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襄王》 第1章 人在应天,刚下马车! 第1章 人在应天,刚下马车! 【章末彩蛋,大家可以看看!】 金陵,应天府城。 作为大明朝的陪都,应天府百业兴旺人烟阜盛,乃是天底下少有的繁华所在。 城内长街之上,一辆马车正挤在人海中,行进速度格外的慢。 马车之内,一个面容俊逸的少年,拉起了帘子打量着这方世界。 少年身着墨蓝色云纹圆领袍,脚上踏着蜀锦飞云靴,头上发髻用玉环玉簪固定,低调中透着绝伦贵气。 “前世孤儿院长大,毕业后每天享受福报,谈的女朋友也没下文,倒也没啥可挂念的!” 回想最后那个加班的夜晚,自己晕厥时的灯光,竟比此刻太阳还要刺眼。 “此方天地,此等身份,不亏了!”朱景洪低声叹息。 缓缓放下帘子,朱景洪敛去神色间的愁容,目光变得格外坚毅。 前世没资源没背景活得窝囊,如今穿越进了皇家,他发誓一定要活得轰轰烈烈。 皇帝姓朱他也姓朱,偏那老头儿做得皇帝,他朱景洪就做不得? 摇了摇头,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朱景洪开口问道:“育新,还有多久到?” 马车前方,被称作育新的青年正拉着缰绳,拿着鞭子驱动马儿前行。 听到马车内的声音,陆育新连忙回话:“回禀十三爷,已过了夫子庙,前面就到武定门了!” “今日端午,夫子庙有庙会,进城百姓格外多,所以赶路缓慢……” 抹着额头上的汗珠,陆育新小心翼翼解释着。 现在的他只感压力山大,只因今日他要领着年仅十五的皇子,去武定门外的秦淮河玩儿。 这事儿要是传回神京去,只怕不等皇帝陛下问罪,他爹就会把他打死。 这事儿能不能干陆育新很清楚,可朱景洪一门心思要出去,让他不听话也不成。 毕竟皇帝问罪还需时间,而十三爷的拳头可就在眼前,他陆育新可受不起对方千钧之力。 “不着急,慢慢走……我也只是去开开眼,你不要想多了!” 朱景洪说的是实话,他穿越到这方世界才五天,缓慢适应身份之后,自然要见识此番世界的繁华。 至于为何首选秦淮河,朱景洪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马车继续前行,缓缓行进间却听前方传来争吵声,把街上的吆喝声都盖住了。 “怎么回事?” “回十三爷,前面堵起来了,十几辆车轿互不相让,臣叫人把他们赶走?” 拉开帘子,朱景洪见周遭人头攒动,摇了摇头:“又能赶到哪里去,干脆我下车步行吧!” “十三爷,万万不可,如今这街上人多,保不定就有贼人混迹其中,若让十三爷有个闪失,臣等万死难赎!” 陆育新说话之际,马车周围其他几名魁梧青年,也都围了过来劝解。 此番朱景洪轻车简从出门,只带八名龙禁卫随行护卫。 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家里出了不少力才让其补入龙禁卫,入戍禁中。 当下的大明朝,勋贵子弟要想有一番作为,入龙禁卫的履历格外重要。 大好前程在前,他们岂能不珍惜。 朱景洪要下车,在他们看来是以身犯险,出了事他们的前程也就完了,所以他们会极力反对。 “只是下车而已,不必多说了!” 朱景洪不耐烦说了一句,而后将马车帘子拉开,然后往车下走了去。 “十三爷……” 陆育新还想再劝,朱景洪却笑道:“若真有贼人,只怕也吃不下我两拳,你们若是不信……回了行宫,我们可以再切磋一番!” 这一句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十三皇子天生神力,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如今更是练得骑射无双,京中勋贵可谓无人不知。 别说是他们八个人,就是再来八个,只怕也不够朱景洪揍的。 见众人不言语,朱景洪当先迈出一步,背着手往前方走了去。 “走了!” 众人无奈,而后只能跟上去,并发誓回去后调换岗位,再不跟着这位爷担惊受怕了。 街上行人虽多,步行却不太受影响,何况还有陆育新在前开路。 “育新,你家袭着镇江卫指挥佥事,可知晓金陵有四大家族?” 镇江府挨着应天府,所以陆育新算是本地人,对此间所知要详细些。 陆育新退后了两步,跟在朱景洪身边欠身答道:“回十三爷的话,是有这么个说法儿,说的是贾史王薛四家!” “这四家唯薛家留在应天,其余三家随世祖爷去了神京,如今……” 听着陆育新的介绍,朱景洪思绪飘出了很远。 金陵四大家族确有其事,让他终于确定,自己是穿越进了红楼。 他前世并未看过原著,只在粗略看过电视剧,对剧情不是很清楚,只知有十二钗和四大家族。 但这几天他也没闲着,通过梳理前身的记忆,让他对这方世界有了基础的认识。 在前世历史的基础上,大致到了元末时偏差还不大,依然是明太祖朱元璋扫清寰宇,以布衣之身统一了天下。 然朱元璋之后,历史便完全不同了,只因继位的不是朱允炆,而是晋王朱棡被立为太子,成了大明朝的太宗皇帝。 太宗继位迁都洛阳,往后历经高宗、仁宗、宪宗,大明朝国力蒸蒸日上,四海咸服万国来朝。 然而任何封建王朝,都逃不过历史周期率,当皇位传到第十二位皇帝懿宗时,大明朝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在懿宗崩逝灵庶人继位之后,国内乱贼肆虐北方和陕甘之地,加之此时蒙古黄金家族崛起,率领关外各部不断袭扰九边。 治平二年六月,既大定二十年六月,蒙古各部突破九边防线,官军一溃千里,半壁江山沦丧。 当是时,受封兰州的懿宗四子,肃王朱审焯收敛九边残兵,从新举起驱逐鞑虏的大旗,开始了平定天下的征途。 治平五年九月,只用了三年时间,肃王一系收复了西北,东北方与蒙古成对峙之势,南与朝廷互为依托。 但问题是,统兵十万的朱审焯亦为皇室近支,所以深受皇帝朱审炤的忌惮,对其多番削弱打压限制。 肃王实力受损,他本人心忧之际,其手下人更是惶恐不已,纷纷劝其早做“打算”。 最终在半推半就之间,肃王朱审焯昭告天下,指责朝中有奸臣作乱,致使山河沦丧生灵涂炭。 随后,朱审焯以皇明祖训为号,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从长安发兵直指神京。 或许真是天命所归,朱审焯所到之处,军民百姓少有抵抗,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打进了神都洛阳,史称“靖难之役”。 治平皇帝朱审炤于宫中被自尽,朝臣在乾清宫正殿匾额上,找到了六年前懿宗传位朱审焯的“遗诏”。 文武百官耆老军民,遂集体劝朱审焯奉先帝诏命,继位为帝以安天下万民之心。 朱审焯再三推脱不过,只能遂文武众臣之请,奉老爹懿宗遗诏之命继位为帝。 朱审焯继位后改元章武,指责其兄朱审炤是矫诏嗣位,废其帝位贬为灵庶人,其后裔无一留存。 接下来,朱审焯内定流贼外破蒙古,历时五年彻底光复了大明疆土。 在接下来三十余年执政期内,朱审焯持续对北方各部用兵,重新铸造了大明朝廷至高无上的权威。 而朱审焯本人,则成了东亚世界的霸主,声望直追千年前的天可汗。 四王八公十六侯,便是追随朱审焯南征北战,然后得以高官厚禄传家。 虽是穿越红楼,但作者调整了时间线,以便更好安排剧情,大家看个乐子就好,不必过于在意细节!! (本章完) 第2章 薛蟠行凶 第2章 薛蟠行凶 “然而这位太爷,却开了个坏头啊!”朱景洪低声感慨。 在朱审焯之前,大明的皇位都是顺位继承,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然而朱审焯死后不过十七年,大明朝便经历了一次“东华门事变”。 当今皇帝以清君侧为由,率兵杀兄逼父,最终被封太子,继承了皇位,到如今已过去十年。 “正统十年,说来真是讽刺啊!” 这就叫缺啥补啥,正经人谁会起个“正统”的年号。 朱景洪心里嘀咕之时,陆育新也已介绍完毕,等着眼前这位爷的问话。 “薛家在应天,听说他家有个女儿,甚是有些才名?” 朱景洪随口一问,却把陆育新给问住了,他哪儿知道人家内宅的事。 “十三爷,这……臣确实不清楚!”陆育新面露苦色。 朱景洪笑了笑,却没有再多问。 既然穿越进红楼,所谓金陵十二钗,日后总要见识一番的。 几人行走之间,已来到了前方堵车之处,吵闹的双方已停了下来,此刻正心平气和讲道理。 眼见这两边打不起来了,本打算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 应天府城繁华,类似这样的纠纷每日不胜其数,实在算不得稀奇。 在人声嘈杂中走了一阵,忽听前方传来“粽子”的吆喝,朱景洪忍不住往那摊位走了。 这是街角很普通的小吃摊,摊主是一对年满五十的夫妻,此刻正前后忙碌个不停。 摊子只摆了八张桌子,此时却已坐满了五桌,可见其生意兴隆。 硬件设施比正规酒肆差,还能有如此的生意,显然摊主的东西实惠且味道不错。 “今日端午,咱们也去吃点儿粽子,垫垫肚子!” 听到这话,陆育新面露难色:“十三爷,这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咱还是换个地方吃吧!” 陆育新真的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带这位爷出来有这么多幺蛾子。 要知道,这位爷前几日才重病痊愈,如今若是在外吃坏了肚子,他们几个哪儿担待得起。 虽看出了朱景洪一行人不简单,摊主却还是忍不住辩解道:“这位爷,我这买卖虽小却干净,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可别污人清白!” 见自家老头儿管不住气性,摊主妻子猛扯了他的衣袖,陪笑说道:“成天就你话多,人家公子爷何等身份,咱这地方如何招待得了!” 朱景洪笑了笑,径直找了张桌子坐下,随口道:“什么公子爷,都是要吃喝的人罢了,把你的粽子上几个,再来两碗绿豆粥!” 这位公子哥要在这儿吃,摊主夫妇都感到稀奇,摆摊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 豪门子弟,那个不是金尊玉贵,岂会在他们这“低贱”之处落脚。 “怎么,伱们不愿做我生意?” 摊主老头儿搓了搓手,面带拘谨道:“公子爷赏脸,是小人们的福分,只是小店儿简陋,只怕怠慢了公子爷!” “只管上你的,无须多言!”说完这话,朱景洪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他这身体力气大,每日对食物需求也多,还是比较容易饿的。 “是!” 见朱景洪真要在这儿吃,陆育新几人无可奈何,只能就近找了地方坐下,环绕朱景洪进行护卫。 摊主动作麻利,很快便端了粽子和绿豆粥,然后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陆育新连忙上前,拿起一枚粽子剥去粽叶,将其递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十三爷,您请!” 笑着接过粽子,朱景洪笑着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我还没那么娇气!” 粽子清香扑鼻,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其余便无出彩之处。 朱景洪慢慢吃着,却又听见前方传来喊叫声,并伴着人群的起哄之声。 朱景洪正好奇时,却有一人捂着脑袋,急匆匆往粽子摊赶来。 “张狗儿,你捂着头作甚?”摊主认识这人,于是主动发问。 “别提了,真倒霉,被恶奴给打了!” “平白无故,为何打你?”摊主更好奇了。 不只是他,在场食客也都好奇,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在听。 “前面两家公子哥争抢一个丫头,此时领着奴仆打起来了,我在一旁瞧热闹,不小心被挤进去,然后就……” 说道最后,张狗儿只叹了口气,周遭食客大多出言安抚。 “记着仇家是谁了没?日后你若发达了,可得找回今日的场子!” 张狗儿寻了个角落坐下,先招呼摊主准备了吃食,才自嘲道:“我便是发达一万倍,却也惹不起金陵薛家!” “那个薛家?”有好事者追问。 “当然是丰年好大雪的薛家,咱应天难不成还能找出第二个?” 薛家,争抢丫头,还打起来了……饶是朱景洪对红楼剧情不熟,此刻也回想起是怎么回事。 “育新,结账,咱们看看去!” 冷不丁听朱景洪说这么一句,陆育新不解问道:“十三爷,咱去哪儿?” 站起身来,朱景洪沉声道:“当然是哪儿热闹就去哪儿!” 不给陆育新多问的机会,朱景洪直接迈腿往外走,逼得陆育新只得扔下碎银子跟上。 “客官,多了多了……” 见朱景洪一行头也不回离开,张狗儿不由笑道:“陈老头儿,钱多了有何不好,人家可不是缺钱的主儿!” 看着朱景洪一行消失在人潮中,陈老头儿嘀咕道:“生意人要讲诚信,该多少就是多少!” 拿着手里的银子,陈老头儿无奈将其揣进怀里,然后便去收拾朱景洪的桌子。 再说朱景洪几人,只往前走了五十多米,便来到了处牌坊下,此刻周围已聚满了人。 牌坊之下,薛家十几名奴仆拿着棍棒,将外围看热闹的隔绝在外,中间留出了直径十米的圆形空地。 在这空地中间,几名奴仆簇拥着的锦袍少年,此刻笑着看向地上躺着的几个人。 这少年神色间难掩张狂之色,正是金陵薛家如今的当家人……薛蟠。 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子,对面前已经头破血流的少年道:“怎样,知道你薛大爷是谁了吧?” 地上躺着的,自然便是倒霉鬼冯渊了。 他本是满心欢喜来接姑娘回家,打算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哪知今日会惹上这等大麻烦。 从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双方拳脚相向,再到现在他一行几人遍体鳞伤,冯渊此刻是真的害怕了。 在他眼前这位,可是金陵薛家的大爷,他区区乡野小户哪里惹得起。 可即使他想认怂,此刻身体剧痛让他难以开口,喉头涌动就是说不出囫囵话。 “你个混账聋了,我家大爷问你话呢!” 薛家奴仆呵斥了一声,紧接着向冯渊踹了一脚,疼得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算了,大爷我今日得了美人,不欲与他多计较!” 听得这话,周围众人只当此事了了,谁知薛蟠接着说道:“来人,拿棍子来!” 为观百姓大为惊讶,就看到薛蟠拿了棍子走向冯渊。 “只要你挨薛大爷一棒,让大爷我消了气儿,咱俩这事儿就算了了!” 一听这话,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那冯渊可都奄奄一息了,要再是结结实实挨上一棍,只怕连命都要没有了。 此刻,地上的冯渊很想要逃,可别说起身了,他连张嘴求饶都做不到。 就在冯渊以为,今日将命绝于此时,却听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 “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姓薛的,你威风啊!” (本章完) 第3章 暴揍薛霸王 第3章 暴揍薛霸王 听到朱景洪的声音,薛蟠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怒火大炽。 在这应天府城内,谁敢如此讥讽于他,真当他薛家没手段不成? 含怒转身,薛蟠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无需他寻找,周遭百姓怕惹上事端,都很默契的连退数步,朱景洪几人很自然的凸显出来。 “这话是你说的?”薛蟠神色不善问道。 他本想直接令人动手,可见朱景洪仪态雍容气度不凡,所以才按捺了下来。 “是我说的,又待如何?”朱景洪冷着脸。 他如果不喊那一句,只怕冯渊真就没命了,此刻他对薛蟠格外痛恨。 人命关天,薛蟠却如儿戏。 这样混蛋,前世自顾不暇他会明哲保身,如今穿越成了皇子若还如此,他朱景洪岂不是白穿越了。 “你是何人?薛大爷不打无名之辈!”薛蟠杵着棍子问道。 薛蟠不是傻子,若朱景洪来头惊人,他自然会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吗…… “镇江卫指挥佥事陆……” 镇江卫指挥佥事,这不是自己家吗?一旁的陆育新大感懵逼。 没错,朱景洪是在冒充陆家人,他总不能真把咱家老爹搬出来。 然而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薛蟠当即发话道:“狗屁的指挥佥事,给大爷揍他!” 便是镇江卫的指挥使,薛蟠也丝毫不怵,何况只是小小指挥佥事的子侄。 薛家的奴仆们,欺行霸市的事干得多了,此刻薛蟠开了口,当即便挥着棍子冲了出来。 眼见又要大打出手,围观百姓们又退出了老远,给现场留出了更大一片空地。 “保护十三爷!”陆育新大呼。 事实上,不需要他开口提醒,其他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几人抽出了藏在衣袍内的腰刀,接阵护在了朱景洪跟前,迎向了挥棍冲来的薛家奴仆。 入选龙禁卫的勋贵子弟,武艺都是过得了关的,且如今在武器上又占优,薛家众仆哪里是对手。 没个三两下,这些人便死的死逃的逃,隔着两三丈不敢上前。 “大爷,他们有刀啊!”一健奴颤声道,显然已是害怕到了极点。 不害怕不行,就刚刚短暂交手,他们就死了三个人,其中就有他要好的朋友。 薛蟠此刻也很害怕,可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同时指着朱景洪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竟敢私藏兵器,聚众行凶,难道……难道伱们是倭贼?” 似乎觉得倭贼这罪名不够大,薛蟠接着喊道:“还是说,你们是白莲教的反贼!” 无论哪个罪名,真要是坐实了,别说是一个指挥佥事的子侄,便是顶级勋贵也得抄家灭族。 薛蟠之手段,不可为不恶毒。 朱景洪出手教训蛮狠霸道的薛家,周遭围观众人心底都在叫好,自然无人会附和薛蟠之言。 有好心人实在不忍,在朱景洪身后低声提醒道:“这位哥儿,还是赶紧走吧,薛家你斗不过的!” 说完这句,因害怕薛家记恨,此人捂着脸没入人群离开了。 朱景洪自然是不怕的,他没有理会薛蟠的叫嚣,而是排开了身前几人。 “这些个废物,我还用不着你们保护!” 陆育新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便让开了一条路。 “姓薛的,我今日本来心情不错,却让你搅扰了兴致,你说这事儿该如何了结?” 见对方慢条斯理说话,一点儿都没被自己吓住,薛蟠心里只感到慌乱。 按道理说,对方家只有个指挥佥事,他本不该如此担忧才对。 “你待怎样?”薛蟠下意识问出这话。 朱景洪停下脚步,理了理衣袖说道:“此事倒也简单,只要你让我打一顿就好了!” 只要不动刀,一切就都好说,等过了今日再找回场子不迟……薛蟠暗暗计较。 “拳脚无眼,若你被我给伤到了,事后可别后悔!” 朱景洪微微一笑,说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蟠要长几岁,身材显得粗壮一些,围观百姓只为朱景洪担忧起来。 而陆育新几人,此刻则已收刀入鞘,他们已经预见薛蟠的凄惨下场。 靠近朱景洪三步左右,薛蟠忽得捡起地上长棍,猛然便向面前批横扫而去。 然而朱景洪手疾眼快,竟一把抓住那飞速抡来的棍子,紧接着便往身上猛的一抽。 薛蟠把握不住,棍子滑脱之际,竟将他手掌皮都磨破了,一时间疼的他惨叫起来。 扔出棍子之后,朱景洪顺势上前,望着薛蟠小腹便是一脚,踢得他连退几步倒在地上。 朱景洪连上几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竟顺势将薛蟠提了起来。 看着眼前惨叫惶恐的薛蟠,朱景洪斥道:“老子这等身份,也还没弄到个王号,你金陵一个商户蠢材,狗一样的东西……也敢称什么薛霸王!” 这一世朱景洪刚满十五岁,还没被正式册封为王,所以众人皆称他为十三爷。 “平日欺行霸市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当街行凶,真当我大明朝没有王法吗?” 骂了这一通,朱景洪犹不觉得解气,照着薛蟠胸口又是一拳,打得他是肝胆俱裂直接趴在了地上。 见主人如此被打得如此凄惨,薛家一众奴仆虽想上前搭救,可见朱景洪这般武艺高强,又有那个敢上前来寻死。 “打得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竟引得多少起哄叫好,而薛家众奴此刻正惶恐,又哪里敢去追究。 虽只挨了一拳一脚,但薛蟠情况却和冯渊差不多,此刻别说继续起身对打,便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看来这次,十三爷动真怒了!”有侍卫低声道。 陆育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朱景洪长于深宫,未曾见过人间疾苦,骤然经历自然义愤填膺。 “只可怜薛家点儿背,撞到了十三爷枪口上!”陆育新感慨道。 几名侍卫尽皆点头,而后也就不多说话了。 此刻,朱景洪也学着薛蟠刚才的动作,缓缓蹲到了他的面前。 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脸,朱景洪沉声问道:“怎样,滋味儿好不好受?” “饶……大爷……饶命!” 正当朱景洪要多问几句,却听远处传来了喧哗声,以及隐约能听到的马蹄声。 “巡街官差来了!”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下一刻,只听有人大声吆喝道:“让开让开,都让开……” 顿时围观百姓被强制驱离,现场响起哭闹喧哗之声更大了。 十几名持刀官差,出现在了牌坊下边儿,为首班头一脸络腮胡子,斜睨众人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斗殴行凶?” 看到官差,薛家奴仆宛如看到了救星,薛蟠长随张平当即喊道:“张班头,快将这些凶人拿下,我们薛大爷都快被他打死了!” 一听“薛大爷”三个字,张班头儿立刻睁大了眼,看向到底薛蟠冯渊,随即问道:“可是金陵薛家的薛大爷?” “正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张班头连忙下马,连忙赶向了倒地的薛蟠,作为本地人他当然认识薛蟠。 看过薛蟠之后,张班头一脸不忿起身,扫视现场冷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如此歹毒行凶!” (本章完) 第4章 知府是谁? 第4章 知府是谁? 【各位书友,求个月票,栓q】 将薛蟠暴揍一番,朱景洪心里无比舒坦,同时庆幸前身武艺高强,否则哪容他如此托大揍人。 可好心情没持续几秒,此刻被赶来的官差质问,朱景洪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这些人赶来连是非都不问,就直接问罪他是行凶之人,这帮人究竟是官差还是薛家的奴才? 然而在张班头看来,金陵薛家树大根深,平日里根本找不到机会巴结,今日遇见了岂能不牢牢把握。 至于是非曲直,则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见朱景洪没回应,张班头只得把话讲明:“就是你们当街行凶?” 若非看朱景洪气度不凡,张班头早就下令拿人了。 “你是什么人?” 朱景洪这番话,倒将张班头给问住了,只当朱景洪是在消遣自己。 “我为府衙班头,你是何人?安敢在此行凶?” “伱连事情缘由都不清楚,就要给我扣个罪名?”朱景洪问道。 此刻,陆育新几人已围了过来,倒让张班头连退了几步。 当差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毫不在乎他官家身份的人。 即便被打得半死的薛大爷,平日里遇上也会招呼两句,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再度打量了朱景洪一眼,见对方由内而外毫不慌张,张班头拿人的想法不由动摇起来。 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 只可惜,张班头刚才问了几次,朱景洪都没回应他半句。 一时间,现场竟僵住了,张班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快去请巡检大人!” 对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张班头选择往上推,毕竟天塌了也有高个儿顶着。 “如今应天知府是谁?”朱景洪又问道。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问话,张班头更感高深莫测,于是答道:“府尊大老爷姓贾名化!” “贾化……是不是贾雨村?”朱景洪追问道。 “大爷和府尊相熟?” 张班头这句话,便确定了朱景洪的猜测,这让他大感惊讶。 他虽对红楼剧情不熟,也知薛蟠打死冯渊的案子,是压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等到贾雨村到任重审。 而现在,应天知府竟已是贾雨村,如此说来……这方世界时间线和原著有差别。 贾雨村已经出现,那么甄士隐……的女儿! 想到此处,朱景洪看向了牌坊石基处,只见一柔弱少女蹲在哪里,被两名薛家仆人看管着,神色间满是畏惧和惶恐。 “果真绝色也!” 前世在某音阅女无数,朱景洪自诩也是见过美人的,但见了少女容貌仍忍不住赞叹。 难怪冯渊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薛蟠为她犯下了人命官司。 “来人!” “请十三爷吩咐!”一面侍卫躬身行礼。 “把地上这些人抬起来,送到府衙去!” 这一吩咐,几名侍卫很不理解,张班头也是一脸懵逼,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位爷,您这是……”张班头忍不住询问。 朱景洪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想拿我去见官嘛,如此也不麻烦你动手了,今日这桩案子……是该让贾知府判个公道吧!” 知道你认识贾知府,可你再熟能有人薛家分量重?如今不见好就收反倒主动投案,这不是吃饱了撑得。 张班头心里这样嘀咕着,可既然朱景洪愿意自投罗网,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便听张班头招呼手下人:“来人,都来帮忙,再去请几个郎中来!” “是!” “十三爷,何故要往府衙去?”陆育新忍不住问道。 却听朱景洪反问道:“在外面你们怕出事,去官府你们也怕?” 陆育新岂止是怕出事,此刻已然是事情闹大了,他都不知道回了行宫,自己会遭受何等惩罚。 好在朱景洪安全无虞,他们也只能继续“舍命陪君子”了。 张班头等人动作麻利,在薛家仆人和差役们协作下,薛蟠和冯渊等人都被架了起来。 拐卖英莲的汉子,被薛家奴仆押着,也跟着队伍要往府衙去。 “知恩图报贾雨村,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朱景洪暗自嘀咕。 “这位爷,咱走吧?” 张班头只盼着早到府衙,便有上官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朱景洪。 在他们刚要动身之际,有人喊了“育新兄”三个字,陆育新望去却是军中好友。 连忙赶了过去,没等陆育新发问,就听来人气喘吁吁道:“你可让我好找!” “何事?” 来人压低声音说道:“十三爷跑出来的事,被太子爷给知道了,眼下已是大怒……快带十三爷回去吧!” 听到这话,陆育新寒毛都竖了起来,后背直接冒出了冷汗。 望了人群中朱景洪一眼,陆育新问道:“太子爷召集文武官员议事,这么快就结束了?” 来人答道:“有官员路远未至,议事已然推迟至明日!” “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带十三爷回去,我是悄悄来报信的,现在得赶紧赶回去!” “多谢了!”陆育新抱拳道。 “你我兄弟,何必外道!”撂下这话,来人转身便离开了,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着好友转身离开,陆育新又感到一阵庆幸,幸好离开前跟好友打了招呼,幸好朱景洪喜欢凑热闹,否则人家那找得到他们。 此刻陆育新不敢耽搁,立马来到了朱景洪身旁,向他禀明了事情缘由。 “十三爷,您若现在不回去,太子爷震怒之下,只怕往后您再也出不来了!”陆育新提醒道。 “这……” 朱景洪迟疑了,仔细思索了一番,这事儿还真有可能。 要是他那太子哥严苛管束出他还真一点儿招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在应天府也就没了盼头,若是再被提前送回京去,指不定还会被老头儿打个半死? 想起宫里老头儿那张脸,即使朱景洪是穿越过来的,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前身虽武艺高强骑射无双,对自家老爹却是畏惧到了骨子里。 迟疑一番后,朱景洪便说道:“我先回去,你们把人送到府衙,就拿你家的身份上告,告诉贾雨村好生判案!” 既然要看贾雨村是什么人,自然不能暴露身份,陆家的不高不低正合适。 吩咐完这话,他便领着几名侍卫,外加惊魂未定的甄英莲,在街边租了马车往行宫赶去。 至于陆育新,则领着剩下几名侍卫,遵从朱景洪的吩咐,把薛蟠等人往府衙送去。 眼见朱景洪离开,张班头本想出言阻拦,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还有陆育新这些人在。 众人一路来了府衙,伤痛交加的薛蟠才得以躺下,就安置在衙门内的坝子里。 衙门内响起阵阵哀嚎声,除了受伤严重的两位,薛冯两家的受伤的奴仆们,此刻也跟着嚎叫起来。 从打架的地方赶到府衙,费了将近二十几分钟,这段时间总算让薛蟠缓过劲儿来了。 眼见朱景洪已离开,他很想骂出几句,可见陆育新这些人还在,他也只能把话憋着。 毕竟陆育新这些人,出手就伤人性命,他那三个家仆横死在前,薛蟠此刻那还敢挑事。 身上剧痛袭来,薛蟠又跟着嚎叫起来。 “哎哟……” “疼死我了……” (本章完) 第5章 第5章 【目录最前方,有关于本书的一些设定,大家可以去看下!】 衙门口的哀嚎声,很快传进了府衙内,让任推官的胡进安更感烦躁。 新来的知府上任,要清查此前的府衙账目,他私自挪用的五千两银子,如今可还没着落。 要是以往,这事儿其实不算个啥。 跟知府打个招呼,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现在麻烦地方在于,这次清查账目乃是太子钦命,以备接下来围剿倭寇支用。 得知消息后,各府县的地方官们,乃至藩司臬司衙门,如今都在想方设法弥补亏空。 而他胡进安,短期凑不出五千两现银,以至于现在正发愁。 “啪”的一声,胡进安拍了桌子,把外边儿的书吏吓了一跳。 “出去看看,何人喧哗,立刻命人打出去!”胡进安怒道。 “是,卑职这就去!” 书吏转身就出去了,不想留在室内承受怒火。 事实上,府衙外传来哀嚎声不稀奇,毕竟打斗之事时常闹到衙门,所以办公的各房书吏们都按部就班,唯有刑房主事此刻在外问话。 “事情就是如此,你可记清楚了?我们公子爷可说了,若尔等不秉公判决,日后定会追究!” 说话的是陆育新,他也想早点儿返回行宫,眼下是做最后的交接。 刑房主事摸不准他身份,听完后说道:“府衙自会秉公判决,却不知阁下主人,是谁家公子?” 若对方来头不小,这主事自然要禀告上司,最后做出“恰当”的判决。 响起朱景洪的交代,陆育新只能回道:“我家主人,是镇江卫指挥佥事的公子!” 听到这里,刑房主事看向了门外的张班头,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那便请转告贵公子,府衙查明事情缘由,定会秉公判决!” “告辞!” 说完最后两个字,陆育新便和其他三人离开,他们四个此刻都挺着急。 “育新,十三爷冒用你的名号,只怕镇不住应天府!” “薛家树大根深,你可得早做筹算,别让伱爹惹上麻烦!” 其他三名侍卫,家境和陆育新都差不多,非常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会出言提醒。 “若真惹上麻烦,想必十三爷不会不管!”陆育新无奈道。 众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他们脚步飞奔赶路时,另一头顺天府衙可炸开了锅。 得知发生了命案,受伤的还有薛家大爷,胡进安竟亲自到了府衙门口。 “薛老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谁对你下的黑手?”胡进安一脸担忧。 没办法,这薛家可是财神爷,正好可以解决他的麻烦。 刚才陆育新一行人在,薛蟠只能忍气吞声,眼下他可算盼来救星了。 “抓,抓住刚才……那些人,他们……杀了我府上的人,别让他们跑了!” 薛蟠说话断断续续,胡进安却听得很明白了,于是他的目光立刻扫向了张班头。 “都聋了?还不赶紧拿人去?” “是是是,老爷您息怒,小的这就去!” 张班头一溜烟的跑了,胡进安则指挥者衙门内其他人,将薛蟠给搀扶了进去。 至于同样是受害者的冯渊,则被直接投进了大牢,只因薛蟠告他强抢民女。 好在此前有朱景洪制止,冯渊未曾受薛蟠后续殴打,此刻伤势虽重却并不致命。 “胡大人,你可得为我申冤,那些人当街行凶,杀人不眨眼呐……” 后衙偏厅内,胡进安已找了大夫过来,正给薛蟠处理着伤口。 而胡进安坐在一旁,正端着茶杯吹着热气。 听着薛蟠哭诉,胡进安放下茶杯:“薛老弟,你受了委屈我知道,可这件事却不是那般简单!” “对方是行伍中人,家中颇有些势力,只怕也不好招惹!” “何况如今,新任府尊到任,做事自有章法,事情不太好办呐!” 说完这话,胡进安叹了口气,并暗中观察薛蟠反应。 “薛大爷这顿揍,难道就白挨了?” “什么行伍之人,我舅舅王子腾现任京营总兵官,难道还怕怕小小一个指挥佥事?” 见对方脸色越发难看,胡进安忽又开口:“薛老弟,王将军奉旨镇守在北方,军务繁忙……此事还是别麻烦他了!” 对薛家的情况,胡进安自是了如指掌,他可担心自己说得太过,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于是他话音一转:“此事在咱府里也不是不能办,只是牵扯的人和事多,上下都得打点……” 才听到“打点”二字,薛蟠便直接问道:“要多少银子?”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他薛大少就不算事,毕竟薛家最不缺的都是银子。 见薛大少这般阔绰口气,胡进安狠下心开价道:“至少得要七八千两,恐怕才……” 话一出口,胡进安其实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狮子大开口,要个五千两银子补了亏空也就算了。 七八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若薛大少心疼钱转投其他门路,那他胡进安啥都捞不着。 “就八千,一会我就派人给你送过来,若是不够再来我府上拿!” 薛蟠一拍桌子,却引来身上剧痛,闷哼一声后又瘫回了椅子上。 见他如此豪气,胡进安再度感到懊悔,暗骂自己格局太小,为何不直接开口一万两。 “此事包在我身上,定会给薛兄一个公道!” 银子要到了,胡进安连称呼都改了,薛蟠这“老弟”一下成了薛兄。 “旁的我不管,必须让他蹲大牢,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流放,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 胡进安点了点头:“此事我有分寸,薛兄回家去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紧接着胡进安一招手,薛家众仆就进了房间,搀着薛蟠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目送薛蟠离开,胡进安敛去了笑容,就坐在房间内喝着茶水。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刑房主事出现在他眼前,并将前期询问的笔录呈上。 胡进安只粗略看了一遍,便将笔录扔到了地上,看着下属说道:“是镇江卫指挥佥事的公子,伙同冯渊当街强抢民女,最后纵奴行凶打死人命!” “重新审问!” 刑房主事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大人,那人毕竟不是白身,若真安上打死人命的罪名,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刑房主事乃胡进安心腹,所以此刻他才出言提醒。 虽然刑房也知道,胡进安不怕镇江卫指挥佥事,但他却认为没必要把事做太绝。 “不管是谁,打死了人就得问罪,我大明朝法度森严,本官主理一府刑名,难道不该秉公执法?” 听到这话,刑房主事便知胡进安已下了决心,于是他也不在多说什么。 (本章完) 第6章 你要去秦淮河? 第6章 你要去秦淮河?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哪里的人?” “你很怕我?” 马车内,朱景洪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只有最后一个得到了回应。 见眼前这小姑娘点头,朱景洪没好气道:“刚才我救了伱,难道你不懂感恩?” 他这副质问的表情,更让英莲感到害怕,身子往后不自觉缩了缩。 可马车就这么大,她再对又能退到哪里去。 微微愣神后,朱景洪叹了口气,接下来也不再吓这小姑娘了。 易地而处,动辄令手下杀人的朱景洪,对年少的英莲来说更可怕。 “十三爷,马上要到行宫了!”外面侍卫提醒道。 事实上,还没进入行宫大门,马车便被截停下来。 在平日里,行宫就有专门军队守卫。 如今太子驾到于此,除了原本戍卫的军卒,还有跟随太子而来的三千京军。 行宫在应天皇宫废墟上建成,规模比起当年皇宫缩小了许多,但建筑面积依旧格外的大。 一连经过五次检查,朱景洪的马车才进了行宫内里。 当他下了马车,便对随行侍卫道:“人你们想办法安排好!” 安排一个小姑娘住下,朱景洪自己没啥好地方,所以他直接甩给下面人。 只听其中一人提醒道:“十三爷放心,您快去见太子吧!” 对这件事,他们比朱景洪还着急,毕竟他们可承受不起太子责问。 朱景洪笑了笑,宽慰道:“你们放心,四哥不会找你们麻烦,他那性子你们还不知道?” 和一帮侍卫道别,朱景洪便往行宫深处走去,而英莲则被侍卫们领向了另一边。 行宫大门外是由军队护卫,里面则由京里来的龙禁卫值守。 这些人都认识朱景洪,所以他一路畅行无阻,直接到了太子的下榻的寝宫外。 往里边儿瞄了一眼,见只有几名当值小宦官,朱景洪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宫里的小宦官,大多被朱景洪前身拳打脚踢过,此刻一个个都低下了抬头,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朱景洪跨进大殿,蹑手蹑脚往西侧偏殿走去。 这次跟太子到金陵来,是朱景洪前身费尽心思,求爷爷告奶奶才让皇帝老爹同意,并令太子照顾好兄弟。 谁知这厮虽身强体壮,路上却感染风寒病倒了,最终让朱景洪捡了便宜。 见弟弟病倒,太子朱景源心忧无比,对其可谓关怀备至。 哪怕朱景洪痊愈,他还是担心弟弟又出事,所以让朱景洪和他住在一起,以便随时管束护其周全。 这座寝殿,太子住在东偏殿内,而朱景洪则住西偏殿内。 “十三爷……” 都已经要进房间,马上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然后跟太子哥打哈哈时,背后这一声让朱景洪心头一紧。 转过身去,朱景洪面带笑容:“高学士,找我有事?” 说话这人身着蓝色官袍,两鬓泛白表情严肃,乃是左春坊大学士高书言。 “太子爷请您过去!”高书言沉声道。 “我刚打算出去转转,不知四哥找我何事?”朱景洪脸不红心不跳。 高书言不打算揭穿他,郑重说道:“太子爷心忧国事,十三爷若还念及兄弟情义,就不要再给太子惹麻烦了!” 说完这话,高书言拱手行了礼,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对高书言这番话,朱景洪根本没法儿辩解,前身和他却是惹了些麻烦。 太子地位并不稳固,作为嫡次子的睿王朱景渊,如今正对东宫发起猛烈攻势。 太子只要稍有差池,就会被放大做文章,比如没把嫡亲兄弟照顾好…… 来到东偏殿外,朱景洪先是看了里边儿一眼,却没在正堂看见太子。 “老十三来了?” 偏殿靠南精舍内,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让朱景洪连忙应道:“四哥,你找我有事?” 一边说着,朱景洪迈步走进去了偏殿,直接往精舍内走了去。 只见精舍书案后,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正在翻看面前堆积的册子。 此人便是太子朱景源,当今皇帝的嫡长子。 见朱景洪进来,太子朱景源放下了册子,板起脸来责问道:“听说你私自跑出去了?” “嘿嘿”笑了两声,朱景洪应道:“四哥,只是在行宫附近逛了逛,散散心罢了!” “太医也说了,让我不能总是躺着,要多走动!” 朱景源仍板着脸,冷笑道:“是吗?如此说来,秦淮河也是在行宫附近了?” 啥?这你都知道了?朱景洪大感惊讶。 “怎么不说话了?”朱景源怒斥道。 朱景洪当即回道:“四哥,你可不能冤枉我!” 言及于此,朱景洪破口大骂:“那个王八羔子胡说八道,岂非是凭空污人清白?我朱景洪堂堂正正,岂会去那等龌龊之地!” 然而下一刻,又听朱景源冷声质问:“你是如何知道,秦淮河是龌龊之地?” 朱景洪从出身到现在,连皇宫都没出过几次,第一次到应天就知秦淮河是龌龊之地,这等于是不打自招。 “四哥,你听我解释……”朱景洪仍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去。 “老十三!” 朱景源语气格外严厉,对眼前不成器的弟弟怒目而视。 可没等他开始训斥,紧接着就咳嗽不止,仿佛随时都会背气过去,吓得内外服侍的宦官连忙当前伺候。 又是喂水,又是服药,又是顺气……一分钟,朱景源总算缓了过来。 “太子爷,太医反复叮嘱多,让您万万不要动气,您可得保重身子!” 言及于此,太监张新又向朱景洪道:“十三爷,您快跟太子爷认个错,别惹太子爷生气了!” 张新已过而立,是陪朱景源一起长大心腹之人,如今为东宫总管太监。 “四哥,我错了!”朱景洪深深一拜。 不管怎么说,他这位四哥是真的爱护,否则也不会生这么大气。 “你们都出去,方才之事不许议论!”朱景源摆了摆手。 待这些人退下,朱景源又看向朱景洪,并示意他靠近过来。 “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听到这问话,朱景洪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老师打手板前就会这样问。 “不该偷跑出去……”朱景洪讷讷答道。 “还有呢?” “不该给惹四哥生气!” 听到这里,朱景源又板起脸来,眼看就要再度发火。 朱景洪连忙说道:“不该去秦淮河!” “作为皇家子弟,你不爱读书也就罢了,总得有些高贵品格!” “秦淮河是什么地方?那等藏污纳垢之地,也是你这小小年纪该去的?” “那等到四哥这年纪,我就可以去了?”朱景洪随口开了个玩笑。 气得朱景源只想打人,顺道一脚就踹了出去,朱景洪没躲生生挨了一脚。 “你个混账!” (本章完) 第7章 太子的忧愁 第7章 太子的忧愁 【我猜根本没有读者,都是起点的机器人!】 “四哥,您消气了?” 瞪了朱景洪一眼,朱景源没好气骂道:“消个屁,迟早被你们气死!” 听这语气态度,朱景洪已能确认,这位太子四哥确实消气了。 从前身记忆来看,除对老六真心痛恨,太子对其他兄弟姐妹都很好,对朱景洪尤其的好。 “小时候,我也想看宫墙外的景象,你要出去逛逛四哥不怪你!” “可君子不立危墙,如今倭寇扰乱地方,又有白莲教贼人暗中挑事,要出去伱该提前说一声,安排好充足护卫再走!” 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有这样的好四哥,对他太子位产生觊觎之心,都让朱景洪心有不忍。 可惜你不是那位“老四”,我也不是那位“老十三”……朱景洪暗暗想到。 只见他笑着道:“四哥,往后我若再出去,一定先请您的示下!” 叹了口气,朱景源接着教训道:“还有那秦淮河,这应天府你哪里去不得,偏要去那个地方?” “若是传扬出去,皇家脸面置于何地?” 挠了挠头,朱景洪闷声道:“这不是没去嘛!” 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朱景源着实感到无奈。 于是他只能放出大招:“若此事被爹知道了,你又是什么下场?” 听得这话,朱景洪顿时汗毛竖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是前身多年的条件反射,根本不受朱景洪控制。 按正统帝的脾气,若知道朱景洪去逛窑子,那是真会狠下心把他打个半死。 朱景洪面露担忧,说道:“四哥,爹他日理万机,这些烦心事儿,就别让他知道了!” 朱明皇室的内部称谓,从朱元璋开始就很接地气,除正式场合与寻常百姓无异。 “那你最好听话些,否则……” 朱景洪立刻指天发誓:“四哥放心,往后我一定老实,绝不给你惹麻烦!” 作为朱景洪事实上的监护人,朱景洪出的任何差错,朱景源都会有连带责任,所以他才要苦口婆心讲道理。 见朱景洪已立了誓,朱景源才放下心来。 “午饭已经过了,我让御厨给你留了菜,有你最爱吃的烤羊腿,去吧!” 作为事务繁忙的太子,朱景源能考虑到这般细致,着实是位合格的兄长。 这是朱景源的优点,但和这位兄长短暂接触几天,朱景洪也发现他有明显缺点。 首先就是耳根子软,做普通人这没什么,可身为太子在可就要命了,何况还有位格外强势的父亲。 其次便是身体不太好,作为帝国储君这是大忌,若非嫡长子的身份在,朱景源绝不可能入主东宫。 在这样情况下,也难怪老六朱景渊,会不服一母同胞的哥哥,想方设法表现自己,以求能谋得太子之位。 此番朱景源来应天,就有朱景渊在背后捣鬼,这事儿朱景洪前身都知道。 朱景洪正打算离开,却见兄长忧愁浓重,便问道:“四哥,还有谁惹你生气?” “你不懂,先吃饭去吧!” 穿越过来,朱景洪就不打算闲着,唯有参与进实事之中,于他而言才未来可期。 否则,他将只是个皇子。 “四哥,这次你来金陵,除了祭祖还要清剿倭寇,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愿做兄长麾下一小卒,为兄长杀贼立功!” 半个月前,倭寇袭扰了太祖孝陵,好在孝陵卫防守严密,将流窜的倭寇击溃赶走,但此事依然引得朝野震动。 皇帝震怒之下,金陵都司可遭了殃,指挥佥事以上军官被罢二十六人,其中有八人被砍了脑袋。 与此同时,剿灭倭寇在朝野达成共识,经过数日计议扯皮,这件事最终落到了朱景源头上。 他是太子,代表皇帝来金陵祭祖安陵,于情于理都非常合适,偏偏剿贼这事儿也塞给了他。 听了朱景源最后一句话,朱景源愣了一会儿,说道:“十三弟,你长大了!” 在朱景源印象中,朱景洪一直都是瞎胡闹的孩子,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纠结是否长大的问题,朱景洪追问道:“所以四哥,到底谁惹你生气了!” 朱景渊沉声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金陵这帮地方官,一个个推诿扯皮,简直比倭寇还要可恨!” 当官儿的推诿扯皮不新鲜,但堂堂太子协调事务这帮人还敢搪塞,着实是胆子肥得流油了。 “他们如何推诿?”朱景洪又问道。 “让他们清查账目,先是报上的账目不对,清查府库几日后更乱了,本来是今日合衙议事,给出最终结果来……” “那知到了今日,竟有六成府县衙门,库房还未清查完毕,议事也就不了了之!” 皱眉深思后,朱景洪便问道:“四哥,我记得此番离京,爹给了你临机专断之权,四品以下官员有罪者可与免职,六品以下可施王法问罪!” “各衙门账册有专人负责,如今变得不清不楚,本就是他们办差不力,四哥为何不直接处罚?” 说到此处,朱景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后接着说道:“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杀鸡儆猴的道理,今日四哥初召议事,本该施以雷霆之威,何故宽纵了他们?” “一开始宽纵了他们,这帮人只怕更难管束了!” 叹了口气,朱景源无奈道:“御下以严,高学士方才也说过,可剿贼还用得着这些人,贸然处置只怕让他们寒了心!” “且这些官员,皆是两榜进士出身,同年同乡关系盘根错节,一旦处置只怕物议汹然!” 听到这番话,朱景洪格外无语。 这不叫前怕狼后怕虎,这简直是前怕鸡后怕鸭了。 堂堂太子,竟治不了一帮地方官,传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朱景洪神色郑重道:“四哥,你要这样想,只怕这帮人会越发猖狂!” “罢了罢了,再宽限他们几天,我已说了三日之后,必定要有结果!”朱景源道。 “若他们又有其他借口,四哥该当如何?” 一句话,把朱景源问住了,几息后他才答道:“若真如此,我也只好行国法了!” 说出这句话,朱景源仿佛费了很大劲,反而让他脸上愁容更甚。 于是朱景洪说道:“四哥,要我说……干脆就改到明日,听听他们怎么个说法!” “说了三日后,我岂能出尔反尔!” “四哥,你只说三日后要有结果,却没说明日不会议事!” “这……容我想想,你先吃饭去!” 朱景源直接赶人,他生怕行行差踏错,所以这事儿他要多考虑,决定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四哥……” “行了,赶紧吃饭去!” 眼见朱景源低头翻阅案牍,朱景洪便知对方心意已决,于是便不再多劝。 当朱景洪走出偏殿,却遇到高书言返回,对方行礼后进了偏殿。 当朱景洪命人传膳时,高书言正与朱景源谈话。 (本章完) 第8章 苦口婆心高书言 第8章 苦口婆心高书言 刚才朱景洪两人对话,高书言其实全都听入了耳中,只因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殿下,臣倒是认为,十三爷提议可行,您该把威风摆出来……” “可是……” 没等朱景源说话,高书言接着说道:“殿下,您在金陵的一举一动,朝廷里外可都看着!” “圣上旨意,最迟六月中旬,要看到剿贼成效,若任由金陵文武推诿,只怕殿下会辜负圣上厚望!” 听到这些话,朱景源攥紧了拳头,他自然清楚当下的情况。 “所以高先生的意思,明天把这些人召集过来催促?” 靠近书案一步,高书言沉声道:“不只是催促,更要施之以威,晓之以害……” “这……” 见朱景源仍旧迟疑,高书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只见他情绪激动:“殿下,这次到金陵,福祸皆在成败之间,您没有退路了……” 这话如重锤般砸在朱景源心头,恍然间睿王朱景渊的冷笑,正浮现在他眼前。 “是啊……孤已没有退路!” 高书言循循善诱:“所以殿下要横下心,以雷霆之势排除万难,将贼寇一网打尽!” 朱景源没有接话,他虽然高书言说得对,但他总感觉自己做不了,即使做了也做不好。 作为朱景源的老师,高书言太清楚这位太子的心思,他已经有了变通的方案。 “殿下宅心仁厚,若实在抹不开面子……不如请十三爷帮忙!” “十三爷身份高贵,护兄之心溢于言表,由他出面震慑群臣,臣以为再适合不过!” 若非绝对腹心之人,若非朱景源这样的脾性,高书言绝不可能说这话。 话说得好是宅心仁厚,实质上却点明了朱景源优柔寡断,懦弱无刚的本质。 “这……岂非是利用十三弟,不妥不妥……”朱景源连连摇头。 他这优柔寡断的性格,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只听高书言当即反驳:“太子,兄弟之间相互照应,这怎么能叫利用?” “十三爷拳拳之心,臣在外面已经听到,这并非是殿下逼迫,殿下何不互相成全?” 此刻,朱景源只觉得烦躁,思索一番后答道:“此事……容我考虑两天!” 走到朱景源身边,高书言一把抓住朱景源的衣袖,苦口婆心劝道:“殿下……拖不得了!” 这样的太子,也难怪皇帝不喜欢,也难怪镇不住野心勃勃的睿王。 欲哭无奈,高书言一脸祈求望向太子,后者叹了口气只能点头。 “高卿,十三弟那边……” “殿下放心,十三爷那边臣去说,殿下现在就传谕吧!” 打铁要趁热,高书言怕朱景源反悔,所以要他先下令明日议事。 “好!” ………… 寝殿另一侧,朱景洪正在吃午饭,有两名太监专门侍奉。 “十三爷,您吃这个……” “十三爷,这个要不要?” 饭桌上,朱景洪眼睛看向哪里,左右宦官就会把菜夹到他碗里。 桌上只有六道菜,表面上看起来比较简单,但每一道都极尽奢华之能。 就比如其中一道汤,据传膳内侍介绍有三十五道工序,六个人忙四五个小时才能得。 奢华是够奢华,可惜朱景洪天生味觉普通,真没尝出有太大的不同。 “启禀十三爷,左春坊大学士高书言求见!” “请他进来!”听到外边儿的禀告声,朱景洪停了下来 紧接着,朱景洪又对左边内侍吩咐道:“余海,你去添一副碗筷来,说不定这位高学士是来蹭饭的!” 虽觉得这不可能,余海仍应道:“是!” 右边内侍则询问道别:“十三爷,奴才去沏壶茶来?” 沏茶待客,是当下时代的基本礼仪,朱景洪微微点了点头。 “邓安,用南越国进贡那个……那个极品莲漫茶!” 愣了一下,邓安连连点头,转身露出了坏笑。 在朱景洪所带茶叶中,南越国进贡的相对要差些,且存量也是最大的。 几息之后,高书言走进了寝殿。 “拜见十三爷!”高书言欠身行礼。 朱景洪还未封王,高书言不需要行跪礼。 “高先生吃了没,坐下一起吃点儿?您老可太瘦了,要多吃点儿好的!” 朱景洪表现得很热情,倒让高书言有些错愕。 以前十三爷不这样啊? 盛情之下,高书言坐在了客位,面前已经摆好了碗筷。 “余海,给高先生夹两个丸子!” “是!” “多谢十三爷……”高书言连忙道谢,同时思索着如何说话。 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朱景洪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于是主动发问道:“高先生,找我何事?” 正打算吃个肉丸子,刚夹起来高书言只能放下,答道:“十三爷,太子已下了令,明日要见金陵地方官,催问钱粮军备之事……” “这才对了,那帮人就属驴的,得拿鞭子抽才动弹!” 听到这比喻,高书言嘴角不由抽搐。 若是士大夫官员得知,自己被朱景洪比作驴,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十三爷也知道,太子宅心仁厚,不忍加罪于官员,只怕明日之事……又将徒劳!” 朱景洪笑了笑,故作无奈道:“这帮人实在可恨,可惜……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殿下愿意帮忙?”高书言连忙问道。 朱景洪一本正经道:“这是当然,四哥一向待我极好,我怎会不愿帮他!” 高书言连连点头,称赞道:“十三爷明事理,知孝悌之义……” “以往错看十三爷,实在是老臣之罪过!” 您老真是够直的,我要是不愿帮太子,就坐实不明事理,不通孝悌之义罪名呗……朱景洪腹诽不满。 “哪里哪里,只可惜……我没啥本事,帮不到四哥!”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朱景洪已能确定,高书言找自己肯定有事。 “十三爷,明日之事,您还真能帮上太子!” “哦?我能做什么?” 略微思索后,高书言说道:“十三爷可参与明日议事,向官员们讲明期限,警告他们按期完成,代太子施威于众人!” 简单来说,就是让朱景洪来当坏人,这话其实不太好说。 这话正合朱景洪心意,他正想光明正大参与各种事务,这是瞌睡来了高书言给他送枕头。 当然了,朱景洪不会表现得太迫切,只见他迟疑道:“这……只怕四哥那边,不会同意……” 高书言神色一振,拍胸脯道:“十三爷放心,我会劝殿下同意此事!” “那好吧,我也早看那帮当官儿的不爽了!” 高书言面露笑容,站起身道:“如此……臣替太子,谢过十三爷了!” “高先生言重了!”朱景洪面露微笑。 而此时,邓安已沏好茶过来。 眼见高书言要走,朱景洪连忙道:“高先生喝茶!” “十三爷,臣还有要事禀告太子,时不我待……请恕老臣失礼!” “高先生请自便!”朱景洪不好强留。 等高书言离开,邓安看向朱景洪,端着茶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看着我干嘛,你把他喝了,进贡的东西别浪费了!” (本章完) 第9章 薛家有女 第9章 薛家有女 【起点简介下面,可以看到角色卡片,一共有十几个,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行宫内朱景洪开始为明日做准备,府城靠北位置的薛家老宅,此刻大堂内也是忙碌不断。 薛家世代仕宦之家,在本地颇有名望,等闲之辈绝不敢招惹。 然而实际上,自二十年前薛老太公过世,薛家一直在走下坡路,早已不复当年煊赫之势。 到如今传到薛蟠手中,连挂在户部的职位也没了着落,薛家外表光鲜实则危机已至。 而薛家最严重的危机,则是薛家族人自身的离心。 比如此刻薛家祖宅正堂内,齐聚一堂的薛家各房族老,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说好了今天把事说清楚,现如今却把咱们晾在这儿,这叫什么事?” “他母子三人,为一己之私坐视家族败落,真是够狠……” 见现场众人越说越过分,有耆老杵了杵拐杖,待众人安静后说道:“行了,今日总归有个定议,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毕竟还是一家人呢!” “二叔公,您当他们是一家人,只怕他们未必有此心!” 这位被称作“二叔公”的老者,正是薛老太公的胞弟,如今在薛家辈分最高威望最高。 “都别说了,一会儿蟠儿到了,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从薛老太公过世之后,薛家子弟读书不显,被迫开启了转型之路。 到了如今,薛家各房虽未放弃读书,重心已然在行商之上。 过惯了安逸舒适的日子,阖府薛家子弟近百,却如薛蟠之父那样的举人都没有。 就在三天前,司礼监给薛家下了急旨,让他们向洋人采购三十门大炮,外加两千枚炮弹。 除此之外,薛家还要用内帑存银,采购十万石粮食用做军需。 一下来了如此重的任务,让薛家上下如临大敌。 这事儿由司礼监和锦衣卫,外加巡按御史衙门盯着,兵部郎中及京营都司协同参与,办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作为皇商,薛家的产业遍布金陵,在其他各省也都有商铺,采买物品其实很容易。问题关键在于银子。 粮食加武器,至少也要十万两银子。 内帑留于薛家的银子,在司礼监的账面上则是十二万两,怎么说也是足够的。 但问题是,账面上的数字不等于实际情况。 银子放在库里是死物,当薛家生意需要的时候,难免会进行有效利用。 所以,实际上属于内帑十二万银子,如今只有六万三千两。 即使只考虑采买所需,缺口也达三万七千两。 银子去了何处? 有些变成货物陈列在薛家商铺货柜上,有些成了薛家在城外的田产,还有些成了陈设的古董字画…… 要凑出亏空的三万多两银子,对薛家来说也不是太难,只要把货物和良田变卖就是。 但现在的问题啊,司礼监给的时间根本不够,六月上旬必须完成任务。 所以今天,薛家召开家族会议,要召全族上下共渡难关,薛蟠作为大宗之主,便是此番议事的核心人物。 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薛蟠偏偏玩了失踪,最着急的还要属薛家太太,也就是红楼原著中的薛姨妈。 “蟠儿这孩子也太胡闹了,提前就定好了的事,他怎敢如此怠慢诸位长辈!”薛姨妈脸色难看,边说边拍着桌子。 “太太,外面各位族老长辈,已经开始骂人了……” “他们骂什么?”薛姨妈神色一凛。 丫鬟将前厅的事形容了一遍,听得薛姨妈差点儿急火攻心,一时间想骂竟骂不出来。 薛家落下的亏空,可多数和其他各房有关,如今召集他们共度难关,这些人反倒污蔑她母子谋私。 “太太喝茶!” “出去!”薛姨妈大声呵斥。 被府中人逼到这个地步,饶是薛姨妈性格温和,此刻也控制不住怒火。 被她呵斥的丫鬟,此刻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惹得主子大怒于她而言无异于天塌了。 “都下去吧!” 周遭服侍仆妇噤若寒蝉之际,门外传来这道温婉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如逢大赦。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门口一少女亭亭玉立,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此人便是宝钗,本在闺阁刺绣描的她,听到吵闹声她才过来看看。 这几年帮着母亲打理家事,宝钗自然知晓族中是何情况。 当所有仆妇退下,宝钗款款走到薛姨妈身边,劝慰道:“娘,何必大发雷霆,气坏了身子岂不可惜!” “这些我岂不知,可如今家里上上下下,除了你那一个不让我生气?”薛姨妈扶额道。 丈夫去世这些年,她一边要抚育两个孩子,一边还得操持家务,本该男人陈承担的重担,全压在了她这弱妇人肩头。 如今孩子大了,本指望儿子撑起一片天,哪知仍时常给她惹事,反倒是女儿明义识礼,帮了她不少忙。 坐在薛姨妈身边,宝钗语气轻柔道:“娘,帑银缺口三万七千两,族中各房是拿得出来,今日他们闹腾……不过是为多要些好处!” “如今之事,族中各房荣辱与共,真要逾了上差……所有人都别想好过,咱们着急他们就不急?”宝钗目光扫向门外,颇有几分轻蔑之意。 听了这句话,薛姨妈愣了一下,思索一番后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 “禀太太,族老们派人来传话,说大爷若是再不来,他们可就要走了……”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薛姨妈正要说话,却听宝钗开口道:“那你就转告诸位长辈,就说我大哥今日临时有事出门,议事就改到明日吧!” 听到这里,薛姨妈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宝钗一把拉住了。 等那小厮离开后,薛姨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宝钗,怎么你也胡闹了!” “时间不等人,若今日再不把事情定下,真误了上差我们如何吃罪得起?” 宝钗微微一笑,问道:“娘,我们吃罪不起,难道外面那些人就吃罪得起?” “您就放心吧,他们不会走的,这些人比我们更贪,方才那番话传出去,他们会比我们更着急!” “真的?”薛姨妈半信半疑。 “等等不就知道了!”宝钗轻飘飘答道。 事情会不会按预想的发展,宝钗没有十成把握,她只是在能力范围内找出最优解。 能主事的薛蟠不在,她们母女也只能安静等着,谁让他们是妇道人家。 然而没过几分钟,就又有小厮来报:“禀太太,几位族老商量了,说要大爷不回来,太太去议事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薛姨妈看向宝钗,目光中带有一丝喜色。 关于如何摊牌银两,她们其实早有定计,如今族老们请她出去做主,薛姨妈自然可以前去理事。 正当她要答应,只听宝钗又道:“去告诉他们,此事重大……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议!” (本章完) 第10章 逆子 第10章 逆子 【请大家一定要翻到最新章,对新书期很重要,谢谢大家!】 待那小厮离开,薛姨妈越发疑惑,看向宝钗道:“宝丫头,你这又是做什么?” “早些把事议定,我们便能从容采购,这难道不好?”薛姨妈越发疑惑。 起身倒了一杯茶,宝钗缓缓递到了薛姨妈跟前,而后说道:“娘,事情今日肯定要定下,只不过现在该他们着急了!” “只有让他们越着急,这些人才会同意咱们计议!” 薛姨妈点了点头,这种大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心里总觉得不安。 接过宝钗递来的茶水,薛姨妈微微叹了口气,她只庆幸自己有这个女儿。 再说前厅内,见薛姨妈不愿出来,薛家各房的人就急了。 不早点儿把方案定下来,拖下去薛家便可能完不成皇差,到时候全家可都得倒霉。 “二叔公,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您老得赶紧拿个主意,误了皇差陛下震怒,谁也担待不起啊!” 薛玉成本想再等等,可见众人着急忙慌的样子,他的心亦不再那般坚定。 薛蟠那不成器的东西,等他回来要到什么时候?薛玉成也怕因此坏了事。 “事情确实要尽快定下,再派人去传我的话,就说是我请太太出来议事!” 于是又有小厮进内宅回话,但很快又带回让众人失望的消息。 薛姨妈仍表示如今薛蟠当家,一切要等儿子回来决定! 这可把所有人气得不行,但薛姨妈一心不出来,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再多派些人去寻蟠儿,太阳落山前必须把人找到!”薛玉成气得发抖道。 从中午到现在,薛家已派出了三批人寻找,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事实上,在当下这个没手机和监控的年代,要在应天这等大城找人着实困难。 事情拖到这个地步,薛家各房的人心都慌了,挑事问罪而后从大房争好处的想法,到这个时候都已经淡了。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定下摊派数额,而后各房全力完成皇差。 其他事情各房可以相互拖后腿,但司礼监急递要的东西,他们可不敢有半分怠慢。 又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太阳已到了屋檐上,薛玉成终于等不住了。 “也罢,咱们都去请太太吧,着实不能再等了!” 对此提议,在场众人全都同意,便搀扶着薛玉成往内宅走去。 见各房都来请了,而且态度极为诚恳,薛姨妈便知这次赌对了,而这全靠了宝钗的筹划。 所以现在,她干脆就听宝钗拿主意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宝钗也不敢过分拿大,授意母亲与众族人虚与委蛇了一阵,终于勉强同意代替薛蟠议事。 虽然薛家上下都慌了,但当薛姨妈提出摊派方案后,众人还是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不管别人说什么,薛姨妈根本就不松口,前后僵持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把这件定下了。 换句话,十二万帑银薛家已凑出十万,皇差已经可以完成。 接下来众人又议了半个时辰,分配了各房的采购任务,然后所有人便各行其事了。 回到住处,薛姨妈自是喜上眉梢,进屋便跟宝钗讲述起方才情况。 “娘,这件事有了结果,可余下那两万银子,还得尽快补上来!” “若宫里又让采买东西,到时岂非又是手忙脚乱!” 薛姨妈点了点头,但这件事暂时也不急,反正到时候还得各房来凑。 宝钗叹了口气,母女之间一时无话。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喧闹之声,没一会儿便有人前来禀告是薛蟠回来了。 “让他立刻来见我!” “这混账,今日之事如此重大,他竟出去厮混……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听了这话,宝钗无奈摇头,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一会儿,薛蟠脚步轻轻走进了院子,此刻他身上还疼得厉害,为了不让母亲和妹妹担忧,他还做出了一脸轻松的样子。 “大爷!” 沿途仆婢纷纷见礼,薛蟠则宛若未觉,径直走进了屋子去。 可当他进屋子,却见母亲面若寒霜坐在正厅,手里还拿着一根戒尺。 没等薛蟠开口,就听薛姨妈呵斥道:“混账,跪下!” 无论在外面多混账,薛蟠对母亲的孝顺却半分不假,闻言当即跪在了原地。 “今天你到哪里去了?” “去了朋友庄子……” “去做什么?” “他家库里有粮食,孩儿想着买回来充作皇粮!” 这话薛蟠路上一直在琢磨,所以此刻对答如流。 听到儿子是去办正事,薛姨妈怒火削减了许多,但仍旧严厉质问道:“难道伱不知道,今日族中要议大事?” “儿子知道,本想着早些回来,只是路上耽搁了!” “作为一家之主,行事不知轻重,你该不该罚?” 薛蟠低下头,答话道:“该!” 薛姨妈二话不说,起身走到薛蟠面前,便拿戒尺打在他的背上。 很显然,这种体罚的教育方式,薛姨妈以往没少用。 这也恰恰说明一个道理,体罚并没有很好的教育意义,否则薛蟠也不会长歪了。 薛蟠身上本来就有伤,此刻被打是痛上加痛,但他还是忍着不叫喊出声。 “太太,外面来了府衙的官差,说是奉推官胡大人之令,来府中领银子的!” 外面的禀告声,让薛蟠的心悬了起来,生怕母亲追究这件事。 “领银子?我们薛家难道是府衙的银库?” “官差说,是承了大爷的请,帮忙所需的打点费用,这次来只支!” 听到这话,薛姨妈目光扫向眼前的儿子,质问之意已极为明显。 “娘,找西洋人买炮,儿子……” 薛蟠没料到要钱的人这么快来,所以没有提前打好腹稿,以至于此刻吞吞吐吐编不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薛姨妈挥动戒尺打向薛蟠。 薛蟠惨叫一声,却未能换取薛姨妈怜爱,紧接着又被多打了几下。 一旁的宝钗看得心急无比,连忙提醒道:“哥,你还不说实话?” 于是薛蟠连忙招供,把今日带家仆买人打人,接着被人打了送去府衙,然后请胡进安帮忙的事全盘托出。 “逆子,你这逆子……” 薛姨妈连骂了几句,又连着打了薛蟠几下,然后坐到一旁哭了起来,让薛蟠连连磕头认错。 “哥,这件事本就是你不对,要我说干脆就算了!”宝钗轻声劝解道。 “算了,那我面子往哪儿搁?” “你还有面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薛姨妈呵斥道。 宝钗则提醒道:“如今族里正要用钱,你要用这八千两银子买面子,咱们家就得卖房子卖地了!” “可胡进安那边……” 薛姨妈斩钉截铁道:“给他些银子,告诉他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便到此为止!” “是!”薛蟠有些不情愿。 宝钗又在一旁补充道:“被关牢里的冯家人,也一并放出来吧,总归是咱们不占理的!” (本章完) 第11章 金陵的地方官 第11章 金陵的地方官 正统十年,五月十六。 应天行宫之外,陆续有车轿赶来,前来的都是金陵官员,人数差不多有近百人。 这并不夸张,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七品以上官员少说也有四五百人,眼下还源源不断的来呢。 其中多数是穿蓝袍的中下层官员,少有一些紫袍官员穿插其中。 如今这大明朝,官员常服不单以补子论品级,常服颜色也做了专门规定。 一二品大员红色,三四品高官用紫色,五六七品官员用蓝色,七品以下用青色。 不同品级的官员,此刻分了不同的圈子闲聊,等待着宫门的开启。 朱景源通知辰初二刻议事,也就是早上七点半,这帮人七点就来了。 平日做事推诿扯皮,赶来觐见又挺积极,是既然矛盾又好笑。 宫门之外,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顶蓝色小轿缓缓靠近宫门。 轿子停下,一个身穿四品补服的官员,头戴乌纱帽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人相貌儒雅随和,只是身材消瘦面色惨白,显然身体不太好。 “见过林大人……” “林大人可得多保重啊……” 来人正是巡盐御史林如海,与金陵都转运使同掌盐务,乃是金陵地面的财神爷。 当然了,林如海受欢迎的主要原因,还是他那光明平坦的仕途。 出生侯门,年少高中探,先在翰林院任编修四年,然后调内阁任中书舍人三年,又调都察院任巡盐御史至今。 这样的履历,堪称入阁拜相的模板,在场大多数官员无可比拟。 巡盐御史虽只有正六品,但林如海已加衔至中宪大夫,这可是正四品阶衔。 换句话说,下一步林如海若要升官,最差都是藩台臬台,运气好入六部任侍郎也不是没可能。 “如海兄,你可算到了!” 迎上林如海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官员,从官服颜色和补子看和林如海的一样,也是正四品高官。 “顺行兄,别来无恙!”林如海停下脚步行礼。 “我吃好睡好,一切都好……倒是林兄,你可得多加保养,我盐运衙门可全靠你调度,才能安然周转!” 和林如海接话的,正是金陵转运使张顺行,他二人的称得上是搭档。 在当下这个时代,盐业等物属于国家专营,由转运使衙门负责统筹制盐,巡盐御史负责联系盐商发卖。 两位财神爷正聊着,却不知在不远处的宫门,有人正聊着他们。 “老郑,依我的意思,军费该让他俩想办法……” “别的不说,只让盐商们每家出点儿血,事情不就好办了!” “太子爷天天追着咱们筹钱清库,他就是把咱都给逼死了,只怕事情也办不成!” 说话这人是按察使何顾谨,执掌金陵一省刑名狱断之事,在金陵官场地位崇高。 何顾谨约摸四十多岁,说完这番话捋了捋胡须,目光一直盯着身旁的搭档。 能被何顾谨称为搭档的,自然是金陵布政使郑显林,后者此刻却是满脸愁容。 布政使掌一省钱粮,可如今金陵多数府县衙门,账目上都有些不清不楚,他郑显林便是第一责任人。 马上进了行宫,太子又要催问钱粮一事,这让郑显林如何能不担心。 “老郑,伱倒是说句话……大家伙儿可都指着你呢!” “行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再说话你也给我走远点儿!” “行行,我不说话了,你自己好好想办法!”何顾谨甩了甩袖子,接下来果然没有多说话。 时间陆续过去,赶来的官员越来越多,让行宫外也越发热闹起来。 攀交情的,讨论政事的,唉声叹气的,低声咒骂的……可以说,官员们上演着人生百态。 另一头的行宫内,朱景洪在几名宦官服侍下,正在穿戴独属于他的冠帽。 穿上黑色皂靴,先是内衣中单,然后穿贴里做衬袍,再然后穿上四团龙红色云纹圆领袍。 在如今的大明,不只官员勋贵实行降等袭爵,皇室宗亲也同样如此。 这就导致当下,对等级的区分格外严谨,比如亲王才能穿四团龙袍,郡王则只能穿双团龙袍。 皇帝的儿子为亲王,那也是前朝旧事了,世祖以来已改为嫡子封亲王,庶子除非加恩皆封郡王。 此刻穿好了衣服鞋子,最后就该整理头发了,这也是最麻烦的一一步,需要费更多时间。 当然,这一切都由宦官忙碌,朱景洪只需坐着就行。 “茶……” 坐在圆镜前由宦官整理发髻,朱景洪随意吩咐了一个字,立刻就有宦官碰上温热的茶水。 当他喝下一口茶,还没来得及细心品味,却听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十三爷,太子派奴才过来问问,您还有多久过去?” 来人名叫张新,乃是东宫的总管太监,太子朱景源的心腹之人。 这已是他第二次过来催问,基本让朱景洪可以断定,根本不是自己答应高书言的请求,而是太子让高书言来请他帮忙。 否则,这位四哥岂会多次催促自己,很明显是担心自己迟到嘛! “知道了,告诉四哥……我马上就到!” 事实上,此刻他的发髻已整理好,正由余海给他戴上网巾固定,最后邓安捧来了乌纱翼善冠。 戴上冠帽,看着镜子里仪表堂堂,贵气逼人的自己,在周遭宦官低眉顺眼的衬托下,朱景洪一度有些失神。 这不比那位“翁皇”更帅更贵气……客观条件使然,让朱景洪不由得感叹。 想到一会儿,自己将要去教训那些金陵高官,朱景洪只觉得人生无限美好。 学着记忆中的样子,朱景洪缓缓转过身来,手扶革带沉声道:“去永安殿!” 永安殿是金陵行宫正殿,今日太子将在此接见大臣。 在一众宦官侍卫簇拥下,朱景洪缓缓向永安殿走了去。 此刻宫门已经打开,到场的近百名官员,已按品级排好了队列,正向行宫深处走去。 方才健谈的众人,此刻换上了统一的严肃面孔,极好融入了这威严肃穆的行宫。 御道两侧,皆是甲胄鲜明的京营精锐,这些人的目光犹如利剑,在一众官员身上来回扫动。 很快,官员们来到了永安门外,这里则换上了铠甲更为精良,内衬更为华丽的龙禁卫侍卫。 进了宫门,越过庭中,沿着左右两侧台阶,官员们走上了大殿台矶,在礼官引导下鱼贯进入大殿。 众人分班站定,颇有些京里常朝的气象。 此刻偏殿内,朱景洪正听朱景源的吩咐,此刻的他只觉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都到了这地步,他这位四哥还告诫他要把握好分寸,不要太让官员们下不来台。 “殿下,众官已至,请升殿吧!” 高书言的提醒,让朱景源停止了告诫,也让朱景洪得到了解脱了。 “十三爷,等会儿可全靠你了!” “放心,我有分寸!”朱景洪无奈回答。 好在高书言并不絮叨,得到肯定答复后不再多言,跟着朱景源便正殿赶了去。 (本章完) 第12章 杀鸡儆猴 第12章 杀鸡儆猴 永安殿内,随着鼓乐之声响起,在一众宦官簇拥之下,太子朱景源徐徐升殿。 太子毕竟只是储君,所以御座当然是不能坐的,所以另在御座前设了位置。 此刻的朱景源,衣着和朱景洪差不多,只是翼善冠两翼加了金边,昭示着太子与亲王的区别。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 行礼完成之后,一众朝臣肃立站定,等待着朱景源训话。 “诸位臣工,今日把你们召集过来,还是为了钱粮一事……” “倭寇搅扰祖宗陵寝,陛下震怒下旨严惩,务必将其连根拔起……”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然而各府县钱粮……” 朱景源这番话毫无新意,让在场官员们昏昏欲睡,这些话他们已听过几次了。 站在朝臣之中,高书言亦然深感无奈,这太子是真的抓不住重心啊! 一味的告诫,而没有实质处罚,只会让地方官轻视,交代下去的事往往更难办。 “十三爷,您还是快出来吧!”高书言心中呐喊。 事实上,朱景洪就在御座后边儿,此刻的他也深感无语。 理了理巾帽,朱景洪一甩衣袖,绕着御座往殿前走去。 百官正在恭聆训示,却见朱景洪大摇大摆走出,一个个都十分意外。 朱景源停了下来,看向朱景洪问道:“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在旁人耳中,只以为太子是责怪朱景洪,告诉他不该在议事时出来捣乱。 面对近百官员注释,朱景洪毫不露怯,笑着答道:“四哥,一个人待着无聊,特意过来看看,听听四哥如何理政!” 朱景源点了点头:“那你站到高卿身旁,不要乱走!” “是!” 朱景洪去了高书言身旁,而朱景源则继续侃侃而谈。 那些没用的废话,暴露了朱景源的软弱,越听越让朱景洪受不了。 “放肆……” 陡然间,朱景洪的暴喝之声,震动了大殿内所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朱景洪身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只见朱景洪转过身,冷眼盯着两名官员,让这儿惊愕莫名。 见这二人不说话,朱景洪直接排开面前几人,来到了被他抓包的两人跟前。 “我在问伱话,你们没听见吗?”朱景洪语气越发凌厉。 他虽还未正式封王,可作为当今皇帝嫡子,如此严厉发问自然使人心颤。 毕竟身份差距太大,何况朱景洪还这么大嗓门。 所有人都惊在原地,太子朱景源也不例外,他临机反应还是差了些。 其中一名官员平复心情,强自镇定询问:“臣二人正在恭听太子训示,不知十三爷此言何意!”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他们都认为朱景洪是无理取闹。 只听旁边一人说话道:“十三爷,太子殿下正在训话,您无故搅扰……只怕不太妥当!” 朱景洪正准备发火儿,却没料到有人敢指摘自己,于是他回头望了过去。 “你是谁?” “臣金陵巡按都御史赵旭言!” 巡按都御史,总揽一省监察监察大权,虽只是正五品官员,但其说话分量却极重。 当然了,所谓的分量也看跟谁比。 比如对朱景洪来说,那就只是路人甲的角色,根本就不在乎。 “御史纠察百官,那正好了……方才皇兄说话时,这二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诋毁皇兄施政之法,该当何罪?” 听朱景洪这般解释,众人总算知晓了缘故,但又怀疑起这番话的真实性。 而被指控的两名官员,此刻直接跪到了地上,对御阶上的朱景源鸣冤道:“殿下,臣二人岂敢不恭肃以聆,请太子殿下明查!” 为自己开脱,求太子宽容,是这二人最应该做的事。 “你们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们?” 面对朱景洪质问,两名官员并未回答,但也等同于默认。 “四哥你看看,此二人是何等忤逆,非但把您讲话视同儿戏,如今还污蔑起我来了!” “如此毫无为臣之礼,犯上作乱之人……正该严惩!” “请四哥取王命旗牌,将此二人夺官去职,以王法严加处置!” 临时想出杀鸡儆猴的办法,手段虽算不上高明,但要做成了绝对效果显著。 眼下,朱景洪把刀递到了朱景源面前,他只需要点点头就可以了。 情况变化极快,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高书言面露期盼看向了朱景源。 对当下什么情况,朱景源心里自然清楚,可惜他还是犯了难。 根本没给他准备的时间,就要他处置两名官员,此时他很难下决定。 “太子,王群二人为官清正,不可无端加罪啊!” “请太子殿下明断!” “求太子殿下明断!”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下给王群二人求情,大殿内声音此起彼伏。 朱景源只感群情激奋,一时只觉进退维谷,真要处置可就犯众怒火了。 而在朱景洪眼中,这帮人已有明显报团迹象,正是要严厉打击才对。 “四哥,万不能轻饶了他们,求请者是非不分,也当严加惩戒!” 朱景洪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一众官员对他怒目而视,仍求朱景源明断是非。 是非曲直,在这个时候根本不重要,在经过万分艰难权衡后,朱景源咬着牙说道:“王群二人,有损官仪,着严加……” 可惜这句话还没说完,朱景源竟紧张得咳嗽起来。 但朱景洪却没放过机会,当即冲外边儿喊道:“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免去他们头顶乌纱,关入牢中等候发落!” 今日当值的侍卫,朱景洪已提前打过招呼,得到命令立刻就有人进来。 龙禁卫的侍卫,全部来自于武勋世家,与文官体系没有利益往来,此刻拿人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在众目睽睽之下,侍卫们将王群二人拖了出去,动作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朱景源依旧在咳嗽,此刻求情亦是无用,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把目光扫向了现场几位高官。 然而无论郑显林还是何顾谨,此刻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的事不存在。 此刻御阶之上,朱景源仍旧咳嗽着,而且还越咳越严重。 “殿下,您无碍吧?”郑显林面带关切。 有他开了这个头儿,一众官员才反应过来,作为臣子此刻该关心太子安危。 众人纷纷关心之时,可把一帮宦官吓得不轻,要扶着他到寝殿歇息诊治。 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在朱景源起身之际,只听他断断续续道:“议事继续,由……十三弟……主持!” 本以为可以散了,朱景源最后这话,等于给众人浇了一盆凉水。 (本章完) 第13章 你们在推诿谁? 第13章 你们在推诿谁?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要表现出孝悌之义。 内侍们护送太子离开时,朱景洪也跟了过去,直到将其送出大殿才返回。 大殿之内,想借着探视名义离开的官员,因为朱景源最后那句话,此刻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当朱景洪返回时,官员们多数对他怒目而视,对此朱景洪毫无感觉。 来到大殿正中,回望那已空下来的御座,朱景洪心情不免激动起来。 居然这么快,自己就要主持议事了……朱景洪感到不可思议。 今天发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朱景洪也不例外。 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既然打算干出一番事业,此刻自然要趁热打铁。 收拾好心情,朱景洪转身往御阶走去,同时说道:“诸位,皇兄让我主持议事,你们没意见吧!” 这时候谁要是冒杂音,朱景洪一样不会手软,哪怕对高官也是如此。 这帮人干活儿不积极,且有抱团对抗的趋势,不把他们压服差事根本没法儿干。 大殿内很安静,朱景洪行事无所顾及,偏偏身份贵重讲理无用,众人自然不会找不痛快。 在场的每个人的乌纱帽,都是十年寒窗起早贪黑得来的,不会有人愿意轻易失去。 缓缓走上御阶,朱景洪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没话说,那我可就说了……” 朱景洪这般架势,比起病恹恹的太子可强多了,头一次让一众官员感到了压迫感。 “原听说十三皇子不学无术,看来近几年我不在都中,有圣上亲身教导……这位爷已大有进益!”看着朱景洪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感慨万千。 无论在翰林院还是内阁中书,他都称得上是皇帝近臣,所以对皇家事了解了许多。 当今皇帝子嗣虽多,但真正被他当做儿女宠爱的,唯皇后所出的三子一女,朱景洪恰是其中之一。 “四哥这次过来剿倭,让你们准备粮草军械,伱们现在连账都没理清,什么意思?” “十三爷,我们……” 下面官员还没说完,就被朱景洪厉声打断:“你是谁?”