀手锏藏了起来。 不说以后华山派有没有可能和其余四派发生冲突,单只是接下来的五岳剑会,争夺五岳盟主,这些招式他就能够用上。 天门道人和莫大先生也没想过自家剑法已经被人尽数破去,见到这些失传剑法,都是大喜过望,并没有怀疑、或者说是没有在明面上质疑岳不群是否截留了一部分,对岳不群一阵感激。 天门道人开口说道:“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余年,我未能将泰山一派发扬光大,已经是愧对泰山派列代祖师。这三百多年的基业,说什么也不能自我手中断绝。五岳合并一事,绝无可能。” 莫大先生点头道:“天门道长说的没错。联手剿灭魔教,匡扶江湖正道,我衡山派义不容辞,但五岳合并,断然不可。我五岳剑派传承各不相同,如何能混为一谈?” 定闲师太说话更加直接,矛头直指左冷禅:“五岳合并之事,本就是左冷禅的痴心妄想,没有什么好说的。左冷禅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不顾嵩山派和五岳剑派的清誉,招揽那些黑道人士,已经是堕入魔道,与魔教妖人并无二样。” “我无意插手别派事宜,也并非是要挟各位师兄,但若是让左冷禅继续担任嵩山派掌门,我恒山派就此退出五岳同盟。我们哪怕是死在魔教手中,也好过被自己人残杀戕害。” 众人闻言一惊,但想到恒山派的遭遇,又觉得定闲师太做出这般决定并不意外。 这事若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怕是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岳不群以往行事都秉承着韬光养晦谨慎低调的原则,绝不当出头鸟,但如今他要争夺五岳盟主之位,自是不同。 岳不群果断开口说道:“当年我们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与魔教誓不两立,靠的是一腔正气,是各派先辈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若我们五岳剑派之间还得互相提防戒备,那这盟约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恒山派若是退出五岳同盟,我华山派也会一并退出。” 天门道人急道:“岳师弟、定闲师太,你们这是什么话!左冷禅背信弃义,戕害同道,要退也该是他们嵩山派退,怎么也不该是你们!” 莫大先生说道:“五岳剑盟不该管各派私事,但左冷禅之事已经不是嵩山派一家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我们整个五岳剑盟乃至是江湖正道之事,不在此列。我赞成定闲师太所言,左冷禅的确不适合再担任嵩山派掌门之位。” 天门道人连连点头:“莫大先生说的对。左冷禅……” 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紧接着便看见三个面容枯槁、须发尽白的老道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口中还在大声呼喊:“岳不群!岳不群!” 天门道人一惊,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三位师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领头的这三个老道正是天门道人的师叔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身后跟着的则是三人的徒子徒孙。 他们这一闯入,外面的其余四派弟子也都哗啦啦围了过来,好奇地往正气堂内张望着。 玉玑子冷声道:“你说我来做什么?”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书籍,朗声说道:“我泰山剑法哪招哪式不是历代祖师呕心沥血所创,你不在乎它们,我还在乎!” 岳不群一眼认出这书籍正是他拓印的泰山剑法,顿时明白玉玑子的来意,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不只是对玉玑子,也是对天门道人。 思过崖密洞里的这些剑法能被魔教十长老刻在石壁上,大多都是各派当中比较厉害的招式,说是一派底蕴都不为过。 天门道人不说将这底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总要先将它们学会了,再传给旁人吧? 结果,这才过去几天,他就把这些剑法交给了玉玑子这些旁系之人。 岳不群实在是不明白天门道人脑子里面是如何想的。 天门道人脸色本就红润,听得玉玑子这么说,更加涨得满脸通红,大声道:“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在乎我们泰山派的剑法了?” 玉玑子冷笑道:“你若是在乎,就应当明白这里面缺了哪些剑法,哪些剑法又是残缺不全的,怎的不见你向岳掌门讨要?” 外面围观的四派弟子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不明白泰山剑法残缺不全,为何要找华山掌门讨要。 天门道人解释道:“师叔,这些剑法是魔教十长老刻在思过崖密洞当中的,本就不齐全,岳掌门已经全部给我了。” 玉玑子嗤笑一声:“魔教十长老被困思过崖密洞当中,不将自己的武功刻下来流传后世,反而是将我们五岳剑派的剑法刻在石壁上,然后在几十年后碰巧被偷上思过崖的黑道人士发现,又碰巧被岳掌门抓到。天门师侄,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一些?” 天门道人本就缺乏应变能力,更别说这件事情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定闲师太听不下去了,说道:“玉玑子前辈,这世间的事情本就难以预料,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岳师兄若是贪图这些剑法,他大可不必将此事说出来,我们谁又能知道?” 一直未曾开口的玉音子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定闲师太,若是平时,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但,这马上就要召开五岳剑会,重新选五岳盟主了,嘿嘿……” 玉音子话未说尽,但其中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 华山弟子和恒山弟子都觉得玉音子是在血口喷人,又急又怒。 衡山、泰山两派弟子的眼神就微妙起来。 岳不群脸色沉了下来,但却又有些不好开口。 他的确是有意争夺五岳盟主之位,万一被玉音子抓住话柄,要他放弃五岳盟主之位自证清白,那就不好办了。 定闲师太眉头一挑,没有理会玉音子,而是转头望向了天门道人,问道:“天门师兄,你也是这般想的?” 却是怀疑天门道人有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故意指使玉玑子他们跳出来质疑岳不群,逼岳不群放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 天门道人急忙说道:“定闲师太,我怎会有这般想法!岳师弟为我们泰山派找回这么多失传剑法,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他……” “天门!” 玉磬子眼睛一瞪,打断了天门道人的话,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就是说玉音子师弟是小人了呗?你这般以下犯上,莫不是忘了本门的戒条?” 天门道人急的满头大汗,解释道:“师叔,我、我没有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是玉音子师叔误会岳师弟了!岳师弟他不是这种人!” 玉磬子冷笑道:“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左冷禅能为了五岳掌门,残害同道,他岳不群为了五岳盟主做出点什么,不也是再正常不过!” 玉音子附和道:“师兄说的没错。那左冷禅在未露出真面目前,也是人人敬仰的五岳盟主,声望可不比他这个君子剑差半点。” 天门道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是苦苦哀求:“师叔,你们不要再说了!” 定闲师太看的眉头直皱,相信了这一切不是天门道人暗中指使,但也对天门道人大失所望。 天门道人对外表现得向来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在江湖上名声颇好,万万没想到他对内却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岳不群则是彻底放下心来。 一个连自家门派都管不好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五岳盟主,主持五岳之事。 而没了天门道人竞争,这五岳盟主之位他已经是十拿九稳。 玉磬子三人却是没有看明白这些。 他们的确是想要架住岳不群,让岳不群放弃争夺五岳盟主之位。 但,并不是为了天门道人,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五岳剑派当中,以嵩山派实力最强,其次就是泰山派了。 泰山派不仅有天门、天松、天柏这些与岳不群同辈之人,还有玉玑子、玉音子、玉磬子这些老一辈的高手,以及迟百城、建除这些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和那些刚入门的四代弟子,全部加起来足足有四百余人,比华山派和衡山派两派合一块都要多。 但,与嵩山派左冷禅一言九鼎独掌大权不同。 泰山派内部薄弱不堪,天门道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威望都不足以服众,权谋城府更是基本为零。 不仅玉玑子这些师叔不把他当一回事,甚至是那些同辈的师兄弟都不怎么服他。 他在拿到岳不群给的剑法之后,不想着自己尽快修炼提升实力,而是第一时间就交给了玉玑子这三个长辈。 却不知道玉玑子三人宁愿卖掉泰山派的基业,让五岳合并,成为左冷禅的下属,都不愿屈居他之下。 如今四岳联手,左冷禅大势已去。 玉玑子三人就果断抛弃了左冷禅,开始谋求五岳盟主之位。 在他们看来,定闲师太是女流之辈,莫大先生痴迷音乐,天门道人废物一个。 对他们唯一有威胁的就是岳不群了。 于是,三人就想借着失传剑法一事开始发难。 玉磬子丝毫不给天门道人面子,冷笑道:“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岳不群若是真的大公无私,那就别去争这五岳盟主之位!” 他这话一出口,定闲师太立刻看透了三人的心思,冷哼一声,说道:“五岳盟主之位,一看德行威望,二看武功谋略,岳师兄不当这五岳盟主,还有谁能当?” 莫大先生紧跟着开口说道:“我也赞成由岳掌门来担任新的五岳盟主。” 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本身对五岳盟主之位没有什么兴趣,之前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完全是因为不确定天门道人的想法。 此时,他们已经不在乎天门道人是如何想了。 五岳盟主要率领五岳剑派与魔教对抗,他不能像左冷禅那样野心勃勃戕害同道,但也绝不能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天门道人显然不适合。 有重复和错误的内容……大家可以刷新一些…… 第85章 容不得你 岳不群这时候没有再谦让,坦诚道:“承蒙定闲师太与莫大先生抬爱,我的确有心争取这五岳盟主之位,但绝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实在是不忍见我们五岳剑派历代前辈舍生忘死打下的大好局面,因为某些人的野心付之一炬。” 岳不群说到“某些人”时,目光冷冷瞥向了玉玑子三人,只差点名道姓。 玉磬子、玉音子面色一变。 他们已经习惯了拿话一激天门道人,天门道人就会傻乎乎的一头撞上来,任他们拿捏。 原时空里,玉玑子一句“你嘴上说得漂亮,心中却就是放不下掌门人的名位”,就让天门道人失态喊出“从此刻起,我这掌门人是不做了。你要做,你就做去!”。 然后,被玉玑子抓住话柄,抢走了泰山派掌门信物,夺走了泰山掌门之位。 他们没想到定闲师太和莫大先生会直接站出来支持岳不群,也从没有遇到过像岳不群这样义正言辞不卑不亢的回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望向了玉玑子。 玉玑子冷冷说道:“岳掌门,你这话是何意?贫道师兄弟三人只是将心中疑虑说出来,难道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不成?莫说你现在还不是五岳盟主,便真成了五岳盟主,也管不了这么宽吧!” 岳不群说道:“玉玑道长说笑了。岳某做事向来是只求问心无愧,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岳某若是有幸成为五岳盟主,日后但凡是与五岳无关的门派私事,绝不会插手;与五岳有关的事宜,也会与众师兄弟商议,绝不敢自专。” 定闲师太、莫大先生颔首点头,对岳不群这表态十分满意。 玉玑子冷笑道:“好听话谁不会说?左冷禅当初刚坐上五岳盟主之位的时候,说的比你还要好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谁知道你岳不群会不会是下一个!” 岳不群淡淡说道:“日久见人心。玉玑道长若是不放心,且看着便是。” 玉玑子冷哼一声,朝天门道人喝道:“天门师侄,你身为泰山掌门,难道就不想将我泰山派发扬光大?要眼睁睁看着五岳盟主之位落到他们华山派手中?你对得起我泰山派列祖列宗吗?” 天门道人是正人君子,只是脾气急躁不善应变,他不愿与玉玑子三人一起为难岳不群,但也的确是有争夺五岳盟主之心,借此来树立自己在门内的威望,脸上露出了纠结之色。 “天门师兄。” 岳不群之前要是见到这状况或许还会有些担心,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主动开口说道:“五岳盟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你若是也有意担任五岳盟主之位,我们光明正大竞争便是,只要不为此坏了泰山华山两派之间的情义就行。” 天门道人感激道:“岳师弟所言极是。我们公平竞争,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为了我五岳剑派和江湖正道之将来,绝无怨言。” 定闲师太和莫大先生见岳不群轻描淡写就化解了天门道人的窘境,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心里也越发支持由岳不群成为新的五岳盟主。 天门道人望向了玉玑子三人,问道:“三位师叔,你们觉得如何?” 玉玑子说道:“五岳盟主的事情没问题,但我们泰山派失传剑法呢?这事还没说清楚呢!” 天门道人没想到绕了一圈竟又绕了回来,说道:“师叔,岳师弟已经将他得到的剑法都还给我们了,你要如何才肯信他?” 玉玑子微微冷笑,说道:“谁说我不信他了?我信他将所有剑法都拿了出来。但这些剑法在他手上那么长时间,他未必就没有多印几份,也未必没有练过,我……” 岳灵珊冲上前去,厉声喝道:“玉玑子,我爹念在你们是客人的份上,已经是一让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若是再敢胡搅蛮缠栽赃污蔑,我爹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却是容不得你!” 石破天这段时间跟着岳不群每天念书,已经能听懂玉玑子是在故意找茬,心中对玉玑子甚是不满,只是碍于岳不群教他的那些江湖礼节,才一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此时见岳灵珊站出来,石破天立刻跟了上去,说道:“小师妹说得对,你再乱说,我也容不得你!” 他一言甫毕,其余众华山弟子纷纷按剑上前,齐声喊道:“我们也容不得你!”声音响亮,语气坚定。 玉玑子脸色骤变,跟在他身后的众徒子徒孙慌忙拔出兵器,背靠背环绕成一团,与华山弟子对峙起来。 场上局势瞬间紧张无比。 岳不群心中大感欣慰,面上却是将脸一板,喝斥道:“你们要做什么?还不快退下!玉玑道长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怎可没大没小的乱来!” 众华山弟子闻言向后退了开,但手并没有从剑上拿开,一副你们再敢乱说就要拼命的架势。 岳灵珊叫道:“爹,我华山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他们若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女儿怎敢对他有半点不敬?但他从头到尾都在胡说八道倚老卖老,这种人就不配被当作长辈!” 这话已经不止是在骂玉玑子三人,也是在暗戳戳地说天门道人。 玉玑子生怕天门道人醒悟过来,喝骂道:“小丫头片子,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你爹没教会你守规矩,贫道今日亲自教你!”右手疾探,朝着岳灵珊抓了过去。 岳灵珊怡然不惧,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大师兄,你给我压阵!” 她这段时间日夜苦修混元一气功和天灵功,早就想试试自己进步如何,将身子一侧,躲了开,右手并成剑指,斜着切向玉玑子的手腕,正是华山剑法当中的“金玉满堂”。 石破天嗯了一声,收回了抬起的手掌。 玉磬子和玉音子则将手按在了剑柄上,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 他们已经从定闲师太口中得知石破天以一敌十七生擒钟镇等人的事迹,但到底没有亲眼所见,并不十分相信。 再加上他们最近新学了泰山派失传剑法,自觉武功大进,认为他们两人联手就算打不过石破天,拦住石破天片刻还是没有问题。 玉玑子没料到岳灵珊还敢主动进攻,慌忙收手躲避,但却已经来不及,右手衣袖直接被岳灵珊一指刺破,伴随着刺啦一声,半截衣袖飘落下来。 玉玑子脸色一沉,右手蓦地挥出,身随手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速度也越来越快。 岳灵珊这段时间武功进步很大,但主要都集中在内功和内力使用上,于招数上面并没有太大进步。 面对玉玑子这一招,她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只能是向后退去,想拉开距离多观察一下。 但,她并不知道玉玑子这一招乃是泰山剑法当中的杀招“泰山十八盘”,融地势于招式当中,越盘越高,越行越险,招式也越发狠辣。 她的这一退正中了玉玑子下怀,让玉玑子能够完全发挥出“泰山十八盘”这一招的威力。 石破天眼见着岳灵珊落入了下风,并没有急着出手相救,而是开口说道:“小师妹,你不用慌张。他这一招看似变化多端,但到你身前时,只会从左右两个方向打来。你只需要先使‘有凤来仪’前半招,再接‘无边落木’后半招,就能破解他这一招。” 岳灵珊对石破天的话深信不疑,不假思索地使出了“有凤来仪”前半招,只听到嘭的一声,恰好打在了玉玑子的手臂上,逼得玉玑子动作一缓。 紧跟着,岳灵珊转身向前,使出“无边落木”后半招,剑指接连刺出,恰到好处的避过了玉玑子的手臂,直接点在了玉玑子胸前穴道上。 玉玑子的内力远在岳灵珊之上,身子只僵直了一瞬,就运转内力冲开了穴道。 但在场之人都看的明白,玉玑子这一招已经彻底输了,如果岳灵珊用的不是剑指而是宝剑,只这一下就能给玉玑子刺个透心凉。 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五岳剑派常年并肩作战,他们没少见泰山派之人使出“泰山十八盘”这招,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能将它破解。 魔教之人大多都会选择在“泰山十八盘”刚使出来,威力还没提升到最大的时候,抢先一步将其打断。 石破天只简单看了一眼,就直接找到了“泰山十八盘”破解之法,用华山剑法在“泰山十八盘”威力提升到最大的时候将其破掉,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莫大先生暗暗想道:“不是说陆大有才是风清扬的衣钵传人吗?怎么这令狐冲在剑法招式上也如此厉害?” 目光望向岳不群,见岳不群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瞬间明白岳不群这是有心让自己女儿徒弟落一落玉玑子的面子,顿时打消了上前劝和的念头。 玉玑子三人胡搅蛮缠,他同样是厌憎不已,乐得见这三人受些教训。 玉玑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若与他交手的人是岳不群或者石破天,他这一下就就直接认输了,但面前却是岳灵珊这个名声不显的小丫头,他就这么认输了,颜面何存? 玉玑子叫道:“好好好,不愧是名师高徒,当真是了不得!”右手成剑指,唰唰唰唰唰,接连刺出五下,招数古朴,却又内藏奇变,正是他近来才学会的五大夫剑。 岳灵珊慌忙向后退开,求助道:“大师兄。” 石破天说道:“小师妹,你先使‘天绅倒悬’前五个变化,再使‘萧史乘龙’第十七到十九个变化,最后用‘古柏森森‘。” 岳灵珊想也不想,依照着石破天所言将招式接连使出,她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不够连贯,明显是还做不到将这些招式打散打乱之后,重新组合在一起。 但,用来对付玉玑子已经是绰绰有余。 先是巧妙至极的避开了玉玑子的前四剑,最后一招‘古柏森森’更是直指玉玑子破绽,逼得玉玑子不得不向后退开。 玉玑子倒也可以凭借自身内力硬扛下来,但他到底还是要些颜面,做不来这种事情。 岳灵珊经过这一番交手,也看出了自己与玉玑子之间的差距,占了便宜、落了玉玑子脸面,目的已经达到,果断选择了停手,退到了石破天身边。 岳不群开口说道:“玉玑道长,珊儿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话做事不知收敛,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天门道人也忙说道:“师叔,就到此……” “不行!” 玉玑子直接打断了天门道人的话,他若不能找回场子,别说是什么五岳盟主了,以后也没脸再在江湖上走动了,仓啷一声拔出了随身宝剑,指着石破天说道:“以指为剑到底是发挥不出剑法精妙,令狐冲,我们来比划比划!” 定闲师太担心两派真的撕破脸,忍不住插嘴劝道:“玉玑道长,五岳剑会召开在即,大家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和气。” 玉玑子没见过石破天与人动手,但也听说过石破天内功深厚一事,他只想找回场子,并不是真要和石破天分个胜负生死,说道:“定闲师太你放心,我们只比招式,不比武功,不用内力,不会动真火的。” 玉玑子朝着石破天拱手做揖,说道:“请。” 石破天转头望向了岳不群,见岳不群朝他点头,当即按照岳不群教他的江湖礼节,还礼说道:“请前辈指点。” 玉玑子也不客气,长剑一挺,朝着石破天胸前刺了过去。 玉玑子已经深得泰山派剑术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招迅疾无伦,将稳重扎实、刚柔并济、精准打击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石破天只是将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反手一掌拍出,轻飘飘不带半点真气,速度也不快,只是角度极为巧妙刁钻。 玉玑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听得啪的一声响,手掌就已经轻轻拍在了他的胸口。 第86章 冲儿从不说谎 玉玑子想过自己会输在石破天手中,但却从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输的如此之快,一时接受不了,不顾已经落败的事实,剑招猛地一变,斜着向石破天削去。 石破天在一掌拍中玉玑子之后,就已经向后退开,准备收手停下,见玉玑子再次冲上前来,只当是对方还要继续切磋,顺着长剑的劲风,向后跃开,几乎是贴着长剑躲了开。 周围四派普通弟子都是一声惊呼,只觉得是惊险至极。 但,岳不群、定闲师太、莫大先生、天门道人这些高手看出来石破天这一跃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正卡在玉玑子这一剑的极限,可谓是咫尺天涯。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石破天已经一步上前,再次挥掌朝着玉玑子拍出。 玉玑子这次早有提防,几乎是瞬间就做出反应,一边向后闪避,一边挥剑朝着石破天手臂斩去。 啪! 但下一秒。 石破天再次拍在了他胸口,连位置都与方才不差分毫。 玉玑子脸色骤变,呆在了原处,脑海当中不断回忆着方才的经过,他明明已经算准了对方所处方位、出手速度乃至是手臂长短,为何还是会被他打中? 石破天这段时间没少指点师弟师妹们武功,一眼就看出玉玑子在想什么,下意识地说道:“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你算计太多,反而是束缚住了自己,让所有举动都有迹可循,落了下乘。” 