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胡进安小心翼翼答道:“启禀十三爷,臣应天府推官胡进安!” “应天府推官?应天府由你主事?” 朱景洪的质问,让胡进安答不上话来。 朱景洪本就要没事找事,此刻抓着由头岂能不借题发挥。 “应天知府是谁?出来说话!” 应天知府是贾雨村,可这贾雨村长什么样朱景洪却不知,今日总归要见识一下。 “禀……禀十三爷,知府贾化不在此地!” 见一旁的同知不说话,胡进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谁让事情是因他而起。 “哦?他竟如此大胆?太子召见他竟不在?”朱景洪语气越发不善。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若不拿贾雨村整治,此前的铺垫就成了白费功夫。 贾雨村啊贾雨村,谁让你运气背呢……朱景洪暗自叹气。 “这……贾知府去了溧阳,只怕还在返回的路上!” 溧阳是应天最偏远的县,距府城少说有二百里路程,议事的命令昨天中午才发出,贾雨村没赶回来也算正常。 “他去溧阳做什么?” “督促县衙起运军粮!” 朱景洪沉默了一阵,目光冷冷盯着胡进安问道:“方才我说话,你为何要插话?” 今天他就是来找茬的,既然贾雨村收拾不了,自然要扭住胡进安不放。 “此前让你说不说,现在我说话又要插嘴?什么意思?你就如此藐视我?” 藐视一位嫡亲皇子,那怕是没依据的指责,依旧让胡进安冷汗直冒。 他虽比方才两位知县官阶高,但也清楚在朱景洪面前没区别。 为避免重蹈王群二人之覆辙,胡进安当即跪地请罪:“臣失言,请十三爷惩处!” 直接让朱景洪惩罚,而未开口为自己求饶,胡进安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只是失言,那还真不好惩处。 总的来说,朱景洪是想把差事办好,一方面混个太子党的身份,一方面让皇帝老爹转变印象,别动不动就对自己棍棒相加。 所以此刻,对胡进安他还真不好严惩,凡事过犹不及可就遭了。 “这次就罢了,往后我说话……你们不得随意打断,否则再不轻饶!” 听到这话,胡进安悬着的心才落下。 他很清楚朱景洪的意图,所以生怕被当做典型严查,毕竟他的屁股很不干净。 示意胡进安起身后,朱景洪手扶革带看向众人,而后问道:“你们还有谁要说话?” 一众官员尽皆沉默,看向朱景洪的目光与方才有了不同,他们再不敢轻视这位少年皇子。 “那好,我继续说……” “账目有差可以理解,需要时间整理也可以接受,但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期限!” “皇兄仁慈,不忍对尔等严词相加,尔等本该全力办差回报,可到如今却一味推诿扯皮,账目依旧一团乱麻……” “你们就是这般回报皇兄?” 甩了甩衣袖,朱景洪语气变得森冷:“我不是皇兄,用书里的话说,我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给你们半个月时间,要是再把账目理不清楚,那咱们就用军法来论事!” “也不怕告诉你们,此番皇兄是奉王命旗牌来金陵,四品以下官员可免职待参,六品以下可直接论罪!” 后面这几句话,每一句都有着莫大威能,让现场心里有鬼的人背后发凉。 真要是按王法来论,以如今大明朝对官员的态度,在场许多人都得抄家流放。 涉事官员这么多,太子真会干那般“倒行逆施”之事?就不怕士林风评倒向睿王? “你们不要以为法不责众,我四哥办不好差坐不稳那位子,你们觉得他还会在乎你们的乌纱帽?” 最后一句,朱景洪认为自己说得比较隐晦,可在一众官员耳中无异于惊雷。 太子位置稳不稳,是可以这样明着说的吗? 若是其他人提及此事,可直接以谋逆罪论处,可偏偏是朱景洪提的。 但细细一想来,一众官员瞬间警醒。 这次金陵之行,对太子来说极为重要,他们这些人若导致差事办砸,只怕真不会有好下场。 见众人神色凝重,朱景洪却露出了笑容,而后接着说道:“你们呐……要我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话风转得太快,让在场众人有些转接不上。 摩挲着御阶栏杆上精美浮雕,朱景洪接着说道:“你们也不想想,皇兄是谁派来的?推诿皇兄等同推诿谁?” 好家伙,方才只是心里有鬼的人冒冷汗,此刻便是所有人都感到心颤。 (本章完) 第14章 震慑 第14章 震慑 谁派太子来的金陵,这个问题不言自明。 当今皇帝,那可是自小领兵,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人,天下人无不敬若神明。 太子是奉皇命办差,推诿他便是推诿皇帝,这要是皇帝震怒……金陵官场只怕得埋几亩地。 要知道就在前一个月,因防守不利导致倭寇骚扰孝陵,金陵都司上下已有几十名军官人头落地。 此刻大殿内,布政使郑显林正擦着额头细汗,按察使何顾谨则理了理领口。 他二人都是这般模样,其他地方官更好不到哪儿去。 大殿之内,唯都察院的一帮御史们,此刻保持了最基本的淡定。 “我爹那人……嘿嘿,那可是个狠人!” 这话显得大逆不道,但问题是前身就是这么个人,同样的话也不知说过多少遍。 当然了,前身也为此挨了不少打,若是旁人早死全家了。 “别说你们,就是我犯了一丁点儿错,那也是往死里打!” “若非多次有母后拦着,我怕是早被他打死了!”朱景洪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记忆中皇帝老爹阴沉的脸,每次他想到都感到心颤。 对朱景洪说的这些话,在场官员们是绝对相信的,皇帝陛下的狠辣天下谁人不知。 徐徐走下台阶,朱景洪安抚好自己那颗颤抖的心,接着说道:“诸位,哪怕是为了自己着想,该怎么办你们也要掂量清楚!” “期限之内,各府县衙门务必把账理清!” “期限一到,即使账目与库存有差,也要如实上报为凭,以便剿倭统筹调度!” “此事由御史严加监督,锦衣卫亦会暗中协助,谁若隐瞒造假……军法从事!” 简单来说,不管是否有挪用贪污之事,朱景洪只要各地方的实际数据。 对接下来如何安排,他在昨日便已打好腹稿,此刻方能一起呵成说出。 他毕竟才十五岁,只以刚才的这番表现,便让官员们再度提高评价,往后是万万不敢再轻视他。 走到大殿门槛处,朱景洪转过身来,目光扫向一众官员,沉声问道:“我的话讲完了,你们谁有异议?” 谁有异议?谁敢有异议?连皇帝都被搬出来了,即使不给伱朱景洪面子,也要给皇帝陛下面子吧! “怎么都不说话,都没有意见?”朱景洪冷声问道。 众人相互看着,却还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谁第一个赞成,谁就可能成为公敌,为了安全自然是沉默的好。 “三司主官是谁,现在总该出来表个态吧?” 被朱景洪点到,作为名义上的众官之首,布政使郑显林只得答话:“臣等会竭尽全力,理清钱粮供应军需!” “请十三爷放心!”何顾谨跟着补了一句。 至于巡按都御史赵旭言,被朱景洪呵斥现在还有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都听清楚了,只有十五天时间,到了五月三十,办不好差的自己来请罪!” “明白没有?” “臣等明白!”众人的无奈回答。 “明白了就好,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都各自忙去,散了!” 这样议事就结束了? 此前朱景源着急议事,都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长篇大论让人昏昏欲睡。 似朱景洪这般雷厉风行,倒让众人耳目一新。 此刻,多数人都火烧眉毛,既然朱景洪宣布议事结束,这帮人便纷纷告辞离开。 唯有布政使郑显林等高官,提议要去探望太子,以表为人臣的本分。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几人探视太子属本分,朱景洪就没资格表示反对。 众人陆续离开,朱景洪却觉意犹未尽,站在大殿内的遥望着前方御座。 正当满心幻想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臣林如海,拜见十三爷!” 谁?林如海?那个林如海? 听到这个名字,朱景洪瞬间想到了许多,随即转身看向了门外。 上下打量着眼前男子,朱景洪只觉来人儒雅清正,与一般官员是截然不同的风气。 此刻,他基本已确定了对方是谁。 “林如海……你便是金陵巡盐御史?”朱景洪平静问道。 当下穿越的身份,让他无论见谁都底气十足,此刻自然可以平淡处之。 “正是!” “你不是去见皇兄,为何匆匆折返回来?”朱景洪面露疑惑。 咳了两声,林如海答道:“回十三爷,太子殿下需要歇息,高学士并未让臣等面见!” 高书言当然不会让他们觐见,他害怕被郑显林几人一番诉苦,朱景源心软又成不了事。 “你专程来找我,有事?” “三日前,太子吩咐臣筹措军饷三十万,今日臣特来交差,只是不能面见太子,只能先禀告十三爷!”林如海回话时,脸上带有自信的笑容。 方才大殿之上,多数人被威胁后害怕得瑟瑟发抖,而他从始至终都心如止水。 听到三天时间内,林如海就筹到了三十万两银子,朱景洪不免重新审视眼前之人。 难怪此人能一路加官,在巡盐御史任上干这么久,果然捞钱有一套本事。 朱景洪可太清楚,对京城里“好大喜功”的皇帝来说,能捞钱的官员是何等之宝贵。 只可惜,这位林大人身体不太好,否则等他熬到入阁拜相,只怕四大家族又是另一番局面。 叹了口气,朱景洪开口道:“三十万两银子,林大人可真有本事,比方才大殿上那些饭桶强多了!” “十三爷过誉,臣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林如海越发谦逊。 “做好分内之事,若天下官员都做此想,天下早就太平了!” 林如海没有再接话,却再度刷新了对朱景洪的认识,这位果然不是传言那般不学无术。 “林大人,你可得注意保养身子,大明朝你这样的官可太少了!” 话已说到这里,朱景洪紧接着问道:“你身体如此孱弱,府中可有贴心之人照料?家中事务可有难处?” 面对这突然的关心,林如海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家有忠仆,生活无虞!” 至于家里的事,林如海想起来都觉得痛心,所以没有继续讲下去。 见林如海面露悲切,朱景洪没有再追问的想法:“银子的事,我会跟皇兄禀告,没其他事你就回去吧!” “是!” 又是几声咳嗽,再度向朱景洪行礼后,林如海转身往外走了去。 “张临……” “臣在,请十三爷吩咐!”旁边一名侍卫当即答话,此人便是张临了。 示意张临附耳过来后,朱景洪低声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位巡盐御史林大人,家中如今是何情形,越详细越好!” 对张临来说,这个任务十分“奇特”,但由朱景洪说出他又不觉得奇怪。 这位十三爷,总是喜欢搞些新样嘛! “臣领命!” (本章完) 第15章 小人物 第15章 小人物 【各位,如果有啥好的点子,可以在评论区交流!】 “先生,这样做……是否太不讲情面了!” 寝殿之内,在屏退所有人后,朱景源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刚才以咳嗽是真的,但咳到无法理事却是假的,朱景源是借此逃离大殿。 高书言轻叹道:“殿下不必忧虑,我们别无选择!” 相比于狠辣无情的皇帝,朝野上下更期待贤明温和的君主,朱景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睿王有咄咄逼人之势,朱景源依然坐在太子任上。 只不过,这位太子仁慈得过了分,反倒成了限制他的缺点,这也叫有得必有失了。 起身走向书案,朱景源徐徐道:“十三弟英明果决,以往真是小瞧他了!” 印象中只会舞枪弄棒的弟弟,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这突然转变给了朱景源极大冲击。 “以往十三爷厌弃读书,可没少被圣上教训惩戒,臣本以为他只有匹夫之勇,却没想到……” 高书言话音落下,同为太子心腹的太监张新开口道:“这也不奇怪,奴才可听说,为今天这事儿,十三爷昨日准备了一整天!” “哦?他是如何准备的?” “先是详细了解官员职权,然后又查了各方大员品行,还提前和几名侍卫演练了几遍!” 同在一座寝殿,兄弟二人直线距离最多三十米,朱景洪只顾着看奏报,竟不知小兄弟干了这么多事。 “这可真是……高先生,十三弟行事果真令人意外!” 高书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方才大殿上发生的事,张新向他们复述了一遍,目前看来朱景洪的做法很成功。 官员们带着压力离开,下去之后总会做一些事。 另外,朱景洪让所有人尽力平账,平不了账也要在半月后如实上报,这在高书言看来是很大胆的决定。 客观事实是,有些账目缺口太大,本来也就平不了,这里面有现任和前任官员的责任,算起来本就是糊涂账。 所以,抛开这些糊涂账不谈,尽快把金陵各地真实情况汇总,对备战来说无疑更为有用。 只不过,太子朱景源和高书言,都没有放任坏账的勇气,所以只能一味施压官员清查,希望这些人想办法把账平了。 至于这些人如何平账,是加派赋税还是求借豪绅,他们根本没心思理会。 大殿内沉默了几息,才听高书言开口:“十三爷才干优长,能为旁人不敢为之事,且与殿下情谊深厚,往后定能为殿下极大助力!” 这话是在提醒朱景源,接下来要好生笼络这位亲兄弟,往后与睿王斗法才更容易。 毕竟,再有一年这位便要封亲王,级别上已经和睿王对等了。 朱景源没意会到这些,只是摇头道:“罢了罢了……我只盼望他,往后少给我惹祸才是!” 朱景洪惹是生非的刻板印象,短时间很难在朱景源心中消除,唯有局外人才能看清问题关键。 太子领悟不到,高书言又不好明示,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引导。 “高先生,你说十天之后,会是何等情形?” “太子殿下,半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殿下只需赏罚分明便可!” 朱景源微微一愣,而后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而在行宫西侧不远处,布政司衙门后的宅院内,同样有人心情沉重。 换下了官袍,郑显林穿上了蓝色云纹道袍,坐在厅内闷闷喝茶。 在他面前,按察使何顾谨来回走动,时不时还停下叹一口气。 被他搅得心烦意乱,郑显林重重放下茶杯,而后说道:“我说……你就别走了,看得我脑袋疼!” 又来回走了两圈,何顾谨这才停下:“老郑,难道真如十三爷所说,让下面人把情况一五一十上报?” 底下差了的那些账,有多少流入私人腰包,有多少送去了朝中,又有多少被宫里征调去,他们两个心里大致有数。 正因为有数,他们才知道这东西不能拿到明处,否则金陵官场一船人都得遭殃。 贪污受贿,盘剥百姓,府库亏空…… 在金陵这等繁华之地,多数府县都有如此亏空,底下人什么结局他二人不在乎,却不得不在乎自己下场。 “还能怎么办?让他们去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先把这次应付过去!”郑显林不耐烦道。 这也是官府惯用伎俩,借了东西蒙混过检查,在将原物返还各家便是。 即便所借钱粮被征用,只要过了检查这一关,来年也可用赋税抵扣。 这么大的缺口,半月时间要给堵上,只怕没那么容易。 “前面几天时间,他们都已经在准备,再给半月想必是够的!” “够?老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这么大的缺口,半个月就能填上?” “那又能如何?难道咱俩能变出银子来?”郑显林反问。 盯着郑显林看了几秒,何顾谨直接坐到一旁椅子上,端起茶盅灌了两口。 “事情闹大了,伱我都得遭殃,咱们要早做打算!” 转头看向何顾谨,郑显林问道:“如何打算?” “给朝里哪些人去一封信,让他们设法搅动朝局,向太子施压!” “挑动朝局弹劾太子,你这胆子可不小!”郑显林悠然道。 “事情闹大,鱼死网破,我们没有退路!”何顾谨表情严肃。 “事情闹大未必鱼死网破,可若咱们去信都中,那才会真的引火烧身!” “你也不想想看,现在朝中是何局面?” 站起身来,郑显林负手走向堂中:“太子和睿王两帮人拿着刀斗,咱们一封信发去京城,岂不是把脑袋伸到他们刀下去?” “你我在金陵还算高官,可在京城在朝廷上就是小人物,和前面被砍头的那批人没啥分别!” “刀光剑影之间,无论胜负如何,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郑显林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反倒是什么都不做,尽心收拾好金陵这摊事,即便事发也不过罢官,运气背也不过下狱流放!” “至少,你我之身家性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听到这些话,何顾谨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觉得,郑显林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如今看来反倒是他草率了。 他还想着平安度过此劫,人老郑都做好了罢官下狱的准备。 “真到了这步田地?” 瞥了何顾谨一眼,郑显林徐徐道:“池鱼之祸的道理,不必我跟你细说了吧?” 这道理何顾谨十岁前就知道,听得此言他不免又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何顾谨皱一拍桌子,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 荣华富贵,谁有愿意失去,何顾谨不甘很正常。 他本事无心之问,却不料郑显林却道:“倒还……有个办法!” (本章完) 第16章 求十三爷 第16章 求十三爷 【月票,月票,月~票~~】 “什么办法?”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何顾谨当即站起身来。 郑显林思索一番后,紧接着又摇起了头。 见他这般模样,可把何顾谨急得不行。 “我说你犹豫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 “算了算了……”郑显林又摇了摇头。 抓住郑显林的衣袖,何顾谨急切道:“有什么办法先出来,行不行商量了再说,你我身家性命全系于此了!” “那我说了?” “说!” “要想周全而退,咱们或许可以求十三爷!” 求朱景洪这么个孩子,郑显林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何顾谨会嗤之以鼻。 然而现实是,后者正一脸希冀望着他,显然正等着他的下文。 “继续说呀?” “你不觉得儿戏?”郑显林忍不住发问。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何顾谨解释道:“以十三爷今日之表现,求他怎能算得上儿戏!” 见何顾谨也这样想,郑显林才确定自己没问题。 “如今金陵这烂摊子,说穿了还要落在剿倭这事上,这件差事要是办好了……咱们才有可能将功抵过!” “十三爷说,无论钱粮是否对账,都要如实上报以备调用,可见他也认为一切以剿倭为重,亏空这些事可以往后放!” 听到这般分析,何顾谨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说,可以请十三爷帮忙斡旋,剿倭成功后请太子记着咱们功劳,亏空往后再慢慢儿补上!” 面露思索之色,何顾谨皱眉道:“可若如此,睿王那边……” 太子把差事办妥了,作为对手的睿王肯定不高兴,收拾他们两个出气就是顺手的事。 到那个时候,太子会不会保他们,能不能保得住他们? 郑显林面色凝重道:“所以我才说求十三爷,而不是去求太子!” “伱何以见得,十三爷比太子靠得住?” 郑显林端起茶杯,用盖子拨弄着茶水,慢悠悠说道:“太子爷靠不住,十三爷可未必!” 换句话说,太子是一定靠不住的,但朱景洪则不确定,所以要可以试一试。 堂堂太子,底下人如此不信任,也算是很很悲哀的事。 当然了,这种情况和支持朱景源当太子并不冲突。 一方面是传统理念使然,另一方面则是现实利益,聪明人可以在其中灵活摇摆。 “那就试一试?”何顾谨试探着问道。 “如何试?”郑显林反问。 他只有个简单想法,具体如何操作还没谱。 “先投其所好,设宴招待送女人送银子,把关系拉近些……” 理了理袖口,何顾谨接着说道:“然后借机跟诉诉苦,求十三爷给咱美言几句,太子心一软事情也就成了!” 捋了捋胡须,郑显林问道:“睿王那边,又该如何?” “还能如何?”何顾谨眼中光芒一闪。 郑显林笑了笑:“当然也要尽心奉承,要让他知道咱们的难处,知道咱们已经尽力了!” “嗯!”喝了一口茶,何顾谨没有多说话。 “这事儿……你得多费心!” 放下茶杯,何顾谨神色自若:“你这话什么意思?” 敛去笑容,郑显林意味深长道:“什么意思,老何你心里清楚,就不必我挑明了吧!” 何顾谨确实清楚,所以他也没再多说,毕竟他俩都是聪明人。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才算真的说开了。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郑显林方才开口:“十三爷喜好舞枪弄棒,既要投其所好,不如搜罗些上好兵器,再从都司那边寻些上等甲胄,你看如何?” 何顾谨立马补充道:“银子也不能少,字画古玩,吃喝玩儿的都要弄,至于女人……就算了吧!” 给朱景洪送女人,一旦被皇帝知道了,他俩是真的会掉脑袋。 “那好,你我各行其是吧!” “告辞!” 从郑府离开,何顾谨也回了府,只因有人在等着他。 “客人来了?” 下了轿,看着迎出来的管家,何顾谨平静询问。 管家答道:“回老爷,来了有半个时辰,如今正在前厅奉茶!” “嗯!” “老爷这就去会客?” “不着急,先更衣!” 眼下何顾谨还穿着官服,换衣服也属应有之义,毕竟这是在家里。 但是,当客厅里等待的客人,得知何顾谨回府没立刻相见,心情一下就变得不好了。 当然了,这毕竟只是件小事,所以这人并未表露出不满,只是喝着茶慢悠悠等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当茶水上到第三盏时,何顾谨出现在客厅内。 “何大人,你终于来了!” 客厅之内,一个约摸三十的男子,一张大众脸隐隐带有狠色,此刻正面无表情看着何顾谨。 “衙门有事耽搁了,实在抱歉!” 理了理衣袖,看着坐在一旁的何顾谨,应俅徐徐说道:“是吗?可我听说,你从行宫里出来,去的是郑府!” 话里话外质问的意思,何顾谨岂能听不出来,这让他心里也冒出了火气。 自己毕竟是从三品按察使,也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凭啥被一个奴才言语顶撞。 可惜,即便何顾谨心里有气,此刻也得只能老实憋着。 “有些公务要谈!”何顾谨简答答了一句,没有要过多解释。 当然了,这些事也不重要,于是应俅问道:“何大人,议事怎么说?” 聊起正事,何顾谨可有的说,回来路上他一直在打腹稿。 “十三爷说,半月之内必见结果,谁做不好就军法从事!” “十三爷?” “没错,太子让他主持议事,最后说了这么个结果!” 端起茶杯,何顾谨一脸担忧道:“十三爷雷厉风行,有俩倒霉知县已被免职议罪,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半个月时间?金陵的烂账根本理不清,十三爷只怕把你们全杀了,也无济于事!”应俅冷笑道。 “所以,金陵官场,还需王爷多加回护,我代金陵一干同僚,必定铭记王爷之大恩!” “郑显林也是这意思?”应俅徐徐问道。 “自然如此!” 点了点头,应俅道:“该伸手时,王爷定不会袖手,你们不必过于担忧!” 接下来,应俅又说了一大堆,主要安排如何磨洋工,并许诺一定会报郑何二人平安。 送走应俅,何顾谨顿时垮下了脸,越想越气最终拍飞了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片。 “一个奴才,也敢在我面前摆谱,简直放肆……” 即使怒急,何顾谨也很谨慎,骂出的声音很小。 听到这摔杯声,一直等在屏风后何嘉言走了出来,他是何顾谨的小儿子。 比起前面几个兄长,这厮也是顽劣不堪,所以被何顾谨带在身边教导。 “爹,睿王爷真会护着咱们?” “你都知道了?” “你们前后谈的,儿子都听到了!” “你也明白其中凶险?” 没等儿子说话,只见何顾谨冷脸吩咐道:“这事儿你别管,你不是喜欢吃喝玩乐吗?去找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兵器甲胄也要上等的来!” “爹,找这些所为何事?” “让你做事,问这么多做什么?”何顾谨严厉训斥道。 (本章完) 第17章 护官符 第17章 护官符 【听说起点有打赏的功能,我却是不太信的!】 太阳西斜,一辆马车来到了应天府衙外,随行还有十几名捕快。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袭紫色官服从里面钻了出来,引得府衙门口当值衙役行大礼。 “参见府尊大老爷!” 毫无疑问,来人便是应天知府贾雨村了。 只见他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整个人带有凌厉之气,也难怪众人对他敬畏交加。 没理会这些人,贾雨村径直走进府衙。 从溧阳回来,他先是去了行宫觐见太子,想解释自己误了时辰的原因,结果自然是未能成行。 所以此刻,贾雨村有一肚子气。 本是高高兴兴来金陵上任,贾雨村哪里会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一烂摊子事。 应天府外加下面几个县,亏空的钱粮数额不小,还刚好让他碰上了查账。 经过前期个把月的清理,贾雨村提前掌握了地方情况,让他应对清查有了时间准备。 这几天时间,先是见几名知县,又是会见本地望族,到了如今七八天时间,应天府的账目已平了十之八九。 溧阳那边,经过他的督促和斡旋,欠下的亏空已全都补上,首批征调军粮已开始起运。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将他的好心情又冲得一干二净。 好在贾府与太子爷有亲,今日虽有失期之举,想来太子爷不会怪罪……贾雨村如此安慰自己。 当他走进府衙前厅,却见迎面走来了几人,正是府衙的几名副官。 为首之人,乃是同知张方仕,推官胡进安也在其中。 “府尊,你可算回来了!” 贾雨村点了点头,取下官帽说道:“先去了行宫一趟,可惜未得太子召见,罪过啊……” “府尊身负王命,尽忠职守,亲自奔波,太子知晓内情,定不会怪罪的!” 张方仕一脸和煦,他差不多有五十多岁,基本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在府衙内处于老好人状态。 “但愿吧!”贾雨村叹了口气。 一路进了后衙,众人分官阶各自落座,讲起了今日议事的情形。 十几分钟后,这场议事接近尾声,贾雨村得知了最新情况。 众人沉默之际,贾雨村放下茶杯,徐徐说道:“其他府不论,咱应天府为金陵首善之地,自当做好表率以尽臣职……” “底下各县,亏空基本已经补上,可府衙的账目还没理清,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们各自分管一处,各自的账各自去理,五日之后若乱作一团,就休怪王法无情!” 说到最后,贾雨村眼中闪过厉芒,引得众人心头一紧。 “都明白了?” “我等明白!”众人皆答。 “好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众人散去之后,贾雨村长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装束的青年,在大厅外冒出了脑袋。 见贾雨村正在休息,这人便打算先离开,过一会儿再来禀告事情。 可他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有什么事?” 听到贾雨村的声音,王诚脸上浮出笑容,缓缓转过身行礼:“小的参见大老爷!” 睁开眼,看着这位旧时相识,贾雨村说道:“免礼,有话进来说!” 王诚便是当年葫芦庙的小沙弥,贾雨村到任后两眼一抹黑,这厮将衙门内关系阐明后表明了身份,如今便成了贾雨村的心腹之人。 贾雨村不在府衙时,王诚便是他留下的一双眼睛,替他盯着衙门里的一切。 进了大堂,王诚勾着腰说道:“见大老爷在歇息,小的不敢打扰!” “我不在这两天,衙门里可有什么动静?” “回老爷的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昨日发了一件案子,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案子?” 这王诚历来机警,既然是他提起的案子,看来自己该听一听……贾雨村暗自思忖。 “说来听听!” 提起一旁的茶壶,王诚缓缓走到贾雨村身旁,一边掺茶一边说道:“昨日武定门内,薛家大爷与一乡绅之子,为争夺一女婢斗殴,恰好被镇江卫指挥佥事之子遇上!” “那镇江卫的小爷,看不惯薛大爷欺行霸市,便与薛家起了冲突,双方互殴还伤了人命……” “打杀了薛家奴仆之后,镇江卫那位小爷,命手下将争斗双方带至府衙,要咱衙门秉公判决!” “这些纨绔子弟,当真目无王法……”贾雨村忍不住喝骂。 作为寒门出身的官员,对这些飞扬跋扈的世家子弟,他自然是深恶痛绝。 排解去心中愤怒,贾雨村问道:“到今日,案子审得如何?” “小的听说……薛大爷许给胡大人大笔银子,要收拾镇江卫的那位公子。” “结果前脚他人回了府邸,后脚就派人到府衙传信,说报仇的事作罢,胡大人想要的银子也没了!” 要知道这些内情,不尽心打听肯定不会知道。 但此刻,贾雨村不关心王诚的勤勉,他只恼怒胡进安的胆大妄为。 现在是什么时候?太子爷亲到应天,这样瞎搞万一事情闹大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胡进安是钻钱眼里了?为了银子竟将人命官司视同儿戏,还嫌给本官惹的麻烦不够多!” 当然,贾雨村知道,胡进安如此大胆捞银子,为的是补亏空。 “大人,也不光是为捞银子,那薛家大爷吩咐,胡大人也不好拂他面子!” 贾雨村面带不解:“哦?这薛家有何来历?” “老爷荣任到金陵,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王诚反问道。 “护官符?是何物什?我竟不知!” 一听这话,王诚心中笑开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又来了。 “这还了得,连这都不知,老爷这官怎能作得长远!” 见贾雨村面露不悦,王诚连忙解释:“如今凡作地方官的,手里都有一个私单,上面列数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 “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 言及于此,王诚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恭敬递与贾雨村道:“方才所说的薛家,便在这护官符上!” 斜睨了王诚一样,贾雨村木管转移到那册子上,“护官符”三个字格外惹眼。 漫不经心接到手中,贾雨村缓缓翻开了首页,王诚恭身肃立在一旁。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本章完) 第18章 逢冤 第18章 逢冤 念到最后一句,贾雨村已明白这是对应四家。 上面虽有小字介绍,可对初到应天的他来说,还是无法和现实对应起来。 王诚善于察言观色,此刻遂解释道:“老爷,首页这四家联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 “胡大人贴心照拂的薛大爷,就是丰年大雪之‘雪’也……” “你说这四家强横,可遇着那镇江卫的衙内,不也吃了个哑巴亏!” 贾雨村这样想不奇怪,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为啥薛蟠态度大转变,突然决定不报仇了。 “这……小的倒不知了!” 只因王诚怎么也不会想到,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如今也会为了银子发愁。 “既然薛家不追究,那乡绅之子可放回去了?” “薛家来传话的人,倒是说过放那冯家少年,可胡大人并未采纳,反倒对其严刑逼供……要定他各斗杀之罪!” “薛家奴仆是镇江卫的人杀的?” “是!”王诚点头。 “这可就有意思了!”贾雨村端起茶杯,微微品了一口香茶。 “小的听说,那冯家有薄有家资,胡大人只怕是……” 后面的话王诚没说,他相信贾雨村明白。 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在贾雨村眯眼思索时,王诚知趣并未再开口。 面对当下这情况,贾雨村想到了许多。 要是从前,他或许会秉公办事仗义执言,阻止胡进安的不法之行。 可被同僚排挤上司打压,最终被弹劾免官之后,他的仁义之心就消散了。 现在的他,面对失而复得的官位,已经成了头上乌纱帽的奴仆,公义律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变成这样的人,贾雨村本人有罪,污浊的官场同样有责任。 “由他去吧,出了事情,他自己担着!” 叹了口气,贾雨村无奈摇头。 只要能把银子补上,胡进安做任何事,贾雨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应天府,大牢内。 阴暗角落处,冯渊面容枯槁,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窗户,那是他唯一能看到光的地方。 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到现在遍体是伤的阶下囚,前后只不过一天时间。 这一天的时间,冯渊经历过生死,只觉得比以往几年都漫长。 鲜衣怒马,穷奢极欲,游手好闲的曾经,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如今自省冯渊只觉一事无成。 若当初谨遵亡父教诲,一心读书进学,如今只怕已考取功名,岂会如现在这般任人鱼肉。 差役已跟他明言,想要活命就得拿钱,至少五千两银子才够。 这都是胡进安要的,用来补他的亏空。 薛家胡进安惹不起,镇江卫的人招惹上也麻烦,唯有这冯家无权无势,偏偏在乡里家资不菲,胡进安岂会轻易放过。 让胡进安意外的是,几通酷刑下去冯渊并未屈服,竟硬生生扛过来了。 为此,胡进安命人断了他吃喝,到现在冯渊已经饿了两顿。 此刻,冯渊不但浑身伤痛,肚子也已饿得咕咕叫。 偏偏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安静的牢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冯渊没有动,他已经饿得没力气动,身上的伤也让他不想动。 他没反应很正常,而其他牢房内的犯人们,听到动静都看向了来处。 几息之后,一名身穿褐袍的吏员出现在过道内,后面还跟着两名狱卒,其中一人手里提着食盒。 “大人,我们冤枉啊……” “求大人给我家里带个话,让我媳妇儿去大舅家借银,疏通……” “大人,我的判决什么时候下来……” 犯人们纷纷扑到房处,大声为自己喊冤叫屈,原本安静的牢房瞬间变成闹市。 周遭喧闹如市,这小吏却不为所动,而是来到了冯渊的牢房外。 “住嘴,回去……在敢多言,晚上别吃饭了!” “欠收拾是吧?” 狱卒一边呵斥,同时拿着水火棍,在牢房上不断敲打,吓得一干囚犯退了回去。 待现场安静下来,小吏指了指面前门锁,其身后狱卒立马掏钥匙上前。 作为“高端客户”,冯渊有单独一间牢房,里边儿还摆有桌凳。 进了牢房内,这小吏自顾找了张凳子坐上,一旁狱卒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 烧鸡卤菜,竹笋炒腊肉,香味儿顿时弥漫开来,引得周遭人犯直勾勾望着,喉头不断涌动着。 冯渊也不例外,只因他实在太饿了。 此刻的他,只能尽力把头转向一旁,同时想其他事转移注意。 “带他过来!” 两名狱卒动作麻溜,将冯渊架到了凳子上坐下。 见冯渊侧开身子,转向一旁低头不语,这小吏提壶倒了一杯水,而后推到了冯渊的面前。 “只是让你们稍加用刑,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人命关天,若是失手打死,你国法不容啊……” 两名狱卒一时愣住,这不是您让打的吗?现在如何又要怪罪? 两名狱卒低眉挨训时,这小吏却在盯着冯渊,后者仍保持刚才的动作,对外界言语毫无所动。 略微思索后,这小吏又说道:“冯渊,我这次过来是帮伱的……” “两顿没吃了吧?这些人真是过分,回头我自会教训他们……” “你现在先吃东西,你的事其实很简单,吃完饭签字画押,过两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见冯渊仍无反应,这小吏拿起了碗,从罐子里舀上了一碗汤:“来来来,先喝点儿汤!” 然而,他的热情仍未得到回应,这让小吏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放下陶碗,小吏慢悠悠说道:“你也是读过书的,破财免灾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 “钱财宝贵,可比起你一条命来,又算得了什么?”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猪头肉到嘴里,小吏眯着眼咀嚼起来。 “香啊……” 放下爱筷子,小吏慢悠悠接着说道:“下午我翻了鱼鳞册,也知道你家的底细!” “你冯家在乡里,有一等水田八十亩,二等水田一百三十亩,旱地一百七十余亩……” “按如今这市价,你把这些田地卖了,凑五千两银子轻而易举,还能结余几十亩地!” 当然了,虽然能剩下几十亩地,冯家实质上也就垮了,七八代人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到那个时候,他冯渊即便可以靠几十亩地活着,也将无言面对祖宗于泉下,活着更将生不如死。 这也是冯渊死扛着,不抛卖家财的缘故。 前几年荒唐了,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已不愿继续错下去,成为冯家的罪人。 即便他死,家族自会有旁支入继,祖宗不至于缺了香火祭祀。 “我说,你倒是说句话!” (本章完) 第19章 锦衣卫 第19章 锦衣卫 【章末有彩蛋,关于锦衣卫的设置!】 “姓冯的,张官人这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冯渊还没答话,一旁狱卒已叫嚣起来。 抬起头来,冯渊低声道:“我不会变卖祖产,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揍是吧!” 眼看狱卒提棍就要打人,张姓小吏伸手拦住,而后看向冯渊:“冯小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须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人死不能复生,伱要想清楚!” 冯渊不疾不徐道:“我已是不肖子孙,岂能变卖祖产苟活!” “你要想清楚,莫要冲动!”小吏苦口婆心,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冯渊低下头,毫不迟疑道:“你不必多说了!” 眼见他真的铁了心,小吏的表情冷了下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哼哼,你想一死了之,却未必那么容易,这应天府的大牢里……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走出牢房,看着仍低着头的冯渊,小吏冷冷道:“你这是自讨苦吃!” 小吏拂袖而去离开,两名狱卒却还没走,他俩在收拾还未动过的饭菜。 “小子,你可真是不长脑子,给了钱出去不就完了!” “通判大人要收拾你,你又怎能反抗得了!” 白得一顿好吃食,两名狱卒心情高兴,才对冯渊多说了几句。 冯渊抓住关键,连忙问道:“不是薛家害我?” 意识到自己失言,两名狱卒便不再多说,麻溜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 待这些人离开,两边牢房的人便靠了过来,纷纷吐槽冯渊傻瓜不知变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小子可真是死脑筋!” “只要活着,就有起家的法子,你还偏偏求死,真是蠢货!” 刚才的对话众人都听到了,大致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无非官府是诈他钱财而已。 对这些长待牢房,前途未卜的人来说,要是自己有钱就能出去,他们会毫不犹豫卖田卖地。 “即便你不答应,桌上饭菜总该吃点儿,白白便宜了那两个家伙……” “太蠢了,这样的人活着,也不知得把爹娘气成啥样!” 被这些人连番贬低,让本就懊悔愧疚的冯渊,一时激愤竟晕了过去。 这下可好了,众人更骂他无用,编排一阵后就各自散去。 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吃饱喝足的狱卒折返回来,一桶水将冯渊从昏睡中泼醒。 “你倒是睡得安稳,却害得我们操劳……” “起来吧,那边儿已经准备好了,烙铁钉板皮鞭子……有你受的!” ………… 冯渊在府衙大牢内受苦,另一头的锦衣卫大牢内,却有人吐槽饭菜太难吃。 在如今大明,作为上直亲军卫之首,锦衣卫的职能已经很单一,主要作为皇帝的眼睛分布全国。 每省设置千户所,专门负责一省消息打探,监督巡按御史在内的所有官员士绅。 “别抱怨了,你我还是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王群面露愁容。 放下碗筷,喝了一口半两凉的茶,章秋佑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大不了被贬官,回乡里读书耕田去!” 王群摇了摇头:“咱俩治下那些事,只要严查便可议罪,十三爷若一心立威,只怕不只是罢官!” 再度叹了口气,章秋佑说道:“怪只怪咱运气背,十三爷来了还低声议论,才成了出头鸟啊!” “谁能想到,这十三爷年纪不大,却比太子还要严厉!”王群捶胸顿足。 牢房内沉默了下来,未知让他二人感到恐惧。 “咱们就这般坐以待毙?” 听到此言,王群无奈道:“此处叫天天不应,你我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一番思索后,章秋佑沉声道:“要不咱写个认罪的折子?求十三爷和太子宽恕,让我二人将功折罪?” “这……倒也不是不行,但只怕没多大用处!” 顿了顿,王群接着说道:“你忘了,咱俩是被立出来的靶子,若把我们放了,今日朝会岂不白费功夫!” 今日议事是何情况,他二人分析一下午,早已经了然于心,知道太子和朱景洪是在唱红白脸。 “依你这么说,咱们是没救了!” “也不尽然,说不定外面已有人设法搭救咱们,想必你也明白……和咱们一样有事的人多!” 被王群这么一点,章秋佑立马明白过来,心中又泛起了希望来。 “那这折子,还写不写?” “写,当然要写,反正闲着也无事!” 他俩作为官员,虽然住牢房自然更高级,除了座椅床位,笔墨纸砚也是有的。 一人负责研墨,一人负责书写,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一份精雕细琢的陈情书便新鲜出炉。 二人各自署上姓名,然后便呼唤守卫在外的看守。 看守做不了主,便将折子送到了上司处,然后又送到了百户处,最后送到了千户李文钊处。 李文钊最近很忙,作为皇帝派驻地方眼睛,剿倭的事他要盯着,白莲教的逆贼他得查,地方官的烂事他得调查,如今清账的事他也得监督。 以至于到了晚上,他还在看各地传上来的奏报,还得从里边儿筛选出有价值的。 作为派驻金陵的锦衣卫千户,李文钊虽只是五品武官,但也是这一省有数的大人物,金陵官员谁见了都打怵。 但此刻面对区区一份折子,他却是一脸的郑重。 “千户大人,这是牢里那两位的陈情书,您看该如何处置!”百户恭敬提问。 谁知李文钊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作为他的心腹之人,百户思索后答道:“大人,卑职以为,还是送的好!” “为何!” “大人,今日之事是太子爷和地方争斗,咱们的事已经够多了,能不掺和还是躲远点儿好!” 微微点头后,李文钊说道:“那就送过去,如何处置咱就不要操心了!” 百户的话其实提醒了李文钊,这件事不只是太子和地方在斗,更关键是太子和睿王在斗。 他锦衣卫千户固然威风,可对皇家而言仅是家奴,这等夺嫡之事自然躲远些好。 “你怎么还不走?快送过去!” “大人,还有件事,卑职不知该不该讲!” 李文钊没好气道:“有屁就放,没看到我忙着?” “今日十三爷跑出了行宫,与薛家大爷起了冲突,十三爷把薛家人暴打一顿后,派人将他们送去了应天府!” “金陵薛家?他们张狂跋扈,也算是活该!” “这件事,要不要上报?”百户试探着问道。 朱景洪很不安分,所以近期给锦衣卫的御旨中,着重提了要看住他,有情况要及时汇报上去。 但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就很考验李文钊的智慧。 (本章完) 第20章 入夜 第20章 入夜 【作品相关更新了一些设定,包括帝系传承,文武官员设定,和军队的设定,大家可以去看下。】 “老头儿让你看住我,你可别不识好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得想清楚!” “若让我受了罚,伱也别想好过!” 这是几天前,太子一行刚到金陵,李文钊随金陵官员迎接时,朱景洪对他说的悄悄话。 毫无疑问,他这堂堂锦衣卫千户被威胁了,而且还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正因为这差事棘手,所以李文钊格外要求,朱景洪的情报他要亲自审核。 “应天府是如何处置的?”李文钊问道。 “应天府放了薛家大爷,把涉事一小乡绅扣下了,如今正在严刑拷打!” 一听这话,李文钊瞪大了眼睛:“贾雨村疯了?薛家和贾家是姻亲,可也不至于让贾雨村如此照顾,竟敢因此藐视十三爷!” 很显然,贾雨村补授应天知府,里面的门道李文钊很清楚。 百户答道:“贾雨村不在府衙,是推官胡进安的意思!” “胡进安?他也疯了?” 百户又答道:“十三爷并未透露身份,所以他们才敢!” “这帮人,有麻烦了!”李文钊叹道。 手指敲着桌面,李文钊思索一番后,说道:“这件事瞒不住,但要把前因后果查清楚,然后再上报主上!” 主上,指代的自然是皇帝,且强调的是主仆关系,而非正常的君臣关系。 在如今的大明朝,唯内廷二十四衙门和宫内各局,以及上直亲军二十二卫的人,可以如此称呼皇帝。 “是!”百户答了一声,而后退出了房间去。 李文钊愣了一会儿,而后无奈叹了口气。 “这些位爷争斗起来,咱这日子可不好过了!” ………… 李文钊感慨之际,应天行宫的两兄弟正在用膳。 偏殿之内,饭桌上菜品算不上丰富,只不过八菜一汤而已,但两个人吃却也足够。 朱景洪吃得正香,抬眼看朱景源面带愁容,遂开口说道:“我说四哥,你倒是吃啊!” 见太子哥仍未有动作,朱景洪便招呼一旁宫女:“赶紧给四哥夹菜,就那个狮子头……还有丸子!” 或许是真的没胃口,朱景源抬手止住了宫女的行动,同时开口:“你们都退下!” 总共房间里就没几个人,眼下还让这些宫女都下去,显然朱景源是有话要说。 待众人退下,朱景源不由问道:“十三弟,王群和章秋佑,你打算如何处置?” “先查他们县衙的账,若有亏空先定个贪墨之罪,再加上今日议事他俩不敬之罪,判个免官流放……” “十三弟,这样做未免太过了!”朱景源接过话来,神色间担忧更甚。 放下筷子,朱景洪说道:“四哥,咱是要立威的,不如此何以立威?” “这……” “如今人关在锦衣卫大牢,案子也让他们办去,四哥你就不必操心了!” 朱景源的心很脆弱,难以接受大的变化,即使朱景洪如此安抚,此刻他仍感到焦虑。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景源面色凝重问道:“那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府库清查这些事,半个月后就尘埃落定,咱们只需等待便可,自有人去监督追查!” “老头儿让四哥你来金陵,最重要的差事是剿倭,金陵都司战况如何,四哥你可清楚?” 没有提前调集粮草的情况下,各卫军卒作战范围狭窄,以至于难将倭寇一举剿灭。 更难的是,倭寇打不赢可以退到海上,朝廷水师更难将其剿除。 “此事由金陵都司统筹,我还未来得及过问!”朱景源答道。 连文官都没搞定,朱景源自然没去搭理武官,只在几天前草草见过金陵都司众将。 “倭寇闹了百多年,起起伏伏难以剿除,靠金陵都司可办不成事!” 其他事有高书言出主意,对于打仗他俩都是一窍不通,所以还未深入讨论过。 “那该如何行事?” “至少近期,得把战局搞清楚!” 想了想,朱景洪接着说道:“比如……倭寇盘踞在何处,金陵都司如今是何谋划?军队是否已经充分准备!” 点了点头,朱景源沉声道:“明日召集金陵都司的人,让他们讲明剿倭情况!” “四哥,明日只怕太匆忙了,最好让各卫都派人过来,把剿倭计划给定下来!”朱景洪一脸随意答话,实则心中极为慎重。 自当今皇帝政变继位后,皇子掌兵就成了禁忌,所以即使被授权平乱,朱景源也很少召见都司。 连朱景源都在避嫌,作为一个旁人的朱景洪,自然更要撇清干系,所以他才装作满不在乎。 但作为新时代青年,朱景洪很清楚军队的重要性,所以他会想方设法接触。 “嗯…有道理!”朱景源点了点头,他可没朱景源想得深。 “那就三日后,召金陵都司众将议事,你看如何?” 看着一脸认真的四哥,朱景洪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您老才是太子啊! “四哥你定了就是!”朱景洪笑了笑。 根据前身的记忆,朱景洪知道身边到处都是耳目,所以他也得多多避嫌。 就在这兄弟二人沉默之时,却听见屋外有人禀告:“启禀太子殿下,锦衣卫送来了折子,说是两位知县联名上书!” 听了这话,朱景洪不由得佩服王群二人,真是穷尽了心思在自救。 “拿进来!” 没一会儿,折子出现在朱景源手上,他看完后又递给了朱景洪。 本来只想好好干饭,可又架不住好奇心,朱景洪还是仔细看了。 老实说,这些科甲正途出生的官员,着实写得一手好文章。 折子中的内容,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那叫一个迷途知返,让朱景洪差点儿都信了。 “十三弟,要不……” 一看朱景源又要心软,朱景洪连忙开口:“四哥,这事儿不能变,没得商量……否则必定前功尽弃!” “他们的罪行,自有国法公断,若是认错悔恨有用,那要大明律做什么?” 朱景源仁慈到这种地步,也难怪朝野拥垒众多,谁不想有个和蔼的上司呢,尤其是在当今皇帝对照下。 拿起悔恨书,朱景洪轻蔑扔到地上,接着说道:“他们若真的知错,就该在文中请罪认罚,又岂会一心想免于受罚!” “四哥,这等口是心非之人,更要严办才能服众!” 朱景源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不忍罢了!” “四哥,你就是在宫里待久了,不知道民生疾苦,才会对官员百般宽容!” 见朱景洪满是认真,朱景源失笑道:“你知道什么民生疾苦,你不也一直待在宫里,难道昨日你出宫一天,就涨了什么见识?” 朱景洪一时愣住,这话还真把他问住了。 (本章完) 第21章 英莲 第21章 英莲 “你们做事麻利些,前面又传热茶了!” “新来那小姑娘,一会儿你去帮忙烧火,现在先抱几捆柴备用!” “愣着做什么?听清了没有?” 被老嬷嬷连番指使,英莲只得点头,然后走出了屋子。 因皇家规矩约束,朱景洪虽救下了英莲,却不能将她带身边,所以交给陆育新安顿。 在膳房待这几天,英莲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再不像在拐子手里时那般惊恐。 当英莲去柴房忙碌时,一名小宦官出现在了膳房,引得膳房众人接连招呼,个个神态语气恭敬无比。 “小张公公,您怎么过来了,要什么菜你给招呼一声!” “前两日到了一匹贡物,乃是南海送的那个叫……叫椰瓜的物什,味道甘甜无比,奴婢给张公公拿个尝尝?” 膳房内的太监来自尚膳监,里面这些女官和宫女,则是尚食局受皇后所命额外派遣。 男女一共四十多人,专门负责朱景洪兄弟二人吃喝,所以个个都很轻松。 “瓜果就不必了,前两日安置在这里的小姑娘,现在何处?”张平安沉声问道。 “新来的小姑娘?” 新来的人就这么一个,管事太监当即答道:“在吴典膳手下!” 张平安是朱景洪的人,此刻却来问英莲的事,让吴典膳心底咯噔一下。 莫非那小丫头和十三爷有关系?可她明明是姓陆那小子送来的…… 张平安随即说道:“吴典膳,把人叫过来吧!” 只因英莲是新来的,干的全是脏活儿累活儿,这要真和朱景洪有关系,面见时一通乱说…… 想到这里,吴典膳神色越发凝重。 “去把那姑娘请过来!” 吴典膳使了个眼色,手下掌膳顿时明了,转身便往柴房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众人各自散去,吴典膳也忙活了起来,亲自给张平安开了个椰子。 院子另一头,英莲手中柴火已被接过。 看着英莲绝美的模样,余掌膳心中羡慕嫉妒恨,此刻却只能笑脸相迎。 “姑娘,这几天可累着伱了?” “那些混账懒得很,啥事儿都往你身上推,今日我才知道这些事,回去后定会教训她们!” “你有委屈只管说,我和吴典膳都会替你做主!” 这个时候让英莲诉苦,总好过让她到朱景洪面前说。 而且这番话里,余掌膳把自己摘出去了,后面有事也找不上她。 正当余掌膳还在组织语言时,英莲却是一脸担忧道:“姑姑,这几天我不累,我还能干很多活儿,你不要赶我走!” 漂泊无依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个安身的地方,英莲当然不愿意离开。 见英莲关注重点在此,余掌膳便知她以往孤苦无依,且不知道自己为朱景洪所搭救。 这样标致的模样,被十三爷看上也属正常,日后在王府挣个名分也不是没可能,今日倒要结个善缘。 “你放心,孩子……没人会赶你走!” 露出慈祥的目光,余掌膳给她整理着衣袍,接着说道:“你这孩子,有什么难处委屈要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 这是英莲头一次被人关心,这让她不由得回想起,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母亲。 想到此处,这些年无人倾诉的委屈,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一时间英莲泪如雨下。 虽是心机使然,可余掌膳毕竟是女人,此刻也泛起了怜惜之情,一边安抚一边给英莲拭去泪珠。 好容易安抚下来,待英莲止住了哭泣,余掌膳才告知有人要见她。 “姑姑,谁要见我?” 英莲不知朱景洪的身份,其中必然有缘故,余掌膳也不敢随意告知。 “你去了就知道了!” 顿了顿,余掌膳又嘱咐道:“去了之后,你要小心应答,不要冲撞了贵人,否则只怕性命不保!” 英莲这般懵懂模样,倒叫一生未嫁的余掌膳,起了一丝舐犊之情,所以才会有此叮嘱。 “哦,我知道了!” 很快,英莲被带到了膳房正院,此刻张平安已喝下了两杯椰汁,心情正舒畅得很。 “小张公公,人已经带到了!” 看了一眼英莲,张平安赞了一声绝色,便领着英莲去见朱景洪。 一路上,张平安没完没了在说,主要是跟英莲介绍规矩,如何行礼如何进退之类的。 在学习的同时,英莲的也注意打量着周遭环境。 气势威武的站岗士兵,低头趋步的太监宫女,都让英莲感到新奇且震惊,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何等富贵之家。 穿过一重又一重宫门,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她被带到了一处圆林内。 应天行宫被重建,位于北侧的园林也不例外,此刻朱景洪正泛舟于湖上。 “十三爷,小安子回来了!” “靠岸吧!”朱景洪慢悠悠说道。 这两天没啥事,先是舞枪弄棒,然后骑马射箭,前身的武艺逐渐回归,让朱景洪过得极为充实。 今天他给自己放了假,这才到园子里来逛逛。 没一会儿船靠了岸,英莲才看清楚要见的是谁,这让她的心顿时忐忑起来。 亲眼见过朱景洪痛打薛蟠,英莲又怎会不害怕呢,谁知道他跟薛蟠谁更坏。 但经过这一路所见,英莲已经可以确定,抢过自己这人的势力一定比薛家强。 下船上岸,朱看着低头站着的英莲,朱景洪微微一笑:“怎么,不认识了?” 一旁的邓安跟着说道:“十三爷跟你说话,抬起头来!” 英莲这才抬起头来,手捏衣角不知所措。 认为英莲是认生,于是朱景洪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我单独跟她说话!” 可他这一举动,却让英莲更害怕了,心里有苦却不敢说。 “十三爷,这没人伺候……” “退下!”朱景洪皱眉道。 他这语气提高,不只几名宦官不敢多言,一旁的英莲也是惧怕无比,宛如面前有猛虎扑食。 待几名宦官离开,朱景洪做到了凳子上,看向英莲问道:“这两日过得如何?” “姑姑们待我很好,我和他们一起干活儿!” 见英莲低眉顺眼的模样,朱景洪无奈道:“你很怕我?” 本是随口一问,谁知这老实姑娘当真点头,倒教朱景洪哭笑不得。 收起折扇,朱景洪又问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英莲又是不语,缺乏安全感的她,始终无法放下戒心,尤其是对朱景洪这等“凶人”。 “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 “兰儿?谁给你起的?” 刚问出这句话,朱景洪就有了答案,很明显是那拐子给起的。 瞧着英莲眉间胭脂记,朱景洪又问道:“你可知……你真实姓名!” 正当英莲摇头时,朱景洪徐徐说道:“可我知道!” (本章完) 第22章 去见识一下 第22章 去见识一下 “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你的爹娘!” 听到这话,英莲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知道?”头一回,英莲直视朱景洪。 点了点头,朱景洪慢悠悠答道:“没错!” 一瞬间,英莲眼眶中浸润泪水,直接扑倒在朱景洪的面前。 “求公子告诉兰儿,您的大恩大德,兰儿永世不忘!” 自小就被拐走,未能承欢爹娘膝下,期间遭受无数打骂,英莲的人生阴暗无光。 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她才能重回爹娘怀抱,找到那么一丝的慰藉,支撑着她活下去。 可是爹娘的面目逐渐模糊,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梦见是何时,眼下得知有父母音讯,英莲又岂能不失态。 看着跪在跟前的少女,朱景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徐徐说道:“你本姓甄,名叫英莲!” “伱爹叫甄士隐,你娘……” 好吧,电视剧里封氏存在感很低,朱景洪叫不出名字。 “甄英莲……” 缓缓念出这个名字,英莲微微闭上眼睛,翻出已经模糊的记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最后还是一场空。 “公子知道我爹娘?” “知道,但只知道一点点!”朱景洪平静答道。 咬着下唇,英莲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公子替……替英莲给爹娘带个信,告诉他们女儿还活着!” 能给家里带个信,英莲就已经很满足了,她不敢奢望朱景洪送她回家。 既然已经遇上,朱景洪当然不吝施以援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要取之有道啊……朱景洪心中暗道。 “起来吧,我会派人去找,只是不一定有结果!” 事实上,最可能找到甄家人的渠道,就是通过贾雨村和王诚,此事朱景洪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多谢公子!”英莲缓缓起身。 示意英莲不必多礼,朱景洪笑着问道:“薛冯两家买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他叫英莲过来,本就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眼下自然要说些什么。 于是乎,英莲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介绍了出来。 事情和剧里差不多,也亏得朱景洪出现及时,否则冯渊当场就被打死了。 “让你选的话,你是去薛家还是冯家?” “公子说笑了,奴婢哪有资格去选!” 刚回了话,朱景洪又问道:“那你是愿意待我这里,还是想去冯家薛家?” 这也是随口一问,却让英莲大惊失色,连忙跪地告饶:“公子,奴婢绝无二心,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见她如此缺乏安全感,朱景洪总算理解了,为何英莲如此惧怕自己。 “好了,没人赶你走,快起来吧!” 不得已,朱景洪又亲自扶了她起身,让远处盯着的一帮宦官大跌眼镜。 这还是动辄揍人的十三爷? 接下来,朱景洪带着英莲一道,在园子内散步闲谈起来。 话说得多了,再加上朱景洪不时关心询问,总算让英莲放下了戒心,知道这位爷相处起来随和。 “说起来你惨得很,但要说挨打……你可未必有我多!” “哦?谁还敢打公子?”英莲不敢置信。 朱景洪出身极富极贵之家,谁又敢打他?谁又打得过他? “当然有了,我前面十来年,可没少挨揍!” 想起皇帝那张脸,朱景洪心头便是一紧,哪是融于血脉上的压制。 恐惧和担忧是什么样子,英莲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些年她不少人脸上见过。 所以,她很确定自己看到了,朱景源露出了恐惧之色。 回想几天前朱景洪揍人的情形,英莲实在难把眼前人联系起来,原来这位凶悍的公子也会怕。 “算了算了,咱聊点儿别的……” 回想宫里老头子的脸,完全是朱景洪自讨苦吃,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 而此刻园子大门处,陆育新气喘吁吁出现了。 “十三爷在何处?” 邓安笑着说道:“哟,陆爷回来了,十三爷在游园,您要不先等等?” “邓公公,十三爷派我去打探消息,你赶紧去通禀一声!” “这……陆爷,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我们不便过去!” “这话什么意思?”陆育新大为不解。 “十三爷正和那小姑娘在里边儿,我们如何敢去打扰?” “邓公公,你就放心去吧,我打听这事儿十三爷很关心,真要出事了我给顶着!”陆育新拍着胸脯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邓安也就没再多坚持,转身便进了园子通禀。 没一会儿,朱景洪就带着英莲出现。 “十三爷,情况有变……” 陆育新正打算说下去,却被朱景洪手势止住。 “余海……” “奴才在!” “你先带甄姑娘回去,要好生安顿!” “是!” 待英莲告辞之后,朱景洪才让陆育新说下去。 “十三爷,我刚去府衙打听了,薛蟠当天就被放回去了,如今只留冯渊被关在大牢!” “据衙役说,冯家那小子被关大牢,每日都有酷刑加身,只怕要把罪都定给他!” “贾雨村回应天了?” “两天前就回了!” “他没过问此事?” “这……臣不知道!” 转过身来,朱景洪徐徐道:“丰年好大雪,果然好大一场雪啊!” 见朱景洪生气了,陆育新试探着问道:“十三爷,要不要给应天府传个令,让他们重审此案!” “重审?如何重审?” 撸了撸袖子,朱景洪声音低沉道:“既然薛家如此厉害,我岂能不去见识见识!” “叫上侍卫,随我出宫去!” 又要出宫去,听到这话陆育新便感到犯难,太子可是严令不许朱景洪出去。 “赶紧传话去,四哥那边我自会解释,你操心个什么劲儿!” 陆育新看了旁边邓安一眼,却见这厮勾着头跟鸵鸟一样,刚才的咋呼劲儿消失无踪。 “赶紧备马,多叫些人!” 言及于此,朱景洪便往园子外走去,留下陆育新在原地叫苦不迭。 离开园子后,朱景洪径直往寝宫去了,今日他要正大光明出去。 毕竟之前朱景源答应过他,要出去不必偷摸的,只要多带些护卫即刻。 每日奏报多如牛毛,朱景源的案头随时都会送来新的,所以他基本没有空闲时间。 当然了,这两天陆续有府县汇报清查进度,整体来说进展还是有的,所以朱景源心情还算不错。 所以当朱景洪提出,自己要带侍卫出去转转时,他只是稍微犹豫就同意了,只是吩咐他要多带侍卫。 换了衣服走出寝殿时,朱景洪脸上笑容抑制不住。 “费我好一番心思,想出的说辞却没用上,看来只能留给下次了!” (本章完) 第23章 好一个薛家 第23章 好一个薛家 【追读很低啊,各位大佬帮帮忙,看到最新章吧!】 “这位大哥,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他不会被薛家找麻烦吧?” 在返回膳房的路上,英莲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她不愿因为自己害了朱景洪都。 “你放心,不会有人找公子的麻烦!”余海笑着答话。 在朱景洪身边宦官之中,余海是脾气最好的一个,所以在英莲看来是个能说话的人。 “公子家是当官的?”英莲按捺不住好奇。 面露微笑,余海说道:“算是吧!” “那公子家究竟是做什么的?”英莲越发好奇了。 拿不准朱景洪的心思,所以余海也不好明言,而是站在原地指了指头顶蓝天。 抬头看了看,除了朵朵白云啥都没有,英莲越发感到疑惑了。 也就是她被拐了,若有爹娘悉心教导,早就能见微知著,明白此间是何地方。 眼看余海走到前面去了,懵懂的英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她只觉得朱景洪越发神秘了。 余海是朱景洪近侍,当他出现在膳房时,得到了比张平安更热烈的迎接。 当然了,众人看英莲的目光也变了,都觉得这小美女很受朱景洪喜欢,往后荣华富贵已是不远了。 “英莲姑娘安顿于此,你们要好生照料!” 余海心思单纯,简单交代一番后,便谢绝了膳房的热情招待,直接返回行宫去了。 待他离开,所有人都凑了过来,向英莲道喜外加赔罪,让她不要计较前两日的事。 这么多人如此恭维自己,倒把英莲吓得不轻,整个人直接懵在原地。 但她心里却明白,众人前后态度变化巨大,都是因为朱景洪。 “没什么事都散了吧,我看姑娘也累着了!” “都散了散了!” 在吴典膳和余掌膳招呼下,凑近众人纷纷散开,他们还有各自要忙的事。 “姑姑,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到现在她还不知朱景洪身份,余掌膳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明白了什么。 “公子就是公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在吴余二人看来,既然朱景洪不愿表露身份,她们又何必自找麻烦。 事实上,朱景洪并非刻意隐瞒,而是怕吓到了英莲。 小姑娘对她敬畏交加,如今好不容易拉近关系,表明身份岂非前功尽弃。 老实说,如今在他身边全是奴才,能找个说话的着实太难了些。 当英莲被妥善安置时,朱景洪已出现在宫门处,在此已有二十几名侍卫等候。 此刻他头戴折檐毡帽,外穿黄色麒麟纹贴里袍,山文甲护腕收着袖口,一身装扮既贵气又干练。 “参见十三爷!” 在场这些龙禁卫侍卫,都出身于武勋世家,来头一个比一个不凡,此刻面对朱景洪却都老实行礼。 朱景洪招了招手,陆育新立刻牵来了一匹白马,朱景洪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 前身弓马娴熟,哪怕朱景洪还未完全接收其技艺,骑马挽弓也远超常人水平。 手拉缰绳,朱景洪环顾左右,说道:“诸位,这应天府有个薛家,目无法纪威逼官府,他娘的比我还狂,今日我倒要去见识一番……” 比伱还狂?这世上除了皇帝陛下,谁敢在你十三爷面前狂? 侍卫们腹诽之际,只听朱景洪笑着说道:“据说他家与宁荣二府有瓜葛,尔等若是害怕可留在行宫,我不会怪罪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就不会走,有朱景洪他们怕个屁。 “十三爷去哪儿,臣等就去哪儿!”队正侯璟爽朗说道。 龙禁卫的队正,乃是正儿八经的正七品武官,而这侯璟如今才十九岁,可以说赢在了人生起跑线上。 “侯璟……” “十三爷,您吩咐!”侯璟抱拳道。 朱景洪慢悠悠说道:“你出身修国公府当然不怕,其他人可未必!” 穿越过来这几天,朱景洪一点儿都没闲着,到应天的龙禁卫他已了解了大半。 侯璟之父侯孝康,现袭一等子的爵位,任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乃是军中有数的大佬之一。 世祖中兴已经过去六十多年,期间朝廷斗争倾轧不断,四王八公许多已经没落。 侯家在其中,已经算是混得好的。 这时陆育新开口道:“有十三爷在,该害怕的可不是咱们!” 随即有人附和道:“没错,十三爷正好带咱们去长长见识!” “十三爷,咱出发吧!” 朱景洪前身喜欢练武,平日没少和侍卫们对练,相互之间非常熟悉,说起话来都比较随意。 “育新,你是本地人,来领路!” “是!” 反正太子已经允许,今日他们出去就合规,只要不惹出太大的麻烦,就不会有什么事。 对罔顾国法,随意打杀人命的薛蟠,陆育新也很想去见识一番。 薛家和行宫相距不远,此刻大门处往来行人不断。 有薛家的奴仆婢女,也有各处商号的掌柜执事,还有往来谈生意的商人,甚至还有前来借钱的官员。 有如此家业,也难怪薛家成为金陵一霸。 “县尊,薛府管家说,薛大爷如今正忙皇差,让您老再等等!” 听到轿外亲随的禀告,轿内官员冷哼了一声:“忙着皇差,他拿这话堵我呢!” “这薛大傻子欺我太甚!” “本官亲来拜访他竟敢推脱不见,当真以为自家根基深厚,可以目空一切了?” 朝廷要金陵筹措钱粮剿倭,各府县账上都有窟窿,偏偏朱景洪严令清查,逼得地方官绞尽脑汁想法补上。 而补窟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借钱,填上之后度过剿倭这苦日子,然后再用赋税归还借款。 至于新增的窟窿,那就该继任者来头疼了。 整个应天乃至金陵,薛家是家底最厚的一档,自然会有官员找上门来。 然而薛家如今周转也难,这两天已婉拒了不少官员,今天这位白来已是注定了。 正当这名官员思考时,却听见外边儿亲随惊呼道:“大人,有官兵来了!” “官兵怎会到此?哪儿来的兵?” 一边询问,这名官员掀开了轿帘,随即他也惊讶住了。 只因他从旗号和装束中,已认出这些官兵乃是京营精锐。 “莫非……是太子爷驾到?” 看着官兵停在薛府外,这名知县越发感到奇怪。 好端端的,太子爷来薛家做什么?这未免太过纡尊降贵。 京营官兵有百多号人,他们出现后开始驱赶行人,当官的知县也不例外。 不到十几秒钟,薛家外已是门可罗雀,士兵们分列左右戒严。 又过了一会儿,有数十骑打马赶来,朱景洪被保护在中间。 几息之后,朱景洪停在薛家大门外,拉着缰绳遥望薛家门楣。 现场鸦雀无声,只听朱景洪徐徐说道:“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好一个薛家!” (本章完) 第24章 我找薛蟠 第24章 我找薛蟠 “侯璟……” “臣在!”队正侯璟打马上前。 “你也出自国公之府,想必你家……也有这么一句顺口溜吧!” “这……微臣实在不知!” 顺口溜当然是有的,但着实不是什么好事,侯璟当然要说不知道。 “这……是十三爷!” “他来薛家做甚?” 远被赶到远处巷口,借钱的知县不得其解,最后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可能。 难不成,是来查薛家给谁借了钱? 想到这里,这位知县不由庆幸,自己还没在薛家处借钱。 “走……赶紧走!” 巷子口一顶小轿消失,根本没有人注意,此刻的朱景洪已经下了马。 “走,随我进去看看!” “十三爷,这样直接闯进去?”陆育新发出疑问。 虽然闯进去也没啥,但着实不符合礼数,对朱景洪的名声不太好。 “怎么?还要我递个拜帖?” 回了这么一句,朱景洪背着手,慢悠悠往薛家大门走去。 薛家门外守着的护院家丁,此刻全被拿下押到了一边,稍有出声就会遭受殴打。 在处理几个刺头儿后,这些平日仗着薛家欺行霸市的刁奴,再也没有人敢冒杂音,跟狗一样蜷缩在台阶一侧。 “啧啧啧……你们看这雕梁画栋,如此精美已可比肩宫里,着实不凡啊!” 听到这话,朱景洪左右的侍卫们,此刻个个后背发凉。 和宫里一样,那不就是僭越,罪名坐实了全家都得完蛋。 看来日后,不能让这位爷到家里,否则我家危矣……侯璟暗暗想道。 “侯璟,伱家比之如何?” “回十三爷,臣家只是多了几处宅院,哪有薛家这般富丽!” 朱景洪回过头来,满是好奇道:“是吗?那我倒要去瞧瞧!” 侯璟一时愣在原地,暗道怕什么就来什么。 “走吧,进去瞧瞧!” 薛家大门到二门,再到靠外的会客大厅,此刻都已被戒严起来,除了京营士兵看不到其他人。 “胜涛,都说了不要太大的排场,你看看……别把人给吓到了!” 被朱景洪点名的姜胜涛,乃是平原侯的后人,年前满二十五出龙禁卫,现在京营任把总(百户)。 在这个世界,公侯伯子男五等七爵的后人,想要入仕实在太容易,龙禁卫对他们大门是敞开的。 而其他武将子弟,除了额外得到皇帝恩典,则需在兵部报名应考,优胜者才能入值禁中。 姜胜涛以前也在龙禁卫,所以朱景洪和他相熟,此刻称呼起来比较亲切。 当然了,皇子们也不都和龙禁卫的人熟,唯有朱景洪这武夫是如此。 “十三爷,这已经是缩减人手了,依太子爷的意思……人手至少得两三百!” “两三百人?难不成咱是去剿倭?” 与一众军官说笑着,朱景洪缓缓走进薛家,仔细打量着周遭一切。 左右精致廊道,园中奇异草,屋中陈设珍贵器物,寻常府邸难得一见。 朱景洪目光流转之时,薛家内宅已炸开了锅,可惜却找不到主事之人。 薛姨妈一面命人打听外面何事,一边命人去找儿子薛蟠,一边差人去请族中男丁。 喧闹之际,宝钗也被惊动,便差大丫鬟莺儿出来询问。 没一会儿,莺儿提着裙摆跑进屋中,气喘吁吁道:“姑娘,据说是官兵把咱家给围了!” “什么?”宝钗丢下的手中针线。 此刻她已坐不住了,起身后就往屋子外走去。 “姑娘,你去哪儿……等等我!” 有几名丫鬟婆子陪着,宝钗一路来到了薛姨妈住处,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娘,怎么回事?” “谁知道怎么回事,官兵围了府内,咱家只怕惹上大祸了!” “大哥去了何处?”宝钗直接想到是薛蟠惹祸,所以才有此问。 面露焦急,薛姨妈恶狠狠说道:“这个混账东西,我已命人去找,现在还没消息!” “前面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去了的人,没一个过来回话,只怕都被押起来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一老妈子慌忙进来,禀告道:“太太,外面官人传了话,说让大爷赶紧拜见!” “果真是这混账惹的祸!” 薛姨妈正骂着,只听宝钗说道:“你立刻去回话,就说大哥他在忙皇差,已经命人去请了!” 薛蟠最近确实很忙,各项采买的事他都得盯着,每日忙得是脚不沾地,今日也确实是去了码头。 这老妈子出去回话时,又有婢女来报:“太太,二老太爷来了!” “快请!” 一边说着,薛姨妈还起身往外迎了去,毕竟她还是人家的晚辈。 所谓的二老太爷,便是薛家二房之主薛玉成,如今薛家辈分最高的人。 “太太,今日出了何等大事,正门都被官兵封了,老夫还是从东边便门进的!” 屋外院中,薛玉成杵着拐杖,神色间满是焦急。 正常情况来说,官兵封门便是抄家,这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薛姨妈行礼之后,问道:“二叔,我也不清楚内情,要不您前去问问?” 这里她耍了个心眼儿,没有明说官兵是来找薛蟠的,否则薛玉成很可能拒绝前去交涉。 “唉……也只能如此了!”薛玉成无可奈何。 无论家族内斗怎么样,面对外患都得同心协力,薛玉成是有此觉悟的,他甚至已能舍出命去。 见薛玉成往外走去,薛姨妈叮嘱道:“二叔公,你要小心!” “知道了!” 见薛玉成离开,薛姨妈仍是一脸焦急,即使宝钗唤她进屋也没理会,她现在哪里还坐得住。 再说薛玉成来到前厅院外,自称是薛家长辈之后,才有士兵进入院中通报。 大概过了一分钟,士兵才返回到了屋外。 “十三爷说要见薛蟠,让你们立刻去找!” 虽然没能进去,但薛玉成却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找的是薛蟠,第二来的人是“十三爷”。 被称十三爷的是谁?谁能有这么大阵仗? 薛玉成虽老却不糊涂,立刻就想到了朱景洪,这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薛家是家大业大,而且内外关系众多,可对皇家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薛蟠这个混账!”薛玉成杵着拐大骂。 离开了前院,他立刻招呼家中人丁,要以最快速度把薛蟠找回来。 “爷爷,这薛家交给他们,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败!” “我看这次皇差办完,家中的事得好生议议,不能让……” 盯着自己的孙子,薛玉成冷声道:“还办完了皇差,先把这次难关渡过吧!” 话虽是这样说,但薛玉成却有另一番打算,比如借朱景洪的手除掉薛蟠,那样薛家就是他们二房的了。 当然了,戕害大宗这事儿只能藏在心里,传出去名声臭了之后便宜别人。 (本章完) 第25章 宝钗之言 第25章 宝钗之言 当这一家人上下,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薛家前厅之内的朱景洪,却是云淡风轻怡然自得。 薛家豪富,厅堂之内陈设颇为讲究,朱景洪闲来无事便细细打量。 今日闯进薛家,他不只因为愤怒,而且是为了人设需要。 太子和睿王斗得正激烈,他通过各种方式挣表现,即使有拿太子党这招牌当护身符,也很容易惹来老六睿王的关注。 所以适当犯一些错,犯一点儿不大不小的错,可以有效降低自己的威胁性。 作为皇帝的唯三的嫡子,即使他完全不想当皇帝,其实也是很扎眼的存在,不藏拙是不行的。 只不过,他犯这“不大不小”的错,对薛家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这些好物件儿,可……真是好物件儿!” 本来想好好夸一番,可惜肚子里没啥墨水,朱景洪只能作罢。 目光回转,看向房间内跟着的几人,朱景洪又说道:“这些玩意儿,你们家也有不少吧!” 侯璟接话道:“陈设之器,各家都有一些,用以装点门面!” “是啊,十三爷,谁家都有这么些玩意儿!” 朱景洪一脸不可置信:“谁家都有?偏偏我住的地方就没有,看来往后得找你们打打秋风!” 众人尽皆笑出声来,屋子里弥漫着欢乐的气氛。 另一头,当薛玉成返回内宅时,薛家年长的族人都聚了过来,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二叔公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扫向了门口,薛姨妈勉强振奋精神,起身问道:“二叔,情况如何?” 其他人也是一脸疑问,且和薛姨妈一样深感着急。 薛玉成站在原地,说道:“尔等可知,今日是谁到了咱府上?” “谁?” 目光扫过所有人脸上,薛玉成徐徐说道:“是十三爷!” “十三爷?” 反应慢的还在想是谁,而脑子灵光的已经大惊失色,以至于吓得腿软瘫倒下去。 “十三爷?莫非是……”薛姨妈也反应了过来,吓得一捂住了嘴巴。 “尔等可知,十三爷为何到府?”薛玉成又问道,脸上怒气冲冲,目光已扫向了薛姨妈。 “为何?莫非是我薛家侍奉不周?” “会不会是咱们办差不力,住圣上差十三爷来责问?” 周遭众人猜测不断,一个个越说越严重,仿佛薛家就要垮了一样。 眼见众人深陷绝望,薛玉成徐徐说道:“十三爷此番到府,是来找薛蟠的!” 一瞬间,众人怒火怒火被引爆,全向着薛蟠汹涌而去。 “又是薛蟠,他可把咱家害惨了!” “我曾多次劝告大嫂,要对他严加管教……大嫂不听,如今竟惹出了此等祸事!” 一时间,房间内尽是口诛笔伐之声,让薛姨妈无可辩驳,只能自顾自抹着泪。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二叔公,你可见到了十三爷,问清了情况?” 这话当然是宝钗说的,此刻她还保持着镇定,着实是难能可贵了。 见众人望着自己,这节骨眼儿上薛玉成不敢撒谎,只得答道:“我虽未见到十三爷,可十三爷却是派人传了话,说是来见薛蟠!” “如此也就是说,十三爷并未明言,大哥他做了什么恶事!” “既如此,诸位叔伯还是稍安勿躁,待大哥回来再……” 然而没等宝钗把话说完,立马有人打断:“丫头,这里都是长辈,有伱说话的份儿?” 事实上,现在已不是在就事论事,各房已暗中打成了一致,要把大房搞臭乃至搞死。 随即又有人接话道:“你还未曾出阁,还是回闺房里待着,以免坏我我家清誉!” 紧接着众人又是一番指责,饶是宝钗聪明伶俐,此刻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想要扭转局面,无疑是不可能的事。 “够了,如今家族遇险,尔等既为薛家族人,本该同舟共济以渡难关,岂可枉顾危急自相戕害!” “你们说宝钗不懂规矩,你们这些长辈难道就识大体?” 薛姨妈一番痛斥,让众人都闭了嘴,此刻她也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打着什么心思。 妇人本弱,为母则刚。 此刻薛姨妈神色凛然,含怒扫视众人道:“告诉你们,京城王家还认我这个女儿,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 待薛姨妈说完这番话,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宝钗则是靠近母亲低声安慰起来。 “好了,眼下着实不是吵闹的时候,蟠儿既然不在……我们总得商量个法子!” 这个时候,薛玉成一副理中客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争吵与他无关。 但他这句话,却给了宝钗介入的机会。 只见她一边给薛姨妈顺气,一边说道:“十三爷纡尊降贵驾临,阖府上下都该拜见才对,二叔公……咱们要先把礼数做周全!” “老夫方才求见,十三爷并未允准!” 回过头,宝钗气定神闲道:“他不见你是一回事,我们阖府拜见他是另一回事!” “犯了错我们认罚,该讲的礼数我们却不能怠慢,否则更引十三爷震怒,岂非全家都要遭殃!” 这番话,宝钗也耍了心眼,把族中各房绑架在一起。 都怕所谓的“十三爷震怒”,这时的一帮薛家长辈,已经认可宝钗的提议。 “二叔公,宝丫头这话有理,十三爷尊贵至极,我等岂能不去拜见!” “即使他不见,我们远远的磕头行礼,也算是尽到了礼数!”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最终竟形成了公论,所有人都望向了薛玉成。 事已至此,薛玉成也不好否则,只能同意了这一定议。 于是一众薛家族人,被薛玉成带着离开了内宅,一起聚在了二门外。 “薛家各房男丁,拜见十三爷!” 在薛玉成带领下,所有薛家人都跪在地上,等待着朱景洪的回应。 此刻,朱景洪在薛家已等了十几分钟,会客厅内他都已经逛完了。 “十三爷,薛家人在二门外叩头,等候您召见!” 结果侯璟递过来的茶水,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并问道:“薛蟠还没找到?” “薛家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还未有消息!” 喝了一口茶,感觉喉咙舒服了些,朱景洪放下了茶杯。 “那我就接着等!” “可外面那些人……” 朱景洪想了想,问道:“薛家女眷可在其中?” 这个问题很奇怪,当下时代男女大防,除本家外岂可随意露面。 “并无女眷!”陆育新答道。 朱景洪略感失望,吩咐道:“他们愿意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是!” 然而此刻,得知消息的薛蟠已返回,从后门进了进入了府里。 (本章完) 第26章 十三爷到 第26章 十三爷到 薛蟠没有大智慧,但小聪明还是有的。 当亲随找到他后,他立刻将情况问了个明白。 得知是十三爷找上门,薛蟠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 本来按他的想法,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躲起来就是了。 但想到母亲和妹妹在家,他薛蟠又岂能撇下不管,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来。 他们一家三口,最聪明的当属宝钗,所以薛蟠才悄悄回家,打算先让妹妹拿个主意。 进入府中,看见平日热闹的府邸如今寂静无比,饶是薛蟠胆大此刻亦感到害怕。 他这些年惹过不少麻烦,也曾和极其贵之家对上,但都没有让他从心底害怕过。 再有什么困难,只要舍得用钱或托关系,总是有解决的办法,可面对皇室他的办法毫无意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薛蟠算个什么东西和皇子斗。 一路躲躲闪闪,薛蟠来到了母亲院内。 “太太,大爷回来了!” 听到这话,黯然神伤的薛姨妈直接起身,吩咐婢女道:“取家法来!” 宝钗连忙止住,说道:“娘,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麻烦,要罚大哥之后不迟!” 言及于此,薛蟠已进了院子大门,撩开正房的竹帘便进去了。 薛蟠却不知,院内有被薛玉成收买的婢女,见他出现便悄悄报信去了。 前院大门外,薛玉成得知消息后,抬头高呼道:“劳烦官人禀告十三爷,草民已有薛蟠消息!” 把总姜胜涛就在门口,得听此言他立马追问:“薛蟠现在何处?快说!” 薛玉成答道:“就在内宅主院,正和其母其妹说话,并未来见十三爷!” 这些话,进将薛家和薛蟠撇清,顺便还拱了一把火。 姜胜涛也不耽搁,快步便进了二门内。 听了禀告,在场众人群情激愤,纷纷痛骂薛蟠无礼不敬。 眼前这位可是皇帝嫡子,他薛蟠算什么东西,竟敢偷摸返回不来拜见。 “十三爷,臣这就去把他押过来,狠狠抽他几鞭子!”姜胜涛请命道。 姜家曾为侯爵之家,可到如今已降为二等男,再降下去可就跌出勋贵阶层了。 所以姜胜涛此行就被教育,要想尽办法重振家族,此刻巴结朱景洪也就合理了。 却听侯璟说道:“十三爷,这等狂悖之徒,干脆打杀了事,何必浪费时间!” 侯家曾为国公,如今虽降袭至子爵,但却很受皇帝信任,提升爵位根本不难。 所以侯璟有狂的资本,张口就要打杀薛蟠。 朱景洪微微一笑,吸了一口茶后说道:“行了……随随便便就要杀人,搞得我像个坏人一样!” 说完这话,只见他从椅子上起身,紧了紧护腕道:“既然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吧!” “找个人,前面引路!” “是!” 找人实在太容易,侍卫们随意提了个奴仆,就让他带路去往薛家内宅。 老实说,他们的行为其无礼,但只要薛家反抗不了,那就没啥大不了的。 二十几名侍卫,簇拥着朱景洪进入薛家内宅,出现在了薛姨妈的院外。 见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留在内宅的仆婢们惊恐万分,然后四散逃离。 唯薛姨妈院内的丫鬟婆子,想逃时大门已被控制,只能跪在庭院内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薛姨妈派人出来探看,却见侍卫已进入院中,吓得慌忙返回了屋内。 “太太,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一屋子人顿时大惊,即使聪明多智的薛宝钗,此刻也吓得容失色。 “那个是薛蟠,十三爷召见你竟敢怠慢,快些滚出来!” 听到外面的喊话,薛蟠吓得瘫软在地上,奋力向母亲身边爬了去。 “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你既说从未见过十三爷,想来其中是有误会……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吧!”宝钗稳住心神提醒。 “妹妹,十三爷气势汹汹而来,我这……” 没等薛蟠把话说完,只听外面又喊道:“再不出来,我们可进来拿人了!” 此处是薛家内宅,里面住的是薛姨妈和宝钗,这话是给薛家留了最后的体面。 “儿啊,快出去吧!”薛姨妈带有哭腔道。 看着至亲惊恐的神色,薛蟠只觉痛心不已,而后鼓足勇气说道:“娘,妹子……我这就出去,你们不要出来!” “十三爷要罚也是罚我,伱们绝不能被牵连进来!” 从地上爬起来,薛蟠正了正衣冠,毅然决然走出了屋子。 外面院内,已有十几名侍卫站着,见薛蟠出现立马有人将他拿下。 “跪下!” 没等薛蟠自己跪,他的小腿便被狠狠踹了一脚,膝盖狠狠砸在了地面上,疼得他发出了哀嚎声。 屋子内,听到儿子的惨叫,薛姨妈心如刀绞。 即便薛蟠再不成器,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岂能不痛心。 眼睛母亲要追出去,宝钗却是连忙拦住。 吩咐左右丫鬟搀着母亲,宝钗大胆走向屋子门口,躲在帘子后打量外边儿情况。 只见院中丫鬟婆子跪了一地,薛蟠便在院子中央跪着,所有人脑袋都磕在地上不敢乱动。 “十三爷到!” 外面一声吆喝后,宝钗便见一背着手的少年,在几名侍卫簇拥下走了院中。 少年神情自若,左右打量着周围环境,倒没宝钗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 “他便是十三皇子了!”宝钗低声细语。 宝钗可以微挑帘子偷看,院内内跪着薛家人却没这么大胆,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去。 而作为当事人的薛蟠,听到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撅着的身子已忍不住颤抖起来。 而朱景洪无视了他,径直走到了薛蟠前方,沿着台阶走上了正房台矶上。 此刻,他与宝钗之隔着一道帘子,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 即便宝钗大胆了些,此刻也不敢再探看外面,只得退到一旁细心静听。 侍卫搬来椅子,朱景洪一甩袍子,便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俯看惶恐难安的薛大少,朱景洪平静道:“薛蟠,你好大威风啊!” 我好大的威风?我有您十三爷威风?不对,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脑中思绪飞转,薛蟠战战兢兢答道:“回十三爷的话,薛蟠愚钝,不知何处开罪了您?求十三爷明示!” 这厮终究是大族子弟,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朱景洪随口问道:“几日前你当街行凶,莫非已忘了不曾?” “几日前……” “十三爷这话,小人不明白……” “难道你进应天府的事也忘了?” (本章完) 第27章 好风凭借力 第27章 好风凭借力 【兄弟们,投点儿票和币呗~】 “应天府的事……” 不只是薛蟠,屋子里的宝钗也明白了过来。 这件事明明已经了结,为何会生出这些事端来?宝钗心中很疑惑。 薛蟠也是一脸懵,于是问道:“十三爷,小人还是不明白……” “当日小人被打了个半死,小人才是受害一方,还请十三爷明查……” 既然搞不清状况,那就先替自己诉苦,能挽点儿是点儿。 “是吗?” “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不敢欺瞒十三爷!” 朱景洪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说道:“你抬起头来!” “小人不敢!” “抬起头来!”朱景洪加重了语气,已带有呵斥的意味。 薛蟠哪还敢拒绝,身体一抖就直立起来,并看清了朱景洪的样貌。 “你……你不是……镇江卫那……” 这张脸薛蟠太熟了,这两个时辰在他噩梦中出现,每次都让他怕得惊醒过来。 正当他结结巴巴说话,一旁侍卫当即呵斥:“大胆……” 示意侍卫退下,朱景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下台阶缓缓走向了薛蟠。 看着靠近的朱景洪,看着他身上的麒麟纹饰,看着周遭威风凛凛的甲士…… 薛蟠即使不愿相信,也得接受几天前当即揍自己的,便是尊贵至极的十三爷。 “当日小人无礼,冲撞了十三爷,求十三爷恕罪!”薛蟠连连告饶。 “我倒没那么小气,既然案子交给了应天府,伱我之间就两清了!” 走到薛蟠身后,朱景洪慢悠悠说道:“你使银子也好,动用关系也罢,把自己弄出应天府,这是你的本事!” “可为何……你要对冯渊斩尽杀绝?” 薛蟠一脸茫然无措,而屋子里的宝钗却听了个明白。 这时薛姨妈低声问道:“宝钗,当日我记得,已向府衙打了招呼,让把冯家公子一并放了,为何又生出这些事来?” 宝钗回答不上来,当日她还专门嘱咐这件事,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 “且听大哥如何分辨!” 薛蟠此刻只觉得冤枉,甚至比窦娥还要冤。 为了保住性命,薛蟠急忙解释:“十三爷,当日小的出了应天府,已向胡进安打过招呼,说这件事就算了,并无对冯渊斩尽杀绝之意!” “你的意思,是胡进安在搞事?”朱景洪沉声问道。 “十三爷明鉴!” 顺手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刀,朱景洪把刀刃放到了薛蟠肩上,冷冷问道:“你可知道,期瞒我的后果?” 明晃晃的刀架在肩膀上,薛蟠吓得魂飞天外,一时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帘子内侧的宝钗,也本能发出了惊呼声,引得侍卫纷纷侧目。 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他们才发现帘子后有人,而且刚刚距朱景洪不过一丈。 “谁……出来!” 被人发现了,宝钗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而这时,外边儿的侍卫干脆抽出了佩刀,出言呵斥道:“出来!” 见此一幕,薛蟠顾不着害怕,急忙解释:“十三爷,屋内是家母和舍妹,他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出来见人,请十三爷包涵!” “包涵?你家女眷要人包涵,别人家的就不需要?” “那冯渊既买了人,为何你要仗势抢夺?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势力大!” 将刀刃移到薛蟠脖子上,朱景洪接着说道:“如今我势力比你大,偏要让你也尝尝……这受人欺辱的滋味儿!” 前世作为普通人,遇到事只能忍气吞声,遇到不平事也只能保持沉默。 可如今穿越过来,身份地位发生巨大转变,他自然要管管不平事,收拾眼前这作奸犯科之人。 “你说女眷不能见,我偏要看又如何?” 被朱景洪问这么一句,薛蟠神色间满是激愤,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此刻的他,只感到无力,也知道了没道理的被欺负,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薛蟠心神恍惚,五内如焚之时,屋子内的宝钗却说话了。 “十三爷出身皇室,自幼饱腹诗书,且受圣上悉心教导,难道不知礼法规矩?” “为难我等女眷,弱受传扬出去,妾等名节有损或可一死了之,若因此坏了十三爷声誉,以至污了陛下圣德……又该如何是好?” 到了这一步,真要被外男见了,宝钗母女便将坏了名节,自杀已示贞洁便成了必然。 所以,宝钗才能豁得出去,直接跟朱景洪对话。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着实非寻常女子能为,让朱景洪格外高看了许多。 “好一张伶牙俐嘴……想必你就是薛蟠之妹?” 谁知宝钗答道:“民女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罢了!” 紧接着她又说道:“十三爷既好打抱不平,必是菩萨一般的心肠,想来不会为难我这弱女子!” 在他的威压下,别说是一个弱女子,便是金陵的那些高官,那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今薛宝钗还敢出言辩解,着实出乎朱景洪意料,也让他感慨此女不愧为红楼双姝之一。 抛开这些想法,朱景洪问道:“薛蟠为难良家子时,却不知薛姑娘又在何处?可曾仗义执言过!” 这句话,真将薛宝钗给问住了。 朱景洪接着说道:“薛蟠恃强凌弱,今日我比他强,自可横行无忌,此之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薛宝钗更答不上来了,这就叫以力破巧,再聪明的脑袋也无济于事。 “十三爷所言,民女无言以对,愿领国法议罪!” 这话表面是服软,实际却大有文章。 愿领国法,就能避免此刻朱景洪用“私刑”,至少能度过眼前这次危机。 听得此言,朱景洪对宝钗越发起了兴趣,更想一睹这金陵十二钗之首的芳容。 可惜他不是混账,着实干不出坏人名节之事,只能待日后找机会了。 然而,或许就是这么巧,亦或者是命中注定,毫无征兆下狂风卷来,把隔开两人的帘子掀了起来。 看着屋内绝美的少女,朱景洪一时间愣住了。 “真是个……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虽然肚子里没啥墨水,朱景洪还是编出了一句蹩脚诗,用以表达内心感触。 原本英莲就已是大美人,但和眼前少女相比完全失色,二人完全不在一种层次。 这种美不单在于外貌,而是气质和灵魂的共同呈现,是朱景洪无法形容的一种美。 前世今生,网上线下他见过不少美女,可从未有人让他看得挪不开眼,就仿佛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朱景洪暗自说道。 就在这时,只听薛蟠发出惨叫声,却是刀锋已然划破他的肌肤。 没办法,朱景洪看得失神,手上晃动一下也很正常。 这可苦了薛蟠,眼瞅着命悬一线,却连逃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了,他的这声呼唤,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回过神来,朱景洪把刀锋移开了些,再回头时风已吹过,帘子落下,少女已然消失不见。 帘子内侧,宝钗手持团扇掩住面容,内心羞恼却强装震定。 刚才虽是意外,但终究还是见了外男,传扬出去也是污点,所以宝钗忧虑是正常的。 好在,刚才这个意外,没有人发现。 “这该死的风!” 骂不了别人,她也只能对风撒气了。 而此刻的屋外,朱景洪倒想感谢这场风。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好风凭借力……” 看着仍旧晃动的帘子,朱景洪低声说道:“若无风来借力,如何得窥美人……当真是好风啊!” (本章完) 第28章 给你主持公道 第28章 给你主持公道 “我朱景洪响当当的名头,如何能与你蠢材比烂……” 正如此前所说,朱景洪还是要点儿脸的,真干不出这恃强凌弱的事。 教训薛蟠而已,没必要把自己名声搭进去,若是让京城那位爹知道了,不被打个半死才怪。 想到这些,朱景洪不由得感慨,自己果真是个正人君子,想必给宝钗留下了好印象。 屋内宝钗听了这番话,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薛姨妈同样如此。 “十三爷宽宏大量,民女敬服!”宝钗再次开口。 “敬服也好,怨恨也罢,若我再听薛家作恶……” “绝不轻饶!” 最后四个字,朱景洪语气严厉,吓得薛蟠差点儿失禁。 “十三爷放心,小人再也不敢胡来了,往后只做好事不做坏事!” 见宝钗没有说话,朱景洪也不过多纠缠,今日他还有正事还没办完。 缓缓收刀入鞘,朱景洪看向薛蟠,问道:“你刚才说,是胡进安在搞鬼?” 眼看能洗刷冤屈,薛蟠连忙答道:“正是啊,这厮要补亏空,正是一心敛财的时候!” 官府的事情,薛蟠多少都有了解,胡进安的破事他知道。 略一思索,朱景洪徐徐说道:“如此说来,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如今正是清查账册的时侯,却有官员为了平账逼迫良民,正好可以当做反面典型处理。 应天府有胡进安,其他府县有没有类似的事?这个问题不言自明。 现在的情况是,朱景洪需要明了金陵真实情况,以便调度钱粮饷银。 若有亏空的府县,都像胡进安这样弄虚作假,剿倭到后边儿很可能搞砸。 那么,严查胡进安这件事,将其树成典型警示金陵地方官,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理了理衣摆,朱景洪慢悠悠问道:“薛蟠……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名?” 眼见有洗刷的机会,薛蟠连忙答道:“十三爷,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朱景洪接着问道:“即是胡进安使伱蒙怨,你可愿到宫门告发此人,为自己为那冯渊讨个公道?” 事实上,朱景洪这番话逻辑有问题,是他没搞清状况就来滋事,应该他向薛蟠赔礼才对,何须薛蟠去找胡进安的麻烦。 薛蟠察觉到不对劲儿,可朱景洪虎威在前,又让他不敢分辩。 “十三爷的意思是?”薛蟠只能装作听不懂。 “怎么,你不愿意?”朱景洪声音骤然变冷,根本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薛蟠一个激灵,连忙答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朱景洪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去何处告?” “小人明日就找人写状子,然后去按察司衙门告他!” “明日?” “不不……今天,小人马上就找人写状子去!”薛蟠求生欲很强,立马改了口。 “好……” 朱景洪露出笑容,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说道:“若按察司不接你状子,你可以告到行宫来,自有太子和我替你主持公道!” 虽然此刻哭的心思都有了,但薛蟠还是挤出笑容:“多谢十三爷!” “今日误会了你,你不要怪罪!” 眼看要送走这位爷了,薛蟠陪笑道:“十三爷驾临寒舍,是小人全家的福气!” 朱景洪点了点后,而后又往院子正房走了去,这一幕又让薛蟠的心悬了起来。 但好在,朱景洪走上台阶就停了下来。 只见他拱手道:“方才言语唐突,还请薛姑娘原谅,朱某告辞了……” 屋子内,宝钗愤愤把头转向一边,心里又骂出了“登徒子”三个字。 而屋外的朱景洪,压下了与宝钗面对面交流的想法,转身对左右侍卫打了个手势。 但见他走下了台阶,一众侍卫便簇拥着他走出了院子。 “恭送十三爷……”薛蟠再度叩头。 按道理说他该亲自送出去,可惜一双腿实在不听使唤,只能原地叩头恭送。 待朱景洪离开后,这厮便冲周围丫鬟婆子呵斥:“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爷起来!” 这些丫鬟婆子们连忙起身,来到薛蟠身边将他扶起,紧接着薛姨妈和宝钗亦从屋内走出。 “蟠儿,你没事吧!” 看着儿子颈上的伤,薛姨妈可是急得不行,连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勉强笑了笑,薛蟠答道:“娘……儿子没事!” 在薛姨妈招呼下,薛蟠被搀进了屋子坐下,此刻的他腿还在打颤。 “蟠儿,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给娘说清楚!”薛姨妈满是担忧。 没办法,薛蟠又将几天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薛姨妈讲了一遍。 得知所谓镇江卫的儿子,竟是朱景洪冒名,薛姨妈和宝钗都吓了一跳。 按当时那情况,薛家奴仆围攻朱景洪一行,薛蟠没被侍卫们顺手杀了,当真是老天保佑运气好。 “蟠儿,你真要去告那姓胡的?”薛姨妈担忧之色更甚。 “娘,方才你都听见了,十三爷逼儿子去告,儿子敢不去吗?” 听到这话,薛姨妈转头看向宝钗:“宝丫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叹了口气,宝钗无奈道:“只怕此事牵扯甚大,咱们知道的消息太少,猜不出十三爷如此行事之用意!” “区区一个胡进安,咱还怕了他不成,告也就告了……”薛蟠大大咧咧道。 只要不让他和朱景洪对上,眼下叫他做啥他都愿意。 宝钗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略微思索后,宝钗便对薛姨妈道:“不如以娘的名义,给舅舅和姨夫去信,说明事情缘由让他们帮着拿主意!” 当下审案程序复杂,正常来说都得两个月才能定案。 何况如今还是这样的大案,办理官员肯定会慎之又慎,没有特殊情况只会托得更长。 薛蟠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压了惊,才道:“这个办法好,舅舅姨丈在京里做官,有什么大事他们都知道!” 薛姨妈也点了点头,正当她要吩咐笔墨时,却听外边儿响起了吵嚷声,却是薛家各房的人来了。 一想到这些人的坏心,薛姨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提起这些人她心里就有气。 “太太,二叔公他们要见您!” 没理会丫鬟的禀告,薛姨妈直接对薛蟠道:“蟠儿,这帮人没安好心,你去把他们打发了!” 知道族里这些人的心思,薛蟠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面对朱景洪他两腿打颤,可对族里这些人他可不怕,母亲有命他岂会不遵从。 薛蟠就是个浑人,来到院门处没等众人询问,就劈头盖脸把所有人骂了一通。 理由是众人没把朱景洪招待好,才惹来了今日这等祸事,好不容易才靠他求得朱景洪息怒。 换句话说,薛蟠把自己树立成了薛家的救星,反过来还把族人训了一顿。 依着这套说辞带来的底气,薛蟠语气严厉向众人说道:“今日这事就罢了,我不想追究你们,但若谁在皇差上再出岔子,就休怪我动用家法了!” 事实上,压制这些意图不轨的族人,薛蟠这混账性格非常有效。 (本章完) 第29章 一纸诉状 第29章 一纸诉状 【有读者凌晨三四点还在评论,大家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一路回到行宫,才到宫门的时候,他便看见一帮官员等在外边儿。 这些人他从未见过,但从他们胸前的补子上,可以看出是品级不同的武官。 明天便是召集军议的日子,这些人此时聚到行宫来,只怕是想提前在太子处套个底。 朱景洪没和这些人交流,领着侍卫打马进了宫门,留给一帮武官满地烟尘。 “方才那是谁,竟带人在行宫内跑马……” 这人才问出声来,立马有人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十三爷了!” “原来是这位爷……” 得知是朱景洪在纵马,在场众人疑惑顿消,于是接着闲聊了起来。 “金陵各地府库的烂账,你们说半个月能清得干净吗?这可已经三天时间过去了!” “你还是关心自己吧,此番圣上震怒……若我等剿倭不力,只怕下场比这些地方官还惨!” 后面这人的一句话,直接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再说朱景洪进了行宫,他第一个就去往了寝殿方向,关于薛蟠告胡进安这件事,他要提前跟朱景源打招呼。 “四哥可在?” 其实这话纯属多余,朱景源有宅男的属性,除来时去过孝陵一次,他竟再未走出过行宫。 “太子爷正在看奏报!” 风风火火进了行宫,朱景洪径直来到书房,果然见到太子坐在书案后。 在他左右,各设置了两张书桌,四名东宫属官正在批阅。 “十三弟,这么快你就回来了?” 从朱景洪出行宫到现在,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时辰,这确实让朱景源感到意外。 看着幼弟英姿飒爽的装扮,再想到自己这孱弱的身子骨,朱景源要说不羡慕绝对是假的。 “四哥,有件大事得跟您商量,咱出去走去?” 房间里有外人,即便他们是东宫属官,朱景洪也觉得说话不方便。 “十三弟,若不是什么要紧事,等看我最后两份奏报,见了金陵都司众将后再说!” “四哥,金陵都司这些人,是伱叫他们今天过来,还是他们自己来的?”朱景洪皱眉问道。 说好的议事时间是明天,今天他们本不该过来。 “这……是他们自己过来的,我本打算推脱不见,可他们殷切祈求面见,所以我才让他们等到现在!” 听到这话,朱景洪平静问道:“四哥见了他们,打算说些什么?” “嗯这……” 朱景源一直很忙,还没心思想过这些问题。 “四哥你再想想,他们来拜见意欲何为?” 没等朱景源回答,朱景洪便解释道:“只怕是来诉苦,来讲条件的……” “他们把难处抛给你,四哥你又该如何应对?” 前世职场社畜,上下级之间那些破事儿,朱景洪见过经历过。 “太子殿下,十三爷所言有理,这事儿您得慎重!”一旁东宫属官表示了赞同。 见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朱景源这才认可了朱景洪的看法,随即说道:“那我这就派人传话,今日身体有恙不便相见!” 朱景洪笑了笑,来到太子身旁:“大哥,整日坐着不动,对身体可不太好,走……咱们出去转转!” 也不管人家同意与否,朱景洪拉起朱景源就往外面走去。 “四哥,近两日各府奏报,情况如何?” 提起这事儿,朱景源满是欣喜:“很有成效,比起之前进展很多,月底很可能完成!” “四哥,可我还觉得要加一重保障,所以我打算……” 当朱景洪详细阐述计划时,另一头的按察司衙门外,薛蟠带着家奴已赶了过来。 作为金陵顶级权贵之一,薛蟠很顺利的进了衙门,并将写好的状子递了上去。 这要告的是朝廷命官,若是普通人早被打出去了,可原告偏偏是他这位薛家大爷。 没办法,状子被层层上传,送到了今日坐衙理事的副使案头。 “真是荒唐,把人带过来,老爷我亲自问话!”副使陈宣仪阴沉着脸。 “是!” 没一会儿,薛蟠便摇着折扇,慢悠悠走进了内堂,向陈宣仪问了声好。 “薛蟠,你要告应天府推官胡进安?” “你可知此事重大,并非儿戏!” 收起折扇,薛蟠极为郑重说道:“陈大人,在下并非儿戏,实在是看不惯胡进安草菅人命,所以才请大人严查!” “你当真不是在玩笑?” “陈大人,您看我是开玩笑的样子?” 撂下状子,陈宣仪平静道:“你这案子,我接不了!” “陈大人,你若接不了,那我就去行宫上告!”瞧了陈宣仪一眼,薛蟠接着说道:“若太子爷不管,我便去刑部去都察院告!” “胡闹!”陈宣仪拍了桌子。 这确实是胡闹,可薛蟠却没有办法,胡进安不倒霉他就得完蛋。 “陈大人,按察司接不接这案子,你就给句痛快话吧!” 陈宣仪本想直接拒绝,但又怕薛蟠去行宫处告状,这让他一时犯了难。 当然了,若非薛家有些势力,外加与京城贾家王家有亲,陈宣仪早命人把他打出去了。 遇着解决不了的事怎么办?答案是推给有能力解决的人。 正当陈宣仪想着,要把事情禀告给何顾谨时,后者已经派人到了面前。 “陈大人,何大人让卑职请薛大爷去一趟!”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陈宣仪当即点了头,还把状子塞给了薛蟠。 无奈之下,薛蟠只得拿着状子离开。 在甬道内七转八回,当进入了一处院门后,薛蟠来到了一处小园。 此刻在园子架之间,有一老者穿着灰色直裰,拿着剪刀修剪着枝。 听到身后的动静,这老者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看向了薛蟠。 “拜见臬台大人!”薛蟠恭敬行礼。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金陵按察使何顾谨。 “贤侄,听说你要告状?”何顾谨走到了椅子旁,放在剪刀坐了上去。 作为按察司的头把交椅,衙门里大小事务都瞒不过他,知道薛蟠告状属实是简单。 “正是!”一边答话,薛蟠还递上了状子。 状子内容何顾谨已知晓,但他还是仔细看了起来,同时问道:“你这案子可不小啊,稍不注意金陵官场都会震动,你家是做生意的……何故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一句话便把薛蟠问住了,后者虽想解释一番,可刹那间又想不出好的说辞。 见他沉默不语,何顾谨又问道:“听说今天,十三爷去了你府上?” “正是!” “十三爷跟你说了什么?” “这……” 有些话该不该说,薛蟠实在拿不定主意,此刻干脆选择了不说。 正当他以为,所谓告状将无疾而终时,却听何顾谨说道:“你这案子牵涉重大,状子先放在按察司,待我周全考虑之后再多定夺……” “如何?” (本章完) 第30章 密议 第30章 密议 被何顾谨一番拿捏后,薛蟠放下状子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陈宣仪就出现在园子内,表情严肃站在何顾谨面前。 “大人把状子留下,是要接这桩案子?” 叹了口气,何顾谨无奈道:“只怕不接不行啊!” “谁还能逼得了大人您?” “你说呢?”何顾谨反问。 陈宣仪一时愣住,顷刻间他想到了很多,对事情的状况大致有了眉目。 二人沉默了一阵,还是陈宣仪先开口:“如今正值府库清查,各级衙门一门心思弥补亏空,若将胡进安勒索富户之事挑出,大人可知会引发何等后果!” 后果自然是,被金陵的官员视作敌人,这官儿也就当不下去了。 道理何顾谨明白,但此前与郑显林一番谈话,让他放弃了全身而退的想法。 把案子接下来,最终事情闹大了被罢官,对何顾谨来说反倒是好事。 离开金陵这旋涡,回家乡去安度晚年,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番!” 收起状子,何顾谨走向了院外,他打算去跟郑显林商量一番,然后再做出定夺。 然而他却不知,薛蟠状告胡进安的事,已经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逐渐向金陵官场蔓延开去。 时间来到傍晚,在应天府城西南三十里外,有一处规模甚大的田庄。 庄园内亭台楼阁皆全,着实是一处休闲养性的好地方。 在其中一处阁楼上,一位青袍老者正凭栏而立,目光深邃看向天上明月。 此人乃是金陵布政司参议,兼管常镇分守道的道员钱瑞明,是金陵地面上有数的高官之一。 虽是从四品高官,但钱瑞明脸上却满布愁容,只因近期他遇着了难事。 作为监管镇江常州两府钱粮的官员,偏偏这两府钱粮有了亏空,其中有一部分还和钱瑞明有关,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焦急。 亏空短时间肯定补不上,难道还能真把真实情况报上去?真那么做了国法可饶不过他。 两位地方长官装聋作哑,一帮御史万事不问,若钱瑞明不想坐以待毙,他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老爷,客人来了……” “请!” 没一会儿,一位身穿蓝色圆领袍,头戴东坡巾的老者出现在阁楼下。 “钱大人,你可悠闲呐,真让在下佩服!” “刘大人,你就别打趣我了,咱俩现在都是热锅上的蚂蚁!” “热锅上的蚂蚁,照这么下去……只怕咱俩当真会被这把火烧死!” 钱瑞明叹了口气,对楼下招手道:“行了,快快上来说话!” 这是极度私密的对话,所以阁楼上下没有仆婢伺候,两个老头儿只能自己倒酒夹菜。 “刘大人,伱那边是何情形?” 痛饮一杯后,刘德言放下酒杯道:“都差不多,还能有什么情况!” “你说能不能想办法,让倭寇把某些府库烧了,如此咱……” 听到钱瑞明这大胆的决定,刘德言当即打断他:“老钱,你疯了吧!” “府库亏空,咱们贪了银子,不过是罢官或流放,再不济被砍头罢了……” “若是勾结倭寇,那可是以谋逆论处,要被诛九族的!” 作为按察司佥事,刘德言监管苏州松江两府刑名,大明律自然了然于心。 听得这话,钱瑞明冷笑道:“只要谋划周全,未必就被人知道!” 谁知刘德言直接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若你叫我来说这些,那咱们到此就结束吧!” 眼看刘德言要走,钱瑞明连忙开口:“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不不妨坐下来听听!” 瞪了钱瑞明一眼,刘德言重新坐了回去,神色间有了几分不耐烦。 “所谓众志成城,又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整个金陵和咱们一样的官员有多少?整个大明又有多少?” “若这叫十三爷这么查,只怕朝野内外人人自危啊!” “所以呢?”刘德言冷声问道。 “别的地方咱管不着,只要咱在金陵召集起人,直接去行宫请愿废除弊政,声势浩大之下必能让太子妥协!” “太子为何要妥协?” “咱们就说,强行清查必将导致民怨沸腾,地方有生变之危,到时候再安排一两个县刁民闹事,太子想必会知难而退!” 听到这里,刘德言才觉得略有可行性,只见他神色缓和问道:“可咱们做的这些,朝廷里的人不是瞎子,陛下更是圣明烛照,煽动百姓生乱……是死罪!” “朝廷那边你不必担心,自会有人帮咱们说话的!” “谁?”刘德言面带审视。 自顾自倒着酒,钱瑞明笑着答道:“还能有谁!” 点了点头,答案已不言自明,刘德言便没有继续追问。 与刘德言碰了杯,钱瑞明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止睿王爷,朝中不愿地方生事的人很多,他们也会替咱说话!” “是吗?” “钱粮对不上数,问题出在何处?除了官员贪墨,要不要查土地?要不要查人口?” 指了指天上,钱瑞明神色凝重道:“如今谢阁老年迈,内阁争斗越发激烈……” “赵阁老一心锐意革新,这些事都可能被借题发挥……” 把朝廷大账跟地方小账结合起来,这才是优秀地方官儿的表现,钱瑞明无疑是格外优秀的。 “既如此,郑大人和何大人那边,何不也去说说?”刘德言沉声说道。 “郑大人那边我去过,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回来了!”说到此处,钱瑞明极为不快,又是一杯酒下肚去。 点了点头,刘德言无奈道:“前日我也去见了何大人,他却是一副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真不知他俩是怎么想的!” 钱瑞明说道:“他们有自己的顾虑,只能说道不同罢了!” 也只有相对干净的人,才能选择公事公办,否则早和他俩一个样儿了。 提到按察司,刘德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今日按察司遇上个案子,薛家那位大少状告应天推官胡进安,说他欺压良善敲诈钱财!” 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这么件奇事,立马引起了钱瑞明的联想。 他当然是个聪明人,无须刘德言提醒,他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二人又聊了一阵,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就是拉人入伙了。 “金陵十一个府,七十二个县,能拉的都要拉进来,人越多咱们就越安全!” 站起身来,刘德言拱手道:“如此,你南我北,各行其是吧!” “如此甚好,何时请愿?”钱瑞明肃然道。 刘德言想了想,便说道:“三日之后,齐聚金陵,到时再相机行事!” “就这么办!”钱瑞明沉声道。 (本章完) 第31章 召见都司 第31章 召见都司 正统十年,五月二十。 行宫之外,大批官员汇聚,但和此前景象不同,今日这些官员个个身形魁梧,难见儒雅随和之气。 没错,这些人便是金陵都司的武官,今日是太子正式召见他们。 时辰快到之时,众人已提前排班站定,二十几号人鸦雀无声。 昨日这帮人想提前觐见,可惜朱景洪根本不给机会,让他们的小心思落了空。 没能提前探到口风,让这帮武官略显忐忑,深怕一会儿碰上难题。 没错,此刻他们的心情,就像是即将参考的学生。 随着钟鼓之声响起,几名宦官快步走出宫门,大声喊出了太子召见的命令。 最后整理了仪容,一帮紫袍蓝袍的官员们,低着头跟着太监们进了宫门。 一路进入了永安门,众人来到了正殿之外。 他们本以为,今日将在永安殿被召见,谁知宦官们把他们引向了东侧配殿。 虽然心中疑惑,可这里毕竟是行宫,一帮武官有问题也只能憋着。 众人来到配殿门口,只见大殿中间摆着一幅地图,瞧那轮廓正是金陵地界。 地图左右,各站着一名正五品武官,正是随朱景源来金陵的两位参将。 此二人年龄都是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眼睛气度上都带着光。 地图北侧,则是朱景洪兄弟二人,此刻他们正在听取两位参将的分析。 当金陵都司的人进了大殿,殿内几人的谈话才停下,朱景洪也退到了太子身后。 作为所谓的太子党,在并不露脸的情况下,他会收敛自己的光芒。 否则时刻风头盖过太子,那他用“太子党”当挡箭牌的想法就落空了。 待朱景源返回主位落座,殿内一帮武将才行了大礼。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待众人起身后,朱景源才开口:“今天召你们过来,就是要定下剿倭方略,以便完成陛下之重托!” 按照提前定好的策略,朱景源先是问道:“金陵都司,如今剿倭有何战果?” 问的是金陵都司,有资格回话的唯都指挥使王全义,只见他走出了班列。 “启禀殿下,自从本月初到现在,金陵都司调集各部清剿倭寇,到如今斩杀贼虏一千七百余人,生擒二百二十余人!” “如今倭寇还有多少?盘踞在何处?” “回禀殿下,如今倭寇还有近万人,多数盘踞于海岛上,官军缺少战船,所以很难将其全歼!” 这也是为什么,倭寇一直剿不干净,只因大明朝海军不行。 也正因为海军不行,所以对海洋管控不足,导致海上走私贸易横行,巨大的利益又成了海盗滋生的土壤。 剿了近百年的倭寇,到底其中有多少真倭,又有多少是沿海民众参与,其实已经说不清楚。 这时朱景洪插话道:“难以全歼,所以金陵都司就束手无策了?” 这话很不好听,众人目光循着是声音望去,却发现是一身着团龙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少年。 既然太子坐在主位,这位自然便是皇十三子了。 “十三爷,臣等正在设法解决!” “那你们想出了什么办法?”朱景洪追问道。 王全义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朱景源,毕竟这位才是主事的太子。 “十三弟的话,就是我的话!”朱景源沉声道。 和文官对话他相对有经验些,面对武事他却抓了瞎,所以干脆让朱景洪来料理。 只听王全义答道:“启禀十三爷,臣等议了两个方略,分别是剿和防!” “对于岸上的倭寇,臣等调集了各卫所精锐,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剿灭!” “而对那些盘踞在海岛上的倭寇,则令高邮卫扬州卫苏州卫和镇海卫严防,绝不使他们登岸为乱!” 听了这番话,朱景洪皱眉问道:“按你们这意思,海岛上的倭寇就剿不了了?” 王全义无奈道:“十三爷,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要彻底剿灭倭寇,我们需要大批战船参战,可朝堂水师实在捉襟见肘!” 这确实是客观事实,没有战船总不能游过去。 可讽刺的是,倭寇那边战船倒不少,而且配备了不少火,一对一的情况下朝廷水师还处于劣势。 “四哥,既然缺少战船,能不能上一道奏章,请求朝廷调拨?” 听到这话,朱景源思索后答道:“可以试试!” 点了点头,朱景洪又问王全义:“现在盘踞在岸上的倭寇,有多少人?” 作为金陵都司的头儿,王全义是负责总体事务,细致些的情况他也记不住。 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身后,那里站着都指挥同知孔金山。 明白上司的意思,孔金山立马出班回话:“回禀十三爷,现如今岸上有倭寇近三千人,盘踞在长江以北的兴化如皋等地,以及长江以南的苏松之地!” 剿倭这件事,朱景源是第一责任人,听了如今这些情况,他终于感到着急了。 “这些倭寇岸上的倭寇,伱们打算如何将其剿灭?”朱景源忍不住会发问。 “自然是调集重兵围剿,臣等已经议出了方略,还请太子过目批阅!” 王全义答了话,而后往身后招了招手,孔金山便拿出了一份奏章。 经由大太监张新转呈,奏章来到了朱景源手上。 翻开来看,里边儿确实详细周全,而且还立下了三步走战略目标,只要按部就班边便能剿灭倭寇。 示意朱景洪接过奏章,朱景源平静道:“既有此方略,那按照执行便是了!” 一帮武将相互看了一眼,王全义只能苦笑道:“启禀太子,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剿灭倭寇需从各卫调兵,只是这粮草供给还未定下,所以……难以成行!” 为保证军队的战斗力,经过世祖朱审焯改制后,都司卫所的兵不再参与军屯,粮草军饷皆由朝廷统一调配。 而现在的问题是,金陵地方的账一团乱,依照实际情况调集粮饷根本做不到,所以金陵都司调不了多少兵。 以至于到了现在,金陵都司下辖九卫三万多人,竟奈何不了三千多人的倭寇。 和缺乏战船一样,眼下未将粮草配足,调不了兵也没办法。 事情议到了这里,情况已经十分明了,眼下最缺的是粮饷和战船。 接下来,朱景源又问了其他一些事,对剿倭之事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后,便宣布了议事结束。 众人参拜之后,便陆续退出了大殿。 走在在宫墙内,这帮人显得很轻松,今天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他们本来还担心,会像那帮文官一样被训斥,然而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众人商量着,今日要在哪里喝酒时,身后却传来了宦官的声音。 “诸位大人留步,十三爷有请!” (本章完) 第32章 当好人 第32章 当好人 此前谁训斥金陵地方官?在场一帮武将当然知道。 眼下好不容易结束议事,大家都准备放松的时候,突然又被朱景洪叫到,任谁知道了心里也会难受。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最终无奈之下还是转了身,跟着宦官一道重返禁宫。 但走了一会儿他们便发现,好像去的地方不是宫里,最终他们被带到了行宫西侧,这里有一处空置的校场, 只见前方靶场内,朱景洪已经换上劲装,正张弓搭箭瞄着远处的靶子。 如今的大明朝,虽然火器已经大规模装备,但因为准度射程以及成本问题,还未将强弓淘汰出战斗序列。 一帮武官都是行家里手,他们只一瞧便知道,朱景洪距靶子有得一百五十步。 对于精准射击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夸张的距离,至少这一帮武将中就没一个人有这本事。 “这真能射得中?” “听说十三爷骑射精湛,想来还是有本事的!” “只怕是京城里那些奉承话,这么小的年纪若这般厉害,咱们岂不是白活了一场?” “你还别说,十三爷能拉满此等硬弓,就已经勇冠三军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几卫都司高官却一言未发,思索着朱景洪召见的目的。 然而下一刻,众人只听见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已经呼啸而出了。 一百多米的距离,在场武将多数都上了年纪,所以看不清射中了没。 “中了,正中靶心!” 听着前方宦官的呼喊声,朱景洪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未完全接收前身能力,如今要给金陵众将露一手,就担心操作失误露了屁股。 哈哈大笑了两句,朱景洪把弓扔向了一旁,而后转过身看向了一帮武将。 “参见十三爷!” 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朱景洪示意众人起身:“这里不是在殿内,伱们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后,把目光聚焦到了朱景洪身上,都等着他继续说话。 “叫你们过来,是有些事要跟你们商量,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众人跟着他步伐,就在校场内散起步来。 “方才我看了地图,现如今围剿倭寇的主力,是苏州卫、镇海卫、高邮卫和扬州卫,对吧?” 跟在一旁的王全义连忙答道:“正是!” “这几卫的主官可在?” “谢江,你们几个过来!” 王全义一吆喝,后边儿便有四名官员上前,显然便是上面提到的四卫主官。 “你们既要围剿陆上倭寇,又要派兵防守海上倭寇,忙得过来吗?” 如果要真实答案,那肯定是防不过来,但众人选择了沉默。 “王都使,你说呢?” 被朱景洪问道,王全义大为尴尬道:“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但臣已从各卫抽调了精锐支援,想来能缓解一些!” 从其余各卫抽调的兵力,加起来还不足三千人,能缓解多大程度实在一言难尽。 “你们议出的计划我看了,确实详尽周全极为可行,但如今调集粮草需要时间,期间若这四卫防守出了纰漏,你们的计划还可行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现场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他们不愿提及的痛点。 瞧了这些人一眼,朱景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说道:“你们有苦难,一定要说出来,方才朝议上为何不说?” 此刻朱景洪的语气,像极了他前世公司的领导,那叫一个和煦慈祥。 “十三爷,若兵力占优还防不住倭寇,便是臣等无能,岂有脸面上奏卖惨!”王全义露出了羞愧的模样。 朱景洪摆了摆手,说道:“话不能这样说,能替你们解决的难处,我和四哥一定会想法办法!” “多谢十三爷!” 沉吟一番,朱景洪抬头道:“不如这样,我去求四哥下令,让裘鸿领兵前去苏松尔之地,协助你们防备倭寇!” 裘鸿便是到金陵的两名参将之一,其麾下有一千五百骑兵,作战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听到这话,都司众人皆露出欣喜之色,以骑兵的机动能力,他们参战将极大缓解前线压力。 “多谢十三爷体谅!”王全义郑重行礼,其身后众将也都跟着行礼。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感激朱景洪。 朱景洪微微一笑,说道:“一定要守住,莫让太子爷和我失望!” “臣等定不负十三爷重托!” 见此情形,朱景洪十分满意,心底已经乐开了。 他已经给文官留下了坏印象,总得要拉拢一些人成为基本盘,武将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样格局,朱景洪乐见其成,只因他不想做儒家经义中的圣贤。 如今这天下,正是扭转民族命运的关键时期,他朱景洪可不愿做历史的罪人。 又对众人勉励一番后,朱景洪才让他们离开。 待这些人走后,朱景洪又对身旁宦官道:“叫裘鸿去园子里等着,我有事要吩咐他!” “是!” 裘鸿虽只是个五品京营参将,但这厮来头却不小,其父是景田侯裘良,现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 现如今朝廷并无国公,侯爵便已是最高等级,可见裘家实力有多强,又是何等受皇帝信任。 裘鸿今年三十三岁,领着正五品的武节都尉衔,正到了升官的关键时刻。 这个时候提他一把,对他来说便是个大人情。 当接到传话时,裘鸿已经走出了行宫,正打算去军中检查一番,以备随时接令开拔。 可既然是朱景洪要见他,裘鸿便只能折返回去。 裘鸿十年前是从龙禁卫出去的,可以说是看着朱景洪长大的,他二人之间也不算陌生。 来到园子里,湖光春色映入眼帘,裘鸿却是完全无感。 只因他满心只有立功升官,好让他保住家中爵位不坠,所以他全身心投入了军营,从小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来到凉亭外,此刻朱景洪已经在品茶,一旁是被叫来的英莲在倒茶。 美人在侧,美景在前,如此人生,岂不快哉。 “参见十三爷!” 看了一眼外面的裘鸿,朱景洪起身走了过来,笑着将他搀扶了起来。 “你这厮,倒学那些酸文人,变得多礼起来了!” 裘鸿笑了笑,随即说道:“礼不可废,臣岂敢怠慢!” “行了,来坐……尝一尝这南越国进贡的茶,这可是好东西!” 拉着裘鸿坐下,朱景洪亲自给他倒了一杯。 “十三爷,臣可品不出啥滋味儿,可别糟蹋了您的好茶!” 反正叫你来是去库存的,品不来茶正好了……一边想着,朱景洪把茶杯递到了裘鸿面前。 这厮连忙起身接过,而后在朱景洪注视下一饮而尽,被烫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英莲在一旁憋着笑,而朱景洪则是笑出了声,同时示意裘鸿坐下。 “听说……你已是正五品武节都尉?” (本章完) 第33章 银子开路 第33章 银子开路 “十三爷好记性,臣前年便升授了武节都尉!”裘鸿极为谦卑。 朱景洪点了点头,并示意英莲倒茶。 “这样说来,就该升从四品了……是吧?”朱景洪淡然问道。 讪笑两声,裘鸿面带苦涩:“十三爷明鉴,只是跨品升迁何其难也!” 事实上,他三十来岁能升到实权参将,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而在正五品之上,实权官职急剧减少,而且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升迁难度自然很大。 “这事儿吧……说难也难,说简单嘛……倒也简单!” 朱景洪一边说话一边吃着糕点,看起来格外轻松惬意,但裘鸿不认为他是在说笑。 这些天他也看清楚了,太子格外倚重朱景洪,金陵这摊子事便是他说了算。 “还请十三爷解惑!” “你挺聪明个人,怎么关键时候就不灵光了!” “臣愚钝!” 也没废话的心思,朱景洪当即道:“我大明历来赏罚分明,如今你带兵来到京营,只要立下功劳不就行了!” “只要有军功打底,以你我的情义,回京后替伱美言几句,老头儿还不随手赏你个四品?” 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听到这美好的愿景,裘鸿一时间不免激动起来。 “十三爷愿意帮我?”裘鸿再度起身,勾着腰向朱景洪行礼,神色中满是希冀。 再度示意裘鸿坐下,朱景洪接着说道:“金陵如今是何情形你知道,沿海官军既要围剿倭寇,又要防备倭寇从海上袭击,兵力可谓是捉襟见肘!” “若把你们派去前线,协助卫所军清剿倭寇,立功想必是容易得很!” 打仗立功,这本就是裘鸿来金陵的想法,可惜太子到应天后从未提起此事。 “十三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推荐你带兵往东去,协助卫所军清剿倭寇!” 也就是说,他裘鸿来到金陵后,终于可以领兵出战了。 裘鸿激动不已,随即问道:“殿下何不让杨仁忠一同去?如此我二人各占南北,剿灭倭寇胜算也就更大了!” 不这样安排的原因是,临时调粮无法支撑大规模军队作战,给前线补充已需各地硬挤。 杨仁忠领的是步兵,相对来说后勤压力更小,他去前线客观上似乎更合理。 而朱景洪之所以选择裘鸿,看中的还是他骑兵的机动性,这对防守漫长海岸无疑更有效。 当然了,这些实话朱景洪不会说出来。 “你我什么情义?有好事肯定要让自己人先上,这个道理你都不懂?”朱景洪没好气问道。 裘鸿连忙告罪:“十三爷抬爱,臣实在是感激不尽!” “行了行了,什么感激不感激的,那都是空口白话……你要好生作战多杀倭寇,方不负我爱护关切之心!” 听到这番话,裘鸿当真感动无比,这可是实打实的给好处啊! “多谢十三爷厚爱,臣必当竭尽全力,绞杀倭寇!” “嗯……如此便最好不过了!” 简单使点儿手段,朱景洪同时收获了金陵都司和裘鸿的感激,于他而言今日可谓收获满满。 接下来两人继续喝茶,朱景洪又对其勉励了一番,二人的谈话才算结束。 裘鸿兴尽而归,此刻的他充满了斗志,誓要领兵痛击倭寇。 “公子,为何这些当官儿的,见你就跟老鼠见猫一样?” “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凉亭内,英莲当面问出了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瞒着她,强烈的好奇心已让她憋不住了,此刻拼着失礼也要问出来。 当然,她也是看出来朱景洪心善,不会迁怒于她才问的,毕竟小姑娘还是挺聪明的。 手上沾着的糕点的残渣,朱景洪拍了拍手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有个好爹罢了!” “您家是做什么的?” 朱景洪微微一笑,答道:“我家……是坐天下的!” “坐天下的?” 只是稍加思索,英莲顿时脸色大变,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良久后,英莲战战兢兢问道:“公子,你是……王爷?” 皇帝的儿子是王爷,这规矩从朱元璋到现在已三百多年,已成了天下尽知的常识。 “不是……但快是了!”朱景洪语气依旧平静,仿佛说的是件普通事。 但这些天英莲通过对行宫的观察,她知道朱景洪说的是真话,也唯有这种结果才是合理的。 “启禀十三爷,金陵按察使何顾谨的公子求见!” 外面突来的禀告声,打断了朱景洪的和英莲的对话。 朱景洪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前来传话的邓安,慢悠悠问道:“此人并无官身,如何能靠近宫门?又如何找上你来传话?” 邓安是收了银子才来传话,此刻被朱景洪质问,他说实话和撒谎都不对,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奴才该死,收了他的好处!” 这邓安是个聪明人,知道撒谎瞒不过朱景洪,所以干脆实话实说。 “哼哼,你倒是会做生意!” 看着跪在地上的邓安,朱景洪沉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回十三爷,此人带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兵器和骏马,只怕……是来给爷送礼的!”邓安小心翼翼回话。 “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行贿……真是有趣!”朱景洪目光如炬。 复盘了如今金陵的格局,朱景洪猜测此人必有所求,便吩咐邓安把人领进来。 离开了凉亭,邓安擦了擦额头汗珠,方才可算把他吓坏了,所以他要让何嘉言加倍给钱。 紧赶慢赶来到宫门,邓安先说了帮忙传话有多麻烦,又提醒说入宫觐见规矩有多复杂,但他可以帮忙替人打点。 于是为了办事方便,何嘉言出手就是一百两,乐得邓安笑开了。 “何公子,请进……” 何嘉言面露难色,看了一眼身后带着的车队,方问道:“可这些东西……” 或许是得了银子心情高兴,邓安满不在乎说道:“让侍卫们检查后,一并带进去吧!” “如此甚好!”何嘉言大为高兴。 行宫禁地,人进去都得盘问检查,带着东西就更不例外了。 很快,从何嘉言带的东西里,便查出了刀剑弓弩,甚至还有属于管制品的铠甲和火铳。 最终,经过何嘉言好一番解释,外加有邓安以性命作保,这些东西才得以送入行宫。 只不过,为了保证绝对安全,当值千户派了三十名士兵,押送这些东西一同进宫。 “何公子,我可是拿命替你作保,这份儿情你怎么还?” “公公放心,我心里有数!”何嘉言笑着答话。 “要我说……给个几百两银子也就是了!” 才给了二百两,这又张口就是几百两,何嘉言暗骂邓安贪得无厌。 “好说……好说!”何嘉言强忍着心痛。 (本章完) 第34章 指定会审 第34章 指定会审 邓安是个不吃亏的人,既然要钱就得立刻支付,他怕出了行宫何嘉言不认账。 本来心情就不好,若让何嘉言知道邓安的小人之心,只怕他会把肚子气爆。 怀着沉痛的心情,何嘉言又拿了几张银票出来,这时他身上已被榨干了。 老实说,一下出五百多两银子,即使何家有万贯之资,此刻何嘉言也肉疼无比。 可眼下正事还没办,即使他肉疼也得忍着,不能让邓安借机再敲银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何嘉言此刻有多心疼,邓安心里就有多高兴。 往日在宫里待着,除了俸禄和朱景洪的打赏,他们这些小宦官根本没外快。 今天一下挣几百两银子,等同于他好几年的俸禄,这让邓安如何能不高兴。 心里美滋滋的,邓安领着何嘉言一路穿行,最终在一处宫门外停下。 “东西留下,你随我进去!”邓安慢悠悠说道。 “这些东西,是送给十三爷的!” “我知道……可十三爷在园子里,难道这些东西也能拿进去?” 说完这话,邓安直接扭头就走,拿钱办事的态度可谓极差。 如今形势比人强,何嘉言心里虽觉不快,但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想到马上要见到正主,何嘉言尽力收拾好心情,开始在复习打好的腹稿。 接下来的谈话,对他何家至关重要,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这儿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叫你!” 邓安说的每句话,何嘉言都不敢有半分逾越,让等着他便待在了原地不动。 大约等了一两分钟,果有一小宦官小跑着出来,告知何嘉言随他入内。 应天行宫规格极高,内里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走入其中很容易晕头转向。 也不知绕了几道弯,何嘉言被引到了一处凉亭外,里边儿有一人坐着两人站着。 站着的一人中,便有邓安正在倒茶,另一边则是堪称绝色的英莲。 历来未成年皇子,身边不许有宫女服侍,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心里暗暗想着,凉亭内传来了朱景洪的声音。 “进来吧!” 进了凉亭之中,何嘉言当即参拜:“草民何嘉言,参见十三爷!” “刚才你往亭中瞭望,是在看美景还是看美人?” 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多看了美人两眼,难道被十三爷发现了? 难道十三爷心情不爽了?难道自己要倒霉了? 额头冒出细汗,在肾上腺素飙升之际,何嘉言口干舌燥道:“回禀十三爷,小人是仰慕您的威名,所以才失礼多看了两眼,求十三爷恕罪!” 其实朱景洪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何嘉言反应如此之大,竟连请罪这话都都数出来了。 看来以后玩笑也要注意,否则对外人便是一场灾难啊! 想着这些,朱景洪平静道:“起来,站着回话!” “谢十三爷!” “伱来见我何事?” 勾着腰,何嘉言陪着笑说道:“草民听说,十三爷喜好武艺,所以收罗了些刀枪弓弩,还请能工巧匠依着十三爷身形,特意打造了一副铠甲!” “今日前来行宫,便是将这些东西敬乘十三爷,以表草民仰慕之情!” 慢悠悠端起茶杯,朱景洪看向何嘉言问道:“所以,你是来给我送礼的?” 不敢与他对视,何嘉言当即低下头道:“一点儿小意思,还望十三爷不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 只见何嘉言越发弯腰,答道:“十三爷若是不收,那草民怎么好意思回去!”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你这一片真心,我倒也不忍辜负……那我就收下了!” “十三爷不嫌弃,是草民的福分!” 喝了一小口茶,朱景洪挥挥手说道:“礼你也送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送礼只是开胃菜,正事儿都还没开始说呢,这就叫自己回去了? “十三爷……” “你还有事?”朱景洪侧目道,他知道何嘉言过来目的不单纯。 “草民有件事,想请十三爷解惑!” “拿人手短,你有话就说!” “日前按察司接了一纸诉状,是金陵薛家状告应天推官胡进安,那薛蟠现今并无官身,一介草民状告朝廷命官,兹事体大……草民父亲不知如何处置,所以请十三爷帮忙参详!” 朱景洪刚从薛家出来,薛蟠就整出了这等幺蛾子,何顾谨产生联想也很正常。 “既然薛家上告,按察司按律法审就是了,何故来问我这门外汉!” “那胡进安在金陵官场好友众多,在朝中也有些门路……草民父亲担心一旦审问,在官场便会掀起大浪,怕误了太子爷的大事!”何嘉言斟酌着说道。 “笑话,按律审问还怕掀起浪,难道大明律是摆设不成?” 何嘉言并未答话,大明律是不是摆设,这事儿还真说不清楚。 “我最看不惯作奸犯科之事,你回去告诉你爹……告诉他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出了事有太子和我顶着!”朱景洪一脸怒容,嫉恶如仇溢于言表。 “草民替家父,谢十三爷照拂!”言及于此,何嘉言再度跪到地上,向朱景洪磕了个头。 最后这一句话,其实表达了何郑二人的心意,他们想靠朱景洪度过这次危机。 当然了,朱景洪并没想这么多,只认为何嘉言说的这次事情。 “那草民这就回府,告诉家父择日开审?” “也别择日了,就明天开衙审问,邀请金陵耆老乡望旁听,公开公平公正嘛!” “是!” “你回去吧!” “是!” 从朱景洪这里得到准信,何嘉言完成了任务,可他的心却不安宁。 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他也知道这次案子一起,会在金陵掀起多大风浪。 朱景洪可以稳坐钓鱼台,笑看风浪卷至天际,可他家作为打鱼人,却得直面这场风雨。 可以预见,将有无数道折子发往神都,状告他家各种腌臜事,甚至直接泼脏水都可能。 他何家算得上是一省封疆大吏,如今却也沦为了棋子的角色,不得不说给何嘉言带来了震动。 以往觉得高枕无忧的人生,如今看起来并非这么回事。 出了行宫,回望那高不可攀的宫阙,再看那非官员不得擅入的宫门…… 何嘉言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多读书考功名,否则等老爹百年之后,就没有人给自己遮风挡雨了。 (本章完) 第35章 锦衣卫报 第35章 锦衣卫报 【各位,追读太拉胯了,大家一定帮帮忙,点到最新章去。】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皆是朱景洪私自定下。 所以在送走何嘉言后,他便立即去了寝宫,要把这些事向朱景源交代。 无论是调动裘鸿参战,还是支持按察司审案,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必须让朱景源知情,并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 当朱景洪在寝宫详细解说时,另一头的锦衣卫千户所内,千户李文钊正在整理消息。 作为专业搞情报的,李文钊整理线索的水平极高,此刻他便从大量汇报中,发现了不太寻常的东西。 从前两日开始,金陵各地的大量地方官,便以各种理由离开衙门。 这是很不正常的事,地方官除非有上级行文,一般不会离开治所。 “这些人给的理由,多数是访友或视察地方!”一旁有百户分析道。 “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把他们的去处都理出来!”李文钊沉声道。 屋内众人只得继续忙碌,在忙碌中还不断接收新反馈的消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却看得李文钊心情越发沉重。 只因涉事的几十名官员,几乎都是朝着应天来的。 太子爷并未召见,这些人不约而同赶来应天,肯定背后有人鼓动串联,存心不良。 “这事儿得禀告太子爷!” 想到这里,李文钊也没耽搁,换上官服就往行宫赶去。 锦衣卫作为上直亲军之首,通行权自是不一般的高,进入行宫畅通无阻。 当他来到朱景源寝宫外求见,朱景洪兄弟二人正在议事。 “参见太子爷,十三爷!” 坐在上首,朱景源平静问道:“你过来何事?” “回禀太子爷,今日梳理各方奏报,微臣发现一桩奇事,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面带好奇,朱景源说道:“什么奇事?” “从两日前开始,金陵各府县地方官,有四十多人离衙,如今……或许在来应天的路上!” “或许在来应天?” “这些有的说是访友,有的说是视察地方,可最终去的方向……都朝着应天!” 没等朱景源继续问些废话,朱景洪当即开口:“四哥,你还不明白……这些人是来造反的!” “咱们定下了期限,到现在还有许多官衙未曾上禀,这帮人恐怕是完不成任务,来逼宫了!” 又是逼宫又是造反,李文钊既感叹于朱景洪目光如炬,又觉得他过于夸大其词。 但他转念一想,依太子这等温和性子,不说严重些恐怕根本不会在意。 果然,只见朱景源看向朱景洪,问道:“十三弟,如此该当如何?” 这番没主见的问话,既让朱景洪感到好笑,又让一旁的李文钊深感失望。 “四哥,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所以此前我才说,让你早些做好准备!” 听到这里,朱景源无奈点头,叹道:“父皇令我前来平乱,如今倭寇还未平定,却又闹出这些事端!” 朱景洪劝慰道:“四哥,该来的迟早会来,若事情简单老头儿岂会让伱过来,毕竟你可是国本太子!” 听到这些话,李文钊觉得自己太多余,便出言道:“启禀太子爷,衙门里还有其他要务,若太子爷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你去吧!” “是!” 当李文钊转身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朱景洪声音:“李千户,你给京城传的奏报,里边儿没有乱说吧!” 转过身来,李文钊郑重道:“小人明白分寸!” ………… 这边朱景洪兄弟二人继续商讨,另一头何家也迎来了贵客。 作为布政使的郑显林,这次到府显得格外低调,只乘了一顶灰布小轿,而且是从侧门进的何府。 迎接郑显林进府,何顾谨面带不满道:“我说老郑,你这事什么意思,想要跟我划清界限是吧?” “你可别冤枉人,我这叫行事谨慎!” “如今金陵地面上,有多少人盯着咱俩?那些完不成差事的,巴不得寻咱们错处,想把屎盆子朝咱头上扣!” 听了这些,何顾谨并不领情,而是冷冷道:“如今薛家告到按察司,你倒是能躲过去!” “我若是真想躲,就不会到你府上来了!” 不想与何顾谨在外争论,郑显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 于是二人闷着不说话,一路进了内宅书房之中。 待丫鬟上茶离开后,何顾谨才开口道:“这次的案子,毕竟审的是位正六品官员,老郑你也该旁听才能以示公允!” “你生怕扯不上我啊!”郑显林没好气道。 “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你一起咱俩都安全些不是!” 喝下醇香的茶水,何顾谨叹道:“这次肯定有人闹事,只怕咱俩一起都镇不住!” “你也听到风声了?” 作为本地两位封疆大吏,金陵各地都有他们的故旧,知道些风吹草动实在正常。 看着一旁茶杯,郑显拨弄杯盖说道:“你就是过多担心了,天塌了不还有高个儿顶着!” “可咱毕竟冲在前边儿,只怕没等天塌下来尔,早早会被风浪冲垮!”何顾谨仍面露担忧。 郑显林仍旧不慌,而是慢悠悠说道:“你放心,十三爷不会让咱俩倒下,至少账清干净前不会!” 转过头看向何顾谨,郑显林目光深邃道:“咱俩这般好用的刀剑,若是断了他用谁去?” 细细思索之后,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何顾谨才稍微安静了些。 “对了,你给十三爷送的东西,全都收下了?” “收下了?” “那就更不必担心了!”说完这话,郑显林也端起了茶杯。 书房内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何顾谨忍不住开口:“那我就发公文了?” “发吧!” “明天你可一定得来!” 瞥了何顾谨一眼,郑显林冷声道:“知道了!” “除了我,还有个人你得叫来!” “你是说赵旭言?” “他是巡抚都御史,他若到场更显公允,也算是‘三司会审’了!”郑显林徐徐道。 思索一番后,何顾谨面带严肃道:“可若胡进安不来,又该如何?” 严格来说,庭审时胡进安可以不到场,除非他自己甘愿过来,毕竟他还是朝廷命官,除非赵旭言勒令他停职。 这些都是要走程序的,偏偏朱景洪让明天就审,所以胡进安完全可以不用来。 此时郑显林拿出一份奏章,慢悠悠递到了胡进安面前。 “这是?” “太子爷特批,已将胡进安免职!” 免职比停职更严重,是巡按都御史都没有的权力,必须由吏部或督察院做出。 但朱景源有这个权力,因为他是带着圣旨来的,四品以下他都能将其免职。 “老郑,你可帮了大忙了!” 高兴之余,何顾谨拍了郑显林一巴掌,惊得郑显林连茶都撒开了。 (本章完) 第36章 各家反应 第36章 各家反应 薛府,太阳西斜。 内宅之中,薛家三人正愁眉苦脸,只因今日他们收了许多拜帖。 这些拜帖皆为金陵地方官所送,里边儿内容言简意赅,都是劝薛蟠撤回上告。 在好言相劝的同时,拜帖中亦有警告之意,说什么日后不要相见的话。 这些官员,大多数六品七品,平日里薛蟠根本不惧,毕竟他家在朝中可有关系。 然而这次不同,当他站在了金陵官场对立面,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在朝中有人,人家这么多官员就没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面露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面对这种局面,宝钗也是力不从心,只能劝慰母亲要宽心,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司礼监今天又传话了,让我们尽快购买粮食军械,怎么难事儿都碰一起来了!” 薛蟠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引爆了薛姨妈的怒吼,当场又把他骂了一顿。 薛蟠自知不占理,只能默默承受着,心里想着该如何溜走! 薛家上下愁眉苦脸,同样作为当事人的胡进安,此刻一样在借酒消愁。 他怎么也没想到,薛家会去按察司告自己,自己也没贪他家的钱啊? 因为消息不透明,所以胡进安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他本打算去薛家问个明白,可惜薛蟠根本不见他。 “老爷,布政司参议,钱大人来访!” 听到下人禀告,胡进安感到有些疑惑,他自认和钱瑞明并无交情,这个时候对方过来很反常。 “请到前厅奉茶,我更衣后过来!” “是!” 当胡进安来到前厅,便见钱瑞明正负手而立,仰头欣赏着墙上的画。 “卑职来迟,还请大人切莫怪罪!” “胡大人,这幅‘采菊东篱下’,颇有陶渊明之神韵,可为何不曾落款?” 钱瑞明转过身来,满是疑惑看向胡进安。 一边招呼钱瑞明坐下,胡进安同时说道:“实不相瞒,此为下官随手之作,用以装饰门面罢了,落款岂不徒增笑尔!” 上首落座之后,钱瑞明示意胡进安也坐下,同时说道:“用自己的画装点门边,胡大人果真是两袖清风!” 虽然这是自己家,但胡进安还是显得格外谦卑,愣是坐在了客人的位置。 他知道钱瑞明的此来必有深意,于是顺着话题说道:“即便如此,也有小人从中作祟,往卑职身上泼脏水啊!”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这着实是无妄之灾,金陵一干同僚皆为你抱不平呢!” “世风日下,卑职如今已被太子免职,这次过堂只怕也免不了了!” 胡进安的说话的进度很快,没有铺垫就提到了过堂,就是想要从钱瑞明处探探口风,看能不能免掉过堂这件事。 看透了他的心思,钱瑞明慢悠悠说道:“这次的事,没你想的的那般简单,伱这案子牵涉整个金陵官场!” 接下来,钱瑞明详细讲述了事情明细,才让胡进安完全明白了情况。 “所以,这案子你必须过堂,要堂堂正正跟太子爷过招!” “在你身后,有金陵官场一众同僚和睿王,这场官司咱不一定会输!”钱瑞明徐徐讲述。 听完所有分析,胡进安总算明白了情况,此刻他既感到安心又觉得忐忑。 虽然会有很多人帮自己,但作为久经官场的老鸟,他很清楚这场官司的风险。 作为被推出的代言人,无论己方胜负如何,他都有很可能成为牺牲品。 可面对这些,他胡进安别无选择,只能任由大势推着前行。 “大人,可曾去过薛府?” 钱瑞明平静道:“薛家跟你一样别无选择,但我们给他施了压,想必薛家不会过分为难!” 可这话却很难让胡进安信服,因为同样作为棋子,此刻他更能体会薛家处境。 接下来,这二人商议了详细庭审情况。 ………… 神都洛阳,包裹皇城的内城,乃是权贵聚居之地。 皇族勋贵和高官们的府邸,占据了内城所有地方,其中就包括四王八公之一的荣国府。 落日余晖下,荣国府内安静祥和,仆婢们各自忙碌穿行着,伺候着公府主子们的饮食起居。 荣禧堂东边二房内,有一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皱眉看着书信。 此人正是公府主事之人,现任工部员外郎的贾政,在他身侧坐着的是王夫人。 “这个畜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惹上了十三爷,这个混账不是找死?” 听到丈夫暴怒破口大骂,王夫人一时竟不敢接话,只能默默等待着丈夫息怒下来。 连她都不敢说话,坐在屋内的三春和贾环,此刻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 “你们都出去!” 听到这话,迎春四人如逢大赦,起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将丈夫气消了些,王夫人这才开口:“蟠儿这孩子着实胡闹了,老爷你可得想个办法,毕竟我妹妹就这一个儿子!” “胡闹?你还觉得这是胡闹?”贾政已经压制的怒火,此刻腾的又燃烧起来。 “他这是找死,把薛家害了还不够,如今还想连累我们!” “十三爷不也没有追究,老爷何必揪着此事不放!”王夫人语气中带有不满。 “十三爷一刀砍了他,我们几家反倒清净了!”见妻子着实愚昧,贾政也不打算与他多说,起身就往外边儿走了去。 这件事牵扯太大,即使贾政也拿不准主意,所以他要到王家去一趟。 待丈夫离去,王夫人是越想越气,最终怒道:“哼,横竖是看我不顺眼罢了,何必拿蟠儿来说事!” 再说三春等人离了荣禧堂,贾环自是回了赵姨娘住处,而三春则是往贾母院中赶去。 已经到了饭点儿,眼见三个孙女儿还没过来,贾母已派人催了几次。 得知是在贾政处听训,贾母这才作罢,便命丫鬟们暂缓传饭,和宝玉黛玉说起话来。 “姑娘到了!” 外边儿婆子们声吆喝,没一会儿便见三春联袂而来,站贾母面前行礼请安。 请安之后,众人依次入席,贾母位列上首,左右分是贾宝玉和林黛玉。 这俩都才十一二岁,身体还没发育起来,完全是小孩子的模样,坐在贾母左右不占地方。 “今日为何留你们这么久?” 贾宝玉忍不住发问,一旁娇小的林黛玉同样面带好奇,希望能听到些新鲜事儿。 只听探春答道:“金陵薛家姨妈送来了信,说薛家大哥当街与人争夺奴婢,被十三爷给痛打了一顿!” “十三爷?”贾宝玉面带疑惑。 若是别的勋贵家族子弟,一听这三个字就能知道是谁,但贾家却没这些家教。 倒是坐在上首的贾母,此刻眉头紧皱起来,等着探春接着说下去。 “便是当今圣上第十三子!” (本章完) 第37章 这个混账 第37章 这个混账 “还不是纨绔子弟,无可救药……” 听到乖孙的嘟囔声,即使贾母宠溺宝玉,此刻也变了颜色。 “宝玉,不可胡说!”贾母板着脸训斥。 这是贾母头一次呵斥宝玉,让在场几姊妹都惊讶到了,宝玉本人也感到十分委屈。 虽然心疼,但贾母还是板着脸教育:“十三爷为圣上嫡嗣,臣下岂能妄议?” 京城私下议论朱景洪人很多,但没有人任何人敢明着贬低,锦衣卫东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母知道宝玉的性子,生怕他没听进去,又反复叮嘱了几句。 待宝玉连连保证后,贾母才略微放心了些,示意探春继续说下去。 “薛大哥被痛打一顿后,又被十三爷送到了应天府衙去,结果薛大哥托关系当天就出来了!” 听到这话,贾母问道:“应天那些官员是蠢的,十三爷抓的人他们也敢放?” 相比之王夫人,贾母的见识无疑开阔了许多,她很清楚事件的严重性。 皇家子弟横行无忌,尤其这位十三爷还是嫡皇子,他要闹起来谁受得了? “这孙女儿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十三爷带兵闯了薛家,又将薛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如今薛家好似被逼……” 薛家遭难了,很可能牵连到贾家,可却没人来禀告自己,这让贾母怒不可遏。 所以没等探春把话说完,便听贾母吩咐道:“去……把你们老爷叫过来!” 这个时候,贾母也没心思和孙女儿说笑,便命人匆匆传了饭食,嘱咐他们吃过后早些歇息。 没一会儿王夫人来了,贾母便领她去了后堂问话,宝玉等人吃过饭后便各自散去。 “林妹妹,这几日我作了首诗,你要不要去看看?”贾宝玉追上林黛玉问道。 林黛玉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二哥哥的诗自然是好的,小妹才疏学浅,怕是看不懂!” 拉着黛玉一道,宝玉说道:“你要是才疏学浅,恐怕天下无人能称饱学了!” 走了几步,黛玉突然问道:“二哥哥,舅舅让伱读的书,你可都背下了!” 本来还挺高兴的宝玉,听到这话顿时苦着一张脸,对他对四书五经着实没多大兴趣。 “舅舅若是问起,二哥哥何不把诗呈与舅舅品鉴,想来以二哥哥之大才,舅舅看了定会满意!”黛玉面带笑意,美眸中尽是戏谑。 贾宝玉正伤感着,忽见黛玉似笑非笑,立马醒悟好妹妹是在作弄自己。 “好啊,林妹妹你也学坏了……” ……………… 夜幕,皇城,禁中。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正殿之内,摆有十几张桌子,二十几名小太监正拨弄着算盘,现场回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他们每个人身旁,都摆着一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着有大批的账册。 外人很难想到,堂堂大明帝国皇帝的寝宫内,竟然会是这么个场景。 寝殿西侧阁楼上,一个身着灰色云纹直裰,须发夹杂着斑白男子,正躺在摇椅上看着书。 毫无疑问,这位便是东方世界的主人,大明帝国第十五代皇帝,正统皇帝朱咸铭。 正统帝今年四十九,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却神色坚毅威严深重,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宝剑,寒芒四射令人战战兢兢。 下方噼里啪啦的算账的声音,让朱咸铭实在看不进书去,最终他将书扔到了茶几上,并转头查看下方的进度。 户部报上来的账目,每一笔他都要派人核算,只因他信不过那些官员。 作为有着“非常经历”上位的皇帝,朱咸铭在这世上很难相信人,便是亲儿子也是如此。 就在朱咸铭想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看书时,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陛下,金陵锦衣卫发回了奏报!” 朱咸铭顺势从躺椅上起身,伸手从宦官手中接过了信封,撕开封条后抽出了里面的奏报。 金陵到了洛阳有一千五六百里,送信的时间差不多要三到四天,此刻信上写的是三天前的。 朱咸铭还没把奏报看完,就听得他怒骂道:“老十三……这个混账东西!” 前两日奏报里提了,朱景洪带人跑去行宫外玩儿,朱咸铭也没太当一回事。 后来朱景洪怒骂官员,在朱咸铭看来是帮朱景源的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他那知道,自己那逆子越来越出格,竟干出了带兵强闯私邸的事。 朱咸铭气急败坏时,周围伺候的小宦官当即跪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而底下算账的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乱动,生怕弄出声音引来皇帝怒火。 朱咸铭骂了一句话,让整个大殿时间禁止了。 “刚才还挺热闹,怎么突然没声儿了!” 也就是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顿时让大殿内所有人盼到了救星。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名年逾四十的妇人,在几名宫女陪同下迈步走进大殿。 妇人虽青春不在,但依稀看得出来,她年轻是是个大美人。 此刻其虽穿着朴素,却有着难以形容的贵气,偏偏又带有一股亲和力,让人见了如沐春风一般。 这个时候,能在大殿内无所顾及的,也只有朱咸铭的元配正妻,现如今大明朝的中宫皇后。 “陛下在何处?”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答话,唯领班太监悄悄瞄了一眼楼上,杨清音这才明白过来。 于是她抬头看向楼上,却见丈夫背对自己,此刻正在翻看奏报。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杨清音平静道。 有了她这句话,大殿内众人心安了不少,紧接着又恢复了忙碌。 而杨清音则带着几名宫女,进入内厅走上楼梯,来到了朱咸铭的对面。 “陛下,谁又惹你生气了?”杨清音疑惑问道。 朱咸铭怒火冲天,冷冷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生的好儿子!” “老四又怎么了?” “是老十三!”朱咸铭语气越发不善。 “这个混账,离了京无人管束,到了应天胡作非为,简直丢尽了朕的脸面!” 从朱咸铭手中接过奏报,杨清音认真看了起来,见儿子已经完全康复了,她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小孩子胡闹罢了,又没有出什么事,你何必大动肝火!” 都说皇家爱长子,但对杨清音来说,最宠爱的却是小儿子,毕竟是亲自抚养长大的。 只听杨清音接着说道:“何况老十三也是为了帮老四,兄友弟恭值得夸赞才是!” “夸赞?你老糊涂了吧?”朱咸铭没好气道。 谁知杨清音冷冷道:“我是老了,可没糊涂!” 此刻她也被勾起了火气,直接坐到了一旁摇椅上,弄得朱咸铭没了坐处。 “你把老四派去金陵,什么意思?” 能做朱咸铭这等狠人的皇后,杨清音自不是寻常妇人,朝廷内外的事她都看得透彻,其中也包括朱咸铭的心思。 “他本来身子就弱,还让他一路舟车劳顿,有你这么当爹的?”杨清音冷声质问。 这番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今日总算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朱咸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训了不成器的小儿子,妻子竟会借题发挥。 帝后二人吵架,岂不被旁人看笑话? “都出去!” 有朱咸铭发话,大殿内外所有宫女宦官,此刻全都告退离去。 偌大宫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本章完) 第38章 皇后之怒 第38章 皇后之怒 【把闲置的起点币打赏出去,能有效缓解余额过足的压力!】 大殿内极为安静,朱咸铭脸色越发难看。 “我让老四去金陵是历练他,他一个做太子的,总要知道地方如何运转,军队如何调动……” “是吗?难道在京城内,就学不到这些了?” 转身扶着栏杆,朱咸铭冷声道:“你今天到底想如何?莫非专程来寻我的不是?” “我可不敢寻你的不是,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有些话我也就挑明问了!” “什么话?” “老四和老六,你到底想要立谁?” 这句话,问的着实太过露骨,而且不应从臣下口中问出,皇后自然也是臣子。 正常情况下,这种问法等同于逼宫,定个谋逆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朱咸铭夫妻,是从最艰难的岁月携手走过来的,是夫妻是知己更是生死相依的战友。 所以他们二人之间,君臣关系排在最后,所以杨清音才敢直接这么问。 饶是朱咸铭狠辣果决,此刻面对妻子的质问,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什么历练,还不是伱纵容老六搞出来的,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不就是对老四不放心嘛,怕他也学世祖爷和你,所以你才扶起老六平衡老四!” “你放肆……”朱咸铭怒斥,转过身来瞪着杨清音。 若是旁人见了皇帝这副模样,只怕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但现在不包括杨清音。 “怎么,被我说中了?” 这确实是朱咸铭的心思,他自己是抢的皇位,自然也得防着儿子造反。 “妇人之见,胡说八道!” “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你是皇帝……做这些事也不稀奇!”杨清音冷笑。 “可你为何偏爱老六,对老四左右都看不上,不是贬低就是训斥?” “老四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若有干得成几件事,我会时常骂他?”这也是朱咸铭的真心话。 他自己抢夺了皇位,自然不希望后人再学他,所以他捡起了大明历代的规矩,直接把嫡长子立为了太子。 本以为如此安排,李唐旧事将不会上演,哪知朱景源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做事软弱,思想迂腐,身体羸弱,毫无主见…… 这样的人,他怎么放心把江山交付。 对朱咸铭而言太子就像鸡肋,立他担心其守不住江山,废他又违背顺位继承的规矩。 所以到底是让谁接班,朱咸铭自己都还没想好。 也正是看准这一点,睿王朱景渊才会勇斗太子,争夺皇帝的宝座。 事实上,这里面的破事儿杨清音也清楚,只是她还得给丈夫留点儿面子,所以没把这些挑出来。 “老四怎么了?他是文采不行?还是不孝顺?” “老四优柔寡断,性格懦弱你不知道?” “他为何如此?还不是因为你太过严厉,从小到大你夸过他几句?”杨清音极力为儿子辩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矛盾已没办法解决,大殿内又沉默下来。 皇帝是不可能服软的,这一点杨清音很清楚,而她已不愿在此地多待。 “你是皇帝,你让老四老六斗我拦不住,老十三绝不能再让你给毁了!” 看着不可理喻的妻子,朱咸铭怒斥:“我让他读书明理,我如何毁了他?” “他又不要你的皇位,他想做什么都行,何必要你管那么宽!”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此刻的朱咸铭,竟显露出委屈。 从摇椅上突然站起,杨清音没扶稳差点儿摔倒,好在朱咸铭及时上前扶住。 一把甩开丈夫的手,杨清音冷冷道:“讲道理?你是讲道理的人吗?” 作为一个母亲,看着丈夫挑唆两个儿子内斗,且对小儿子严苛得过分,杨清音有气也是正常的。 所以当她说完,便直接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独留朱咸铭一人在楼上。 