石破天是真心指点玉玑子剑法,但听在玉玑子耳中,这就是在指桑骂槐,借剑法骂他为人处世,登时老脸涨红,大叫一声:“住口!”身子一弯,挺剑朝石破天刺去。 只听得剑身嗡嗡作响,玉玑子手中长剑竟如同软剑般弯曲晃动,带起一片剑光涌动,层层叠叠,似一条银色飘带闪闪发光。 岳不群等人都是第一次见这种招式,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天门道人瞬间睁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这、这是‘黄河金带’?!” 玉音子得意道:“天门师侄,你还算是有点眼力!没错,师兄使的正是我们泰山派已经失传了几十年的黄河金带!” 泰山剑法多是泰山派先辈从泰山景色当中演化而来,如“泰山十八盘”、“来鹤清泉”、“石关回马”、“快活三”等等。 “黄河金带”乃是泰山四大奇观之一,也是极少数思过崖密洞当中刻有其招式变化,但除了泰山派的高手,无人能够使出来的杀招。 因为这剑招在出剑之时,需要将泰山派特有的内力灌注长剑之上,辅以特殊手法震动剑身,使长剑化刚为柔,从而达到刚柔交替、阴阳并行的效果,让人防不胜防。 玉玑子也是在得了思过崖密洞当中泰山派的失传剑法之后,才将这一招复原出来。 他本来是准备将它作为争夺五岳盟主的杀手锏,但此时已然是恼羞成怒,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找回场子,让石破天知道厉害。 石破天第一次见这种招式,不由得轻咦一声,觉得稀奇的很,伸手朝着玉玑子的长剑拍去。 玉玑子见石破天竟如此托大,眼中厉色一闪,手上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他们之前就已经定下规矩,只比招式,不拼内力。 石破天若是遵守约定,他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硬接刀剑,他可以借机失手伤人,将石破天这个大敌给废掉。 石破天若是不守约定,使用内力硬接,那他的落败就有了完美借口,还可以借此指责石破天有残害同道之心。 定闲师太、莫大先生等人都是一惊,哪怕是对石破天最有信心的岳不群也是面色一变,急忙大声提醒:“冲儿,你不要托大!” 但,却为时已晚。 玉玑子身形如电,猛扑上前,挥剑之间,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如匹练横空。 紧接着,石破天的身影就向后跃开,与玉玑子拉开了距离,回头解释道:“师父,我没有托大。” 整个过程都只在一刹那之间。 别说是五岳剑派的普通弟子,便是岳不群等人因为角度问题,也只看见两人一个交错,就各自分开,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地上没有血迹,石破天没有受伤,双方也没有发生内力碰撞。 石破天应该是在最后关头撤手后退,躲过了玉玑子这一剑。 玉玑子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冷声道:“小子,你不是想要空手夺白刃吗?怎的事到临头怕了?” 石破天摇头道:“我没有想空手夺白刃。” 玉玑子嗤笑道:“不想空手夺白刃,那你刚刚伸手是想做什么?” 石破天说道:“我是觉得你这剑法很有意思,想看看你是怎么使出来的。”拔出腰间长剑,右手轻轻一旋,只听得嗡的一声轻鸣,剑身如波浪般轻轻晃动起来。 周围瞬间一静。 鸦雀无声。 哪怕是刚刚学剑之人也看出石破天使的正是玉玑子方才使的剑法! 玉玑子瞪大了眼睛,好似见鬼了一般,失声叫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破天不明白这明明是玉玑子先用出来,为什么这时候又反过来问自己,但还是解释道:“想要化刚为柔,关键是两点。第一是内力,要让阴阳两股内力在剑身上碰撞激荡。第二就是剑本身,你们用的剑和我们华山派用的剑不一样,应该是用特殊的……” “冲儿,住口!” 岳不群急忙打断了石破天的话,转头望向天门道人,满脸歉意:“冲儿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出言无状,还请师兄不要见怪。” 石破天有些委屈,但看见师父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还是老老实实不再说话。 而岳不群嘴上给天门道人道着歉,心里则在想:“难怪我之前练习泰山剑法的时候,总觉得不顺畅,原来不只是内功的原因,兵器也是其中关键。泰山派藏的倒是够深的。” 天门道人这才回过神来,但整个人已经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兵器是用特殊材质特殊方法打造一事,是泰山派最大的秘密之一。 别说是外人了,就连绝大多数泰山弟子自己都不知道,只以为泰山剑法的刚柔并济是泰山派独有内功和剑法招式产生的效果,不知道兵器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结果今天,石破天只是和玉玑子过了几招,就看穿了这一切,甚至还能直接模仿出来。 岳不群见天门道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心情格外复杂,既高兴和自己争夺五岳盟主之位的竞争对手如此废物,又对以后会有这样一个猪队友头疼无奈。 天门道人这时候不赶紧接过话茬,否认掉石破天方才说的那些话。 等“泰山派要靠特制兵器才能发挥出十成实力”这事传出去,魔教必定会想办法对你们的兵器动手,泰山派的实力肯定会受到影响,甚至是大打折扣。 莫大先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强行插嘴道:“令狐贤侄,玉玑道长问的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又是如何学会的?” 这话一出口,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相比于什么阴阳两股内力碰撞激荡这些复杂的玩意儿,他们更好奇这个。 岳不群松了口气,见石破天朝他望来,微微颔首,示意石破天可以回答。 现如今他们华山派已经不需要再韬光养晦,而是要锋芒毕露,尽可能地提高自身在江湖上的声望,先夺五岳盟主之位,再灭日月魔教,一步步成为与少林武当并肩的武林圣地! 石破天说道:“我刚才伸手去摸玉玑子前辈的长剑,就是为了弄清楚剑身上的真气波动变化,然后再照着做,就行了。” 周围一片死寂。 石破天说的很简洁明了,所有人都能听明白,但…… 这是什么鬼解释! 用手摸一下对方的兵器就能弄清楚真气变化? 还能够瞬间模仿出来? 莫大先生看着石破天一脸诚挚认真的表情,不似作伪,但理智却在不断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转头望向了岳不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齐刷刷望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心中得意至极,嘴上则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冲儿从不说谎。” 短短六个字就好似是火星丢到了炸药堆里,正气堂内外瞬间一片哗然,吵闹议论之声冲天而起。 信与不信各占一半。 华山弟子和恒山弟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前者得意洋洋与有荣焉,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却还在努力学岳不群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后者就没有那么多小心思了,一个个先是惊呼出声,然后就异口同声的夸赞起石破天。 衡山弟子和泰山弟子则是完全不信,觉得岳不群和石破天是在吹牛。 尤其是泰山弟子,联想到之前玉玑子三人向岳不群讨要泰山剑法,认定石破天是提前偷学了泰山派的剑法。 当即有几个泰山派弟子跳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质疑道:“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只用手摸一下,就能知道别人是如何运转真气的,还能立刻模仿出来?” “要真是这样,他只需要到处走一遍,岂不是就能将将所有武功全都学会了吗?他分明就是偷学了我们泰山派的武功!” 华山派和恒山派的弟子见有人这般说石破天,立刻开始反驳道:“令狐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我看你们也一大把年纪了,你们在我大师兄这年纪,能有我大师兄几成实力?” 四派弟子瞬间吵作一团,将正气堂变成了菜市场。 岳不群、莫大先生、定闲师太等人并没有开口阻止,他们这么一吵,注意力一分散,原本石破天说的关于泰山派兵器的事情也就没多少人会关心了。 石破天眼见着众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吵作一团,忙运转真气,大声喊道:“你们都不要吵了!” 他不会音波功,但内力雄厚,一嗓子喊出来,瞬间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石破天说道:“莫师伯,我真的没有说谎,你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倒转剑身,双手捧着,递向了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摆了摆手,说道:“我若是不相信岳掌门,又怎会支持他成为新的五岳盟主?” 他实际上是半信半疑,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的同时,又在告诉他岳不群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石破天先前在衡山城以一敌三击败了陆柏三人,又在万安山大破黑道人士的埋伏,生擒钟镇在内的十七个与左冷禅同辈的嵩山弟子。 只前面这一件就已经让石破天名声大噪,被视作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后两件事情也就是目前还没有传开,等传开之后,石破天必定会被看作是当今武林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声望怕是会直追当年的风清扬。 岳不群没必要用这种手段给石破天造势。 定闲师太点头道:“莫大先生说的没错。我也相信岳先生和令狐贤侄的话。” 石破天没办法,只能是望向了天门道人,叫道:“天门师伯。” 天门道人迟疑了一下,正想接过长剑,玉玑子突然开口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试的!‘黄河金带’是什么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令狐贤侄有这等天赋才情,当真是天佑我江湖正道!恭喜岳掌门了!” 天门道人愣住了。 玉磬子和玉音子则是反应极快,立刻上前给岳不群石破天一通赔罪,直说先前都是误会,又抓着石破天一阵猛夸。 岳不群嘴上连说着无妨,还让玉玑子三人以后再有什么疑惑,也只管当面告诉他,心里对玉玑子三人也高看了几眼。 相比于天门道人来说,玉玑子三人的品性或许差了一些,私心重了一些,但他们能屈能伸懂得变通,的确比天门道人更适合当一派掌门。 天门道人回过神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讷讷点头应下了玉玑子三人的话。 随着三派掌门的接连表态,外面的那些泰山衡山派弟子纵然是心里还在犯着嘀咕,也不敢再质疑什么。 而经过玉玑子三人这么一闹,岳不群在华山派思过崖密洞发现五岳各派失传剑法的事情在四派当中也是人尽皆知。 莫大先生、定闲师太、天门道长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将新得的剑法传给各自门人弟子,督促他们尽快学会,提升实力。 一时之间,整个华山都是热火朝天,各派弟子都在紧锣密鼓的练习着剑法。 也就在这氛围当中,时间来到了九月十五。 第87章 奸邪小人 华山。 玉女峰。 天还未亮,华山派众人就已经开始忙碌。 岳不群夫妇早早来到正气堂,居中坐镇。 岳灵珊指挥着众师兄师姐,或是检查会场,或是生火烧水,或是打扫卫生,做着五岳剑会开始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石破天本来也想去帮忙,但被众师弟师妹们“撵”到了正气堂里,陪师父师娘聊天说话。 岳不群手拿折扇,穿一身新缝制的淡青色长衫,面上依旧是蕴藉儒雅云淡风轻,但那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喜悦,任何人都能看出来。 岳不群问道:“冲儿,你问过你风太师叔了吗?他老人家可愿意参加今日的五岳剑会?” 石破天摇头道:“风太师叔说他已经退隐山林,不会再过问江湖之事。” 岳不群略有些遗憾。 风清扬虽然假死隐居华山二十多年,但他在江湖老一辈,尤其是五岳剑派老一辈眼中的声望,依旧是如日中天。 风清扬若是能参加这次五岳剑会替他站台,他在五岳剑派和江湖上威望必然会上一个台阶。 岳不群关心道:“你风太师叔身体怎么样了?我让你给他带的野山参酒,你带去了吗?” 石破天嗯了一声,笑道:“风太师叔现在身体非常好,气色也比以前强多了。” 风清扬本就是内功深厚之人,先前面如薄金一脸病态,是因为他有心事郁结于心加之自己故意苛待自己。 如今,他心结已解,衣食住行也都有陆大有悉心照料,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再活个三五十年都不成问题。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 见石破天不时往外面望去,一副闲不住想过去帮忙的模样,说道:“冲儿,上者劳人,中者劳智,下者劳力。你日后要继承我华山派掌门之位,要学会知人善用,多将事情交给你师弟师妹们去做,而不是只想着自己去做。” 石破天这段时间跟着岳不群读了不少书,已经能听懂岳不群话中的意思,但并不是特别理解。 岳不群当即指着外面匆匆走过的林平之,说道:“就比如说,你林师弟。他武功虽然略差一些,但为人文雅谦逊,行止有礼,出身福威镖局林家,熟知待人接客之道,由他来负责迎来送往,就比你其他师弟们强上许多。” “再比如说,你六师弟。他脑子灵活,能言善辩,懂得变通,而且在一众师兄弟也比较有威望,由他来担任你小师妹的副手,处理那些突发状况,就十分合适。” “再比如说,你九师弟。他的性格敦厚老实,你若是……” 宁中则嘴角噙笑,看着丈夫手把手地教徒弟如何知人善用,又望了望华山派内外张灯结彩热火朝天的景象,想到丈夫今日就能从嵩山派手中夺回五岳盟主之位,只觉得一切恍若在梦中,心想:“我原以为能与师兄保住华山派基业不断绝,就已经是得天之幸。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今天……”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已经来到辰时三刻,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众华山弟子将所有事项都检查完毕,确认无误之后,才又各自回到房内,重新洗漱了一遍,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精神抖擞出了门,只等着五岳剑会召开。 而身负任务的,如林平之,则是领着数个华山弟子来到华山脚下,迎接嵩山派的到来。 时间很快就临近午时。 岳不群见迟迟等不到嵩山派的消息,就与定闲师太三人领着各自弟子来到五岳剑会的会场。 他们四人先前就已经商量好。 若是左冷禅愿意主动放弃五岳盟主和嵩山派掌门之位,从此退隐江湖,他们可以饶左冷禅一条性命,也给五岳剑盟留下一丝颜面。 若是左冷禅执意不肯或者干脆不来参加,他们就一同前往嵩山向左冷禅问罪,到时候就不只是要左冷禅退隐江湖,而是要左冷禅拿命赎罪。 至于嵩山派的其他人。 悔过自新的,不予追究。 执迷不悟的,严惩不怠。 五岳剑会的会场位于华山派与思过崖之间的山顶空地上。 正前方靠近山顶的位置搭有一座石台,并列摆放着五张太师椅,为五岳掌门的座位。 另外三个方向都搭有木棚,里面放有一些桌椅板凳,为各派长辈们的座位,普通弟子就只能站着或者席地而坐了。 岳不群领着天门道人三人来到石台上,各自在左右两侧座位上坐下,将中间位置空了出来。 ——尽管他们是来问左冷禅罪的,但在这之前,左冷禅还是五岳盟主,这中间位置还是留给了左冷禅。 四人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一华山弟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叫道:“师……师父……” 岳不群素来不喜弟子这般失态,更别说这还当着五岳剑派这么多人的面,登时呵斥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待着弟子喘匀了气后,方才问道:“可是嵩山派的人来了?” 那弟子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是嵩山派的人来了,他们已经到山脚下。但来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 岳不群四人皆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五岳剑会自五岳剑派结盟之初就已经存在,距今已经有近百年时间。 但,它最初只是五岳剑派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对抗魔教,并没有固定的时间地点。 直到五岳剑派在思过崖坑杀了魔教十长老,魔教由盛转衰,从以前的威压整个武林、敢到武当山盗取张三丰遗留下来的真武剑和《太极拳经》变成了退守黑木崖,休养生息。 五岳剑派同样损失惨重,无力反攻,也开始休养生息,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 五岳剑会的频次开始减少,从一年几次到几年一次,到最后就固定成了五年一次,由五岳各派轮流操办。 目的也从最初的对抗魔教,变成了提升五岳同盟的凝聚力、展示五岳同盟实力、威慑江湖上的其他势力。 因此,每次五岳剑会,负责举办剑会的东道主都会邀请江湖上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前来观礼。 但,似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等身份地位尊贵、连五岳掌门更替都只会派人道贺的高人,显然不在此列。 结果现在,左冷禅竟然将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一起请了过来。 天门道人最是耐不住性子,脱口说道:“左冷禅这是想做什么?他该不会以为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会支持他合并五岳吧?” 莫大先生说道:“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不会支持如此无稽之事,但他们两位向来是慈悲为怀,怕是想要从中说和……”抬眼望向了旁边的定闲师太。 左冷禅那一番倒行逆施,损失最惨重的是嵩山派自己,其次就是恒山派,其余三派并没有太大损伤。 这时候,定闲师太的态度就至关重要的。 定闲师太坚定道:“左冷禅狼子野心,结交匪类,戕害同道,今日无论是谁来,他都得给我恒山派一个说法。贫尼还是那句话,左冷禅若是继续担任嵩山派掌门,我恒山派就此退出五岳同盟。” 岳不群暗暗松了口气。 少林武当身为江湖正道的泰山北斗,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真怕定闲师太转变态度,那他们这次五岳剑会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这四派联盟也会分崩离析。 岳不群没有刻意说什么,他这时候如果附和定闲师太,就显得他是为了五岳盟主之位,太过功利,只说道:“我们在这里胡猜乱想没有任何用。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来了,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岳不群当即领着宁中则、石破天、岳灵珊、封不平、成不忧等一众华山众人,往山下迎去。 远远的便看见一大片身着黄衫的嵩山弟子在林平之引领下往山上走来,队伍前方有几个和尚道士,队伍后方还有一大群穿着各式衣服的江湖人士。 岳不群早年曾见过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和武当掌门冲虚道长两面,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以显尊敬,拱手行礼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兄。” “岳先生。”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一个合十一个作揖,笑容和蔼,态度亲近。 左冷禅淡淡拱了拱手,说道:“几年不见,岳先生风采尤胜往昔。”目光冷冷扫过岳不群身后众人。 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只觉得身子一僵,心中狂跳,都有种后背生凉、头皮发麻的心虚惊悸感。 他们当初是主动找上嵩山派,告诉了左冷禅剑气之争的事情,请左冷禅帮他们主持公道,夺回华山派掌门之位。 结果在来到华山、见到风清扬之后,就又抛下了嵩山派,与岳不群站在了一边。 三人生怕左冷禅记恨上他们。 但,这显然是他们想多了。 左冷禅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连丝毫的变化都没有,直到落在石破天身上,才停了下来,凝视了石破天片刻,才说道:“这位就是令狐贤侄了?年纪轻轻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能执掌好华山门庭,岳先生这是后继有人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石破天感觉到了左冷禅深深的恶意,但没听明白他言语中的皮里阳秋,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执掌华山门庭,就是在故意挑拨他和岳不群的关系。 岳不群如今已经六十有余,但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说是正值壮年都不为过。 石破天这个徒弟现在就青出于蓝、能执掌好华山门派,那他这个师父要如何自处?是让位?还是被迫让位? 岳不群没有与左冷禅争这口舌之利,只当是没有听懂,说道:“有冲儿这徒弟,的确是我这做师父的幸事。左兄,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是尽快上山去,莫要让定闲师太、天门道兄他们等久了。”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见岳不群这般气度,心中不由得暗暗赞许:“难怪江湖上给他取了个君子剑的绰号。” 左冷禅见岳不群如以往那般不敢正面回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跟着岳不群一道往山上走去。 天门道人、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三人早就等候多时,见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出现,也都远远迎了上去,各自见礼。 四派其余人也都已经得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要来,心中虽然是都十分好奇,频频向两人望去,站在后面的甚至在踮着脚尖,但也都没有太过失礼的举动。 对左冷禅,莫大先生还保持着表面的礼数,淡淡叫了一声:“左掌门。” 天门道人嫉恶如仇,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冷哼一声,面带轻蔑,连话都不愿跟左冷禅说。 左冷禅向来是冷脸冷面,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但眼中寒芒涌动,透着一股深深的憎恨,已经将天门道人记在心里。 定闲师太同样不屑于做这表面文章,没有理会左冷禅,直接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开门见山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二位今日为何会和左冷禅一起前来?” 方证大师说道:“左施主说有奸邪小人暗中挑拨五岳剑派间的关系,致使五岳各派之间互相猜忌彼此仇视。他担心此次五岳剑会,五岳各派之间会爆发大规模冲突杀戮,就请我和冲虚道兄前来主持公正。”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表示方证大师说的没错。 左冷禅说道:“定闲师太,许多事情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可不要被某些小人给利用了。”目光微微瞥向岳不群。 岳不群也正望着左冷禅。 从方证大师说出“奸邪小人”四个字,他就知道左冷禅说的是谁。 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云淡风轻。 四目相对。 眼底尽是凛冽杀机,只恨不能将对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88章 给我一个解释 定闲师太乃是佛门高人,何曾见过左冷禅这等颠倒黑白之人,脸色铁青,冷冷说道:“左冷禅,你说的奸邪小人怕不就是你自己吧!” 她说着这几句话时,双目紧紧和左冷禅的目光相对,瞧他脸上是否现出心虚惭色,抑或有愤怒憎恨之意。 却见左冷禅脸上连肌肉也不牵动一下,转头望向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说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我说的没有错吧?定闲师太受小人蛊惑,对我误会极深,根本听不得我任何解释。” 方证和冲虚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无奈。 他们很清楚左冷禅的野心,也明白左冷禅请他们前来,是在利用他们。 但,最近这段时间魔教活动猖獗,大有再起之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五岳剑派发生内讧,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左冷禅的邀请,与嵩山派一起来参加这五岳剑会。 定闲师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气的脸都发白了,道:“你……你……你无耻!” 左冷禅说道:“师太,你是受人挑拨,才会说出这种话,我不怪你。” 定闲师太听到“我不怪你”这四个字,再也压不住心中业火,左掌倏起,就要朝左冷禅拍去。 左冷禅心头一喜,并没有打算闪避,准备用肩膀硬抗这一掌,坐实定闲师太受人蛊惑对他仇视极深一事。 不料就在这时,岳不群突然上前一步,将定闲师太一把拦下,劝道:“师太,你现在动手,只会授人以柄。真相如何,我们都清楚,证据确凿,没必要与他争一时口舌之快。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左冷禅微微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里岳不群就是一个表面谦逊实则无胆的伪君子,只喜欢躲在背后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想到岳不群这次竟会主动站到前面来。 定闲师太本就是一时气愤,被岳不群这么一说,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岳师兄说得对,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某些人的真面目只会暴露的更快。” 左冷禅说道:“但愿如此。” 定闲师太目光冷冷望着左冷禅,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手上青筋直冒,拨弄念珠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方证大师说道:“我二人来之前,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是就事论事,尽可能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若是有偏颇遗漏之处,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岳不群道:“方证大师说这等话,实在是太谦虚了。” 冲虚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方证大师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两个老家伙今天过来,只是不愿见五岳同盟近百年情义,最后落得个刀兵相自相残杀的结局。” 岳不群朗声说道:“冲虚道长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今日只诛首恶,余罪不究。” 五岳剑会的会场很大,山风呼啸,但岳不群的声音却是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左冷禅冷笑一声,目光环视会场,高声说道:“我五岳同盟出现今日之局面,祸根全在那奸邪小人身上,其余人都是被其蒙蔽,并无过错,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本盟主也可以既往不咎。” 丛不弃、成不忧、玉玑子、玉音子等人心头俱是一跳,都听出左冷禅是在暗示他们。 方证大师见两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岳先生,午时已至,岳先生便请召开剑会吧。” 这一番话看似公正,实则却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岳不群这个东道主手里,而不是左冷禅这个五岳盟主手中。 岳不群听出方证大师的偏向,心头大喜,当即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到上座,又请定闲师太四人各自回到台上落座。 岳不群本以为左冷禅还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左冷禅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竟真大步走上高台,坐在了中央位置上。 岳不群心头一凛,更觉得不安,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在场之人除了五岳剑派的人外,绝大多数外人如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以及那一大群江湖人士都是左冷禅带过来的。 岳不群没有说太多的场面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诸位,我们今日提前召开五岳剑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恒山派枉死的弟子们讨回公道。”朝旁边岳灵珊看了一眼。 岳灵珊点了点头,立刻让华山弟子将石破天抓的那些黑道人士和钟镇等人押到了台上。 众黑道人士在上台之前,不少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对左冷禅破口大骂揭发检举,但被左冷禅目光冷冷一扫,却是有些不敢开口。 钟镇等这些嵩山派之人神情各异,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开口求救,有的羞愧难当,也有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左冷禅目光微微一凝,袖中右手顿时攥成一团,青筋直冒,却是看出钟镇他们武功都已经被废掉,心中对岳不群对华山派的恨意瞬间达到了极点。 岳不群说道:“定静师太、定逸师太。”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闻言走到台上,先是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合十行了个礼,又朝着周围行了个礼,随后就从恒山派收到左冷禅传讯前来支援华山派开始说起。 不料,她们刚刚说了个开口,左冷禅就开口打断道:“且慢。两位师太,我的确曾派人传讯给定闲师太,请她派遣人手支援华山。但我并非只给你们恒山派传了讯,也给泰山衡山两派传了讯,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未能及时送到两派掌门手中。” 嵩山派的副掌门,也是十三太保当中的六太保汤英鹗起身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有多派几名弟子,以致他们在半路上遭到魔教妖人截杀,不仅没能将口讯传至,连自己都丧命在了魔教手中。” 左冷禅道:“汤师弟不必自责。人非圣贤,总有疏忽的时候,以后改正便是。” 定逸师太见两人一唱一和,两条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竖起。 定静师太深知师妹脾气暴躁,忙伸手抓住定逸师太,示意她不要中了左冷禅的圈套,自己则继续往下讲,讲到她们被困在万安山山崖之上,仪琳侥幸逃脱前去华山求救,石破天、岳灵珊和钟镇先后出现。 “我原以为钟镇是来救我们的,没想到他竟是想趁火打劫,拿恒山派弟子安危为要挟,逼我答应五岳合并一事,怂恿我篡夺定闲师妹恒山掌门之位。此事乃是华山派令狐贤侄、岳姑娘和我恒山派众弟子皆亲眼所见。” 左冷禅不等定静师太继续往下讲,再次插嘴道:“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我见江湖上近来暗潮汹涌出了不少大事,的确有心将五派联成一派,统一号令,抵挡来日大难。” “但我派去支援华山派的是丁勉师弟、陆柏师弟、乐厚师弟三人,而并非是钟师弟,他若是真如师太所言,落井下石,挑拨离间,那当真是罪大恶极。我定会严惩不怠。” 钟镇本来是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高声喊道:“左师兄,我对不住你。” “我那日听你说了关于五岳合一的想法,只觉此事攸关中原武林气运,关连我五岳剑派的盛衰,一日也不能耽搁,就自作主张,找来了与我交好的这些师兄弟,想要去说服各派掌门赞成此事。不曾想……唉,我急功近利,忘了五岳同盟大义,行事不当,愿受师兄责罚。” 其余十六个嵩山之人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开口附和,话中各不相同,但大体意思都和钟镇一般无二。 他们是一心为公,只是用错了手段,如今已经悔过知错,甘愿受罚,将左冷禅摘的干干净净。 左冷禅冷冷说道:“你们做错了事,的确是该严惩。但,绝不至于废掉武功这一步。岳不群,此事你需得给我一个解释。” 左冷禅知道自己这办法并不高明,但他却清楚这一定有用。 他依仗的从来不是什么道理,而是身后的嵩山弟子、自己这一身武功和日月魔教。 只要少林武当还想让五岳剑派替他们冲在对抗魔教的第一线,不愿看到五岳剑派爆发内讧实力大损,就只能选择妥协退让,劝说两边以大局为重。 而这种时候,越是讲道理越是要面子的一方越吃亏。 第89章 躺枪的东方不败 定逸师太见左冷禅接连打断定静师太,现在还要倒打一耙,登时勃然大怒,喝道:“左冷禅,我大师姐的话还没说完了,你急什么?你们嵩山派可不只是趁火打劫挑拨离间这么简单!” 定逸师太走到一黑道人士身前,质问道:“你说,是谁指使你们冒充魔教伏击我们的?” 那黑道人士惧怕左冷禅,但更怕石破天,一咬牙,大声喊道:“是左冷禅。是他让我们伪装成魔教伏击恒山派的。钟镇他们从头到尾都和我们在一起,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把恒山派逼到绝境,然后借机逼迫恒山派同意五岳合并。” 他这一开口,其余黑道人士也争先恐后的喊了起来:“对!就是左冷禅!我们自从投奔了他之后,没少替他们嵩山派杀人!江西狼牙拳于耿一家二十三口、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一家……都是他们派人杀的!” 岳不群等人早就在之前审问黑道人士的时候知道了这些事情,但四派普通弟子还是第一次听说,瞬间一片哗然。 定逸师太瞪着左冷禅,冷声说道:“左冷禅,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左冷禅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反问道:“三位师太、天门道兄、莫大先生、岳先生,你们该不会就因为这些魔教妖人的几句话就认定这些事情是我们嵩山派做的吧?” “我们五岳剑派结盟百余年来的情义,我嵩山派列代祖师舍生忘死打下的声誉,我们并肩作战数十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这些魔教妖人的胡乱攀咬?” 三定、天门道人、莫大先生都知道左冷禅是在狡辩,但还是被这话给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们人证充足,但这些人证都是被俘的黑道人士,像钟镇这些嵩山派弟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此事。 而且,除了钟镇曾趁火打劫逼迫定静师太同意五岳合并,怂恿定静师太篡夺恒山掌门之位这件事之外,他们在明面上都是满嘴江湖大义,很难挑出毛病。 左冷禅这一下算是抓住了他们最大的软肋。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色,他们都知道左冷禅城府手段过人,却也没想到左冷禅如此厉害,只一句话就破了死局。 不少五岳剑派弟子都被左冷禅这话迷惑,在底下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魔教妖人向来诡计多端,他们的话怎么能够当真?这些人说不定真是魔教派来故意挑拨我们五岳剑派关系的。” “岳师叔太冲动了!这还没有确定真假,就废掉了钟镇师伯他们的武功,这下可如何是好?” “那我们今天这五岳剑会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还是当着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的面,唉!” …… 一众黑道人士彻底慌了,七嘴八舌叫道:“定闲师太、岳掌门,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左冷禅为了招揽我们,建了好几个庄子,里面好酒好菜美人赌坊一应俱全,我们可以前去指认!” 但,并没有人理会他们。 左冷禅否定的是他们作为证人的可信度,没有可信度,他们拿出再多的证据都可以说是捏造的。 更别说,从他们被俘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左冷禅有充足的时间将这些证据销毁。 岳不群开口说道:“左兄,你的意思是这几十个人都是魔教派来的死间?就是为了陷害你们嵩山派?挑拨我们五岳剑派的关系?” 左冷禅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今天也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们在岳先生手中这么长时间,这个问题应该问岳先生你才对。” 岳不群清楚自己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一旦左冷禅摆脱了残害同道的罪名,那石破天废掉钟镇等人武功就成了残害同道的重罪,说道:“他们没说谎,他们的确不是魔教的人,而是左兄你的手下。不过,左师兄身后这些人里,倒是有不少魔教安插进来的奸细。” 周围瞬间一静。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达到了极致。 左冷禅冷笑道:“岳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岳不群从怀中取出曲非烟给的那张名单,朗声说道:“我正道当中有不少江湖败类魔教奸细,魔教当中也有我江湖正道人士。这是魔教在陕西招揽安插的势力人手,我已验证过真假。她亲口告诉我,魔教当中并没有眼前这些人。” 方证、冲虚等人都是一惊。 魔教除了正规的教众之外,也会招揽许多江湖势力和江湖散人,后者通常十分隐蔽,很多时候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 岳不群所说之人能弄到这个名单,在魔教的地位必然不低。 左冷禅冷笑道:“岳先生,令高徒与魔教长老曲洋的孙女是至交好友,你能从魔教之人手中得到这张名单,你们师徒还真是交游广阔。” 左冷禅自以为是抓住了岳不群把柄,却不知这是岳不群故意露给他的。 岳不群心头一喜,大声说道:“左兄,你也不必说的这般隐晦,岳某行得正坐得端,我敢骂那东方不败是为祸江湖的魔头,死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华山之人,也都敢说这话。你身后的这些人可敢?” 宁中则第一个响应丈夫,说道:“魔头东方不败残害良善为祸江湖,死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石破天、岳灵珊紧跟着上前,说道:“东方不败死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陆大有和其余华山弟子紧随其后,大声高呼:“东方不败死后必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定逸师太本就是刚烈之人,嫉恶如仇,对魔教恨之入骨,闻言只觉得热血沸腾,大声说道:“我恒山派之人也有这胆量。” 定闲师太、定静师太满脸无奈,但也没有扫了定逸师太面子,也跟着说了一遍。 然后,是恒山派弟子、天门道人、莫大先生、恒山弟子、泰山弟子…… 一时之间,东方不败永世不得超生的骂声回荡在山间,整齐响亮,直冲云霄。 华山派内的平一指夫妇听到这动静,吓得一哆嗦,脸色大变,抬头朝着五岳剑会方向眺望了一眼,面面相觑,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二人被曲非烟打着任盈盈的旗号诓了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只想着敷衍了事,不准备真的冒险打探情报。 从上山之后,除了给不戒和尚治病之外,基本不出自己住的院子。 岳不群盯了他们一段时间,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就暂时没揭穿他们的身份,对他们动手。 但此时,他们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了。 平一指只略一沉吟,对夫人小声说了几句,随后两人关上窗户,躺在床上,先是一指点在了夫人的睡穴上,随后又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睡穴上。 魔教有规矩,教众必须对教主奉若神明,如有人辱及教主之名,教徒闻声而不出来舍命维护教主令誉,罪大恶极。 他们睡着了,没有听到,就不必闻声而动了。 平一指可以用这法子钻空子,是因为这院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那些假意投靠左冷禅、实则是为了挑起五岳大战的那些魔教人士就不行了。 他们这时候不动手,等回去之后,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各自的家人弟子。 当即就有一人按捺不住,拔出兵器,大声喊道:“他们是铁了心要找我们嵩山派的麻烦,跟他们拼……” 突然间人影闪动,那人已经被抓住脖子提了起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脖子已经断掉,鲜血自七窍当中流出。 动手之人正是左冷禅! 这一下变起俄顷,众人目光刚刚望来,就看见喊话之人身死,都是一惊。 但,剩下的那些魔教之人却是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有的直接朝身边的嵩山弟子下手,有的就近扑向了其余四派弟子,口中都喊着各种搅乱人心的话。 “杀了他们。” 左冷禅怒喝一声,疾掠向前,将一个要对嵩山弟子动手的魔教教众一掌拍飞了出去,不做停留,又冲向下一个。 丁勉、陆柏、费彬等人反应迅速,立刻起身朝这些人扑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些作乱的魔教教众杀了个干净。 但,还是有十多个嵩山弟子和紧挨着嵩山派的泰山弟子死在了这些人手里。 一时之间,所有人望向左冷禅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衡山泰山两派弟子都开始相信岳不群的话。 尤其是和嵩山派挨着的泰山派往旁边挪了数米远,与嵩山派拉开距离,望向左冷禅和嵩山派的目光中都带着敌意戒备。 左冷禅招揽的那些江湖人士目光闪烁,生怕左冷禅会对他们动手,悄悄与嵩山派的人拉开了距离。 嵩山派的人同样也信不过这些带艺投师中途加入的江湖人士,默契聚拢到了一处,也在小心提防着他们。 肉眼可见的,嵩山派的队伍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块。 左冷禅脸色阴沉。 他会拿五岳剑派可能会爆发大规模内讧为理由,更准确点说是做要挟,将方证和冲虚请来主持公正。 一是因为他笃定岳不群他们并没有实质证据,单只是人证口供的话,他很容易找到破绽,将其推翻。 二是因为他已经摸透了少林武当的态度和立场—— 少林武当不愿和魔教爆发大规模冲突,只想着让五岳剑派冲锋陷阵,替他们在正面挡住魔教的压力。 尤其是最近魔教活动猖獗,在河南一带频频惹事生非。 少林武当肯定会打着大局为重的旗号,从中说和,避免五岳剑派内讧实力大损。 而嵩山派能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二十五年前华山派剑气之争实力大损,少林武当担心五岳剑派抵挡不住魔教,明里暗里给了他们嵩山派不少的帮助。 左冷禅想合并五岳,是为了对付魔教,更是为了对抗少林武当,让五岳剑派,尤其是嵩山派摆脱如今的处境。 华山、衡山、泰山、恒山无论强弱,都是各自省份首屈一指的江湖正道门派。 唯有嵩山派和少林寺同处一地,被少林寺死死压在头顶。 无论是资源物资也好,门人弟子也罢,都只能捡少林寺指缝里漏出来的。 若非是华山派给了机会,嵩山派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左冷禅很清楚这机会多么难得,才会急功近利地招揽大量黑道人士,不择手段想要推进五岳合并,还故意削弱其余四派的实力,逼少林武当只能支持他们嵩山派。 结果没想到,本来已经五岳垫底的华山派突然就又强盛起来。 先是一个令狐冲,又冒出来一个风清扬! 左冷禅彻底慌了。 他合并五岳的举动本就已经让少林武当大为不满,只是碍于五岳剑派对抗魔教的主力是他们嵩山派,才不得不装作没看见,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但现在,有了华山派这个新的选择,少林派很可能会抛弃侧卧之榻的嵩山派,再次选择距离更远的华山派。 而除此之外,华山派在拉拢联合了其余三派之后,整体实力也已经不弱于他们嵩山派,有了争夺五岳盟主的资格。 这两者叠加到一起,华山派重夺五岳盟主之位,几乎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越拖,对华山派越有利,对他越不利。 左冷禅无奈之下,只能是兵行险招,强行将方证和冲虚请来参加五岳剑会,把与华山派的决战提前到了这次五岳剑会上。 眼见着他就要成功将自己身上残害同道的罪名洗脱,反扣到华山派头上。 经过刚才那一闹,他不仅是颜面扫地,之前的努力几乎白费。 左冷禅微不可察地看了汤英鹗一眼。 汤英鹗会意,当即开口说道:“东方不败卑鄙无耻,派遣奸细混入我嵩山派当中,的确是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岳先生能提前得知此事,在下佩服。但,若就此便说,先前那些人是左师兄派去的,我嵩山派上下却是不认。” 丁勉说道:“左师兄这些年来为了我们五岳剑派殚精竭虑,付出了多少辛苦,我这个做师弟的再清楚不过。你们要对左师兄动手,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陆柏大声叫道:“左师兄,他们既然容不下咱们,咱们大不了退出这五岳剑盟,也免得被人猜忌。” 嵩山派弟子轰然应道:“嵩山派全派上下愿与掌门同生死共进退。” 嵩山派的人数本就是五岳最多,几乎顶得上其余四派之和,他们同时高呼,声音整齐,只震得群山鸣响。 众人脸色大变,只道左冷禅这是见狡辩不过之后,想要掀桌子了。 其余四派弟子本就警惕着嵩山派,见此声势,有的人慌忙向后退开,有的人猛地拔出宝剑,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就要开口劝解说和。 不料,左冷禅朗声说道:“住口!我们五岳剑派结盟百余年,同气连枝亲如一家,岂可刀兵相向手足相残?退出五岳同盟一事,更是休要再提!只要我左冷禅还是嵩山派掌门,我们嵩山派就必定是五岳剑盟的一员!” 左冷禅说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转头望向岳不群,说道:“岳先生,你能靠着叱骂东方不败自证清白,我却是百口难辩。我看,这件事不如交给下一任五岳盟主。” 岳不群心中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左冷禅说道:“很简单。我们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决胜负。