走到大殿中央,杨清音抬头看向阁楼,朱咸铭连忙移开了目光。 “姓朱的我告诉你,老四老六成人了我管不了,老十三不许你让你给毁了!” 言罢,杨清音潇洒离去,等她出了门朱咸铭才大骂:“臭婆娘,你要翻天了!” 自己堂堂一个皇帝,被人如此威逼训斥,这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当然了,皇帝夫妻二人这些事,在京城本来也不是啥秘密。 作为立志比肩唐太宗的帝王,人唐太宗能容长孙皇后,他朱咸铭岂会容不了杨清音。 再说门外,几十名太监宫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知如何自处。 “走!” “娘娘,这熬好的羹汤……” 所以说,今晚皇后特意过来送汤的,以免朱咸铭夜里饿着了。 “放在这里,他爱喝不喝!” “是!” 皇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原地只留今晚乾清宫当值众人。 “都他娘愣在外边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做事!” 皇帝暴怒的咆哮声,就像启动了众人身上的发条,几十号人立马有条不紊行动起来,算盘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而皇后留在原地的食盒,被乾清宫管事太监程英提到了阁楼上。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羹汤,您看……” 刚刚吵了架,按刚才朱咸铭的态度,此刻就该让程英把东西扔出去。 但他又着实于心不忍,怕因此真得罪了皇后,以后还有的闹腾。 尽力压下怒火,朱咸铭沉声道:“喝个屁,放到一边去!” 说完这些,他又坐回了摇椅上,接着看方才送来的奏报。 原本想把朱景洪叫回京城,可经皇后这么一闹腾,朱咸铭只能暂时作罢。 朱咸铭虽然生气,但也知道小儿子的做法,对整肃金陵官场确实有用。 “调集水师?总共就这么点儿水师,全调给你洋人不用防了?” 看见奏章上太子的请求,朱咸铭越发感到愤怒。 于是他立即提朱笔写上:“太子是为朕分忧,还是朕为太子分忧!” 写完这句,朱咸铭撂下了奏章,目光再度看向了楼下。 因为南北征战的缘故,朝廷现在非常缺钱,除了给太子两个都的兵力,他不会也不能再给任何支持。 倭寇虽凶,却只是癣疥之疾,如今朝廷最大隐患,还是来自西北的几个部族。 经过多年打压,各部虽已归服,但有罗刹国搬弄是非,西北边疆并非百分百稳固。 其实让太子去金陵,朱咸铭确实是想历练他,可惜太子到现在还没做出让他称赞的事。 唯一赶起来的进度,还是朱景洪瞎折腾来的,以至于此刻朱咸铭越发失望。 放下奏章,看了一旁边的食盒,侍立在侧的程英立马会意,上前打开盒子端出了羹汤。 揭开盖子,顿时香气扑鼻而来,让本就有些饿的朱咸铭食指大动。 “这儿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是!” 待程英离开,朱咸铭当即拿起碗来,盛上汤后送到了嘴边,不冷不热温度刚刚。 “真香啊!” 一口喝下去,朱咸铭只觉味道醇厚,舌舔唇边回味无穷。 (本章完) 第39章 审案 第39章 审案 正统十年五月二十一,应天艳阳高照。 此刻应天府后方,胡进安收到了按察司的“传票”,正在更衣准备过堂。 衙门里一切他都打点好了,所有参与此事的吏役,都会一口咬定是正常查案,绝没有威逼钱财这等事情。 “老爷,按察司的人又催了,您看……” 距预定的开堂时间,已经过去有半个时辰,然而胡进安却还没出门。 “着什么急,先晾晾他们!” 话虽是这么说,终究还是要去的,否则就是藐视按察司,藐视太子之令了。 又拖拖拉拉耽搁了十几分钟,胡进安这才乘着小轿,不紧不慢去往按察司。 今日因是会审,所以阵仗格外的人,布政使和巡按御史都到了,还请了本地一些世宦名绅旁听,当然也允许了百姓旁听。 胡进安超期未到,众人白等了半个多时辰,现场已有人低声议论。 作为当事人的薛蟠,此刻正和讼师说着话,他很担心这场官司摆了。 同样作为当事人的,还有被按察司提出来的冯渊,此刻他遍体鳞伤形容枯槁,显然半个月来受了非人折磨。 但此刻他的眼里却有光,只因他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当然了,他的心情此刻也很复杂,尤其是看到了不远处的薛蟠。 这人差点儿把他打死,这人害他被冤枉拷打,可同样也是把自己救出了大牢。 让冯渊感到怪异的是,薛蟠不但救他出来,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胡进安告到了按察司。 “来了来了……” 外边儿传来的吆喝,让大堂内端坐的官员精神一振。 主位上坐的是按察使何顾谨,左右分别是郑显林和赵旭言,再往下则是按察司副使和布政使参政,以及应天知贾雨村。 可以说,金陵地面上的高官,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很快,胡进安进了衙门,先是跟门口乡绅世族打了招呼,而后才迈步走进了大堂。 昂首挺胸越过薛蟠几人,胡进安昂首挺胸站在大堂内,并跟一众上官见礼。 “啪”的一声,何顾谨拍响了惊堂木,预示着庭审正式开始。 “原告薛蟠,你状告胡进安威逼良民,敲诈钱财……可有证据?”何顾谨肃然问道。 “大人,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您看看冯渊身上这伤痕,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事?” 说完这话,薛蟠向冯渊狂使眼色,后者撑着伤体立马接话:“大人,草民被关进应天府大牢,被胡进安多番命人拷打,想要勒索我家钱财!” “幸亏小人宁死不屈,方才未能让其得逞!” 听得此言,大堂内很安静,大小官员们都很淡定,倒是外面的士绅和百姓们都议论起来。 官府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多数人都相信薛蟠所言为真。 “胡进安,你有何话说?”何顾谨发问。 “启禀大人,方才这二人所说,全是污蔑栽赃卑职!” “众所周知,卑职任应天推官,负责审理案件,对人犯用刑实属正常!” 转过身来,胡进安轻蔑看向薛蟠二人,说道:“若任此二人合谋陷害,只怕官府就没办法判案了!” 在这个时代,使用刑讯逼供很普遍,所以仅凭冯渊的伤,根本无法断定是非曲直。 正当薛蟠想让状师辩解,却见胡进安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说道:“按察使大人,卑职今日也要上告,薛蟠冯渊联手合谋,意欲污陷朝廷命官,这是卑职的诉状!” 眼见胡进安倒打一耙,这可把冯渊气得半死,竟直接吐了口血出来。 何顾谨拿到状子正看着,坐在下方的钱瑞明和刘德言相视一笑,并向胡进安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诉状其实没啥可看的,何顾谨一直看不说话,是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弄。 朱景洪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抓胡进安这个典型,用以震慑整个金陵官场。 审案无非人证物证,冯渊的伤就是“物证”,可被胡进安一番辩解,此刻已经没有证明价值。 那么现在,唯一能犯案的,就只有人证了。 好在,何顾谨早有打算。 “来人,传人证!” 听到人证,胡进安一点儿不慌。 参与此事的吏役都被打了招呼,这些人到了只会证明薛冯二人污陷,到时或许就可以结案了。 然而这一等,直接等了半个时辰,所谓人证才被带上了大堂。 让胡进安意外的是,被带来的不是衙中吏役,而是几个人犯。 按察司佥事刘德言看向何顾谨,问道:“大人,不是传人证上堂?怎会押些人犯过来?” 瞥了刘德言一眼,何顾谨冷声问道:“是我审还是你来审?” 刘德言只得作罢,暗叹自己过于着急了。 “胡进安,这些人伱可认识?” 上下打量了这些人犯,胡进安欠身道:“回禀大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正因为想不起来,胡进安此刻才有些紧张,怕这些人真是什么杀手锏。 “胡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些便是你应天府的囚犯,你怎会不记得呢?”何顾谨沉声问道。 经他这一提醒,胡进安才明白过来,于是问道:“大人所说的人证,指的就是这些人?” 此刻胡进安有些慌了,他只顾着打点吏役,却忘了牢里的这些人。 “他们一直待在牢里,里边儿发生过何事,那自然是一清二楚!” 没等胡进安说话,何顾谨又拍了下惊堂木,而后喝问道:“尔等听好了,本官问话你们要如实回答,否则严加治罪!” 前方十几名官员审问,这等架势着实震慑人心,在场人犯自是惊惧无比,哪敢不认真回话。 “冯渊被拷打一事,其中可有内情?可有被敲诈钱财之事?” “回话!”何顾谨加重了语气。 一帮人犯你望我我望你,却没一个人敢开口,只因胡进安正冷眼看着他们。 他们可知道胡进安是谁,人家堂堂应天府推官,岂是他们敢指认的。 “还不快说!”何顾谨有些生气。 其实他也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犯如此胆小。 只能说他做官做久了,和底层百姓已经脱节,二者思维完全是两个世界。 “回话!”何顾谨越发严厉。 然而并无卵用,只吓得人犯们连连求饶,并高呼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胡进安露出了笑容,此刻他已经不怎么担心,多年刑名经验的他知道,这件案子已经审不下去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他反击的时候。 “何大人,看来案子已经不必审了,胡大人是清白的!”刘德言再次开口。 一旁的钱瑞明立马接话:“想来是这冯渊,诱骗薛家大郎上告,此人才是罪魁祸首啊!” 他们已经提前商量好,把薛蟠从案子中摘出去,所有罪名全推冯渊身上,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本章完) 第40章 审不动 第40章 审不动 没等何顾谨回答,外面旁观的百姓都叫嚷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 普通老百姓太清楚当官的是什么东西,如今各地官员忙着捞银子补亏空,能用的手段几乎都用上了。 在场围观百姓,即使此刻未亲身经历,以往也有过被盘剥过不少,物伤其类让他们此刻极为愤怒。 但正常来说,百姓总是沉默的,敢在官府叫嚷的着实不多,这多亏薛蟠在其中安排了家奴。 他们眼看家主告官要落败,便执行了预先定好的策略,鼓动百姓声讨官府。 显然,薛蟠并非无脑之人,且手下还有幕僚帮忙想办法。 除在旁听百姓中安排人手,这几天他还发动手下各商号,对外大范围传播案情“真相”。 如此一来,薛家成了为民请命的角色,便可借助民意保护自己,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也正因如此,所以钱瑞明才会把罪全推给冯渊,为的尽快将事件平息下去。 可问题是,有朱景洪严令在前,何顾谨哪敢轻易结案。 恰好此刻民意汹然,于是他顺势而为说道:“此案情况复杂,贸然结案如何向百姓交代?难道你我能堵住悠悠之口?” 钱瑞明正要说话,然而郑显林却先开了口:“此案重大,太子殿下让我等会审,便是要彰显公正,如今百姓心意难平,何大人谨慎处置,正是稳妥之举!” “赵大人,你说呢?” 巡按都御史赵旭言,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便是不想过多掺和这件事。 如今被郑显林问到,却让他必须要开口了。 “二位大人治理地方,所思所虑自是周全,在下并无异议!” 按察司、布政司和监察御史达成一致,便是金陵一省最高决策,下面官员根本无可抗拒。 暗赞郑显林助攻及时,何顾谨拍了惊堂木,大声道:“本官决定,暂时退堂,容后再审!” 这个容后很有意思,可以是一两个时辰,也可以是一两天之后。 三堂主官起身离场,其余官员也各自散去,胡进安走到了薛蟠面前。 “薛老弟,你我本无过节,何必要追着我不放?” “事已至此,我也不愿生事,伱撤回诉状,咱俩的事就算了!” 胡进安面带笑容,说话的声音很低,一旁的冯渊却还是听到了。 刚才情形冯渊都已看见,让他升起来的希望再度湮灭,此刻又听了胡进安这番话,更是绝望到了极致。 然而薛蟠冷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去,根本没跟胡进安说话,大大出乎来了冯渊的预料。 薛蟠离开了,按察司的差役们也赶了过来,把冯渊架起带了下去。 这个时候,冯渊肯定不能再关应天府大牢。 再说另一头,本来何顾谨想拉赵旭言商议,后者直接推脱衙门有事走了。 没办法,按察司的内堂,仅有郑显林陪着他。 “老郑,接下来咱们如何行事?” 郑显林沉声答道:“咱能做的都做了,你说是吧?” 端起茶杯,何顾谨点了点,答道:“差不多!” “咱俩方才一唱一和,已是站在金陵同僚对面,想来也可以跟太子爷交代了!” 转过身来,郑显林看向何顾谨,说道:“不如……去跟太子爷讨个示下吧!” “好……咱们现在就去!”何顾谨放下茶杯。 谁知郑显林却道:“案子是你主审,我就不必去了!” “说真的,我那边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京营的骑兵要调动参战,凭白又要多耗钱粮,已经上禀钱粮的府县,那都要……” 听郑显林不停唠叨,何顾谨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去就我去!” ………… 行宫园,凉亭之内。 朱景源凭栏皱眉,看着前方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 按察司审案的情况,每隔十分钟就有人来汇报,听得朱景源是着急不已。 一旁桌子边,朱景洪正吃着点心喝着茶,与朱景源完全是两种心态。 “四哥,快过来坐下喝茶,一直站着您腿不酸吗?” “四哥?” 连续被喊了两声,朱景源才缓缓转过身,面带焦虑道:“十三弟,案子审不下去,你的谋划就要落空,我如何能不着急?” “四哥,谁说案子审不下去了,这不才刚开始吗?” 指着凉亭外,朱景源越发焦急:“刚才你没听见?刚开始就审不下去了!” 朱景洪不为所动,笑着说道:“四哥,那是正常来说,可若是你换个思路,事情就不一样了!” 在朱景洪看来,眼下可打的牌实在太多,朱景源完全是守着金山不自知。 做到凳子上,接过朱景洪递过来的茶杯,朱景源问道:“如何换个思路?” “如今金陵大小事务,是你全权做主对吧?” “是……” “也就是说,你的话等于是圣旨,对吧?” “十三弟,这话可不敢乱说!”朱景源极为谨慎。 对此朱景洪不以为意,而是接着说道:“所以怎么审怎么判,不都是您说了算?” 这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朱景洪实在想不到怎么能输,所以他是真的不担心。 然而听了他这这番话,朱景源还是一头雾水。 正当他想要发问,却听外面小宦官禀告:“禀告殿下,按察使何顾谨求见!” “他来做什么?” 朱景洪无奈道:“当然是吐苦水来,那个当官的不是这样?” 来到金陵这些天,接见了这么多次官员,按道理说这一点朱景源早该悟到,眼下还问着实让朱景洪无语。 “见不见?” “当然要见,毕竟还要靠他办差!” 朱景源也不多话,直接吩咐道:“叫他进来!” 从审案结束到郑何二人密议,再到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何顾谨是吃了午饭才来的。 “怂包老郑,让我一个人过来,真要出了事……你个老小子也跑不掉!” 心里不断吐槽着,很快何顾谨被带进园,领到了凉亭外。 “臣金陵按察使何顾谨,参见太子殿下,十三爷!” 看着跪在外边儿的何顾谨,朱景源道:“免礼,起来说话!” “谢殿下!” “案子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按察司打算处置?” “太子爷和十三爷交代,臣是半分不敢贻误,誓要为殿下审结此案!” 先把口号喊出来,表明自己的忠心,接下来才好顺势说难处,这一手何顾谨很熟。 “可如今……证据不足,案情难以推进,臣与布政使郑显林多番计议,可终究没理出个头绪!” 时刻不忘提到郑显林,何顾谨着实用心良苦,生怕事情被自己一个人扛了。 “故而此番过来,特向太子爷讨个示下……” (本章完) 第41章 我们的对手 第41章 我们的对手 被何顾谨问该怎么办,朱景源当然是毫无办法,所以他看向了一旁的朱景洪。 示意太子不必担忧,朱景洪拿起一块儿糕点,边吃边说道:“何大人……” “臣在……” “你做官多久了?” 突然被问这话,何顾谨一时转不过弯,但还是答道:“臣是承平五年中的进士,到如今为官已二十二年!” 拍了拍手,朱景洪弹去糕点碎屑,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二十年的老刑名了……” 何顾谨从知县开始做起,前前后后审了不知多少案子,说是老刑名并不夸大。 “臣不过多审了些案子,但比起……” 没等何顾谨说完,朱景洪却又开口:“既然如此,今日为何不会审案了?” 说这话时,朱景洪目光如剑,直接刺向何顾谨的眼睛。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外加朱景洪确实气场强大,何顾谨哪敢与朱景洪对视,本能的低下了头去。 而在一旁朱景源眼中,只觉得眼前小弟仿佛变了个人,这种感觉近期他已经历数次。 在朱景源心底,他也希望能有威服百官的本事,可偏偏他就是做不到,所以他很羡慕朱景洪。 “十三爷这话,微臣实在不明白!” 这话着实是真心实意,何顾谨是真的不明白,怎么自己就不会审案了。 只见朱景洪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何顾谨:“审案嘛……严刑拷打,威逼利诱,甚至于颠倒黑白……” 听到这些话,朱景源大感震惊,他受的教育根本不可能让他想到这些。 此刻朱景洪提出来,他本能就想出言反驳,好在最终他忍住了。 毕竟眼下的局面,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这些路数,胡进安玩儿得炉火纯青,你却说自己不明白……” 走到何顾谨身后,朱景洪语气越发森冷:“伱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十三爷,这些臣……” 根本不给何顾谨辩解机会,朱景洪严厉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为太子爷分忧,如今却爱惜羽毛瞻前顾后,这难道称得上忠臣吗?” 又是耍阴招,又是扣帽子…… 朱景洪无所不用其极,让何顾谨一时间汗如雨下,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仍旧坐着的朱景源,此刻总算知道小弟为何不慌了,原来他根本没想过用正常手段取胜。 情急之下,何顾谨连忙跪地,叩头道:“殿下……臣之忠心,天日可鉴!” 他已经慌了,以至忘了最浅显的道理。 他何顾谨是朝廷命官,而不是太子的家奴,他只需要对皇帝尽忠就可以,完全不必受朱景洪的pua。 朱景洪趁热打铁,当即说道:“是吗?忠不忠心,不是靠嘴巴来说的!” “案子让你审,如何做成铁案,你明白如何做了?”弯腰看向何顾谨,朱景洪徐徐问道。 短暂沉默之后,何顾谨咬了咬牙,答道:“臣……明白了!” 此前他还觉得,自己是金陵角力场上的棋手,如今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原来他这位按察使,和薛蟠冯渊没啥区别,都是太子和朱景洪的棋子罢了。 做棋子就要有觉悟,棋手都把话挑明了,不干立马就得变成弃子。 “明白了就好……” 来到何顾谨面前,朱景洪弯腰把他扶起,同时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办差,太子和我都是你的后盾!” “这次金陵的差事办成,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这话,朱景洪转过头问道:“四哥……你说是吧!” “嗯!”朱景源应了一句,并未给出实质性保证。 “如此,何大人就忙去吧,要尽快出成果!” “是!”何顾谨无可奈何。 这一趟前来觐见,他可是被磋磨够了,以致现在只想离开。 “去吧!” 勾着腰退出凉亭,何顾谨加快步伐离开了。 “十三弟,这样办事……非堂堂正正之道!”朱景源表情严肃。 谁知朱景洪义正言辞道:“这是当然,但这是何顾谨做的,与咱们有何关系?” 眼见小弟下限如此之低,朱景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自己都没咋出力,又岂能去怪罪朱景洪。 “十三弟,昨日锦衣卫来报,各地官员有往金陵汇聚之势……” “按察司衙门严刑拷打,这事儿绝对是瞒不住的,若这些官员闹将起来,又当如何?” 其实这些问题,朱景洪早就考虑过了,所以此刻他仍是不慌,反而气定神闲道:“所以呀四哥,按察司的审问,从来就不是重点!” “哦?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朱景源都被牵引着思路,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个傻子。 “按察司审案子,是震慑金陵官员的手段而非目的!” “……” 沉默了几秒,朱景源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所以从始至终,我们真正对手都是金陵地方官!” 从新坐回凳子上,朱景洪翘起二郎腿说道:“四哥,即使咱不使这些手段,你以为胡进安伏法后,这些人就会善罢甘休?” “不会的……薛家还未上告时,这些人就在互相串联,他们早就有合谋对抗之心了!” 朱景源又沉默了,这些深层次的东西,无论他还是高书言都没想过。 “十三弟,这些……你是如何想到的!” 不管咋说,朱景洪都只是个刚满十五的“孩子”,按道理说他不该懂这么多。 更关键的是,此前朱景源一心练武,从未展露出过人之智,眼下操弄官场的手段实在反常。 朱景洪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前世工作经验,以及乱七八糟电视剧里学来的。 他善于谋定而后动,对可能的发生的怀疑早有准备。 于是轻飘飘解释道:“这些破事儿,我跟龙禁卫那帮人胡混时,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 “还有史书里那些故事,讲的不都是这些事?”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十三弟虽不喜读书,却能举一而反三灵活运用,我不及也……朱景源心中暗叹。 好在他是个十足的好人,所以心里并无嫉妒之心,反而为朱景洪感到高兴。 “十三弟,此前你吵着来金陵,我还说你是孩子心性,如今看来是为兄浅薄了!” 谁知朱景洪顺口说道:“岂止是你,老头儿一样浅薄得很,成天只知道逼我们读书,死读书也不知道有啥用!” 这些话显得不太成熟,但符合十五岁“孩子”的心性,反倒让朱景源觉得很合理。 喝了一口茶,朱景源笑着说道:“父皇若知道你说这些话,只怕你半个月别想下床!” “这不是隔着一千多里嘛!”朱景洪跟着笑道。 (本章完) 第42章 本分 第42章 本分 【评论区有我对薛家的看法,欢迎大家讨论!】 “十三弟,既然咱们要对上金陵一省官员,那该如何应对?” 感慨之后,全然没有办法的朱景源,有些不好意思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从小含着金汤匙,被身边贤达之人洗脑的后果啊……朱景洪暗自感慨。 “四哥,如今应天府内民意汹然,你可知道?” “知道一些,是因为这件案子,官府盘剥过甚,百姓苦不堪言……故而义愤填膺!”朱景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或许他做了皇帝,死后也会得个“仁”的谥号……看着朱景源发自内心的悲悯,朱景洪暗自思忖。 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朱景洪说道:“百姓苦不堪言,正是为民做主的时候啊!” “所以四哥……你还怕什么呢?” 薛蟠卷起的民意,在朱景洪看来是可以利用的,而且是很好的一面大旗。 所以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因势利导,让百姓闹出更大的动静,借势便可对抗金陵地方官了。 “这……” 见朱景源还没明白,朱景洪只能接着说道:“四哥,为民做主,天经地义……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沉思一阵,朱景源极为郑重道:“可使用非常手段,只怕朝野上下,会非议不止!” 这话很正确也很关键,说到底官员才有话语权,若朝野上下一起声讨他这太子,失了人心他这位置就真完蛋了。 好歹当了这些年太子,这点儿见识朱景源还是有的。 “我们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子,传到哪里都是不怕的,实在不行……四哥到时把过错推我身上!” 见朱景源要说话,朱景洪又接着说道:“四哥……无论朝野上下议论如何,只要把倭寇的事给平了,父皇就不会对伱有意见!” 换句话说,只要是让皇帝满意了,其他人说再多都是屁话。 更何况,事情没有朱景源想象中那样极端,他这太子在朝野还有很多拥趸。 朱景洪表情严肃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也派人在民间传递消息,牢牢把握舆论主导权!” “嗯!” 朱景源似懂非懂,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他没有再多问下去。 ………… 再说何顾谨回了按察司,郑显林已在衙门里等着他,一开口就是问情况如何。 “你不是忙得很,怎么有闲心专程过来问这些?” “总能挤点儿时间!”郑显林干笑了两声。 “你快说说,十三爷怎么说?” 坐回椅子上,何顾谨表情严肃道:“十三爷说……” 等了几秒钟,见何顾谨面露难色,郑显林忍不住追问:“说什么?” “唉……十三爷让咱想办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案子给判了!” 见郑显林正在思索,何顾谨直接挑明说道:“就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些……” 感叹朱景洪不择手段之时,郑显林叹道:“这是还嫌咱做的不够多啊!” “既然走上这条路,还能有什么办法,做吧……” 目光扫向郑显林,何顾谨沉声道:“真要这么干,消息肯定盖不住,到时候唾沫跟洪水一般涌来,老郑你可要帮我!” “你要我说多少遍,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怎么就是信不过我!” 说到最后,郑显林已经有些生气,起身后目光灼灼盯着何顾谨。 “那最好不过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阵,然后便各行其是去了。 何顾谨落实得很快,只是威逼利诱了一番,从应天府抓来的人就招了。 但问题是,囚犯的招供证明力度不够,他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于是他又下令,去往应天府衙抓来,打算一举将案子定为铁案。 到了现在这一步,什么规矩体统已经顾不得了,办好差事保住乌纱帽才是要紧的。 ………… 随着按察司差役到来,应天府衙被闹了个鸡飞狗跳。 牵涉其中的吏役,足足有十几号人带走,让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过足了眼瘾。 毫无疑问,这将成为他们回家后的谈资,又可以在亲邻面前显摆了。 坐在府衙内的贾雨村,此刻心里却不平静,甚至有些坐卧不安。 他刚补缺还未满一个月,治下就出了这样的案子,情况必然会捅到朝廷里去。 激起风浪,他这乌纱帽说不定就被吹落了。 想到这些,贾雨村更是焦躁不安,思索一番后当即提笔,要将金陵的情况告知荣国府,希望他们在朝中多加斡旋。 匆匆写好书信,封装好后贾雨村唤来亲随,让其立刻启程赶赴神都。 做完了这些事,贾雨村又收拾了一番,打算去见见自己的大恩人。 让人备好轿子,贾雨村便往巡盐御史衙门赶了去。 金陵一省御史有十几个,唯巡盐御史有单独衙门办公,其余都归在巡按都御史衙门。 应天府城内衙门很多,基本都聚集在靠北位置。 府衙和巡盐御史衙门相隔不远,乘轿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今日林如海身体抱恙,除非必要一般不见外客,得知贾雨村来访则破了例。 贾雨村在会客厅等几分钟,更衣完毕的林如海才现身,二人一番客套见礼后,方才分宾主各自落座。 “林兄,近日城里发生的事,你可有所耳闻?”贾雨村轻声发问,显得格外小心。 林如海深受皇帝信任,已加官至正四品,是金陵地面数得上的人物,贾雨村岂能不恭敬对待。 咳嗽两声,林如海端起茶杯,说道:“听过一些,多事之秋啊!” 探过身子,贾雨村询问道:“林兄对此,有何见解?” “唉……国事艰难,金陵上下本该勠力同心,眼下却闹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会姑辜负圣上期许!” 见林如海提到皇帝,贾雨村岂敢不郑重相待,于是他接着问道:“还请林兄为我解惑!” 并未召集答话,只见林如海慢悠悠放下茶杯,而后捋着胡须说道:“如今国事艰难,朝廷里里外外都要用银子,圣上希望金陵之事自解……” “可如今情形那是办事的样子,一旦金陵之事糜烂……你说谁会遭殃?” 贾雨村皱眉答道:“只怕太子……” 林如海反问道:“太子是圣上嫡长子,可金陵的官员是谁?” 自朱元璋以后,大明皇帝都有杀臣下的习俗,功绩越高的就越明显。 朱咸铭自比唐太宗,自然视官员如牛马,用时便擢无用时便黜,必要时杀一拨也毫不手软。 太子是皇帝的儿子,官员却不是,金陵事败太子很惨,但其中捣鬼的官员只会更惨。 “所以林兄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太子办成差事?”贾雨村凝神问道。 “为臣以忠,乃是本分!”看向贾雨村,林如海目光如炬。 (本章完) 第43章 薛家的难处 第43章 薛家的难处 因为忠心,林如海才会站皇帝的立场考虑问题,才会有他对贾雨村的一番话。 事实上,金陵官员们的不同选择,归根结底是因为立场不同。 当然了,从被贬官到被起复,贾雨村更懂得为自己考虑。 所以林如海的话他听了,却暂时没有被说动,因为他还要认真考虑自身利益。 当下应天府的账目,只有少部分还没查明白,即使这些都存在问题,也和贾雨村这新来的知府无关。 换句话说,贾雨村根本没有危机,所以不忙着做出选择。 但他很清楚,危机也代表着机遇,操作得当或许能免十年功夫。 此前罢官的遭遇,让他在官场上缺乏安全感,所以一心想把官做大,目标甚至直指内阁中枢。 坐在轿子里,贾雨村皱眉思索,脑中反复回想着林如海的话。 其实几天前钱瑞明找过他,明里暗里在引导他站队,都被贾雨村搪塞过去了。 这几天他一直没闲着,一边收集各衙署和京里的消息,同时对其认真分析外加考量。 派系斗争的大致脉络,他基本理已经理清,就看接下来怎么选了。 “选就有选错的风险,当真要选的话……也只能如林兄所说,从陛下之盼而择!”贾雨村暗中暗忖。 但这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帮了太子就会得罪睿王,于他而言也是个麻烦。 要不要继续装傻充愣……贾雨村此刻极为纠结。 而在另一头的薛家,薛蟠同样愁眉苦脸。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上告,闹到这一步让他苦不堪言,今日他就很想当堂撤诉。 但想到当日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形,薛蟠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退缩的想法顿时无影无踪。 “你是说……镇江府没给咱开票?” “正是……” 答了一句,薛家管事接着说道:“我们的船过不去,买下的粮食就只能堆着,偏生泰兴那边仓库不够,许多粮食还露天堆着!” “这要是下一场雨,只怕粮食就得烂了……” 薛蟠攥紧了拳头,恶狠狠说道:“镇江府那些人,平日可没少拿咱们好处,如今竟给我使绊子,真是些畜生!” 管事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大爷,只怕这事儿……和咱府上案子有瓜葛!” “我告的是胡进安,跟镇江府有多大关系?胡说八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大势,即便贾雨村也要大量收集消息,经过几天分析才理清脉络。 此刻薛蟠反驳,这管事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随即便不再多言。 这管事又说了些其他事,然后才离开了客厅,独留薛蟠一人喝闷酒。 “大爷,太太那边传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 薛蟠很不耐烦甩手,丫鬟怕遭无妄之灾,于是连忙退了出去。 虽然薛蟠已经成年,可到底还没有成家,外加大房人丁稀薄,所以吃饭一直都是一起。 又灌了了口闷酒,薛蟠才动身往内宅赶去。 “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这么多酒……伱怎么就长不大啊!” 闻到儿子身上的酒味儿,薛姨妈就忍不住训了起来,薛蟠则是无所谓的坐在原地。 丫鬟婆子们很快摆上饭菜,面对佳肴薛蟠却毫无胃口,心里一直想着皇差上的事。 “宝钗怎没过来?” “禀太太,方才已经传过话了,姑娘说把帕子绣好了就过来!”丫鬟答道。 这个时代的贵族小姐,除了读书写字便是做女工,后者尤其要重要些。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再去叫她……何苦饿坏了身子!” 话音落下时,后堂已传来了说话声,却是宝钗和几名丫鬟过来了。 “娘……” “快坐吧!”看到女儿过来,薛姨妈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家三口吃了一会儿,眼见兄长愁眉不展,宝钗忍不住问道:“哥……可是为案子的事烦心?” 自家妹妹冰雪聪明,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来……薛蟠如是想着,便将官府为难的事说了出来。 “小妹,你说该怎么办?那些粮食可不能拖,出了事要掉脑袋的!” 他们预备的是军粮,如果没有按时送到,司礼监的处罚会极为严厉。 “太子殿下来剿倭,这些粮食便是为太子殿下预备,大哥何不设法将此事上报太子?”宝钗轻声答道。 薛蟠一脸犯难道:“这倒不是不行,只是我没有官身,没办法向太子爷递消息!” 薛蟠祖父虽只是中书舍人,当年却是世祖朱审焯的心腹,官阶虽低却地位尊崇。 薛蟠之父好歹是个举人,生前在户部挂了主事的职衔,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 一想起这些,薛姨妈只感心头火起,越看薛蟠越觉得不顺眼。 “这些年来,有不少官员和府上交好,大哥何不找他们的门路?”宝钗皱起了娥眉。 “这……此前这帮人来借钱,多数都被我挡回去了,眼下找他们帮忙,只怕……” “你说说你,能成个什么事?你爹走的时候,就说……”、 薛姨妈又要训子之时,却听宝钗说道:“我记得此前姨妈来信,说应天知府贾雨村受姨丈家推举,方才能来应天任职……” “大哥何不去找此人帮忙?” “不会……他到应天不就,咱家就得罪了他吧?”宝钗审视自家兄长道。 “既然有这层关系,那我就试试看去!” 薛蟠也是真的着急,以至于连饭都不想吃了,起身就往外边儿赶了去。 宝钗连忙劝道:“大哥,也不急于一时,如今天色已晚,贸然到府岂不唐突?明日一早再去吧!” 想想这话确实有道理,薛蟠只能转身回来,叹了口气便开始吃饭。 “蟠儿,你得尽快想办法,把户部的官身拿到,否则如何能撑得起这个家!”薛姨妈叹了口气,满脸愁容清晰可见。 在薛姨妈的唠叨声中,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饭,又说了阵话才各自散去。 一言不发走在内宅廊道中,宝钗停在了拐角处,扶着栏杆眺望天上繁星,最终发出了一声叹息。 本来家族内部就有不稳,眼下又遇到这些麻烦事,风雨飘摇让人难以安心。 偏偏作为顶梁柱的兄长又靠不住,这让宝钗如何能不忧心。 在她身后,只跟着贴身丫鬟莺儿。 “姑娘,你有什么心事?”莺儿忍不住发问。 在她心中,聪明睿智的宝钗犹如天上仙女,又怎么会有排解不了心事。 “你懂什么心事!” “我当然懂了,姑娘莫非……是想未来夫君了?”说到这里,莺儿自己都笑了起来。 她俩虽是主仆,但感情却不是一般的好,见左右无人莺儿才敢玩笑。 知道莺儿是想逗自己开心,所以宝钗并未动怒,而是转过脸说道:“莺儿,这一个月的酸枣糕,你就别吃了!” 听得此言,莺儿当即傻眼。 (本章完) 第44章 口谕 第44章 口谕 时间来到第二天,按察司并未发出“传票”,所以薛蟠带着礼物去了贾雨村官邸。 当他和贾雨村密谈之时,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按察司审的案子在民间进一步传开。 此前薛家在应天名声并不太好,得知薛家是替小老百姓打抱不平时,应天的百姓们转变了对薛家的看法。 为了小老百姓申冤,敢把当官的告到按察司去,从古到今也是稀奇事。 “看来以前所听传言,多数都是假的……薛家大郎是好人啊!” “如今看来,薛家已是后继有人!” “但我听说,前些日子薛家大爷还当街动武,好像还打死了人!” “只怕是有人夸大,当街杀人这还了得?” “想来是了,如今的仗义执言的薛大爷,怎么会去杀人!” 大街小巷上,到处都能听到有关薛家的议论,此时的薛蟠无异于应天府顶流。 “你说……薛家这次能告赢吗?” “怕是难啊,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薛家再有钱怕是也敌不过!” 这话得到了普遍赞同,偏偏人群中有人提出不同看法。 “那可不一定,官官相护是不假,可如今咱们应天城内,可是有太子爷坐镇的!” “太子爷是谁?那是日后的皇上万岁爷,难道他不会替咱百姓做主?” 很明显,在百姓之中说这些话的,便是朱景洪派出来引导舆论的。 这些人全是京营士兵,和金陵地方没有利益牵扯,靠他们传“谣”是靠得住的。 “我可是听说了,这次皇上派太子爷来金陵,就是要惩治这些贪官污吏!” “知道人薛大爷为啥敢告官?” “为啥?”百姓们发出疑问,他们确实很好奇。 “就是因为薛大爷知道太子爷公正,会给咱百姓一个公道!” “好啊……这可太好了!” “有太子爷做主,就不用担心官司败了!” “这帮狗官,早就该治他们了!” “皇上万岁爷圣明啊……” 这便是当下的百姓,他们或许精明市侩,但依然信奉明君贤主,只认为官员才是坏的。 此刻街角的情形,在应天府各个地方上演着,舆论正往朱景洪期待的方向发展。 穿越过来个把月,他已在用自己的办法,开始改造这个世界。 而此刻的他,穿着比较正式四团龙云纹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和朱景源站在宫门口。 在他俩身后左右,是列队的龙禁卫侍卫,以及大批旗手卫的仪仗人员。 半个时辰前他俩就得到消息,知道京城来的钦差已进了城,吓得二人匆忙准备起接旨事宜。 安排妥当之后,他俩已在宫门外等了十几分钟,然而钦差却还没出现,便让朱景源焦躁起来。 他害怕钦差带来老爹的责问,更害怕自己差事办得不妥当,让老爹对自己彻底失望。 想到这些,朱景源竟感到口干舌燥,于是看向了一旁的老弟。 让他意外的是,此刻朱景洪正在发呆,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十三弟,你在想什么?”朱景源好奇问道。 被他的话惊醒,朱景洪正色道:“四哥,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什么爱不爱的?莫非伱又听了什么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朱景源板起脸来,他很担心朱景洪学坏。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明着说爱与不爱,这是非常出格的话。 见朱景源理解不到,朱景洪又说道:“那四哥……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你……看上了谁家姑娘?” “算是吧!” “谁家的?”朱景源起了八卦之心。 少年也怀春,当年他也经历过,倒不觉得有个什么。 虽然是开个玩笑,但在这个礼教大防的时代,朱景洪还是担心乱说坏人姑娘清誉,于是搪塞道:“此前出宫,在街上碰到的,也不知是谁家姑娘!” 朱景源不会想到,自家亲兄弟会骗自己,接话道:“那必定是个大美人了?” 聊这些事情,让他心态要放松些,所以朱景源不免多问几句。 “长得还行……” 一边说着,朱景洪手不停的想要形容,脑中浮现出在风卷帘起时所见一幕。 沉浸其中,朱景洪徐徐说道:“那句诗怎么说来着……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下着实惊讶到了朱景源,在他印象中朱景洪只喜欢练武,读书基本是能逃就逃,为此没少挨老爹痛打。 就这么个学渣,此时竟念出应景的诗,这着实显得不太真实。 “对了四哥,这诗前两句怎么念来着?” 好吧,仅这一句话,又将朱景源的印象拉了回去,老十三还是那个老十三。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 “四哥,这杜甫不愧是诗圣啊,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好诗,也不知道当年武媚娘是有多美!” 这番话,直接把朱景源听傻了,本来他想纠正一番,但想了想最终还是算了。 “十三弟,往后还是多读点儿书!”朱景源苦笑道。 “书读的好有啥用,唐太宗是贤明之君吧?杜甫才学高深吧?后者还不是碌碌一生!”朱景洪浑不在意道。 听到这里,官员们脸都涨红了,好在他们憋住了没笑。 朱景源亦是无可奈何,但此时他也不想多说。 “禀太子殿下,钦差已到了外宫门!”有宦官飞奔而来。 从外宫门到他们站着地方,步行用不了几分钟,听得此言朱景源又紧张了起来。 就连想入非非的朱景洪,此刻心情也感到有些忐忑,让他只能怪前身太不争气。 没一会儿,外边儿传来了马蹄声,只见十几骑飞速靠近。 等那人靠近后,朱景洪看清此人是个太监,只觉对方面善却不知身份。 “原来是胡掌班!”朱景源先开口说话。 来人名叫胡永全,乃是东厂掌班太监之一,乃是维护皇权的忠犬。 “太子爷,主上有口谕!” 朱景源连忙跪下,叩拜道:“儿臣叩问父皇圣安!” 随着朱景源跪下,周围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其中也包括入乡随俗的朱景洪。 这个时候,胡永全代表着皇帝,只见他挺直腰杆说道:“圣躬安!” “陛下口谕……” “太子,朕让你来金陵平倭,如今时间已逾两旬,你都做出过何等成果?” “若你自觉无能,便早些返回京城,莫要耽误朕的大事!” 听到口谕极尽贬低之能,再联系前身印象中威严可怖的皇帝,朱景洪一时有些可怜自己这四哥。 从小到大都被严厉管教,从来不允许他出半点儿错,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夸赞,还能有正常三观着实不容易。 好在自己是穿越来的,不会受皇帝凶威影响……朱景洪暗自庆幸。 “老十三……” 刚刚还可怜太子不易,听到胡永全语气冰冷叫到他,朱景洪竟在大热天打了个寒噤。 (本章完) 第45章 三尺白绫和毒酒 第45章 三尺白绫和毒酒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怕,但这身体就是不听招呼,以至于恐惧蔓延到全身,最终让朱景洪放弃了抵抗。 条件反射,这是前身不知挨了多少打练出来的,根本不是朱景洪能控制的。 “我听说你在金陵闹得厉害,你给老子听好了,惹出乱子回京腿给你打折了!” 说这话时胡永全表情极为严厉,显然是模仿朱咸铭当时的语气,这也是传达口谕必要的操作。 但在这里有个细节,朱咸铭的自称从“朕”变成了“我”和“老子”,显然更多扮演的父亲的角色。 在惶恐惧怕之中,朱景洪察觉到了这点儿不同,也让他看到了更多的机会。 回想起来,好像在十来个儿子中,皇帝老爹只对他管教严厉,平日教导训斥着实更像父子。 看着仍俯首跪在地上的两位皇子,念完口谕的胡永全连忙闪到一边,就要扶着朱景源起身。 “太子爷,您快起来,跪久了可别伤着!” 传旨的时候他是钦差,口谕说完了他就是奴才,岂敢不对朱景源二人恭敬。 起身之后,朱景洪看起来倒没个啥,唯朱景源神色怅然目中无时候神。 “太子爷,您此前上的几道奏章,主上已经批复过了……命奴才一并带了过来!” 说完这句话,胡永全向身后招了招手,其身后一士兵上前递来了个盒子。 接过盒子,胡永全勾着腰递到了朱景源面前,然而后者仍处于宕机状态,根本没理会面前的胡永全。 好在朱景洪还活着,于是他替朱景源接过了盒子,而后对胡永全说道:“胡公公,我爹刚才那些话,我娘知道吗?” 被朱咸铭揍了这么多年,朱景洪还能活得好好的,可少不了皇后的维护。 “这……十三爷,小的哪知道这些!” 朱景洪脸色一沉,说道:“是吗?那伱最好让我娘知道,否则我若挨了痛打,你小子也别想好过!” 当场威胁传旨钦差,也就朱景洪能干出这档子事,靠的就是自己有圣宠在。 没错,老皇帝虽然揍他,那也确实是爹打儿子,必然是有父爱在其中。 “小的明白!”胡永全苦笑着答道。 别看他是个东厂掌班太监,那怕是司礼监的秉笔和掌印,说穿了也只是皇家奴才而已。 真惹得朱景洪这浑人不高兴,一拳打死了也是白丢性命。 疏不间亲,皇帝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偿命,最多不过一顿板子而已。 “太子爷,口谕已经传到,若您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回京复命了!” 这地方胡永全一点儿都不想多待,他生怕朱景洪又搞什么幺蛾子。 “胡公公,你替我向父皇问安,并转告父皇……儿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平定金陵倭患!” “是!” 再度向朱景洪二人行礼后,总共在行宫待了不到十分钟,胡永全上马后便离开了。 来的时候因皇帝要求,他们是以每日六百里的速度赶路,如今回去便可以慢些了。 来回接近三千里,他胡永全可不是铁打的,长时间快速赶路身体也吃不消。 马蹄声渐行渐远,行宫处只剩一种侍卫和仪仗,以及站在前边儿的兄弟二人。 看着前方宫门,朱景洪叹息道:“四哥,咱们在这儿费心卖力,老头儿连句好话都没有,他这人品……” 敢当众编排皇帝的,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朱景洪了。 但周围众人都不觉得奇怪,只因他们见怪不怪了。 别说现在,便是以往被打烂了屁股,朱景洪被抬下去后也会说这些话。 一句话形容,怕是真怕,浑也是真的浑。 然而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周围发出了惊呼声,转头一看却是太子晕倒了。 太子晕倒可是大事,周遭宦官连忙上前照料,最终在朱景洪指挥下抬去了寝殿。 当然了,朱景洪还严令在场众人,太子晕倒的消息不准传出去。 很快太医赶来,瞧了之后说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气血不畅所致,开几副安神药吃也就好了。 半个小时候,朱景源已经醒了过来,正在看胡永全带来的奏章。 朱景洪本来想拦着,可是根本拦不住,于是只能听之任之。 “你替朕分忧,还是朕替你分忧?” 这是请求调拨水师的批复,可以说措辞极为严厉,看得朱景源眼泪都在打转儿。 余下几份奏章,则是朱景源专门的请战折,上面的批复同样也很严厉,甚至不乏贬低和讥讽。 总体来说就一个意思,朱景源来了个把月屁事没办成,根本就不配做大明朝的太子。 看到最后,朱景源真的落下了泪珠,此刻他感到无尽的委屈和悲伤。 “你们都出去,五十步内不许有人!”朱景洪吩咐殿内众人。 待宦官宫女全都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朱景洪兄弟二人。 眼见只有亲兄弟在,朱景源情绪根本控制不住,最终竟嚎啕大哭起来。 “四哥,其实也没多大事,不就是被骂了几句嘛……你看我,老头儿还说要把我腿打断……”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就听朱景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十三弟,这么多年……我一直竭尽全力,想做好爹他交代的每件事!” “他让我读书,我两个月就将四书五经背下,他让我进学,一年四季无论寒暑我从未迟到,他让我……” “爹他要求十分,我都会努力做到十二分,不是想坐稳这狗屁太子之位,只盼着他老人家能夸我一句……” “说……老四,你小子不错!” “这么多年了,无论我做得多好,爹他从来都是责骂,从来都是挑我的错处,从来没夸我一句啊……” 越往后说,朱景源情绪越发崩溃,甚至于捶胸顿足,看起来显得有些癫狂。 朱景洪只是默默听着,他知道这位大哥需要发泄。 这样的原生家庭,着实让人喘不过气来,朱景源没长歪也不容易。 哭诉了几分钟,朱景源突然安静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顶横梁。 ”四哥,你好些了?”朱景洪试探着问道。 几息之后,只听朱景源平静说道:“十三弟……此番我被发配金陵,如今爹又派太监来责骂我,看来这一天终于到了……” “那一天?”朱景洪摸不着头脑。 只见朱景源从床上坐起,转过身看向朱景洪,一字一句道:“爹要废我太子之位了!” “四哥,这不可能,你别胡思乱想……” “这不是胡思乱想,爹一直喜欢老六,夸他文采可比圣贤,夸他做事稳妥老道,还说……” 还说过什么,朱景源差点儿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四哥,你是嫡长子,太子位肯定是你的……”朱景洪还在劝解。 朱景源根本理会,而是自顾自说道:“今日派人来责骂,下次就是废太子的诏书了……” “甚至……还有三尺白绫和毒酒!” (本章完) 第46章 好险 第46章 好险 【感谢“砍材喂马”、“李白忠实粉丝”两位的打赏。不建议账户上留存太多起点币,以免触发金融风险!】 眼看朱景源越说越离谱,完全是自己吓自己,朱景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说杀朱景源,便是要废他的太子位,皇帝都得过皇后这一关。 “也好,至少能给我个痛快,不必像老大老二一样,死得憋屈……” 老大朱景渝,当年有夺嫡之心,鼓动朝臣攻击太子,被朱咸铭一脚给踢死了。 而事后查明,其中还有老二朱景湛在撺掇,于是朱咸铭当即废其王位,并下旨将其永久圈禁。 在破败的王府中,朱景湛忧惧交加无人问津,不到半年便不治而亡。 所以朱咸铭不只是逼父弑兄,对自己亲儿子也是毫不手软。 有这样的爹在,也难怪朱景源忧惧交加,以为老爹也要对自己动手了。 “四哥,别忘了……娘还在呢!” 皇后杨清音,那是真正疼爱儿子的母亲,也是给予朱景源最多温情的人。 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朱景源在压迫下才没长歪,才会将善良仁慈种到心间。 “对……还有娘,还有娘护着我!” 一边说着,朱景源便踉跄起身,而后往书桌方向挪动去。 “四哥,你又怎么了?” “我要给娘写信,娘会救我的……” “四哥,你若这样做了,便会真的激怒老头儿,到时候只怕真的无可挽回了!” “可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拿起笔,朱景源显得格外无助。 “老头儿说咱们差事没办好,咱把他办好不就得了?” “那又谈何容易!” “只是不容易,又不是办不到!”朱景洪不以为意。 没等朱景源再问下去,朱景洪从他手中拿掉了笔,而后说道:“四哥,你先休息,有事一会儿再说!” “身体是本钱,若伱身体垮了,那岂不是便宜了老六?” 一番劝慰之后,朱景源总算是被说动,躺到床上竟很快就睡了过去。 心神俱伤,朱景洪是真的怕他倒下,那样就白让老六摘桃子了。 出了大殿,朱景洪吩咐所有人不得打扰,而后便往校场方向去了。 何顾谨正按他的意图审案,此刻他只得静待局面发展,并就最新情况的做出反应。 这也意味着,他只能待在行宫,不能出去晃悠。 前几日何嘉言送来了武器铠甲,到现在朱景洪还没用过,正好今日拿来试试手。 事情吩咐下去后,自有侍卫官宦们忙碌,朱景洪则是换衣服去了。 眼下团龙袍翼善冠,显然不适合剧烈运动。 大约半个时辰后,应天行宫西侧马场内,朱景洪身着简单的黑色交领贴里,正张弓搭箭瞄着前方目标。 他手里用的是硬弓,有效射程起码一百多米,毕竟军中配发的还好些,要弄来何嘉言显然费了心思。 如今这时代,火枪已经大规模应用,但因其射速射程和精准度不够,外加成本比较高,所以未将强弓挤出历史舞台。 至少朱景洪手里这张弓,杀伤力绝对超过火枪。 今日除了试弓,他还要试铠甲和兵器,以及难度最高的骑射。 好不容易练一次,总得把会的都练一遍,如此也可更好契合这具身体。 确认瞄准了前方,朱景洪松掉了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飞驰而去,轻而易举命中靶子,可惜没有正中靶心。 客观来说,七十米距离能射到这种水平,在军中已称得上佼佼者。 然而现场围观侍卫,却没一个人出言喝彩,只因这不是十三爷的“真实水平”。 “十三爷,您喝茶?”宦官余海开口询问。 把弓扔向一旁侍立的陆育新,朱景洪转过身走向椅子方向,余海捧着茶盏立刻跟上。 “这是什么茶?”朱景洪随口问道。 “是忠顺王爷呈送主上的贡品,到底叫个啥名……奴才也不知道!”余海满是尴尬答道。 “原来是九叔……” 根据前身记忆,忠顺王朱咸镆并非皇室近支,其祖上乃是懿宗一脉所封藩王,与世祖朱审焯是亲兄弟。 传到朱咸镆这一代,按世祖所定降等袭爵祖制,他本该领正一品镇国将军之爵。 只因朱咸镆的父亲,在“东华门事变”中出过力,且在之后高调支持朱咸铭继承帝统,所以被格外加恩袭了郡王。 放下茶杯,朱景洪向不远处的陆育新招了招手,后者连忙跑了过来。 “如今军中备有火铳,你想办法给我弄几支来,最好是不同样都来一件!”朱景洪慢悠悠说道。 火铳虽未能淘汰弓箭,但在军中已不是新鲜玩意儿。 莫说上直亲军卫和京营,便是各地都司的精锐之军,也都装备了这些东西。 一听让自己弄火铳,还要不同样的都来一件,陆育新只觉欲哭无泪。 他只想在龙禁卫混够资历,然后外放做官光宗耀祖,那曾想头一步就会这么难。 和朱景洪短暂接触这几天,他可赶上了太多幺蛾子,这世上就没人比他更难的人了。 “十三爷,火铳是军中管制之物,搜罗这些东西臣……” 见陆育新一脸便秘的样子,朱景洪摆了摆手:“行了,又不是让你几天办好,几个月的时间总能办到吧?” “我就是借来看看,看完了你再还回去就是,算得了什么大事!” 只要脸皮够厚,朱景洪就不觉得尴尬,难题也被抛给了陆育新。 当然了,他也不是一味压榨人家,只听朱景洪接着说道:“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要外放时,我去四哥处替你求个恩典,给你谋个好差事!” 一般来说,在龙禁卫当值只有五年,时间一到就得外放,初期任职的好坏直接影响日后升迁。 所以朱景洪这句话,对陆育新来说有莫大鼓舞,甚至连旁边几名侍卫都心动了,恨不得顶替陆育新接下这差事。 “十三爷放心,臣便是豁出性命,也替您把东西找寻到!” 见陆育新这般“舍生忘死”,朱景洪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环顾左右道:“你们看看,说得好像要他命似的,实在没法子也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不可!” 说到此处,朱景洪只觉得心情大好,又命人将靶子摆往更远处。 “一百三十步,你们说……能不能射中?” 没等陆育新说话,旁边就有侍卫开口:“十三爷射术精湛,天下无人能及!” “便是一百五十步,十三爷也不在话下!” 明明之前多数未曾射中,一众侍卫还如此吹捧,可见众人拍马屁毫无底线。 再度瞄准前方,朱景洪屏住呼吸,确定目标后松开了弓弦。 可惜这次仍未射中,连箭矢都飞出了围墙去。 一众侍卫尽皆闭嘴,刚才他们夸得有多好,此刻打脸就来得有多快。 “派人出去看看,别射到了人!”朱景洪吩咐道。 当然了,跑马场外不会有人,射中人的概率基本为零,但朱景洪还是让人去看看。 当他继续练习之际,围墙的另一侧,应天知府贾雨村,正惊魂未定站在原地。 在他身前三十公分处的地上,正插着一直箭矢,尾部的羽毛还在迎风颤动。 贾雨村冷汗直冒,方才他若再往前半步,这条命怕就交代在这里了。 “好险,好险……” (本章完) 第47章 前倨而后恭 第47章 前倨而后恭 薛蟠找贾雨村求助,在人情和厚礼双重推动下,贾雨村决定帮薛家这个忙。 所以他来了行宫,觐见太子帮薛家递折子。 可惜朱景源正在休息,有朱景洪严令无人敢去搅扰,贾雨村要么改日来要么就得等。 他非轻言放弃之人,所以他选择在行宫等待。 干等着无趣,贾雨村便在行宫漫无目的散步,不知不觉到了马场外,却没想到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这些丘八,当真是放肆……”贾雨村语气森寒。 他两榜进士出身,如今贵为应天知府,有着光明的前程,却差点儿遭了横祸,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拔出箭矢,贾雨村气势汹汹寻找马场入口,誓要找到凶徒严加惩戒。 跑马场出入口有好几个,当贾雨村往北寻了去。 当他离开后,朱景洪派的太监才有太监出现,见无异常便返回禀告去了。 而在马场之内,朱景洪又连射两箭,这次终于有一支上了靶。 “余海,带上你的人,赶紧去弄点儿吃喝来,一会儿大家练起来不是渴就是饿!” 听得此言,周围几名侍卫顿时傻眼,他们只是过来布置场地,可没想过和朱景洪一起练。 比其他的倒不怕,他们就怕和朱景洪比拳脚,那是单方面挨揍的局面。 “是!” 余海带着一帮内侍离开,留在原地的侍卫都苦着脸,想要推脱却又不敢开口。 “我说……今日不比拳脚,你们担心个啥?” 有了这句话,众人才放松了些。 “替我着甲,一起练骑射!” “是!” 于是朱景洪穿上甲胄,装束与几名侍卫差不多一样,只是看起来英武了许多。 “上马……今日尔等命中最多者,赏玉如意一柄!” 侍卫们都是勋贵子弟,家中条件自是不差,玉如意对他们而言不算贵重,但却是值得一博的彩头。 众人纷纷挽弓上马,一时间马场之内蹄声雷动,爽朗高呼声响彻云霄。 少年意气显英姿,弓马骑射尚武德,朱景洪格外沉浸其中。 也正是这个时候,贾雨村气势汹汹进了马场,看见朱景洪一群人便认定凶手在其中。 “停下,都给我停下来……” 紧握箭矢,贾雨村快步走进场中,身着官服的他很是显眼,让纵马飞驰的众人注意到他。 “吁……” 朱景洪勒住缰绳,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而后从各方打马靠拢。 “你是何人?”朱景洪首先发问。 却见眼前之人腰圆背厚,面阔口方,一袭紫色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威严深重气场雄壮。 倒是难得一见的气度,可貌似此人来者不善啊! 当朱景洪看向来人手中箭矢,贾雨村已开口质问:“这箭是伱们射的?” 虽觉朱景洪面有贵气,但今日他穿的跟侍卫差不多,贾雨村认不出他身份也属正常。 今日众人联系射箭,为了区分箭矢所属,在箭羽上做了颜色标记。 所以只扫了一眼,朱景洪就确认这支是自己射的。 “这箭是我射的!”朱景洪平静回话,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真是眼前这丘八射的,贾雨村顿时火起,冷着脸训斥道:“是你射的?行宫重地谁允许你胡乱射箭,若误伤了太子殿下你们该当何罪?” “尔等既是行宫侍卫,就当以本职差事为要,岂能以刀兵做儿戏?” 经过短暂懵逼后,当场有侍卫呵斥道:“放肆……” 然而没等这侍卫继续说话,只见朱景洪摆了摆手,示意后者不许插言。 毕竟人家是有理的,让人家发发火儿也很正常,他朱景洪还是很大度的。 见贾雨村怒目而视,朱景洪便致歉道:“这位大人提醒得是,是我思虑不周,往后定会多加注意!” “往后?你还想有往后?”贾雨村气得发笑,暗骂此人莫非是个傻子。 “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上官是谁?” 不把朱景洪狠狠收拾,贾雨村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没等朱景洪回答,远处余海一帮人已经赶来,见有外臣在他们都很疑惑。 “十三爷,糕点果品茶水果汁都搬来了,您看放哪儿合适?”余海大声请示。 “这点儿小事也要问,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放了就是……”朱景洪沉声以对。 听到“十三爷”三个字,再听到朱景洪的回话,贾雨村整个人便呆住了。 十三皇子在金陵,这件事贾雨村是知道的,但一直都没机会面见,只知他脾气暴躁威慑金陵文武。 如今看来,眼前这人便是了! 此时的贾雨村,心中怒火已被懊悔覆盖,整个人处于极度惶恐之中。 他贾雨村何等草芥之人,竟敢呵斥这位爷,当真是不要命了。 当然了,贾雨村也感慨自身命途多舛,被贬官后好不容易攀上贾家,得以复职并来到应天任知府。 本以为飞腾之机已至,正想着趁乱撰取政治利益,谁知得好巧不巧得罪了朱景洪。 见贾雨村愣在原地,额上已有细汉冒出,朱景洪便笑着说道:“这位大人,刚才差点儿将你误伤,是我的过错……” “十……十三爷,臣……恕臣眼拙,未能认出您来,以致大放厥词,言语失当……冒犯了十三爷,臣……” 刚才贾雨村言语有多犀利,此刻的他就有多谦卑,前后之间判若两人。 示意余海几人干活儿,朱景洪转向贾雨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能仗义执言,怎能说是冒犯!” 这个道理,贾雨村刚做官时信,现在嘛…… “十三爷海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臣钦佩之至!” “只是臣之冒犯,岂可轻饶,万妄十三爷严惩!” 说道最后,贾雨村跪到了马前,因叩首而高高撅起的屁股,让朱景洪想到了某位好汉。 “你这人……”朱景洪笑了笑。 “行了,我恕你无罪,起来吧!” 作为曾经的打工人,他很清楚贾雨村此刻的心理,对他的霉运也比较同情,所以没有追究的意思。 正当贾雨村打算告辞离开,却听朱景洪问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现居何职……” 您老忘了我该多好,如此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虽是这么想,但贾雨村也很清楚,接下来免不了和朱景洪打交道,趁早说清楚倒也便宜。 “微臣姓贾名化,现任应天知府……” 听到贾化这俩字朱景洪没啥印象,但应天知府他可知道是谁,偏偏此人又信贾。 “贾化……你是贾雨村?” 十三皇子居于禁中,如何能知晓自己别号?难道是太子殿下时常提起? 这不太可能吧……但也不是没可能! 撇开胡思乱想,贾雨村恭敬答道:“回禀十三爷,臣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正是雨村!” (本章完) 第48章 帮忙 第48章 帮忙 “哦~”朱景洪再度上下打量了他。 这一字回应语气起伏,让贾雨村不明就里,此刻他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在于,若真是太子时常提起,他贾雨村青云直上的机会便到了。 忐忑在于,刚才他毕竟得罪了朱景洪,对方年幼喜怒无常,若是。 “贾雨村……” “臣在……” 贾雨村勾着腰,神色间极为谦卑,比一旁站着的余海还像奴才。 打量了贾雨村一眼,见对方有常见的文人儒雅气质,实在看不出日后其人品败坏。 但其实他的转变也不稀奇,满朝官员哪个不是饱学文人,可为官后又有几个以圣人教诲自守。 “你到应天任知府多久了?判了多少案子?”朱景洪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比较突兀,却让贾雨村心中更为兴奋。 难道真是太子爷看重,所以十三爷才问自己这些? 贾雨村恭敬答道:“回十三爷的话,臣蒙陛下隆恩起复,到任应天不足一月,至于判案……自有衙中推官主管,臣只总揽大概!” 从马上跃身下来,朱景洪取下了头盔,一旁的宦官连忙将其接过。 招呼一众侍卫吃水果,朱景洪才看向一旁的贾雨村,徐徐说道:“近日按察司有民告官,我记得被告就是你们应天府的人!” “十三爷明鉴,正是府衙推官胡进安!” 朱景洪随口问道:“此人品性如何?人家所告之事是否属实?” “这……臣才到应天,大小事务都未理清,胡进安是否作奸犯科,臣着实不清楚!” 见贾雨村急着撇清关系,朱景洪不由露出笑容,说道:“胡进安是你下属,他如今牵扯上了官司,伱就没做点儿什么?” 十三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警告我表明立场?可自己眼下还没考虑清楚啊! “十三爷,臣也在查这件事,可也没发现什么线索,想来胡进安怕是清白的!” 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显然贾雨村还没考虑清楚,自己到底要倒向哪一方。 “是吗?都说如今贪墨横行,你可得好好查查!” “若有疏忽,不免有失职之过!” 贾雨村连忙说道:“十三爷教诲,臣定当谨记,回去之后定会严查!” 他算是听明白了,如果自己站错了队,到时胡进安被查出烂账,便会给他也定个失职之罪。 当然了,贾雨村没被吓到,依然按照此前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才做决定。 本来以为话到这里,他也可以告辞了,谁知朱景洪又问道:“你来行宫,可是有事?” “臣来拜见太子殿下,有事要向殿下禀告!” “什么事?急不急?”朱景洪问道。 如果急的话,朱景洪也是可以代理的,实在不行去请太子也行。 “金陵薛家求到府衙,说他家如今所领皇差,在镇江府出了些差错,想叫太子爷做主!” 薛家是听司礼监差遣,负责的差事朱景洪却没了解过,今日正好问来听听。 听贾雨村细说后,朱景洪大致有了了解。 “事情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我会跟四哥禀明!” 总算是可以告辞了,贾雨村可谓求之不得。 “多谢十三爷相助,那臣就告退了!” “别忘了把应天府的事理清楚,去吧!” “是!” 贾雨村告辞离开了,朱景洪则陷入了思索。 薛家是为剿倭筹备军需,如今被金陵地方官刁难,显然是遭了池鱼之祸。 所以,这个忙是要帮的,一方面是为了剿倭大局,一方面则是为了做个人情。 什么人情?当然是给薛家的人情。 想到此处,朱景洪便吩咐道:“余海,派个人去把李文钊叫来!” 如今金陵这些地方官,那些靠得住那些靠不住,朱景洪着实分不清楚,所以他干脆让李文钊帮忙。 对于皇室而言,最信任的是内廷宦官,然后是上直亲军卫,再然后是勋贵集团,最后才是文官士大夫。 虽然官阶不高,但李文钊妥妥是金陵的大人物,每天也是有诸多公务缠身的。 然而朱景洪有召,他再忙也得屁颠赶过来,前后只费了不到半个小时。 当李文钊赶到时,朱景洪已练得大汗淋漓,一帮子侍卫更是气喘吁吁,甚至有人还带了伤。 “过瘾,下次咱们再来!” 听到这话,旁人都只能憋着,唯侯璟忍不住抱怨:“十三爷,不是说了不练拳脚,下次您可别骗我们了?” 他侯璟也是国公府小爷,在公府是爹娘祖母的宝贝,谁能想到会被今日这般暴揍。 最关键的是,和朱景洪认识几年,这种揍他还没少挨。 朱景洪极为爽快道:“侯璟,你如果不愿意,那往后就不叫你了!” “十三爷,臣不是那个意思!”侯璟连忙解释。 真要是被这小圈子抛弃,那他之前的揍不白挨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晚上我请你们吃酒!” 一帮子侍卫陆续散去,紧接着朱景洪让宦官替自己卸甲,并对一旁的李文钊说道:“李千户,别来无恙!” “臣拜见十三爷,不知十三爷唤臣过来,有何吩咐!” 示意李文钊起身,朱景洪平静说道:“吩咐倒谈不上,只是想问你些事!” “让那些地方衙门清账,他们究竟有没有认真清账,有没有再弄虚作假?” “你们锦衣卫负责监察地方,千多号人撒在各大小衙门,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 如今的锦衣卫,已被改为专门的情报机构,在各省都设置了千户所,在上直亲军卫中编制最大的。 听了朱景洪这番话,李文钊便把自己搜罗的消息,分门别类的讲了一遍。 其实关于这件事,即便朱景洪不来问,李文钊都要找个时间来汇报。 总体而言,经过上次议事,朱景洪下了严令之后,各府县衙门的确实在忙碌,尽可能的把缺的钱粮补上。 虽然还没全部完成任务,但离期限还有五六天时间,朱景洪倒也不是很慌。 “这次叫你过来,除了问明情况,还有个事要你帮忙!” “能为十三爷效劳,是臣的荣幸!” 才说完一句,李文钊又补充道:“只要力所能及之事,十三爷只管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金陵薛家不是帮着采办军需吗?今日好像镇江府有人为难,你给想想办法!” “能不能做到?” 薛家被为难,这事儿李文钊还真知道,甚至比薛蟠知晓得还要清楚些。 “臣回去就想办法!”李文钊答应得很干脆。 “你办事还是得力的,此番剿倭大捷之后,回京我会替你请功!” “你这样的本事,窝在小小金陵委屈了,我看做佥事同知都行!” 毫无疑问,朱景洪又开始画大饼了,奈何听着确实让人舒心,李文钊也露出了笑容。 “多谢十三爷提携!” (本章完) 第49章 锦衣卫上门 第49章 锦衣卫上门 李文钊离开后,一身臭汗的朱景洪回了寝宫,在宦官服侍下就要洗澡。 被这些不男不女的宦官伺候洗澡,朱景洪总觉得有些别扭,但也只能忍着。 他本想把英莲叫来,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英莲暂时还不大见得光。 平日端茶送水也就罢了,真要是让她伺候洗澡,难免不会被人联想到那档子事儿。 这要是传到京城去,英莲只怕性命难保。 洗完了澡,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朱景洪得知太子还在睡觉,这让他暂时打住了议事的想法。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想到了宝钗,一时间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既然是红楼世界,不收集几个金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朱景洪暗暗想到。 此前他让张临打听后,已得知黛玉如今不过十二岁,现如今已被送去京城荣国府。 十二岁在小学都没毕业,这让他着实下不了手。 在此情形下,并列金钗之首的宝钗若不拿下,那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朱景洪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其实馋人家身子。 “上次登门有些唐突,只怕薛家丫头对我有了恶感,今日顺手帮了他……还得让她知道才行!” 若是薛宝钗知道,朱景洪把上次的事定义为“有些唐突”,恐怕只会气得半死。 思来想去,朱景洪最终坐到了书桌前,提笔写出了今生第一封信。 写完之后,他立刻让人准备礼物,打算以赏赐的方式将信送出。 “撩一撩,十年少……” 朱景洪哈哈一笑,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真爽。 当然了,赏赐薛家也不只为撩拨宝钗,其实更多是为了释放信号,让薛家知道朱景洪会撑着他们。 否则,在金陵各级官员衙门威吓,薛家怂了撤出上告,游戏就没法儿玩下去了。 行宫里宝物着实不少,想要赏赐直接调用便是,不到半小时邓安便将东西准备妥当。 为了“掩人耳目”,赏赐的东西预备了三份儿,朱景洪悄悄把信放进了宝钗那一份里。 在等待领人带着赐品出行宫时,整个薛家如今却紧张万分,只因今日锦衣卫的官差上门了。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不经正常程序逮捕官民,自然是任何人都对其避之不及。 如今薛家告官,本就惹上了大麻烦,近期生意上的事又不顺,如今还惹来了锦衣卫…… 整个薛家,此刻都处于悲观和恐惧中,多数人都埋怨是薛蟠惹来的祸端。 作为当家人,薛蟠本来也挺惶恐,可和锦衣卫官差一番交谈后,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锦衣卫非但不是来找麻烦,反而是替他家解围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薛家就派几个人到衙门,跟我们一同往镇江府去!” “多谢诸位,实在是多谢了!”薛蟠郑重作揖。 “那我们就告辞了!” 眼见几名校尉要走,薛蟠向不远处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递了个荷包过来。 “诸位,这是一点儿茶钱,诸位切莫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为首小旗官盯着钱袋。 薛蟠笑了笑,将钱袋直接塞进小旗官手中,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们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薛某了!” 轻轻一掂量,少说也有四五十两,让这小旗官乐得笑开了。 “那……就多谢了!” 众人一团和气,薛蟠高调送锦衣卫出府,让所有人看见他与锦衣卫有说有笑。 送走了锦衣卫,薛蟠立刻回了内宅,向母亲妹妹说明情况,希望他们不要担心。 “蟠儿,你在锦衣卫有朋友?” 锦衣卫这种衙门,很少有人跟他们交朋友,薛蟠直接摇了摇头。 “那他们怎会帮咱们?难不成别有所图?” 孀居多年,为了守住丈夫儿子家业,薛姨妈有着很强的戒心。 一旁的宝钗说道:“会不会是贾知府想了办法!” 薛蟠微微点头,说道:“这位知府人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就在一家人安心之时,外面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太,大爷……有公公来了,说是来传十三爷的话,请大爷速速前去!” 薛蟠最怕听到的,就是“十三爷”三个字,刚刚还放松的他顿心头一紧,忍不住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他本想喝茶来缓解,颤抖的手晃得杯盖叮叮作响,将他的恐惧直接明示出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蟠儿,你快去吧!”薛姨妈面带凄楚。 这一刻,薛家的天仿佛又要塌了。 “是!” 怀着悲壮之心,薛蟠迈步走出了房间,独留母女二人伤心落泪。 “宝钗,伱说娘前世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么些事情!”薛姨妈忍不住哭诉。 惊惧之中,宝钗也不知如何化解,只能温言安抚着母亲。 面对朱景洪这等权力顶峰的人,她的聪明才智几乎全无作用。 再说赶去前厅的薛蟠,见到邓安是一万个小心。 “不知十三爷有何吩咐?”薛蟠极为惶恐,在一个邓安面前勾着腰。 邓安神色冷漠,徐徐说道:“薛蟠,十三爷有令!” 薛蟠哪敢怠慢,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十三爷说了,前些日子拜访尊府,行为略显唐突失礼,返回之后深觉冒昧!” 啥啥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眼前这死太监说胡话?这真是的十三爷让传的话? 但看邓安认真的样子,薛蟠得承认这确实是真的。 “故今日特备薄礼,送至尊府聊表歉意!” 说完这话,邓安往外边儿吆喝了一声,便有小宦官抬进了三个大木箱子。 “薛大爷,左边儿的是赏赐给你的,中间是赏给你们姑娘的,右边是给你家太太的!” 见薛蟠还杵着发呆,邓安略带不满道:“薛大爷,你还不谢恩?” “谢十三爷厚赐,谢十三爷厚赐!”薛蟠连连磕头,此刻的他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十三爷吩咐过,各人的东西各人亲领,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回话之后,薛蟠连忙吩咐小厮,让他去请薛姨妈和宝钗出来。 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薛姨妈和宝钗很少到前厅来,但朱景洪有令她二人岂敢不从。 事实上,薛蟠对此倒乐见其成,今日受赐最好弄得阖府皆知,背后就没那么多人说闲话了。 薛姨妈宝钗二人出来之后,又是在邓安面前一番跪拜,才算把受赐的东西领到了手。 “话我已经传到,这就告辞了!”邓安拱了拱手,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公公慢走,我送你们出去!” 这一送,少不得又是百十两银子出去,但薛蟠这钱只觉得安心。 待她离去之后,薛姨妈就命人将箱子抬往内宅。 按朱景洪的吩咐,三个箱子各被抬回三人住处,将由他们各自打开查验。 “阿弥陀佛……今日得十三爷赏赐,此前恩怨便已了解,为娘总算可以安心了!”薛姨妈双手合十,跪着冥冥之中存在的神灵。 “但愿吧……”宝钗却没那般乐观,只因家中还有官司缠身。 (本章完) 第50章 登徒子 第50章 登徒子 薛蟠笑呵呵从府门返回,进来时却发现已聚了不少族人,其中便有二房长辈薛玉成。 “蟠哥儿……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薛玉成杵着拐杖发问。 “是啊……又是锦衣卫上门,又是宫里来人的,真真是吓死个人了!” “蟠兄弟,你不会又惹祸了吧?” 从薛玉成打开话匣子,现场众人七嘴八舌问了起来,让心情本好的薛蟠顿时垮下了脸。 “二叔公,我难道就是专程闯祸的?” “实话告诉你们,我找了锦衣卫里的朋友,替咱解决镇江府那边的事!” 收了自己银子的人,薛蟠便认为是交了朋友,这是他极为朴素的世界观。 “至于今日来的公公,说出来你们怕是不信……乃是奉十三爷之命,特来赏赐太太和与我兄妹!” 前一句话大家勉强能信,可这后一句众人就真的不信了,因为这听起来确实太假了。 “十三爷赏赐?蟠哥儿……这可不能乱说,传扬出去岂不招来大祸!” 薛蟠脸色一沉,怒道:“伱们不信?那就随我进去!” 此刻他极力想证明自己,所以非得让众人心服口服不可,否则他一天都不会痛快。 赏赐的礼物,已被搬至薛蟠院中,众人一路来到了他的房内,看着薛蟠打开了木头箱子。 箱子虽然很大,但里边儿东西却没多少,各有刀剑一把外加一套书,以及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怎么还有兵器!”有人忍不住吐槽。 一般来说,赏赐不会出现这这凶器,只因着实不太吉利。 薛蟠当即呵斥:“十三爷喜好武艺,这事儿难道你们不知?” “所以……这真是十三爷所赐?”薛玉成极为诧异。 薛蟠撂下箱盖,徐徐说道:“二叔公,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十三爷的谣啊!” 薛蟠信誓旦旦,让众人不得不信。 “如此说来,蟠哥儿和十三爷有交情?” 那天朱景洪到薛家时禁军封了宅子,薛家族人和奴仆大多被禁锢,外加薛蟠严令知情者不可议论,所以薛家众人根本不知真相。 “算是吧!”薛蟠讪讪道。 和锦衣卫他敢乱认关系,但跟朱景洪他可没这么大胆,于是便模棱两可回答。 听到这话,薛家众人松了口气。 朱景洪是盘踞在他们头顶的乌云,随时都能给薛家降来狂风暴雨,如今这片乌云消失了,让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在高兴的同时,众人看薛蟠也觉得顺眼了些,现场黑着脸的只有薛玉成等少数几人,他们都是族里的实权派。 只听薛玉成慢悠悠道:“蟠哥儿,十三爷大人不计小人,往后你可得洁身自好……别再给族里惹祸了!” 这话表面是教育,其实是在提醒在场众人,薛家的祸事都是薛蟠惹来的。 薛蟠却没听出真意,笑着答道:“二叔公,您老教训得是,往后我再不敢了!” 这一边薛蟠招呼着族人,而宝钗也已回了闺房,正拿着笔在纸上描着样子。 朱景洪的赏赐她没有在意,毕竟薛家巨富,金银绫罗都是不缺的。 她现在只庆幸,薛家和朱景洪恩怨消了,往后不用再为此事而担心。 薛宝钗心平气和坐着,她屋里的两个小丫鬟可好奇得很,当着她便将木箱打开了。 “两柄如意,还有两套书,还有一二三四……六件钗饰,两件玉簪……” “还有笔墨纸砚……还有两柄团扇,都是竹丝制成的贡物,上面的样可真好看!”莺儿拿着团扇反复打量,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听着莺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宝钗仍拿笔描着,并未被外界声音打扰。 这时丫鬟文杏突然开口:“姑娘,这里还有一封信!” 拿着团扇欣赏的莺儿转过头去,果然看见箱子底下放着一封信,于是立刻将其拿了起来。 “什么信?莫非是放错了!” “薛……姑娘亲启~” 念完信封上的几个字,莺儿抬头道:“姑娘,是给你的信!” “胡说八道,怎会有给我的信!”宝钗板起脸来。 作为闺阁女子,若是私自收受信物,传出去绝对有损名节,宝钗自然是不会承认。 “那这信如何处置?”莺儿左右为难。 偏偏文杏插话道:“姑娘……这信只怕是十三爷写的,会不会是他有什么吩咐?” 这话反倒提醒了宝钗,她本来想说把信烧了,眼下却又犹豫起来。 万一信里真吩咐了事,她给撕了岂不又给家中招祸。 可既然是给薛家的信,为何又要署名给自己?宝钗百思不得其解。 “信拿过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看信,毕竟小心才使得万年船。 “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宝钗支开了莺儿两人。 “是!” 等她二人忙碌之时,宝钗撕开了信封,从里边儿拿出了信纸。 纸是极上等的宣纸,墨也是极品的徽墨,然而…… “这写的是什么字!”宝钗极为嫌弃。 这样的好纸好墨,上面的字却稀烂,笔法结构基本不讲究,只能说是可以辨认而已。 “这真是一位皇子写的东西?”宝钗表示怀疑。 皇室为天下第一家,朱景洪这等嫡皇子,起码是翰林院的学士启蒙,怎会连字都写不好? 撇开这些疑问,宝钗捏着鼻子看了起来。 “薛姑娘,一别数日,不知卿可安好……” “此前朱某唐突到府,致使姑娘受惊,实在抱歉,万望姑娘见谅!” “今闻姑娘族中遇事,为表歉意,朱某已令锦衣卫登门,为姑娘一家分忧解难……” 看到这里,宝钗这才知道,锦衣卫突然登门,原来是受朱景洪指令。 “当日孟浪,绝非朱某本心……” 不是本心?难道谁还能强迫你?宝钗心中吐槽。 “姑娘高洁海量,想来不会与朱某计较,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两家也算交个朋友……” “往后若遇难事,姑娘可遣人来告,力所能及之事,朱某愿意效劳!” 看到此处,宝钗总觉得怪怪的,这到底是帮自己还是帮薛家? 当然了,若能得到朱景洪的照拂,对薛家来说自是大有裨益,这一点宝钗还是知道的。 原本想着阅后即焚,可现在这信反倒是个凭证,叫宝钗一时间有些犹豫了。 “还有一页?”宝钗有些惊讶。 宝钗拿起上面一页,却见下面写着一首诗,相对来说字迹工整一些。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此诗敬赠薛卿!” 看到最后一句,宝钗顿时气愤不已,当即把纸笺拍在了小几上。 “登徒子……”宝钗骂出了声。 (本章完) 第51章 学子的要求 第51章 学子的要求 “十三爷,快醒醒……” “十三爷,醒醒……” 朱景洪正做着美梦,他和宝钗正泛舟游湖,眼看着就要更进一步,他是真的不想醒来。 迷糊之中,朱景洪问道:“谁呀,干嘛!” “十三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了?”朱景洪仍闭着眼。 “不是……” “不是就滚,别搅了我的好梦!” “十三爷,行宫有人闹事,太子爷请您过去呢,您快些起来吧!”余海忍不住上手推搡。 “行了,准备更衣!”朱景洪怒气冲冲。 梦已经醒了,宝钗已经消失,他也没了继续睡的欲望。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余海麻溜转身,招呼其他人开始准备,有的拿内外衣物,有的端来热水和毛巾,有的拿来了牙刷和牙粉…… 睡眼朦胧中,朱景洪从床上站了起来,伸开手任由其他人忙碌,很快里外衣服就穿好了。 洗漱完毕之后,朱景洪才往前殿赶了去,便见朱景源正和几个小官商量。 跟随朱景源来金陵的东宫属官,大多数都被他派到了各地,明察暗访地方官员清账情况,其中也包括左春坊大学士高书言。 以至于现在,朱景源身边就剩几个学士,遇事连个靠谱的谋士都没有。 “十三弟,你总算来了!” 朱景洪慢悠悠走进屋子,几名学士都起身行礼。 “四哥,有什么大事,非得这么早搅人清梦!” 前世想睡懒觉而不得,今生不必担心上班的事,朱景洪自然是敞开了睡。 一般这个时候,朱景源都会教训几句,要求朱景洪按时起床吃饭。 “十三弟,上百学子聚在行宫外,要我将按察使何顾谨罢免!” 拿起一块糕点,朱景洪随口问道:“那四哥你是如何打算?” 