胜者为新的五岳盟主,负责调查此事,或是还我一个清白,或是定我罪过。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可再有异议,如何?” 岳不群还没开口,钟镇已经面色大变,大声喊道:“左师兄,不……” “聒噪!”定逸师太冷哼一声,连点数指,将钟镇等人的穴道全部点了上。 石破天凭借一己之力剿灭众黑道人士,生擒钟镇在内的十七个嵩山高手,转瞬之间学会泰山派绝招“黄河金带”这些事情在华山、泰山、衡山、恒山四派当中已经不是秘密,但对外界来说,还是无人知晓。 左冷禅显然是只知道他派去的那些黑道人士和钟镇他们全军覆没,不清楚具体过程,才会提出这种不知死活的条件。 左冷禅注意到钟镇这边的动静,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但他对自己信心满满,再加上话都已经出口,也没有办法再改,只能是按住这股不安。 岳不群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头望向了定闲师太等人,询问道:“天门道兄、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你们怎么看?” 定闲师太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莫大先生和天门道人也都点头表示赞成。 石破天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不解。 岳灵珊低声问道:“大师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石破天道:“小师妹,为什么所有事情发展到最后都要靠打架来决定?师父不是说,行走江湖要义气为先,以德服人吗?” 岳灵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没想到石破天在纠结这个,说道:“义气为先、以德服人没错,但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讲义气、欺软怕硬、畏威而不怀德,这时候就要靠拳头了。只有拳头够硬,你的道理才是道理,别人才会听。” 石破天若有所悟。 另一边,五派掌门也已经定下规矩。 岳不群维持着一直以来的谦谦君子人设,提出‘只分高下,不决生死’,由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做公证,谁胜谁负由来他们评定,避免比武之人纠缠不清。 左冷禅则表示五岳剑派人数太多,要都上场,不知道要比多久才有结果,所以每派最多派两个人。 其余三派掌门都觉得有理,并没有任何异议。 这种规矩下,越早上场的人越吃亏,不仅会大量消耗自己的体力内力,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好在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本就没有争夺五岳盟主的想法,一个派了自己的同门师弟,一个派了定逸师太,率先上场,抛砖引玉。 定逸师太和那衡山派的高手都清楚自己上场的目的,上场之后各自将拿手招式使了一遍,看上去十分激烈,实则带着几分表演性质,看的五岳弟子大呼过瘾,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但,有人却是没了耐性,身形一闪,如鬼魅般从左冷禅身后闪出。 定逸师太和对面那衡山高手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就是一空,定睛看时,长剑竟是被人夺了去。 那人看上去六十来岁模样,鞋拔子脸,面孔平坦,鼻子似是被刀子削掉,只剩下两个窟窿,形貌怪异丑陋,手上只一用力,就将两把宝剑从中折断,扔在地上。 他看也没看定逸师太两人,目光一扫,落在了石破天的身上,伸手一指。 “你,上来。” 第90章 白板煞星 石破天向岳不群望了一眼,见岳不群点头同意,心想:“师父一直想要担任五岳盟主,这场比武我是非胜不可的。”正要上前。 定逸师太大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我五岳剑派比武决定五岳盟主,与你何干?” 左冷禅说道:“定逸师太,季兄乃是我嵩山派的客卿,他自然可以代我们嵩山派出战。” 方证大师突然开口问道:“左掌门,这位季施主可是西域一带赫赫有名的‘白板煞星’季泉?” 这“白板煞星”四字一出口,周围登时轰的一声。 “白板煞星”的恶名响了二三十年,常被江湖人士用来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小孩,但真正见过他、吃过他苦头的人,却没几个,似乎他的恶名主要还是从形貌丑怪而起。 定闲师太猛地想到了什么,叫道:“你是‘青海一枭’的师父?左冷禅,你还敢说不是你派人伏击我们?” 左冷禅心中暗暗叫糟,‘白板煞星’乃是西域人士,已经有数十年未曾踏足过中原,未曾想方证大师竟然还能把他认出来,更没想到定闲师太竟然还知道他和青海一枭的师徒关系。 左冷禅矢口否认道:“大师认错人了。季兄与你口中的那个白板煞星只是碰巧同姓,并非是一个人。” 方证大师也未曾见过白板煞星,只是猜测,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发话。 定逸师太自然是不信左冷禅的话,冷哼一声,说道:“左掌门倒真是来者不拒,什么样的人都乐意往门内塞。” 左冷禅还未开口,白板煞星已经不耐烦了,讥讽道:“总好过有些人,武功稀疏平常,偏有这么厚脸皮在这里啰嗦聒噪,虚耗时光。” 定逸师太登时将眉头一挑,喝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这客卿有多大本事!”拔出身侧一恒山弟子的佩剑,朝着白板煞星刺了过去。 定逸师太这含怒出手,七分真三分假。 刚才白板煞星一招夺下他们两人宝剑,虽有他们没有提防戒备的原因在,但也能看出白板煞星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她此时出手,更多的是想要帮石破天探探白板煞星的底。 白板煞星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子一侧,避过了定逸师太的长剑,朝着定逸师太扑了过去。 恒山剑法以圆转为形,每一招剑法中都隐含着阴柔之力,绵密严谨,长于守御,而往往是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处突出杀招,是典型的以守为攻、以静制动。 定逸师太身为恒山三定之一,一身武功已经尽得恒山剑法之精妙,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但放在白板煞星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两人不过才过了十多招,白板煞星已经占尽上风,倏地一扑,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绕到了定逸师太身后,右手据地,身子倒转,足跟重重踢向了定逸师太的背心石泉穴。 定逸师太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凭感觉往后挥出一剑,想要将白板煞星逼退。 但,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闪过,抓着定逸师太的胳膊,往前一拽。 定逸师太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也正好躲过这踢向背心的一脚。 嘭! 脚跟踢在了石头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尘土飞扬,碎石乱溅,无数裂痕蔓延开来。 围观众人都是面色一变,不少更是直接惊呼出声倒吸凉气,既是因为白板煞星武功之高,也是因为他下手之狠。 这一脚若是踢实了,定逸师太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定闲师太怒视着左冷禅,质问道:“左冷禅,我们定下的规矩是只分高下不决生死点到为止,你这客卿是点到为止?他分明是想要取我师妹性命!” 左冷禅冷冷说道:“既然动上了手,难免会有收不住力道的时候。再说,定逸师太这不是也没受伤吗?” 左冷禅嘴上与定闲师太说着话,眼睛根本没从将定逸师太师太救下来的石破天身上挪开。 他从没有将岳不群放在眼里,也不怕隐居在华山后山已经垂垂老矣面带病容的风清扬,唯一忌惮的便是不知底细异军突起的石破天了。 为此,他费了不小力气,将白板煞星从西域请了过来,就是为了对付石破天。 “令狐冲,不错!不错!” 白板煞星两眼放光,丝毫不介意石破天将定逸师太从他手中救了下来,满是见猎心喜的亢奋。 徒弟的死和左冷禅送来的金银美人,只是他愿意出山的一小部分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武功已经达到瓶颈,很久没有提升,他想要和中原武林的高手交手,寻求突破。 石破天越厉害,他越开心! 定逸师太站稳身子,方才看到救下她的是石破天。 石破天说道:“定逸师叔,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定逸师太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令狐贤侄,此人身法灵活,招式怪异,极其擅长近身缠斗,你最好不要让他靠近。” 正准备下场,猛地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令狐贤侄,这白板煞星恶名在外,绝非善类,你对他千万不可手下留情!” 石破天听出了定逸师太话中的善意,但他师父已经和其余四派掌门、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说好此次比武“只分高下,不决生死,要点到为止”,他不愿破坏规矩,让师父为难。 反倒是白板煞星听到定逸师太的话,大笑道:“这老尼姑啰里啰嗦废话连篇,但这一句话没说错,你对我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石破天走上前,拱手说道:“请前辈指点。” 白板煞星叫道:“好!你出招吧!” 石破天点了点头,抬手就要挥出,便看见面前的白板煞星眉头一皱,厉声问道:“小子,你的剑呢?” 石破天说道:“刀剑无眼,容易伤人,我用拳脚功夫就行。” 周围骤然一静,旋即一片哗然。 定逸师太能看出白板煞星擅长近身缠斗,五岳的其余高手也都看了出来,万万没想到石破天在得了定逸师太提醒的情况下,竟然还是选择不用剑,用拳脚功夫与白板煞星比试。 他们可从没听说过华山派有什么厉害的拳脚功夫!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眼中均难掩失望之色。 他们来华山的一大目的就是见一见石破天这个近来江湖上风头最盛的年轻人,看他有没有能力或者潜力阻止左冷禅合并五岳,取代左冷禅对抗魔教。 若是有,他们就会想办法助石破天提高实力声望,让石破天成为新的五岳盟主。 若是没有,他们就只能继续忍下去,毕竟和现在的五岳剑派比起来,魔教的威胁才更大。 现在看来,显然是没有。 石破天如果是因为狂妄才说出这番话,那也还好办,年少轻狂吃点亏,也就改正了。 可他那一脸认真诚恳的模样,与狂妄没有半点关系,分明是被岳不群调教成了古板不化不知变通的正人君子,这种人对付不了左冷禅,也对抗不了魔教。 白板煞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 他素以武功自负,这么多年来也就左冷禅能和他打个不分胜负,也因此与他成为了至交好友。 没想到他这次刚来中原武林,就被一个后辈如此小瞧。 “你找死!” 白板煞星怒目圆瞪,原本就丑陋的面孔更是如同恶鬼一般,五指成爪,朝着石破天的喉咙抓去,已然是动了杀心。 石破天遵照着比试规矩,不愿伤人,没有直接用真气将他一掌拍飞,而是将身子一侧,避了开,右手一探,抓向了白板煞星的背心石泉穴。 他这一招虽是随手施为,但速度极快,方位又奇,如羚羊挂角不可捉摸。 白板煞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忙将身子猛缩,极力躲闪,同时反手朝着石破天手臂劈去,但却是劈到了空处。 啪! 石破天的手掌就已经拍在了他的石泉穴上。 只一招。 胜负即分。 第91章 不擅长招式变化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周围人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 石破天并未使力,一掌拍在白板煞星石泉穴,就向后退开,他已随岳不群学了各种江湖礼节,拱手说道:“前辈,承……” 白板煞星脸色铁青,不等石破天将话说完,就大叫一声:“方才是我大意了,不算!”身形如电,再次扑上前去。 他这次比之前要谨慎许多,身子微躬,浑身紧绷,双手成爪,灌注真气,挥舞之间,带起劲风呼啸,嗤嗤作响,声势骇人。 方证大师回过神来,刚想要上前喝止住白板煞星,便见石破天不慌不忙,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就避开了白板煞星接连不断的进攻,然后将右手一探。 啪! 又是一声轻响。 石破天的手掌再次拍在了白板煞星的石泉穴上。 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 华山恒山两派弟子登时大声鼓掌喝起彩来。 衡山、泰山两派弟子紧随其后,也跟着吆喝起来。 只嵩山派那边一片死寂。 左冷禅、天门道人这两个想要争夺五岳盟主之位的,眉头紧皱,脑海当中不断思索着石破天刚刚出手的经过。 ?tt kán ?co 速度不快,角度也不刁钻,但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看上去就好似白板煞星拿自己的背心要穴撞到石破天手上的一样。 丁勉三人睁大了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脱口叫道:“独孤九剑!他使的是独孤九剑!” 方证大师并不知道风清扬还在世上的事情,闻言一怔,细想石破天这招式的确和他曾经见过的独孤九剑十分相似,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就能看到故人的传人在世,可喜可贺。” 冲虚道长也是微微颔首,朝岳不群说道:“令狐少侠集剑气两宗武功之大成,难怪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实力,岳先生当真是好福气。” 风清扬纵横江湖的时候,是华山派近几十年来实力最强的时候,但同样也是魔教近几十年来最强的时候。 任我行凭借着一手“吸星大法”,令正邪两派畏之如虎谈之色变,只有风清扬凭借一手独孤九剑能与之抗衡,甚至是稳稳压制住对方。 是以,像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这些老一辈人物对独孤九剑都十分熟悉。 岳不群见石破天大展神威,心中正暗自得意,听到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冲儿是我气宗最正宗的传人,和他剑宗有什么关系! 岳不群说道:“冲儿是我气宗弟子,从未学过独孤九剑,并不擅长招式变化。” 方证大师:“???” 冲虚道长:“???” 听到这话的其余人:“???” 众人看着场上呆在原地已经有些怀疑人生的白板煞星,你管这叫并不擅长招式? 只有定静师太点头附和道:“令狐少侠的确更擅长内功。”她至今依旧记得那天晚上在万安山那如同神迹般的一幕,与那比起来,这点招式变化的确算不得什么。 石破天收掌后退,朝着白板煞星躬身行礼,说道:“前辈,承让了。 白板煞星相貌丑陋怪异,但也因此极端好面子,但凡是有人对他的相貌露出厌恶或是惊惧表情,他都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这也是他恶名的由来。 正常人接连两次败在石破天手上,或是会觉得没脸继续纠缠下去认输退场,或是会惊惧交加不敢再动手。 但白板煞星不一样。 与惊惧相比,他更多的是愤怒,无法言喻的愤怒。 尤其是周围的那些喝彩叫好声不断刺激着他。 “都给我闭嘴!我还没输呢!” 白板煞星一声怒吼,震得人耳膜生疼嗡嗡作响,将在场的声音全给压了下去,双眼死死盯着石破天,脑袋里面拼命思索着应敌之策,全然不顾这么做会不会惹怒方证冲虚这两个见证人。 石破天有些发愁,抬头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望去,正想让这两个前辈裁判胜负,忽然听到那边正在说独孤九剑,心中蓦地一动,想到当初在思过崖上第一次与风清扬交手的时候,风清扬是怎么折服他的。 石破天登时开口说道:“我这次还攻击你石泉穴。”伸手朝着白板煞星拍去。 白板煞星脑袋里面嗡的一声,仅剩的那理智瞬间就被怒火冲溃,双眼赤红,好似恶鬼要吃人一般,扑向了石破天。 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本来已经准备出手制止白板煞星的继续纠缠,听到这话直接就愣住了。 下一瞬。 他们就又听见熟悉的“啪”的一声响,石破天的右手再次拍在了白板煞星的石泉穴。 石破天一击得手,就往后退开,见白板煞星还没停下,再次说道:“我这次还是攻击你石泉穴。” 啪! 啪! 啪! ……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石破天一边说着“我攻击你石泉穴”,一边真的一次又一次拍打在白板煞星的石泉穴上。 一连七次之后,白板煞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石破天问道:“你现在肯认输了?” 白板煞星脸色涨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唇动了动,但却没发出声音,片刻之后,噗的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向后倒去。 丁勉打了个哆嗦,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熟悉的紧,胸口感觉到隐隐发闷作痛。 “季兄!” 左冷禅冲上前去,将白板煞星扶住,却看见白板煞星双目圆瞪,眸光黯淡,伸手往脖颈处一摸,发现他心脉已经停止。 左冷禅抬手朝着白板煞星背心按去,但动作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却是不愿在这时候耗费自己的真气,转头朝嵩山众人喊道:“丁师弟、陆师弟、乐师弟。” 丁勉、陆柏、乐厚三人急忙上前,看见白板煞星的情况大吃一惊,忙依照着左冷禅吩咐,分别将手掌按在白板煞星背后石泉穴、胸前膻中穴和头顶百会穴,将真气源源不断的灌注进白板煞星体内,但根本无济于事。 “左掌门,季施主怎么了?”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这时候也走上前来。 了解到情况之后,方证大师将手按在了白板煞星的穴道上,头顶上方就一片白雾缭绕,俨然是内功登峰造极的表现。 但,同样没有任何用处。 片刻之后,方证大师收回了手掌,叹了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季施主急火攻心,已气绝而亡。” “被、被气死了?!” 在场其余人也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有左冷禅等人拦着挡着,看不清具体情况。 待听到方证大师的话,瞬间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白板煞星这样一代高手,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陨落。 石破天也傻眼了,他不愿伤人,结果却意外害了别人性命。 石破天着急解释:“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我真的没想杀他,我没想到……” 方证大师宽慰道:“令狐少侠,刚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此事罪不在你,你无需自责。” 左冷禅冷哼一声:“你不必惺惺作态,既然是交手,本就会有伤亡。”转头望向天门道人,说道:“天门道兄,现在该轮到你们泰山派上场了吧?还是说,你们泰山派连上前比试的胆量都没有了?” 天门道人也被白板煞星被气死的消息惊到,回过神来,朝泰山弟子所在的方向望去。 一瞬间。 泰山派弟子鸦雀无声。 天松、天柏这些和他同一个师父或是同辈之人,都将头深深栽了下来,不敢与他对视。 玉玑子、玉磬子、玉音子三人则是恶狠狠瞪着他,大有你敢点我名字,让我出去丢人,我就和你拼命的架势。 天门道人无奈,只能转过身,亲自上场。 就在这时,岳不群突然开口说道:“冲儿,泰山剑法稳重扎实、刚柔并济,你可以多看看你天门师伯是如何使剑的,对你日后大有裨益。” 天门道人满是感激的望了岳不群一眼,拔出随身宝剑,拱手作揖,说道:“令狐贤侄,请。” 石破天赶紧还了一礼,毕恭毕敬道:“请天门师伯指点。” 石破天听从岳不群吩咐,多看看天门道人是如何使剑的,只不断躲闪,没有急着去进攻。 天门道人也没有不识趣,将泰山剑法使几十招,面子上完全过去了,就将剑一收,说道:“名师高徒,果然不凡,贫道认输了。” 第92章 以德服人 天门道人认输之后,果断退到了场下,望向左冷禅说道:“左掌门,贫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知你是何打算?是准备上前与令狐贤侄分个高下?还是干脆将这五岳盟主之位让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了左冷禅,只是与一开始相比,此时已经没几个人看好左冷禅。 人群中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岳先生执掌华山一脉,能教出令狐少侠这等弟子,实在是令人赞叹。这五岳盟主之位,若不由岳先生来担任,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定闲师太、莫大先生这些人自矜身份,玉玑子就没有这等顾虑了,第一个开口向岳不群和石破天卖起了好。 他这一开口,玉磬子、玉音子以及他们身后那一百多个徒子徒孙们也都跟着大声附和:“五岳盟主之位,非华山派岳先生莫属。” 以至于连华山、恒山两派都慢了一拍。 左冷禅冷冷望向玉玑子三人,眸中满是恼恨。 他这些年为了拉拢玉玑子三人,恩威并施,给了他们极大的好处,结果这三个老东西连一句话都没帮他说,就屁颠颠去抱岳不群臭脚,实在是可恨至极。 玉玑子三人心头有些发毛,鼓吹的越发卖力:“华山派掌门历来都是我们五岳剑派的盟主,我们五岳剑派也是在华山派的率领下,一步步发展壮大如今。” “二十五年前华山派突遭瘟疫侵袭,宁师兄不计名利一心为公,主动让出了五岳盟主之位,如今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左冷禅看着三人这谄媚嘴脸,只恨得牙痒痒,偏偏还有那些不明真相的五岳剑派弟子信以为真,甚至还有一些嵩山弟子脸上也露出了动摇之色。 左冷禅知道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冷森森说道:“令狐冲,我们五岳剑派皆为剑派,你们华山派也是如此。怎么你只喜用拳脚功夫,不喜拔剑?莫不是你们华山派的剑法不堪一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场中,左手在剑鞘上一按,嗤的一声响,长剑自剑鞘中跃出,青光闪动,长剑上腾,他右手伸出,挽住了剑柄。 这一手悦目之极,漂亮至极,引得众嵩山弟子纷纷喝彩叫好,也暂时压下了其余各派弟子呼喊由岳不群担任五岳盟主的声音。 石破天说道:“左师伯,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比武只分高下点到为止,刀剑无眼……” 左冷禅冷笑道:“什么刀剑无眼!你没用刀剑,季兄不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上?令狐冲,你休要找这么多借口!你今日若是能用华山剑法胜过我手中长剑,我嵩山派全派自当奉岳先生为五岳盟主!” 石破天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左冷禅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定逸师太听得大急,高声喊道:“令狐贤侄,你莫要理会他!我们从一开始约定好的就是比武定输赢,可从没有说过比剑!” 石破天说道:“定逸师叔,你不用担心。我们华山派以气为本,拳法掌法和剑法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宝剑锋利,容易伤人,我才不喜欢用剑法。” 岳不群微微一笑,满意颔首,再次强调道:“师太,冲儿是我气宗弟子。我气宗武功的要点便在一个‘气’字上,气功一成,无论使拳脚也好,动刀剑也罢,便都无往而不利。” 换成以前,岳不群自己都曾怀疑过气宗的理念是否正确,更不敢在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面前卖弄,但如今气宗这套理念得了石破天这个绝世高手的认可与实践,他底气十足,信心满满。 “冲儿如今内功已经大成,纵然是使用最粗浅的剑法,威力也是无匹。左冷禅动这点小心思,心中已生怯意,必不可能胜过冲儿。” 众人见岳不群如此笃定,也都不再说什么,只认真看着场上两人,想看看岳不群口中的“不擅长招式变化,内功已经大成”的石破天,内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石破天看着面前的左冷禅,想的却不是输赢,而是刚刚死不认输以至于被气死的白板煞星,问道:“左师伯,我要怎样才算是赢了你?你若是一直不肯认输,又该怎么办?” 左冷禅立刻猜到石破天的想法,心中大怒,只觉得石破天太瞧不起人了,冷冷说道:“你只管杀我了便是。” 石破天连忙摇了摇手,说道:“我师父说了这次比武只分高下不决生死,我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违背了我师父的意愿?我有一个办法,既能分出胜负,也不会伤了和气。” 左冷禅只觉得石破天真不愧是岳不群的弟子,这一张伪善的面孔实在是看的令人厌恶,但他忌惮石破天的擒拿手段,还是强忍着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石破天说道:“我用华山剑法在师伯脚下写上十六个字。若是我能够做到,便算是我赢,师伯日后需得遵照这十六个字行事。若是我做不到,便算是我输,如何?” 左冷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华山高徒!你若是真能做到,别说是让我遵照你这十六个字行事,便是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都无话可说!” 方证冲虚等人面面相觑,满脸错愕。 其余五岳弟子更是一片哗然。 纵然是武功再低微之人,也清楚比剑取胜和在对手脚下写字,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只需要胜过对方就行,后者不仅要能赢下对方,还不能让对方将字迹破坏掉,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岳不群也是一怔,完全没想到石破天会提出这种比武,但他也没有阻止。 自从学会了思过崖密洞中的五岳剑法和破解之法后,岳不群自觉武功已经在左冷禅之上,哪怕石破天托大输了…… 或者说,石破天托大输了更好! 这既可以磋磨一下石破天的性格,也能让他亲自上台大展身手! 宁中则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岳灵珊一眼,说道:“你做的好事。” 她听到了石破天和岳灵珊先前的对话,明白石破天突然提出这种比试方法,十有八九是受了岳灵珊方才那番话的影响。 岳灵珊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大师兄若是能打服了左冷禅,让左冷禅改邪归正,对我们五岳剑派也是一件好事。” 石破天听得左冷禅同意,拔出了腰间长剑,拱手说道:“左师叔,请。”横剑当胸,左手捏了个剑诀,正是华山剑法与同道友好过招时所使的起手式“诗剑会友”。 似是怕别人认不出这是华山剑法,石破天动作并不快,剑尖所指也是地面,而非是面前的左冷禅,就好像他不是在与左冷禅比武,而是在专心用剑写字一般。 左冷禅心中已是恼怒至极,只恨不能将石破天碎尸万段,但他更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取胜,只要能胜过石破天,岳不群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 左冷禅并不知道,在场这些人里,除了嵩山派和他带来的那些江湖人士之外,只有岳不群和他想法一样。 左冷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相信岳不群吹嘘的石破天是气宗弟子、不擅长招式变化,不认为石破天的内功造诣能有他招式变化那般厉害,但也清楚石破天内力不俗。 左冷禅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真气灌注到剑身之上,登时寒光涌动,嗡嗡轻鸣,内功之深厚,显然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哪怕是对他敌意最重的三定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方证大师更是忍不住赞叹道:“左施主不愧是嵩山派数百年来罕见的奇才,短短数年不见,内功竟然又有精进。” 冲虚道长点头说道:“只这一身内功,放诸整个江湖,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少林武当两派会在华山派剑气之争没落之后,扶持嵩山派扛起五岳剑派对抗魔教的大旗,可不是闭着眼睛胡乱挑选的,而是因为嵩山派有左冷禅。 左冷禅自少年时起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英才,名声仅在任我行、风清扬等寥寥数人之下。 与任我行放弃修炼魔教镇教功法的《葵花宝典》专心修炼《吸星大法》、风清扬修炼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不同。 左冷禅在接任嵩山派掌门之后,汇集了泰山派残存的耆宿,将各人所记得的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了下来,汇成一部剑谱。 又用数十年时间,去芜存菁,将嵩山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嵩山派一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 是唯一一个真正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之人。 岳不群目光紧紧盯着左冷禅,思考着自己与左冷禅交手能有多少胜算。 左冷禅并不在意外界怎么想,全部精力都已经集中在了石破天身上,确认石破天使得只是华山派最普通最为人所知的“诗剑会友”之后,左手向外一分,右手长剑向右掠出。 只听得铮的一声剑鸣,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朝着石破天直刺过去。 石破天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一般,依旧专注于用剑在地上写字。 华山恒山两派弟子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有不少人都慌忙喊道:“大师兄(令狐师兄),小心!” 下一瞬。 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左冷禅剑出如虹,速度本是极快,但到达石破天身前一尺之处,蓦地停了下来。 乍看好似是左冷禅手下留情不忍心刺下去,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左冷禅身子前倾,面容狰狞,根本不是不想刺下去,而是被什么东西阻止,刺不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左冷禅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手中长剑好似刺中了一层柔软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无形屏障,任他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突破分毫。 眼见着石破天长剑挥舞,地上已经多出了两行字迹。 左冷禅忽地右手长剑一举,左掌猛击而出,笼罩住石破天身上三十六处要穴。 周围温度瞬间一降,就好似突然从深秋来到了寒冬腊月。 正是左冷禅这些年苦练出来的压箱底绝学“寒冰神掌”! 罡气乃是真气所化,而他这寒冰真气阴寒至极,未必不能侵入石破天体内! 石破天不由得轻咦了一声,露出了几分惊奇之色,但他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并没有理会,手中长剑依旧在不紧不慢写着字。 嘭! 寒冰神掌打在了护体罡气上,但寒冰真气却未能侵入分毫,只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左冷禅的剑停在半空当中,一掌也拍在面前空处。 天门道人、定闲师太等人知道这其中定有缘故,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纷纷转头望向了岳不群,结果就看见岳不群也是一脸茫然错愕,显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唯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身为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门派传承悠久且未有断绝,在本门传承的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方证大师忍不住高声问道:“令狐施主,你练成了护体罡气?” 石破天转头望向了方证大师,点头说道:“嗯,刚练成还没多久。” 他这些日子虽然将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念书上,但内功进境并没有因此放缓,《罗汉伏魔神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达到了大成境界。 原本的内周天已经变成了外周天,真气可以在身周形成护体罡气。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骇难以置信。 想要形成护体罡气,内功必须要达到绝顶之境才行。 他们所知道的上一个练成护体罡气之人乃是数百年前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再往前推就是武当派张三丰张真人,然后就是北宋年间少林寺藏经阁中的扫地僧。 石破天这护住身周一尺范围的罡气相比于这三位来说,略逊色一筹,但放在当今的江湖…… 不,应该说是不管是放在哪个时间的江湖,都能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顶人物! 左冷禅并未听说过“护体罡气”一说,但听到这名字,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眼见着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止石破天,便将手掌长剑往下一划,想要破坏掉石破天写下的字。 但,却发现根本按不下去。 左冷禅又是一惊,用力一拽,想要先将剑收回来,但同样做不到,脸一红,又再运气。 可依旧是无济于事。 他的长剑悬在半空,已是进退不得的局面。 左冷禅再次运气,这次总算是将剑收了回来,但却并非是夺回,而是石破天主动放了开。 石破天退后了一步,拱手说道:“左师伯,承让了。” 所有人齐刷刷朝着左冷禅方才所站位置望去。 只见地上写着四行、十六个大字——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惩恶扬善,以德服人。” 第93章 五岳盟主 “好!好一个惩恶扬善,以德服人!” 片刻的沉寂之后,定逸师太第一个大声叫起好来:“令狐贤侄,你这十六个字写的当真是好!太好了!” 天门道人、莫大先生等人纷纷附和道:“我们五岳剑派这许多年来,归根结底,可不就是这十六个字!只可惜有的人被权势迷昏了眼睛,忘记了初衷!” 岳不群更是纵声长笑,朗声说道:“冲儿,你能有这般觉悟,比你这一身武功更令为师高兴欣慰。” 华山、衡山、恒山、泰山四派之人,有大声叫好喝彩的,也有小声议论方才是怎么回事的。 相比于石破天在地上刻的这十六个字,他们更好奇的是方证大师口中的‘护体罡气’是什么,竟能让左冷禅靠近不到他身边分毫。 只是这等武功必定是江湖上的不传之秘,他们纵然是百爪挠心,也不好直接问出来。 嵩山派的人则都是面面相觑,神色惶恐不安。 左冷禅将嵩山剑法去芜存菁,让嵩山派从五岳之一成为五岳之首,自己也成了五岳盟主,率领五岳剑派与魔教厮杀多年。 他在嵩山派的人眼中的威望地位与东方不败在魔教教众眼中没有多大差别。 嵩山派的人都坚信左冷禅能让嵩山派更进一步,他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这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左冷禅身边,无论对错善恶。 结果现在,左冷禅竟然输给了石破天这个华山年轻一代的弟子。 嵩山众人都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丁勉最先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令狐冲,我师兄与你说好了是比试剑法,你方才用的是剑法吗?你……” “住口!” 左冷禅打断了丁勉的话,朗声说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愿赌服输!令狐少侠能在左某脚下写下这十六个字,左某输的心服口服,岂可再有异言?” 丁勉等人只是远远看了他与石破天交手的过程,加之武功有限,不明白他与石破天之间的差距。 他自己却是再明白不过。 在没有找出破解护体罡气的办法之前,石破天就是无敌的存在。 他们再找借口狡辩,不过是自取其辱,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这时,汤英鹗突然开口喊道:“令狐少侠武功高强,我看这五岳盟主之位不如就由令狐少侠来担任。我们五岳剑派在令狐少侠的率领之下,必然能发扬光大,剿灭魔教,匡扶江湖正气。” 陆柏费彬等人反应过来,也都跟着说道:“没错。既然是比武分高下,决定五岳盟主之位,令狐少侠的武功是我们五岳剑派当之无愧的第一,由他来担任五岳盟主,大伙都心服口服。” 他们这一开口,嵩山派的人率先响应,齐声喊道:“嵩山派上下愿奉令狐少侠为五岳盟主!” 其余四派当中,有头脑简单喜欢从众之人,也有趋炎附势如玉玑子等人,也都跟着高声喊道:“令狐少侠担任五岳盟主!令狐少侠担任五岳盟主!” 而那些有识之士如莫大先生等人,都是面色微变,一眼就看穿了汤英鹗等人的险恶用心。 他们在比武之初,的确只说了胜者担任五岳盟主之位,并没有规定这胜者必须是五岳掌门。 但,各派之人出场其实已经默认是代表本派掌门下场。 石破天从道理上来说,完全可以不认这一点,自己来担任五岳盟主。 但他这么做,相当于是背刺了岳不群这个师父一刀,必然会和岳不群之间产生隔阂,为人不齿。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拉拢支持他的嵩山派,也就遂了汤英鹗等人的心愿,左冷禅一事也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定逸师太眼里向来是揉不得任何沙子,生怕石破天受了他们的蛊惑,大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岳先生还在这里呢!” 汤英鹗说道:“定逸师太,岳先生是谦谦君子,向来淡泊名利,怎么可能和自己徒弟争这五岳盟主之位?” 定逸师太说道:“岳先生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做主!” 嵩山派另一人说道:“轮不到我汤师兄做主,难道就轮得到你定逸做主?这是人家师徒俩的事情,人家还没说什么,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 定逸师太冷声说道:“有那魑魅魍魉居心叵测,贫尼自然是要站出来。” 这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嚷嚷道:“既然说了是比武分高下,那就按照规矩来,再比上一场!令狐冲都这么厉害了,他师父肯定更厉害!大家难道不想看岳掌门大展身手?让大伙开开眼界?” 说话之人本是左冷禅为壮声势带上来的江湖人士,与五岳剑派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这一开口,其余江湖人士都跟着叫喊起来:“对啊!岳掌门若不下场比一次,难以服众!” 甚至就连不少五岳剑派之人也是两眼放光,不住点头。 岳不群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冲儿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以后还会与珊儿成亲,与我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让他当任五岳盟主也好。” www ●tt kΛn ●c〇 但,还是不免心里有些空落落怅然若失,袖中右手不自觉地攥成了一团。 岳不群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开口认输,将五岳盟主让给石破天,说道:“冲儿,我……” 石破天却是会错了意,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弟子岂敢和师父动手!五岳盟主总领五岳事宜,光有武功怎么能行?德才兼备才是最重要的!师父为人仁义,胸有丘壑,才是担任五岳盟主的最佳人选!谁若是不服,弟子去和他们讲道理!” 石破天初说之时,诚惶诚恐,到了后面,声音渐渐平稳,语气认真诚恳。 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环视一周,声音清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他说的讲道理是真心实意要讲道理,但在大多数人耳朵里,他这讲道理就是用拳头讲道理,用武力镇压。 目光所过之处,瞬间安静下来。 无论是心怀鬼胎的还是想看热闹的,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岳不群见石破天如此,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定闲师太对石破天这选择也十分欣慰,率先开口说道:“岳先生的确是担任五岳盟主的最佳人选。” 莫大先生点头说道:“我支持由岳先生当五岳盟主。” 天门道长说道:“我也支持。” 左冷禅之前一直未曾说话,放任着嵩山派的人挑事,如今见石破天态度坚决,方才开口说道:“令狐贤侄说什么,就是什么。” 四派掌门一起开口,其余人等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石破天早知道师父想要当五岳盟主的心愿,转身朝着师父行礼道:“拜见五岳盟主!” 华山派众人立刻跟着行礼喊道:“拜见五岳盟主!” 紧接着是恒山、泰山、衡山三人,然后是嵩山派,最后所有人开始一起高喊,声音响亮,直冲云霄。 岳不群看着面前这一幕,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又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忍不住用拇指指甲用力掐了掐食指指度。 这一天、这一幕他这二十五年来不知在梦中经历过多少次,这次终于不再是做梦了! 岳不群默运真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走到台上。 待人声稍静,朗声说道:“既是众位抬爱,在下也不敢推辞。五岳盟主是权力更是责任,在下会尽好身为五岳盟主的责任,也绝不敢擅权乱权。日后,五岳各派门户私事皆由各派自行解决,与五岳有关事宜,我也会与各位师兄商议决定。” 岳不群顿了一顿,眼光向嵩山派人群中射去,缓缓说道:“至于左师兄……” 左冷禅主动上前说道:“我身为前任五岳盟主,误结匪类,御下无方,愧对大家对我的信任,也无颜再面对江湖同道。此次事了之后,我会辞去嵩山派掌门之位,由丁勉师弟接任,此生再不踏出嵩山半步。” 岳不群望向了定闲师太。 定闲师太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左师兄说到做到。” 左冷禅说道:“师太放心。我若是违背此言,便叫我被乱刀砍死,永世不得超生。” 定闲师太念了声“南无观世音菩萨”,不再说话。 岳不群道:“师太既然没有意见,那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但日后,若是再发生这等事情,无论是主谋还是从者,我都会严惩,绝不姑息。现下天色已晚,各位都辛苦了,便请到华山本院休息,喝酒用饭!” 岳不群下得台来,方证大师、冲虚道长都过来向他道贺。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本来是忌惮左冷禅野心勃勃,有心支持华山派成为五岳盟主率领五岳剑派对抗魔教,但石破天那一身护体罡气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左冷禅也好,东方不败也罢,不过是江湖上的一时俊杰,死后不用二十年就会被人遗忘。 但,石破天就不一样了。 他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内功造诣,日后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张三丰,这足以改变整个江湖的局势,撼动少林武当正道泰山北斗的地位。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虽是方外之人,但一个身为少林方丈、一个身为武当掌门,不可避免的要考虑江湖之事,因之两人道贺之意就没有那么诚恳,心里多了几分考虑。 尤其是从岳不群口中得知风清扬还在世,剑气两宗已经和解之后,这份担忧就更重了几分。 两人有心见上风清扬一面,探一探风清扬的口风。 方证大师说道:“岳盟主,我方生师弟当年曾与风老前辈有数面之缘,颇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我对风老前辈也好生敬仰,不知岳盟主可否代我传句话,问问风老前辈可愿见我一面,给我一个当面请教的机会。” 冲虚道长笑道:“风老前辈剑法通神,我才是真的敬仰风老前辈剑法已久。劳烦岳盟主也代我递上一句话。” 岳不群苦笑道:“风师叔向来不愿见外人,话我可以传到,但他愿不愿意现身,那就不敢保证了。” 少林弟子遍布天下,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消息灵通,很清楚剑气之争的始末,也知道风清扬是为什么不愿见人。 闻听岳不群此言,连忙说道:“无论风老前辈愿不愿意赐见,都多谢岳盟主了。” 岳不群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见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一口一个“岳盟主”更是十分受用。 而且他也有心拉风清扬作虎皮,当即就将石破天和陆大有一起喊了过来,让他们两个一同前去。 想着石破天面子比较大,说不定就能将风清扬请下山或者答应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到思过崖见他。 但,风清扬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风清扬躲进华山后山,一是因为心中对剑宗有愧,二是自觉没脸见人。 尤其是曾经的那些故人。 方证大师不提方生还好,一提方生,风清扬都有种换个地方躲起来的打算,指着陆大有的鼻子,把他和岳不群都臭骂了一顿。 直言岳不群要是再敢自作主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直接杀到华山本堂,给岳不群一个好看。 这一来,方证和冲虚别说是直接打探风清扬口风,就连旁敲侧击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是岳不群还是陆大有都是三缄其口,不敢再提任何和风清扬有关事情。 方证和冲虚见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也就不再多留,第二天一早就告辞离开。 嵩山、泰山、衡山三派多呆了几日,庆贺完岳不群继任五岳盟主,也都各自离开。 只有恒山派因为不戒和尚一事暂时留了下来。 其间,岳不群也将部分嵩山派失传的剑法还给了嵩山派。 相比于其余三派来说,左冷禅已经将嵩山剑法去芜存菁,这些失传剑法对嵩山派的提升并不算太大。 第94章 任我行 五岳盟主总掌五岳共有事宜,说白了就是和魔教有关的一切事情。 这种情况下,五岳剑派与魔教的冲突越激烈,五岳盟主的权利越大。 但近些年来,因为东方不败无心江湖事宜,对魔教放任不管,魔教扩张复兴的势头几乎停滞,取而代之的是以杨莲亭为首的新势力对以任盈盈为首的旧势力的各种清洗。 魔教与五岳剑派之间的矛盾反而是成了其次,双方只有零星的冲突,基本上没有大规模的厮杀。 左冷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开始落实他五岳合并的计划。 而最近这段时间,魔教针对五岳剑派的动作只有两个。 第一是嵩山派不知怎么得罪了魔教圣姑任盈盈,魔教教众为了给圣姑出气,频繁袭击嵩山派,连带着少林派都跟着折损了不少人手。 第二就是魔教派人假意投奔嵩山派,试图挑起五岳剑派内讧。 前者嵩山派在少林等派的协助下已经基本解决。 后者也随着岳不群成为五岳盟主落了空。 岳不群成为五岳盟主之后,第一时间就号令五岳弟子对魔教进行了反击。 