情况他已经知道,如何处理他在路上已想过,但眼下得问问朱景源的想法。 “我打算派人将其劝离!” “那就劝呗!”朱景洪咽下糕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于是朱景源看向几名学士,说道:“你们先去吧!” “是!” 显然,将由这几名学士前去宫门,把我外面的学子劝离,但朱景洪并不看好他们。 “十三弟,若是这些人劝不走,咱们又该如何?” 朱景洪笑着说道:“四哥,读书人都是讲道理的,怎么会劝不走呢,伱就别多虑了……” 朱景源难得多想了些,只见他眉头紧皱道:“十三弟,一大早来这么多学子,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们要求罢免何顾谨,显然背后有人挑唆……” 看着身旁的太子,朱景洪稍微感到意外,显然经历近期的这些事,这位独立思考能力已经见长。 “四哥高见!” 朱景洪夸了一句,然后又拿起了一块儿糕点,这时候他还真有些饿了。 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朱景源扣响了桌子。 “十三弟,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四哥,你分析得有道理,没毛病啊!” 见朱景洪浑不在意的样子,朱景源板起脸说道:“那要是劝不走怎么办?” “那只有两个办法!” 自己一个法子都没想出,老十三仓促间竟想到两个,朱景源实在感到佩服。 朱景洪当即问道:“十三弟,那两个办法?” “听从学子们的建议,直接将何顾谨罢免,如此这些人自会散去!” “何顾谨是从三品官员,我罢免不了……” 说到这里,朱景源才反应过来,当即改口:“十三弟,何顾谨是按咱们的意思做事,怎能将其罢免!” 看着眼前可爱的中年大男孩,朱景洪笑着说道:“那就拿棍棒赶人,这总是容易的吧?” “这……对学子们动武,只怕传出去风评不好!”朱景源面露沉思。 如今虽说皇权高度集中,可他朱景源还不是皇帝,对士林评议还是很在意的。 朱景洪悠然道:“所以我们得找个正当理由,让咱们动手合情合理!” 听到这话,朱景源顿感不妙,他猜老弟很可能要出馊主意。 “什么理由?” “行宫后边儿是什么?” “是什么?”朱景源不明就里。 “当然是太祖爷的陵寝了!” 越来越感到不对劲,朱景源稀里糊涂问道:“然后呢?” “若是因这帮人喊叫,致使太祖爷发怒,总该可以赶走他们吧?顺道再抓几个带头的,逼问出谁是背后主谋!” “太祖爷发怒?太祖爷他……已故去多年,如何发怒?” “这还不简单,随便在陵园内找棵树,烧掉不就得了?” 听到这大胆的计谋,朱景源竟不知该哭该笑,一时间也没答应。 事实上,朱景洪也不指望他当即答应,只因这确实是很犯忌讳的事。 稍有不慎消息走漏,朱景源别说保住太子位,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于是朱景洪笑着说道:“哈哈四哥,其实也没到那步田地,咱们时间的多很……跟他们耗就是了!” “几位学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能将他们劝走呢!” 眼见太子依旧愁眉苦脸,朱景洪遂站起身,拍了拍手指沾的食物碎渣后道:“说好今日一起跑步,要不现在就走?” 太子身体实在太弱,朱景洪是真怕他嗝屁了,被老六朱景渊捡了便宜,所以他才让其一起跑步。 “十三弟,有这些麻烦事在,我哪有心思跑步去!” “四哥,你待这儿愁眉苦脸,也解决不了事情,走吧走吧……” 被朱景洪拉拽着出了大殿,二人先是去更衣,而后一起到了校场。 就在他二人晨练时,行宫最外层的宫门处,上百名身着襕衫的学子跪着,远处引来大量百姓围观。 “诸位,你们所说太子爷知道了,如今已命人下去查访,定会为百姓主持公道!” “快快先回去吧,有了消息自会公布……” “都快些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 一帮东宫学士苦心劝解,然而却无一人起身离开,让几位学士深感尴尬,于是还得继续劝下去。 “等到太子殿下主持公道,我们自会离开!” 现场有一人开口,立马又有人接话:“对……还请太子殿下主持公道,罢免酷吏何顾谨,还金陵以清明!” “罢免何顾谨!” “罢免何顾谨!” 呼喊声逐渐统一,很快有上百号人齐呼,一时间风雷云动声势滔天。 几名学士的声音,轻而易举被压制,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劝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退回宫门,而后找朱景源禀告去了。 见几名学士仓惶离开,学子们更是受到鼓舞,留在宫门的心更坚定了。 他们多数是年轻人,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纪。 为民请命,他们自觉责无旁贷,誓要将酷吏何顾谨罢免。 (本章完) 第52章 是锦衣卫的意思 第52章 是锦衣卫的意思 【第51章被屏蔽了,正在申请解禁】 布政司,内堂。 何顾谨脸色阴沉,一旁坐着的是郑显林,后者此刻也在皱眉沉思。 瞥了郑显林一眼,见后者仍旧一言不发,何顾谨当即忍不住了。 “老郑,你不会想着独善其身吧!” 被何顾谨这样一激,郑显林脸上明显挂不住,随即开口:“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凭空污人清白?” “凭空污人清白?现在你也说这话了?此前如何审案可是咱一起定的,现在伱就不认账了?” 见何顾谨胡搅蛮缠,郑显林敲着茶几说道:“我们能不能就事论事?眼下都火烧眉毛了!” “就事论事当然可以,可你一句话都不说,咱如何论事?” 郑显林无话可说,房内又沉默了下来。 “那帮人可真是阴险,他们自己不敢露面,就撺掇学子们胡来!” 郑显林极为痛恨道:“这要是太祖爷世祖爷在世,这些人全得掉脑袋!” 朱咸铭也是同样的狠人,但他是当朝的皇帝,郑显林自然要注意一些。 “要我说,干脆老郑你领着人,去行宫外把他们劝走!” 何顾谨是被口诛笔伐的对象,他自然不方便露面,所以只能请郑显林出马。 “我去就我去吧,布政司按察司的人都去,你说如何?” 郑显林答应得很痛快,倒让何顾谨有些不适应,但他马上回话:“可以,我现在就回去召人!” 他们的两座衙门内,都有自己的利益共同体,多加几个人效果肯定会好些。 见何顾谨起身就要离开,却听郑显林开口:“案子审得如何?” “差不多证据齐备了,随时可以开堂定罪!” 胡进安本来就犯了事,都没用何顾谨多费心思,无论人犯还是吏役就都招了。 本打算进今天升堂,“传票”都发下去了,哪知道会闹出这档子事儿。 郑显林黑着脸说道:“那就好,就今天升堂,把这案子判了,他们也就闹不起来了!” 眼下还没判自己就被称作酷吏,真要判了那些人不会闹得更厉害?对此何顾谨深有顾及。 “哎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都豁出去了,你还顾及什么?” 郑显林起身说道:“等我去了行宫,他们会说你我狼狈为奸,不会只骂你一个人!” 皱眉沉思之后,何顾谨一拍桌子,极为果断道:“好……就这么办!” 于是二人各行其是,首先要做的就是说服同僚下属,让他们一起去行宫外。 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按察司副使周彦,只因此人管理一省生员学籍,也就是大众所说的学政。 上百生员汇聚行宫,金陵发生了这样的事,周彦本人也很着急。 所以当何顾谨找上他,没说几句周彦便同意去劝,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容易招呼了。 比如专管狱讼的副使陈宣仪,此人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以各种理由搪塞不去,何顾谨也拿他没啥办法。 当然了,何顾谨也没闲着,而是立刻让人准备升堂,并命人去传当事双方。 再说另一头的行宫,朱景洪兄弟二人跑完了步,便得知了何顾谨升堂的消息。 “这厮倒是有胆,是个可用之人!”朱景洪忍不住赞许。 士林风评,是文官最在意的东西,何顾谨这个时候顶风硬上,着实不是一般的能人。 “嗯……”朱景源此刻气喘吁吁,只随意应了一句。 只不过绕着校场小跑了三圈,加起来最多不超过两公里,他竟累成了这个样子,足见其身体素质有多差。 朱景洪接着说道:“四哥,这样的人你可得保住,否则就让干事的人寒心了!” “嗯!” 校场东侧,已经搭起了凉棚,座椅瓜果茶水都有,朱景洪兄弟二人搀扶着走了过去。 当他二人坐下,因为接下来要商量事,朱景洪便让周围太监宫女退开。 “十三弟,郑显林能不能把人劝走?” “我看悬得很,所以还是要依我的办法,以惊扰太祖陵寝的罪名,将这些人全部缉拿!” 学子们年少轻狂,非常容易受人蛊惑,自以为掌握真理,想说动他们无疑很难。 如果任他们胡闹下去,很容易影响民间议论,所以必须要尽快制止。 最近听从朱景洪情况太多,朱景源只觉在离经叛道的路上,已经是越走越远。 但不得不说,这些办法是真好用啊……朱景源痛并快乐着。 只听他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想了想,朱景洪答道:“还得再等等,午饭之前吧!” 动粗是最后的手段,非必要的他是不愿意用的,所以他打算再给学子们个机会。 “回禀太子爷,十三爷……李千户来了!” 听到禀告声音,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太子便说道:“叫他过来!” “是!” 没一会儿,身着紫色麒麟纹官服的李文钊飞速赶来,并向朱景洪二人行了大礼。 “李千户,你最近很忙啊!”朱景洪徐徐开口,只是语气有些不太对劲。 “近日探知各衙门账目,还得派人刺探倭寇情报,而且白莲教的逆贼也有动静,这两天臣都没咋合过眼……” “说来不怕太子爷十三爷笑话,今早上臣小解去……还差点儿摔进了茅坑里!” 这次学子聚到行宫,锦衣卫没有发现端倪,为此朱景洪本想训斥两句。 可眼下看着李文钊憔悴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锦衣卫人手多差事也多,这些情况朱景洪大致也了解,此刻他也不好过多苛责。 “外面那些人你看到了?” “看见了!”李文钊小心答话。 朱景洪沉声问道:“东宫学士劝不走,若是郑显林他们也劝不走,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文钊很鸡贼,当即答道:“臣听太子爷十三爷吩咐!” “回答得很快嘛,看来你还是不够累啊!”朱景洪笑着说道。 话里的讥讽之意,李文钊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对此他只能低着头尴尬一笑。 敛去笑容,朱景洪冷声道:“李文钊,请你过来是为太子爷分忧,不是让你当应声虫来的!” “是!” “这些人表面是想罢免何顾谨,实则是威逼太子,这难道是为臣者应该做的?” “他们年轻,定是受人蛊惑,若郑显林等人久劝不散,你们就该不再姑息,严查背后之主谋!” 他们年轻?您好像比他们更年轻吧? 还我们姑息?这事儿没您二位拍板,谁敢对这些学子们用强? 李文钊心里吐槽,脸上却是一成不变的恭顺,听到最后还郑重点头。 “十三爷的意思,臣明白了!” 谁知朱景洪正色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锦衣卫的意思!” (本章完) 第53章 宫门处 第53章 宫门处 “是,是臣意思!” 李文钊被迫认改口,看得一旁的朱景源有些不忍,只因着实太欺负人了些。 朱景洪接着说道:“郑显林一帮人正在劝,你先回去调一批人过来,若能把学子们吓走,也就不必动武了!” “是!” 朱景洪语气放缓,平静说道:“你不必担心,只要办好了差事,太子爷不会亏待你!” “谢太子爷,十三爷!” 朱景洪挥了挥手,李文钊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朱景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十三弟,如此逼迫,孤实有不忍啊!” 朱景洪伸出小子捅了捅耳朵,朱景洪慢悠悠说道:“四哥,伱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前两日老头儿的训斥,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只用一句话,便让朱景源顿时傻眼,再也没心思替李文钊担心了。 作为曾经的打工人,朱景洪很理解李文钊的难处,可眼下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事成之后补偿此人了。 哈哈笑了两声,缓解了凝重的气氛,朱景洪压低声音问道:“四哥……到底烧哪棵树,你想好了没有?” 要以惊扰太祖陵寝的罪名抓人,也得需要确凿的证据,为了不把事情闹得太大,朱景洪打算在陵寝外烧一棵树。 在陵寝内搞动静,饶是朱景洪有皇子身份,也没那么大胆子。 端起茶杯,朱景源缓缓品了两口,最终低声说道:“随便找一棵,最好是找小一点儿的,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放下茶杯,朱景源身体有些颤抖,脸色苍白道:“十三弟,此乃大逆之事,你可得小心啊!” 显然事情还没办,他就快要被吓死了。 朱景洪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说道:“四哥你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言罢,朱景洪也没逗留,直接转身准备去了。 想到要在朱元璋陵寝外放火,他是既有些害怕又感到兴奋。 再说行宫外面,郑显林带着官员和学院教授们,正苦口婆心劝着一帮学子。 然而非但没人离开,反而还有学子不断加入,眼看着人数就往两百去了。 “诸位,你们可要想好了,威逼太子乃是重罪……” “若是为此影响学籍,你们可就追悔莫及了!” “你们还年轻,不要被人蒙蔽哄骗,好好读书做学问才是正经!”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也有学子实在忍不住,开始跟郑显林等人辩论。 他们虽然年轻,但能通过县府院三场考试,对经义的理解运用自是不差的。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一老一小争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谁都说不过对方。 正当行宫外吵嚷不绝时,突然听到东面传来马蹄声,同时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东侧有大批锦衣卫赶来,领队骑马的乃是一名副千户。 在他身后,身穿黑衣的校尉差役,粗略估算有近两百多人。 这些人拿着木棍和绳索,针对的目标已经很明显。 人心都是肉做的,或许一时间会热血上涌,但真的看到危险逼近时,多数人还是会感到害怕。 尤其今日这件事,本身跟他们没有利益牵扯,为这事儿把前程搭进去,正常人都会打退堂鼓。 “诸位,太子殿下为奸人蒙蔽,我等虽只是一介书生,但饱受圣人忠孝之训,自当……” 察觉到会有人退缩,领头的人开始给身边人洗脑,呼吁同学今日便是学以致用,匡扶社稷公心的时候。 谁若是在这个时候退缩,就胆小鬼不配做圣人门徒,不配做为天地良心的读书人。 “快走孩子们……再拖下去,你们前程可就没了!” 学政周彦一个个的劝,然而现场众人都被“绑架”了,都不想做第一个离开,被同学唾弃的胆小鬼。 于是很大一部分人,就在恐惧和不甘中熬着,同时盘算着一会儿如何逃离。 事实上,从一开始热血上头,到现在也该冷静下来了,多数人心里都是有一本账的。 “赵喜林,你家老母种地缝补为生,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进学,你就不为自己老亲想想?” “走,你现在你跟我回去!”周彦拽着其中一人就要拖走。 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很清楚在场众人的想法,只要他拖一个人离开,后面劝其他人就容易了。 实在不行,那就继续拖其他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嘛。 周彦确实是个好人,也让郑显林几人看到了办法,于是他们也开始上手拖拽。 被拖拽的几人,此刻心里是高兴的,如果能被迫拖走的话,他们便不会社死了。 “拉住他们,咱们绝对不走!” “对……拉住他们!” 好吧,有人喊话之后,立刻做出了示范,逼得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屁股都已离地的赵喜林,被这么一拉又了回去,让他此刻是欲哭无泪。 郑显林不过七八个人,面对近两百人都生员队伍,他们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随着有人开始朗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背诵,最终再度汇聚成一个声音。 或许是受气氛感染,本来有些害怕的学子,此刻再度热血上了头……恐惧再度被压下了。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也!”看着眼前学子,周彦和几名教授痛心疾首。 郑显林亦是摇头,他嗓子都快冒烟儿了,此刻也选择了放弃。 只听他叹道:“唉……怪他们年轻,更怪背后撺掇的人!” “郑大人,是谁在后背捣鬼?”周彦含怒而问。 郑显林神色阴沉,说道:“今日未到的人,都有可能!” 背后撺掇的人是谁,郑显林大致也有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他不好明言。 而此刻的幕后黑手,正坐在按察司大堂内,听着何顾谨审案子。 证据一件又一件被摆出,双方辩论逐渐白热化,胡进安虽熟悉刑律,此刻也急得满头大汗。 他也知道,何顾谨要把案子办死,单凭自己辩解毫无作用。 “胡进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何顾谨一拍惊堂木。 他只想快些结案,所以言语中有催促之意。 胡进安根本不答,而是看向了钱瑞明和刘德言,等待着二人及时搭救。 他很清楚,自己这案子真成了铁案,钱刘二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何大人,卑职有话要说!”刘德言终于开口。 “等会儿再说!”何顾谨冷冷回话。 钱瑞明立时接话:“何大人,我等既为陪审,便有监督之权,难道还说不得话了?” “赵大人,没有这样的道理吧?你可得说句公道话!” 【第一章末尾,补发了个彩蛋,大家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54章 激烈碰撞 第54章 激烈碰撞 【第51章放出来了!】 赵旭言不想陷入派系斗争,所以选择两不相帮,于是答道:“只要和案情有关,你们自然可以说话!” 环顾左右,何顾谨一派的人,此刻都去了宫门劝人,倒教他孤掌难鸣了。 脸色阴沉,此刻何顾谨宛如凶魔,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听清了没有?与本案无关的事,你们就不必说了!” 刘德言笑着说道:“何大人,我们要说的……自然和本案有关!” “那就快说!” “我听说大人以重刑逼供,方才有了堂上这些人证,如此审案……未免有构陷之嫌!” “大人熟读大明律,难道要知法犯法?” 说到最后,刘德言已不再伪装,直接把矛盾对准了何顾谨。 紧接着钱瑞明也插话道:“何大人酷吏之名,如今可都传遍了金陵,难道你就不怕世人谩骂?” 谁知何顾谨毫无畏惧,义正言辞道:“说话要讲证据,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证据,如今行宫外有大批学子汇聚,请求太子殿下罢免酷吏,说的可是大人您啊!” 目光扫向钱瑞明,何顾谨冷声说道:“我说了,凡事要讲证据,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按察司做什么?” 何顾谨不愧是久经官场,与钱刘二人互怼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于气势还要强些。 “太子爷亲令本官严审此案,如今证据确凿欲要宣判,伱二人却从中作梗,只要让本官难堪,还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要跟太子爷作对?” 何顾谨此刻就像一条饿狼,被逼绝境选择豁出命去反击。 只听他接着说道:“太子爷是奉圣旨来金陵办差,尔等从中作梗莫非是藐视圣上?” “你……你血口喷人!”钱瑞明气得肝儿疼。 看着对方气急的模样,何顾谨嗤之以鼻,自己二十年老刑名,这二人以为开玩笑的? 何顾谨自得之时,只听刘德言开口道:“何大人,你说要讲证据,那好……我就跟你讲证据!” “带人证上来!” 何顾谨脸色铁青,此刻他本能的感到危险。 没一会儿,便有两人被带上大堂,却是按察司大牢的两名胥吏。 看了何顾谨一眼,刘德言肃然道:“诸位,此二人是按察司大牢的书吏,牢里发生的事他们都清楚!“ “这两日大牢内是如何审的案子,你们当着诸位上官和百姓,就在这大堂上说吧!” 两名小吏一脸惶恐,一家老小性命被人捏着,让他们此刻必须鼓起勇气,指出何顾谨刑讯逼供。 为了赢,刘德言等人已不择手段,毕竟是何顾谨先坏的规矩。 “回……老爷的话,这两天奉何大人之令,牢房差役严加用刑……” 在两名小吏叙述中,何顾谨酷吏的形象被坐实,引起外面的百姓一阵议论。 堂上,薛蟠本以为官司要赢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让他心情甚为沉重。 而一旁的冯渊直接麻木了,一连数次的极限体验,让他对胜负已不关心了。 他现在只想尽快要个结果,哪怕直接去死也愿意,至少不用再折腾了。 “哼哼,本官审案历来公正,仅他二人一面之词,又能说明什么?”何顾谨死不承认。 这里他官阶最高,死皮赖脸的不承认,其他人也拿了他没办法。 “一面之词?行宫外汇聚数百学子,他们的声讨也是一面之词?”刘德言也豁出去了,直接跟何顾谨刚正面。 钱瑞明则看向赵旭言,问道:“赵巡按你说,似何顾谨这般酷吏,是否该停职待参?” 根据大明律,巡按都御史有权勒令三司主官停职,期限是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是拿自己前程作赌注,一旦未能将对方罪行坐实,巡按本人也将被罢官待参。 从始至终,赵旭言都不想卷进去,此刻他仍秉持这一原则。 刘德言立马接话:“赵巡按,胡进安可以被免职,何大人就不能停职?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公允何在?” 他二人互相配合,完全是在逼迫赵旭言,根本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一位御史若失了公允,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 到了这一刻,赵旭言也感受到了,被逼到墙角的憋屈感觉。 或许是因为紧张,赵旭言连续咳嗽起来,而且越咳声音还越大。 “此……事,务必要……” 说到这里,赵旭言从椅子上起身,在钱刘二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却直接往后倒了去。 没错,赵旭言晕过去了,终究没能没说出让何顾谨停职的话。 “赵大人……赵大人……” 现场传来惊呼声,钱瑞明动作最快,麻溜就扑到赵旭言面前,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 “赵大人?赵大人?你醒醒……” 虽被扇得生疼,赵旭言愣是没一点儿反应,气得钱瑞明心里骂娘。 “来人,送赵巡按下去歇息,不许让任何人打扰,再去城里请大夫来诊治!” 何顾谨是真的担心,赵旭言忍不住疼会醒来,所以立刻下了这道令。 几名吏员得令上前,将赵旭言抬出大堂后,一场闹剧才算截止。 坐到主位上,何顾谨一拍惊堂木,朗声道:“继续审案……” “如今案情已明,证据确凿,本官宣判……” 没等何顾谨把话说完,只听刘德言怒斥:“何大人,案情并未明了,证据不算确凿,你如何能够宣判?” 钱瑞明立刻插话:“莫非何大人,将刚才的人证视若无睹?” “大明律明言有载,你若敢当堂犯法,我老刘便舍了这乌纱帽,直接去京城告御状!” 说完这话,刘德言直接起身离开,钱瑞明同样拂袖而去。 如果说刚才只是明着对抗,发展到这一步就撕破脸皮了。 何顾谨按朱景洪的意思审案,目的是为保证自己安全,但此刻显然已经不安全了。 所以此刻,他迟疑了! 强行宣判,必然触犯大明律,告到京城各方势力角力之下,他何顾谨结局一定很惨。 但直接不审,又显得他底气不足,坐实了刑讯逼供这件事。 “为保公允,待暂时退堂,待赵巡按醒来即行宣判!” 借着这么个理由,何顾谨宣布了退堂,他打算立刻去行宫一趟,让朱景洪二人拿个主意。 不管回来怎么判,只要他判之前去过行宫,就能把这事儿和朱景洪二人扯在意一起。 到时候即便天塌了,也有这两位爷一起顶着。 当何顾谨往行宫赶时,朱景洪随身带着火石和桐油,出现在了孝陵金水桥外。 他是骑马来的,随行跟了十名侍卫。 “你们在此等着,我一人进去拜谒祖陵!” 干这种事儿,可不得一个人去嘛! (本章完) 第55章 太祖之怒 第55章 太祖之怒 得知朱景洪赶来,孝陵卫指挥佥事刘延庆立马出来迎接,今日轮到他坐衙指挥。 朱景洪还没走过金水桥,就遇到迎面而来的刘延庆等人。 “臣刘延庆,参见十三爷!” “嗯!” “昨夜太祖托梦,今日我特来拜谒,你们不必多礼,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谎话朱景洪是张口就来。 “这……” “太祖爷托梦火气很大,梦里还把我骂了一通,我是进去磕头认错的……你们难道还不放心!”朱景洪反问。 自从上次倭寇流窜到孝陵,皇帝杀了不少军官,其中就有孝陵卫的指挥同知。 这极大震慑了孝陵卫上下,于是他们最大力度加强了巡防,以保证绝对不再出事。 一般来说,除了里边儿守陵的太监,外人基本不允许进去,孝陵卫的人同样如此。 “十三爷,太子爷怎没来?”刘延庆壮着胆子问。 “怎么?我不是朱家子孙,我就不能进去?”朱景洪垮着脸质问。 “臣不是这个意思……” “莫名其妙……” 说完这句,朱景洪径直往里走去,刘延庆挥退了手下一干人,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十三爷,臣来给您引路!”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朱景洪只想在心里骂人,却拿刘延庆没有办法。 人家要给你带路,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朱景洪若再下令让他离开,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那就前面引路!”无奈之下,朱景洪只得认了。 看来放火是不能够了,他只能另外想办法。 沿着御道往前走了几百米,二人才进了陵园正门。 陵园内很安静,朱景洪左右打量着情况,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行事。 越过神功圣德碑亭,朱景洪忍不住开口:“刘佥事,行宫外有学子聚集吵闹,伱可知道?” “臣略有耳闻!”刘延庆小心回答。 学子们聚集是稀罕事,如今在应天城内已经传开,刘延庆当然也知道。 朱景洪接着问道:“你都听说了,你说太祖在天之灵,是否也听到了?” “这……臣不敢妄言!” 朱景洪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二人接下来沉默不语,一路往陵园深处走了去,很快来到了享殿之外,里面就供奉着朱元璋的神主。 刚到应天时,朱景洪兄弟二人就来祭拜过,所以此刻并不陌生。 有几十名宦官负责打扫和看管,享殿内外干净而整洁,里面的香火从未断过。 进殿之前,朱景洪正了正衣冠,然后说道:“刘佥事,随我一同进去吧!” 本打算只送到大殿外,此时朱景洪让他一同入内,倒叫刘延庆措手不及。 “十三爷,享殿重地,臣岂可擅入!”刘延庆极为惶恐。 “那就在门外侯着!” “是!”刘延庆松了口气。 于是朱景洪迈步走进了大殿,在奉祀官一通礼仪指导下,开始拜祭这位朱家先人。 仪式完毕,朱景洪长跪于垫子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众人只当他在冥想,所以没有当一回事,然而接下来却对劲了。 十几分钟过去,朱景洪还跪在原地,可就让众人感到诧异了。 偏偏这不是啥出格举动,所以众人只能在一旁陪着,想各种方式来转移时间。 当大殿内外众人神飞九天时,却见朱景洪突然直起身子,一脸狐疑看向了左右。 “你们听见没?” 听到这突然而来的问话,众人更觉得一脸懵逼,刚才明明没声音啊? “十三爷,听见什么?”有宦官问道。 朱景洪接着说道:“我听见了……太祖爷的声音!” 这下众人更惊讶了,皆看向大殿正位的太祖神位,只见香烛烟火摇曳,周遭寂静无声。 “你们没听见?” “十三爷,奴才等确实没听见!” 只见朱景洪径直起身,怒斥道:“你们这些蠢货,刚才都神游物外去了,怎会用心倾听太祖圣音!” 一众宦官战战兢兢,全都跪到了地上,他们可担待不起怠慢太祖神灵的罪名。 这时,大殿外的刘延庆忍不问道:“十三爷,太祖爷……说了什么?” 朱景洪沉声道:“太祖爷说,外边儿太吵了!” 刘延庆一时沉默,他敢确定没听到太祖的声音,所以他猜测朱景洪这样说,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然而朱景洪却不问他,而是转身看向几名宦官,语气严厉质问道:“你们听到了没有?” 被他前后这么一吓,几名宦官那还敢说没听见,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回答听见了。 这些人说听见了,人证也就有了,所以朱景洪得成热打铁,让刘延庆也认下这件事。 “刘佥事,难道你没听见?” “臣……” 击垮一个人的心防,除了言辞要足够尖锐,而且还要在气势上压人,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没等刘延庆多说一个字,朱景洪又说道:“刘佥事,你就是这样侍奉太祖爷的?” “如此怠慢太祖爷,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有几颗脑袋可以砍,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此前砍的几十颗人头,到现在还死不瞑目呢。 “臣……万死!”刘延庆当即叩首。 走到刘延庆面前,朱景洪语气严厉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太祖爷的声音,你听见了没有?” 面对一位不要脸的皇子,而且很可能奉太子之命前来,刘延庆那还敢坚持己见。 “臣听见了,太祖爷说太吵了,外边儿那些读书人太吵了!” 这番回答让朱景洪很满意,只见他面带怒容道:“那你愿不愿意,替太祖爷扫除聒噪之声?” 果然来了,刘延庆其实想拒绝,只因他也不想掺合进这些事。 但此刻朱景洪威逼在前,让他没有推脱的机会。 “那好,你现在就去!” 跪在原地,刘延庆抬头问道:“敢问十三爷,臣要如何做?” “带上你的兵,到宫门揭露那些学子罪行,勒令他们立即离开!” 听到只是叫这些人离开,刘延庆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他们若是不走?” 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前方神主牌位,沉声道:“那就会同锦衣卫,直接拿人!” 刘延庆暗骂自己多嘴,直接领命离开就是了,何必要多问这一句。 “你还不去?” “是……臣这就带人去!” 刘延庆张惶间离开了,朱景洪却没着急着走,而是对着神位再度叩拜。 “不肖子孙朱景洪,未能保太祖爷安宁,实乃万死之罪,还请太祖爷息怒!” 不管怎么说,今日他他利用了人家,真心实意道歉也是应该的。 都是自家祖宗,想来是不会怪罪的……朱景洪如此安慰自己。 起身之后,朱景洪看向左右宦官,说道:“今日太祖受扰,你们都要记清楚,往后若有人来问话,可不要说错了!” “奴才明白!” (本章完) 第56章 决断 第56章 决断 行宫之外,微风徐徐,吹动着学子们的衣摆。 过去了将近多小时,锦衣卫还没有动手的迹象,这让原本担忧的众人,胆气又冒了出来。 不止如此,在看到太子雷声大雨点小时,还有更多学子汇聚而来,学子人数已奔着三百人去了。 所谓法不责众,今日之事若能全身而退,他们将收获士林清誉,往后为官之路将更平坦。 当然了,现在说当官还太早了些,毕竟他们乡试都还没参加,连个举人身份都还没有,但这不妨碍他们憧憬未来。 正当众人畅享美好生活之时,耳边又传来了马蹄声,而且听声音数量还不少。 又是谁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数十名骑兵正在靠近,后边儿还跟着上百名军士。 有眼尖的人,已通过旗号辨认出来者身份,于是向身边人传递消息。 “是孝陵卫的人……” 孝陵卫只负责守陵,连金陵都司也无权调动,这帮人怎么进城来了? 不光学子们疑惑,在场的锦衣卫同样如此,纷纷猜测这些人来凑什么热闹。 众人狐疑之间,刘延庆带着人马已到宫门,只听他语气严厉呵斥道:“太祖神灵在侧,尔等无端喧闹,已然惊扰陵寝,还不速速退去?” 听到这话,锦衣卫的副千户神色一喜。 惊扰太祖爷的陵寝,真是抓人的好罪名,这下他不用费心罗织罪名了。 “速速退去!”刘延庆声音越发洪亮。 在他身后,两百多名士兵尽皆大吼。 “退去!” “退去!” “退去!” 军队的杀伐之气,让学子们再度感受到绝望。 可要是被骂一通就逃,此前努力不就白费了? 只听其中一人高呼道:“太祖爷痛恨贪官污吏,我等为民请缨,太祖爷在天之灵岂会怪罪!” 朱元璋痛恨贪官污吏的程度,他说第二绝对没人排第一,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否认。 按照这个逻辑,学子们为民请命,朱元璋还真不会怪罪。 刘延庆可不会想这些,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这帮学子不走他就要动手。 “周副千户,惊扰太祖爷陵寝,你还不将这些人缉拿?” 理由是如此的正当,周副千户也带着任务来的,这帮人不走他就必须得抓,期限最迟不过中午。 而眼下,太阳已经升到最高了。 摩拳擦掌,周副千户高声道:“弟兄们!” “有!” “拿人!” “是!” 锦衣卫的校尉们干站了半天,心里早就不痛快了,此刻得令没有半分犹豫,拿着棍棒就冲向前去。 他们可不管读书人清贵,不停招呼是伸手就打,现场直接传来了哭喊声。 “弟兄们,协助拿人!”刘延庆也跟着下令。 当众人忙碌之际,刘延庆跃下了马背,他得立刻进宫去觐见太子。 只有太子为这件事定了性,刘延庆才会真的感到安心。 比起方才朗诵经义,学子们的哭嚎声无疑更大,朱景源在寝殿里都听见了。 “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吩咐了没一会儿,便有宦官飞速返回,告诉了他外面的情况。 对这一结果,朱景源已有心理准备,所以他显得比较镇定。 “启禀太子爷,孝陵卫指挥佥事刘延庆求见!” 来回踱步,朱景源只盼着朱景洪早些回来,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坑了。 没错,始作俑者的朱景洪,此刻并不打算露面,一切都将由太子主导。 好处太子拿,骂名当然也是太子来背,所以他注定等不来朱景洪。 “快去请十三弟!”朱景源一脸焦急。 就在这时,几名东宫学士进了大殿,宦官们想拦都拦不住。 “太子爷,锦衣卫和孝陵卫,正在抓捕学子,这该如何是好?” “学子们虽有过错,但终究是一片公心,太子不可弃之不顾啊!” “还请太子爷速下决断,抚平乱局!” 学士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叫不要动武,这和朱景源既定策略相冲突。 但见众人一片赤诚之心,朱景源也不好严厉驳斥,只能推说:“是孝陵卫的人说,学子汇聚惊扰了太祖陵寝!” “若真如此,便是大逆之罪,必要缉拿严审才是!” 不等众人反驳,朱景源接着说道:“孝陵卫指挥佥事就在殿外,何不先传他上殿询问,若情况属实缉拿也无可厚非!” “若其中另有隐情,到时再说放人也不迟!” 这番话有理有据,几位学士无可辩驳,便只能请刘延庆上殿来。 身着甲胄,刘延庆快步进入大殿,而后跪拜在朱景源面前。 “臣孝陵卫指挥佥事刘延庆,叩见太子殿下!” 走到刘延庆面前,朱景源严表情肃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回太子爷,方才十三爷拜谒太祖陵寝,享殿之内忽传太祖爷圣音……” 不是玩儿火吗?怎么有传出太祖圣音来了?朱景源有些错愕。 但他还不糊涂,当即追问道:“太祖圣音?” “正是!” “太祖爷说了什么?” 迎接一众学士质问的眼神,刘延庆硬着头皮答道:“太祖爷说……外边儿太吵了!” “所以你就命人缉拿学子们?”朱景源冷声问道。 牵扯进这些糟心事,没点儿脑瓜只会被人玩儿死,刘延庆此刻脑筋飞速运转着。 “回禀太子爷,惊扰陵寝乃是大逆之罪,臣专职护卫陵寝,岂能不将这些扰陵之人缉拿!” 他二人相互配合,逻辑闭环天衣无缝,几名学士根本插不进话来。 “诸位,你们怎么看?” 被朱景源问道,几名学士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惊扰陵寝这等大罪,坐实了是要夷三族的,为这些人说话风险太大了。 “此乃大事,请太子决断!” “请太子决断!” 这是大事,要请自己决断……听到这些话,朱景源既高兴又惶恐。 很快他镇定下来,皱眉思索后说道:“刘延庆……” “臣在……” “先将涉事之人缉拿,再令锦衣卫审问幕后主使!” “是!” 待刘延庆离开后,朱景源又对几位学士说道:“劳烦诸位,将今日之事拟出奏本,速发京城呈陛下御览!” “是!” 几名学士离开后,朱景源独自坐在大殿内。 以前他也做过许多决断,但从未有今日这般刺激,更让他尝到了“权力”的甜头。 颠倒黑白,操控阴阳的感觉,实在令朱景源着迷,这是循规蹈矩不可能感受到的。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快感消失之后,朱景源又被惶恐笼罩,只因今日之事太过离谱。 他很担心朝中风评骤变,更担心被皇帝老爹看穿把戏,到时候他会死得很难看。 (本章完) 第57章 判案 第57章 判案 锦衣卫和孝陵卫拿人,事情办得很是利索。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三百多名学子便被捆好,嘴上塞着袜子或烂布被押走。 还没离开的郑显林等人,在城楼上目睹了全过程,这让他们深受震撼。 下面抓的可不是旁人,乃是三百功名在身的学子。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学子们自是超然存在。 毫无疑问,今日之事必会在金陵,乃至整个天下引起波澜,甚至于引发一场政治倾轧。 郑显林等人关心个人荣辱,只有周彦为学子们感到痛心,伤心此举有损金陵文脉。 但老实说,周彦把该做的都做了,其实可以问心无愧。 “走,我们去见太子吧!” 众人一起下了城楼,刚好遇到赶来的何顾谨。 郑显林关心审案情况,于是立马询问起来,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听。 得知钱刘二人图穷见匕,郑显林一点儿都不意外。 既然这两人冒出来了,借着今日学子闹事这事,郑显林打算将他们整死。 “对了,汇聚的学子呢?”何顾谨满脸疑惑。 上午还闹腾得厉害,现在怎么人都不见了? 学政周彦开口道:“何大人,锦衣卫和孝陵卫的人,以学子们惊扰太祖陵寝的罪名,把学子们全都抓了!” “惊扰太祖陵寝?”何顾谨有些惊讶。 太祖朱元璋的陵寝,离宫门至少隔着五里,中间还隔着几道城墙,想要惊扰到属实有些牵强。 这位太子爷,胆子可真大啊……何顾谨心中感叹。 朱景源是嫡长子,天然得到士大夫的支持,所以他这太子位才稳固。 如今朱景源对读书人出手,完全是自绝于士大夫阶层,等于是在刨自己太子位的根基。 当然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说明朱景源如今地位不稳,为了成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众人还要废话,郑显林开口道:“走吧,我们去见太子!” 等他们到了寝殿外,却得知太子不在此处,具体去哪儿了宦官们也说不清楚。 不见到太子征询意见,郑何二人差事都没法办,所以他们选择等待。 他俩没走,其余官员也都留下,他们也很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办。 而此刻,朱景源已不在行宫,而是来到了孝陵内。 他心里也很慌,所以来找朱景洪,打算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十三弟,怎么耽搁这么久?” “四哥,这边也得打点好,否则老头儿派人追查,漏了馅儿就完了!” 这当然是借口,只因这件事皇帝根本不会严查。 若查出儿子拿祖宗开玩笑,他这当爹的脸上无光,岂不是自找苦吃。 当然了,这番理由朱景源信了,所以也没有再深究。 “接下来怎么办?” “把按察司的案子判了,把抓的官员抓了,整个金陵便再无人敢阳奉阴违!” “四哥便能以金陵之力,将倭寇斩尽杀绝!” 美好蓝图已经画好,就等着朱景源去实现。 而大军调动开始,才是朱景洪大展宏图之时,那是他真正需要表现的地方。 文官士大夫的支持,已被太子和老六瓜分,根本不可能有人支持他,所以朱景洪瞄准了勋贵武将。 而只有参与进战争,他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勋贵武将的认可。 否则他将一直是跋扈皇子,最多有点儿小聪明的人设,那对他攀登大位极其不利。 兄弟二人商议之时,有宦官来报:“太子爷,布政使安擦司诸官求见!” “四哥,咱回去吧,一切该结束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走吧!” 当朱景洪二人返回寝殿时,巡按都御史赵旭言也到了,他醒得确实很是时候。 官场中人都有人脉网,这同样也是一张消息网,网上利益相连的人,会自发把消息传给该知道的人。 而消息链的顶端,自然是金陵的一众高官。 藩臬二司的参政、参议、副使佥事都陆续赶来,其中也包括钱瑞明和刘德言。 所谓因势利导,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高官们都来到了行宫,一场非正式的觐见,俨然成了金陵最高级别议事。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议事很关键,关系到金陵各大小衙门做事风向,甚至牵涉一众高官的荣辱生死,所以他们必须要到场。 然而诡异的是,十几名金陵高官聚于殿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虽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彼此之间此刻互相提防,外加心情沉重又怎么说得出话来。 于是众人就这么等着,直到朱景洪二人返回了寝殿。 “列位大人,太子爷回来了,请诸位进殿!” 听到宦官传话,一众官员皆整肃仪容,并依官阶排班列,沿着台阶往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只见朱景源已坐主位上,一旁是朱景洪侍立着。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今天的事要有个解释,所以没等众人发问,朱景源便开口:“今日学子汇聚,惊扰太祖陵寝之事,诸位可都知道了?” 这话等同于认定,学子们确实惊扰了陵寝。 “臣等知道了!”布政使郑显林开口。 朱景源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道:“锦衣卫抓了人,如今正在审问,这事儿暂且不予理会,之后会有结果……” 他这表情可不是演的,他是真为学子们感到惋惜。 朱景洪站在一边,之前两位知县前车之鉴,此刻无人出言打断朱景源说话。 他说放到一边不予理会,其他人也只能认同。 唯有钱瑞明和刘德言,此时感到惴惴不安,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 “何顾谨……” “臣在!” “你那边案情可已审清?” 何顾谨郑重答道:“回禀太子爷,案情已经梳理明白,胡进安贪污府库钱粮,迫害百姓敲诈钱财,证据确凿!” “既已证据确凿,那就定在明日宣判……布政司和巡按都御史,都要派人前去听审问!”朱景源目光扫视左右。 “臣领命!” 郑显林和赵旭言相继表态,事情已经要尘埃落定。 “太子爷,臣有话要说!”刘德言终于忍不住。 朱景源看向他,说道:“你说!” “今日审案臣在旁听,案情并未明了,其中曲折还未理清,只怕明日不能宣判!” 有人胆子大提出质疑,这一情况兄弟二人早有预判,朱景源丝毫不慌。 “既有曲折,也可明日一同审清,孤想说的是……明日此案必须宣判!” “是!”刘德言退了回去。 “若无其他事情,今日便到这里,尔等都回去吧!” 没等众人反应,朱景源直接起身离开,众人便是想说话也没机会了。 这次议事很重要,但又好像没议个啥,但对局势的改变却是巨大的。 (本章完) 第58章 正确的时候 第58章 正确的时候 离开了寝宫,朱景洪二人也没闲着,而是乘轿离开了行宫。 只因朱景源说,他要去看望被捕学子们,劝他们弃暗投明走正道。 听到这一理由,朱景洪有些怀疑朱景源的用心,难道是想趁机洗白自己,同时收买人心?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朱景源完全可以甩锅给锦衣卫,然后装好人搭救这些人。 如此一来,他朱景源不但办成了事,还能狠赚一波声望。 如此真诚的四哥,居然引起自己怀疑,朱景洪想想都觉得可笑,暗叹果然皇家无亲情。 屁股决定脑袋,他朱景洪虽是穿越者,但只是个追求权势的俗人。 很快他两人到了锦衣卫千户所,衙门里的人只要是能动的,全都赶到了大门口迎接。 而兄弟二人进了千户所,只让李文钊和几名属官陪同,并让其他人都散了。 “学子们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太子爷请!”李文钊在前面引路。 朱景洪一直跟着,前后他都没怎么说话。 学子们人数众多,把锦衣卫大牢塞得满满当当,提前进牢房的王群二人已享受不到单间。 从被抓到现在,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锦衣卫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讲实话。 这都是因为李文钊非常慎重,未对被捕的学子们用刑,否则哪有锦衣卫撬不开的嘴。 “太子爷,疑犯都在牢里,里边儿脏……要不臣把人带出来?”李文钊试探着问道。 相比于其他牢房,锦衣卫大牢已经干净,得知朱景源要来他们还特意打扫了一遍。 此刻不想让朱景源进去,纯粹是出于遮丑的本能。 毕竟里边儿终究是牢房,看多了牢中不好的东西,肯定会拉低对锦衣卫的看法。 “不必麻烦了,我进去看看!” 朱景源是真的关心学子,所以他才坚决要进去,这让李文钊心里非常不爽。 自己被迫当了坏人,朱景源这就充好人来了?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即使你是太子爷,难道就不考虑底下人的感受? 察觉到李文钊神色变化,朱景洪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眼神中满是安抚之意。 此刻朱景洪不会解释,毕竟他也盯着太子之位呢,眼前不过暂时充当太子党罢了。 “走……进去看看!” 说完这话,朱景洪也跟了进去,李文钊叹气后随之而进。 “都闭嘴,太子爷来了!” “让你闭嘴……” 牢房内,满是校尉们的呵斥声,听得朱景源皱眉不已。 然而校尉们呵斥并无作用,得知太子驾临的学子们,个个都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他们不会想到,之所以被抓进大牢,全是因为朱景源的拍板。 “闭嘴,都闭嘴,太子爷训话!” “都都安静……” 费了好几番功夫,校尉们才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时朱景洪才走进了牢房,出现在了一众学子之间。 “学生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牢房内桀骜不驯的学子们,此刻极为虔诚跪地叩拜,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君权神授,即使朱景源只是储君。 朱景源是何等尊贵之人,此刻竟愿纡尊降贵来看他们,这是何等的礼贤下士,他们又岂能不感动。 没有叫众人起身,朱景源扫视一圈牢房后,终于开口道:“你们糊涂啊!” 这话同样真情实感,惋惜只有溢于言表,学子们都能真实感受到。 “伱们年轻,不懂政事,本该好生进学,将来为朝廷教化万民……” “可如今却受人蛊惑,妄自聚集干扰朝政,这难道称得上明智?” 每一句话,都是打心底里掏出来的,现场学子们很是安静,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看来今日,不必动刑了!”朱景洪低声叹道。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朱景洪也不大看得上太子,今日他总算看到了对方的闪光点。 朱景源以经义严格要求自身,圣徒般的操守与嫡长子身份结合,天然对士大夫阶层有感召之力。 说他迂腐也好仁弱也罢,但其身后的拥垒可着实不少,也难怪老六朱景渊折腾这些年,朱景源还坐在太子位上。 “太子爷要放了他们?” 李文钊理解不了,所以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着还在训示的太子,朱景洪淡淡道:“他们会主动招供!” “十三爷,招供之后,又该如何!” “当然是拿人!” “是!”李文钊答了一句。 这是朱景洪回过头来,说道:“在正确的时候拿人!” 李文钊勾着腰:“还请十三爷示下!” 朱景洪笑了笑:“什么时间拿人最轰动,引出的谈资最大,就什么时候去拿!” 背后是那些人捣鬼,李文钊心里已经有数,如今不过是补足手续罢了。 当他思索之际,却听朱景洪感叹道:“明日会审,案子就结束了!” ………… 夜幕降临,应天府衙后堂内亮着灯,贾雨村扶额坐在书桌后。 今日金陵发生大事,他却没能参与到其中,如今事件已经尘埃落定,他的沸腾之机已经离去。 “犹豫不决,时不我待啊!” 他一直没明确站队,想在关键时刻助太子成事,可却没把握住机会。 “老爷,太太派人传话,请老爷回府用饭!” “知道了!” 又是长叹一声,贾雨村从椅子上起身,带着随从往后衙走了去,他的官邸就在府衙后边儿。 入府进了内宅,自有丫鬟服侍更衣,穿好便衣贾雨村才来到饭厅。 其妻娇杏坐在餐桌前,正和丫鬟一起给孩子喂饭,见丈夫现身她便将孩子交给了丫鬟。 “老爷回来了!” “嗯!”雨村应了一声,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 娇杏使了个眼色,房间内几名丫鬟就忙碌起来,酒菜什么的都端了上来。 亲自给丈夫斟酒,娇杏将酒杯递到了雨村面前,后者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老爷有心事?” 相处这几年,娇杏对贾雨村非常了解,见他愁眉不展便问了出来。 “唉……一言难尽啊!” 一边给贾雨村夹菜,娇杏语气舒缓道:“老爷荣升应天知府,正是前程大好时节,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从一个丫鬟身份,被贾雨村收作姨娘,然后又续弦成了继妻,娇杏几年都在交好运。 如今贾雨村官复原职,她又重新成了官太太,对当下生活娇杏非常满意,所以她理解不了丈夫的心情。 “你不懂!”说完这句,雨村又喝了一口闷酒。 “老爷,你曾教给妾身一个成语,不知老爷可还记得?” 为了提升娇杏文化水平,贾雨村闲暇时没少给她上课。 “哪个?” 娇杏语气轻柔道:“欲壑难填!” 贾雨村一时怔住,这个词犹如当头棒喝,让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 一心想做大官,想要飞黄腾达……贾雨村发现自己魔怔了。 良久之后,贾雨村郁结散去,缓缓说道:“夫人,今日是你教我了!” (本章完) 第59章 当堂拿人 第59章 当堂拿人 正统十年五月二十六,金陵按察司大堂内,一众金陵高官俱已落座。 三堂会审,按察使何顾谨高坐堂上,郑显林与赵旭言在其左右落座。 堂上衙役持棍肃立,堂外观审百姓士绅鸦雀无声。 “啪”的一声,只见何顾谨表情严肃道:“传原告被告上堂!” 没一会儿,原告薛蟠表情严肃走到堂上,两名差役则架着冯渊跟在后边儿。 而被告胡进安,虽然穿着依旧华贵,但整个人却像重病了一场,看起来毫无精神。 要知道,昨天他还趾高气昂,配合钱瑞明向何顾谨发难,两相对比只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原告薛蟠,状告应天府推官胡进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经本堂严查……” “原告所诉罪状清楚,证据确凿,今日本官宣判……” 钱瑞明二人本想着今日蹦跶,但他们依仗的人证根本来不了,所以只能默默坐在原地。 一听要直接宣判,连审都不再审了,胡进安当即高呼:“证据不足你便宣判,何大人……你是糊涂人判糊涂案!” “本官不服!” 又是“啪”的一声,只听何顾谨呵斥道:“来人,让他住口,再敢咆哮公堂,大板伺候!” 胡进安怎么也不会想到,“咆哮公堂”四个字会用到自己身上,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了。 紧接着,两名衙役上前,直接将胡进安控制住,手中绳子随时可以勒住他的嘴。 “经三堂合议,太子殿下允准,今革胡进安推官之职,打入按察司大牢收监……” “一应卷宗上呈刑部,由部议处!” 胡进安毕竟是正六品官,朱景源虽能直接将其定罪,但作为对朝廷对皇帝的尊重,他只是将其革职让刑部来审。 当何顾谨说完后,胡进安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身后两名衙役堵住了嘴,然后用绳子将其捆了起来。 只听何顾谨接着说道:“疑犯冯渊,今已查明冤屈,当堂释放!” 听到这话,冯渊早已枯寂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活了过来。 他的眼角滚出泪珠,再看周围已不再灰暗一片,而是逐渐泛出了光彩,所有的人和物都值得珍惜。 而到这一刻,听审的百姓终于发出欢呼,称颂何顾谨是青天大老爷。 更有甚者直接跪地磕头,引得一旁士绅满脸鄙夷。 百姓就是这样简单,只要为他们讲公道话,真心实意替他们考虑,他们就会把你捧上神位。 只听何顾谨接着说道:“原告薛蟠,不惧艰辛,状告贪官,一片赤诚之心,可为青年才俊之楷模!” “太子爷表彰其行,赐‘积善成德’匾!” 积善成德匾,还是太子爷亲赐,薛蟠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真的是这么个好人? 好在这厮还算清醒,当即跪地谢恩:“草民叩谢太子殿下隆恩!” 到这里,宣判大致就已结束,何顾谨本打算讲些场面话,然后宣告庭审结束时,却听外边儿传来骚乱声。 堂上众官员正疑惑间,只见一帮锦衣校尉挤开人群,趾高气昂冲到了大堂之上。 “放肆,此为按察司大堂,尔等安敢……” 没等何顾谨把话说完,只听领队百户说道:“诸位,奉太子爷之令,缉拿暗中煽动学子闹事,惊扰太祖爷陵寝之人犯!” 这一消息更为劲爆,锦衣卫竟是来拿人的,而且还是在安擦司大堂上。 大堂之上,可都是金陵一省之高官。 布政司的参政参议,按察司的副使佥事,难道会是所谓人犯?外面的士绅不敢置信。 连他们都觉得离谱,普通百姓更是如此,一个个只等着看好戏。 “弟兄们,拿下!” “是!” 只见校尉们横冲直撞,将钱瑞明和刘德言二人按住,拿着绳索就往他们身上套。 这就是锦衣卫的办案方式,简单而粗暴,且让旁人无话可说。 “放肆,伱们放肆……” 任凭钱刘二人如何呼喊,校尉们手上动作丝毫不满,很快便将这两人五大绑起来。 两位金陵高官,顷刻之间变为阶下囚,给现场官员带来了极大冲击。 锦衣卫办案他们只听说过,岂会有今日目睹这般震撼。 管你三品四品,哪怕你是一品二品的官员,在皇权特许的锦衣卫面前,那就是待宰羔羊而已。 头一次,在场官员感到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生出逃离此地的想法。 “带走!” 领队百户一声令下,校尉们押着钱刘二人就往外走,外边儿百姓早就闪到了一边去。 官员们都被震撼,百姓们同样如此,那还敢挡在路上。 当然了,看到贪官污吏被抓走,百姓们心里是高兴的,只觉得苍天还是有眼的。 “退堂!” 何顾谨拍了惊堂木,起身便往后衙走去,一众官员们陆续退场。 挨着钱刘二人的几人,此刻走路腿脚都有些发软,显然被刚才的架势吓着了。 作为被告的胡进安,也被差役们押往大牢,薛蟠冯渊则在百姓簇拥中,走出了按察司的大门。 “薛大爷,你可真是好人呐!” “太子爷亲赐匾额,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薛家传到薛大爷手中,往后必定更兴旺了!” “恭喜薛大爷……”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奉承话,薛蟠脸上笑开了儿,这辈子从没有这般高兴过。 “说得好听,看赏……” 薛家奴仆拿出钱袋,直接往大街上撒钱,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看着所有人对自己感恩戴德,薛蟠头一次觉得做好人也挺不错。 “薛兄,多谢了!” 冯渊站在薛蟠身后,对他恭敬施了一礼。 所有人的感激和奉承,薛蟠都可以坦然受之,唯独冯渊让他很尴尬。 毕竟是他把人家打成重伤,间接又害得人被胡进安拷打。 “这……冯兄弟,你我就不必言谢了!”薛蟠讪讪笑道。 “救命之恩,在下谨记!” 薛蟠是害了他,但也确实救了他的命,冯渊还是恩怨分明的。 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几息之后薛蟠问道:“冯兄弟,这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回家读书,考取功名,重振家业!”冯渊回答得极为认真。 “薛兄,告辞了!” 冯渊转身离开,待他走出数步,薛蟠突然开口:“冯兄弟,当日你我争夺的女子,已经另有去处!” “不重要了!” 冯渊头也没回离开了,身有伤痛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薛蟠只远远看了几眼,就又掺和进了众人之乐中。 “大爷,大爷……都中荣国府二爷来了,正在府中侯着!” 听到家奴禀告,薛蟠知道贾家来人定有要事,于是道别众人便往府中赶去。 他虽离开,应天城内却到处是他的传说。 (本章完) 第60章 行文各地 第60章 行文各地 再说按察司内,退堂之后众官离去,郑何二人却聚到了一起,此刻正在何家书房内喝茶。 “当堂抓人,太子爷这一手,可真是太刁钻了!” “老郑你是没看见,赵旭言气得脸都歪了……哈哈哈!”说到最后,何顾谨笑出了声来。 都察院御史这些清流,最痛恨的便是厂卫,今天当着他们的面抓人,抓的还是金陵高官,他们岂能不感到生气。 事实上,只要是官员没人不恨厂卫,郑何二人不过是利益使然,此刻才笑得出来。 “这可不像太子爷的风格,倒像是……” 倒像是谁郑显林没说,但何顾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还真是哈……” “虽然手段刁钻,但却震慑人心,如今底下各府县,只怕没人敢阳奉阴违了!” 叹了口气,郑显林接着说道:“学子们闹事,可不止钱瑞明两个捣鬼……” 何顾谨接话道:“惊扰了太祖爷陵寝,其他人只怕也提心吊胆,就怕锦衣卫找上门去,他们哪敢儿再挑事!” “老郑,离太子爷化下的期限,只剩下四五天时间了,你说各府县的账能查清楚吗?” 冷笑两声,郑显林道:“各府县的账,那些知府知县哪个不清楚?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谁家有亏空敢承认?明着摆出来不就成贪官? 这牵扯着一大批官员,这才是钱瑞明二人折腾的底气,他俩代表着多数官员的利益。 “经过这次的大案,为平亏空强征钱粮的事,应当不会发生了!” 郑显林感叹道:“可让底下府县承认亏空,只怕还是件难事!” 何顾谨点了点头:“是啊……没人愿意丢掉乌纱帽!” ………… 郑何二人思考的问题,行宫内的兄弟二人,此刻也在为此而争执。 “十三弟,你的提议……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湖心岛上的凉亭内,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兄弟俩的气氛却像个火药桶。 走到朱景洪面前,朱景源极为愤怒道:“伱让锦衣卫抓学子们,我同意了……” “你让他们上按察司衙门抓人,我也同意了……” “可这么多的贪官污吏,你让我把他们的罪赦免,这……这怎么可以?” 朱景源眉飞色舞喊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朱景源面前,后者却还盯着一旁的侍女看。 “哎哎哎……我跟你说话呢!” 目光从英莲身上收回来,朱景洪掏了掏耳朵,说道:“四哥,你这话翻来覆去十几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朱景源怒道:“不管怎么说,你这办法我万万不能同意!” “那差事就没法儿干了,我看咱俩趁早回京去吧,您辞了太子之位,我当逍遥王爷去!”朱景洪一副摆烂的样子。 想到为保住太子之位,自己几次三番突破底线,做下了那么多遭人非议之事,眼下你叫我辞位…… 想到这些,朱景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拍案起身呵斥:“老十三……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这还是朱景洪映像中,朱景源头一次发这么大火,如果有手机的话他一定会拍下,发到朋友圈让满朝文武看看。 “四哥,坐下坐下……开个玩笑嘛!” 朱景洪笑着起身,拉着朱景源再次坐下。 一边儿倒茶,朱景源一边说道:“您要保住太子之位,就需要这些人配合,不赦免他们如何使其配合?” “他们不配合,政令推行不畅,差事办不成您怎么做太子?” 朱景源没好气道:“赦免了他们,父皇也饶不了我!” “只要差事办成了,些许小事他不会记挂的!”朱景洪满不在意。 对于皇帝来说,很少有事比培养接班人更重要。 作为嫡长子的朱景源若能改掉软弱,培养起些雷厉风行的气概,金陵这摊子事儿还真就是小事。 可惜当局者迷,朱景源常年养成的性格,很难接受这样的论断,所以得有人推着他做选择。 “既然赦免他们,就能让这些人听用,那中间又何必弄出这些事来!” 在朱景源看来,既然直接这样就能成事,中间就没必要搞那么多事,以至于搞坏名声还得罪了人。 “四哥,如果不审胡进安,不抓捕钱瑞明和刘德言,不把这些人逼上绝路……” “即使咱哥俩儿说要赦免他们,只怕这帮人也不会听信,还是要隐瞒亏空盘剥百姓,到时候非但军需难以保障,很可能还会引出民变!” 金陵之地的倭寇这么多,和官府盘剥过甚不无关系,民心向背其实也很重要。 而且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最近白莲教徒在金陵频繁活动,这些人鼓动百姓可是高手,顷刻间让金陵变天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了,他分析出的真实情况,朱景洪并未跟朱景源明说,就跟他未没说此前的全盘计划,因为害怕朱景源接受不了。 是的,关于赦免各府县官员的想法,朱景洪一开始就有这打算。 即使他是穿越者,面对金陵所有官员的敌意,他也不得不让渡利益,尤其背后还有人捣鬼的情形下。 没错,说的就是老六,睿王朱景渊。 “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肯定,已将金陵这些官员逼到绝境……” “如果没被逼上绝境,他们又会如何?”朱景源很是好奇,此刻他已被转移了注意。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即使咱们赦免各府县亏空,他们心有疑虑之下……仍不会如实上报!” 听了这话,朱景源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十三弟,我们让步到这般境地,他们还不愿为朝廷分忧,圣贤教诲他们难道都忘了?” 锦衣卫大牢里的学子,经他三言两语劝解就能改正,这些科甲及第的官员们,难道还比不上他们? “四哥,这官做久了,就没有书生了!”朱景洪叹息道。 这话他在前世某个剧里听过,此刻说出来觉得格外合适。 凉亭内又是一阵沉默,他们皆看向湖光山色,美景总能让人心情好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景洪打破了沉默,问道:“四哥,赦免的政令,你什么时候写?” 他知道,朱景源已经被说服。 然而朱景源还在考虑,因为一旦发出此等政令,包庇贪腐的罪名便会落他头上。 如此一来,他在士林的名声就更臭了,只换来皇帝老爹不换太子的可能。 几息之后,朱景源沉默起身,背着手往凉亭外走了去。 “四哥,你要好好写,要以朝廷大局出发,要让赦免之令彰显正义,要多体谅官员们的难处,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朱景源呵斥道:“闭嘴……” (本章完) 第61章 赐匾 第61章 赐匾 【作品最前面作品相关,更新了皇室和文武官员的一些设定,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琏二哥在何处?” 跃下马背,薛蟠快步走上台阶,问向了守在门口的家奴。 “大爷,就在前厅……” 扔下马鞭子,薛蟠满是笑容进来府中,绕过影壁通过垂门,薛家会客大厅赫然在望。 “琏二哥……” 薛蟠的声音,惊动了正跟丫鬟说笑的贾琏。 “想来是你们薛大爷来了!”贾琏笑着说道。 “正是呢!” “要不等他进来,我让他把你送我?你可愿跟我去京城?” 贾琏一句话,说得丫鬟面飞红霞,不自觉便低下了头去,让其看得更入迷了。 “琏二哥……” 薛蟠一声大吼,将贾琏从痴迷中唤醒。 “薛大……兄弟!”贾琏跟着起身。 二人见礼之后,便分宾主落座,自有丫鬟给薛蟠端上茶水。 “琏二哥,伱怎么来了?” 事实上,薛蟠和贾琏并不太熟,只是小的时候见过几面,只因对方代表着荣国府,他才一口一个哥喊得亲切。 “薛兄弟,你给二叔写了信,我们才知事关重大!” 谈起正事,贾琏恢复了严肃表情,接着说道:“二叔会同王家舅舅商量之后,命我来应天给你传个话!” “琏二哥请说!” “二叔说,让你务必撤下上告,十三爷那边你不必担心,自有他们在朝中周旋!” 说到这里,贾琏面露忧色:“此番事端牵涉甚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非你我所能涉足……”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本来飘飘然的薛蟠,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琏二哥,若是无法撤出上告……” “必须撤,不撤定是绝路!” 这还真是个傻子,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你薛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还想牵扯进皇室争斗去? 薛蟠越发为难道:“琏二哥,撤告才是死路一条!” “你没事儿吧?这是二叔和王家舅舅的意思,难道你听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 “薛大兄弟,我们这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能执迷不悟,否则只会家破人亡!”贾琏语气变得严厉,拿出了做兄长的架势。 薛蟠连忙解释:“琏二哥,不是我想上告,十三爷刀都架我脖子上了,不告我当时就得死!” “十三爷的刀子,冰凉啊……我当时就差尿裤子了!” 说到这里,薛蟠翻开了领子,指着上面的疤痕道:“你看看这伤……十三爷的刀要是再落半分,今日我头七都过了!” 见此情形,贾琏虽气愤薛蟠不中用,却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琏二哥,哪怕现在我豁出命不要,想撤告也不行了!” 没等贾琏发问,薛蟠便接着说道:“案子已经审完了,推官胡进安被革职交部议处,我已经赢了官司!” 前后不超过十天,这么大的案子就审结了,贾琏直接怀疑薛蟠撒谎。 翘起二郎腿,贾琏冷笑道那:“薛兄弟,这两年大小衙门我都跑过,里面的门道我也知道些,这么快审完案子……你这谎未免也太外行了!” “我真不是……” 正当薛蟠要解释,却听外边儿传来吹打声,当场转移了薛蟠的注意力。 还没等他发问,便有家奴飞奔而来,禀告道:“大爷,外面来了一帮人,说是传太子殿下之令!” “太子之令?” 一番回想之后,薛蟠顿时拍了脑门,向一旁懵逼的贾琏解释道:“是太子爷赐的匾来了!” “什么?太子爷赐匾?” 贾琏有些迟疑,但薛蟠没给他思考时间,拉着他出了大厅迎接。 赐匾这件事,自然是朱景洪想出来的,为的就是在金陵立个典型。 当官儿的不是威胁薛家撤诉吗?太子偏偏要让薛家告赢,而且还要公开表扬他。 让更多的人看到,太子是为百姓做主的,如此也能震慑金陵官员,他们也怕治下有样学样。 本来薛家就是应天顶流,眼下又发生赐匾这件事,薛家府门外已聚集了大批百姓,说是水泄不通也不为过。 赐匾的队伍进了薛家大门,东宫学士已站在薛家正厅内,拿着文书宣读太子的嘉奖之词。 如此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对薛蟠有了极高赞许。 从最开始的声名狼藉,变成不畏权贵仗义执言的形象,前后竟不到半个月,一切可可以说都很魔幻。 “草民叩谢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将文书交到薛蟠手中,东宫学士沉声道:“薛家大郎,匾额已经交割,本官就回去复命了!” 薛蟠连忙往外送他,同时从怀里掏出银票,低声说道:“劳烦大人跑一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人拿去喝茶……” 这都是薛蟠的“职业病”,但此举却惹恼了这位东宫学士,毕竟这些人可是极度清贵的官员,最恶贪污腐败之事。 “薛家大郎,太子殿下赐你积善成德之匾,便是要你多加修养德行,切莫让殿下失望!” 冷冷丢下这话,东宫学士只觉多待一刻都难受,踏着大步便出了薛家府邸,到让薛蟠拿着银票不知所措。 暗骂一声薛大傻子,贾琏才上前说道:“薛兄弟,东宫学士何等清贵,你拿银票给他……岂不等于指着人鼻子骂娘!” “还有人不爱银子?”薛蟠不敢相信。 看着一片家奴抬着的匾额,薛蟠顿时笑开了,遂吩咐道:“立刻挂于中堂,在请各房主事之人过来议事!” 议事当然是借口,薛蟠这是要向族人显摆,进一步稳固自己家主的地位。 “宣令的人不是走了,外边儿怎么还那么吵?”薛蟠看向亲随。 立时有人答话:“回大爷话,外边来了许多街坊四邻,都来给咱府上道喜呢!” 听得这话,薛蟠更是喜笑颜开,叉着腰说道:“赏……都给我赏!” 这一举动,看得贾琏频频摇头,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人薛蟠靠自己,已经得到太子爷赞赏,他贾琏屁都没有凭啥教训人家。 “走走走,琏二哥……咱进去说话!”此刻面对家里,薛蟠腰杆儿都硬了不少。 ………… 薛家内宅,当得知外面动静,是太子派人赐匾时,薛姨妈悬着的心才落下。 这些天折腾了不少事,每刻她都在为家族为儿子担心,眼下案子已经审结了,她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菩萨保佑……总算可以安生了!”薛姨妈双手合什,虔诚祷告着。 宝钗坐在一旁,正拿针线修着手帕,闻言说道:“娘……听说姨丈家来人了,也不知是个什么说法!” “案子审结了,咱家已经无事,还能有什么说法!” 薛姨妈并不在意,接着说道:“菩萨显灵,要找个时候去南静庵拜拜菩萨,再多捐些香火钱!” “等这次办完皇差,就该设法让你哥得到户部官身,到时还得请你姨丈和舅舅疏通关系……” “还有入宫侍读的事,你也得多做准备……” (本章完) 第62章 睿王府 第62章 睿王府 神都洛阳,睿王府邸。 睿王府内宅书房内,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响起杯子碎裂的声音。 “废物,废物……都是些废物!” 虽与金陵相隔近两千里,睿王朱景渊却操控着金陵大势,隔空与自己亲哥打着擂台。 然而因朱景洪各种折腾,导致他的筹谋大半落空,朱景渊想来怎会不气。 睿王朱景渊的咆哮声,吓得侍奉宦官婢女们瑟瑟发抖,此刻全都跪在了地上。 而其中感到恐惧最深的,便是禀告情况的小宦官,是他的消息让朱景渊发的火。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滚……” 随着这滚字出口,书房内又是瓷器碎裂声响起,然后便见一小宦官屁滚尿流逃出来。 作为皇帝嫡次子,朱景渊今年二十有八,封王开府已有十二年。 自世祖朱审焯扫平天下,将自己皇兄一脉斩尽杀绝后,便进一步加强了对皇族的限制。 也正是从那时起,皇族子弟全都留在畿内之地,而且采取降等袭爵的制度。 哪怕是获封亲王,只要没有皇帝特旨,其子孙依然会逐次降等,最终沦为普通平民。 作为皇帝嫡次子,在大哥黯弱不得圣眷情况下,朱景渊又岂能没有争夺大位的心思。 通过这些年的积累,朱景渊也造出了自己的声势,这次更是费尽了心思,才把老大弄到金陵去。 按照他预先挖好的坑,必然能能让朱景源栽跟头,到时朝堂上下一起发力,废其太子之位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因为朱景洪的折腾,一切谋划都面目全非了,朱景渊岂能不气个半死。 书房内外,当一众侍女宦官瑟瑟发抖时,却听见寝殿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胆大的侍女抬起头偷看,发现是王妃陈氏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睿王妃名叫陈芷,只比朱景渊小了一岁,正是出水芙蓉风姿绰约的年纪。 只见她盘着宝塔髻,身着墨兰色通袖襕云翟纹衫,下身则是双膝襕马面裙。 这一身装扮,朴素中透着华贵,尤其衣衫上绣的纹饰样,寻常豪门冒用必为重罪。 陈芷停在书房门口,低声向侍女问明了情况,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女,陈芷也示意他们离开,很快这偌大的院内便只剩她一人。 推门而入,看向地上碎裂的瓷器,陈芷顿时神色一紧。 “哎哟我的爷,你看看这些瓷器,他们招伱惹你了……” “这件是元代的,少说三四百两银子,这件是宋代的汝窑……只怕得上千两!” “这可都是钱呐……您跟钱有仇啊?” 朱明皇室娶亲并不注重门第,而且格外偏爱小门小户,王妃陈氏便只出身于生员之家,从小知道柴米油盐,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事实上,有追求的书香世家,本来也不愿把女儿嫁给皇室,那样便断送了后人的前程。 至于武勋家族,倒是为皇室所信任,然二者嫁娶也不咋频繁,其中忌讳却不必多言。 听到妻子抱怨声,朱景渊更觉火大,当即怒斥:“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我不知道钱,那这一府上下的用度谁来张罗?” “你倒是在外边儿慷慨解囊,谁有个难处都要帮一把,大把撒钱倒是舒服……可这钱还不是我省下来的?”陈芷怨气更大了。 老朱家有三个传统,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 一是怕爹,二是隔代亲,三便是爱老婆了。 若非如此,似陈芷这般跟夫君吵嘴,早不知哪儿坐冷板凳去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老婆说得有道理,朱景渊争不过她,也只能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你说这瓷器摔了,架子上空了下来,怎么办?” 看着书架空着的几处,陈芷很是发愁。 “买两件放上去不就行了!”朱景渊没好气道。 “放上去倒容易,可是差了也拿不出手,外人瞧见岂不落您王爷的颜面!” “那就从其他地方挪两件,这么大个王府差两个死物?” “内宅那还有好东西?总不能把我首饰拿来摆上吧?至于外宅的东西,那就更不能动了!” 听到这些话,朱景渊直接给气笑了,他娘的堂堂一座王府,竟还差了这些阿堵物。 然而他心里也明白,这都和他平日钱太多有关,即使在俸禄和赏赐之外,他还置办了各项产业,王府银子也是入不敷出的。 “那干脆……买两套书放上去吧!”朱景渊很是认真说道。 陈芷点了点头,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书是“无价”之宝,摆上去也算应景。 “只是王爷,往后您还是收着点儿火气,左右两边的架子,咱也不能只摆上书不是!”陈芷幽幽开口。 “知道了!”朱景渊摆了摆手,又独自生着闷气。 走到朱景渊身后,陈芷轻轻帮他捏着肩,瞥了一眼桌上的信函,便问道:“不知道,又是谁惹王爷发怒!” “还能有谁,当然是金陵那摊子事儿!” “金陵之事?王爷不是说已胜券在握?” 没错,半个月前朱景渊就跟陈芷吹牛,说这次一定能将老大拉下来,当时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此刻他还记得,夫妻二人互称太子太子妃的情形,眼下打脸着实来得太快了些。 正当朱景渊尴尬间,陈芷又追问道:“都有哪些变故?” 朱景渊便将信中所言,简略跟陈芷讲了一遍,也算是有了倾诉郁闷的渠道。 “看不出来,老十三还挺能折腾,他什么时候跟老大一条心了?”陈芷极为不解。 “老十三就是个浑人,平日只知舞枪弄棒弓马骑射,他那有这些心思!”朱景渊极为不屑。 他大朱景洪有十来岁,看着朱景洪从小长大,对这位幼弟自然知知甚深。 也正是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都不会信这是朱景洪的手笔。 “我担心的是……老四他转性了!”朱景渊表情凝重。 在朱景源身边,从来不缺聪明人出谋划策,但因其自身性格使然,即使做出正确选择也会把事弄糟。 朱景渊不怕老四有好的谋士,也不怕他突然变聪明,就怕他转变了仁弱的性格。 一旦其变成皇帝期待的样子,那他的太子位就稳固了。 上有皇帝认可,下有百官拥戴,他朱景渊即便再有贤名,也丝毫动摇不了兄长地位。 “四哥转性?怕是比老十三转性还难吧!”陈芷脱口而出,代表着她最真实的想法。 “如今老四远在金陵,没有爹在身边压着,可难保他不会转性!”说道这里,朱景渊已然皱紧了眉头。 (本章完) 第63章 朱云笙 第63章 朱云笙 老四转性的危害性,陈芷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此刻她已被说服,此刻也露出了思索,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之策,夫妻二人同时郁闷了。 “哎哎……” 将朱景渊从思索中唤醒,陈芷低头提醒道:“给你办事那两位,被锦衣卫给抓了,你救不救?” 她说是钱瑞明和刘德言,这两位也算尽心尽力办事,不救的话貌似说不过去。 “这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死了算了!” 听到这话,陈芷浅笑道:“这倒省事儿了,往后王爷就不用费心用人,遇事全自己上多好!”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朱景渊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你也打趣我!” “夫为妻纲嘛,王爷说什么臣妾应什么!”陈芷莞尔一笑。 “伱……你……”朱景渊再度无言以对。 几息之后,朱景渊理顺心中郁气,说道:“救还是要救的,给北司张乾去一道令,让他设法把人弄京里来,过些日子风声过再说!” 朱景渊口中的北司张乾,便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此时却跟王府家奴没两样。 “倒是郑显林何顾谨……这两个王八蛋,居然敢跟我阳奉阴违,得找个机会弄下去!”朱景渊眼中泛着寒光。 这两人表面答应配合他,实际却跟朱景源卖命,这让朱景渊极为痛恨。 可这二人毕竟是封疆大吏,眼下没有明显过错,朱景渊也收拾不了他们,就只能等后面的机会。 朱景渊愤恨之际,却听陈芷问道:“金陵那案子,小小一个薛家,怎么也敢来挑事?” “是老十三逼的,薛家那废柴差点儿被他砍了!” 思索一番后,陈芷问道:“荣国府贾家和王家,跟薛家有些瓜葛,这里面会不会有事?” 她虽出身不显,但绝对是聪明绝顶,京城各大小权贵关系网络,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朱景渊一字一句道:“即便没有关系,外人只怕也不会信,所以……还得敲打他们!” 眼下消息闭塞,对于金陵的事,很少有人清楚内情。 薛家如此大胆提起上告,站在了朱景渊的对立面,旁人不会相信是朱景洪所逼,更愿意相信大家族有谋划。 只听朱景渊脸色越发阴沉:“何况贾家跟老四,说到底还是亲戚!” 听他说了这句,陈芷猛然间想起了那些事,面色沉重点了点头。 “人家并无过错,你能如何?也不怕人非议?”陈芷连忙劝解,她就怕丈夫气昏了头办傻事。 “并无过错?哼哼……” 冷哼了两声,朱景渊说道:“前两个,老头儿起复旧员,贾政可没少使银子攀关系,给他一故旧谋了应天知府!” “这叫什么?这叫行贿啊?你能说没过错?” “贾家那破落户倒不足为虑,可王家那边……” 威名赫赫的荣国府,在睿王妃口中竟只是个破落户,连贾母所嘲的中等人家都算不上。 “王子腾不就是个总兵,他若不服就连他一块儿收拾,五军都督府候缺的勋臣,可都等着他让出位置!”朱景渊浑不在意。 前面那句,陈芷听得出来是认真的,但后面这就完全是胡说了。 京营总兵官为正三品武将,比之贾政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地位可重要得多。 拿捏贾政无关紧要,但要动王子腾,非得看皇帝的心思。 夫妻二人又商议了些事,朱景渊的心情逐渐好转,最后二人一起到园子里散步去了。 没走一会儿,朱景渊突然开口:“下午你去了宫里,娘已经消气了?” 想了想,陈芷答道:“消了,也没全消!” “唉……自从当年受了箭伤,娘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我是真担心她的身体!”朱景渊忍不住叹气。 当年东华门事变,现在的皇后还是靖王妃,不但亲自随朱咸铭战前犒军,还在入主皇城时替丈夫挡了一箭。 那一晚的事,朱景渊记得很清楚。 相熟的大伯和六叔,以及从小玩到大的堂兄弟们,都被他亲眼看着砍下了头颅。 那一晚他十八岁,亲眼见证了父亲登极之路,也明白了什么叫皇室。 摇了摇头,朱景渊想抛开这些难受的记忆,他耗费十年都没能忘记。 却见陈芷失笑道:“这两天,爹去了坤宁宫好几次,可都被挡在了外边儿!” “都是老四和老十三挑起的事,娘如被气坏了身子,我饶不了他们!”朱景渊恨恨道。 ………… 太阳西斜,翻看完司礼监送来的重要奏疏,朱咸铭舒服伸了个懒腰。 “陛下,可要传膳了?”乾清宫总管程英问道。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眼下传膳倒也合适。 “传什么膳?今日皇后相请,朕当然去坤宁宫吃!” 朱咸铭冷眼一瞪,吓得程英当即低头。 皇后今日有派人来传话?自己一天跟陛下待着,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正当程英思索着,是不是下面小太监想上位,越过他直接向皇帝禀告时,耳边又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派个人,去把笙儿叫过来!” “是!” 朱咸铭口中的笙儿,便是他与皇后最后一个孩子,也是他最喜爱的掌上明珠。 待程英离去,朱咸铭便从龙椅上起身,迈步走出了乾清宫正殿。 西北局势还是不稳,增兵已经势在必行,现在要做的就是调集军饷和钱粮。 然而从世祖继位到现在,朝廷为稳点局面就没少打仗,以致使国库一直都没余粮。 每每筹集钱粮之时,朝廷上下就得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才能凑齐。 凭栏而站,望着逐渐落下的太阳,朱咸铭感到心很累,只想找个人倒倒苦水。 然而这世上,能让他敞开心倒苦水的,也只有皇后杨清音一人。 可从那日帝后二人争吵后,这些天夫妻二人都没说几句话,哪怕朱咸铭想服软都没机会。 “爹……” 身后脆生生的呼唤,将朱咸铭从思索中唤醒,而后眉开眼笑转过身来。 “笙儿,这几天怎么不来跟爹问安?” 事实上,作为帝后唯一的女儿,朱云笙身份极为尊贵,在姊妹间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也只在帝后二人面前,十一岁的小姑娘才格外乖巧,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娘不让我过来,说爹……不要我们了……” 蹲下身,朱咸铭给女儿理了理衣襟,轻声说道:“别听你娘瞎说,爹怎么会不要笙儿呢!” 这样温柔的对待,是朱景洪三兄弟可望而不可求的,朱咸铭此刻却如平常。 “笙儿,有件事儿……爹得请你帮个忙!” “笙儿能帮什么忙?”朱云笙一脸茫然。 “你这样……”朱咸铭细细说了起来。 《锦衣血途》 给老书打个广告,主角从锦衣卫校尉,一路小旗总旗百户升上去,看过的都说可以! (本章完) 第64章 憋不住 第64章 憋不住 坤宁宫在乾清宫后面,中间并未夹着交泰殿,所以分别都有宫墙围住。 “不情不愿”被女儿拉着,朱咸铭来到了坤宁门外,后边儿跟着十几名宦官和宫女。 “算了算了,爹不进去……爹还有事儿呢!”朱咸铭不断推脱。 五十的人了,还是堂堂帝国皇帝,现在却演这些把戏,外人知晓只会瞠目结舌,偏偏朱咸铭还乐在其中。 这个年纪还有这等情趣,朱咸铭其实也是幸运的。 “笙儿,你再这样爹可生气了!” “哎呀……你这孩子……” 推脱之间,朱咸铭已被拉上坤宁门的台阶,周遭当值的宦官宫女尽皆跪地,向皇帝陛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坤宁宫偏殿内,此刻膳食已经备好,皇后杨清音被女官陪着,依已然落座于上首。 “笙儿怎么还没回来?” 女官李守芬答道:“回禀娘娘,已经派人找去了……” “这些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说起这些,杨清音扶住了额头。 “娘娘……” 李守芬本打算劝,然而外面却传来了吵闹声,细细一听可不就是公主回来了。 但再仔细一听,却还有皇帝陛下的。 “娘娘,像是陛下来了!”李守芬小心提醒。 “知道是他来了,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去其他嫔妃处!”杨清音浑不在意。 “这……奴婢领命!” 没办法,杨清音的话李守芬岂能不听,她只希望皇帝陛下别为难她。 然而没等李守芬出去,朱云笙已拉着皇帝进入偏殿,脸上扬起笑容道:“娘……爹叫我……我想让爹陪我吃饭!” 好在朱云清笙及时改口,否则朱咸铭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这些天过去了,朱咸铭第一次进入房间,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清音,这孩子非要拉我过来,伱说这……” 不想戳破皇帝的把戏,杨清音冷冷道:“既是被迫来的,那陛下就请回吧,宫里的嫔妃可都盼着你!” 尴尬一笑,朱咸铭一把将女儿抱起,随即说道:“这来都来了……” “今儿可没备你的饭!”杨清音依旧冷淡。 “嗨……多个人多副碗筷而已,去再取一副过来,顺道再让厨房加两个菜!”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现场哪有人敢不遵行,李守芬当即命宫女下去传话。 几息之后,朱咸铭面前摆好了碗筷,但桌上的气氛仍有些尴尬。 “娘……我饿了!” 朱云笙的及时开口,稍微活跃了气氛,也让朱咸铭干咳了两声,看他这样子是准备说话了。 但他又怕皇后不给面子,让下人瞧了笑话,于是吩咐道:“朕与皇后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是!” 偏殿内的宦官宫女们,闻言全都退出了房间,只留李守芬一人站在门外伺候。 “清音,这几天实在是忙,没时间过来看看,你都好吧?” “托陛下洪福,臣妾还能活几年!” “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朕是一心跟你讲和,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朱咸铭接着说道:“至少,在孩子面前,总得给我留些颜面!” “陛下还知道孩子,倒是让臣妾深感意外……” 眼看又要吵起来了,朱咸铭当即打断:“行行行,咱先用膳,看把清儿给饿得!” 随着这一家三口开始用膳,气氛逐渐舒缓下来,朱咸铭也慢慢转移了话题,开始向儒家的朝局上引导。 杨清音也非不识大体之人,皇帝几次三番给台阶下,此刻她也借坡下驴,跟朱咸铭讨论起了朝局。 “听你这意思,西北迟早都有一战了?” “当年爷爷扫平西北,各部尽皆俯首称臣,如今四十年过去……爷爷遗泽已尽,西北各部人心已变,这一仗怕是免不了!” 朱咸铭口中的“爷爷”,便是当年的天下共主,各部盟属国共尊的世祖朱审焯。 提起自己最崇拜的爷爷,朱咸铭眼中甚至有光,即使此刻他也当爷爷了。 “早则三年,迟则五年……必定会开战!” 朱咸铭十五岁时就跟世祖出兵,这些年也不知打了多少仗,足可以称其为马背上的皇帝。 他的这番判断,杨清音深信不疑。 “朝廷都准备好了?” “缺银子啊!”朱咸铭感慨道。 杨清音一番思索后,问道:“何不让赵玉山主政?他管户部时,可没见你发过愁!” 皇后口中的赵玉山,便是如今的内阁次辅,站在大明朝文官巅峰的三人之一。 “赵玉山所言摊丁入亩,其中牵扯实在太大,需要解决朝廷内外忧患,方为用其改制之时……” 喝了一口鸡蛋羹,朱咸铭叹道:“现在用他……不是时候!” “倒也是了!” 朱咸铭正要说话,却听外边儿传来李守芬的声音:“启禀陛下,程英求见!” 朱咸铭正欲回绝,却听杨清音道:“此时求见,定是有要紧事!” “让他进来!”朱咸铭只能改口。 很快程英进了殿内,手里捧着一份密封信函,上面还打着加急的字样。 “陛下,金陵千户所急报!” 金陵的情况,每三日才会送一次报告,比朱景渊的消息慢了些,后者几乎每日都会收到情报。 两个儿子都在金陵,杨清音无疑是牵挂的,于是说道:“还不赶紧看看!” 朱咸铭只能打开,抽出信函细细读了起来。 信函从应天到京城耗时三天,所以讲的是三天之前的事。 先是金陵按察司审案,朱景洪强制要求钉死了审,然后说到了朱景洪进入孝陵,便发生了太祖爷显圣发怒…… 看到这里,朱咸铭如何不知道,所谓显圣定是朱景洪的把戏,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果然后面写着,朱景洪已惊扰太祖陵寝为由,命孝陵卫和锦衣卫将一干学子缉拿。 这小王八蛋的胆子,如今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太祖爷也敢儿戏…… 朱咸铭心中暴怒,但瞅了一眼对面的皇后,他努力将怒火压了下去。 才跟皇后和好,他可不想前功尽弃,作为皇帝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这点儿肚量他还是有的。 努力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发火儿,朱咸铭继续看了下去。 事实上,杨清音已看出丈夫的异样,便担忧是不是儿子在金陵出了事。 “金陵有何事?可是老十三病了?老四身体无碍吧?”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杨清音脸上满是忧色。 虽然心中暴怒,朱咸铭还是挤出了笑容,说道:“没事……没事!” 杨清音半信半疑,朱咸铭则继续看了下去。 正当杨清音拿着汤匙,给小女儿喂食之际,却听“啪”的一声大响,却朱咸铭将奏报拍到了桌上。 下一刻,便听朱咸铭怒斥:“老十三,这个小王八蛋……” (本章完) 第65章 给天下一个交代 第65章 给天下一个交代 【有读者说,和红楼剧情的联系较低,主要是主角还在金陵,回去后这些都会展开,大家放心吧!】 又是拍桌又是怒斥,正喝汤的朱云笙“哇”的一声哭了。 杨清音连忙安抚,随即对朱咸铭怒目而视。 “姓朱的,你什么意思?” 朱咸铭眼睛也也在喷火,直勾勾盯着桌上奏报,最后一段话让他怒不可遏。 “老十三这个混账,你知道他撺掇老四都干了些什么?” 此刻的朱咸铭,看起来比死了爹还难受,让杨清音也不免怀疑,是那两哥俩犯了什么大错。 安抚住女儿别哭,杨清音遂问道:“到底怎么了?” “老十三撺掇老四,免了金陵各府亏空的钱粮,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 说到此处,朱咸铭越发悲愤。 “朕的钱……” 这三个字,是朱咸铭吼出来的,震得杨清音耳朵生疼。 眼下朝廷到处都缺银子,为了维持朝廷运转和前方军需,朱咸铭急得都掉头发了。 朱景洪倒好,上百万的钱粮说免就免了,这般大手大脚的败家,朱咸铭岂能不被气死。 “来人……” 程英慌忙来到近前,面对暴怒的皇帝,直接把头磕在了地上。 “奴才在……” 径直起身,朱咸铭弯腰指着程英,怒道:“派锦衣卫,把老十三那个小王八蛋带回来,老子要打死这个混账!” 眼看朱咸铭要教训小儿子,杨清音顿时不乐意了,当场呵斥道:“慢着……” “还不快去!”朱咸铭语气越发严厉。 夹在中间,程英只觉万分煎熬,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人人羡慕他这乾清宫总管,觉得他时刻侍奉皇帝身边,圣眷之隆无以复加。 但只有他才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老十三顽劣不假,可老四向来谨慎持重,他既同意了这件事,想来必会有其道理!” 老十三是个什么玩意儿,作为亲娘杨清音当然清楚,所以她把话题引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历来谨慎,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杨清音认为肯定有其道理。 见皇帝暂时被自己稳住,杨清音便对程英道:“你先出去!” 瞥了一眼皇帝,见其不置可否,程英这才小心退了出去。 “奏报拿来,给我看看!” “自己拿!”朱咸铭转过身去。 杨清音只得起身,拿起奏报详细看了起来。 还没看到最后,杨清音着实被惊到了。 原本她以为,小儿子只是顽劣不喜读书,哪知道这小混球竟如此胆大妄为。 见其连太祖陵寝都敢利用,更是让杨清音惊掉了下巴,暗道这小子着实该挨打。 当然,杨清音也明显看得出,通过这些“非常规”手段,太子的差事着实有了起色。 如此说来,让老十三去金陵是有好处的。 仔细看完奏报,杨清音将其放到桌上,平静问道:“伱说的一百多万银子,前后不知牵扯多少官员,只怕让你去收……也不大能收上来吧!” “我去收,谁敢不给!”朱咸铭回过头,依旧脸色铁青。 杨清音依旧平和:“硬要收……当然也能收上来,就是不知要激出多少反民,收上来的银子够不够平乱!” 这个道理朱咸铭当然懂,所以这些年过去了,他才没去深究各省的烂账,只因不想再让百姓遭罪。 但如朱景洪这般,直接免除金陵的亏空,则是朱咸铭万万不能让的。 若不严加惩戒,其他省份也抱侥幸之心,只怕以后会闹出更大的亏空。 “免去亏空,岂不纵容贪腐?这你总没话说!” 这确实让杨清音没话说,国事家事她还是分得清的。 “难不成你真要打死他?非如此先将我打死吧!”杨清音冷冷道。 朱咸铭丝毫不让:“你就纵吧……今日若不严惩,日后不定闹出多大祸端,到时他就真只死路一条了!” “那你要如何严惩?”杨清音问道。 “至少……得打他几十板子!” 就老十三那皮糙肉厚的身子,打点儿板子倒也没啥……杨清音暗暗想到。 “来人……” 刚出去气还没缓过来,听到呼唤程英又进了殿内。 眼看把老妻说通了,朱咸铭立刻成热打铁:“你去传话北镇抚司,派人去金陵把老十三带回来!” “慢着……” 杨清音的这两个字,再度让程英心头一紧,心中哭诉为何自己这般艰难。 “又怎么了?”朱咸铭没好气道。 “老四在金陵举步维艰,人老十三帮衬得好好的,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朱咸铭再度冷着脸问。 杨清音沉声道:“你要打要骂我不拦着,但老十三既然能帮上忙,就别把他召回京来!” “若他两兄弟齐心协力,真把金陵那摊事儿料理好,也能让你省心不是!”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两相权衡之下,只听朱咸铭冷冷道:“哼……慈母多败儿!” 随即他看了一旁的程英,呵斥道:“你还杵这里干啥?还不赶紧传旨去!” 程英叫苦不跌,这到底把人带不带回来,您老总得明示我才能传旨去啊。 “让锦衣卫派人去金陵,东厂也派人去监督……把老十三杖责五……” 看着杨清音不善的表情,朱咸铭当即开口:“重责三十大板!”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程英行礼后,一溜烟儿就离开了,生怕自己再被叫回来。 “打了老十三,也算给天下人有了交代!” 朱咸铭沉声道:“事情可没完,过两日便是大朝会,他俩在金陵干那些事,定会有人弹劾……” “朕也得给臣工一个交代,太子也是要罚的!” 这亦是避免不了的,否则大明律威严何在,满天下的官员都可尽情贪腐了。 “如今金陵战况如何?” 提起这事儿,朱咸铭叹了口气:“没多大起色,只围了一批倭寇在岸上,就这么些人都还没被剿灭!” “卫所战力下滑,令人触目惊心!” 杨清音徐徐说道:“金陵繁华之地,自世祖扫平天下,至今承平六十于年,军队少经战阵锤炼,战力下滑无可避免!” 再度一声长叹,朱咸铭颇为无奈道:“我一心恢复世祖功业,为此不惜干了那些事来,如今御极十年……” 当了十年皇帝,不过是勉强维持局面,要向恢复当年之盛况,距离说实话还有些遥远。 这些年丈夫有多拼命,杨清音都看在眼里。 此刻丈夫黯然神伤,杨清音连忙劝慰:“若无陛下栉风沐雨,亲冒锋镝,天下岂有今日之安?” 这确实是实话,若无朱咸铭南征北战,励精图治,天下局面只会变得更烂。 王朝发展自尤其大势,朱咸铭当皇帝这十年,已经延缓了大势发展,在帝王中已属杰出。 此刻听得妻子劝慰,朱咸铭感到心安了些,拿起筷子便夹菜吃了起来。 没有外人搅扰,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倒也显得温馨恬静。 (本章完) 第66章 高书言的忌惮 第66章 高书言的忌惮 【关于更新时间调整下,这几天是每晚十二点!】 “高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 行宫寝殿书房内,朱景源从书案后起身,迎向了门口的高书言。 这半个多月,高书言和其他东宫属官,分别去了金陵各地明察暗访。 除了监督地方官府,他们还在必要时候现身,矫正地方官府之“乱政”,给朱景源平息了很多麻烦。 如今“豁免”召令已下,各地官府丢掉了包袱,陆续上报了府库真实情况,高书言自然也就回来了。 “殿下,您一向可好?” 作为太子的老师,高书言最关心朱景源的身体,所以先问了这么几句。 “前些日子有些咳嗽,服了药已无大碍了,今日跟十三弟一起锻炼,精气神倒也好了许多!” “先生请坐!” 二人分别落座后,高书言方开口道:“近日十三爷,可是帮了殿下不少忙啊!” 笑了笑,答道:“是啊,十三弟主意多,以前倒是没发现!” 然而高书言却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可殿下是否知道,十三爷的那些主意,也将您推上了风口浪尖!” “御史言官,笔墨如刀,再有人推波助澜,殿下危矣!” 按朱景洪的话说,只要把交代的差事办好,让皇帝老爹高兴了,太子地位就很稳。 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这道理,此刻听了高书言这番话,又有些动摇了。 “高先生,如今应天府内外,百姓对我交口称赞,民心所向……御史言官不足为惧!” 谁知高书言问道:“百姓可上殿议政乎?” 一句话,就把朱景源噎住了。 见唬住了他,高书言便叹道:“太子一心为圣上分忧,欲将钱粮早些归拢调遣,以图尽早将倭寇剿除,此等忠孝之心让人赞叹……” “可做任何事,太子都不能忘了自己身份,更不能为达目的乱了分寸!” “若真有弹劾,臣等自会上章为殿下辩解,但只盼殿下勿再莽撞行事!” 各种大道理压过来,朱景源哪还有辩解的余地,只能点头采纳高书言的意见。 “高先生,如今布政司已将钱粮整合,并将其运往东面战场,金陵都司各地驻军便可调动了!” “殿下所言甚是!” “金陵承平多年,都司众将疏于军阵,只怕他们懈怠以对,孤想让十三弟前去督战!” 这两天时间,为了让自己能去领兵督战,朱景洪可没少吹嘘自己排兵布阵的本事。 虽然同样是门外汉,可耐不住朱景洪说得煞有其事,还真就让朱景源信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朱景洪出的主意基本见效,才让朱景源不再轻视他,否则定会认为他是胡闹。 谁知高书言当即起身:“不可……” “十三爷虽有智谋,可毕竟太年轻了,军国大事岂是儿戏,自有众将协力参谋,何须一小儿监督挟制……” “殿下如此安排,致金陵众将于何地?” 朱景源若有所思,细细一想也有些道理。 派一个小孩去督战,确实也太草率了些,此举既是对金陵众将不信任,传出去也会让人笑话。 “何况……圣上派殿下来金陵,是要考验殿下平定地方,岂能事事劳烦十三爷?” 高书言的这番提醒,包含着对朱景洪的忌惮。 这些天朱景洪所使手段,促成各地衙门如实上报情况,前后环环相扣着实令人心惊。 虽然手段有些下作,但效果却非常之好,难保不被皇帝看重,毕竟当今圣上,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毕竟朱景洪……也是当今皇帝的嫡子啊! 心里想着这些,高书言越发为太子感到担忧,但这些话他又不能直说。 “高先生所言有理,只是这军阵之事,孤实在不甚明了,就怕众将推诿搪塞,误了剿倭大计!” 倭寇和地方豪绅,豪绅和军队都有关系,其中利益盘根错节,唯实让朱景源不信这些武将。 “不懂可以学,殿下何不亲自督战?如此正好学以致用!” 怕朱景源打退堂鼓,高书言又劝道:“圣上为马上天子,文治武功震古烁今,殿下修文已极,若能谙熟武事,圣上定然欢喜!” 朱景源最盼望的,就是得到老爹的赞许,毫无疑问高书言的话说动了他。 只是去督战而已,又不是亲自指挥,朱景源你一定可以! 暗自为自己打气,朱景源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 “如此甚好!” 看见朱景源变回熟悉的样子,高书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才是他心中仁孝之君。 “依布政司和都司呈报方案,粮草和军队至少十日方能到位,那孤何时动身去往前线?” 高书言答道:“再过几天吧,殿下先把应天之事理顺,再赶赴前线也不迟!” “那十三弟他……” “前线刀枪无眼,若是伤着十三爷,殿下如何向圣上和娘娘交代,还是让十三爷留在应天吧!” 总觉得这话哪儿不对劲,但朱景源还是点了点头,这让高书言更满意了。 接下来,两人又议了些其他事,最后朱景洪还专门设了宴,款待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师。 宴席期间,朱景洪多次旁敲侧击,打听何时去前线督战,都被高书言堵了回去。 这让朱景洪很郁闷,以至于酒席散去后,他还专门去找,可惜高书言一直都在。 “真是有了新欢忘旧爱……高老头儿,你够狠!” 在寝宫外感慨一番,朱景洪亦是无可奈何,他能感受到高书言对他的防备。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这些天过度表现所致。 “但是没办法,想坐那个位置,不表现也不行啊!” “何况从近六十年来看,皇室嫡子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从朱审焯后就成了吃鸡游戏……” “若是老四当了皇帝,或许自己还有活路,如果是老六……” 如果朱景渊登上皇位,自己什么结局朱景洪还真不敢确定。 所以他只能参与这场大逃杀游戏,并全力以赴成为最后赢家,那样他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十三爷……” 朱景洪正思索间,听见外面传来呼唤,抬眼一看却是陆育新。 看对方鬼鬼祟祟的样子,朱景洪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小跑来到朱景洪身边,陆育新低声禀告:“十三爷,您要的火铳,臣已经弄来了一些!” 听到弄来了火铳,朱景洪顿时来了精神,便问道:“在何处,快带我去!” “就在校场,哎……十三爷,您等等我!” 朱景洪起身就走,陆育新只得连忙跟上,他得看着点儿心里才安稳。 但其实他看着,也只是靠边儿看着而已,想约束朱景洪纯属痴心妄想。 (本章完) 第67章 火铳 第67章 火铳 【章节末尾彩蛋,发布了当前架空世界的情况,也就是一副地图,大家可以看看~】 来到校场,这里已被封锁,仅有几名侍卫在里面,都是朱景洪的老熟人了。 “见过十三爷!” “别废话了,快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事实上,朱景洪已看到盛放火铳的匣子,现场一共有七个。 打开了最左边的匣子,里面放着一把黑漆长枪,朱景洪顺势就拿了起来。 “十三爷好眼力,这可是当下最好的火铳,只在侍卫亲军大批列装,好像又叫……叫自发枪!” 出身修国公府的侯璟及时介绍,显摆着自己并不充裕的知识。 所谓的自发枪,其实就是燧发枪,在当前确实属于先进武器,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高昂。 朱景洪沉声道:“有没有子弹,让我射两枪!” 子弹当然是没有的。 虽说燧发枪是先进武器,但毕竟有炸膛的风险,在场众人哪敢让朱景洪犯险,所以干脆没准备子弹。 这个时候,侯璟很识趣缩在一边,于是陆育新只能答道:“十三爷,弹丸着实没找到!” “是吗?” 和这帮人长期待一起,朱景洪轻易看出他们撒谎,但没有挑明而已。 人家也有难处,能把这些东西找来,已经是办事得力了,他又何必咄咄逼人。 放下手里的枪,朱景洪打开了另一个匣子,里面的枪和形状前一把大同小异。 “十三爷,这个也是自发枪!” 举起来瞄了两下,朱景洪扣动了扳机,只听“啪”的一声后……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他又打开其他匣子,里面枪支形状总体差不多,拿起来手感也差不多。 直到他打开第四个匣子,里面枪支结构才有明显不同,尤其是匣内还放有一个火绳。 这东西朱景洪很有印象,前世电影里“比巴拉”赵靖忠就用过,当时他就觉得不太好用。 而从第四个匣子,后面的枪支都是这种火绳枪,据侯璟所说这才是当下装备的主力。 京营和地方卫所,都大批装备了火绳枪。 “育新……” “请十三爷吩咐!” “这些东西,你哪儿弄来的?” 陆育新笑了笑,答道:“十三爷,是臣从京营和镇江卫借来的!” 既然是借,那就是要还的,朱景洪听明白了意思。 “你再弄点儿弹药,找个时间咱们出城打猎去!” “这……”陆育新面露难色。 紧接着他直接跪在地上,答道:“十三爷,非是臣不抗命,实在是火枪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炸膛,伤着十三爷……臣万死难赎啊!” 现阶段的工艺水平,炸膛还真不是小概率事件,当然真炸了也只是受伤,为此丢掉性命倒是极少见。 “十三爷,这事儿真不敢儿戏!”侯璟也跟着求情。 张临等人也跟着劝解,见自己着实为难了他们,朱景洪在打消了念头。 火枪已经看过,朱景洪又冒出了新的念头。 “军中火炮,你们可能弄得?” 好家伙,火枪您还觉得不过瘾,如今又要玩儿火炮了? 火枪炸膛只伤人,火炮炸膛那是真要人命的,在场众人那个还敢接话。 但作为穿越者,朱景洪很清楚火器在未来的地位,为使大明不步某清之后尘,朱景洪当然很在意这些。 “伱们放心,我只是看看,绝不会让你们开炮!”朱景洪循循善诱。 然后众人那还上他的当,一个个都低着头不答话,却让朱景洪无可奈何。 “不说话是吧……那咱们今天就练摔跤!”朱景洪捏捏拳头。 好跟他练摔跤,那完全是单方面的毒打,那次练了不得躺床上歇两天。 张临最沉不住气,当即答道:“果勇营那帮人,应该就有火炮!” 跟朱景源来金陵京营两都,分别来自扬威营和果勇营,扬威营是骑兵而果勇营是步兵。 扬威营的人被派去前线,而果勇营还留在应天,就驻扎在行宫周边。 “那咱现在就去看看!”朱景洪沉声道。 侯璟当即答道:“果勇营是有火炮,但他们过来并未携带,而是让金陵就地采购,眼下只怕还未到货!” “正是正是……我怎么把这给忘了!”张临立马找补。 “你们不会骗我吧?”朱景洪面带狐疑。 “臣等岂敢蒙骗十三爷!”侯璟当即答话。 然而没等他多问,却见宦官余海小跑过来,禀告说何家公子求见。 “何嘉言?这人谁呀!”侯璟忍不住问道。 余海便解释道:“是金陵按察使家的公子!”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朱景洪端起茶杯说道:“带他过来!” “是!” 没一会儿,何嘉言满面春风赶了过来,并直接给朱景洪磕了一个。 “参见十三爷!” “不必多礼,起来!” “谢十三爷!” “你上次送的东西很好,这次过来所为何事?”朱景洪随口问道。 “学生这次前来,是请十三爷赴宴,金陵上下的青年才俊,都盼着一睹十三爷尊容!” 金陵上下的青年才俊,差不多被朱景洪得罪光了,他们会盼着跟宴请自己? 所谓的青年才俊,用膏梁纨袴形容,会更贴切一些。 “是吗?” 何嘉言陪笑道:“还请十三爷务必赏脸!” “你这宴会他正经吗?”朱景洪笑着问道。 “正经,当然正经了,金陵最好的戏班子,应天唱曲儿最好听的,臣等全都给请来了!” “翠悦轩的歌姬,逐月舫的名伶,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有!” 这话听得,让一旁侯璟等人都瞪大了眼睛,感慨何嘉言这厮脸皮够厚,睁眼说瞎话毫不脸红。 当然了,他们也佩服何嘉言胆子够大,竟敢带朱景洪玩儿这些,也不怕传到了京城去。 “这些……我都没听过呀,都是些什么门道,你给我仔细说说!”朱景洪一脸茫然。 侯璟等人更是吃惊,十三爷说瞎话的本事也不赖,前些日子闹着去秦淮河的是谁? 何嘉言一番解释之后,朱景洪脸上马茫然散去,顾左右道:“听起来还有些意思,哈~” 侯璟等干笑了几声,对此没有表态。 尴尬笑了两声,朱景洪欣然道:“既然你盛情相邀,我若不去岂非失礼,如此……就去看看吧!” 听到朱景洪同意,何嘉言顿时喜笑颜开,他总算把任务完成了。 别人不说话,作为队正的侯璟只能开口:“十三爷,出宫非同小可,只怕得禀告太子爷!” 朱景洪起身说道:“我当然会告诉四哥!” 他不怕朱景源不同意,因为只要有高书言在旁边,这老家伙就会让太子同意的。 飞鸟尽良弓藏啊……朱景洪为自己鸣不平。 可是飞鸟真的尽了吗?朱景洪不以为然。 何况还有句老话说,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能上,现在朱景洪需要等时机。 (本章完) 第68章 金陵才俊 第68章 金陵才俊 应天城外以北的后湖,沿湖岸建了不少别院,多是本地望族的产业。 此地山清水秀远离喧嚣,是待客会友闲时居住的好地方。 然而一大早,这里的宁静被打破了,五百多名军士出现在此,散布在一处别院外警戒起来。 别院名叫飞云斋,乃是本地望族柳家的别院,也是何嘉言所谓宴会的场地。 提前赶来这五百号军卒,隶属于应天守御千户所,而他们只是赶到的第一批人。 在他们之后,又来了两百名京营士兵,散布在紧靠院的范围内,来回巡逻放哨警戒。 飞云斋占地不过两亩,如今被这么多军卒守卫,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了。 “大人,这么多人守着,刺客来了也得摇头,然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也不知上头怎么想的,这么多人还把咱们派来,连案子都不用查了……” 听着手下的吐槽,陈云泰吃下了最后一口馒头,而后呵斥道:“都闭嘴,咱们既被派到这边,若这位爷真出什么事,是要掉脑袋的!” 这就叫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改变不了情况,那就尽力让情况变得更好,至少也不能变差。 这时有人低声提醒:“大人,陆千户和张百户过来了!” 陈云泰一行穿着便衣,像他们这样的十人小队,在飞云斋周边有四组,分别监控不同方向的“可疑人物”。 作为锦衣卫金陵千户所下直属百户所,陈云泰一干人绝对是精英,刺探情报查缉案情都是好手。 等两位查岗上司离开,校尉们恢复了常态,其中又有人开口:“大人,你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咱还是别费力气了!” 说话这人姓张,在一众校尉中早已佛系,是手下人中陈云泰最头疼的。 没办法,锦衣卫有地位且福利高,不求上进依然活得很好,年纪大些升不上去了,自然会佛系起来。 陈云泰表情严肃,提醒众人道:“园子里请了些戏子娼妓,这些人难保来路不正,还是要盯紧一些!” “今日之事非同寻常,案子查不了无非挨骂,十三爷出事咱就得挨刀了!” “关乎一家老小生计,诸位还是用心些好!” 经过这第二次的强调,一众校尉尽皆凛然,做事也就更认真了些。 提前到场的戏子和歌妓,他们都有认真检查盘问,连来赴宴的“青年才俊”亦不能免。 遇到不听招呼的,只要亮出锦衣卫的招牌,即使是官宦子弟也选择息事宁人。 时间缓缓流逝,赴宴的才俊们全都到,别院外再度安静下来,只是间断传来马蹄声响。 好一通忙活后,眼下着实无事可做,陈云泰便命手下先歇着。 “贵人也该来了!”有校尉打着哈欠。 从军队清场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太阳都升到中午去了。 下一刻,有校尉喊道:“来了来了,你们看那边……” 顺着此人手指方向,果然见到道路转角处,有士兵正陆续出现,看其装束应是京营。 京营士兵越来越多,紧接着一顶轿子出现,轿子后面还有更多的士兵。 轿子之内,朱景洪身着墨蓝色祥云暗纹圆领袍,腰束革带脚踏皂靴,头戴网巾并用玉簪固定发髻。 撩起帘子,朱景洪打量了外面情形,便对随行的侯璟说道:“我不是说了要低调,你看这里三层外三层,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十三爷,这已按您的吩咐缩减排场,否则还有旗手卫的仪仗,还有随行的乐工和……” “我说一句……伱要还两句是吧?” “哪儿能呢,这不是跟您解释清楚!”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 侯璟才答了话,就听张临开口:“十三爷,这地方可真不错,山清水秀的,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朱景洪放下帘子,徐徐说道:“那也得能活到老才行!” 很快,朱景洪的轿子停在别院外,内里一干“才俊”都迎了出来。 轿子被压下,自有宦官掀开帘子,让朱景洪显露了真容。 “恭迎十三爷!” 在何嘉言带领下,一众青年尽皆下拜,将身份差距展露得淋漓尽致。 提起袍子,朱景洪迈步走了出来,目光所及尽是俯首。 “今日我是应朋友之邀,前来此处赴宴听曲……” 听到被朱景洪称为朋友,何嘉言脸上笑容更甚,往后他何大少就更有面儿了。 “所以今日只有朱景洪,没有什么十三爷,诸位请起!” “谢十三爷!” 一干青年尽皆起身,没人真敢无视身份,尤其是这些官宦子弟,格外懂得分寸。 “十三爷,里边儿都准备好了,可就等您了……” 何嘉言迅速靠近,显摆着朱景洪和自己亲近些。 “前面带路!” “十三爷请……” 抬头看了眼“飞云斋”匾,朱景洪背着手走了进去,何嘉言等人立刻跟上。 飞云斋内,同样有大批侍卫值守,只是没有穿上甲胄,肃杀之气少了许多。 进入别院的路上,何嘉言的嘴就没闲着,不停跟朱景洪介绍今天的安排。 先是听曲儿喝酒聊天,然后看戏吃饭,再然后是游船观舞…… 内容很丰富,正合朱景洪的心意。 进了别院二门,便是个宽大的院子。 院子靠南一侧建有戏台,戏台以北的空地摆着十几桌子,桌上摆好了点心和茶水。 而在院子北侧,建有一座观礼台,此刻朱景洪正往台阶上走。 “十三爷您坐!” 何嘉言动作麻溜,抢在陆育新前替拉了椅子,朱景洪大摇大摆坐了上去。 看着底下众人还都站着,朱景洪遂笑道:“今日只是朋友聚会,诸位不必拘束,都坐都坐……” “谢十三爷!” 众人纷纷落座,现场依旧非常安静,这些平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此刻却无半点儿洒脱之意。 朱景洪端起茶杯,看向一旁的何嘉言说道:“不是听曲儿吗?现在就开始吧!” “嗯,好!” 只见何嘉言拍了拍掌,底下立刻有人会意,便到后边儿安排去了。 没一会儿,便有两名面容姣好的少女,抱着琴走上了戏台。 待她二人坐好,戏台左右的乐工便开始演奏,然后两名少女也开始唱了起来。 曲子很柔很软,现场演奏氛围感很足,让没上多少心的朱景洪,一时竟听得入迷起来。 事实上,此时能被选来唱曲,唱功必然冠绝金陵,否则岂不落了何公子的颜面。 “十三爷,最近有些风声,您可听说了?” 往嘴里扔了一颗小小点心,朱景洪已经看着下方戏台,随口问道:“什么风声?” (本章完) 第69章 朱景洪的面子 第69章 朱景洪的面子 【拼了老命,加一更!】 “太子爷发布政令,说各府县亏空钱粮,只要如实上报便可揭过!” “可这毕竟有违国法,听说已有御史上奏弹劾,为此金陵上下人心惶惶啊!” 听何嘉言语序平缓,似是徐徐道来,朱景洪便知今日宴会并不单纯。 对此他已有准备,毕竟赏赐何嘉言来送礼,也是有其额外的意图。 端起茶杯,朱景洪仍不看他,平静问道:“按察司衙门也有亏空?” 按察司衙门当然没有,否则自己的屁股不干净,何顾谨怎会支持太子查账。 “十三爷说笑了,我是听其他人呢说的!” “大家伙儿为这事儿,心里的都犯愁呢!” 朱景洪问道:“官府的事情,他们为何犯愁?” 您老难道真不明白?底下那些家伙是各府县衙的公子,他们当然是替自己老爹犯愁。 正当何嘉言要解释,却听朱景洪拍起手掌,大声赞道:“唱的好,看赏!” “有钱没有,借我一下!” 朱景洪要赏人,身上却没银子,此刻只能向何嘉言借。 何嘉言便向身后招手,一名家奴勾着腰上前,掏出了并不丰厚的钱袋。 朱景洪也不看,直接递给身后的陆育新,命他拿下去给人打赏。 吩咐完这些事,朱景洪才说道:“太子爷发的令,自有太子担着干系,他们何必要担心?” 何嘉言讷讷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毕竟有违国法,若圣上震怒……到时金陵一干官员,只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头一次,朱景洪看向了何嘉言:“你们呐,就是考虑得太多……” “难道让太子爷差事办不成,日后就不查亏空的事了?” “亏空是悬在各衙门头顶的剑,太子爷把这柄剑给拿开了,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只要剿倭顺利,什么亏空都不算事,所以接下来各府县衙门,要精诚协作多加配合才是!” 这话不只何嘉言在听,下方“二代”们同样认真听着。 之前又是审案又是抓人,再加上有朱景洪的威胁,金陵官员们着实被逼到了墙角。 所以当太子宣布,只要如实上报亏空,就可以直接豁免之后,定力差些的官员便陆续上报。 然后越来越多官员跟从,几天后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过去了几天,官员们也都冷静下来,然后他们又开始担忧起来。 虽说金陵大小事务,皆由太子朱景源做主,可大明朝最终是皇帝做主。 圣旨没有下来,所有人都不安心。 所以这些人私下里联络,让家中晚辈前来讨个说法,其实就是为求个心安。 看到两名歌女得了赏银,朱景洪便喊道:“领了赏,就别唱了,让她们下去歇着!” “是!” 待歌女乐工退下,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朱景洪起身走向楼梯,何嘉言几人也都跟上,他们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图。 来到院子中央,看着周遭起身站立的一众公子哥,朱景洪双手嘘按示意他们坐下。 “你们的长辈心有忧虑,我其实非常理解,但事已至此……忧虑亦毫无用处!” “各衙门能做的,该做的……是要把粮食军饷,及时足量送到该送的地方,帮助官军剿灭倭寇!” “剿灭倭寇圣上高兴了,就亏空这点儿小事,他老人家又岂会记挂!” 走到一处桌旁,坐着的几人便想起身行礼,却被朱景洪伸手按了回去。 “及时到时候,我爹他耿耿于怀,非要计较个什么……我也会帮伱们美言几句!” “我呢……毕竟是圣上亲子,在他老人家面前,咱还是有几分面子!” 听到后面这两句话,好在侯璟等人管理表情是专业的,否则真的要笑出声来。 你十三爷在金陵有排面,可在皇帝陛下面前,怂得不跟孙子一样吗? 朱景洪被痛打的场景,他们可都亲眼见过,甚至都记不清次数,反正每一次都被打得很惨。 此刻,朱景洪仍在慷慨陈词:“所以诸位,回去跟你们长辈说,让他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办差才是正经!” “退一万步说,圣上若真是追究,我愿意与尔等同罪!” 看起来大大咧咧,说着些不靠谱的话,但收买人心的效果却很好。 至少在一干“才俊”看来,这十三爷着实够义气,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人家如此纡尊降贵,愿意跟下面人一同领罪,跟着这样的人成事,即便挨罚那也心甘啊。 “都安心了没有?” 见众人不说话,朱景洪又问道:“安心了没?” “安心了!”何嘉言第一个答话。 虽然说是朋友,但如果大家都不说话,落了十三爷的面子,他这东道可没好日子过。 有何嘉言开口,其他人这才纷纷符合,现场气氛活跃了起来。 朱景洪不由抚掌,而后环顾左右道:“都安心了,那就接着奏乐,接着唱……” “既是朋友相聚,我岂能独居高处!” “来人,把桌椅都办下来,我与诸君把酒言欢!” 这一手,更让众人受宠若惊。 他们虽是官宦子弟,可终究还未入仕,最多有个生员的功名,跟朱景洪这位皇家嫡嗣,身份差距犹如天堑。 朱景洪从高处下来,那真是过于随和,过于的平易近人了。 “十三爷,礼不可废啊!”何嘉言连忙劝阻。 其他人也来劝阻,可根本劝他不住,侍卫们将桌椅搬了下来,朱景洪还真坐到了众人之间。 “你们呐……不必担心这些,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天下很大,很多地方都需才学之士教化,你们可都是未来的朝廷栋梁!” “十三爷教诲,学生等谨记!” 朱景洪笑着说道:“这些道理,你们只怕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又何须我来教诲你们,不过是共勉罢了!” 现场气氛越发融洽,众人关系越发亲近。 看着周围这些人,朱景洪不由叹了口气。 官宦子弟醉生梦死,而那些寒门出身的生员,则被蛊惑去了行宫闹事,现在还被关在锦衣卫大牢里。 可惜那些人已被朱景源感化,让朱景洪没有亲近的机会,只能接受这些纨绔子弟了。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苍蝇再小也是肉,何况这些人还不只是苍蝇,他们背后还有家中长辈。 故而他表现出的亲近,背地都被朱景洪标注了价格,这些人跟他利益牵扯大越大,往后就得被迫站他这边。 想到这些,朱景洪会心一笑,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鼓掌,周边众人也都跟着鼓掌。 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朱景洪看向何嘉言,突然问道:“我听侍卫说,这金陵之地,有个什么……那个……扬州瘦马……” “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70章 贾琏被擒 第70章 贾琏被擒 我们什么时候,跟你提过扬州瘦马? 这是此刻,侯璟等侍卫的内心吐槽,偏偏他们还只能憋着。 这个时候说出来,岂不是找揍? 何嘉言有些尴尬,答道:“十三爷,这‘扬州瘦马’我也不知道啊,学生可都是正经人!” 说这话时,何嘉言又想到了自己那相好,那可真是…… 抛开脑中胡思乱想,何嘉言极为尴尬道:“那些下九流的东西,学生也不知道啊,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 “扬州瘦马是什么,苏兄你可知道?” “没听说过,章兄伱呢?” “你们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最近我正苦读《春秋》!” 这些人不傻,知道请朱景洪听曲儿看戏观舞可以,但明着带他嫖妓谁敢? 在场众人都只有一颗脑袋,沾上败坏皇子声誉罪名,一颗脑袋可不够皇帝陛下砍。 看着这些人的表演,朱景洪也不再强求,毕竟他也只是问问。 端起茶杯,朱景洪慢悠悠道:“熟读春秋,我也正准备读,你来跟我讲讲!” “十三爷,臣去出个恭……”侯璟小声禀告。 刚才的假话太多,接下来的之乎者也他更听不惯,所以他选择出去透透气。 朱景洪摆了摆手,侯璟便挎着刀走了出去。 出了别院,远离喧嚣,侯璟才觉得安宁了些。 “我还是太纯洁了,所以在里面才格格不入,唉……”放完水的侯璟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喧闹声,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 没一会儿,便有十几名军士围去,引得侯璟也好奇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 侯璟龙禁卫的服饰,一众军士哪敢轻视,其中一名百户答道:“此人鬼鬼祟祟,偷摸往别院观望,被我们的人给拿下了!” “可通知了锦衣卫?”侯璟问道。 现场有锦衣卫在,不管此人什么身份,送进大牢酷刑加身,该说的都会抖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国公后人!” 听到“国公后人”四个字,侯璟顿时来了兴趣,毕竟他可是正牌的修国公之后。 “把贼人提溜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国公后人!” “押过来!”百户冲手下招了招手。 没一会儿,一名青年被押解过来,神情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一身装束却尽显华贵。 侯璟定睛一看,顿时莞尔一笑,语气古怪道:“哟……这不是琏二爷嘛!” “璟兄弟,是你可太好了,咱都是自己人,你跟他们说清楚!” 没错,被抓之人的正是贾琏。 今日薛蟠带他到后湖游玩,这厮路遇一貌美丰腴妇人,顿时骨头都酥了半截。 于是找个借口撇下薛蟠,独自一人跟了上去,哪知这妇人是飞云斋里的家奴,引得贾琏进入了警戒区,然后就被官兵给抓了。 “可不敢当琏二爷兄弟之称,你宁荣二府何等尊贵,我侯家那里高攀得起!”侯璟语气阴阳怪气。 当年贾家两国公,那是何等煊赫傲气,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经历东华门事变,贾家因未及时站队,导致地位一落千丈,才变成了如今这光景。 如今见贾琏被擒,侯璟岂会替他解围。 然而就在这时,别院小门内探出一人,面带惧色喊道:“官爷,此人尾随奴家,定是意图不轨!” 见此情形,侯璟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贾琏是臭毛病又犯了。 同位顶级勋贵,贾家人的那些破事儿,侯璟可比谁都要清楚。 “诸位,此人形迹可疑目的不纯,不如带进去让十三爷处置?” 理了理袖子,侯璟接着说道:“他既称自己是国公后人,说不定十三爷认识他,就直接把他给放了!” 随朱景洪过来的龙禁卫有二十多人,这些人大多是勋贵和京营子弟,侯璟此刻带贾琏去就是要让他出丑。 荣国府的长孙,尾随仆妇意图不轨,偏偏还惊了十三爷的驾,往后贾家就有多了笑料了。 想到了这里,侯璟脸上笑容更甚,贾琏却已面如土色。 百户不知侯贾两家恩怨,只认为侯璟认识贾琏,是在跟对方开玩笑。 勋贵圈子里的事,他们这些基层上来的军官那懂,为了不得罪侯璟这等国公后人,百户选择听从他的建议。 “走吧……琏二爷!”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贾琏纵有千般妙计,接下来也只能见机行事。 接下来贾琏被侍卫接手,在侯璟带领下进了飞云斋。 而在远处,瞧着贾琏落网,如今又被带进了飞云斋,可把薛蟠急得不行。 “这个蠢东西,都说了不要过去,他怎么就是不听,莫非脑袋是铁做的?” “还特么国公之后,我看也是个废柴,一天还跟我指指点点!”薛蟠越想越气。 在生气的同时,他还感到格外担忧,生怕贾琏真惹出麻烦,间接把他也害了。 “他娘的……哪儿不能快活,选上这么个地方,我也是够倒霉的!”薛蟠心中叫苦。 他在心底发誓,从今日起戒色,等朱景洪离开金陵再来。 “要不要想办法救他?”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去救岂不也把自己折进去?” “先等等看吧!”薛蟠如此安慰自己。 再说另一头,侯璟进了飞云斋,来到朱景洪身后。 “十三爷,抓到了个小贼,好像是荣国府的人,您看如何处置?” “荣国府?谁呀?”朱景洪来了兴趣。 “此人名叫贾琏,为人奸诈,好色无度,欺压良善,而且还……” 侯璟变得词汇量极大,想着法儿的给贾琏上眼药,希望一会儿让对方出大丑。 可没等他说完,朱景洪突然问道:“你们侯家跟贾家有仇?” “当然没有,我们两家极少来往!”侯璟连忙否认,暗骂自己说太多了。 “带进来吧!”朱景洪没有深究。 没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贾琏被押进了院子,许多侍卫都认出了他。 贾琏却是第一次见朱景洪,当他被押到朱景洪面前,不消人说便跪在地上,而后恭恭敬敬的磕头。 “贾琏叩见十三爷!” 前世电视剧里,贾琏生得风流倜傥仪表不凡,朱景洪倒要看看他的真容。 “抬起头来!” 一般来说,这此时要么让贾琏起来,要么直接问话。 似眼前这般让他抬头,这感觉总有些怪怪的,然而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看着眼前这两脸,朱景洪仔细打量着,却没注意周边的异样目光。 这厮生得倒是不错,都快比得上我了……朱景洪暗暗道。 貌似这厮的老婆王熙凤,是个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及有计谋的狠角色。 课文里又说她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却不知这个风骚,有多风骚,如果可以的话…… 想到这里,朱景洪露出了痴笑,让周遭众人咋舌不已,以为他有什么特俗癖好。 (本章完) 第71章 震慑 第71章 震慑 事实上,抬起头来的贾琏,此刻也被看得发渗。 他堂堂荣国府的公子,哪像现在这样被人盯着看,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而一旁侯璟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而且还悄悄议论着什么,让贾琏更是感到屈辱。 此刻朱景洪也回过神来,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后,遂问道:“你就是贾琏?” “回十三爷的话,小人便是贾琏!” 然而没等贾琏答话,一旁侯璟便回道:“十三爷,方才有一妇人告称,说此人一路尾随意图不轨!” “臣以为,以国公府的家教,定养不出此等贼心,故而此人很可能是假冒!” “侯璟,你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了你,要在十三爷面前如此暗算我!” 如今荣国府虽没落,但也是堂堂国公之府,被侯璟欺负到这个地步,贾琏再怂也得为家族正名了。 侯璟当即回驳:“十三爷,我们可有人证,怎能说是污蔑!” 贾琏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嘛也没个啥,完全看朱景洪的心意。 但侯璟这般上赶着说话,却让朱景洪起了疑心,猜疑二者是否有啥过节。 他朱景洪是可随意处置,但也不能被人当枪使,尤其这人还是自己属下。 听这二人还在相互指责,朱景洪奋力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震得现场众人心头一颤。 乐工们停止了演奏,几名歌姬也都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侯璟连忙跪在地上,悄悄看了眼朱景洪脸色,发觉对方已然生气。 “伱二人皆是国公之后,如今却如泼妇骂街一般,全无往日半分洒脱谈吐……” “今日我与众才俊共乐,你二人这般撕扯,又是什么意思?” 虽是在训侯贾二人,但朱景洪这一开口,周边众人全都战战兢兢,尤其何嘉言连手都在打颤。 “你们什么心思,别打量我不知道,我可不是睁眼瞎……” 说到最后三个字,朱景洪又拍了桌子,让一旁的何嘉言吓得站了起来。 “何老弟,没说你,坐下!” “是,十三爷!”何嘉言面色泛白,半个屁股又坐了回去。 “贾琏,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好不容易有辩解的机会,贾琏连忙答道:“十三爷,臣是循着歌舞声而来,不料踏入京营警戒区内,故而被擒……” “这都是误会,还望……还望十三爷明查!” 神色阴沉,朱景洪看向侯璟,问道:“是不是这样?” 把不准朱景洪的心意,侯璟只能答道:“这……臣也不甚清楚,是锦衣卫抓的人!” “不甚清楚?哼哼……那你是糊涂了!” 侯璟连忙借坡下驴:“臣今晚多喝了两杯,确实是糊涂了,还望十三爷恕罪!” 此刻侯璟不由猜测,自己想借朱景洪整贾琏的心思,是不是被朱景洪看出来了。 自从十三爷病了一场,好像不再是单纯的莽夫了……侯璟心中有些委屈。 “小题大做,真是丢人,都滚出去!”朱景洪直接呵斥。 朝廷其实也可看做家族,皇室便是这一家的主子,朝臣勋贵就是家中奴仆。 若主子不拿出威仪震慑,今日臣下可以利用主子,明日这些人就干以奴压主。 太子为干不动差事,就是因为他太过随和,导致下面人都敢搪塞推脱。 “是!” 侯璟二人连连答话,恭恭敬敬退了出去,院子内恢复了祥和之气,只是气氛总有些奇怪。 园内众人撇去了天真,再也不会信朱景洪的“鬼话”,相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的鬼话。 方才朱景洪发怒,让他们直观感受到,皇家嫡嗣究竟是何威势。 如今在他们眼中,朱景洪就是一头老虎,他们不过是吃素的小白兔,偏偏现在他们团团坐在一起。 老虎笑容和煦,与大家言谈亲切,而且还纡尊降贵,不知不觉间竟让他们放下了警惕。 如今老虎一发威,莫说他们这些地方官二代,便是侯璟这等顶级勋贵子弟,一样吓得战战兢兢。 再说侯璟二人,当他们出了飞云斋,平静的两人当场谩骂起来。 “姓侯的,你真不是个东西,我那里得罪了你,竟要如此害我……” “害你?明明是你害我,在十三爷面前,空口白牙说我污蔑你,我有污蔑你?” “我害你?那你为何不跟十三爷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当时朱景洪发怒,侯璟那有那个胆子。 “关你屁事,今日这账我记下了,回京咱们慢慢算!”侯璟面色不善。 “我怕了你不成?”贾琏壮着胆子回话,心里他是真的怕。 紧接着他转身就要走,待在这里他总觉得心慌。 却听有人喊话:“贾琏兄且慢,十三爷要见你,请到茶室稍候!” 来人是陆育新,说的话让贾琏心中发苦,想起朱景洪他就腿发颤。 侯璟同样担心,他怕单独召见时,贾琏说他的坏话。 “是!” “贾琏兄请!”陆育新让到了一边。 待家里重新进了大门,侯璟忽然开口:“贾琏兄,育新……叫得很亲切嘛!” 陆育新正想进门,听到这话只能停下,笑着解释道:“侯兄,你就别打趣我了,咱也是听令行事罢了!” 他陆育新,父亲只是地方卫所一个佥事,跟这些顶级勋贵完全没法儿比,自然不愿扯进他们的争斗。 好不容易他才补进龙禁卫,光耀门楣封妻荫子才是他的追求,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姓贾的不是好东西,你可别被他给害了!” 点了点头,陆育新沉声道:“我记住了!” 随后,陆育新也进了门去,他还得把贾琏安顿好,一会儿带去见朱景洪。 看着后面跟上来都陆育新,贾琏立刻上前询问:“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陆育新龙禁卫的装束,出身肯定不会低的,眼下贾琏有求于他,自会称其一声“兄台”。 “在下陆育新!” “原来是陆兄,不知十三爷要见我,所为何事?” “十三爷没说!” “十三爷心情如何?” “实难揣测!” 贾琏郑重行礼,说道:“我实在是有些不安,陆兄可愿为我前去看看?今日大恩贾琏必当谨记,日后必有厚报!” 他也是真被吓到了,此刻才冒昧求上陆育新。 端起茶杯,贾琏的手在颤抖,导致里边儿茶水都撒了出来。 “若十三爷心情愉悦,那就谢天谢地,若十三爷依旧生气,我也好有个准备!” 见陆育新迟迟不说话,贾琏面带哀求:“陆兄弟,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贾家如今是没落了,可说到底还是国公之府,如今顺手帮个小忙而已,陆育新其实不太排斥。 若此时拒绝,惹得贾琏心生仇恨,对陆育新来说反倒是麻烦。 “一会儿你看我手势!” 听得此言,贾琏再度深深一拜,说道:“多谢陆兄!” (本章完) 第72章 十三爷是好人 第72章 十三爷是好人 【再加一更,请大家帮个忙,今天晚上十二点过更新的两章,一定要看完!一定一定啊!来日必有厚报!!】 飞云斋的宴会,实质性的目的,在前半段就已经完成了。 随着朱景洪的慷慨陈词,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所以宴会后面只剩吃喝玩乐。 各种杂耍,唱戏,唱曲儿,歌舞都搬上了舞台。 各种不重样的节目,甚至于不同体系的节目,已经上演了十几二十个。 “十三爷,游船已经齐备,您看是否移驾?”何嘉言适时询问。 “这么多人,那得要多少船?” “今日后湖的画舫,被在场诸位全都包下来了!” 何嘉言说这话,本来是为了表功,然而朱景洪根本不在意,反而问道:“画舫?是画画的地方吗?” “呃……这……也有人在上面作画!”何嘉言尴尬回话。 画舫说穿了就是高级会所,是才子佳人们吟风弄月之地,俗客根本到不了这里。 对此朱景洪心知肚明,此刻他已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用欣赏的目光看看这世界。 众人移步之际,朱景洪也不忘吩咐陆育新:“一会儿把贾琏带上!” “是!” 何嘉言确实筹备周密,除了几艘大的画舫,他还另外寻了十几艘船,用作侍卫们乘坐所用。 在朱景洪登船前,侍卫和京营士兵已经登船,环绕在几座画舫周边。 走出别院,在何嘉言等人簇拥下,朱景洪来到了画舫之上。 画舫上的陈设,明显更有“风月”气息,各种帘幔陈设上画都是美女。 “十三爷请上座!” “何老弟,没什么事儿,你就下去吧!”坐到主位上,朱景洪淡淡道。 “啊?哦哦……臣明白,臣明白了!”何嘉言反应很快,当即告辞离开了。 今日请的都是清倌人,此地也是正经高雅画舫,想来不会发生什么……何嘉言如此安慰自己。 “好生伺候,这位爷身份尊贵,家教极严,切莫色诱,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临退场前,何嘉言神色阴沉,最后告诫画舫的“妈妈”。 知晓何嘉言的身份,胡妈妈很清楚,对方有让自己没命的实力。 让她好奇的是,何嘉言都称朱景洪为“爷”,那此人身份又是何等厉害。 “公子放心,小的明白!”胡妈妈连连点头。 “一定要伺候好!” “知道知道!” 何嘉言离开了,胡妈妈不敢闲着,立刻按照预定好的节目单,让姑娘们动了起来。 靡靡之音响起之时,一队身姿曼妙穿着轻纱,出现在画舫前端献舞。 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姿,外加笑意盈盈的笑容,朱景洪一时竟支棱起来。 “这……怕不是正规场所!” 低声呢喃之后,朱景洪看得更起劲儿了,这火辣的场景着实让他目不暇接。 没过一会儿舞蹈撤下,紧接着又是一歌女出厂,抱着琵琶弹唱起来。 歌喉婉转,清澈空灵,让人深陷其中。 “温柔乡英雄冢,这样的地方……往后还是得少来!”朱景洪言不由衷。 为不沉迷其中,朱景洪便吩咐道:“那个谁……叫贾琏过来!” “是!” 没一会儿,贾琏神色淡然走了过来,只因陆育新提前告诉了他,朱景洪眼下心情格外不错。 “参见十三爷!” 指了指一旁凳子,朱景洪示意贾琏坐下,后者只能依令行事。 “谢十三爷!” “家里都还好吧?” “劳烦十三爷挂念,一切都好!” “今年多大了,成婚了没有?”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贾琏也没多怀疑,便答道:“成婚三年了!” “听说你妻子是王家人?” “正是王家小姐!” 看着前方歌女,朱景洪说道:“想必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之人,伱好福气啊!” 贾琏尴尬笑了两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跟外人谈自己老婆,可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朱景洪又杂七杂八问了些事,贾琏都一一认真作答。 当然了,为防止贾琏多想,他也不止问王熙凤的事情,贾家三春跟林黛玉的情况,他也问了不少。 我家与十三爷并无交集,他为何问得这般细致?贾琏心中狐疑。 “贾琏……” “小人在!” “你在京中,何故来到应天?” “应天祖宅有些事务,家中长辈派小人前来处置?” “是吗?”朱景洪当然不信,他知道贾琏前来,肯定是因为薛家。 “小人岂敢欺瞒十三爷!” “应天的事可处置完备?” “已经料理好了!” “何时回京?” “明日!” 贾琏是真打算明天回去,这些天被薛蟠带着,该玩儿的不该玩儿的他都玩够了,今日来后湖已是最后一站。 “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我听说她有些不足之症?” 贾琏答道:“确实如此,林妹妹小小年纪,却已是药不离身!” “这次剿倭,巡盐御史衙门筹措军饷得力,于朝廷有大功啊!” 掌握着最肥的衙门,林如海却两袖清风,鞠躬尽瘁熬垮了身子,乃是皇帝朱咸铭最信重的臣子。 相比于绝大多数官员,说林如海是朝廷的功臣,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朱景洪平静道:“功臣之后,朝廷必当多加照拂,方不负其忠贞!” “行宫存有良药,存着亦是浪费,你可持我手令,去行宫库中领药!” 贾琏连忙参拜:“小人替姑父和表妹,多谢十三爷厚爱!” 头一次,朱景洪看向贾琏,表情较为认真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连皇家也不可免,你家虽是国公之后,岂能免之……” “后人若不奋进,只靠旁人厚爱,门楣可久立乎?” 最终,朱景洪还是没忍住,认真提醒了贾琏,也算了结了前世看剧的意难平。 作为家族管事人之一,如今宁荣二府的情况,贾琏当然是清楚的。 因为十年前的事,贾家地位一落千丈,不是奋进能解决的事,甚至还可能起相反效果。 只是这些事情,又岂能跟朱景洪明说。 “十三爷教诲,贾琏谨记于心!” 言罢,贾琏再度深深一拜,朱景洪抬手让他起来。 “没其他事,你就回去吧!” “是!” 听得此言,贾琏顿时轻松起来,向朱景洪道别之后,便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画舫外跟着几条小船,一遍随时传递信息,贾琏登船后便将他送至岸边。 直到上了岸,贾琏的心才安定下来,掸了掸衣袖便离开了。 “琏二哥?” 没走出多远,贾琏便听耳边有人呼喊,顺声望去果然是薛蟠。 这厮也是胆小,尽不敢靠近家里,而是远远站着跟他招手。 待贾琏靠近,薛蟠才迎了出来,问道:“琏二哥,十三爷没把你怎样吧?” “为了救你,我可一直在想办法!” 薛蟠所谓的想办法,其实就是在车上干等,多做一点儿都怕扯上干系,怕朱景洪注意到他。 “我有没干坏事,十三爷为何要将我怎样?”贾琏没好气问道。 先是替自己解围,然后关心自己家事,再后面又尽心提点…… 回想起这些事,贾琏真心感慨:“蟠弟,十三爷是好人呐!” (本章完) 第73章 线索 第73章 线索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歌声轻柔,琴声婉转,朱景洪听得入迷,甚至跟着唱了出来。 这首词很有名,前世课堂上老师教过,而且还播放了演唱出的效果,朱景洪对此很有印象。 以至他现在听了,还觉得格外熟悉,甚至还能跟着唱出来。 “停下!” 朱景洪突然开口,歌曲自然停下来,一帮舞女也都愣在原地。 “你……过来!”朱景洪指向舞女中的一人。 被指那名少女被众人注目,一时间脸上泛起红晕,而后提着裙摆走向了朱景洪。 看着站在面前的丽人,朱景洪笑着问道:“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从穿越到现在,很少有人直视于他,眼前女子却一反常态,便让朱景洪生出了好奇。 “公子俊秀,奴家忍不住多看,故而失礼……请公子宽恕!” 听到情况,管事的妈妈急忙迎了过来,连连告罪道:“公子莫怪,毛丫头不懂事,我这就带下去罚她!” 胡妈妈是真的害怕,虽猜不到朱景洪的身份,但何嘉言的警告她却记在心头。 没理会胡妈妈,朱景洪笑着说道:“俊秀?你可真会说话!” 那女子答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公子之俊秀清逸,着实难得一见!” 见朱景洪喜欢听好听的,胡妈妈这才安心下来,便没再阻止少女的回话。 “好了,你舞跳的不错,看赏!” 朱景洪随身是不带钱的,基本都是随从带着,比如这次跟过来的邓安。 在朱景洪发话后,这小宦官从怀中抓了两枚金叶子,递到了这舞女手中。 多看了阴柔的邓安几眼,这舞女才接过了金叶子,急得一旁的胡妈妈连连呵斥:“还不赶紧谢过公子!” “谢公子赏赐!” 见其他人也都眼巴巴望着,朱景洪也是真的高兴,心一横接着吩咐道:“赏……都赏!” 反正今天是白嫖,他也没多少银子,今日干脆奢侈一把,给在场所有姑娘都赏了。 抓了一把金叶子撒了出去,邓安不由嘟囔道:“十三爷,咱可没带多少金叶子!” “是吗?可以把伱闲置的银子拿来用嘛!” 啥叫闲置的银子?邓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却见朱景洪已回过头来,冷眼盯着他说道:“你可富得很呐,这些天背着我……在外边儿收的银子,少说也有上千两了吧!” “怎么……愿意拿去孝敬干爹,却不愿意给我用?” 听到最后,邓安已是亡魂皆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邓安是真的怕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朱景洪居然会知道。 这其实并不奇怪,朱景洪身边侍奉的宦官,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这些人可不是一条心,背地里告状的事就没停过。 只是以往朱景洪没在意,邓安虽然贪了一些,这厮办事还是得力的,所以朱景洪包容了他。 今日带出的金叶子,对外赏赐越多,这厮私藏的数目就越少。 这厮为了多得,竟敢胆大妄为哭穷,贪钱贪到自己头上来了,朱景洪岂能不发火儿。 见都邓安已把头磕破了,朱景洪的气也没消除,而是呵斥道:“磕头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滚出去!” 在朱景洪凌厉的目光下,邓安那还有胆子辩解,直接屁滚尿流就爬了出去。 方才一幕,恰好被一众舞女看见,吓得她们惊惧不安,连手里的金叶子都不香了。 朱景洪不以为意,挥了挥衣袖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歌舞继续,然而随侍在侧的陆育新和张临,却在这六月暑气上扬之际,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 今日先是呵斥侯璟,接下来又敲打邓安,此二人皆与朱景洪亲近,却落得了这个结果。 想到此处,陆张二人竟生出“伴君如伴虎”的感觉,甚至在他俩恍惚之间,竟怀疑得眼前背影就是当今圣上。 邓安落寞离去,没一会儿受赏的姑娘们也下了船,紧接着又有一波人替换上去。 而这些被换下来的人,则都乘坐小舟离开了画舫,岸边已有两辆马车等候。 小舟靠岸之后,一众女子陆续登上马车。 轮到朱景洪单独赏赐那少女时,马儿受惊跳了起来,马车晃动让她失去了平衡。 可这少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马车门楣,然后又把自己拉了回去,然后迅速钻进了马车里。 前后时间虽短,却被马路边的陈云泰注意到了,这让他立刻产生了怀疑。 刚才这一手,别说一个弱女子,只怕身手灵活矫健的男人,都不一定能稳得住。 这个女人……可能有问题! 画舫上的那位,是尊贵至极的十三爷,有问题的女人接近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事儿得查清楚,说不定比查白莲教反贼有用……陈云泰暗暗想道。 马车已经驶出,陈云泰点了两个得力属下,悄悄的就跟了出去。 马车绕着后湖走出不到两三里,就进入了一处别院之中,上书“兰桂坊”三个大字。 “你在前面盯着,你去后门盯着!” “是!” 安排了手下人蹲点儿,陈云泰则在旁边找了棵大树,爬上去后藏在木叶之中,观察着兰桂坊里的情形。 兰桂坊名字虽好听,其实就是个高级妓院,非达官权贵不得入内。 没过一会儿,被派去后门的校尉前来禀告:“大人,有人从后门口出来了,是个练家子!” 一听真有情况,陈云泰顿时兴奋起来,这要是挖出什么大案给破了,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来了。 “赶紧去跟着!” “只怕已经走远,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陈云泰只恨自己没多带几人,如此便可充分安排人手。 “可有女人出去?” “没有!” 陈云泰安心了许多,只要那个女的还在,线索就没有断掉。 于是他在心中反复回忆,不断加固对此女的印象,在必要时才能认得出来。 “再去叫两位兄弟来,过了今日咱就跟这里杠上了!”陈云泰沉声道。 “大人,莫非这里边儿有猫腻?” “十有八九!” 陈云泰办过不少大案,既然他说十有八九,基本上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另一校尉问道:“既有猫腻,何不直接冲进去,抓了人严加拷问,什么事都清楚了!” “那只能抓些小鱼小虾,顺藤摸瓜懂不懂?咱们要捞大鱼!”陈云泰低声解释。 为了撰取功劳,陈云泰格外谨慎,稍微思索后又吩咐道别:“告诉兄弟们,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别人抢了案子!” (本章完) 第74章 狂妄 第74章 狂妄 “十三爷?十三爷?您快起来……” “钦差来了!” “十三爷?” “起来了……” 昨晚玩儿得很尽兴,至于是怎么个尽兴法,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平常朱景洪起得就晚,眼下天亮才不久,他更是睡意正浓之时。 “滚……”朱景洪骂了一句,翻身又转了个方向。 这可把余海急得不行,但又不敢大声喊叫,怕惹得朱景洪发怒,于是只能继续呼唤。 然而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十三爷若再不出来,老奴可就进来了!” 下一刻,一名身穿红色蟒袍的老太监,在几名小宦官的陪同下,迈步走进了房间内。 此人是东厂掌班太监王清,在东厂之中声名最恶,心狠手辣办事果决。 来到朱景洪床前,王清冷冷道:“十三爷,你该起来了!” 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王清,发现对他并没什么印象。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小人物了,朱景洪遂呵斥道:“老家伙,在我发火儿之前赶紧消失,不然可别怪我不尊老了!” “十三爷,您若是再不起来,老奴就只能叫锦衣卫进来请你了!” 这老家伙是给脸不要脸啊,竟然敢让锦衣卫来请自己,他是嫌自己命长了? “真要是如此,大家面儿上可不好看!” 这话更是让朱景洪怒不可遏,当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拿起枕头就冲王清砸了去,同时呵斥道:“狂妄……” 见朱景洪如此放肆,小宦官余海壮着胆子提醒:“十三爷,这位是东厂掌班太监王清王公公!” “他便是西厂雨化田又如何?” 朱景洪极为不屑,再厉害还不是个太监,前身连东厂提督都揍过。 王清仍是那张死人脸,不疾不徐道:“十三爷,老奴是来传旨的……” 传圣旨的?给谁传的圣旨?难不成是给自己? “原来是王公公!”朱景洪面带笑容,刚才的暴怒消失不见,堪称表情管理专家。 “既是传旨的,为何不去找太子爷,他才是金陵主事之人!” 王清阴笑了两声,而后说道:“只因这圣旨,是专门给十三爷您的!” “啊?” 莫非京城那老头儿只针对自己?想到这些,朱景洪有些腿软。 敛去笑容,王清冷声道:“十三爷,太子爷和金陵要员皆到行宫,可都在等着你了……” “那请稍待,等我更衣再去正殿!” “不必麻烦了,反正一会儿都得脱,十三爷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所谓君子死而冠不免,更别说衣衫不整的出去了,王清这个要求非常失礼,甚至可以说不尊重朱景洪。 王清是心狠手辣,可说穿了也只是个奴才,他也怕把朱景洪逼急了,于是解释道:“这是主上口谕!” 这还真不是扯谎,朱咸铭关注到朱景洪近期在赖床,所以才特意想这法整治他。 在朱咸铭看来,此前朱景洪虽不爱读书,但按时练武作息规律,也算有可取之处。 可现在,这小王八蛋越发惫懒,已经快要全无优点了,不收拾那还能得了? “莫非十三爷要抗旨?”王清冷冷问了一句。 抗旨?这两个字才冒出来,朱景洪就感到不寒而栗,身上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娘的,前身未免也太怂了,一身好武艺却如此怕爹,条件反射把我也给影响了…… 暗自吐槽后,朱景洪笑着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岂会抗旨呢,那咱们走吧!” “十三爷请!”王清板着脸。 于是乎,朱景洪只一身单衣,走出了休息的寝殿,沿着宫道往正殿走了去。 沿途遇到的侍卫,但凡有敢多看两眼的,都会被朱景洪瞪回去。 看着昂头挺胸走在前方的朱景洪,王清亦是感到有些无语,如此羞辱这人难道没有羞耻吗? 王清想不明白,只因他不知道,朱景洪是穿越者,前世夏天穿得比这还少。 很快他们一行来到永安殿,此刻殿内已有十几名官员在,皆是金陵三衙高官。 而太子朱景源,在御阶下搬了张椅子坐着,见王清出现便站了起来。 原本闲聊的一众官员们,此刻也都依官阶依次站好,对赶来的王清极度恭敬。 没办法,王清代表的是皇帝,就连太子也不敢怠慢,当然朱景洪是个例外。 当王清通过之后,众人便注意到朱景洪的装束,一个个都大感惊讶。 “十三弟,怎么这样就来了,还不赶紧回去把衣服穿上!” 这时王清已走上御阶,站在了皇帝宝座之前,转身后说道:“太子爷,这是主上的意思!”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敢置喙,只是更好奇这次圣旨的内容。 随着王清出现,随行而来的宣旨仪仗,也都陆续进到了大殿内,一番布置后更显殿内威严肃穆。 站在御阶上,王清从随行宦官手中拿过圣旨,而后俯瞰众人道:“有旨意……” “臣等叩问吾皇圣躬金安!” 一众官员大礼参拜,御阶上的王清答了句“圣躬安”,然后便打开了圣旨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相较于上次胡永全传口谕,这次宣读圣旨无疑正式了许多,配合着王清那张阴沉的脸,更让在场众人心中忐忑。 “太子为国之储君,身负社稷之危亡,当有精明才智以承帝嗣……” “今朝廷有急,朕遣太子往金陵,主掌一方平定乱局……” “汝往金陵已逾三旬,然未能平定倭寇未能,且听信老十三妄言,胡乱施令扰乱地方,实在有负朕望!” 圣旨一开始,就把太子骂得狗屁不是,这让朱景源心感憔悴,差点儿直接瘫倒在地上。 而跪在他身旁的朱景洪,心情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听圣旨的意思,朱景源听信“谗言”都被批这么狠,那他这进谗言的罪魁还能有好? 联想到王清那恶劣的态度,以及人让自己穿单衣来接旨,朱景洪心中越发感到不妙。 “太子若有羞耻之心,便当携金陵文武之力,奋力扫平乱局,莫再叫朕再行申饬之文!” 这话更是严厉,等同是指着朱景源鼻子骂,毫无顾及他太子的尊严。 而这全文上下,虽未提到金陵官员,但仍吓得众人战战兢兢。 毕竟因为他们扯皮,现在剿倭未有大进展,他们的罪可比太子更大。 太子都被指着鼻子骂,只怕皇帝都想砍他们脑袋,只是暂时放他们肩膀上,留着办事用罢了。 当今这位皇帝,可不管什么文官武官,不中用不是贬就是斥,坏了事的更是直接砍。 想到这些,一众文官皆感颤栗,额头鬓间都冒出了细汗。 就在此时,王清语气越发凌厉:“老十三……” (本章完) 第75章 杖责 第75章 杖责 “汝平日不学无术,国事繁忙朕无暇管教,今汝随太子至金陵,行事愈加肆无忌惮,朝廷大事亦敢妄发议论,致使太子贸施政令……” “朕若不严加管教,尔岂欲倾天覆地乎?” 再任我胡闹下去,就要上天了?老头儿也太了解我了……朱景洪暗暗道。 “既令东厂锦衣卫遣人赶赴金陵,捉拿老十三杖责三十大板!” “钦此!” “正统十年五月三十!” “太子十三爷,接旨吧!”王清卷起了圣旨。 在太子引领下,一众官员尽皆山呼“万岁”,唯独朱景洪愣在了原地。 王清走下御阶,连忙将太子搀扶起来,宣读完了圣旨他岂敢再托大。 “太子爷,金陵的事儿您可得快些办好,主上很是不满呐……” 说完这话,王清又看向一众官员,说道:“诸位可得勠力同心,共助太子成事!”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郑显林赔笑道。 来到朱景洪面前,王清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十三爷,锦衣卫的人已到了外边儿,您是自己去还是……” “哼,不就是三十板子,我还怕了不成?” 言罢,朱景洪直接转身走向外边儿,颇有些大义凛然之气。 走出门去,朱景洪仰天长叹:“只要能平定倭乱,别说是三十大板,便是再受更多委屈,我也不会有怨言!”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皇帝不圣明,天下也只有朱景洪干得出来。 准确的说,这非常符合前身的性格,人家虽经常挨皇帝训斥打骂,但跟皇帝却更多是父子之情。 若与皇帝是君臣关系,便是亲儿子也不敢乱说,太子和睿王便是如此。 看着站在左右的十几名锦衣卫,以及中间摆好的长条凳,朱景洪干脆果断趴了上去。 “来吧……” 几名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在王清示意下拿着大板上前,照着朱景洪的屁股就打了上去。 皇帝有严令在,他们可不敢偷工减料,板子那是真用力打了的。 但朱景洪皮糙肉厚,虽然觉得生疼但也坚持得住,愣是一句没吭一声。 啪……啪……啪…… 板子一下又一下砸下去,周围人看得是心惊肉跳,太子朱景源则是心如刀绞。 在他看来,朱景洪完全是代他受过,这些板子本该落在他身上。 打到十几板时,朱景洪屁股上都已见红,看得众人是触目惊心。 “王公公,我看差不多可以了……”朱景源出言求情。 “太子爷,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主上说要打三十大板,谁敢擅自减免……”王清一脸无奈。 这次他来金陵办差,看起来倒是威风凛凛,实际上心里也在叫苦不已。 惹上朱景洪这等混世魔王,往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呢! 可皇帝用的就是他的“狠”,身旁无处不在的眼线,让他此刻想放水都不敢。 他也想如胡永全那般,在东厂内博个“老好人”的名声,然而从他以狠起家开始就没了这可能。 板子一次又一次落下,朱景洪脸上涨得通红,剧烈疼痛让他想起身打人。 “二十三……” “二十四……” “王公公,不能再打了……”看着小弟鲜红的衣服,朱景源再度求情。 王清则深表无语,您老如果真打算救人,就自个儿亲自上前拦啊,难道锦衣卫那些人还敢打你? 求我一个太监,难道我看听你的话抗旨? 腹诽之际,王清再度程式化回答:“太子爷,老奴不敢抗旨!” 朱景源当然也不敢抗旨,所以他只能一边担心,同时命人立刻去找大夫。 “三十……” 终于,三十大板完毕,掌刑的锦衣卫退了下去。 朱景洪冲周边侍卫大喊:“他娘的,还不赶紧来扶老子!” 这让在场众人十分无语,您这是嫌打得不够吗?王清可还在呢。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将朱景洪扶了起来,然后既要带他离开。 稍微走了两步,屁股上的剧烈疼痛,让朱景洪龇牙咧嘴,但还在能承受范围。 如今这年头儿,皇权高度集中,对犯上之臣动辄罢官问罪甚至砍头,廷杖相较而言极少用到。 但掌刑的锦衣卫手艺却没丢,别看朱景洪看起来血肉模糊,实际上却只是皮外伤。 “十三爷,主上严旨,奴才也没办法,还请十三爷恕罪!”王清为自己开解。 朱景洪没接这茬,捂着屁股说道:“你回去告诉老头儿,今日这桶板子我领了,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他可不能出尔反尔!” 此情此景,这话听在一众官员耳中,让他们觉得格外感动。 十三爷仗义啊,这时候还敢跟皇帝硬顶,只为了给大家伙儿免责。 相比之下,唯唯诺诺的太子爷,就成了绝对的反面教材,丝毫让人生不起追随之心。 “十三爷,这话老奴哪敢去说!”王清讪笑道。 “不说是吧?那等我回了京,再来找伱算账!”朱景洪冷笑。 威胁钦差,这事儿朱景洪不是第一次干,但旁人却是第一次见,一时又刷新了他们三观。 东厂掌班太监又如何,说穿了就是皇家的奴才。 此刻被朱景洪威胁,王清一脸苦涩道:“老奴传话便是!” 这样的情形,一旁的朱景源也应该办到,可性格使然让他做不到。 “扶我回去!” 朱景洪被扶了下去,锦衣卫的人开始收拾现场,一众官员也在告辞后陆续离开。 “我去看看十三弟!” 朱景源刚要走,却被身旁高书言给拉住。 “殿下,已经请了太医,不会有事的!” 告诫完这一句,高书言看向王清:“王公公,高某有事请教!” “高大人请说!”王清平静回答。 “豁免金陵亏空一事,朝廷内怕是闹翻了天,不知现在是何情形?” 一味得罪人,迟早会翻船,所以王清会适当卖人好。 听得高书言之问,王清便答道:“岂止是闹翻了天,弹劾太子爷十三爷的奏章,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道!” “至于金陵地方高官,弹劾的奏章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现在还在官位上,可真是不可思议……” 被这么多人弹劾,遗照常理不说免职,至少停职待查是跑不了的,可现在金陵高官一个都没事。 朝会上闹得沸反盈天,全都被皇帝压下来了。 见太子与高书言面露担忧,王清接着说道:“弹劾虽多,主上都压下来了,太子爷不必担忧!” “为今之计,只要平定倭乱,太子爷便能高枕无忧!” 王清这番话,和朱景洪的设想近乎相同,这让朱景源安定了不少。 “调兵遣将需要时日,孤会严加督促,必将倭寇清剿干净!” 难得,朱景源硬气了一回,虽然只是喊喊口号。 (本章完) 第76章 谈银子 第76章 谈银子 再说郑显林一行,众人出了永安门,心态这才放松了下来。 沉默之际,脾气最暴的何顾谨开口道:“诸位,如今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勠力同心助太子剿倭,可别有人再使绊子!” 有人使绊子?谁敢在这事上使绊子?难道连命都不要了? 何顾谨一句话,顿时引得众人不快,但顾及他身份没有发作。 不能说何顾谨愚蠢,而是他充当的是唱白脸的角色,这番表态非常符合他的人设。 气氛微妙之际,郑显林笑着开口:“老何,你可别乱说,诸位同僚哪个不盼望着,早日将倭寇赶出金陵!” “你我负皇命治理一方,本有守土安民之责,便是没有圣上严旨,也会同心协力绞杀倭寇!” 说完这些,郑显林扫视左右:“诸位,我没说错吧!” “郑大人说得有理,我等皆受圣上知遇简拔之隆恩,岂敢不思报效君父!” “正是如此,今日倭寇为患,扰乱地方百姓蒙难,我等已是戴罪之身,圣上宽宏未加治罪,我等岂能不同心共力,抚平地方!” 众人一个接一个表态,话都说得很好听,但实际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金陵一省很大,官员众多派系林立,利益牵扯也有不同,想要同心协力实在太难。 即使有皇权威压在上,但只要少许人有私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结果也会有很大不同。 这尤其考验主事者协调能力,包含着皇帝对朱景源的期许。 “列位大人,太子殿下有召见,请诸位至承明殿议事!” 来人是张新,朱景源的身边人。 本打算去看朱景洪,可在高书言严厉劝解下,朱景源只能即刻召见议事。 没一会儿,诸位官员齐聚承明殿,朱景源没说多少话,其余时间全被高书言占据。 又是讲道理,又是提目标,又是说后果,到最后高书言嗓子都冒烟儿了。 然而众人却是昏昏欲睡,谁让高书言说的都是废话,而且还没众人理解得深刻。 当然了,在场众人适时附和,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 耽搁大半个时辰,这场议事才算结束,官员们这才散场离去。 众人各归衙门,召集属下参详计划,布置了近几日的任务,才各自放松下来。 布政司主要负责粮草调拨,全省钱粮要按时按需运到目的地,如何分配绝对是个复杂工程。 除了分配,调集人力也很麻烦,当然这可以打给地方衙门。 按察司的任务相对要简单,他们要维护好沿途治安,保护好军粮不被劫掠偷盗。 所以他们得根据布政司的安排,制定详细的护送计划,交由地方衙门负责落实。 当然了,他们还得跟金陵都司通气,让后者在必要时调遣军队护送。 倭寇肆虐金陵,许多地方都有其同党,且还有白莲教反贼暗中捣乱,何顾谨的任务简单却繁重。 真正轻松些的,当属巡按衙门的一众御史,他们只需严格监督,整饬贪腐徇私即可。 再说布政使郑显林,当他还在审阅下属呈报方案时,却有亲随前来禀告,说何顾谨已在府上等候。 “他又来做什么?” 虽是这么问,郑显林也没有耽搁,尽快处理完手头要紧事,便从衙门赶回了家中。 来到客厅,果然见何顾谨高坐,真拿着一本书书在看。 听到外面脚步声,何顾谨放下书本,开口说道:“老郑,你可真是够朋友,就这么让我干等半个时辰!” 郑显林坐到何顾谨身旁,从头上取下了官帽:“衙门事务繁忙,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说吧,伱来找我有什么事?” 何顾谨没忙着说话,等掺茶的婢女离去后,他才开口:“老郑……今日十三爷被罚,触目惊心啊!” “确实如此!”喝了一口茶,郑显林云淡风轻。 “你说……十三爷靠得住吗?” “这话什么意思?” 何顾谨叹了口气,说道:“此前嘉言那小子,会同一众小辈宴请十三爷,当时宴会上十三爷保证,说保咱们事后平安!” “可今日,十三爷已被重罚,看来他在圣上面前,也没多少面子!” 毕竟关乎身家性命,何顾谨心有疑虑也很正常。 连亲儿子说打就打,甚至还打了个半死,日后皇帝追究起来,他们这些官员岂不更惨。 谁知郑显林已经平静,说道:“我倒觉得,十三爷被罚,是个好消息!” “板子举得高放得轻,说明圣上还是认可那一条!” “那一条?” 郑显林答道:“圣旨不是已有明言?只要剿倭胜利,一切就不追究了!” “有这一句?我怎么没听见?” 放下茶杯,郑显林极不耐烦道:“我说老何,你就别装傻了,圣上已经打了十三爷,这事儿就算尘埃落定了!” 关于免除亏空一事,圣旨里边儿很隐晦的提及,其实也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大家都是聪明人,郑显林可不相信,老狐狸何顾谨会看不出来。 何顾谨当然是看出来了,只不过这样重大事情,不跟郑显林商量他总感到不安心。 其实今日,他主要也不是来问这个。 “圣上那一关咱算是过了,可六爷那边儿……” 所谓六爷,便是睿王朱景渊,他俩此前虚与委蛇,可把这位爷给得罪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郑显林也皱起了眉。 “十三爷靠得住吗?”何顾谨再度问出这个问题,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你说呢?” “说不准!”何顾谨摇了摇头。 至于太子朱景源,他俩根本不指望。 沉默了一会儿,郑显林才开口:“十三爷性情直爽,这样的人讲义气……” 受刑之前朱景洪那番话,给了郑显林做此判断的底气。 “咱俩依他的意思做事,他也说了会护咱们周全,总不能遇事就不管不顾!” 点了点头,何顾谨没有接话,他还是觉得不太安心。 “嘉言跟十三爷交了朋友,如今十三爷受了伤,可让他再去行宫探视,顺便再问问口风!” 听到这里,何顾谨可憋不住了:“老郑,你家老三怎么不去?这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最关键的是,这几次跟朱景洪打交道,一次比一次费银子,让何顾谨也感到肉痛。 就说前边儿后湖包场,那可是几千两银子出去了,这还是他按察使的友情价。 “我家老三尽心读书,也不善于……” “行了行了,你不出人就罢了,总得出点儿银子吧?”摆了摆手,何顾谨不想听那些废话。 “咱俩还谈银子?” 何顾谨没好气道:“废话,我家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本章完) 第77章 不要开伦理的玩笑 第77章 不要开伦理的玩笑 “十三爷,药已经来了,奴才给您擦药,您忍着点儿疼!” 余海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左右宦官:“你们两个,先把十三爷衣服褪下!” 这种皮肉伤不算疑难杂症,太医到场诊治后,开了药方留下药膏就离开了。 光着屁股让太监上药,想想朱景洪都觉得受不了,于是立马呵斥:“换个人来上药……” “啊?这……换谁来呢?”余海一时有些不解。 