简单点说,就是让嵩山、泰山、衡山三派在回去的时候,按曲非烟给他的那份陕西境内魔教势力名单,对沿途的魔教教众进行清理。 华山派如今不缺绝顶高手,但极缺一流高手、二流高手乃至是三流高手,想靠自己清理魔教遍布陕西各地的势力根本不现实。 岳不群先前会直接拿出曲非烟给的这个名单,一是为了增强他说的那些话的可信度,二是做好了借其余四派之手将陕西清理干净的准备,三则是为了做铺垫—— 只要将这个名单坐实了,他以后就可以打着“我在魔教里面安插了奸细”的旗号,排除异己,将任何人指定成暗中投奔魔教之人。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五岳剑派近几十年来凭借着对抗魔教在江湖上声名大噪,五岳盟主的分量在大多数江湖人眼里仅次于少林方丈、武当掌门。 岳不群担任五岳盟主的消息一旦传来,各种想要拍须溜马谄媚讨好或是拜入华山派门下的人都会蜂拥而至。 到时候,华山派不缺人手、不缺物资、不缺武功,实力必然会迎来一个爆发式的增长。 岳不群很清楚这些,早早就让人到山下请来木工石匠,开始翻新华山派的房屋建筑,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这日中午,石破天依照着平一指的吩咐,再次帮不戒和尚祛毒,收功之后,便听见平一指对恒山众人说道:“不戒和尚所中之毒已经尽数排出体内,剩下的就是休养恢复元气了。” 恒山众人皆是大喜过望。 仪琳更是感激涕零,躬身合十道:“多谢平大夫、平夫人,仪琳定会为你们在菩萨面前诵经祈福,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平一指冷声说道:“不必了。定静师太、令狐少侠,我们之前的约定,你们还记得吧?我帮你们将不戒和尚解毒,你们帮我废掉一个人的武功。” 不戒和尚大声叫道:“平一指,你治的人是我,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你说吧,你要对付的是谁。” 两个月下来,不戒和尚的身体瘦了几十斤,从原本的铁塔变成了竹竿,但他气色已经大好,给人一种精壮而并非是虚弱的感觉。 平一指没有理会他,目光紧紧盯在定静师太和石破天身上。 他已经从恒山弟子口中得知五岳剑会发生的事情,惊骇之余,也更坚定了借刀杀人的念头。 不戒和尚武功虽然高强,但比起石破天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看不上眼。 岳不群冷眼看着这一切。 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都是光明磊落品行高洁之人,若是知道了平一指是魔教之人,难免会左右为难,也很容易露馅。 是以,他并没有将平一指的真正身份告诉她们,此时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看看平一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定静师太说道:“自然记得。平大夫也答应过我们,你所说之人乃是为祸江湖的恶人。” 平一指点头说道:“他不仅是为祸江湖的恶人,而且还是魔教之人。” 定闲师太等人闻听此言,顿时松了口气,惩恶扬善本就是他们江湖正道人士应做之事,更别说还是魔教中人了。 定逸师太朗声说道:“既然是为非作歹的魔教妖人,那便没有问题了。平大夫,你说的这人是谁?” 平一指说道:“白发童子任无疆。” 定逸师太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他不是死在任我行手里了吗?” 白发童子任无疆,魔教曾经的青龙堂堂主,与风清扬、任我行同时期的魔教高手,形貌似孩童天真烂漫,下手狠辣无所顾忌,一手掌法令江湖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因为“任”这个特殊的姓氏,当时有不少人猜测他与当时魔教风头最盛的风雷堂堂主任我行是兄弟关系,也把他视作与任我行竞争下任魔教教主的有力人选。 后来任我行成了魔教教主,任无疆则突然消失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江湖传言,他死在了任我行吸星大法之下。 没想到今天,竟又从平一指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定闲师太、定静师太、岳不群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想:“难怪平一指一定要让冲儿跟着一起立誓,若任无疆还真活在世上,单只是恒山一派还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他。” 平一指并没有解释太多,说道:“我既然让你们去废掉他的武功,他自然就还活着。此外,你们见到他之后,也不要说是我让你们做的,免得你们失了手,我也跟着遭了殃。” 定闲师太三人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下来,又问道:“任无疆现在在哪?” 平一指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等我得到消息,我再来通知你们。” 定闲师太三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什么意见,随后便望向了岳不群和石破天二人,问道:“岳盟主、令狐贤侄,你怎么看?” 岳不群说道:“我们五岳剑派当初不知有多少前辈师兄弟死在任无疆手中,如今既然得知了他的消息,自然要替那些死去的同门讨一个公道。” 石破天早得了岳不群吩咐,在平一指面前要尽量少说话,免得露出破绽,只在旁边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师父的决定。 平一指心头大喜,面上却是没有露出来,只道了一声:“好。”随即就告辞离开。 岳不群没有阻拦。 平一指在华山上呆了这么久,别的消息可能没打听到,但绝不可能不知道石破天的厉害。 这种情况下,平一指还特意强调不可告诉任无疆,是他请众人出的手。 这其中必然藏有猫腻。 相比于平一指这两个已经知道身份、随时可以对他们动手的魔教妖人,岳不群更想知道平一指在刻意隐藏什么。 恒山众人本就是因为不戒和尚才在华山多呆了这么久,如今不戒和尚的毒已经解掉,她们也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第二天一早就告辞离开,启程前往恒山。 岳不群在此之前也已经将曲非烟给的山西一代魔教教众的名单给了定闲师太。 与华山派一直以来都是魔教在五岳剑派的头号大敌不同,魔教从未将恒山派放在眼里。 再加上山西一带贫苦,帮派本就不多,魔教在山西的势力并不算大,恒山派准备自己解决此事。 岳不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承诺她们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只管给华山传讯,他身为五岳盟主,必然会全力帮忙。 随着恒山派的离开,玉女峰上就只剩下华山派自己人。 岳不群也开始着手准备祭祖大典,既是庆贺他们华山派重夺五岳盟主之位,也是将剑宗重新归入华山门墙。 自此,华山剑气二宗重归于好。 封不平三人次日就前往了南方,准备寻一处风水宝地,重建山门,振兴剑宗一脉。 风清扬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似是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只有石破天和陆大有知道风清扬当天晚上大醉了一场。 时间一晃又是数日过去。 这天下午,石破天正在后山瀑布边上修炼,便见一师弟急匆匆跑了过来,说是师父找他有事相商。 石破天来到有所不为轩外,便见岳不群正在与林平之交谈,上前一番见礼之后,询问起了情况。 岳不群长叹一口气,说道:“冲儿,我方才收到消息,说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复出江湖,在洛阳一带现身,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想让你和你林师弟一同前去打探一下情况。” 石破天对岳不群的吩咐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些奇怪岳不群为何要让林平之与他一起去。 岳不群解释道:“你林师弟的外祖父金刀无敌王元霸是洛阳人,威震中原,若是能得他相助,你们此行会顺利许多。” 随后,岳不群就给石破天两人介绍了一下任我行的情况,着重讲了“吸星大法”。 “冲儿,你一身武功放眼整个江湖都是数一数二的,但你若是不小心遇到了任我行,千万不可大意。这魔头擅长一门邪功,名为‘吸星大法’,可以吸收别人的内力为己用。你与他交手之时,最好不要与他发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要用剑法来对付他。” 石破天闻言眼睛放光,只觉得这世上的武功当真是有趣的紧,他前段时间才研究明白了左冷禅那一手释放寒气的武功,今天就又冒出来一个可以吸别人真气的武功。 石破天与林平之各自回屋收拾了行李,随后就下了玉女峰,往洛阳赶去。 林平之拜入华山门下至今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他的悟性资质不算高,但胜在刻苦,日夜苦练,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法都已经超过不少比他早入门的师兄师姐。 如今下得山来,林平之心里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向外祖父展现自己的武功进步。 两人日夜兼程,很快就来到洛阳城中,在一家大客店投了宿,简单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就一同前往王家拜会。 林平之已有多年未曾来过洛阳王家,门房并不认识,但他与石破天二人皆是气度不凡,门房丝毫不敢怠慢。 待听到来人是自家老爷的外孙和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之后,急匆匆跑到府内报讯。 也就片刻功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紧接着,朱红漆大门轰然大开。 一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地转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的老者领着数十号人迎了出来。 正是林平之的外公金刀无敌王元霸! 王元霸一见石破天,便哈哈大笑,说道:“幸会,幸会!令狐少侠名满武林,我早就仰慕已久,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说着握住了石破天的右手连连摇晃,欢喜之情,甚是真诚。 按理来说,石破天与林平之平辈,王元霸身为长辈不至于如此。 但,这江湖终究还是靠拳头说话。 岳不群虽然已经严令参与五岳剑会之人不得将五岳剑会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左冷禅招揽黑道人士伏击恒山派一事传出去,但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堵不住的。 石破天在五岳剑会上连败白板煞星、天门道长、左冷禅三人,替岳不群夺得五岳盟主之位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整个江湖。 现在江湖上已经有人开始讨论石破天、东方不败、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这些人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王元霸“金刀无敌”之名在鄂豫一带武林中名头甚响,但放在这“天下第一”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早就想借着探望外孙的名义去结交华山派,如今听到石破天亲至,自然是要抓住机会,不敢有丝毫怠慢。 石破天已经跟着岳不群学了不少待人接物的礼节,但也是第一次遇到王元霸这般热情的,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林平之。 “外公。”林平之见自己一向尊敬崇拜的外祖父如此谄媚奉承,满脸尴尬,也不知说些什么合适。 好在王元霸江湖经验老道,见两人如此,瞬间就明白了石破天的性格,豪爽大笑道:“令狐少侠,我这人从来就是这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介意。来来来,我们先回家,到家里再说。”拉着石破天便往府内走去。 第95章 天王老子向问天 从林平之向门房表明身份到王元霸率众出来迎接,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但王元霸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一进大门,左右两侧各有八名大汉垂手相迎恭敬行礼,下人们也早就准备好了点心茶水,他们方一落座,就立刻端上来。 石破天注意到正厅梁上挂着一面黑漆大匾,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字,下面落款则是河南省巡抚梁宽瑾,足见王家在洛阳声势之大。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人,一瘦一胖,身材甚高,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筋骨突出,显然内外功造诣都甚了得。 林平之急忙起身行礼:「舅舅。」 两人朝林平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旁边石破天,朝王元霸行礼道:「爹。” 王元霸笑道:「伯奋、仲强,你们前些日子不是还在说甚是仰慕华山派令狐少侠,遗憾无缘一见吗?这机会不就来了!快来拜见令狐少侠!」 王伯奋、王仲强齐声答应,屈膝下拜。 石破天忙拜倒还礼,说道:「不敢!不敢!两位前辈是林师弟的长辈,也是在下的长辈,应当是我给你们磕头才是。」 王伯奋、王仲强二人在江湖上名声甚响,纵然听说过石破天的战绩,但让他们对一个晚辈下拜,心里依旧是不情不愿,只是碍于父命不可违,才勉强跪倒,见石破天叩头还礼,心里才算是舒坦一些。 如此一番客套之后,众人才又重新落座。 王元霸先是关心了下林平之近况,问起了两人来意。 石破天说道:「我和林师弟奉师命前来洛阳,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前辈帮忙。」 王元霸故作不满道:「令狐少侠,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岳盟主救了我女儿女婿一家,又收了平之做徒弟,恩同再造,咱们华山派和金刀门从此就是一家,不分彼此,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小老儿能做得到的一定做到,做不到的也会想办法去做。” 石破天一阵感谢,说道:「我师父收到消息,说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在洛阳一带现身,就想让我来打探一下此事是真是假。王老前辈,可听说过此事?” 王元霸本就是河洛一带的地头蛇,在黑白两道乃至在官府都有人脉,消息极其灵通,知道的事情远比岳不群知道的多。 王元霸笑道:「令狐少侠,这事你问对人了,我还真听到了一些关于任我行的消息。」 石破天没想到刚来洛阳就有收获,心头一喜,连忙问道:「什么消息?」 王元霸说道:「我听人说,任我行并非是像传闻当中那般是得了重病退隐将魔教教主之位传给了东方不败,而是东方不败使手段暗算了任我行,将他囚禁起来,直到最近才被他抓住机会逃出来。他现在正在召集旧部,要杀回黑木崖,夺回魔教教主之位。」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事情我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是真是假并不确定。令狐少侠若是想要更准确一点消息,我现在就派人出去打听,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石破天再次表示了感谢,但拒绝了王元霸留他在王家等待消息的提议,向王元霸询问清楚任我行在洛阳几次现身的具体地点,就准备亲自前去查探一番。 林平之本想要跟着石破天一起去,但被石破天拒绝了。 岳不群会派石破天来洛阳,是因为不信任嵩山派,派林平之是为了和金刀门这个地头蛇搭上线,借助金刀门在洛阳人脉。 以林平之如今的武功,放在江湖上也就是三流水平,实在不适合参与进这种事情。 王元霸见石破天主意已定,只能是亲自将石破天送到门口,随后便让林平之去见他外婆,自己则朝两个儿子叮嘱道:「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打听清楚任我行的事情,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王伯奋二话不说点头应了下来王仲强却有些迟疑,说道:「爹,我们有必要这么卖力吗?我看那令狐冲年纪轻轻,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这江湖传闻会不会有误?」 王元霸先是骂了一句「蠢货」,又有些高兴激动:「江湖上就是你这样的蠢货太多,我们才有今日这机会。」 见王仲强一脸不服气,王元霸说道:「我前些天刚和弓帮的王长老喝过酒,他亲耳听到少林方证大师对他们帮主说,令狐冲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王伯强兄弟二人大吃一惊。 江湖传闻虽然早就将石破天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东方不败并列在一起,但传闻终究是传闻,与少林方丈亲口所言完全是两回事。 王元霸冷哼一声,说道:「这其中就算有方证大师谦虚的成分在,也足以见得那令狐冲武功之高强。我们现在不抓住机会,等别的人反应过来凑上去,哪还有我们什么事?」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任我行这件事情你们一定要给我办的漂漂亮亮,出了任何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王伯强二人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点头应下,各自带着门下弟子前去打探消息。 石破天离开王家之后,便按照王元霸给的地址,前去打探消息,但一连去了几处,都一无所获。 任我行每次现身,都伴随着血腥杀戮,而且是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别的人能知道这血案是任我行所做,则是因为这些尸体有不少被人吸干了一身精血,骨骼俱碎,只剩下一个空皮囊,明显是死于吸星大法之下。 门口墙壁上还会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血字。 正因如此,才有了任我行复出,要夺回魔教教主之位的传闻。 按照王元霸的说法,任我行是在向魔教现任教主东方不败宣战,杀的都是魔教中人,属于是狗咬狗一嘴毛,死有余辜。 但.— 石破天听到这些惨死之人当中,不仅有尚未成年的孩童,甚至还有强褓中的婴儿,怎么都不觉得他们是死有余辜。 石破天去完洛阳城内的三处地点,就出了洛阳城,一路往南边的徐堡镇赶去。 任我行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在三天前,在徐堡镇屠杀了「霸王枪」杨天林一家两百三十七口人。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边阴云密布,冷风呼啸,隐隐有想要下雨的迹象。 石破天带有斗篷蓑衣倒是不担心下雨,见跨下马匹已经疲惫,干脆放慢速度,信马由缰向前走去,脑海当中不由浮现出今日所见所闻,心情有些低沉, 他实在想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恶人,连强裸中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行出七八里地,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中年男子和一年轻男子骑着快马从他身旁掠过,两人相貌有些相似,应是父子两人,看装束不似是江湖人士,都背着行囊,满脸喜悦急切。 www ¤ǎ n ¤c o 从石破天身边经过时,年轻男子大声喊道:「小兄弟,这都快要下雨了,你还不快点?从这里到徐堡镇可没有躲雨的地方,你再不快些,今晚都没有地方落脚。」 他们速度很快。 石破天听到他们说话,抬起头时,马就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但感受到这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他心中还是一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就在这时,忽的有一道身影从路旁冲了出来,跃在半空当中,夺过马鞭,飞起一脚将年轻男子踢落,跟着便落在了马上。 那人身穿白衣,容貌清,须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正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天王老子」向问天。 向问天将马鞭一挥,把中年男子也从马上抽了下来,又将马鞭一甩,卷住了缰绳。 这马鞭在他手中灵活自如,就好似伸长了的手臂一般,只轻轻一扯,就让狂奔的快马停了下来。 而那父子二人从马上摔下,又不会武功,瞬间筋折骨断,惨叫声不止,背上行囊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有糖葫芦、有拨浪鼓也有针线等物。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石破天都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纵身从马上跃下,疾冲至那两父子身边。 向问天夺了两匹快马,并不满足,正准备将石破天的马也一同抢去,突然见石破天施展出如此轻功,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俊的轻功!」 石破天顾不得理会他,忙从怀中取出定逸师太离开前给他的疗伤圣药白云熊胆丸,喂进两人嘴中,又将那父子两人并肩放在一起,双手分别按在了他们背心石泉穴,将紫霞真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进去。 向问天看见石破天这般举动,笑一声:「小子,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两个人伤成这样,已经没——.」 话未说完,黑影忽然惊一声,却是看见石破天头顶白雾缭绕,而那对本来已经进去多出气少半只脚踏入阎罗殿的父子俩呼吸竟然渐渐平稳下来。 向问天目光一凝,口中夸道:「好内功!」双手朝着石破天后背拍去。 石破天不认识向问天,但向问天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石破天那一身华山弟子的装束,又见石破天这般轻功、内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石破天的身份,出手也是十分果断毫不留情。 抓住石破天在给人运功疗伤的机会,直指石破天背心石泉穴。 口中还不忘说道:「小子,你这一身内力用在这等人身上,实在是太过浪费!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话中意思十分明显,你只要敢躲闪,那对父子就死定了! 石破天不闻不问,全不理会,只全心全意帮面前两父子疗伤。 向问天大喜过望,想道:「江湖传闻这令狐冲虽然武功高强,但被岳不群调教成了一个死板不知变通之人。我原以为这传闻不足为信,至少也是言过其实,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有了这令狐冲,教主的功力必然会大涨,对付东方不败就轻松多了!」 念头转动间,向问天双手就已经到了石破天身前,突然间就如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被那气墙反弹了出去。 石破天以往使用护体罡气,大多都是被动反击,很多时候还会主动收着点力,不愿伤人。 但这次不一样! 他眼见着向问天肆意为恶滥伤无辜,还背后偷袭阻止他救人,一怒之下,主动催动护体罡气, 进行了反击。 向问天大吃一惊,忙再提一口真气,全部灌注在双手之上,奋力往前推去。 却听得的一声响,向问天脸色骤变,身体腾空而起,向后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噗的一口鲜血,背后重重撞在了马上。 马匹发出一声嘶鸣,竟是直接横飞出去数米,倒在了地上。 向问天急忙施展出千斤坠功夫,又连着向后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但双臂剧痛无比好似骨头已经断裂一般,双腿更是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护体罡气?」向问天眼中露出一抹骇然之色。 关于护体罡气的传闻,向问天也听说过,但没亲眼见到之前,他并不相信这护体罡气真如传闻中那么邪乎。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坐井观天了。 向问天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去搬救兵, 但,刚走出去没两步,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吸力从背后传来,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去。 向问天仓促回头,便见石破天腾出了一个右手,虚握成爪,隔空遥遥对着他, 那股恐怖的吸力正是从石破天右手当中传出的。 「这是—擒龙手?!」 向问天一眼就认出这是失传已久的擒龙手,但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心中无比懊恼自己没有带兵器出来,只能用出最后的办法,大声喊道:「教主救我!」 话一出口,一口真气也跟着泄掉,身子直接腾空而起,朝着石破天飞了过去。 膨! 石破天没有丝毫手软,凌空一掌拍在了向问天的擅中穴上,真气激荡,直接废掉了他一身武功。 第96章 吸星大法 任我行和任盈盈本在官道旁的一处山坡上休息,忽听得向问天呼救,面色一变,施展出轻功, 疾冲过去,正好看见石破天一掌拍在向问天腹中穴上。 任我行登时勃然大怒,厉声狂吼:「放开向兄弟!」猛扑上前,凌空一掌拍出,真气激动,化作一道掌劲打向了石破天天灵穴。 但这掌劲刚到石破天身前一尺之处,就被护体罡气挡住,反弹了回去。 任我行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不对,忙将身子一侧,向左边躲闪。 膨! 掌劲从他的身侧激射出去,将旁边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拦腰打断,树冠重重砸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护体罡气?!」 任我行脱口叫道,但又露出了疑惑之色:「不对,护体罡气什么时候能借力打力了?」落地的瞬间,就以更快的速度纵身跃起,呼呼又是两掌朝石破天拍去。 任我行这两掌一左一右,从两侧朝着石破天打去,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并未使出全力。 但,他内力雄厚,哪怕是在试探,掌力也是十分惊人,带起一阵掌风呼啸,漫天树叶狂舞。 很快,任我行就察觉到在他与石破天之间似有一股力道化作一道高墙。 他那两道掌力打在这堵墙上,不仅没能撼动它分毫,反而是被弹了回来,朝他自己打了过来。 任我行这次没有躲闪,大袖一挥,直接又是一掌挥出,直接将这反弹回来的掌力击散,上下打量着石破天。 石破天也在打量任我行,黑发青衫、长脸剑眉,脸色惨白如同僵尸一般,看上去六十来岁模样,一身内力雄厚至极,在他交手过的人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更在他师父和太师叔风清扬之上。 「你就是魔教前教主任我行?」 「你就是华山派的令狐冲?」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任我行眼睛一瞪,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前教主?东方不败那厮不过是个篡权夺位的小人,日月神教从始至终只有老子这一个教主!」 石破天立刻明白王元霸与他说的那些关于任我行和东方不败的事情都是真的,问道:「霸王枪杨天林、妙手书生沈园、千丈青康利武——-他们都是你杀的?」 任我行哈哈一阵大笑,说道:「没错,都是老子杀的。那群王八蛋当年曾立誓效忠老子,现在却不敢得罪东方不败,想要置身事外,老子岂能饶过他们?」 又颇有几分得意:「老子本来没想这么快暴露身份,哪料到老子这么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那些蠢货都还记着老子的吸星大法,一眼就认了出来。」 石破天问道:「你与他们之间的事情,杀了他们就是,为何连强裸中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任我行微微一证,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石破天两眼,他许久没见这般天真的正道人士,笑道:「老子看见了,顺手就杀了,哪有那么多狗屁为什么!也就你们这些正道的伪君子,才会婆婆妈妈,找那么多借口!」 「向叔叔!」 任盈盈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悄然来到向问天身边,将昏迷不醒的向问天扶到一边,右手按住向问天背心,将内力传了进去,想要帮向问天疗伤。 下一秒。 任盈盈就察觉到向问天体内空空荡荡,已然是没有半点内力存在,顿时脸色大变,猛地抬头望向石破天,又惊又怒:「你、你废了向叔叔的武功?!” 任我行大吃一惊,冲到向问天身边,将手往向问天腕上一搭,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大叫一声:「王八蛋,老子宰了你!」朝着石破天杀了过去。 任我行才从西湖地牢脱困不久,手下人手急缺。 向问天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还对他忠心耿耿,用了这些年时间,费尽心力打探出他的下落和任盈盈联手将他救了出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 结果现在,这左膀右臂直接被石破天给废掉了。 任我行双目赤红,几乎能喷出火来,全力运转内功,灌注在双臂之上,如同开山巨斧,重重劈了下来。 任我行向来自负好胜要强,自觉武功天下第一,在被东方不败暗算关进西湖地牢这么多年后, 不仅没有任何丝毫改变,反而是越发偏激好面子。 他知道护体罡气的厉害,但偏要仗着自己雄厚的内力,强行打破石破天的护体罡气。 石破天双手按在那对父子身上,正是给他们疗伤的关键时期,根本腾不出手来,见状索性专心运转护体罡气,只守不攻。 膨! 任我行双掌重重拍在护体罡气之上,发出一声闷响,无形的护体罡气在这一刻好似化作实质, 空气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圈圈波纹颤动。 两股真气碰撞在一起,彼此消耗的同时,残余部分化作气浪,卷起尘土落叶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任盈盈面色一变,抓起向问天,往后暴退,足足退了十多米远,才停下脚步,但仍能感觉得气浪扑面而来,不得不运转真气抵挡。 轰! 任我行身子一矮,双脚直接陷进了泥土当中,周围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却是任我行察觉到情况不对,借助着吸星大法的特性,使出了移花接木的技巧,将劲力导入到了地下。 更令他恼怒无法接受的是,石破天的双手从头到尾都在那对父子身上,一直在运转真气帮这对父子疗伤。 「小王八蛋,你真以为老子打不破你这个乌龟壳!和老子交手,还敢分心他顾,真是找死!” 任我行怒吼一声,身形如电,环绕在石破天身周,一掌接着一掌拍出,每击出一掌都会换个位置,试图找到护体罡气的罩门薄弱处。 嘢!嘢!嘢!嘢! 任我行每一掌都是用尽全力,真气激荡,声势惊人,但面前的护体罡气就好似是铜墙铁壁一般,任他如何努力,都未能撼动分毫。 任我行何曾遇到过如此情形,又惊又怒,想要施展吸星大法,但又触摸不到石破天的身体,口中吼叫连连,将全身劲力都使了出来,脸色一片涨红。 任盈盈初时还期待着父亲一掌毙了石破天,给向问天报仇,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按理来说,被动防守的消耗要远在主动进攻之上,但石破天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脚下的的地面都平坦坚硬如此,明显的游刃有余。 反观她爹,早就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脚下的地面也因为内力导入的缘故,已经坑坑洼洼酥软一片。 双方的内功修为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 任盈盈不知石破天小小年纪是如何将内功练到这等地步,但却清楚再继续下去,必定是她爹先被耗干熬净。 任盈盈喊道:「爹,他的内功在你之上,你这样是破不掉他的护体罡气的———” 任我行哪能听得下这种话,大叫道:「谁说他的内功在我之上!我偏要破掉他的护体罡气!」全力运转真气,双掌就要朝着石破天头顶拍去,猛地觉得双掌疼痛难当,提掌看时,但见双掌已经一片浮肿,红的几乎成了紫色,自身内力也已经耗去了大半。 任我行好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发热的脑袋凉了下来,但心中的杀意和贪念反而是更重,想道:「我若是能够将这小子的一身内力尽数吸走,天下第一非我莫属!东方不败就算练成了《葵花宝典》,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任我行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狞声说道:「小子,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消耗内力,现在还能剩下几成?」 任我行本没想过石破天会回答,石破天也没想过他会突然发问,下意识地说道:「七-—”-八成吧!」 「八成?!」 任我行愣了一下,旋即恼羞成怒,骂道:「王八蛋!你当老子是傻子吗?」伸手拔出任盈盈腰间宝剑,右手用力,咔咔折成六段,夹在指缝当中,疾奔至石破天身前,如同狼爪一般,朝着石破天划了过去。 底蕴深厚与否在这时候就体现无疑。 五岳剑派兴起于这几十年间,声势虽大,但底蕴不足。 左冷禅、天门道人等人在五岳剑会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护体罡气」一事,更不清楚要如何对付护体罡气。 任我行就不一样了。 日月教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教内关于护体罡气和如何破解护体罡气的记载不在少数。 护体罡气乃是真气在体外形成外周天循环,除了自己主动使用之外,一旦察觉到有外来真气入侵时,也会本能地进行防御。 对付护体罡气的最好办法就是下毒和偷袭。 其次就是贴身肉搏。 贴身肉搏,生死只在刹那之间。 只要你的速度若是够快,快到让练成了护体罡气之人来不及反应,快到护体罡气来不及护住, 就有机会杀死对方。 否则就只能是用内力或者神兵强行打破。 !! 任我行双手夹着六截断剑,看上去简陋寒酸,但挥拳之间,寒芒闪烁,连成一片,将石破天笼罩在了其中。 但就在这时,石破天拿开了一直按在那对父子背后的手,凌空一掌挥出。 膨! 恐怖的掌劲如同是一面铜墙铁壁,将周围的空气朝着任我行挤压了过去。 任我行瞳孔骤缩。 先前石破天都只是在用护体罡气被动防御,感觉尚不明显。 直到此时石破天主动出手,任我行才意识到石破天内力究竟有多么强,说是江湖第一人都不为过。 任我行没有任何犹豫,纵身朝着一旁躲开,同时将双手一挥,夹在指缝当中的断刃朝着石破天身后的那对父子飞去。 砰! 石破天反手一掌挥出,将那些断刃打飞了出去。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 任我行已经暴退到了任盈盈身边,抓起任盈盈和向问天两人,施展出轻功,朝着远处逃去,口中大声叫道:「令狐冲,老子刚脱困不久,武功尚未恢复,等老子武功恢复了,再来找你算账!你给我等..”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回头望去,只见石破天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林间, 几个辗转腾挪,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任我行的轻功原本属于上乘水平,但他被关在西湖地牢这么多年,轻功几乎已经废掉,更别说他手里还提着任盈盈和向问天两个人。 任我行将任盈盈和向问天朝远处扔去,口中叫道:「盈盈,你带着向兄弟先走,我来断后。」伸手将旁边的大树拍断,运转真气,抓起断掉的上半截大树,朝着石破天砸了过去。 膨! 石破天一掌挥出,真气激荡,直接就将那大树打的四散开来,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任我行清楚在战斗中将后背暴露给敌人有多蠢,眼见着已经逃不掉,干脆就停了下来,主动朝着石破天杀了过来。 任我行的招式简单质朴,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显然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学了独孤九剑的陆大有过来,也难以在招式上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但,在石破天眼中,任我行的招式身法都带着一股室滞生硬的味道,显然是久不与人交手,已经生疏了。 这点生疏在别人面前无关痛痒,只需要极短时间就能重新熟练,但在石破天这里,这已经足以致命。 双方只一个照面,石破天就窥见了机会,身子猛地往前一突,抓住任我行转身换招空门稍露的机会,一掌拍在了任我行的右肩。 任我行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闷哼,嘴角也有鲜血溢出,显然是受伤不轻,但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狞得意,右手猛地伸出,抓在了石破天的手腕上, 任我行久不与人交手,身法轻功招式都生疏了许多,但他战斗经验仍在,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制定好了计划一一拼着受伤,也要接触到石破天的身体! 然后·—— 「吸星大法!」 任我行怒目圆瞪,使出了自己苦修多年的独门绝学。 第97章 平分江湖 任我行早就眼馋石破天一身真气,只是碍于石破天有护体罡气,没法触碰到石破天身体,没机会使用吸星大法。 此时抓住机会,立刻全力运功,将内力化作空洞,开始吸取石破天的真气。 「太好了!」 躲在暗处的任盈盈见此情形,大喜过望。 她并没有听从任我行的话先走,在将向问天放到马上,把他送走之后,就又悄悄折返了回来, 躲在了树丛中,伺机偷袭。 结果,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任盈盈虽然没有练过吸星大法,但也清楚吸星大法可以将对手的真气转化成自己的真气。 石破天的内功虽然在任我行之上,但在此消彼长之下,必然会败在任我行手中。 任我行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才会不惜以伤换取一个施展吸星大法的机会。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 往常他只要施展吸星大法,对手的真气纵然不像河堤溃决一般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也会如小溪流水一点点流过来。 但,石破天的真气却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任我行心中惊疑不定,用力紧石破天的手腕,再次施展出吸星大法,用力一吸。 结果却和刚才一模一样。 石破天的真气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他的吸星大法是假的一样! 「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 任我行一连吸了数次,把自己累的脸色涨红,满头大汗,却始终没能吸到石破天一丝一毫的真气。 「爹的吸星大法对令狐冲没用?! 任盈盈脸色一变,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细如牛毛漆黑如墨的黑血神针,就准备偷袭。 就在这时,任我行脸上突然露出了狂喜之色,大叫道:「你终于支撑不住了!」却是发现石破天似是承受不住他的吸星大法,全线崩溃,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任盈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眉头依旧紧皱,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石破天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挣扎反抗,而是用一种带着惊奇的目光望着她爹,就好似看到了什么的有趣玩具一样。 这显然不正常! 任盈盈顾不得隐匿身形,大声喊道:「爹,小心有诈!「 任我行也注意到了石破天反常表现,嘴中说着:「盈盈,你只管放心!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你爹面前也是瓮中鳖板上肉,翻不起什么水花来的!” 心里却是多了几分警惕,一边提防石破天,一边加紧施为,吸取内力的速度越来越快。 浩浩荡荡的真气通过手掌流入体内,而石破天没有任何反应,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任我行感受到体内暴涨了近两成的真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亢奋,哈哈一阵狂笑:「你这小子也真是个怪胎!小小年纪竟然能有练出这一身真气!不过以后,它们就都归老子了!等老子日后灭了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一统江湖,也算你一份功劳!」 石破天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转过头朝自己救下的那对父子说道:「你们不用过来,我没事的,他不是我的对手。」 这父子二人得石破天一番救治,伤势已无大碍。 他们不懂武功,但长年在外经商,还是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意识到石破天陷入危险之后,他们就摸出了腰后的已首,想要上前帮石破天一把。 此时听到石破天的话,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停下了脚步,说道:「恩公,你一定要小心!」 往后退了开。 任我行愣了一下,气极反笑:「你没事?我不是你的对手?死到临头还在嘴硬!老子今天非将你的精力吸干不可!」吸收真气的速度再次加快。 石破天也主动配合着将真气送入任我行体内,仔细感受着真气在任我行经脉当中的种种变化。 研究真气变化远比研究招式变化要复杂危险的多。 石破天只敢在自己经脉丹田里面做各种尝试,此时难得遇到一个主动将他的真气引|入体内,而且还是一个连妇孺婴儿都不放过的大恶人,他倒也不介意多观察一下。 真气甫一进入任我行体内,就迅速散到了全身经穴当中,然后再汇而为一,涌入任我行丹田当中。 而在这一散一聚之间,原本的异种真气就融入到了任我行自身真气当中。 吸星大法传自北宋年间的逍遥派,但因为流传过程中失去了一些法门,吸星大法无法如北冥神功那般将异种真气通通化作北冥真气,随着吸入真气的种类越来越多,反噬也越发频繁越发严重。 任我行为了解决这个缺陷,潜心思索,结果被东方不败抓住机会,困在西湖地牢十二年。 但他也因此心无旁骜,悟出了这套融汇体内异派内功的妥善法门,使得修习「吸星大法」不再有惨遭反噬之危。 石破天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一散一聚的融功法门甚是奇妙,当即运转起紫霞神功,将真气转化成紫霞真气,源源不断送入到任我行体内。 紫霞真气在任我行体内的散聚速度,明显要比普通真气慢的多。 只片刻功夫,紫霞真气就已经开始在任我行经穴当中堆积,但很快就被任我行用自身真气死死压制。 任我行察觉到真气变化,不惊反喜,冷笑道:「小子,你不会以为这样做对我有用吧?你也太天真了!” 他凭借着一手吸星大法,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正邪两道用过无数方法对付他,利用不同真气引引发他体内真气冲突,不过是最常见的手段。 换做以前,这招对他还有点作用,但现如今他已经研究出了融功法门,可以将异种真气融成自身真气,根本无惧这些。 石破天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将紫霞神功就变成了混元一气功,然后是泰山派阴阳内功以及自己研究出来的各种真气··· 任我行开始时还不以为然,只全力运转融功法门,竭力消化着从石破天体内吸取来的真气,来不及消化的则送到经穴当中,以自身真气强制镇压。 但很快,这不以为然就变成了错难以置信。 一个人的确可以练不同的内功,但这些内功不说一脉相承,至少也得是相近相似相同属性的, 否则真气变换之间,很容易发生冲突,轻则功力大损,重则走火入魔。 可石破天完全违背了这一点。 这片刻之间,他就使出了十多种不同的真气,有些相似但也有些截然不同,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是怎么做到的?!」 任我行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感觉一道至阴至寒的真气涌入体内,浑身一颤,手臂上竟出现了一层白色的冰晶。 正是左冷禅的寒冰真气!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任我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持续使用融功法门就将寒冰真气散入了周身经穴当中。 任我行被冻得浑身僵硬,脸色铁青,真气运转都受到了影响,迟缓了许多。 寒冰真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到他的体内,越来越多,瞬间就遍布任我行周身经穴各处,让他全身上下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任盈盈先是察觉到周围一冷,紧接着就注意到了任我行的情况不对。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甩手一把黑血神针,朝着石破天打了过去。 但,黑血神针到得石破天身周两尺之处,就撞在了护体罡气上,反弹了回来。 任盈盈没料到石破天和任我行僵持的同时,竟还有余力催动护体罡气将黑血神针反弹回来,仓促之间,只能是不顾形象就地一滚。 噗!噗!噗!噗! 黑血神针打在了后面的一排树上,流出来的树汁竟都变成了黑色,带着细密的泡沫和腥臭,显然是喂了毒的,而且这毒还十分猛烈。 任盈盈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 这黑血神针是她从曲洋那里讨要来的,虽说身上带有解药,但中了毒也不好受。 任盈盈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正要继续动手,便见任我行身上脸上的冰晶渐渐消失不见。 但还不等她高兴,任我行的身体突然变得通红,甚至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白烟冒出,就好像被蒸熟了一般。 「至—·至刚至阳的真气—— 任我行睁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至阴至寒的真气和至刚至阳的真气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已经是匪夷所思,为什么它们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交替变换不发生冲突? 这完全违背武学常识! 但很快,任我行就顾不得这些了。 石破天在他体内灌注的各种各样的真气,总量已经超过他自身拥有的真气,眼下情况之危急甚至还要超过他当年走火入魔被东方不败偷袭暗算的时候。 一旦这么多真气爆发冲突,他根本无力压制,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任我行想停下吸星大法,但却发现石破天的真气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想松开手,又发现自己的手掌好似黏在了石破天的手腕上,根本松不开。 直到此时,任我行才终于明白,先前根本不是石破天承受不住他的吸星大法,而是石破天主动将真气送到了他的体内,让他吸取, 任我行向来心高气傲,强行吸取别人真气,他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样被人施舍,却有些接受不了,厉声叫道:「你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为什么要把你的内力送上来给我吸?」 与此同时,他也在全力运转融功法门,尽可能地化解这些异种真气,壮大自身真气。 