却听朱景洪开口:“你说呢?” 这时外边儿却有人喊道:“十三爷,奴才这就把人找来!” 却是邓安的声音。 经过之前那件事,这厮回来先是挨了顿板子,从亲随宦官被贬成最低等的洒扫宦官,如今连殿门都进不来了。 但不得不说,邓安脑袋瓜最灵活,在一众宦官中可排第一。 没一会儿,邓安就领着一少女出现,着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朱景洪虽带回了英莲,也只是想起才叫过来,陪着说说话什么的,近身侍奉之事从未有过。 如今邓安把人叫来,着实有些胆大妄为。 但见朱景洪没有说话,余海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默默带人退了出去。 邓安正要跟着离开,却被朱景洪给叫住。 “邓安……” “奴才在,十三爷有何吩咐?” “往后还是进殿伺候吧!” 邓安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参拜:“奴才领命!” 这厮用着太顺手,让他去扫地着实有些屈才,所以朱景洪又把他调了回来。 此刻朱景洪也理解到了,为何君王爱用“奸臣”,实在是这些人太贴心了。 “你的那些银子……” “奴才收的银子,都已退了回去,往后定不敢再收了!” 听得此言,朱景洪缓缓答道:“伱的罪不在收银子,而在……欺瞒……” 朱景洪的声音变冷,让邓安再度感受到压迫,方才升起的欣喜荡然无存。 正当邓安冷汗直冒时,只听朱景洪淡然道:“往后若有再犯,爷要你的脑袋!” 邓安这等人虽好用,但也得好生敲打雕琢,让其处于掌控中才行。 “滚吧!” “是……” 邓安声音颤抖,他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朱景洪要他死他就得死。 至少从今天开始,他是再不敢搞小动作了。 回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英莲,朱景洪忍不住问道:“邓安跟你说没说,让你过来做什么?” “说了!”英莲有些扭捏。 “你要不愿意就出去,我让他们来!” 这话朱景洪说得言不由衷,谁让他要维持“正人君子”的人设。 英莲当即答道:“奴婢愿意,只怕弄疼十三爷!” 毕竟朱景洪把她救出了狼窝,还给了她现在的安稳生活,英莲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愿意。 “那就来吧,我岂是怕疼之人!” “是!” 相较于一般宦官擦屁股,英莲来让朱景洪更能接受。 什么狗屁规矩,也不知谁给定的,皇子成年才能由女婢服侍,皇子就不是人呐? 朱景洪心中怒骂,天天被一帮官宦侍卫包着,比贾宝玉的日子可差远了。 “十三爷,太子爷来了!” 禀告声才落下,朱景洪就听到了脚步声,没一会儿朱景源出现在他眼前。 “四哥,你来了!” 刚才神采奕奕的朱景洪,此刻完全变了个人,声音虚弱宛如垂死之人。 见由女婢来上药,朱景源本能就想训诫,听得这声音顿时心有不忍,心里话也只能憋了回去。 “十三弟,你没事吧?” “还好,死不了!” “唉……你这是为我受过,愚兄对不住你!”朱景源面露关切。 “四哥,只要能帮到你,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不必担心!”说出这番话,朱景洪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十三弟……” 情到深处,朱景源竟带有些哽咽,倒叫朱景洪有些不适应。 擦了擦眼眶,朱景源说道:“十三弟,你好好养伤,接下来的事情有我!” 看他这幅仁弱模样,朱景洪是真不太放心。 这位连文官都挟制不住,接下来跟那帮武将打交道,他真能镇得住人吗? 对此,朱景洪表示怀疑! “四哥,我养两天就好,我陪你去前线督战!” 朱景源连连摇头:“不必了,你受了伤,我怎么忍心让你去战场,娘知道了也会骂我!” 他其实想带朱景洪去,可刚才高书言分析了半天,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明情况,才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四哥……” “不必多说了,十三弟……四哥也想凭自己,干成一番事给爹看看!”朱景源极为认真说道。 高书言劝他的话很多,这一理由无疑最打动朱景源。 从懂事到现在,他是真的很想很想,漂亮办成父亲交代的差事,得到父亲哪怕一句赞许。 看到朱景源的坚定的目光,朱景洪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于是也就不在说话了。 拒绝朱景洪一番好意,让朱景源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听他说道:“十三弟,我来替你上药!” 堂堂太子,国家储君,为朱景洪上药,即便后者是亲兄弟,也着实算是纡尊降贵了。 然而朱景洪避之不及道:“不必不必,您还是坐着吧!” 见朱景洪万分排斥,朱景源也不再强求,站起来紧接着又坐了回去。 几息之后,朱景洪打算聊点儿别的,至少大眼瞪小眼的好。 “四哥,荣国府贾家,你可知道?” 听到这个问题,朱景源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知道……怎么了?” “他家一门两国公,如今地位一落千丈,是因为当年东华门事变?” 虽然殿内仅有一名女婢,但朱景源还是格外谨慎,答道:“当年之事,何必提他!” “听说当年贾家迟不表态,才会惹得老头儿打压?” 见朱景源不说话,朱景洪又开口问道:“老头儿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十年过去他还记人家仇?” 当年的事朱景洪知道一些,可毕竟不太清楚全貌,所以他很好奇里边儿的内情。 “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还牵扯到了爷爷!” “爷爷?” 念了一句,朱景洪脑中浮现出,宁寿宫那个老头子的脸。 “唉……不多说了,往后你也别瞎打听!”朱景源叹了口气。 “还有一事我不明白!” “说吧!” “既然老头儿讨厌贾家,为何还把贾家女子娶进后宫?” 朱景源极为诧异,问道:“谁跟你说的?哪有这回事!” “不是吗?” “当然没这回事!”朱景源没好气道。 “可我记得,荣国府二房长女名叫元春的,不就被老头儿封了贵妃?”朱景洪挠了挠头,他坚信自己不会记错。 谁知这时,朱景源一脸严肃道:“十三弟,不要开伦理的玩笑!” “啥?”朱景洪一脸懵逼。 朱景源面带不愉,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贾家长女,如今便是太子侧妃!” “啊?” (本章完) 第78章 阁臣 第78章 阁臣 【各位,月票我可以不求,你们不能不送啊~~让社会上的风吹进来嘛】 京城,禁中,乾清宫正殿。 乾清宫内,朱咸铭斜靠在龙椅上,微眯着眼听着殿内三人辩论。 这三人都不简单,乃是内阁三位大学士,大明朝宰相级的人物。 “西北增兵已成定局,现今紧要之事,乃是议定增兵多少,其他的无关紧要!”武英殿大学士赵玉山语速急促。 赵玉山今年五十七,却已经是内阁次辅,比三辅陈锦昀还小两岁。 所以听到这番话,陈锦昀语气和煦道:“赵阁老,增兵多少牵涉钱粮,钱粮不够如何增兵?事要一件一件来议,你可不能操之过急!” 赵玉山当即反驳:“钱粮可以筹措,然西北依然局势不稳,若不及时增兵以致蒙古诸部倒戈,到时不知又要耗费多少钱粮平叛!” “事情还没到那步田地,听赵阁老这意思……却好像天都要塌了!” 说到此处,陈锦昀也分毫不让,说道:“自世祖中兴以来,蒙古各部盟对朝廷恭顺有加……” “不但每年进供牛羊战马,还听从朝廷调遣出兵,这如何能叫局势不稳?” “就算最桀骜的准噶尔部,今年也按时进献了牛羊,说他们要反叛……赵阁老未免言过其实!” “准噶尔部跟罗刹国勾结,这事儿难道你不知道?”赵玉山语气严厉。 同是阁臣,谁又怕得了谁呢。 “哼哼,不过是做些生意,互派了使节而已……” 没等陈锦昀说完,赵玉山打断道:“购买枪炮,也只是做生意?” 眼见这二人越吵越厉害,朱咸铭终于睁开了眼,沉声道:“够了……” 刚才还如斗鸡的阁老,顿时躬身侍立不敢多言。 “谢阁老,伱怎么看?”朱咸铭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老头儿。 内阁首辅谢长恩今年六十五岁,操劳一生已让他须发皆白,整个人身子已经佝偻。 从正统初年到现在,为稳定朝局谢长恩耗尽了心力,所以很得朱咸铭信重,此刻议事更是被赐了座。 “陛下,玉山二人所言,臣以为各有道理!” 开口就是两不得罪,这符合谢长恩的一贯作风。 做了这些年首辅,如今他已精力不济,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哪还愿意牵扯进党争之中。 “准噶尔几个部族,跟罗刹人眉来眼去,他们有没有异心姑且不论,但必要的震慑是免不了的!” 紧接着谢长恩话锋一转:“只是派兵之多少,着实也得量力而为……” “如今我大明朝,沿九边重镇布置强兵,又通运河修驰道,还得镇压安南乱民,还要在防备西夷,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老生常谈的话,朱咸铭听到实在有些烦,于是问道:“行了行了,这些朕都知道,那依阁老的意思……往西北增兵多少合适?” 谢长恩一番思索后,答道:“以如今国库之力,西北增兵至多一营人马!” 依京营的编制,一营有一万五千人,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多,实际上却全都是能打仗的战兵。 朱咸铭心里也是这个数,于是他看向另外两名阁臣:“你们怎么说?” 陈锦昀当先开口:“陛下,臣以为……一营兵马未免太多!” “如今西北之地,仅甘肃都司就有战兵三万,外加从四川增调之兵一万三,可用之兵已逾四万……” 西北的地方卫所,可比东南承平之地厉害多了,这些军队时不时就会参与作战,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准噶尔部之骑兵,充其量不过三万,而且缺少火枪火炮……根本构不成多大威胁!” “即使兵力有所不足,也可让青海行都司,安西行都司征召各土司部盟之兵,镇压一个准噶尔又有何难?” 作为阁臣,对朝廷内外大小事务,陈锦昀心里都有一本账,此刻陈述自然信手拈来。 如今逐渐进入热兵器时代,骑兵优势已被极大削弱,依托坚城利炮防守很简单。 甚至于出城野战,步兵配合得当的情况下,骑兵来再多都是送死。 “赵卿,你怎么看?” 赵玉山行礼后答道:“陛下,准噶尔王戈丹狼子野心,如今更与其余各部串联,若无强力震慑……只怕大乱将起!” “一营兵马,只能多不能少!” 这里就能看得出来,谢长恩掌握分寸的水平,一营兵力刚好夹在赵陈方略之间。 ………… 乾清宫外,睿王朱景渊领着两名蓝袍官员,走进宫门来到了大殿外。 “父皇可在?” “回禀王爷,主上正与三位阁老议事!” 若是其他人,朱景渊说进也就进了,阁臣议事他可不敢搅扰。 差不多等了十几分钟,三个红袍老头儿走了大殿,见到外边儿的朱景渊便停下行礼。 “见过王爷!” “阁老不必多礼,今日所议何事?” 陈锦昀便答道:“西北增兵之事,王爷是来请安?” “大典新列了一批目录,我把原本呈送陛下审阅!” 陈锦昀夸赞道:“王爷主修大典,壮我大明文脉,当真功不可量!” “我也是奉旨行事,功劳都属陛下才是!” 废了这些话,朱景渊又说道:“我还要觐见父皇,就不与阁老多说了,告辞……” 招呼打完,三位阁臣走下了丹陛台阶,而朱景渊则进到了大殿中。 “儿臣朱景渊,叩见父皇!” 正翻阅奏报,朱咸铭也不抬头,便问道:“老六,你来做什么?” 自顾从地上起身,朱景渊勾着腰答道:“爹……集贤馆拟定了几页目录,今日儿子把原本带来了,特请您过目!” 御制正统大典,五年前开始编撰,牵扯官员书吏匠户近千人,每年耗费数十万两,堪称是个吞金巨兽。 要说修这书有多用处,相比于它所耗费的银子,着实显得意义不大。 但正如陈锦昀所说,修书可壮大明文脉,尤其还是这种从未有过的大典。 朱咸铭得位不太正,需要通过各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皇位合法性,修大典便是其中一项。 接过朱景渊递来的目录,朱咸铭沉声道别:“嗯……很好!” 冲身后官员使了个颜色,后者必将捧着的书籍呈上,并由宦官转递到朱咸铭面前。 只听朱景渊说道:“这些都是原本,目录所列内容,都是从这些里边儿摘出来的!” “你办事,朕是放心的,看就不必了!” 从新拿起奏章,朱咸铭说道:“若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见朱景渊欲言又止的样子,朱咸铭不由问道:“还有事?” “爹……十三弟被杖责,他不会有事吧?”朱景渊面露担忧。 今天王清回了京,作为一个做哥哥的,朱景渊当然要关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别提这个混账,依我看三十板子还打少了……” “这个小王八蛋,当着金陵一干官员,说什么为了平乱,受再多委屈也不会有怨言……”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朕冤枉了他?” 越说越来气,朱咸铭语气严厉道:“说什么板子打了,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他娘的……竟敢跟老子讨价还价!” (本章完) 第79章 太子变了 第79章 太子变了 【章末有彩蛋,大家可以看看!】 “爹您息怒,十三弟就这么个性子……” 朱咸铭一拍桌子,瞪眼道:“怎么,我还得忍着他?” 就这架势,朱景渊也吓得腿软,但还是壮着胆子劝道:“等十三弟回来,您好好骂他两句,也比现在生闷气强!” “骂他?老子要打死他……” 平日朱咸铭都淡定从容,唯独朱景洪能让他喜怒形于色,失去了皇帝应有的城府气度。 “行了,别跟我再提他,没什么事儿你也忙去吧!” 见老爹下了逐客令,朱景渊也不再多说,行礼后勾着腰退了出去。 修大典是个复杂的工程,为此专门成立的集贤馆,也是朱景渊培植势力的根据地。 五年多的时间,集贤馆进了不少新人,同时外放了许多官员。 他们有的守牧一地,有的被召入部院,让朱景渊的势力遍布朝野,如此方能跟拥有广泛“民意”支持的太子抗衡。 说抗衡其实也不太对,现在单以朱景渊的实力,连朱景源两三成都不到。 之所以朱景渊能抗衡太子,主要是他身后站着皇帝。 朱景渊出宫后去了集贤馆,他大多时间都待在这里,与一干清流官员讨论学问。 大概到了中午,朱景渊才道别众人,乘轿返回了王府。 进了内宅,朱景渊正要去书房,却被王妃陈氏给叫住。 “我可听说,老十三在应天挨了板子……” “前些日子,王清赶赴金陵,这事儿你不就知道了?”朱景源反问。 只见陈芷拿着小剪刀,修去盆景多余的枝叶后,又说道:“我还听说,老十三受刑之时,还当众说自己受了委屈!” “嗯!” 见丈夫反应平淡,陈芷这才转过身来,提醒道:“这事儿得让老爷子知道!” “哼哼,你何以见得,老爷子就不知道!” “老爷子知道?” 朱景渊没回答,而是反问:“伱如何得知此事?” 陈芷答道:“今日张乾家的来问安,我听她说的!” 张乾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对这些应天发生的事自然清楚,这个时候他老婆过来请安,不得不说是刻意为之。 见朱景渊愣神,陈芷又开口:“诶诶……老十三如此忤逆,老爷子没话说?”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朱景渊说道:“老爷子说,等老十三回来要打死他!” “打死他?那肯定又屁事没有了!”陈芷语气带有失望。 谁知朱景渊皱眉道:“老十三还是那个老十三,只怕太子已不是原来的太子!” 金陵之事是朱景洪在折腾,这已经不算秘密,此前朱景渊还怀疑,这位小老弟是不是有想法。 朱景洪又是威胁钦差,又当众内涵皇帝皇帝不公,让朱景渊打消了怀疑。 复盘金陵此前发生的事,也可看出朱景洪手段简单粗暴,并不像太有头脑的样子。 朱景渊喃喃道:“十三弟这么个老实人,老把人推到前面折腾,自己躲在背后捞好处……他也是够狠的!” “老十三老实人?不过是个浑人罢了!”陈芷没好气道。 朱景渊叹气道:“不管老十三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可是露出獠牙了!” 接下来的话不可入旁人之耳,陈芷挥退了院内众人,而后来到朱景渊身边。 “我说……若太子真是转性了,你能斗得过?” 大明朝六十年内,经历过两次靖难清君侧,朝野上下格外拥护正统,让朱景源拥有最广泛的支持。 陈芷怀疑丈夫斗不过也很正常。 看向一旁,朱景渊说道:“已经走上这条路,你觉得我还有退路?” 陈芷凝神道:“四哥是个厚道人,若适时收手……” 朱景渊当即反驳:“厚道人?你看他现在做这些事,还是厚道人?他以前都是装的……” “可毕竟……” 没等陈芷开口说完,朱景渊情绪激动道:“别说了,我不会退……” “凭什么他早生几年,老头儿的位置就一定属于他!” 想起太子唯唯诺诺的样子,朱景渊就格外不服,所以他一定要争,一定要争赢。 即便对方转了性,亦或者是变聪明了,朱景渊也绝不会怕。 “你以为我退出,老四就会放过我?” 朱景渊沉声道:“当年世祖爷废掉的灵庶人,还有厉太子和英厄王,可都没留下半分骨血!” 朱审焯和朱咸铭,这爷孙俩都是狠人,把该杀的不该杀的,通通都杀了个干净。 也就是弑君弑父太过惊世骇俗,否则当今太上皇也得完。 “所以太子爷上位,会把咱们一家都杀了?”陈芷有些怀疑。 “即使他不杀,也不会让咱们好过!” 院内气氛有些沉默,良久之后陈芷问道:“若你坐上龙椅,也会杀太子一家?” 这个问题很大胆,让朱景渊没法回答,或者说不愿意回答。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陈芷不由叹了口气。 “这一家人,杀过来杀过去,还不如寻常百姓!” ……………… 荣国府,荣禧堂后,凤姐院中。 听闻丈夫从金陵返回,正跟平儿对账的王熙凤立刻迎出,神色间满是欣喜之色。 “我的好二爷,一路辛苦了!” 在府里丫头仆妇面前,王熙凤是出了名的泼辣,唯夫妻间才会小儿女之态。 见妻子娇美面容,贾琏顿时精神一振,回礼道:“夫人料理家事也辛苦了!” “你这没良心的,倒还知道我的辛苦,也不枉我尽心操劳了!” 来到王熙凤赦面前,贾琏微微一笑,而后走进了房间内。 换了衣服,贾琏直接躺在榻上,一路奔波确实也够辛苦。 顺势坐到贾琏身边,王熙凤便嘴里不停说着话,讲的都是贾琏不在这段时间,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 比如那里栽种草了,那里又新添置了物什,丫鬟婆子的月钱又耗费几何…… 絮絮叨叨之际,贾琏已起了坏心,顺手摸到了王熙凤衣衫里。 一把将贾琏打开,王熙凤左右望了望,见无人后便骂道:“你这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被人看见还脸还要不?” 贾琏嘿嘿一笑,说道:“那里有什么人!” “对了,老爷让你尽快回来,怎么耽搁了这么些天?”王熙凤面带怀疑。 提起金陵的事情,便勾起了贾琏不好的回忆,便听他叹道:“说来可就话长了……” “看你这样子,莫非还吃了亏?” “唉……” 听贾琏又是叹气,王熙凤顿感焦急:“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修国公府侯璟,我跟他结了怨……” 作为贾府大管家,王熙凤可是清楚得很,侯家比自家有实力得多。 接下来,贾琏便将应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王熙凤讲了一遍。 听到最后,王熙凤忍不住说道:“看来这位十三爷,对咱家有好感……否则岂会给你解围!” “十三爷还特意问起过你,还夸你这位王家小姐,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对了,得知林妹妹身子骨弱,十三爷还从行宫府库,拨了些珍贵药材让我带回来,给林妹妹调养用!” “这十三爷对咱家如此之好,总得有个缘故才是?”王熙凤极为不解。 “不管缘故如何,总之是件好事,往后侯璟若真来找麻烦,倒是可以求十三爷帮忙!” 就在这时,只听外边儿有人禀告:“禀告二爷,老爷回来了!” (本章完) 第80章 奇书 第80章 奇书 【各位,我知道红楼要写感情戏,但这不是在金陵嘛,所以……会尽量压缩剧情,让尽快主角回京的】 “老爷回来了,我得过去一趟,有话回来再说!” 见贾琏跑了出去,王熙凤连忙追出:“哎……先把衣服换了!” 见贾琏又跑回来,王熙凤讥讽道:“出一趟远门,本以为你长见识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毛躁!” 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贾琏坏笑道:“一会儿回来再收拾你!” 换好了衣服,贾琏往贾政处赶了去。 事实上,贾政也是得知贾琏回来,这才匆忙告假返回府中。 金陵的案子审完,详情已传回朝堂,且已引起了波澜,贾琏却连信都没发回来,这让贾政十分恼怒。 “老爷,琏二爷来了!” 书房内,贾政坐在上首,神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贾琏撑开帘子进了房间,来到贾政面前恭敬行礼。 “你去金陵,半个月总有了,为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贾政严厉质问。 “侄儿去时,案子已经审结,以为事情已毕,所以未曾写信回来!”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完全是贾琏跟着薛蟠厮混,直接把贾政的交代没当回事。 正如他所说,案子都已经审结了,消不消息的已经不重要。 “蠢材……” 严厉呵斥,让贾琏如遭雷击,吓得他连忙跪地请罪:“老爷息怒,侄儿知错!” 没叫贾琏起来,贾政接着问道:“伱老实跟我说,去了金陵到底都做了什么事!” “敢有隐瞒,绝不轻饶!” 贾琏是真被吓着了,连忙将方才王熙凤说的话,小改一番后向贾政说出。 听完之后,贾政神色已冷漠,心里的怒火却消了一些。 他也发现了,朱景洪对贾家有好感,这让他必须弄懂其中关窍。 打理家族这些年,贾政已不是当年那个书生,知道这世上都是利益往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去请大老爷过来!”贾政沉声开口。 “是!”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才过来,神色间尽显疲态。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琏,贾赦也没多在乎,直接坐到了一旁椅子上。 “何事?”贾赦看向自己兄弟。 “大哥,是这么个事……” 一番详细解释后,贾政遂问道:“十三爷如此照拂,你说有何内情?” 谁知贾赦平静答道:“内情?事情有那般复杂?十三爷如今不过才十五岁!”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朱景洪年纪小行事随心所欲,没有必要做过多的解读。 “至于人家送药,是看了如海兄的面子,跟咱府上并无干系!” 还别说,贾赦这样一番分析,确实说中了朱景洪的想法,但贾政偏偏是不信的。 贾政沉默了几秒,紧接着说道:“大哥,金陵近日发生的事,可看不出十三爷少不更事!” 从椅子上起身,贾赦冷冷道:“老二,我劝你少费这些心思,宫里的事还是不掺和好!” 言罢,他也不做停留,直接往书房外走了去,看得贾琏目瞪口呆。 自家老爹,何时这般雷厉风行了? 事实上,贾赦猜到了自家兄弟的意思,以为是太子授意朱景洪向贾家示好,毕竟其长女元春是太子侧妃。 四年前太子妃陆氏四病逝,如今贾政存着帮女儿扶正,然后贴着太子振兴家族的心愿,情理上是说得通的。 但贾赦却不这么认为,自懿宗以来皇族传承,每一次都杀得人头滚滚。 贾家已经错过一次,导致一门两国公成了今日境遇,贾赦是真不愿意再掺和这些事。 宁荣二府,做个富贵闲人,在他看来就足够了。 “看来……得去找敬大哥一趟!”贾政暗自思忖。 ……………… “姑娘,这是外面小厮送来的,都是些上等的补品……” 听到紫鹃欣喜的声音,林黛玉幽幽醒来,而后撑起身子坐在床边。 “这些东西是谁送的?” 紫鹃一边打理,一边回话:“说是十三爷赏赐,琏二爷从金陵行宫带来的!” “十三爷?”黛玉念了一句,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称呼。 前一次听说朱景洪时,还是对方打上薛家欺负人,让林黛玉认为对方虽为皇室嫡脉,却是个欺男霸女的恶人。 可如今这位“恶人”,却突然给自己赐药,便让黛玉十分不解了。 “你去问问琏二哥哥,问他十三爷为何赐药?” 虽然觉得毫无必要,但既然主子发话了,紫鹃也就应了下来。 “林妹妹?” 贾宝玉才进入屋子,黛玉便笑骂道:“吵什么?” “听妹妹这边正热闹,所以我才过来看看,怎么就妹妹一个人?” 房间内外当然不只黛玉一人,只是那些仆妇都被宝玉无视了。 “我这里不热闹,你找别人玩儿去吧!”黛玉又躺了回去。 宝玉凑近了些,问道:“这才吃过饭,妹妹怎么又躺下了?” “我累了,想歇歇,你别来烦我!”黛玉再度闭上眼睛。 见黛玉没精力跟自己玩耍,贾宝玉自顾坐到一旁去,瞧见了旁边摆着的几口大箱子。 “这些都是……药材?” 顺势做到椅子上,小丫头雪雁递来的茶,贾宝玉问道:“妹妹怎么寻来这些东西?” 见林黛玉不答,雪雁便解释道:“是十三爷赏赐的?” “十三爷赏的?”贾宝玉格外惊讶。 “都赏了什么药材?” “都是上等的滋补药材,听小厮说比咱府里的还好,这些我们姑娘一年都够了!” 听到雪雁显摆,贾宝玉便有些气不顺,当即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送林妹妹更多好东西!”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很快紫鹃从贾琏处回来,并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是褒奖林姑父!”贾宝玉嘀咕着,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林黛玉此时也醒了过来,听到是褒奖父亲才给自己赐药,所谓“无功不受禄”也就不存在了。 只见黛玉从床上起来,而后说道:“这些药留下一些,其余都送交老祖宗处置!” “是!” “妹妹,你可算起来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黛玉偏头笑道:“二哥哥,前几日你才被罚了,如今又一心想着玩儿,小心又被舅舅罚!” “老爷在外边儿,我们不出去就是了,他如何能晓得……” “再说了,我随身带上几本书,被老爷看见就说屋子里闷,我到外边儿来读!” 说完另了这些废话,贾宝玉凑近了些,悄声道:“妹妹,说到读书,近日我倒得了几本奇书,有趣得紧……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奇书?”黛玉好奇问道。 “走……随我去看你就知道了!” 也不避讳,贾宝玉拉着黛玉就往外走,林黛玉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本章完) 第81章 观“沧海” 第81章 观“沧海” “无聊啊!太无聊了!” 趴在寝殿内的凉席上,朱景洪浑身只穿了个短裤,连头发都披散了下来。 自从太子离开应天,他可就完全放浪形骸,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在他一旁,是穿着轻纱扇风的英莲,小姑娘额头上正冒着细汗。 即使有人扇风,即使旁边摆了几盆冰块,即使朱景洪刚吃了冰镇西瓜,可还是觉得不舒坦。 “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十三爷,何为空调?” “就是个……能让夏天便凉的盒子!” “有这样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 “哦!” “算了算了,再这么躺下去,我四肢都要躺退了!” 说完这话,朱景洪直接从床上坐起,然后说道:“更衣!” “是!” 毫无疑问,这活儿又是英莲来干,他现在已用不惯宦官。 穿好了衣物,然后是梳洗,一番忙碌下来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余海……” “奴才在,爷有何吩咐?”殿外传来余海的声音。 “去备马,再去叫一批侍卫,让他们穿便衣,随我出城逛逛去!” 进了大殿,站在朱景洪身后,余海显得有些为难。 “爷……这出去,恐怕……” “恐怕什么?太子爷不再,你也想来管我?”朱景洪反问。 前些日子养伤,再加这些天太热没动,他已在行宫内待了半个多月。 这么长时间没活动,朱景洪早就受不了了,所以今日打算出去转转。 说起来,他到这个世界近两个月,还没出城看看外面的世界。 城里倒是热热闹闹,商铺酒肆比比皆是,一片繁荣昌盛景象,可这是大明的全部吗? 稍加一想便知不可能,以当下时代的生产力,贫苦百姓才是大多数。 余海只是个奴才,他违背不了朱景洪的意志,于是只能赶去传话。 随着朱景源的离开,行宫内文武高官都走了,以至当余海传令龙禁卫时,竟没一个人出来反对。 官职最高的,也只是个正五品龙禁卫百户,听到传话也只能依令行事。 没一会儿,三十多名留守侍卫换了衣服,列队出现在朱景洪寝宫前。 此时朱景洪也换好了衣服,此刻他穿着青灰色曳撒袍,手上带着护腕明显是运动装。 “十三爷,要不去后湖转转?还是去钟山看看?”百户王杰上前笑着问道。 无论后湖还是钟山,都处于应天府城内,安全性要高出许多。 王杰能在龙禁卫里做到百户,个人能力自然非常出众,虽眼下只管五十号人,一旦外放到了京营,当个参将是没问题的。 没理会王杰的询问,朱景洪往身后招了招手,余海邓安便各自出现,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 接过腰带配在革带上,又将箭袋弓箭拿上,朱景洪这才开口:“王百户……你如果不想去,可以留在行宫!” 这话就是没商量了,王杰只能讪笑退下,同时盼望着今天不要出事。 但他转念一想,貌似也不可能出啥事,毕竟危险性最高的倭寇,离着应天有二三百里。 “走吧!” 很快众人牵了马来,而后从行宫后边儿出去,一路向北直扑太平门。 一行三十多骑,这架势可不是一般的大,引起了守城军士的警觉。 应天乃是陪都,由两个守御千户所防御,各处城门皆有上百兵卒。 见远处马蹄声震天,守门士兵迅速禀告了上司,很快几十号人便集合在城门处。 前路被阻,朱景洪一行只得停下,带来的烟尘让行路百姓匆忙闪避。 “什么人?” 这种情况,朱景洪肯定不会出面,而是向陆育新使了个眼色。 后者打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个腰牌,上面写着“金陵千户所”五个字。 这是锦衣卫的腰牌,在任何地方都吃得开。 仔细看了这令牌,当值百户仔细打量了朱景洪一行,发现众人尽皆气度不凡,于是便挥手让手下人退开。 “驾……” 朱景洪一声吆喝,众人便跟随者打马离去,又在原地留下了大片烟尘。 这半个多月修养,他的伤已经痊愈,骑马根本不在话下。 等他们离开后,在守门士兵的引导下,进出城的百姓恢复了秩序。 出了太平门,就属于外城区域,生活的大多是普通百姓,显得更有生活气息一些。 朱景洪没有多做停留,以相同的方式出了外城们,而后一路继续往北赶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长江边上,岸边全是开垦的良田,稻苗在当下已经长了穗,看来今年必定会丰收。 “喔豁……” 打马前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朱景洪忍不住呼喊起来。 大概跑出了四五里,朱景洪终于拉住缰绳,领着一众侍卫停在岸边。 在众人簇拥下,朱景洪望着辽阔江面,感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只等着他去挥毫着墨。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这个时候,他念出了曹老板的著名诗句,只因他的心情与古人有了共鸣。 当年曹操观沧海时,也是心有囊括天下,扫平宇内之豪情壮志。 “十三爷,这里应是长江,不是海吧……” 有人开口提醒,立刻破坏了现场意境,于是朱景洪回过头去,看向了身后一干人。 “谁说的?” 不需要有回答,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扫向了一脸尴尬的侯璟。 “十三爷……我瞎说的,你看这河水这么宽,说不定就是海呢!”侯璟连忙解释。 见侯璟局促模样,现场众人都憋着笑。 “回去之后,到校场来找我!” 被破坏了心境,朱景洪自然心有不满,不收拾侯璟往后谁还服他。 说完这句话,朱景洪打马离开,一众侍卫连忙跟上。 好友张临忍不住吐槽:“我说伱怎么就管不住嘴,十三爷半个多月没练了,回去了有你好受的!” “开个玩笑嘛!”侯璟苦着一张脸。 本就是出来玩的,朱景洪没有固定目标,自然是走到哪儿算哪儿,何处的景色好就去哪儿。 “育新……” “十三爷有何吩咐!” “你是本地人,附近可有好玩儿的地方?” “这……十三爷,臣也不知道啊!” “名胜古迹总有一些吧?”朱景洪又问道。 陆育新解释道:“十三爷,臣自小练武,少有出来游玩,故而一概不知!”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此刻,他们已经返回官道,两侧都是大面积的良田。 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农户,朱景洪翻身下马,走下官道来到了田坎上。 用手摸了一把稻苗,看着并不饱满的稻穗,朱景洪想到了“杂交水稻”。 虽然自己不专业,但大致理论还是知晓,或许可依此来提高粮食产量。 看着田间惶恐不安的农户,朱景洪面带笑容道:“老丈,今年收成如何?” (本章完) 第82章 佃户 第82章 佃户 听到问话,正在锄草的老农抬起头来,带有惶恐答道:“不敢欺瞒贵人,离收成还有个把月!” 朱景洪笑了笑,又问道:“我知道,我是问收成如何……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 他们这一帮人,个个带着刀剑,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普通农户岂不畏惧。 见朱景洪面露何须,老农之子方才壮着胆子回话:“回公子的话,今年光景还算可以,一亩地五六百斤该是有的!” “光景好一亩地才五六百斤?”朱景洪不敢置信,这产量比之后世可差远了。 “你们一家几口人?如今有了几亩地?” 那汉子答道:“家中有七口人,租了吕员外家六亩地!” 居然是租的地,这同样让朱景洪没想到。 “地租一年几成?” “几成不知道,反正每亩地吕家收三百斤粮!” 一亩地五六百斤收成,每亩就要上交三百斤,那一年到头不全给别人忙活了。 就说一亩地收六百斤粮,交去三百只剩三百,六亩地就是一千八百斤,一家七口平均才半斤多口粮。 这样生活水平,恐怕只够维持生计,还得别来小灾小病,起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都说在现代是做牛马,这古代才是真把人当牛马啊……朱景洪暗自叹息。 而他所在的朱家,却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以天下的视野来看的话,农户口中的“吕员外”也是佃户的角色。 朱景洪沉思之间,却见不远处有一小童,提着篮子往这边走来。 看见朱景洪一行,那小童明显是被吓着了,隔着十几米就不敢靠近。 “小孩儿,过来……”朱景洪朝那小童招了招手,并露出了自以为亲切的笑容。 可他们这些人气势不凡,小童此刻哪敢过来,气氛就这么尴尬起来。 这可把田里劳作三人吓住了,他们深怕孩子惹怒贵人,最终给咱家惹来灾难。 虽然是乡下农户,但这一家人也看得出来,朱景洪一行比吕家来头大。 “二娃,公子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吧……”田里老汉满是焦急。 “爷爷……” 小孩子是真被吓到了,此刻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让田里几人惶恐难安。 朱景洪有些尴尬,于是主动走向那小孩子,并向陆育新挥了挥手,喊到:“拿点儿吃的来!” 他们随行出来,吃的喝的都带齐了,甚至连药品都带了。 只见陆育新摸向鞍前包裹,从里边儿掏出了个小布包,打开后取出了个油纸小包。 “十三爷……” “给我干什么?给人家!”朱景洪指了指哭泣的小孩。 陆育新瞧了一眼,只见这孩子穿着破旧短衫,衣服上染着泥灰,脸上还有油渍鼻涕痕迹。 “给伱,十三爷赏的,还不谢恩!”陆育新递出了油纸包。 油纸里包裹的,是行宫御厨耗费心力做的肉脯,即便包得密实也散出了诱人香味。 小童不过七八岁,此刻已被香味儿征服,便从陆育新手中接了过来,此刻也不再哭泣了。 “二娃,快给贵人磕头!” 小孩的父亲从田里出来,直接向孩子所在方向来,生怕孩子触怒了贵人。 但他这一冒失举动,立刻引发了侍卫们反应,当即有两人将其拦下,紧接着将其踹到在地。 看到父亲被打,刚被哄好的“二娃”,顷刻间又哭了出来。 前后事情,发生在短短数秒内,朱景洪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而此刻,将小孩父亲踹倒后,其中一人已抽出了佩刀,直接向这汉子走了去,显然是将其当刺客处理。 “住手!” 朱景洪一声呵斥,才让前面那两人停下,纷纷面带不解回过头来。 朱景洪本来很气愤,但见此二人面露无辜,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侍卫也是履行职责,他又凭什么骂人家呢? “好端端的,打人做什么,把刀收起来!”朱景洪沉声道。 看了眼惶恐已极的农家汉子,两名侍卫也觉得此人威胁不大,遂听令将刀收了起来。 “把人扶起来!”朱景洪又开口。 “不敢劳烦贵人,小人自己能起来,能起来……” 农家汉子连忙爬起来,刚才是真的吓到他了,侍卫拔刀时的眼神,着实让他不寒而栗。 村口杀猪匠老刘头儿,每次开刀杀猪前,也是这样的眼神。 “不要哭了,我们不是坏人,油纸里是好吃的,赶紧尝尝……” “二娃,赶紧给贵人磕头!”顾不着伤痛,农家汉子焦急喊话。 看向那汉子,朱景洪平静说道:“不必了!” 从始至终,朱景洪都表现得和煦,有他安抚“二娃”停下了哭泣,丢下油纸包边跑向自己父亲。 见此一幕,他爹吓得亡魂皆冒,以至于直接愣在了原地。 果然下一刻,便听百户王杰呵斥:“大胆……” 农家汉子连忙跪在地上,同时按下儿子不停磕头道:“贵人息怒,贵人息怒!” 其余几人也都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看得朱景洪心里有些难受。 曾几何时,他在上司面前,也是这也的卑微啊! 这边的情形,引得周遭干活儿的人不停注目,但终究没人敢过来掺和。 从地上捡起油纸包,朱景洪缓缓走向跪地父子,靠近后他蹲了下来,说道:“来,吃一块儿,香不香!” 或许是在父亲身边有了安全感,小孩儿伸手接过肉脯,然后放进嘴里咀嚼。 “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拿去!”朱景洪再度递出油纸包。 “谢贵人赏,谢贵人赏!”这一次,农家汉子代替儿子道谢。 “都起来,都起来!” 有他吩咐,父子二人这才起身,小孩子满足于美食,大人脸上却满是惶恐。 “篮子里提的什么?” “回贵人话,是中午的吃食!” “哦?中午都吃什么?” 农家汉子答道:“饭团和咸菜!” “每天能吃饱吗?” “家中女人孩子吃的少,还是能吃饱!” 朱景洪又问道:“你家做了多久佃户,祖上就没传下田地?” “祖上田地,小人太爷时就没了,距今六七十年了!” “这一代佃户多么?” “一半多都是佃户,有些家里田少的,也会租大户人家的田来种!” 接下来,朱景洪又问其他一些事,总结起来就一个字“苦”。 当下百姓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他们唯一的追求就是能吃饱,其他的根本没想过。 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现状后,朱景洪的心态也被改变。 此前他想当皇帝,为的是权力和地位,那么现在他转变了想法,只想着尽己所能改变世界。 若能让这个世界好一点点,若能惠及到天下苍生,他也就不枉重活这一世了。 “看来,皇帝老头儿那位置,我不坐也不行了!”朱景洪低声呢喃。 (本章完) 第83章 歇脚处 第83章 歇脚处 “今日打扰了你们,实在过意不去,这事儿十两银子,拿去给孩子买点儿吃食,再做几身新衣裳……” “如此,也算朱某聊表歉意!” 以这家农户为例,一年收三千六百余斤粮食,当下粮价大约早在十文钱左右, 而一两银子,大约可兑两千个钱。 换句话说,农户一家人一年的收成,折合银子十八两左右。 而这其中,有将近一半得交地主,剩下不到十两才是自己的。 像刘姥姥那样的自耕农,才敢说一年开销有二十两,生活水平比佃户已好上一大截。 所以这十两银子,已等同是这农户一家一年开销,着实是非常丰厚的馈赠。 不管怎么说,今日把人家吓着了,总该有些表示才对,何况他也不缺十两银子。 然而就是这十两银子,却让这农户一家受宠若惊,一时间根本不敢接银子。 见对方一再推脱,朱景洪沉声道:“收着吧,不收可就是不给我面子!” 没有办法,农户一家只能收下,而后对朱景洪千恩万谢,直到他走出老远还在磕头。 “儿啊,咱们是遇到好人了!”须发皆白的黑瘦老头感慨。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锭,农家汉子仍不敢置信。 就这么个小东西,可能解决太多事了。 别的不说,哪怕是啥都不干存下来,遇到饥年也能救一家人的命。 “赶紧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其父提醒道。 农家汉子方才醒悟,立刻将银子收进怀中,此刻他连活儿都不想干了,只想赶紧回家把银子藏好。 “爹,爷爷,吃肉……” 二娃拿着肉脯,递到了父亲和爷爷面前。 油纸包里,肉脯只有十来块,二娃已经吃了七八块,剩下的已然不多了。 “爷爷不吃,乖孙自己慢慢吃!” 虽被肉脯香味儿吸引,二娃之父还是说道:“二娃,悄悄拿回去,给你奶奶和娘吃!” 再说朱景洪一行,沿着官道往前走了几里,在路边遇着一处酒肆。 应天富庶,官道上来往商旅众多,有酒肆客栈并不稀奇。 众人此刻也有些累了,左右也没个休息的地方,于是便在这酒肆暂停下来。 他们出来都带有吃食,自是不会点店中酒菜,只是要了些上等草料喂马。 “十三爷,您请用饭!”侯璟动作最是积极。 前些日子他和贾琏被赶出飞云斋,让他以为惹恼了朱景洪,期间一直想探探口风。 后来朱景洪被罚不见外客,侯璟一直没机会和他接触,导致这半个多来他的心都悬着。 “嗯!” 朱景洪自顾自吃着,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十三爷,之前飞云斋那事儿,着实是我莽撞了些,时至今日想来……臣依旧心有戚戚!” “莽撞了些?哼哼……你存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差不多也就得了,至少稍加敲打而已,如今目的已经完成,朱景洪自然不会追着不放。 “以后少耍小聪明,真以为我啥都不懂?以前只是不说罢了!” 这话不只是对侯璟说,更是给其他侍卫们听的。 侯璟那天怎么回事,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听了朱景洪这番话,所有人都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在朱景洪面前耍小心思。 ………… 应天府城,锦衣卫金陵千户所,二门靠左的值房内,小旗官陈云泰正在挨批。 “伱自己说,这都多久了?啊?” “倭寇的情报你找了多少?有用的又有多少?” “前方剿倭迟迟不靖,倭寇总能来去自如,通风报信的内奸查出了多少?” 被上司柳总旗一通臭骂,陈云泰也是压力山大,只能默默承受着。 “百户大人已压下来任务,让咱十日之内,必须查出两起倭寇同党,否则……” 说到这里,柳总旗转过身去,语气森冷道:“你就去下面百户所吧!” 金陵千户所直辖的百户所,地位比各府设置的百户所高,被调下去前途可就完了。 “听明白没有?” “是!” 陈云泰无可奈何,抱拳行礼后告辞离开。 他和手下的人,早就被安排了任务指标,只是他把人手另外安排,顺着那歌女往下查去了。 还别说,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线索,这位身手矫健的歌女很不简单。 跟她接触的人里,居然发现了白莲教徒的踪迹,这让陈云泰越发起了兴趣。 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他以查到了三处白莲教窝点,正打算进一步扩大战果时,上司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老实说,查到白莲教窝点后,陈云泰该及时上报,千户所会差专人去处理。 可这厮想要多揽功,暂时隐瞒了查到的线索。 但今日任务量压下来,却让他必须要考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 把人手抽回来完成任务,还是继续严查白莲教线索……这是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陈云泰只能感叹,若自己官阶更高一些,调动的人手再多一些,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刚听太平门校尉来报,十三爷带人出城了,千户大人正派人去找呢!” “才挨打廷杖,这位爷就能上马,可真是闲不住啊!” “谁说不是呢……哟陈老弟,怎么脸色不好看,柳总旗又骂你了?” 谈话两人也是小旗官,年龄比陈云泰要大上一些,见陈云泰出来便打了招呼。 勉强应付了两句,陈云泰匆匆离开,眼下他可没心思闲聊。 走出二门回到值房,陈云泰还是没考虑清楚,但他房间内已经有人等着。 “大人,刚刚收到两道急报,刘家庄和后溪村的反贼,今天中午都出动了!” 新查到的两个窝点中,就有刘家庄和后溪村。 “出动?如何出动?”陈云泰问道。 “两个地方,都有七八号人出村去了,咱们的人盯了十来天,发现这些人都是生面孔!” 当下这时代,人跟土地是绑在一起的,乡下村庄里出现七八个生面孔,是极端反常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些人便是白莲教的中坚力量,堪称死忠信徒的那类人。 这些人平时很少露面,而且基本都是单线联系,七八号人一同出现,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更重要的是,一个窝点就有七八个,他们一共查到三个窝点,没查到的窝点会不会也派了人? “可派了人跟上去?” 校尉答道:“大人放心,都跟上去了,原地也留了人盯着!” 见陈云泰不说话,校尉又问道:“这些反贼都动了,只怕会有大案,咱们如何应对?” 这话是提醒陈云泰,眼下该有所行动了,不能还是只干看着。 显然在这名校尉看来,眼下已到了收网的时候,弟兄们抓了人好领赏钱。 其实这一章的目的,是介绍银子和铜钱的购买力,可能会跟史实不太相符。 (本章完) 第84章 咱们赌不起 第84章 咱们赌不起 “先不着急,再等等新的消息,然后决定不迟!” 陈云泰是小旗官,下面管着九名校尉,他可全靠这些人干活儿,所以必须安抚好手下人。 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放了这么长的线,总得要钓一条大鱼,让咱兄弟更上一层楼,这时候千万不能慌!” “案子越大,功劳越大,赏钱越多,说不定你们之中,还会有人被提拔!” 当领导都有共通的本事,首先一个就是画饼,陈云泰已是炉火纯青。 “对了,柳总旗刚才吩咐,让咱们挖几个通倭案,十天之内要查出三起,这事儿你想想办法!” 没错,陈云泰多报了一个,为的就是给手下人施压。 “大人,十天时间……只怕来不及啊!”校尉有些迟疑。 坐到椅子上,陈云泰端起了茶杯,徐徐说道:“应天府这么大,三教九流这么多,害怕查不出倭贼来?” “这……属下明白了!” 一番交代完毕,校尉立刻就去安排事情,陈云泰则坐回了椅子上。 作为小旗官,陈云泰手下可不止九名校尉,只因每名校尉还带着几名“差役”,都是些街市上的闲散人员。 即便手下可动用的人手,已经超过三十号人,陈云泰依然觉得人不够用,一切都因为通讯手段落后。 消息全靠人力传,最快交通工具只有马,甚至有时候只能用腿。 翻阅桌上堆叠的“情报”,陈云泰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作为小旗官他不需出去跑,主要任务是分析搜寻到的情报,提取有用的线索上报。 这种工作其实很无聊,时间此刻也过得很快。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值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校尉推门而入。 “大人,有情况……” “什么情况?”陈云泰放下笔问道。 “大人,刘家庄出去的那几人,在大槐镇跟另一批人汇合了,后者好像……还都带了家伙!” “什么?带了家伙?他们现在有多少人?” 校尉答道:“大槐镇应是他们约好地方,小小一一处山坳里,竟聚了三十多号人!” 白莲教的中坚教徒,聚集了三十多号人,而且还带了兵器……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陈云泰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可有军粮押送?过境应天?” “前些日子送了几十船,近今日好像没有!” 点了点头,陈云泰徐徐道:“昨日应天府坐堂校尉上报,新一批军粮将在三日后到,守御千户所派了三百军士押送,这些反贼不会是盯着三日后吧?” 校尉冷静分析道:“大人,这些反贼别说三十人,就算有三百号人,只怕也打不过护送军士!” 事实上,除了守御千户所的军事,军粮路过各县也会派出捕快青壮,护送人手是大于三百人的。 “那么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陈云泰皱紧了眉头。 白莲教徒虽多,死忠教徒却不多,整个金陵恐怕也才数百人,几十上百绝对是动老本儿了。 “绕路几十里,从南跑到北,再往北可就是长江了,他们就算是想劫军粮,也没有船嘛……”校尉低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陈云泰仿佛抓住了重点。 “属下说他们没有船……” “前一句!” “再往北可就是长江了” “对,北,他们是往北!”陈云泰从椅子上起来,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大人,往北又如何?” 陈云泰沉声道:“今日十三爷,带着侍卫微服出巡了!” 这校尉反应很快,当即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白莲教反贼,是冲着十三爷去的!” “难怪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手,难怪他们带着兵器,这……” 越说陈云泰越兴奋,他在其中看到了希望,一步登天的希望。 “大人,此事应当立刻上报,若十三爷出了事,咱千户所都没好果子吃!”校尉声音有些颤抖。 朱景洪真有个好歹,当官儿的肯定得死,甚至是死全家。 下面这些喽啰,恐怕也得落个充军流放的下场,当今皇帝的性格真干得出这种事。 “没错,得立刻上报,得立刻上报!” 言罢,陈云泰转身冲出值房,往千户所深处飞奔而去。 “云泰,什么事慌慌张张?”问话的是名百户,但并非陈云泰直接上级。 “大人,卑职有要紧事务,上报千户大人!” “上报千户大人?伱区区一个小旗官,什么要事值得如此慌忙?” 小旗上是总旗,然后是百户,再然后是副千户和千户。 那怕是向副千户禀告,陈云泰也是连跨三级上报,这在官场乃是大忌。 “大人,事情紧急,卑职顾不得太多了!” 言罢,陈云泰继续往里闯去,引得身后百户面露冷色。 “一心往上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无论这百户说什么,陈云泰都已下定决心,要亲口将消息转告李文钊。 若是正常上报,功劳被一级一级分割,轮到他还能有什么? 此刻千户所深处,李文钊正在偏厅内,与池州太平百户议事,严令二人要在辖区内,严防贼寇袭扰运粮队。 两名百户正分析情况,突然外边儿传来吵闹声音,让李文钊皱眉看向外边儿。 “怎么回事?”李文钊沉声问道。 几息之后,一名校尉赶了进来,禀告道:“千户大人,提刑百户所小旗官陈云泰,说有要事禀告!” “陈云泰?” 显然,这个名字李文钊不太熟,只因金陵千户所小旗官上百,仅千户所直辖便有三十于人。 平日里,李文钊多与百户来往,连总旗都很少接见,小旗官就更别提了。 “叫他进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文钊打算听听对方怎么说,若有夸大之言他必严惩。 没一会儿,陈云泰走进了偏厅,而后单膝跪地向李文钊行礼。 “属下参见千户大人!” “说吧,什么事儿!”李文钊端起茶杯。 “千户大人,属下查得,白莲教反贼,欲对十三爷不利!” 一瞬间,李文钊差点儿连茶杯都没端稳,当即起身问道:“你因何得知?” 别说是李文钊了,便是左右两名百户,此刻也瞪大了眼睛,震惊之态溢于言表。 “属下半月之前,查得……” 把之前情况说了一遍,陈云泰最后分析到:“数十号白莲教死忠,拿着兵器往北去了,卑职得知十三爷今日微服,带着侍卫也是往北去的!” “应天以北,今日并无军粮军械押送,卑职认为……” “你认为,这些人是冲十三爷去的?”李文钊脸色铁青道。 “正是!” “你们怎么看?”李文钊问向两名百户。 其中一名百户颤声道:“大人,不管是不是,咱们都赌不起!” (本章完) 第85章 猎物 第85章 猎物 百户的话,让李文钊无可辩驳。 若朱景洪被白莲教匪所杀,他李文钊这个千户将是首要责任,抄家灭族是毫无疑问的。 “快……快去传令,千户所内所有人,领取兵器集合……” “快去!” 陈云泰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往外跑去,很快金陵千户所内响起了鼓声。 锦衣卫是由军队转隶,自然报持着军中旧习,鼓声就代表着最高军令,听到的人要立刻停下手中差事,以最快速度赶到大堂二门外。 大概三分钟后,二门外便集结了上百号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官员。 所有人都很懵逼,七嘴八舌互相议论着。 然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已换上甲胄的李文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千户大人……怎么连甲胄都穿上了,莫非倭寇打到应天来了?” “前方剿倭虽未大捷,但也将倭寇围做一团,怎会让其流窜至应天?” “会不会是海上来的倭寇?前两日松江百户所便有上报,说海岛上的倭寇有些动作……” 众人议论之际,李文钊已来到了二门处,冷哼一声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白莲教匪欲袭杀十三爷,你们立刻换上甲胄拿上兵器,随我前往营救!” 李文钊的话简单明了,众立刻明白了事情紧迫,听令之后迅速散去准备。 不需要李文钊多说,三个直属百户所的百户总旗,都自发的开始督促手下。 前后用了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穿上了铠甲,刀剑火铳盾牌也都拿上,装备不可谓不精良。 虽已不再担负作战任务,但锦衣卫毕竟隶属侍卫上直军,该有的武器都是有的,比起京营军队也丝毫不差。 “出发!” 李文钊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出了千户所,急匆匆就往太平门方向赶去。 赶路途中,李文钊还派人给按察司和都司传递消息,希望他们也能派出人手营救。 不管怎么说,按察司和都司被他扯进了进来,若朱景洪出事这俩衙门也会担责。 ………… 在酒肆吃完了东西,朱景洪一行并未着急动身,而是向酒家打探附近名胜之地。 酒家掌柜八面玲珑,先是讲了读书人爱的去处,然后叙述起百姓爱去的地方。 最终,朱景洪选中距此七里的龙潭山,不是因为山上有古刹,而是他想进山打猎。 经过差不多半个小时,马儿已经吃好了草料,补充完了体力可以继续赶路。 “十三爷,这已经离城三十多里,咱最好不要走太远!”百户王杰提醒道。 朱景洪悠然道:“你放心,打了猎物就回去,天黑之前总能赶到!” 被隔绝出权力核心,这比打板子还让朱景洪难受,偏偏他还真被打了板子,在行宫养了半个月的伤。 今日出城散心,他又如何肯轻易回去。 这个时代没手机没游戏,皇家规矩又让他杜绝了不良嗜好,所以连躺平当宅男都是奢望。 众人劝不过他,只得继续跟着前行,很快他们来到了龙潭山范围。 说龙潭山是山,其实并不准确,其最高处目测也才百十米,只因此其附近未被开荒,这才被冠以“山”之名号。 说是这里有思源,然而数目繁茂之下,众人并未得见山中寺院。 “都别出声,前面有野兔……” 说话之际,朱景洪已拿出弓箭,拉满弓弦瞄向了前方。 他与猎物相距不到三十米,这点儿距离射杀野兔,对他而言简直轻松。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直接命中了野兔身体。 “十三爷威武!” 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齐齐喝彩,官家子弟拍马屁水平都是一流。 “十三爷,中了中了!”陆育新拿着箭矢,上面还穿着一只野兔。 “小意思小意思!”朱景洪笑得很快,话说得谦虚表情却很自得。 “都听好了,今日出来游猎,尔等便不可空手而归,否则就罚……给所有人买酒喝!” 这时侍卫中有人问道:“十三爷,要是得了头名,又当如何?” “您能比十三爷还厉害?”侯璟赶紧送出一记马屁。 却听朱景洪淡然道:“我就不跟你们比了,今日谁若能得头名……这块御赐紫檀佛牌,就是谁的!” 御赐之物,不管东西本身如何,都是极其珍贵的玩意儿。 皇帝对朱景洪是非打即骂,但对他这小儿子也是真的好,临行前专门赐了块儿佛牌保佑。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朱景洪大笑道。 而后整个林子都闹腾起来,佛家清净之地养出的野兔野鸡,陆续都遭了毒手。 可惜树木茂密,他们打猎声并未传出太远,否则就该有僧人来制止了。 在朱景洪一行围猎时,却不知在龙潭山的四面八方,有人带着武器赶了过来,为的就是擒下他这皇帝嫡子。 龙潭山西侧一块大石头上,有四个人站在上面,为首灰袍男子开口问道:“咱们的人都到了?” “回香主,总计七十五人,全都到了!” “传下去,密切监视,不可贸然动手!” “是!” 待这人离去,灰袍男子站起身开,听着远处隐约可闻的喊叫声,嘴里喃喃道:“就等神使带人来了!” 争对皇家嫡嗣下手,这事儿他们筹划了一个多月,今日总算被他们逮到了机会。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远处小路上传来动静,顿时让石上几人蹲下身来,待看到是自己人都才放下警惕。 “王神使,我在这儿!” 来人是白莲教的神使王显乡,其身份在白莲教中已属高层,金陵和浙江都是他在负责。 由他亲自前来,可见白莲教对今日何等重视。 “吕香主,伱们的人都到了?” 吕简答道:“一共七十五人,都到了龙潭山附近,正严密监视者朱家小儿!” “这个小畜生,还真他娘的能跑,一路跟来让兄弟们走了不少冤枉路,眼下总算咬住他了!”王显乡恨恨道。 “王神使,您带了多少人过来?” 王显乡答道:“八十多人,都是池州那边的好手!” “咱什么时候动手?”吕简问道。 “不着急,确定万无一失,再动手也不迟!” 只见吕简笑道:“也真是神母庇佑,朱家小子选择下马打猎,可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骑马声音太大,容易惊动猎物,所以众人选择下马,在树林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样确实更有可玩性,但同时也失了长处。 而此刻林中,朱景洪腰间挎刀身背箭囊,搜寻着四周隐藏的猎物。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的猎物。 “再去嘱咐弟兄们,不要走太远了,至少在十三爷五十步内!”王杰对侯璟吩咐道。 在他身上,却是一个猎物都没打到,显然已做好请客的准备。 (本章完) 第86章 密林中 第86章 密林中 朱景洪打猎正欢,围“猎”他的队伍已在行动。 包围圈越来越小,距其最近者只有百步,这已在火铳弓箭射程内。 “再传一遍,朱家小子,要尽量抓活的!” “是!” 朱景洪死了也就死了,只能让皇帝痛心一下,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来更残酷的清剿。 如果能将其活捉,或许能跟皇帝谈谈条件,好些好处也不是没可能。 即使到时候谈崩了,再将朱景洪给宰了也不迟。 “香主,听说这位十三爷,武艺高强骑射无双,要活捉只怕有些难……” 吕简不以为意,说道:“狗屁,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厉害了?定是身边人吹捧来的,这你们也信?” 众人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就不多说了。 “都别废话了,准备听令行事!” 众人想尽办法靠近,各种武器也已准备就绪,只等着信号一出就动手。 “呜……” 在这山林里,突然响起了号声,让一众侍卫们深感好奇。 “谁在吹号?”朱景洪心里嘀咕。 然而下一刻,只听“砰砰”几声响起,瞬间就有人中枪倒地。 “敌袭,敌袭……”王杰大声呐喊,而后勾着腰冲向朱景洪。 刚才一连放了五枪,可惜白莲教的火铳质量太差,却是一枪都没能命中目标。 “压低身子,压低身子……”王杰继续呐喊。 事实上,这些能入选龙禁卫,值守禁中的武勋子弟,战场反应都非常灵活。 王杰话音才落,众人就各自找了掩体,在此过程中尽力向朱景洪靠近。 林子里树很多,想要藏人并不太难,问题在于他们已被围上了。 朱景洪勾着腰,咒骂道:“他娘的……不讲武德,偷袭!” “十三爷,贼人是有备而来!”王杰大声提醒。 然而下一刻,朱景洪直接射出一箭,便听远处传来了惨叫声。 紧接着远处也传来喊话声:“大家小心,拿盾牌挡住身子,慢慢收拢……” 白莲教有一百多人,只要他们稳扎稳打,是很不容易被冲开的。 在侍卫们聚拢过程中,四面八方都有箭矢飞来,反而比火铳更有威胁。 只是两轮齐射,就有两名侍卫中箭,好在都没伤到要害。 “把人拖回来,依托树木射杀贼人!”王杰高声指挥。 在这紧急时刻,指挥官形容调度,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 朱景洪虽也冷静,可这种具体指挥事项,还是比不得王杰专业。 受伤侍卫被拖回来后,其余侍卫已各找好掩体,而后张弓搭箭往外射杀。 相对来说,他们射术比白莲教徒要好许多,劣势在于人家在暗他们在明,所以很难获得战果。 双方缠斗之际,只听又是一阵铳响,可惜弹丸还是没打到人。 朱景洪射出了第三箭,已经有三人死在他手上。 “十三爷,不能跟他们耗下去,等他们收拢之后,咱们便逃无可逃了!” 如果他们戴了甲胄,其实根本不虚这些人,冲出去正面刚都不算事。 然而他们无甲,这个时候建议突围,着实要担着极大压力。 但这是没办法的法子,如果等白莲教的人收拢,他们箭矢密度会更大,突围的难度就更高了。 “咱们要尽快突围……” 朱景洪并不抗拒,当即说道:“往来的方向突围!” 马匹在他们来的方向,朱景洪是想回去取马。 但此刻,马匹都已被白莲教夺得,负责看马的侍卫已经遇害。 王杰劝道:“万万不可,火铳声音就在来的方向,十三爷不可冒险!” 火铳虽然准头低,但杀伤力无可置疑,比之弓箭可强出不少,王杰哪敢让朱景洪返险。 再次射出一箭,朱景洪大声道:“那就往东边儿突围!” “走!” 或许是激发了身体的血性,朱景洪此刻丝毫不害怕,反而对接下来的拼杀跃跃欲试。 只见他扔掉弓箭,顺势从腰间抽出佩刀,在侍卫们簇拥下往飞奔而去。 这时西侧有人高呼:“他们要逃,咬住他们!” 这是在提醒前方伏兵,做好短兵相接的准备。 当然了,紧咬在后的白莲教徒们,在加快追逐的同时不断放箭,导致又有侍卫被命中。 好在火铳装填较慢,一分多钟这帮人才能射一次,威胁说大也没多大。 当然了,这帮人无论射箭还是火铳,准头基本都不太行,全靠量大保持优势。 “杀……” 往东跑出四五十步,朱景洪一行撞上了白莲教徒,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然而近身缠斗,虽然白莲教人数众多,短兵相接依然被冲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双手持刀的朱景洪,横冲直撞宛如野兽,顷刻之间一连砍倒四五个人。 “十三爷,莫要纠缠……冲出去!”王杰大声提醒。 与此同时,又是一番箭雨袭来,并伴随着震耳的火铳声。 又有三名侍卫倒下,看得朱景洪目眦欲裂,只能尽可能多杀几人。 此行三十名侍卫,如今已有九人受伤,其中一人已是垂死之际。 “冲出去!” 他们已经突破防线,扶着伤着快速往前冲着。 侍卫们不愧是武勋子弟佼佼者,哪怕处于极端不利局面,众人仍有默契配合。 所有人扶着伤者逃离,另外有人张弓搭箭断后,若非王杰强拉着离开,朱景洪非得多射死几个才走。 逃出包围圈,他们不再腹背受敌,情况相对来说好了一些,但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撤……” 侍卫们依托树木,相互配合下且战且退,大体上顶住了身后攻势,至少现在没有新增伤亡。 然而,他们的箭矢越来越少,往后已经不敢随意对射,只能加快往外跑,尽量拉开与白莲教的距离。 大概十分钟后,前方林木逐渐稀疏,只因他们已到林子边缘。 “出去没有遮挡,对咱们只怕更是不利!”有人仓惶开口。 林子里虽有遮挡,但同样让白莲教众人有了掩体,让侍卫们箭矢大多射空。 但要选择逃出林子,直接暴露在白莲教反贼眼前,同样是极难下的选择。 朱景洪艰难抉择之时,只听外围有人高呼:“前面有宅院,或可入内死守!” 听得此言,朱景洪连忙上前,果然看到前方有处大宅,围墙高耸是个防守的好地方。 “走……就去哪里!”朱景洪拍了板。 “把箭都给我,我来断后!” “十三爷……” “执行命令!”朱景洪怒斥。 这里他箭法最好,交给他能有效利用箭矢。 此刻朱景洪拿出气势,众人哪敢与他争执,纷纷将箭矢交了出来。 收拢之后,粗略估计有二三十枝,对朱景洪来说完全够用了。 众人才跑出林子,却听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使得朱景洪忍不住回头望去。 白莲教徒打马而来,骑的正是他们留下的坐骑。 “热烈的马!”瞄准跑在最前方那人,朱景洪松掉了弓弦。 (本章完) 第87章 薛家别院 第87章 薛家别院 【章末搞了个小地图,大家可以看看。另外,真的努力在往回收!】 箭矢呼啸而出,不出意料命中目标,那人跌落马背竟直接被拖行。 然下一刻,朱景洪第二箭已射出,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连续两人被射落马背,骑马赶来的十几号人顿时惊惧,纷纷勒住缰绳左右跑动,竟不敢再继续靠近。 他们再等同伙赶上,利用箭雨压制朱景洪。 于是在朱景洪一人掩护下,一众侍卫快速后撤,朝着不远处的宅院狂奔而去。 说是不远,其实也三四百米,想要赶到要得两三分钟。 随着时间推移,骑马以外的白莲教徒也追了出来,再度向朱景洪一行远程射击。 龙禁卫的精锐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方才交手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折损了三十多人。 哪怕众人都是白莲教死忠,可谁又愿意拿性命开玩笑,自然是能远射就不近身缠斗。 朱景洪箭术通神,可以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对远处白莲教徒进行压制。 这些人不敢进其射击范围,如此隔太远又射不到朱景洪,双方你来我往稳步向东移动着。 “左右包抄,蠢货……”王显乡怒斥。 左右包抄要绕路,现在周围都是田地,绕路也不是那么好绕的。 骑马的倒是有速度优势,但这些人被朱景洪重点照顾,死伤后已只剩七八人。 现场马匹虽多,白莲教人却不是都会骑马,杀一个人真就少一个人。 “快跑……快跑……” 出了龙潭山范围,周围都是长势喜人的稻田,散布着大量农户劳作。 最开始听到龙潭山的动静,这些百姓还没当回事,可听到惨叫和火铳声后,他们一个个反应过来。 “是倭贼来了……” “快逃啊……” “爹,别要要那劳什子了,快跑,娃还在家里……” 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原野上呼喊声越来越大,简直是乱成了一团麻。 相隔不远处的薛家别院内,正美美睡午觉的薛蟠被扰醒,随即冲外边怒斥:“谁在吵闹?把人给我轰走!” 这也就是现在了,如果没有被朱景洪收拾,薛蟠一定会命家奴动手,将扰自己清梦的佃户抓来痛打。 “大爷不好了,外面佃户都在跑,说是有倭寇来了!” “什么?”薛蟠顿时惊醒,满脸的不可置信。 “倭寇?倭寇离着几百里,有朝廷大军征剿,怎会跑到这里来!” “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外面确实这样传的!” “我去看看!”薛蟠从床上弹起,而后抓了衣服往身上套去。 薛家近遭变故,好不容易度过危机,并奋力将皇差给办妥了。 朝廷所需粮草军械采购完毕,经过了督察院审核与兵部验收,如今交付金陵都司和京营,薛家自然可以松一口气。 于是薛姨妈便带着一对儿女,来龙潭山的南静庵拜佛还愿。 昨日拜佛结束天色已晚,薛家众人就在这边别院住下来。 别院周围的上千亩良田,十有七八都是薛家的,就连龙潭山里的南静庵,也是靠薛家香火钱才得以维持。 薛家三口,本打算歇息一晚,然后便赶路回城去,哪知又遇上这等变故。 命仆人关上大门,薛蟠搭着梯子往外瞧去,果然远处有人相互追杀,不时候还传来火铳声。 这可把薛蟠吓得不轻,连忙吩咐家丁护院找家伙。 “遇上这等祸事,这南静庵的香火钱,真真是白捐了……”薛蟠暗自咒骂。 这里说是一处别院,其实也就是三进而已,外面动静很快惊动薛姨妈母女。 “怎么回事?” “太太,说是倭寇来了!” “什么?”薛姨妈大惊失色。 倭寇有多凶残,她这内宅妇人也知道。 这些贼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出现在何处就让何处赤地千里。 薛姨妈怎么也想不到,这等事情竟让她们一家遇上了。 “早知道……就不来拜佛了!”薛姨妈抱怨道。 而在一旁,薛宝钗亦被惊得六神无主,当下面临的绝境,已不是聪明才智能解决。 “娘……”宝钗想说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毕竟才满十五,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又岂能不怕。 多年来倭寇造孽,那些天怒人怨之事谁都听过,若那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任谁都无法承受。 薛家母女惊慌之际,带领家奴死守门强的薛蟠,此刻却听到了急促敲门声。 “开门,快开门……” “倭贼来了谁敢开门,你们别处逃难去!”薛蟠手持木棒呵斥。 外面又有人哭喊:“快开门,我们不是倭贼!” “我们是官兵,不是倭贼,快开门!” “快开门啊,不然都得死!” 透过门缝,薛蟠看清来人装束,果然不像是倭贼。 再一联想对方所说,自己死守确实死路一条,放官兵进来一起抵抗,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儿。 “开门,放他们进来!” 薛家奴仆吓得战战兢兢,听令之后不敢仓惶上前,抽出门栓将门打开了。 侍卫们立刻涌进来,先进来的都是伤着,后面则是健全者在断后。 “快快快……帮忙……”薛蟠连忙招呼。 薛家奴仆立刻上前搀扶,将更多未受伤的侍卫解脱,然后这些人又转身出门阻击。 “都……都抬进去,安置在二门内!!”薛蟠连忙吩咐。 最外面这处院落挤满了人,伤员留在此处会不方便其他人行动。 众人忙碌之时,外面的侍卫陆续退回,朱景洪仍走在尾巴上。 “十三爷,快回来!”侯璟大声喊话。 好家伙,薛蟠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处怎会听到“十三爷”这称呼。 当他揉了眼睛看向外边儿,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来人不是朱景洪又是谁! “关门,关门……”百户王杰大吼。 侍卫们动作麻利,很快就将薛家大门关上,并迅速组织起了防御。 又是射杀又是近身搏杀,朱景洪脸上和衣服上染了血迹,刀尖儿上此刻还在滴血。 被他冷眼望着,薛蟠不由双腿打颤,敬畏交加下甚至没忘记礼貌,连忙跪地叩头道:“参见十三爷!” 提刀放到衣衫,朱景洪擦去上面血迹,而后沉声开口:“起来吧!” 有侍卫进入宅院,顿时在外面闹出了更大动静,让里院的人越发感到惊慌,以为是倭寇打进来了。 “去……拿刀来,拿刀来!”薛姨妈呵斥婢女。 “太太,拿刀做什么?”婢女战战兢兢。 “快去!”薛姨妈越发恼怒。 待婢女们翻找之际,薛姨妈转身看向女儿,说道:“宝钗,倭贼凶残,今日有死无生,你我母女……绝不能受辱!” 被凌辱后被杀死,还不如自杀保全名节。 宝钗郑重点头,此刻她目光空洞,恍然间落下了泪珠。 她的人生才开始,却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屋子内弥漫着绝望,下一刻却有丫鬟高呼:“太太,是官兵来了……” (本章完) 第88章 宝钗的决断 第88章 宝钗的决断 【求几张月票,不犯法吧!】 听到是官兵来了,薛家母女大喜过望,目光里泛起了波澜。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薛姨妈双手合十,再度向诸天神佛祷告起来。 而在前一刻,她还觉得神佛无用,求神拜佛不但未曾护佑自己,反发害得一家人殒命。 “再去看看,怎么回事!”宝钗吩咐外边儿婆子。 没一会儿,便有婆子回来禀告:“姑娘……官兵有好多受伤了,还有一些正在抵抗!” “他们有多少人?”宝钗又问道。 婆子答道:“伤的有七八个,前面前面抵抗的,怕是有二十来个……” 听到“官兵”这副惨状,刚刚还觉神佛灵验的薛姨妈,顿时又在心里编排起来。 “宝钗,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急得快哭出声来。 “做些能做的吧……房内有些金疮药,可让丫头们救治伤者!”宝钗凝神答道。 处理伤口丫头们不会,但简单包扎还是可以的。 薛家外院,此刻竟安静下来,只因白莲教众人并未着急进攻。 提着刀站在原地,朱景洪思索着如何破局,侍卫们则各找好了战位,随时防备白莲教徒进宫。 “外面到底是什么人?”朱景洪低声自语。 他想不明白,因为根本没有线索,对方从始至终没报过名号。 就在他思索时,只听内院传来惨叫声,这让朱景洪大感不妙,提刀就往里走了去。 见着薛家仆婢折腾受伤侍卫,朱景洪当即怒斥:“你们干什么?” “回禀官爷,我们姑娘命我们救治伤者!” “你们姑娘……”朱景洪知道是薛宝钗。 伤者有人救治,倒叫他更心安了些,于是他又转身走向外边儿。 经历方才一番追击战,白莲教一方也损失了不少人手,但此刻仍有一百二三十号人。 在王显乡带领下,白莲教众人将院子围住,却并未立刻展开进攻,只是不时放些冷箭。 薛家院墙较高,硬攻得准备楼梯这类东西,只能到周边农户家中去找。 薛家内院,宝钗母女坐在一起,一个在祷告一个在思考。 “娘……绝不能让十三爷,在咱们家出事!” 薛姨妈无奈道:“我等女流之辈,又能如何?” “别院周围,还有不少佃户,或可请他们来救!” “那些佃户?他们早跑光了,普通人哪敢跟倭贼拼命,指望不上……” 宝钗不以为然道:“只要给够好处,他们会来的……” 宝钗与母亲商议的同时,宅院里侍卫也在准备战斗,薛家二十几名家丁也都被武装起来。 朱景洪本想派人回城求援,可外面围得严实难以成行。 更要命的是,此地离应天府城近三十里,即便运气好能逃脱追杀,到城里至少也得一个小时,等救兵来又不知要多久! “大爷,姑娘说可召农户前来帮忙,敢来者咱家可将所佃之田相赠,若能打死贼寇再另给赏钱……” 召附近农户过来助拳,来的人直接给土地,有杀伤再厚赏银子……这些话朱景洪也听到了。 在这个时代,土地是人的命根子,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宝钗开出的条件,等于给现代普通人一套精装学区房,外加一份长期高薪高福利工作,并再给现金配一辆车。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条件佃户们根本无法拒绝,值得他们付出性命去争取。 薛宝钗能想到这个办法,着实出乎朱景洪预料,暗叹其果非寻常女子可比。 可笑有人讥薛家为商户贱籍,坐拥如此多的田地,是妥妥士大夫耕读传家的标准。 成百上千亩良田,眼都不眨便赏出去,这等家底已超过绝大多数地主。 但转念一想,今日薛家“被迫”开出此等重赏,也是受了朱景洪的牵连。 想到此处,朱景洪不免有些歉意,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有这么好的事,那些佃户当然乐意,可谁……能出得去呢?”说实话,薛蟠有些舍不得。 薛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住这么败家啊……薛蟠暗叹。 但如今保命要紧,人死了田地家产再多,也是给其他各房留的。 “你能召来多少人助拳?” 听到朱景洪问话,薛蟠连忙答道:“回禀十三爷,周边有数百户人,若他们肯来……一两百青壮是有的!” 一两百人,哪怕战斗力弱,凭人数也能起到牵制作用。 而且这还只是青壮,为了争取土地这些人,肯定都会拖家带口来的,说不定三五百人也可能。 “王杰,伱说可行否?”朱景洪问道。 “应天太远,就近求援更好,可行!”王杰答道。 “派谁出去?” 干这个活儿,那肯定九死一生,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十三爷,我去!”陆育新第一个开口。 如果朱景洪死了,陆育新知道自己也得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 若此行能活着回去,他立此功定能高升一级,也会让朱景洪记住人情。 果然,听到陆育新如此勇敢,朱景洪对他便有了不同看法,想着此人值得日后重用。 下一刻王杰也开口道:“为防不测,得两个人分头去,我也算一个!” 这次出行,他王杰官阶最高,如果朱景洪出事,他将承担主要责任。 他不想被皇帝抄家灭族,所以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那怕死了也尽了最大努力保全家族。 这个时候不能婆婆妈妈,朱景洪当即开口:“换上薛家仆役衣服,我们替你们掩护!” 换上奴仆的衣服,一方面可以减少贼人敌意,另一方面是更容易取信于佃户。 很快王杰二人换好了衣服,他们来到了东侧厢房屋顶,朱景洪也跟在其过去。 悄悄观望可见,东侧一方有二十号人,散布在三四十米的范围。 砍了一眼西侧方向,朱景洪向那边打了个手势,十几名侍卫外加薛家家丁,出现在西侧厢房屋顶,拿着各种东西往外砸去。 西侧厢房围墙外的人,顿时被这突然袭击打蒙了,一个个尽往远处跑开躲避。 “冲出去……”屋顶有人大喊。 听到西侧发生的动静,让王显乡以为朱景洪一行要突围,于是立刻命人前去增援。 看到正面地方“主力”动了,朱景洪命王杰二人动身,于是他俩沿着屋脊往下走,来到围墙后直接跳了下去。 见这边也有人逃出,外面的人人立刻围上,靠近王杰二人的至少有七八人。 只见朱景洪张弓搭箭,连续射出了四支箭矢,直接带走了四条人命,吓得其他人连忙躲避开。 这空档期,便是王杰二人的机会,他俩乘机已跑出了包围圈。 见此二人逃离,立刻就有人起身要追,下一刻又被朱景洪一箭射穿,然后再没人敢起身追击。 “这边有人跑了,有人跑了……” 躲起来的教徒大声喊叫,希望有人过来支援。 看着王杰二人跑远,朱景洪的心依旧悬着,此刻他的箭囊也空了。 (本章完) 第89章 厮杀 第89章 厮杀 “王神使,东边儿逃了两个……” “逃了什么人?”王显乡急忙询问。 他生怕是朱景洪逃了,那这次可就白费了功夫。 “薛家的奴才,跑了两个!”吕简答道。 王显乡松了口气,只要朱景洪没逃就好,但紧接着他又怒不可遏。 “他娘的,跟我玩儿调虎离山,真是气死老子了!”王显乡气得跳脚。 “他不是喜欢调虎离山嘛,老子就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王显乡怒道:“传下去,准备从正面强攻,把人给老子带出来!” 这时已有人搬来梯子,强攻的时机已然成熟。 “火铳手,到树上去!” 薛家宅院一圈都是良田,所以没有那种参天大树,只在大门一侧栽有两棵柳树。 之所以刚才不爬树,是害怕里面的“神箭手”,现在要强攻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胡老三,你们几个打准点儿,别他娘的只会放个响!”吕家呵斥道。 几名火铳手有苦难言,手里的家伙什实在太差,连放几枪没炸膛已算是幸运,要求瞄准简直强人所难。 几人心惊胆战上了树,但因柳树不高导致视野并不开阔,只能看到外院靠北一些地方。 但让他们庆幸的是,那夺命箭矢并未射来,让他们可以从容瞄准射击。 然而问题却是,他们还没完成瞄准,里面的人发现了他们,然后躲到了其视业盲区。 “没人?”吕简问道。 “躲墙根底下去了!”火铳手答道。 听得此言,吕简便向其余人打了手势,墙外的白莲教徒便搭上梯子,脚步轻盈开始往上爬去。 他们主攻方向在大门以东,却在大门以西搞出动静,引得院内众人更注意西边。 在即将爬上墙头之前,这些白莲教徒都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吕简。 确认各方都已准备好,只见吕简大手一挥,西侧佯攻组立刻上墙放箭。 东侧主攻方向慢了两拍,却一连上墙十几人,先是放箭而后跳进院子。 这左右加急下,侍卫们倒还躲避得当,只是薛家奴仆死了七八个。 毫无疑问,在白莲教徒“箭雨”压制下,朱景洪等人非常之被动。 他本想出来参战,却被侯璟张临拉进了内院,这是所有侍卫的共通期望。 没有办法,朱景洪只能待在内院,并命侯璟等人和薛家仆婢,将院中伤着送进房间,以免再被流矢命中。 外院战况激烈,白莲教徒越来越多,薛家丁壮已死十之七八,此刻依然崩溃逃跑。 侍卫们倒是能坚持,好在院内地方狭小,白莲教人虽多却难施展,一时间局面僵持下来。 朱景洪来到二门处,顺手领起旁边石雕,奋力向白莲教人堆里砸去,砸倒三人后逼得其余人连连后退。 侍卫们气势一振,结阵之后往前压去,竟让白莲教徒们不停后退。 眼见局面大好,然后薛家内宅方向却传来惨叫声,惊得朱景洪大呼不妙,贼人定是从后边儿杀进来了。 后面院墙更高不利进攻,所以是由薛家奴仆放手,眼线白莲教徒正面硬攻,得力人手都早前面儿,却让后方成了最大破绽。 “来几个人,跟我去后面!” 后方不能失守,朱景洪决定亲自上了。 只见他提着刀,领着侯璟几人快步往内宅去,跨过院门果然见有贼人闯入,正与薛家奴仆厮杀。 薛家奴仆欺负老实人还行,遇到这等亡命之徒,此刻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混账,上啊……上啊!” 薛蟠拿着长棍,守在了内宅正房门口,护着里边儿母亲和妹妹。 然而这时候,他的命令那还有用,奴仆们都四散逃离,他们胆儿都吓破了。 见有贼人冲了过来,薛蟠虽恐惧无比,但也催发蛮勇胡乱挥棍,暂时让来人近不得身。 但人家目标根本不是他,逼开薛蟠后立刻往屋子里去,他们以为朱景洪藏在最里边儿。 恰在此时,朱景洪率人杀了进来,便听薛蟠大吼道:“十三爷,我娘和妹子在里边儿!” 他这一嗓子,当即暴露朱景洪身份,院内众人全都向他杀来。 然而近身搏杀,经历实操后朱景洪完全不怕,提刀迎着来人就冲了去。 那现场简直没法儿看,他每一刀挥出去,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朱景洪如杀神降世,让院中的白莲教徒畏惧不前,纷纷持刀相隔数步对峙。 “杀……”侯璟大吼一声。 作为侍卫,总不能让朱景洪一个人打,他们也要起到应有作用。 朱景洪没管这些,他听到了屋里女眷惨叫声,提着刀便一路往前杀去。 没有人敢挡他前面,于是他一路冲进屋子,便看到有两个丫鬟婆子殒命,地上淌出大片血迹。 而薛姨妈和宝钗,则躲在西侧隔间里,惶恐惊惧已至极点,她们已认定今日必死无疑。 当白莲教徒提刀走来时,薛宝钗手里拿着剪刀,缓缓伸向了自己脖子。 就当她要奋力刺下之时,朱景洪提刀进来,引得那白莲教徒转身杀去。 然而只一个回合,此人就被朱景洪踹飞出正房,落地之后登时气绝。 看了躲在隔间的宝钗一眼,朱景洪提刀又杀了出去,外面又连续不断传来惨叫声。 致命危机暂时解除,薛姨妈紧张得干呕起来,旁边丫鬟呆在原地竟忘了照料。 宝钗亦是愣在原地,此刻她都还没回过神来,但朱景洪干净利落踹飞恶徒的画面,已深深刻在她的心头。 “此等豪杰,若能……” 情不自禁想到此处,宝钗愕然惊醒,瞬间脸上飞起红霞。 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这档子事,平日里女诫妇德都忘了不曾? 一边自责,宝钗一边安抚母亲,心里那道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年少失怙,家兄纨绔,族人跋扈……宝钗看似薛家小姐表面光趟,实则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心头记住那一幕,给了她满满安全感,这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且不说宝钗少女怀春,朱景洪在走出正房后,会同侯璟等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将院中教徒杀尽。 