突然。 石破天一掌朝他拍了过来。 任我行大吃一惊,忙将身子往旁边一侧,但却未能躲开。 石破天这一掌速度极快角度时机也都恰到好处,一掌就拍在了任我行腹中穴上。 任我行以为石破天要取他性命,也奋力一掌拍向石破天的脑袋,想要拉石破天和他一同上路。 结果,他一掌落空,人也并未死去。 「你、你—-你怎么会我的融功法门?!」 任我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石破天这一掌不仅拍散了堆积在他腹中穴中的异种真气,更是引着这些真气汇聚到了一起,流入到了他的丹田当中! 而这正是他在西湖地牢参悟出来的融功法门! 他连亲生女儿都没有教过,现在却被石破天使了出来! 啪!啪!啪!啪!啪! 石破天没有给他解释,一掌接着一掌拍在任我行身上。 不过瞬息功夫,就将他灌注在任我行体内的那些异种真气全部以融功法门融入到了任我行自身的真气当中。 任我行感受到自己体内暴涨了近一倍的真气,整个人都有些懵,完全不理解石破天为何要做什么。 而石破天的真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到他的体内。 一刻钟后。 任我行感受着比先前又强了三成的真气,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小子,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给你做?只要我能做到,我定不拒绝!” 两刻钟后。 体内真气已经是一开始时的三倍。 任我行心里却是一阵发慌。 他注意到石破天给他传了这么多真气,气息依旧平稳,脸色依旧红润。 石破天先前说的还剩下八成真气竟然是真的! 任我行说道:「令狐冲,如今正邪两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不如你我二人联手把这江湖给平分了。以后,长江以北归你,长江以南归我,咱们井水不犯河,如何?」 三刻钟后。 任我行脸色通红,只觉得经脉丹田都在隐隐作痛,显然是已经快到了极限,而面前的石破天与最开始时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将内力送入他的体内。 「他难道是想用真气撑破我的经脉丹田?!」 任我行脑海当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可能。 「放开我!」任我行大叫一声,一掌拍在了石破天身上。 下一秒。 任我行脸色大变。 一股强大的难以形容的吸力从石破天身上传来,将他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吸了过去。 「吸、吸星大法?!你、你是从哪学来的?」 任我行大惊失色,想要阻止石破天,但根本做不到。 他方才还要溢出来的真气顷刻之间就荡然无存。 数十年艰辛苦修毁于一旦。 第98章 不知廉耻 江湖人士能够在之年精神翼,全靠着一身内力支撑。 任我行修为散尽,容貌虽然还没有发生变化,但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从内到外都给人一种气血衰败风烛残年的感觉,瞬间哀老了二十岁都不止。 站在那里,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任盈盈惊呼:「爹爹!」 扑过去扶住,伸掌按在任我行背心,将真气传了过去,瞬间察觉到任我行体内已无半点内力, www ¤an ¤c o 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失声叫道:「你、你为什么会我爹的吸星大法?!」 任我行心中同样惊骇万分。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江湖高手多如牛毛,经历的事情也数不胜数,但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匪夷所思之事任我行沉声说道:「你放任我吸取你的真气,就是为了偷学我的吸星大法和融功法门?」 石破天摇头道:「我只是顺便学会的。我用它吸走你一身真气,只是让你体会一下那些被你残害之人是何感觉。这等损人利己自私阴毒的邪功,我以后不会再用了。」 任我行目光紧紧盯着石破天,看出石破天说的是真心话,心头怒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吸星大法,在地牢关了十多年参悟出的融功法门,现在却被人说成是「顺便学会的」「以后不会再用」。 关键是对方用的比他这个原主人还要更好。 任我行心态有些炸裂,冷声说道:「老子使用吸星大法向来是将人一身精力吸干吸净,你只将老子一身真气吸走算什么让老子体会一下被残害之人是什么滋味?」 任盈盈大吃一惊,叫道:「爹!” 江湖早有传闻,华山派令狐冲宅心仁厚,从不肯伤人性命,最多也就废去别人一身武功。 从向问天的情况来看,这传闻显然是真的。 任盈盈不明白任我行为何要说出这番故意激怒石破天的话。 任我行哈哈一阵大笑,说道:「盈盈,你爹纵横江湖几十载,除了没能亲手杀了东方不败那贼人,也没有太大的遗憾,能死在自己的吸星大法之下,也算是人生一大畅快事!」 转头望向石破天,催促道:「小子,别婆婆妈妈的,来,让老子体会一下,那些死在老子手里的人是什么滋味!」 任盈盈想着任我行哪怕一身武功被废,也可以凭借吸星大法东山再起。 但任我行清楚,他被关在西湖地牢十二年身体状态本就已经极差,经历了今天这一遭,身体已经是到了极限,再无恢复的可能。 更别说,石破天也会吸星大法,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他不如以身做局,让石破天突破底线,引石破天入魔,拖石破天一起下水。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人在尝试过吸干别人精力壮大己身的快感之后,还能将吸星大法弃之不用。 而只要石破天不断使用吸星大法,早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就是正邪两道会联起手来对付他。 他的大仇也就得报了! 石破天见任我行这一幅豪气冲天的模样,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忽的眼晴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不!知!廉!耻!」 石破天每说一个字,手指点一下,从左到右点了四下,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就是小师妹说的不知廉耻啊!」 任我行神情一僵,怒道:「小子,你说什么?」 石破天认真说道:「我说你不知廉耻!明明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摆出一副很了不得像个大英雄一样的模样!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任我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顾一切地挣脱开任盈盈,朝着石破天扑了过去,口中叫道:「老子杀了你!」摇摇晃晃没冲出去两步,就脚下一软,朝着地面栽去。 任盈盈忙上前一步,将任我行扶住。 任我行用力想要推开任盈盈,双眼赤红,呼呼喘着粗气,好似一只走到绝路的困兽,要将石破天撕碎。 江湖礼节都有具体的应用场景,石破天如今已经能熟练运用,但书中的那些成语词汇,他理解掌握的就不是很好了。 刚刚深刻理解了「不知廉耻」,石破天心中正开心,见此情形,脑海中又猛地浮现出一个成语来,问道:「你这是恼羞成怒?」 刚说完,石破天就又陷入了疑惑当中,挠了挠头:「小师妹说,戳中别人的痛处,让人没了面子,别人才会恼羞成怒。不知廉耻的人也会恼羞成怒?」 任我行睁大了眼睛,身子猛地一抽,瘫软在了任盈盈怀里,没了动静。 任盈盈大惊失色:「爹!」忙将手按在任我行胸口,一阵推拿。 任我行嘿的一声,回过气来,呆了片刻,才猛地记起发生了什么,抬起手,哆哆地指着石破天,咬牙切齿道:「你————你————.” 石破天想了一下,刚要说话,任盈盈手一抬,一丛黑血神针如雨般朝着石破天撒来,厉声叫道:「住口!」 石破天右手一挥,一道掌风呼啸,直接将黑血神针扫到了一边,紧接着凌空一握,施展出擒龙手,将背着任我行想要逃走的任盈盈摄了回来, 任盈盈身在半空中,奋力将任我行朝着不远处的马匹扔去,但任我行飞出去没有半米远,身子就又朝着石破天方向倒飞了过去。 任盈盈心急如焚,脸色一阵变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大声喊道:「令狐冲,你若是还想让曲非烟活命,就立刻住手。」 话音刚落,身后的恐怖吸力骤然停了下来, 任盈盈心中大喜,将身子在半空中去强行一扭,将任我行接住,跟跪落在了地上。 任我行一脸怒色,厉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你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了吗?」 任盈盈说道:「爹,我也是为了曲叔叔和曲非烟好。」 任我行眼晴一瞪,说道:「那也不行!你—」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只目光中透着无尽怒火。 却是任盈盈点住了他的穴道。 任盈盈不敢看任我行,转头望向石破天说道:「令狐冲,你应该知道曲非烟为了你,打着我的旗号,从圣教骗到了山西陕西两省教徒的名单,还命令河南的教徒去袭击嵩山派吧?」 任盈盈很清楚石破天与曲非烟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曲非烟为了帮石破天做的那些事情。 但,她曾对日月教历代魔神起誓,只要曲洋助她救出任我行,就绝不再为难曲洋爷孙两人,还会尽力帮他们摆脱教内追杀,否则就给三尸虫嚼食脑髓而死。 这是日月教最重的毒誓。 是以,任盈盈才一直不愿拿曲洋和曲非烟说事。 但事已至此,她却是顾不得那么多。 石破天闻言,顿时相信了任盈盈的话,急忙问道:「非非现在怎么样了?」 任盈盈说道:「现在还活着,但再过些时间就不好说了。你只要答应放我们离开,我就将她的事情尽数告诉你。」 石破天立刻说道:「我答应你们。」 任盈盈一,万万没想到曲非烟在石破天心中竟有如此分量,能让石破天毫不犹豫放他们三人离开。 她并不清楚,在石破天心中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今日遇到危险的人不是曲非烟,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石破天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你们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作恶,伤害无辜。」 这是他从定静师太与平一指身上学来的。 任盈盈深深看了石破天一眼,有些异石破天这个正派弟子竟然会相信他们口中奸诈狡猾的魔教中人的承诺,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就开门见山道:「曲非烟被东方不败派来的人抓到了黑木崖上,曲叔叔已经赶去营救。」 那日曲非烟从绿竹翁口中套出了任我行的事情。 绿竹翁担心她会坏事,就将她强行留在了身边。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随着任我行脱困并被日月教得知,他们这些前朝遗老圣姑亲信就成了日月教的首要清理对象。 原时空里,任我行将令狐冲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关在西湖地牢当中顶替了两个多月,借这段时间,将曾经的日部重新召集了起来。 但这方世界不同,任盈盈三人虽然成功救出了任我行,可很快就被日月教的人发现,根本来不及通知绿竹翁这些人。 绿竹翁武功虽高,但也寡不敌众,被魔教长老上官云当场击杀。 曲非烟因为是曲洋的孙女,身份特殊,被上官云抓回了黑木崖上。 至今已经有半个月时间。 第99章 黑木崖 我爹本想着先去游说教中故旧,将他们重新收入魔下,等人手充足之后,再和曲叔叔一起上黑木崖找东方不败报仇,救出曲非烟。但曲叔叔担心曲非烟出事,就一个人先去了黑木崖。」 任盈盈这话就是在任我行脸上贴金了。 任我行的确答应过帮曲洋救出曲非烟,但他的目的是为了拉拢曲洋帮他对付东方不败,而不是救人。 在曲洋表示不愿再参与教主之争后,任我行差点就要清理门户。 最后还是碍于任盈盈的誓言,才放过了曲洋一命。 之后,任我行与向问天、任盈盈三人就开始了名为游说故旧实为顺昌逆亡的杀戮之旅,一路从杭州到南昌再到长沙最后是洛阳。 实力高强且愿意归顺他们的人,就喂一颗三尸脑神丸。 不愿归顺的,直接用吸星大法吸干精力,灭门屠户鸡犬不留。 到如今魔教十长老已经有六个归顺任我行,任我行自觉羽翼已经丰满,足以与东方不败一战, 就故意在洛阳现身,吸引东方不败派人前来。 准备先杀上一批追兵,将动静闹大,等东方不败调派更多人手的时候,趁黑木崖空虚,杀上黑木崖,夺回教主之位。 结果,东方不败派的人还没有到,石破天就先找上门来,还正好撞见了向问天杀人夺马。 石破天平日里没少听说东方不败的凶名,得知曲非烟竟然落入了东方不败手里,心中大急,问明了黑木崖的位置,翻身上了马,准备先到洛阳城将任我行的情况告诉林平之,再去黑木崖救人。 任盈盈望着石破天的背影,犹豫要不要将黑木崖上的情况告诉他。 她说出曲非烟的事情是为了自救,但也有帮曲非烟和曲洋一把的想法在。 而且东方不败和石破天都是他们的仇人,若是能让这两个人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谁死谁活, 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还没等她开口,石破天的身影已经走远。 任盈盈心道:「罢了!他既然走了,那就算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抬头望去,石破天竟又折返了回来。 任盈盈一惊,还以为石破天是反悔了要对他们动手,将手握在了怀里的短剑上,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不料,石破天直接从他们身边过去,追上了先前那对父子,随后翻身下马,说了几句话之后, 就把缰绳递到了他们手中。 任盈盈离得有些远,只零星听了一些大概,但结合三人的动作神态,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石破天发现自己的坐骑在经过这几天的赶路之后,已经精疲力尽不堪驱使,于是就决定将它交给这对父子,由他们照料。 任盈盈只觉得匪夷所思。 她从小在魔教长大,见多了各种心狠手辣之人。 而正派当中,也多是道貌岸然之辈。 她还从未见过像石破天这般将普通人乃至是将畜生性命放在心上之人。 「令狐冲,你等一下。」 任盈盈喊住了石破天,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扔了过去,说道:「这是圣教的黑木令,代表着教主亲临。你将它带上,说不定有些用处。」又将黑木崖上的机关陷阱给石破天大致讲了一下。 石破天连忙道谢。 任盈盈冷声说道:「不必了。我曾立誓,只要曲叔叔帮我救出我爹,我就尽力帮他摆脱魔教的追杀。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愿违背誓言。」背起任我行,往向问天离开方向追去。 石破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施展出轻功往洛阳疾奔而去。 他内功深厚,速度极快,到达洛阳金刀王家的时候,天也不过才刚刚黑下来。 王元霸听到石破天回来的消息,忙喊上林平之一同前去迎接,又令人摆下酒宴,准备给石破天接风洗尘。 石破天却是没有心思吃饭喝酒,将任我行和曲非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就准备前往黑木崖。 王元霸听到石破天竟然废掉了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和光明右使向问天的武功,大吃一惊,心中更坚定了结交,不,应该是投靠华山派的想法。 得知石破天还要孤身前去黑木崖救人。 林平之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师兄,魔教中人向来是卑鄙无耻诡计多端,那妖女告诉你的这些事情未必就是真的,说不定是故意骗你去黑木崖,想让你和东方不败打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就算这些是真的,我们也应该先回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师父,让师父召集五岳同盟,大家一起去攻打黑木崖,你孤身一人前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王元霸也跟着劝道:「令狐少侠,平之说的在理。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黑木崖乃是魔教总坛所在,易守难攻,高手如云,你武功再高,也终有力竭的时候。不如先将此事禀报给岳盟主,从长计议。」 石破天摇头道:「来不及了。非非被他们抓走已经有半个月了,我必须要尽快将她救出来。」 王元霸见石破天态度坚决,只能放弃劝说,转而给石破天提了一些建议:「令狐少侠,你如今在江湖上声名赫赫,魔教当中必然有不少人都看到过你的画像。」 「你到了河北之后,最好是做一些伪装,用斗篷之类的遮住面貌,尽量少往城市人多的地方去,以免被魔教发现,打草惊蛇。” 「曲洋以前是魔教长老,对魔教的情况必然十分熟悉,你若是能先找到他,和他商量下如何救人,肯定好过你一个人单枪匹马。」 随后,又让人给石破天拿来清水干粮银子衣物备好快马。 石破天自知江湖经验不足,将王元霸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一阵道谢之后,就骑上快马连夜往黑木崖赶去。 林平之望着石破天离去的背影,满是担忧,转身朝王元霸说道:「外公,我想——” 话未说完,便见王家下人已经给他牵来了另一匹骏马,上面同样是备好了干粮清水。 王元霸叮嘱道:「平之,你尽快赶回华山,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你师父。你替外公给你师父句话,我金刀门也是江湖正道中的一员,岳盟主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王元霸绝不推辞。」 第100章 曲洋 黑木崖位于河北境内,石破天出了洛阳向东,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耽搁,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平定州。 此地距离和总坛相去不远,城中颇多教众来往, 石破天接连从华山赶到洛阳,又从洛阳赶到这平定州,中间基本没怎么休息过,纵然身子还能够扛得住,精神也是有些疲惫,就准备到城中稍作休息,等到夜 毕竟连镇魔宝匣加上四枚虚皇令都无法镇压巫真,以在场众人的实力,谁又能够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而且这个剑姬的走位绝对是一流,现在奥拉夫的技能也只点了一级,所以他也没有过多上去消耗。 这里已是海水深处,强大的水压作用在了凌尘的身上,不过此刻在凌尘周身的那一层水泡,帮助凌尘抵御了周围的水压,保证凌尘的身体不受影响。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鬼就绝对不会袭击轮回者了,望着眼前以及脚下那呈竖线排列的一块连着一块并且曲折蜿蜒的方格子,就会知道一会鬼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屠杀他们。 凌家,是作为千年世家的古老存在,而马家,则是一批新兴圣者世家的代表之一。 陈敬天见状,老脸变成了猪肝色,酱紫一片,他气的须皆张,差点儿就要对凌云动手,可他想了想。硬是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把我领到特定的地方,迎宾便又返了回去,我则是随着宾客的人流往婚礼的现场缓缓走去。 包擎天已经说了,即使是那两人真的代练,网吧联赛的主办方也无权禁他们的赛。 凌尘,在神威天主看来,也就和他差不多,都是后起之秀,即便是在短时间内崛起,闪耀诸天,或许可以雄视年轻一代,但是,距离天帝的位置,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呼吸接近平稳后,接着他就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并掏出了一个圆形的且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牌子,然后他的眼睛就看向了牌子上所写的三个字。 李墨眉头一扬,只听“啪”的一声,垂眸正好对上那双媚眼如丝的美眸,绵绵如丝。 鸡睡树上有两个好处,一可以防止黄鼠狼来抓,二可以防止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如丁老四之流来抓去偷吃掉。 整个大别墅,郭一诺都带着张源来来回回转悠了一圈,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在清明雅居,所有的服务员,都是穿着唐装在为客人服务,内部环境自是不用说,非常的安静优雅。 谢燕秋看着自己的行李,丁飞阳帮忙提行李把丁二狗夫妻送到去京都的车上。 他脱了外套搭在架子上,坐到她左侧的单椅上,倆人离得很近,她能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瞬间觉得有压迫感。 单单只是因为这场赌局,凰都之人也不可能让牧渊先一步出现变故,否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根据李大柱分析,不管这伙混混儿们是来收保护费的,还是针对徐晋光来的,挨了打,肯定还会带人来,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如果有着飞行巫术和飞行道具的配合,也确实会大幅度降低此次考核的难度。 天劫最大,基本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且失败概率奇大无比。 现在唯一的不足是树干还是不够粗,两个孩子都爬得极高,让一个大人上去抱他们下来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可行性不大。 安蜜儿神色纠结,最后还是忍住了,守在房间里,陪着楚苍焱渡过痛苦。 最后,那评论因为太热被推到最顶上,标题就是,温暖的美男团里谁才是颜值担当,且还有人统计投票,统计的结果就是,没神圣什么事了,战火在神往和周不寒之间拉开,越演越烈。 只有神奇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教出来的弟子输了,那不就是削他的面子? 最后一条,她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其实,他让她说,她就最后再争取一次。 顾子安无奈,轻笑了笑,“师傅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早知道师傅您要来,我就过去接你了。”哪想到师傅会瞒着她偷偷跑过来了。 “她不会。”宋宁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对生意场上的事是一翘不通。 “噢,我是说以前我的生活?”简曼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被人这样的说着,还是让她很不自在的。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满分更高的分数,因为现在的第一名以一道附加题解超了满分,毫无疑问地夺了第一。 势在必得的一击无效,木叶忍者不由得想起神色一滞。之前跟队友共同作战,他负责潜伏在地下担当突袭,想不到最后功亏一篑。 追到对面的山坳里,再上到一面高坡上,就见印第安人已经上到了对面的一座山项之上,甚至可以看到有些印第安士兵正在向他们招手。而从这边山顶到对面山顶最多也只要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首领你的意思是这个音忍村全部由忍者组成,而普通人都只是他们的奴隶而已。”柳生香磷说道。 足穗说着拿出弓箭拉满对着这个男子,接着就松开弓弦对他展开了攻击。 薛铁衣摇摇头道:“整个京城,还有比这里跟方便杀人的地方么?”似乎完全没有觉得,在陆离这个朝廷官员面前讨论杀人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独孤荣添皱眉不语,在他看来,释清帝就像是云端中的神,神心里想的是什么,凡人永远都无法猜透。 风楚飞听话的等在第二个洞口跟里面的衔接处,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进去也只是给他添麻烦。唉,是该抽出时间跟黑衣白衣师父练练功夫了,每次都是战斗力可以被忽略不计,有些不甘心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