朱景洪沉声吩咐:“你们留守此处,我去外边看看!” 不能再被人从后面突入,所以他留侯璟几人守着,而他本人则去前方支援。 后院围墙外,听到院内动静全无,王显乡便知人手已经折损,这气得他当场大叫起来。 再派人突入进去,便失了攻其不备的先机,自然也就没了太大必要。 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前面,吕简哪里有了战果。 可当他转到前面,发现这边战斗已经停下,吕简垂头丧气盯着别院大门。 (本章完) 第90章 永不相负 第90章 永不相负 “王神使……死了十几个弟兄!”吕简满是痛心。 这些精英教徒,乃是金陵一省之精锐,如此折损岂不叫人心痛。 王显乡也觉恼怒,看向旁边学家宅院,怒道:“他娘的……朝廷这些侍卫,怎会如此厉害!” “皇帝老儿,未免也太怕死了!” 骂骂咧咧解决不了问题,思索一番后王显乡沉声道:“看来活捉朱家小子难了!” “王神使,时间可不等人,咱要快些把事办妥,要不然官兵就要来了!”吕简满是焦急。 王显乡面露狠色,说道:“让兄弟们找柴火,把他们烧死在里边儿!” “是!” 在这乡野之中,找柴火不算什么难事,周边农户家中就有不少。 而且柴火也不需要太多,只需将房屋引燃即可,毕竟薛家别院乃是木质结构。 找到最近两家农户,白莲教徒们搬来不少稻草木柴,在薛家宅院之外关键地方摆好。 除了柴草,他们还找了桐油充当引火物。 准备就绪后,王显乡一声令下,白莲教众一起点火,很快薛家宅院周一周便燃起大火。 火苗攀升之后,开始引燃靠近围墙的房屋,只是燃烧速度慢了些。 “多浇油,要多浇油……”王显乡大吼道。 而此刻薛家宅院中,看着周遭燃起的火苗,还能动弹的人纷纷设法灭火。 有找水泼的,有拿扫帚拍的,还有拿东西扇风的…… 然而现在火苗威胁不大,反而是浓烟让人受不了,呛的人不断咳嗽出来。 其他人都还好,那些受伤的人一咳嗽,立刻就会牵动伤口,使得他们连连惨叫起来。 火苗燃起不两三分钟,里面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朱景洪保持了冷静,一面让人将伤员转移到背风处,同时还让人用湿布捂住口鼻。 听到院内传来的哀嚎声,王显乡终于觉得舒坦了些些,而后低声说道:“死去的弟兄们,我要替你们报仇了,安心回归神母座下吧!” “准备放箭,全部射光!” “是!” 吕简连忙招呼手下,把弓箭手召到了宅院前方,排好了队列准备齐射。 火势越来越大,里面惨叫声越来越多,王显乡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下令开始放箭。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的箭矢也已不多,只是齐射五次就已消耗殆尽。 如此抛射,能否射中完全随缘。 现实情况是,这些箭矢几乎全无作用,只因所有人都躲在墙角旮旯。 “十三爷,臣等护着您突围!”侯璟表情坚毅。 朱景洪怆然道:“今日之事,皆因我一意孤行,害得诸位这般田地……” 今日之事,让他切身体会到,白龙鱼服这种事的巨大风险,那怕一万次倒霉一次,着落在身上便是不可承受之重。 侯璟连忙开口:“十三爷切不可自责,此皆臣等无能,方才……” 没等他把话说完,朱景洪紧握战刀说道:“今日若能逃出生天,我与诸位便是生死弟兄,日后无论富贵……永不相负!” 朱景洪这话说得真切,也正是他从心底刨出来的。 未历经生死,说不出这般郑重坚定。 堂堂皇家嫡嗣在此生死时刻,愿与众人兄弟相称永不相负,在场众人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受到朱景洪的感染。 “臣誓死追随十三爷,永不相负!”侯璟单膝跪地。 即将面临最惨烈的厮杀,一众侍卫尽皆热血上涌,纷纷单膝跪地道:“誓死追随十三爷,永不相负!” 朱景洪此刻亦热血沸腾,心中生出一股豪气道:“诸位弟兄,随我杀出去!” 言罢朱景洪转过身,朝着外面就走了去,左右是死他打算再搏一把,哪怕死他也不愿被烧死。 从内院走了出去,可还没等他们走到前院,却听到外边传来了呼喊声。 “杀……杀了贼人,薛家老爷重重有赏!” “杀了贼人,重重有赏!” 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却让侯璟欣喜若狂。 “十三爷,是……王杰育新他们!” 张临同样兴奋道:“是他们来了!” 从这两人离开,到现在已超过半个小时,总算是找到帮手了。 这真不能怪王杰二人拖延,能够把藏起来的农户找到,并对他们完成动员,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薛家老爷说了,打死贼人有重赏,银子土地都有……” “那些人不是倭寇,只是外地来的蟊贼,大家不用害怕……” “这些贼人没多少人,而且官兵也快来了,大家伙儿再不动手……几辈子难挣下的家业可就没了!” 王杰与陆育新不断呼喊,鼓动着青壮们的胆气。 他们找来了两百多人青壮,这些人拿着锄头和长锹,齐头并进也着实有些气势。 “银子土地,杀了贼人都能得,大家伙儿上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青壮就是实打实的勇夫,而且还被有效组织了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王显乡有些惊愕。 “好像……是些农户!”吕简答道。 “他们不要命了?” 诧异之后,王显乡当即下令:“拦住他们,给我杀……” 这帮人找死无所谓,但绝不能阻挠他的杀“朱”大计,所以来多少他就杀多少。 几十名白莲教徒拿着刀,便向青壮们冲了去,虽然人少他们却有武器优势。 “扔……” 王杰一声大吼,青壮们奋力扔出手中石头,几百块石头飞向了白莲教一方,砸得白莲教众人抱头鼠窜。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王杰冲在前方。 陆育新跟着大吼:“打死贼人,挣个家业,上啊……” 很快双方接触交手,然而战况却简直不能看。 白莲教人数虽少,可也有一百多号人,配合默契兵器占优,直接打的青壮们溃不成军。 这也不怪青壮们,他们平日里只会种田,哪能像死士一般跟人拼命。 只要见了血,这些人被鼓起血气便会崩溃,恐惧包裹下当然会一哄而散。 当然了,其中也有真的狠人,锄头铁锹乱舞之下,打死打伤了十几号人。 也就是在这时,只听有人高呼道:“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王杰果然看见远处,有骑兵快速打马靠近,前面几人打着明军旗号。 此刻,王显乡大感惊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朝廷军队为何会来这么快,从他们动手到现在,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啊。 骑兵速度飞快,只有几秒钟时间,他们便来到了百米之内距离,几息之后便是箭雨袭来。 青壮们已经逃离,白莲教众人都被射成了刺猬,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最先赶到的骑兵,却是金陵千户所的四十多人,依靠连弩射得白莲教徒无法抵抗。 “尽快拿下,救十三爷!”李文钊怒吼。 (本章完) 第91章 事情真相 第91章 事情真相 连弩射速很快,再加上锦衣卫众人骑马,让他们可以是追着白莲教打。 “王神使,他们弩机太厉害了,弟兄们根本没法儿打!” 他们连盾牌都没有,面对箭雨只能临时找地方躲,可当下这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偏偏在远处,还有更多骑兵飞驰而来,这是应天守御千户所的骑。 他们因消息迟些,所以来得慢了一步。 在他们后面,还有更多兵力汇聚而来,应天附近能调的都调来了。 前面正对白莲教众人追杀,后边儿来的人则想办法灭火,生怕朱景洪有个好歹。 “十三爷,您还好吧?”王杰在外面呼喊。 院子周围局面已被控制,士兵们在奋力灭火,王杰几人则在大门口询问。 在其左右,站的是李文钊等人,以及守御千户所的千户。 院子大门被打开,朱景洪从里边儿走了出来,神色间满是凝重。 “参见十三爷!”众人纷纷行礼。 “李文钊,你怎么来了?”朱景洪问道。 李文钊答道:“臣查得有白莲教做逆,揣测其可能对十三爷不利,于是立率下属前来保护十三爷!” “很好,多谢了!”朱景洪答话道。 “这些人是白莲教匪?” 白莲教这个词,朱景洪此前听过好多次,但从没想到对方会盯上自己。 当然了,人家盯上他也很正常,谁让他是老朱家的嫡子呢。 李文钊答道:“正是!” 朱景洪点了点头:“你办事还是得力的!” 有这句话,便是对李文钊的充分肯定,让其心里松了口气。 在赶到之前,李文钊是真的担心,朱景洪追究自己责任。 毕竟锦衣卫负责查剿白莲教,如今却闹出这样大的事端,说什么他们都带有责任。 反正此刻,李文钊只感到格外庆幸,至少一家人的性命保住了。 “幸亏有这个陈云泰,否则只怕……”李文钊不敢往下想。 不只李文钊感到庆幸,别院内的薛家众人,此刻同样喜极而泣。 虽然已经安全,但刚才的惊惧还未驱散,哭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番忙碌之后,士兵们扑灭了火苗,现场青烟冉冉升起。 因为有马匹追击,白莲教徒被轻易追杀,但锦衣卫的人没有下死手,尽可能的抓了活口回来。 王显乡和吕简二人,恰恰也在活口之中,而且是被陈云泰给抓着的。 “千户大人,此二人便是贼首!”陈云泰把人押到了朱景洪面前。 他的野心很大,对于这一步登天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 目光深邃看了眼陈云泰,李文钊把目光扫向王显乡二人,问道:“你二人是贼首,那至少是个香主,说吧……伱们还有那些同伙儿,今日之事主谋!” 张临搬了张椅子出来,朱景洪坐了上去,他也想知道真实情况。 “朱家杂种,天下谁不想杀……” 吕简一开口就是痛骂,一旁陈云泰那会放任,直接一巴掌扇到了他嘴上。 这一掌打得很重,吕简后槽牙都被打落出来,以至于直接吐出鲜血。 “十三爷面前,安敢无礼!”陈云泰怒斥。 下属频频表现,总让李文钊心里不太痛快,但此刻又不好多说什么。 却听朱景洪冷冷道:“锦衣卫的酷刑,难道都是摆设?” “抓了活口,什么都问不出来,又有何用?” 眼看暂时问不出什么,朱景洪也不愿在此多待,他更想进去看看受伤的人。 待朱景洪进了薛家院子,李文钊沉声道:“想尽办法,让他们交代清楚!” 说完这话,他也跟着进了宅院,难题就交给了陈云泰。 越是在这关键时候,遇到棘手问题越要冷静,陈云泰正是心性刚毅之人。 “拿匕首来……” 再说宅院内,受伤之人哀嚎一片,如果不尽快处理伤口,这些人存活的机会就越渺茫。 “多派些人去找大夫,要好大夫!”朱景洪沉声道。 “回十三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李文钊答道。 但在这偏僻乡里,又何处能找到好医生,李文钊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十三爷,若是我爷爷问我,烦请十三爷告诉他老人家,就说孙儿没给他丢人!” 听到这话,朱景洪蹲下身去,说道:“高谨,你得给我活着,这话要说你自己回去说!” “十三爷,我只怕……回……回不去了!” 朱景洪紧握高谨手臂,怒道:你给我撑着,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紧接着他站了起来,对房内受伤的十几名侍卫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我不许你们死,你们谁都不准死!” “谁要是擅自死了,就不是我兄弟……” “你们都给我撑着,大夫马上就来了!” 龙禁卫的侍卫,和朱景洪前身是好朋友,双方是有些兄弟情义的。 在此基础上,这些人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如今命悬一线朱景洪又怎能不痛心。 这里每死一个人,朱景洪就会多一份内疚。 “十三爷,您没事儿吧……” 金陵按察使何顾谨,慌慌张张冲进了院子,沿途尸体让他触目惊心。 “十三爷,您无碍吧?” 作为按察使,缉盗补贼是分内事,朱景洪被白莲教徒袭杀,出了事何顾谨一样有责任。 在接到消息后,他便第一时间组织人手,跟着军队一起赶了过来。 “我没事!”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啊!”何顾谨连连擦着汗水。 朱景洪迈步走出屋子,何顾谨几人也都跟了出来。 徐徐走到院外,朱景洪来到田边,沉声道;“今日之事,我有话说!” “十三爷吩咐!” “今日之事,是由我牵头组织,锦衣卫和按察司,以及应天守御千户所协作,对白莲教反贼展开的围剿!” 守御千户秦升不解问道:“十三爷的意思是?” 朱景洪沉声道:“若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我爹定然震怒,你们……都会遭难!” 这几乎是肯定的,嫡子在金陵被蟊贼袭杀,这等于说按察司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皇帝震怒之下,何顾谨和李文钊不会有解释的机会,他俩以及相关人员遭殃是必然。 当然了,私自出城的朱景洪,回去也会被严惩,打板子和禁足是跑不掉的。 为避免以上情况发生,他们就必须换个说法。 三人思索之间,朱景洪接着说道:“只有按我说的报,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才能正大光明上报,你们才能得以保全!” 协同剿贼且有斩获,哪怕己方折损了人手,面子上也说得过去,皇帝得知也不会在意。 “你们怎么说?” 李文钊,何顾谨,秦升三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只听何顾谨开口道:“十三爷所言,便是此番事件真相!” (本章完) 第92章 回城 第92章 回城 绝不是因为怕挨打被禁足,朱景洪才撺掇众人一起撒谎。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他不想让再让无辜的人殒命,就只能用这个办法。 只要他们达成一致,这件事真相也就被掩盖了,不会有人敢事后否认,因为谁也担不起欺君大罪。 当然了,即便事后真漏了底,对朱景洪本人来说也没啥。 最多……还是被打一顿而已! “好了,你们各自去办差吧……” 既然是协同查案,那就要装得像一些,该查的该办的事有很多。 众人正要找点儿事做,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启禀十三爷,审讯已后结果!” 听得此言,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纷纷向赶来的陈云泰望去。 对这人朱景洪还有印象,便问倒闭:“问出了什么?” 勾着腰,陈云泰抱拳答道:“回禀十三爷,方才所抓两名头目,其中一人为白莲教香主吕简,另一人为其八方神使王显乡!” 作为专业人士,李文钊当然清楚,抓到一个神使是多么大的战果。 “当真?”李文钊有些激动。 透过这位神使,倒查金陵的白莲教匪,可挖掘的东西就太多了。 战果越大,功劳越多,跟皇帝那边也就越容易交代。 这个陈云泰,当真是个福将……李文钊再次转变了看法。 “卑职不敢欺瞒!” “很好,很好……”李文钊喜形于色。 朱景洪平静说道:“李千户,既有了线索,那就好好查,多查些反贼出来,咱们协同剿贼才有价值!”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说这么大的功劳,他朱景洪也要插一脚,毕竟他才是协同剿贼的组织者。 当然了,朱景洪来插一脚,并不会影响到李文钊利益,毕竟他又不需要借此升官。 对朱景洪来说,办成的事情越多,便能扭转皇帝对他的看法。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虽年轻,但那股子精干气势,却怎么都掩盖不住,让朱景洪产生了兴趣。 听见朱景洪问自己名字,陈云泰心中激动无比,一步登天的机会终于来了。 “启禀十三爷,臣金陵千户所小旗陈云泰!” “陈云泰……” 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朱景洪看向李文钊道:“李千户,你们千户所……能人可是不少啊!” “十三爷过誉了,此皆臣等分内之事!” “办差去吧!” “是!” 三人各自散去,既然是三方协同办案,细节问题还得多加商量。 待这三人离开后,朱景洪叹了口气,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负手站在原地,朱景洪呆呆望着远处山林,哪儿便是祸起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景洪忽听身后有人呼喊,回头望去却是老熟人。 “十三爷……臣来迟了,您无碍吧?”来人却是应天知府贾雨村。 作为地方官儿,若朱景洪在他治下出事,贾雨村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在得到消息后,这厮也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但相比于其他人,贾雨村多动了脑筋,把府城有名有姓的大夫,一股脑全给召集起来。 不能带兵“救驾”,找大夫便是他唯一能做的。 但看到朱景洪浑身健全,贾雨村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大夫算是白请来了。 “贾知府,这些人是……” 听到朱景洪问起,贾雨村答道:“臣担心十三爷受伤,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今十三爷无恙……真得天之幸也!” 为了快速赶路,贾雨村一行坐的是马车,一路颠来众人已是七荤八素。 官道和薛家别院的这段路,他们又是下车跑过来的,这可是六月酷暑之际,众人都是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喘着。 贾雨村以为做了无用功,朱景洪却欣喜若狂道:“快……快请这些大夫入府诊治!” “是!”侯璟当即答话。 “诸位请跟我来!” “贾知府,伱可真是帮大忙了!”朱景洪喜不自胜。 哪怕是被锦衣卫搭救,朱景洪也没这么高兴。 贾雨村连忙答道:“能为十三爷效劳,臣荣幸之至!” 此刻的贾雨村,跟陈云泰没啥两样,都是拼尽全力的媚上,想要更快一步走上高位。 “好……很好!” 贾雨村带了七名大夫,这些人进了院子就忙碌起来,薛家上下也是有求必应。 处理伤口,上药包扎,开下药方…… 半个小时不到,侍卫们的伤就被处理完,一个个总算安静下来,有大夫诊治本身就是良药。 朱景洪进了院中,把其中一大夫拉到一边,问道:“情况如何?” 大夫答道:“轻伤者性命无碍,但有三人伤及心腹,只有扛过今晚才能活……” 表情凝重点了点头,朱景洪又问道:“可有注意事项?” 大夫答道:“最好安歇两日,不可轻动!” “好!” 又过大概半个小时,负责搜山的士兵们,将撤退路上战死的侍卫找到,纷纷抬到了薛家宅院外。 此刻,就摆在朱景洪面前。 “十三爷,该回去了!” “去哪儿?” “回应天!”王杰答道。 朱景洪答道:“受伤的人走不了,我就在这儿陪他们!” 王杰答道:“十三爷,城外终究危险,还是先回城去吧,如此弟兄们也可安心养伤!” 这时其他齐齐开口:“请十三爷回宫!” “你们……” 有伤者答道:“臣等拼死应战,便是为保十三爷安全,十三爷若仍身处险境,岂不让弟兄们白费苦心!” 又有人答道:“十三爷体恤之心,臣等岂会不知,还请十三爷早些回城!” 所有人都这样说,朱景洪也不再坚持,遂来到伤情最重三人身旁,蹲下身说道:“你们听清楚了,要活下来……我在应天等你们回来!” “臣……一定……活着回来!” “臣……也一样!” 示意三人不必多说,为了不让这些人担心,朱景洪便转身往外走了去。 白莲教匪杀的杀抓的抓,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何况此地还留有着甲士兵保护。 当朱景洪走出薛家,才进到马车里,却听车外传来陆育新的声音。 “十三爷,薛蟠有事相请!” “何事?” 陆育新答道:“薛蟠说别院被毁,家中母亲无法居住,为防路上再遇贼寇,想随十三爷一道回城!” 朱景洪答道:“薛家这次帮了大忙,我如今还欠他们人情,就让他们跟着吧!” “是!” 陆育新转身便去传话,薛家母女此刻也已上车,正隔着帘子跟薛蟠道别。 “蟠儿,你可得保重自己,这边事了就赶紧回来!”薛姨妈谆谆教诲。 “母亲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薛家答应了佃户,来帮忙的要分田给钱,如今别人来了还死了人,这些事情都要薛蟠来料理。 最关键的是,那些受伤侍卫还在静养,也需要薛蟠留下来照应。 “薛蟠,十三爷让你们随队回城!”陆育新传了话。 (本章完) 第93章 神都十二时辰? 第93章 神都十二时辰? 朱景洪乘车回城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被护回行宫,一帮官宦早已等候,帮着他熟悉整理仪容。 一番厮杀之后,朱景洪身上满是血污,头上脸上污渍也有不少。 “十三爷,您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奴才可担心死了……” 邓安哭着落泪,在一群宦官中显得格外惹眼,也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张开双臂任由众人更衣,朱景洪沉声道:“我还没死呢!” 这个时候他心气不顺,可没心思看邓安演戏。 邓安立刻收声,身后则有宦官幸灾乐祸,但并未表露在脸上。 更衣之后便是梳洗,这活儿众人都很识趣,又将英莲请了过来。 躺在温水里,朱景洪微闭着眼睛,脑中自动回想的白天情形,怎么驱赶都挥之不去。 那厮杀的一幕幕,那一声声惨叫声,那寒气四射的刀光剑影,仿佛就在身边上演…… 这让朱景洪肾上激素飙升,整个人呼吸也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向他颈间,惊得朱景洪登时睁眼,一把抓住那只手,然后顺势往前一带。 只听“啊”的一声惊呼,英莲便被拖入水中,满是惊慌喊道:“十三爷,是我……” 拳头已到英莲面前,好在朱景洪及时守住,不然这一拳就能要她的命。 “奴婢有罪,十三爷饶命!” “英莲,怎么是你?” 这话问得奇葩,英莲战战兢兢答道:“十三爷,是奴婢侍奉您沐浴,您难道忘了?” 看着面前浑身打湿,某些地方隐约可见的美人,朱景洪逐渐恢复了清明。 “方才不小心,把你拉进来了,没伤着你吧?” “奴婢无碍,无碍的……”英莲答道。 见朱景洪仍抓着自己,英莲小声道:“十三爷,奴婢要不要出去?” 说实话,朱景洪还有些不舍,但他还是放开了英莲,眼下他真没那些心思。 英莲出水的声音,让外面等候的余海松了口气,他就怕朱景洪做下不该做的,白白害了人姑娘的性命。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至理名言呐……” 感慨之后,享受着英莲的按摩,朱景洪开始复盘今日之事。 总得来说,今日之事,只要他稍加注意,一切悲剧就可以避免。 比如他可以多带些人,可以带上龙禁卫的制式甲胄,可以专门安排警戒岗哨…… 每一条,都被他和侍卫们错过,以至于落得今日这结果。 “往后若再出行,务必防护周全,否则绝不出门!”朱景洪低声自语。 这一次,他着实大意了。 洗漱完毕后,朱景洪换了干净衣物,吃完晚饭太阳都落山。 今日拼杀着实累了,朱景洪赶早就躺下了,好不容易驱散回想,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间飞转,转眼三天时间过去。 老天爷给面子,重伤的侍卫扛了过来,所有伤员都转回了城中。 只要安心静养,后面不出变故,他们所有人都能痊愈。 唯一可惜的是,那五名战死的侍卫,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刻,这五名侍卫被装进棺中,停放在行宫西侧的偏殿内,活着的侍卫都在此处守着。 所有人都面露悲戚,为好兄弟的里面悲伤不已。 “十三爷来了!” 王杰的提醒声,让在场众人尽皆起身,唯有伤者还躺着坐着,只因他们站不起来。 当朱景洪走进殿内,众人发现他穿着深青色圆领袍,属于表态哀思的祭服。 堂堂皇帝嫡子,明着表达对逝去侍卫的哀思,这绝对是格外的礼遇,让现场侍卫们惊讶不已。 这位十三爷,当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这是真把大家当兄弟了。 想起前日,朱景洪一马当先与敌厮杀,更说下永不相负的誓言,众人只觉格外感动。 “参见十三爷!” “不必多礼,都起来……”朱景洪语气平和。 目光扫过众人,朱景洪接着说道:“今日过来,我是来看他们最后一眼!” 这真的是最后一眼,因为马上棺木就要钉上,即将起运送回京城。 绕着棺木走了一圈,将这逝去的五人记在心底,朱景洪便示意侍卫们封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回家。 “这次伱送他们回去,到京后替我致哀!” “是!”王杰答话。 朱景洪接着说道:“你还有广而告之,说所有人他们战死,是在围剿白莲教反贼时阵亡!” 这样的结果,对活着和死去的人都有好处,照实说只会引来麻烦。 “是!” “辛苦你了!”朱景洪拍了拍王杰肩膀。 辛苦不是说行路难,而是王杰要面对逝者家人,这是很艰难的行程。 王杰神色坚毅,答道:“十三爷放心,臣定会……” 说到后面,王杰已不知该怎么说,随即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棺木被封好,旗手卫的士兵将其抬出,安置到马车上便出发了。 朱景洪一路送到了宫门口,目视着王杰消失在远处。 “十三爷,锦衣卫李千户求见!”余海前来禀告。 锦衣卫主要负责深挖白莲教反贼,李文钊两天时间都没露面,今日过来定是大有收获。 朱景洪也不迟疑,转身便往寝宫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朱景洪在一处凉亭召见了李文钊。 “说吧,有何情况?”朱景洪淡定问道。 “回十三爷,这次斩获极大,共抓捕反贼一百二十余人!”李文钊很是兴奋。 “其中有香主两人,而且还审出了新消息!” “什么消息?”朱景洪平静问道。 “这帮人,好像要在京城……搞些事情!” “哦?” 端起茶杯,朱景洪沉声说道:“这可就……真是很有意思!” 在京城搞事,能搞什么事情?神都十二时辰吗? 别搞笑了,京城防护严密,想要搞事何其之难,真当北镇抚司是吃干饭的。 但朱景洪转念一想,万一被这些贼人找到漏洞,做下大案也不是没可能。 刚在白莲教手里吃了亏,让朱景洪不敢小瞧这帮蟊贼。 朱景洪站起身,说道:“走……去你千户所,我要亲自看看,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十三爷,要不臣把人带过来?何必劳烦你走一趟!”李文钊陪笑道。 “你抓那么多人,总不能全带到这里!”朱景洪淡然道。 这次围剿白莲教,名义上是由朱景洪协调,他可不想自己写奏报时抓瞎,所以才要深入参与此事。 “别废话了,走吧!” “是!” (本章完) 第94章 提携 第94章 提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金陵千户所虽离行宫不远,但朱景行还是带了近三百侍卫,而且全都着甲且带全了短兵强弩。 这次来金陵的龙禁卫有一百,只靠这些防卫力量肯定不足,所以皇帝还从旗手卫派了一千五百名军士。 作为上直二十二卫之一,旗手卫的主要职责,便是皇帝出行时的仪仗和侍卫。 大多数时候,皇帝都待在皇城内,导致旗手卫很少被使用,这次出差到金陵更是难得。 只不过,这一千五百名军卒,有一千人跟随朱景源去了前线,仅剩五百人还留在行宫。 这次出行带三百人,队伍已是极为壮观。 来到金陵千户所,朱景洪下轿走了出来,只见千户所大门外跪了一地,衙门内的人能来的都来了。 “参见十三爷!” “免礼!” 朱景洪不想浪费时间,径直往千户所内走了去,李文钊等人立马跟上。 “你们查到的人和物,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人犯都关在牢房,赃物都在库房,十三爷先看哪一个?”李文钊恭敬问道。 “先去库房看看!” “十三爷这边请!” 李文钊亲自引路,朱景洪一连进了两道门,来到了一处小院外。 金陵千户所的库房,存放着各种武器甲胄,以档案和物证等东西,专门由一名小旗官负责看管。 平日要进这里取东西,非得千户级官员签字才行,但此刻却是大门敞开。 李文钊和两名副千户,分别在朱景洪左右引路,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外。 “十三爷,里面有味道,臣让人把东西搬出来!” “嗯!” 有味道朱景洪倒是不怕,只怕里面有“不方便”自己看的东西,强行进去整得大家都尴尬。 立时有校尉搬来椅子,朱景洪就坐在台阶上,看着校尉们将东西搬出来。 “十三爷,这些是他们念的经文,臣仔细看了一遍……跟原来相比有了些改动!”李文钊解释道。 所谓经书还真不少,连续有两摞被搬出,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本。 李文钊接着说道:“那些白莲教徒,便是用这些经文蛊惑世人,当真可恨至极……” 除了经书,还有一些旗幡,甚至还有一些礼器。 尤其是后者,让朱景洪十分好奇,于是亲自上前把玩起来。 “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李文钊解释道:“白莲教反贼自己弄的礼器,在他们拜神的时候用,不伦不类实在可笑!” 不伦不类形容得很贴切,即便朱景洪不是专业人士,也看出这些玩意儿应该是乐器演变。 “为何像是乐器?” 这个李文钊也说不明白,只能揣测道:“想来是祭祀时有奏乐,天长日久后乐器就成了礼器!” 白莲教传承了多少年,如今没人说得清楚,但四五百年是有的,发展出独特的礼器很正常。 取起其中一件,看得出来这是琵琶,朱景洪拨动了琴弦,发出的声音却很沉很涩,显然这东西没被调教过。 校尉们陆续拿出更多东西,听着李文钊的详细介绍,以及两名副千户不时补充,朱景洪才明白这白莲教是多么严密的组织。 被这些人筹谋一个多月,只为了把自己整死,想起来都让人心惊。 “那位神使开口了没?” 李文钊答道:“已经开口了,就是他的口供说,白莲教要在京城起事!” “带他来见我!”朱景洪沉声道。 “是!” 李文钊向一旁副千户使了眼色,后者当即转身带人去了。 王显乡这样的要犯,可不是谁都能提出来的。 坐回了椅子上,朱景洪看向李文钊,问道:“我记得这厮嘴很硬,怎么突然又开口了?” “谁有这本事?” 本来李文钊想给自己揽功,可朱景洪问了谁有这本事,他也只能老实答道:“是提刑百户所一小旗官,叫陈云泰……十三爷此前见过!” 朱景洪点了点头,那个年轻人留给他很深印象,着实是个得力精干之人。 “原来是他!” 很快,王显乡被带了过来,衣服上沾满了血污,隔着朱景洪两丈远,便被校尉们押着跪下。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留你性命,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我能做主!”朱景洪慢悠悠说道。 王显乡缓缓抬起头,气息奄奄道:“十三爷,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们也都答应了草民,承诺过要饶恕小人!” 这三天时间里,他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身上就几乎没一处是好的,最终实在扛不住了才招供。 关于白莲教在京城起事,这一消息就是王显乡招供,用来给自己换条活路的。 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以为自己真交代些干货,锦衣卫就会放过自己,哪知朱景洪又这样表态。 换句话说,此前锦衣卫答应给他的活路,无论真假此刻都被推翻了。 这让王显乡气急败坏,这帮狗官出尔反尔,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部砍死。 “现在我问一句,伱就来答一句!” 见王显乡没有反应,李文钊呵斥道:“回话!” “是!” “白莲教在京城起事,是在何时?” “应是今年,到底何时我也不知!” 朱景洪又问道:“他们要如何起事?莫非是想刺王杀驾?” “此事机密,乃是教主议定,小人不知!” 朱景洪冷声道:“你在白莲教中地位不低,说不知道我不太信!” 王显乡沉声答道:“教中自教主圣女之下,有左右护法,还有四大天王,然后才是小人这等神使!” 换句话说,王显乡虽在白莲教中地位极高,但还不属于核心权力层。 朱景洪又问道:“如何能抓到你们的教主?” “教主真面目,小人未曾见过,议事之地皆到时通知,并无固定地点!” “如今小人被抓,教中已然知晓,更会斩断一切联系!” “带下去吧!” “是!”李文钊挥了挥手。 待王显乡被带走,李文钊问道:“十三爷,真要饶了他?” 朱景洪站起身来,说道:“我觉得他还没说实话,想办法再榨些消息出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臣明白了!” 朱景洪走下台阶,李文钊立马跟上。 “此案事关重大,你要好好调查,京城之事说不定就得担你身上……”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头看向李文钊,肃然问道:“你明白吗?” 京城的事担在他身上,那得把他调到京城去。 从应天到京城,对李文钊来说绝对是高升,机会那是可遇而不可求。 “臣明白,还得多靠十三爷提携!” 朱景洪淡淡道:“提携谈不上,你只有差事办得漂亮,我的奏疏才好写!” “有些话,我也才好跟圣上说!” “是,臣明白!” (本章完) 第95章 上架前的话 第95章 上架前的话 起点红楼同人文很多,但主角是皇子的很少,我以为发现了新大陆。 但实际写才发现,主角身份太高了,对红楼同人文来说未必是好事。 最直接的问题是,主角很难和贾史王薛产生关联,总不能纡尊降贵去人家府上。 所以本书第一卷,基本都是铺垫,也总算把这个架空时代中,贾家薛家和大明的情况讲了个大概。 按原本的大纲,第一卷薛家的戏份不少,但前面二三十章被喷惨了,所以薛家戏份删减了不少(主要内容是采买军需),就成了现在这不伦不类的样子。 其实这里我也不仅思考,平日看红楼觉得迎春软弱,我这被喷几句连本书的大纲都改了,貌似也没比迎春好到哪儿去。 当然了,还是比朱景源好一点点!! 接下来,剿倭会很快结束,结束剿倭剧情后主角回京,也就正式开启了……额,也不能叫园子戏。 反正就是跟贾家相关的戏份会变多,但愿我这位老作者,能稍微写得入眼些。 说来也是悲催,上本书我写古代末世,结果感情戏整多了。这本书写感情戏,结果其他的又多了。 现在想想,如果开局主角是在贾家,或者其他什么小人物,写他升官发财收十二钗,无疑要更好展开。 再明确一点,不要用再争论商户女能不能嫁主角了,大家要争也该争薛家是不是所谓“商户”贱籍。 但无论在原著还是本书设定中,薛家是正经的士大夫官宦人家。 所以,不存在薛宝钗是商户女的说法,也就不存在商户女能不能嫁主角的问题,大家不必跟设定较劲。 《明史》《实录》《会典》《明代权力运行机制》《明代财政与税收》《万历十五年》…… 书我看了很多,论文更是不知有多少,明朝礼仪制度什么样我大概是知道的。 但这个世界终究不是纯粹的大明,是跟红楼相结合的架空世界,所以称呼礼仪制度都有调整,大家不必太钻字眼。 另外,关于角色取字的问题,基本上是被忽略掉的,取名倒是可以自动生成,主要是大家记很麻烦,所以新角色都没安排“取字”。 最后,感谢大家在本章说“捉虫”,也期待大家再接再厉!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今天中午左右,本书将上架入v,剿倭的战争戏份不多,主角会尽快返回京城。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订阅! 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96章 贾元春 第96章 贾元春 神都禁中,坤宁宫内。 皇后杨清音拿着放大镜,仔细打量着眼前盆栽,在她左右站着两名宫装女子。 “老六媳妇,捣弄这些东西,得费不少心思吧?” 睿王妃陈芷当即答道:“母后明鉴,大暑天热萱草难以成活,儿媳是日夜精细照料,才将它给养成了……” 好不容易到了表功的时,陈芷又岂会藏着掖着。 “如今能进献到母后,实在是儿媳之幸,也是这盆萱草的福分!” 皇后杨清音虽不过问朝政,却是大明朝不可忽视的人物。 只因在皇帝心中,她有无可比拟的分量,对许多事情都能产生影响,比如在废立太子这件事上。 他朱景渊要把太子拉下来,第一个要过的就是皇后一关,亲娘不支持阻力就很大。 若是讨得皇后欢心,只要她对此事不插手,对朱景渊来说就是很大进展。 所以朱景渊两口子,才会费尽心思讨好皇后。 没错,这真是得费尽心思才行,毕竟杨清音要什么有什么,想让她高兴属实太难了。 “惟愿母后身体康健,椿萱并茂!” 仔细打量着朵,杨清音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你有心了!” 陈芷跟着笑了,婆媳二人又说笑起来,让一旁的贾元春很是落寞。 按道理说,晨昏定省该由太子妃来,她一个侧妃过来属实尴尬。 作为贾家大小姐,她也曾是父母长辈呵护的朵,可眼下却如如风中落叶,孤独寂寞无助外加了无生趣。 她虽有上佳的才学,有一等一的容貌,有显赫至极的家族,可这些对皇家来说不值一提。 更因当年东华门之事,给她带来因妥协而产生的姻缘,让她这公府贵女从未被信任。 以至于现在,她跟太子没啥感情,与皇后亦是关系平平,在宫里地位比陈芷差远了。 这个陈芷,今日怎么如此多话,早点儿回去不好吗?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早点儿回去,孩子们都等着你……” “那儿媳就告辞了……” “臣妾告辞!”贾元春也跟着开口。 这时杨清音却开口:“伱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贾元春有些诧异,她还从未被单独留下过。 陈芷同样惊讶,但她掩饰得很好,向杨清音行礼后离开了。 “几个孩子还好吧?” “回禀母后,一切都好!” “老四不在,东宫内府之事,你要多放心上!” “臣妾明白!” “老四这些年很苦,你是个细心的孩子,要好好照顾老四,往后自有你的好处!” “是!” 两人对话十分干瘪,元春知道这不是重点,所以她在等后面的正事。 一番寒暄过后,杨清音端起茶杯说道:“最近和娘家人可有来往?” 不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元春如实答道:“五天前,荣国府送了些瓜果!” 杨清音接着问道:“上次给你送东西,是多久的事?” “大约……有几个月了,臣妾记不清了!” 目光扫向贾元春,杨清音徐徐问道:“他们就没跟你带什么话?” “没……没有!” 盯着贾元春看了一会儿,确认对其没有撒谎后,杨清音接着说道:“你的父母一片心意,你也该回礼感谢才是!” “顺道提醒家中长辈,要多加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操劳,更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此方能顺心,否则只会自寻烦恼,甚至惹来灾祸!” “你明白吗?” 老实说,贾元春不明白,但她已听出了情况很严重。 否则皇后不会把她留下,一本正经且严肃的说这么多。 “明白了,就回去吧!”杨清音放下了茶杯。 “多谢母后提点,臣妾告退!” 待元春离开后,杨清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贾家暗地里的小动作,连她都注意到了,皇帝岂会不知道。 任由贾家老二折腾下去,引得皇帝震怒出手,只怕太上皇的也保不住他们。 只是看在儿子面子,杨清音才会提点这些,她希望贾元春是真的听懂了。 出了宫,贾元春上了轿子,心里仍回想着皇后的话。 “看来是家里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家当年为太上皇心腹,东华门事变踌躇不决,因此恶了当今圣上,近些年来地位一落千丈……” “如此时节,正该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心里暗自分析着,贾元春逐渐有了主张。 待回去之后,她便会命人回去传话,告诫家里人不要妄动。 另一头,乾清宫内,朱咸铭正在翻阅奏报。 近期事情很多,主要是忙给西北增兵,粮草调拨已经在进行。 “陛下,吏部拟了份官员名单,分别是安南都指挥使,台湾布政使,云南按察使人选……” “内阁票拟通过,呈送陛下圣裁……” 两鬓斑白的老太监,将一份奏章递到朱咸铭面前。 别看老太监表情和煦,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看起来跟邻家老头儿一样。 实际这位可是十足的狠人,在东华门事变后执掌东厂,为朱咸铭铲除了不少心腹之患。 如今更是荣升司礼监掌印,成了世人口中的内相,与内阁首辅对柄机要绝顶人物。 朱咸铭看奏章时,吕通就在一旁介绍,把拟任官员信息详细讲来。 “准了吧!” “是!” 紧接着,吕通又递上一道奏疏,说道:“陛下,近日西北增兵,从江北直转金陵的十万石粮食,如今被划拨北上……” “空缺的粮食,户部奏请从金陵解决……” 没等吕通说完,朱咸铭冷声道:“金陵解决?如何解决?加征到百姓头上?” 见吕通不答,朱咸铭追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打仗最耗钱粮,金陵虽然富庶,但已向朝廷缴纳过赋税,虽然额外留存了些,但要维持几万大军征剿之需,确实是捉襟见肘。 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再次加征朱咸铭于心不忍,所以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事实上,办法说有也有,而且很容易就能解决问题。 比如皇帝陛下的内帑,就有存银一千二百万两,随便拨一点儿也就足够了。 可皇帝不主动提,他吕通哪敢擅自开口。 稍加思索之后,吕通答道:“陛下,百姓无粮可征,商人却有钱可取!” “什么意思?” “不如号召……金陵巨富,捐纳剿倭之钱粮!” “金陵巨富?” “陛下难道忘了,金陵巡盐御史衙门,下面可管着不少盐商!” 朱咸铭思索后,徐徐道:“让盐商捐钱?他们只怕不会愿意!” “可让金陵薛家带头捐献,再让巡盐御史衙门施压,这些人也就从了……” “这……倒是个办法!” 深思之后,朱咸铭点头道:“如此,司礼监跟金陵薛家下急递吧!” “是!”吕通收起了奏章。 “说起来,薛祯过世已有七年了吧?” 吕通答道:“陛下圣明,薛祯正统三年过世,至今已是七年了!” 感谢“景盛”的打赏,感谢大家订阅支持,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 (本章完) 第97章 定王号 第97章 定王号 【各位,今天已更四章了,够可以了吧!】 薛祯便是薛宝钗的父亲,当年科举也曾中举,可惜后面两次春闱皆名落孙山,最终其父舍去面皮求太上皇,给他封了个户部主事。 辛辛苦苦干了好几年,给皇帝内帑挣了不少银子,朱咸铭当然记得他的好。 于是朱咸铭随口问道:“薛家办差还是得力的,他儿子还未补缺,这是为何?” 也亏得吕通博闻强记,否则哪会知道小小薛家的破事。 “这……只因其子还未进学,所以未能补缺!” 在大明朝要做官,最起码也得是个举人,儒家薛蟠连秀才都未中得,补缺官职便是笑话。 户部主事虽是小官,那也是堂堂正六品京官,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薛家子弟众多,难道无一人进学?” “正是如此!” “果真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其祖乃世祖爷近臣,备受信任倚为腹心,哪知薛家败落如此……” 吕通点头答道:“是啊,只怪薛祯死太早了!” 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朱咸铭沉声问道:“还有什么要紧事?赶紧说……” “刑部重新议了刘德言钱瑞明,还有胡进安等一干人的罪……” 既然是重新议定,那说明之前已经议过,皇帝不满意给打了回去。 没去接递来的奏章,朱咸铭沉声问道:“你直接说,他们议的结果!” “钱瑞明刘德言罢官,并革其功名;胡进安残害百姓,革职杖二十,发配安南……” 没等吕通说完,朱咸铭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打回去……让他们再议!” 吕通有些惊讶,这已经是够重的了,皇帝竟然还不满意? “他们的罪不只纸面上那些……” 这句话,更让吕通有些诧异,同时让他陷入深思。 不只纸面上的?还有什么?难道是……插手天家之事? 吕通不愧是吕通,一点就想通其中关窍,顿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很 他能想明白u,,刑部那些人难道就傻? 那些人装傻很在行,当下不过是物伤其类,想要尽可能的轻判,一步步试探皇帝底线罢了。 “告诉他们,再不好生议罪,朕就让东厂来审!” 在朱咸铭看来,锦衣卫抓得人交给刑部,已经是很给文官们面子了。 这帮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干脆哪凉快哪待着去。 “是!”吕通答道。 “还有什么事?” 当然还有事了,而且是最难上报的大事,只吕通郑重道:“今日司礼监,又收到十五道弹劾奏章……” “弹劾谁?” 吕通答道:“弹劾左春坊大学士高书言,说他品行不端,教坏太子……” 金陵抓捕那么多官员学子,朝廷内肯定会有反应,御史的弹劾从来都没断过。 只不过太子是储君,以臣骂君不合礼制,所以言官们瞄准了高书言。 但实质上,攻击高书言就是攻击太子,这在以前可从未出现过。 “知道了!” 听完吕通一番解答,朱咸铭只轻飘飘回了三个字,意思就是“留中不发”,继续替太子压制舆论。 还是那句话,只要太子把差事办好,犯什么错朱咸铭都能原谅。 “天色已晚,皇后近期身体不好,朕得过去看看……你也回去吧!” “是!” 吕通退出了大殿,走出乾清门后,立马有几名小宦官跟上,众人一路往南走了去。 回到司礼监,吕通进入主殿,却见两位副手都还在。 见吕通回来,其中一人当即起身,陪笑说道:“吕公公,您可算回来了!” 这人乃是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的戴权,在外官员也尊他一声“内相”。 接过小宦官递来的毛巾,吕通擦着额上汗珠,问道:“你们怎么还在?天快黑了也不回去?” 跟内阁有中书科值班一样,司礼监也有随堂太监夜里值班,戴权二人平日早就离开了。 “吕公公,有件事得请伱拿主意!” 平日威严冷厉的东厂督公,此刻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什么事?” “此番京营北上,要派四人随军出征,我们拟了个名单!” 说话之人名叫刘忠,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同时兼着御马监掌印。 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司礼监是超然存在,然后便是东厂和御马监为一档,剩下的又为一档。 派遣太监随军出征,其实就是所谓的监军太监,这些人都是从内廷各衙门挑选。 一支军队出征,除了督察院也会派御史监军,内廷派太监监军。 换句话说,前线将领的兵权,是处于严格监管之下,在必要时太监达成一致,甚至可以罢免带兵将领。 似朱景源这般,被授予金陵一地军政大权,且可处置文武官员的情况,自世祖以来便属少见。 名单被送到吕通手上,他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便点了点头:“可以,明日呈报主上圣准!” “是!” 戴权二人皆是一喜,他们本还以为名单通不过,吕通也想塞人进去。 但他二人却想太多了,对提拔自己人这种事,近些年吕通已没多少想法。 毕竟他已是司礼监掌印,宦官之路已走到了头了,如今只要侍奉好皇帝便可。 ………… 再说坤宁宫,朱咸铭进了正殿,正好皇后已准备好膳食。 “臣妾还以为,陛下今日不来了!” “怎么会呢……只怪吕通啰嗦,白白耽搁了时间!”朱咸铭解释道。 二人一边吃饭,一面开始了闲聊,就如同平常夫妻一般。 “明年三月,老十三就满十六了……”杨清音突然提到。 “嗯!” “他的王号,还没定下来?” 朱咸铭徐徐道:“礼部议过了,我总觉得不太满意,又让他们重新议了!” “他们议了什么?” “启王,晟王,褚王……” 一边说,朱咸铭还在桌上比划,要让皇后知道是那些个字。 “我看也别让这帮人议了,这些都不太妥!” “不让他们议谁来议?总不会是你吧!”朱咸铭笑着说道。 可看到妻子认真的表情,朱咸铭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你已经有想法了?” 杨清音面无表情道:“就封襄王吧!” “襄王?” “五十年前,最后一任楚王暴毙国除,不然我还想封他个楚王!” 在杨清音看来,暴毙的楚王把王号也带得不吉利,所以她退一步便给儿子求个襄王。 至于不选齐王韩王等,也是因为这些大的王号,国除时间比楚王还近,短时间重新启用也不太好。 见皇帝不说话,杨清音顿时不高兴了:“怎么?老六是睿王,你打算给老十三封个智王?” 朱咸铭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算了算了,襄王就襄王吧!” 睿王的王号是礼部议的,老十三是杨清音的宝贝,她要定王号就由她去吧……朱咸铭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礼部会不会同意,则是完全不必考虑的事。 (本章完) 第98章 老十三的本事 第98章 老十三的本事 【连夜说服编辑,强行加更一章!】 朱景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堂堂亲王封号,礼部议了几次都没定下,最终被老母亲一言说定。 “金陵剿倭的事,你估算还要多久能办完?” 提起这件事,朱咸铭就不大高兴,只听他冷冷道:“照老四这么个办法,只怕还得两三个月!” 杨清音当即道:“能办妥当就行,多耗些时间不算什么!” “说得轻巧,多耗几个月,你可知要多用多少钱粮?”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老四都亲自上了战场,已经够努力了!” “上战场?他上个屁,躲在城里指挥,也能叫上战场?” 越说越来气,朱咸铭愈发不满道:“躲城里也就罢了,伱猜他怎么打的仗?他根本就没打什么打仗,调那么多兵只知道围!” “我说两三个月就能办妥,是说照他这样围下去,倭寇不渴死也得饿死了!” 站起身来,朱咸铭理了理领口,同时绕着圆桌走动起来,边走边说道:“当年我十六七岁,就跟着世祖爷出兵关外,首战领兵一千便斩首数百!” “自那开始南征北讨,那一仗我不是打得漂漂亮亮?” 停在杨清音身侧,朱咸铭拍着桌子说道:“你说说……怎么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变成了这副熊样!” 从始至终,杨清音都没动过,此刻只冷冷看着朱咸铭。 “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 “还吃不吃?” “不吃了,气饱了!” 杨清音气也不顺,当即道:“你要是喜欢生气,就别到这坤宁宫来,专门给我添堵是不?” 场面一度很尴尬,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程英捧着一份奏报赶了过来。 瞧见里边儿气氛不对,这厮又悄悄退了出去,可还是被朱咸铭看见了。 “滚进来!” 没办法,程英只得进去。 “启禀陛下,这是十三爷呈送的奏疏!” “你说什么?” “这……这是十三爷呈送的奏疏!” “他?呈送奏报?” 跪在地上,程英极为肯定道:“正是!” 将奏疏拿到手中,朱咸铭顺手撕开封条,一展开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这个小……东西!” 本来朱咸铭要破口大骂,但看到杨清音冷厉的眼神,当即又改了口。 “朕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让他好好练字好好练字,这个混……蠢材从没听过!” “天天舞枪弄棒,你看他这写得什么狗屁东西!”说到这里,朱咸铭直接展开给杨清音看。 还别说,只看了一眼,一直心静的杨清音,心里也觉得难受起来。 “这个混账,着实该打!” 听妻子骂了一句,朱咸铭心里才舒坦些,这才捏着鼻子查看奏章内容。 “父皇亲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儿臣甚是想念……” 念出奏章头两句,朱咸铭一时有些恶寒,但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写得什么?” “你自己看!” 杨景音接了奏疏,接着烛火翻看起来,越看她越是心惊。 “这个混账,谁让他以身犯险的,真是离了京就要翻天了……” 不等朱咸铭开骂,杨清音自己就骂了起来。 只因朱景洪的奏疏里,讲述了所谓的“剿贼”计划,由锦衣卫按察司守御千户所编的计划。 在奏疏里,朱景洪详细讲述了,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又是如何不惧危险亲冒锋镝…… 总之一句话,朱景洪表示自己很厉害,而且是很直白的夸自己,非常符合前身大大咧咧的性格。 老十三这小子,倒是有自己当年几分豪气……看着杨清音气得脸色发涨,朱咸铭若有所思。 “这个混账,我看还是打轻了,赶紧叫锦衣卫……再去打他二十板子!” “一言为定!”朱咸铭当即道。 一句话,把杨清音给噎住了,紧接着她便改口:“算了……等他回来在收拾!” “倒是老十三提到的,白莲教要在京城起事,倒是要多留意些!” 朱咸铭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交东厂去办吧……至于老十三提到的这个李文钊,倒是也可以调来京城!” “一口气查出数百反贼,锦衣卫可少有这样的战果,此人也算是个人才!” 虽然朱咸铭不怕白莲教所谓的“起事”,但如果能把这帮人挖出来,他还是愿意布置一番。 朱景洪虽字写的差,但通过这份奏疏,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行了,吃饭……” “你不是说气饱了?” “现在气消了,又饿了!” 说到此处,夫妻二人都笑了起来。 ………… 夜幕降临,在吃过晚饭后,贾政去了赵姨娘房里。 近期些日子他心情不错,今日更是有些兴致,打算跟小妾云雨一番。 可小厮传来的一封信,却如来凉水一般从头浇下,让他顿时没了快活的意愿。 “老爷?” “老爷~~” 无论赵姨娘如何发嗲,都挽不回出门的贾政,这让她只能冲枕头撒气。 信是元春送来的,内容也非常简单直白,就是让贾政不要有非分之心,更不要有逾矩之行。 而且信中还隐晦提到,家中今日举动已被皇帝得知,是非祸患就在一念之间。 独自走在廊道之间,迎面吹来的凉风,让他稍微好受了些。 “唉……操之过急了!” 正当他愁眉苦脸之时,却听围墙另一侧传来嬉笑声,细细一听不是宝玉还能是谁。 此刻内院,贾宝玉正与丫鬟嬉笑打闹,追着要吃她们脸上的胭脂。 “嗯哼……” 听到这冷哼声,院内打闹声顿时停下,贾宝玉更是呆愣在原地,连转身与老爹见面都不敢。 “怎么不闹了?”贾政背着手,语气格外森寒。 硬着头皮转过身,贾宝玉拱手拜道:“老爷……” “你成天不务正业,净干些歪门邪道,简直败坏我家门庭!” 被严厉训斥,贾宝玉低下了头,心想日后定要离远些,免得再被父亲撞见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脸上东西擦了?”贾政冷眼看向一帮丫头。 还是袭人胆子稍大,拿出手绢靠近贾宝玉,伸手替他擦了起来。 这一幕,贾政是越看越生气,只是读书人该有的涵养,让他没办法直接动手。 “给我听仔细了,今年若不把四书背熟,可小心你的皮……” “哼……”贾政拂袖而去。 待其走远之后,贾宝玉仍低着头,还是身旁丫鬟提醒,才让他抬起头来。 “宝二爷……咱们回去吧!”袭人拉着他衣袖。 面容娇俏的晴雯亦是开口:“二爷,老爷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贾宝玉点了点头,本打算接下来找林黛玉玩儿,被老爹一顿骂也没了心思。 “去告诉林妹妹,就说今晚我有事,不能陪她解闷了!”贾宝玉嘱咐道。 (本章完) 第99章 摊派 第99章 摊派 【群号在简介里面,大家感兴趣可以加入!】 应天,行宫。 朱景洪跪在御阶下,左右皆是京城来的锦衣卫,上面则是肃然而立的太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尔若还有半分良心,便不该以身犯险,引得你娘忧思过甚……” “尔若身受有一丝伤害,你娘岂不痛入骨髓……” 听着太监传达口谕,朱景洪心里着实有些担心,谁知道是不是又要挨板子。 “望尔好自为之,免父母之心忧!” 念到这里,口谕便结束了,传谕太监匆匆走下台阶,陪着笑将朱景洪扶了起来。 “十三爷,地上硬……别跪坏了,快起来了吧!” 这次前来传谕的太监,是被称为“内翰林”的司礼监随堂,看起来是文质彬彬,若是加上胡子便更显儒雅。 从地上起身,朱景洪当即抱怨:“陈公公,我爹这是什么意思?办好了差事也要挨骂?” “这大明朝,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 朱景洪发出这些“暴论”,现场众人全只当没听到,毕竟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陈裕只得解释道:“十三爷,主上与皇后娘娘,是爱护您才传谕会申饬……” “你不必劝我……道理我都知道,咱这做臣子的,有苦水往也得肚子里咽!” 陈裕尴尬笑了两声,这话他是真不好接。 朱景洪十一块众人散了,然后才问道:“陈公公,这次怎派的伱来传谕?” 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基本不会被派外差,他们的主要任务就看票拟,然后呈送掌印或秉笔裁决。 “回十三爷……奴才这次过来,主要是监督军粮采买!” “监督军粮采买?难道军粮不够了?”朱景洪有些诧异。 陈裕答道:“因西北有事,原本直转江北的军粮,被户部划拨调往西北了……” 这也说明,朝西北局势的重要性,大于闹倭寇的金陵。 “陛下让金陵自筹钱粮,特派了奴才过来监督!” 走进廊下,朱景洪有些诧异,问道:“如何自筹钱粮?” 陈裕答道:“当然是让本地士绅捐献!” “这……只怕难了,谁愿意把自家银子拿出来!” “这奴才就管不了了,反正任务已经摊派了下去!” “摊派?”朱景洪抓住了关键词。 便听他问道:“怎么个摊派法儿?” “金陵士绅摊派六万,金陵盐商摊派四万!” 缺了十万石粮食,按照市价大概要五万两银子,考虑到大批购入引起物价上涨,收个六万两也就足够了。 然而现在的结果是,朱咸铭不但要白嫖,而且要多赚点儿银子。 “这……老头子可真会玩儿啊!”朱景洪笑了出来。 “那可有的你忙了!” “奴才倒也不忙,士绅们的钱是布政司收,盐商们是巡盐御史去收,奴才只是监督而已!” ………… 陈裕赶到金陵用了五天,司礼监的急递两天前就到了。 头一个接到急递的薛家,此刻又为此争执上了。 只因司礼监的意思是,薛家要捐出一万两银子,给金陵士绅豪赏打个样。 当然了,这一万两本就是皇帝的钱,所以不会算入那十万银子。 “蟠哥儿,你这是怎么当的家?上次才让大家伙儿拿了银子,现在为何又来了?” “各家近些年是攒了钱,但都是大家辛苦挣来的,大房有难处我们可以帮衬,但你也不能老让我们帮衬!” “是啊……今年不太平,生意不好做也就罢了,连田庄里的收成也不太好,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蟠哥儿,不是我们做长辈的不帮你,我们也有难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要钱是没有的。 内帑存了十二万银子在薛家,上次采购粮食和军需了十万,理论上薛家还欠内帑两万。 这次要捐一万,都还差一万两银子。 按宝钗的意思,指不定什么时候,剩下那一万两皇家就要,还不如这次一起收齐了。 所以这次薛蟠把族人召集起来,一开口就要摊派两万两银子。 作为大房,薛蟠也算是实诚人,自己认了五千两银子,其余一万五就要何方分摊。 “你们说这么多,就是不想给……对吧?”薛蟠极不耐烦。 众人当然是这个心思,钱都被他们变成了土地宅院,如今又岂愿再吐出来。 前一次为了凑齐银子,这帮人就卖了不少商铺土地,已经算是“伤筋动骨”了。 如今若在拿钱出来,那真是要把家底掏空,搁谁身上也不愿意。 “那好……反正司礼监的公公还在应天,我只交五千两银子算了,其余的我便如实上报好了!” “反正我有太子爷嘉奖,最近还救了十三爷性命,就算圣上惩处……我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 “至于你们……就留着你的的钱,拿去买棺材吧!” 说到这里,薛蟠径直起身,一副犯浑的样子往外走去。 这厮破罐破摔,倒真把堂内众人吓到了,还没等他走出院子大门,堂内便有人追了出去。 “蟠哥儿,议事就是议事,总得议了才有结果……” “就是嘛,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刚才没说话的人,此刻就钻出来当好人,将薛蟠架着拉了回去。 回了堂内坐下,薛蟠也不再说话,就等着众人表态。 今日这办法是宝钗所想,薛蟠只是个执行的工具人。 老实说,要各房再拿一两千银子,着实是让他们极其难受,谁愿意去卖宅子商铺和田地,那可都是能传家的东西。 “二叔公,你也说句话吧……干耗着可没用!” “再过两天就到期限,到时候你们再去筹钱,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薛玉成叹了口气,答道:“蟠哥儿,你说的话有道理,咱们是该把银子凑出来!” 如今薛蟠交好那两位爷,在族中说话自然硬气,薛玉成看得清大势,谋夺大房的心思已然消散。 若不考虑朱景洪二人态度,即便宝钗的办法再好,拿到堂上也没多大用处……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二房出三千两,诸位说说……这也算公允了吧?” 老实说,二房出三千两银子,超出了他们本应该出的,再加上薛玉成又是长辈,在场众人又哪敢置喙。 有了薛玉成带头,其余各房才陆续出声,接下来又是一番扯皮后,两万两银子总算是摊派完成。 薛蟠进了内宅报喜,然而薛姨妈高兴不出来。 “如今帑银的空总算填上,可咱家底也快掏空了,接下来可得过苦日子了!” 薛姨妈所谓的苦日子,当然与常人所想不同,只是薛家账面上的钱更少而已。 真要到了用钱的时候,良田商铺一并变卖出去,换了几万两银子还是可以。 只见薛姨妈苦口婆心道:“蟠儿,上京补缺顺道清账的事,咱们可得尽快办……” 薛蟠随口大道北:“娘,这次事了,咱们就上京去!” (本章完) 第100章 林如海的难处 第100章 林如海的难处 【今天提前更了,大家节日快乐!】 薛家的麻烦倒是解决了,巡盐御史衙门这边,却已经闹翻了天。 一众盐商聚在后堂,一把辛酸泪的诉苦,给林如海讲着自家的难处。 盐商有二十多人,四万两银子平摊他们头上,最多也就两千银子而已。 以这些人身家,两千现银自是拿得出来,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拿。 和薛家情况类似,只因此前林如海就向他们化了缘,在场众人哪个没出五六千两银子。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哪知道才过一个多月,摊派任务又压到了头上。 他们虽家大业大,可若任由衙门予取予夺,要不了几次就得败干净。 “林大人,在座诸位的难处,您老也是知道的……” “就这半个月,我等又起运了一批军粮,耗了不少银子换了盐引!” “您老也知道,如今转运司产盐不够,大伙儿手里可还积压着不少盐引!” 盐商们拿钱运粮,朝廷凭此发给盐引,等于是钱换取贩盐许可。 盐引若不能及时换到盐,拿在手里就是一张纸。 换句话说,这些积压的盐引,其实是朝廷欠盐商的钱。 众人吵吵嚷嚷,林如海却一言不发,他已料到盐商会群情激愤,对此他也没啥办法。 听众人越说越来劲,林如海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两天他压力也很大,以至于病情又加重了。 “诸位,你们……的难处我知道,可如今……圣上下旨,此事已无可转圜……” “皇命不可违,你们……要多担待!” 林如海搬出了皇帝,众人哪敢直接反驳,于是又开启了新一轮诉苦。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家是真的没钱了。 “大人,听说司礼监的公公来了应天,你得把咱们的难处跟他说,让他向圣上禀明实情!” 有人提出了建议,但完全称是馊主意,去跟司礼监的人诉苦,等于违背皇帝的意志。 当然了,反正不是这帮盐商去说,林如海犯难关他们什么事。 这便是多年来,林如海在巡盐御史任上,工作情况的真实写照。 他想尽办法分化瓦解,不让这帮人串通一气,才让金陵盐政硕果累累,成了皇帝陛下的钱袋子。 可如今,在利益驱使之下,这帮人又走到了一起,倒叫林如海难以挟制。 用强是不现实的,只因这些盐商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有的还与朝中官员有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道这次的皇差,真的就办不成了?自己如何向皇帝交代? 想到这些,林如海更是焦急万分,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声浪中,竟直接栽倒在地上。 “林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 见林如海晕倒,众人连忙围了上去。 这件事终归是要解决,解决不了也得有人背锅,林如海晕倒了锅谁来背。 “快去请大夫……” “快快快……” 很快,林府随从也赶了过来,并随身携带了药丸儿。 用水吞服下去之后,林家随从把他抬回了官邸,大夫来了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然后又是几剂汤药灌下去。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林如海才醒转过来,憔悴的模样宛如风中残烛。 “老爷,大夫说您不能太过劳累,要静养……”柳姨娘劝解道。 呆呆望着屋顶,林如海气息奄奄道:“我何尝不知要静养……” “圣上重托,我岂能辜负!” 听到这话,柳姨娘不由得抱怨:“自带来了金陵,您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都说伱得皇上万岁万岁信重,可如今把身子骨熬垮了,也没见给你动动位置……” “官阶倒是上去了,可还套在巡盐御史任上,你的那些同年们……有的可都做到侍郎了!” 林如海脾性温和,所以柳姨娘才敢说这些,后者也是真为自家男人好。 见林如海没说话,柳姨娘更大胆了些,接着道:“依我看呐……老爷你就是太老实,这些年才受这么多委屈!” “金陵盐政那些难处,你也得跟皇上万岁爷说,得让他老人家知……” “够了……” 老爷终究是老爷,哪怕此刻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能让柳姨娘闭嘴。 “往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见林如海油盐不进,柳姨娘只得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劝了。 在她看来,既然这官做得如此不爽利,还不如直接辞官过清净日子。 至少先跟自己生两个儿子,家业也有个传承不是。 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老爷,应天知府贾大人来拜!” 柳姨娘认识贾雨村,毕竟这位在府上当过老师。 “那妾身下去了,老爷有事你就吩咐!”柳姨娘依依不舍。 按她的意思,林如海现在就该歇息,但看其眼神就知道这是奢望。 “去吧……” 柳姨娘退下之后,林如海便吩咐家仆领客前来,没一会儿贾雨村就来到房间内。 “林兄,你这是……唉!”贾雨村一副关切模样。 “老样子了,你也知道!” “你呀……就是太操劳了,该好好歇息才是!” 林如海此刻很累,实际上并不想说话,但还是答道:“衙中事务繁多,不敢歇下来啊!” “若实在是有难处,大人也该上奏呈报,圣上胸襟宽广,德泽天下……想来也会体谅你的难处!” 在林家做老师时,贾雨村也算是林如海的参谋,二人时常讨论盐政上的事,所以贾雨村很清楚对方的难处。 那帮子盐商,可精得跟猴一样,要想对付绝非易事。 见林如海不说话,贾雨村又开口道:“这次听你病倒,我带来两株老参来替你补补……” “这如何……” “林兄不要推辞,两株山参而已,若非有兄提携……那有在下今日!” 说完这话,贾雨村接着说道:“林兄,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贾兄但说无妨!”林如海勉强挤出了笑容。 “林兄到任巡盐御史,至今已快八年了吧?” “正是……” 贾雨村接着说道:“依我大明之惯例,官员五年便要调职,如今林兄已在任上半年,也该回归部院才对!” 虽然林如海官阶很高了,但如果不能拿到更高实职,在贾雨村看来根本没好处。 当然了,劝林如海返回部院,贾雨村存着借势的想法。 林如海也想回归部院,但皇帝总夸他干得好,始终不同意吏部的正常轮调。 “贾兄,此事没那么简单!”林如海叹了口气。 “都中荣国府,应该帮上忙?” 贾雨村一直外任,对都中事务不太清楚,所以不知道贾家的尴尬局面。 即便为他谋这个应天知府,也是歪打正着凑巧而已,并非贾家真有多大的能量。 所以听了他这话,林如海接着又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101章 吐血 第101章 吐血 【章节末尾,更新了大明直辖地域的行政区划,大家可以看一下!】 见林如海叹了口气,贾雨村便猜测荣国府没啥指望。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林如海现如今已被加官至正四品,若调离现任怎么都得升一级。 从三品的官员,在地方上已是布政使和按察使,已经算是封疆大吏了。 若是直接调入京城就得连升两级,在督察院做个副都御史,亦或者到某部任职侍郎,那已算是中枢大员了。 这样级别的官员变动,已经不是吏部可以决定的,非得皇帝慎重斟酌才行。 贾家说不上话,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底……贾家也只有个工部员外郎的实职,比他贾雨村甚至都低了两级。 所以对贾家,贾雨村其实没那么多感激,他本就是科甲正途出身,朝廷起复旧员使他再度出仕,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林兄何不请旁人帮忙?”贾雨村仍不放弃。 毕竟林如海做了高官,他贾雨村也有莫大好处。 “能请谁帮忙?”林如海满是好奇。 他倒不图升官,只要能将他调离此职就好,别的便无所求了。 “太子爷不是在金陵?” “你让我去求太子?不妥不妥……若让圣上得知,岂不我是党附太子!” “如此既对太子不利,于我也没好处!” 林如海是个实在人,这并不等于他没有政治智慧,这些大事他还拎得清。 贾雨村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或许……还能找十三爷帮忙!” “找十三爷?” 从林如海诧异的语气,就可看出他对此不太看好,毕竟听起来朱景洪就不靠谱。 作为半个勋贵圈里的人,林如海虽与朱景洪接触不多,但也听过他的一些轶事。 知其是个喜好舞枪弄棒的武夫,相比于其他皇子风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差。 毕竟没有哪位皇子,会成日被皇帝骂不成器,更没人经常被打廷杖。 “林兄,你可别小瞧了十三爷,他要真答应此事……这事儿还真就能办成!” 在贾雨村心里,或者说在金陵文武心中,朱景洪还真是个能扛事的人。 说给大家免罪了,那就真给大家免掉了,虽然自己挨了一顿板子,却让皇帝陛下不再追究亏空的事,实打实的言出必践。 所以金陵文武都记着他的情,至于表面上玉成此事的太子,大家对他并无多少感激。 “算了,算了……” “林兄,你这……” “贾兄,办完这次差事,我打算回家歇着了!” “回家歇着?” 望着床顶,林如海叹道:“是啊……身子骨不行了!” 事实上,自从年前发妻病逝,林如海就对仕途没了指望。 “林兄,伱这大好的前程,怎么就……唉!” ………… 且不说金陵这些杂事,远在数百里外的常州地界上,此刻正爆发着激烈战斗。 经过一个月打压和围困,流窜倭贼虽已被歼灭不少,但藏在沿海海岛上的倭寇不断上岸,导致剿来剿去倭贼不降反增。 现在的情况是,官军两万多人,把倭寇围在宜兴以南的山里。 往南也是山区,往东则是太湖水域,都是倭寇可以逃窜的方向,所以这两个方向官军加强了戒备。 在荆南山周边,朝廷官军已设防有十几天,几乎每天双方都会爆发战斗。 在朱景源求稳心态下,所有官军都不主动出击,获胜之后也不敢扩大战果,只能慢慢将倭寇锁死在山里。 可在七月初三这天,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 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一支倭寇军队从湖州方向出现,并对防守南侧的官军发动了攻击。 这帮偷袭的倭寇仅有千人,发动进攻格外的悍不畏死,让防守此处的卫所军左右支拙。 就在即将防线被突破时,京营参将裘鸿带兵过来支援,才将防线给稳住了。 然而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一千倭寇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官军注意。 被围在包围圈里的倭寇,其主攻方向竟是往北,攻向了官军防守最薄弱处。 此刻宜兴县城内,朱景源正焦急站在城楼上,等待着前线的最新战报。 “先生,滁州卫指挥同知已两次求援,真的不派军增援?”朱景源又开口问道。 “殿下,从近期剿倭态势来看,这帮倭贼一直想往东或南逃,他们的目的是想逃往大海,由岂会向北突围……” “北侧必然是障眼法,稳住南侧防线局面最要紧,同时也要兼顾东侧……” 说到此处,高书言越发笃定道:“只要守住东面和南面,这帮倭寇就插翅难逃,我军只需牢牢围困,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到高书言侃侃而谈,朱景源稍微安心了些,但如果朱景洪在这里,绝对会骂高书言纸上谈兵。 不对,人家赵括至少还在前线,纸上谈兵也是有依据的,哪像他俩这般躲在县城里。 躲在城里也就罢了,此刻朱景源身边除了一帮文官,竟没有武将在侧帮忙参谋。 金陵都指挥使王全义,以及都指挥同知孔金山,都被朱景源派去督战了。 虽然心安了些,但今日毕竟不同以往,朱景源还是感到有些担心。 众人又焦急等了几分钟,却听远处有快马赶来,待其靠近便知是传讯的斥候。 “大捷,大捷……裘鸿裘参将,大破来犯之敌!” 听到斥候报捷的声音,朱景源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对高书言道:“南方之敌已被击溃,可让裘鸿代表北上增援!” 裘鸿的骑兵是机动力量,主要负责的就是增援,所以朱景源马上想到了他们。 至于刚交战后军队累不累,伤员该如何处置,朱景源基本没想过。 这完全是外行指挥内行,所以朱景源和他的参谋团,让下面将领非常不舒服,只是把委屈都憋着而已。 “臣以为可行!”高书言答道。 “那就立刻派人传令去!” 人手很快安排了下去,正当朱景源打算喝水解乏时,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让人担忧的是,此人并未大呼报接,让城楼上众人以为又是来求援的。 太子身份尊贵,斥候当然无法面见,几息之后便有侍卫上来禀告,而后由学士向朱景洪传达。 “殿……殿下,北面滁州卫防线,被……” “被怎么了?” “被冲破了……”学士极为艰难说出这一结果。 “被冲破了?被冲破了?”朱景洪问了两遍,语气是不敢置信。 围了一个多月,眼看胜利就在前方,他那铁桶一般的包围圈,居然就这样被冲破了? “怎么会?怎么会?” 伴随着大吼,朱景源直接掀翻了茶几,杯盘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他毕竟是太子,偌大帝国的储君,哪怕平日里性格再好,此番动了真怒也着实吓人。 一众学士尽皆俯首,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动作。 “高先生,为何?这是为何?” 伴随着大吼,朱景源情绪已然崩溃,这样的失败让他无法面对皇帝。 就连莽撞的十三弟,闲着在应天都能大破白莲教,他朱景源又干成了什么事? 拿着大权来到金陵,到如今却一事无成,他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帝老爹。 “苍天助贼……不助我!” 悲愤交加喊出这一句,朱景源气得吐出了鲜血,而后直接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 第102章 得找人制他 第102章 得找人制他 “殿下,殿下……”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看着地上吐出的鲜血,众人一时惊惧不已。 若是太子有个好歹,他们可都会跟着遭殃,更别说前线还大败了。 几名侍卫连忙上前,将朱景源抬进了门楼之内,里面有专门设置的软榻。 作为太子,自是有太医随行,听到召唤太医很快出现,问明缘由后便开始诊治。 一番忙碌之后,终于把汤药给朱景源喂了下去,可他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可坏消息却越来越多,王全义和孔金山得到消息,也出现在了朱景源的榻前。 现在情况非常不妙,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糟糕。 至少有三千以上的倭寇,冲出了官军的包围圈,这些人穷凶极恶,又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想到这些,王全义看到高书言就生气,从始至终没个好脸色。 “两位,为何北面防线会被突破?” 他二人没说话,高书言却过来质问了,而且是一本正经的质问。 “倭寇近五千人,全力向北出击,北面滁州卫和镇江卫的人马,加起来还不足四千人,如何抵挡得住?”都指挥同知孔金山答道。 按道理说,倭寇全力向北突围,其他方向的军队该支援才对。 然而经过这一个月的“毒打”,一众将领再也不敢自作主张,未得到命令便绝不敢出击。 于是就形成了,滁州卫镇江卫挨打,其他各卫干看着的局面。 高书言冷声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作战不利,才引出了今日之祸患!” 这一刻,王全义终于忍不住爆发:“姓高的,你知道前线作战是何情形,就敢说是前线将士作战不力?” 这个时候,无论从维护自身利益,还是保全下属的角度出发,王全义都不能任由高书言甩锅。 “我虽是书生,但兵法也看过不少……” 虽然知道是自己指挥的问题,但高书言不可能认错,他错就是太子的错,而太子是不能有错的。 朝中有人弹劾,这件事高书言已经知道,他又岂能再让太子授人以柄。 所以即便知道错了,他高书言也不能认。 王全义是真的要被气疯了,正当他准备大骂高书言时,一旁的孔金山及时打了圆场。 “二位,眼下最要紧的,一是太子爷的病情,二是如何收拾局面!” “倭寇往北溃逃,烧杀抢掠之下,所到之处只怕化为焦土……” 说到此处,孔金山越发担忧道:“此等灾难,若使圣上得知,只怕……” 上次倭寇惊扰太祖陵寝,金陵都司就死了不少人了,难道接下来还得再死一片? 不愿跟高书言废话,王全义当即说道:“既然太子爷昏迷,那我等便先行部署兵力,并调各卫留守之军御敌!” 金陵都司下辖九个卫,有兵大约三万五千余人,但调到前线作战的仅两万余,每个卫都有留守之兵。 “这才是正理!”孔金山连忙帮腔。 然而高书言没有表态,等于是太子没有表态,那这调兵的事还真就干不成。 除了兵部例行调动,在没有圣旨特许情况下,作为金陵地方军队最高指挥机构,金陵都司只能调动五百以内军卒。 此前朱景洪遇袭,应天守御千户所就只出了五百人,那可是皇子遇难的紧急情况,都司都必须严守这条红线。 而当下,掌握兵权的是太子,太子的代言人又是高书言。 “高大人?您说呢?”孔金山询问道。 “如何行事,尔等先议个方略……” 听到这话,王全义又忍不住发火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议个方略……先命各卫追击可行?” “王都使……” 高书言大加呵斥:“注意你的言辞,你是要夺权吗?” 仅一句“夺权”,就将王全义给镇住了,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 场面尴尬之际都,便听孔金山笑着说道:“两位……这又是何必,咱都是为圣上为太子办差,有什么可以好好说嘛!” 高书言脸色仍旧难看,当即说道:“当下可命各卫追击,后续应该如何处置,两位要尽快议个方略出来!” “黎民百姓之安危,可尽数担在伱们肩上!” 为了维护太子,看起来清正耿直的高书言,自动触发了文官甩锅技能。 黎民百姓的安危,担在了金陵都司肩上,等于是跟太子没啥关系。 王全义本想争论,但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当即一甩袖子便离去了。 待这二人离开,高书言转向了太子,后者仍无醒过来的迹象。 “唉……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有东宫学士开口:“高学士,这次围剿失利,皆因将领征剿不力,得严惩……” “没错,滁州卫和镇江卫的统兵将领,必须为此次败仗负责!” 推卸责任,维护太子,东宫学士很容易达成一致。 至于责任究竟在谁,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政治人物只看利害不计对错。 高书言点了点头:“那好,先草拟一份军令,用印之后便命侍卫拿人!” 这时有人担忧道:“高学士,太子毕竟昏迷,若不请示直接用印……” “待太子醒来,我会向殿下说明情况!”高书言并不担心太子会不同意。 ………… 这边高书言要拿人,走下城楼的王全义二人,在传达了追击命令之后,便找了个无人角落说起话来。 “这姓高的屁都不懂,刚才老子真想一刀劈了他……”拿着水囊,王全义向嘴里灌了一口。 孔金山无奈道:“唉……他离太子近,离朝廷也近,咱们得罪不起!” 当下这时代,虽说文武地位相当,客观来说还是文官话语权更高。 思索一番后,王全义沉声道:“得请个人……来把这厮制住!” “你是说……”孔金山欲言又止。 谁能制住高书言,孔金山很容易猜到。 “这……只怕不好吧,若是传扬出去,说我们利用十三爷钳制太子,那可就遭了!”孔金山想得很周到。 王全义笑了笑,说道:“若十三爷自己看不下去,又当如何?” 孔金山微微点头,如果是朱景洪看不下去,把高书言挤到一边儿去,那可就不关他俩的事了。 至于朱景洪会不会排挤高书言,在王全义看来完全不是问题,他自认为很懂朱景洪的脾气。 “所以这最要紧的事,是让十三爷知道太子殿下病危,请他立即赶过来!” “正是如此!”孔金山答道。 (本章完) 第103章 出发 第103章 出发 应天,行宫。 “现在高兴了吧?” 行宫校场内,朱景洪张弓搭箭,瞄准了百步开外的靶子。 为将前身的本事尽快融合,自穿越过来他基本没松懈,只要有时间就会习练武艺。 此刻在他身旁,李文钊身着暗紫色四爪麒麟官服,勾着腰捧着箭站在一旁,模样那是极其恭顺。 “全靠十三爷提携……”李文钊笑得合不拢嘴。 跟着大佬混,出头才能早……这是他眼下最深刻的感受。 “我跟你说过了,只要你好好办差,我的奏疏才好写……” 虽然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朱景洪也等于承认了,李文钊调入京中自己帮了忙。 就在半个时辰前,北镇抚司下的调令到了,李文钊将在半月后调入京城,成为南城千户所副千户。 虽然是副千户,但官阶和地方千户相同,都是从五品实职武官。 “嗖”的一声,箭矢呼啸着离弦而去。 “中了……十三爷威武!”李文钊比朱景洪还要高兴。 说完这话,李文钊又递上一支箭,朱景洪伸手便接了起来。 要知道,李文钊这位锦衣卫千户,虽然官阶不高,但也是金陵一省权力顶峰之人,此刻在朱景洪面前却跟家奴一样。 “去了京城,你得好好办差,要尽快拿出成绩,才不负圣上拔擢之隆恩!” 朱景洪慢悠悠说着,他已越发适应当前身份,训诫锦衣卫高官感觉稀松平常。 “十三爷教诲,臣定当谨记!” 朱景洪再度射出一箭,毫无疑问又是命中靶心,今日步射任务也就完成了。 把弓扔给一旁的侯璟,朱景洪走向了不远处的茶几,宦官余海已捧上了热茶。 接过茶水之后,朱景洪喝了一口,而后说道:“那个……陈云泰,对吧?” “是!” 放下茶杯,朱景洪接着说道:“此人有些本事,伱可把他带回京去,说不定能帮上你忙!” “臣也是这么想的!”李文钊答道。 陈云泰确实有些手段,脑袋瓜也比较灵活,带上他对李文钊亦是助力。 正当朱景洪要接着吩咐,却见远处有人飞奔而来,看其装束乃都司中人。 “十三爷,前线告急!” 本来悠闲的心境,被这句话搅得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 “启禀十三爷,倭寇突破官军包围,现已流窜至溧阳境内!” “溧阳?那不就是应天府境内了?”朱景洪卧了个大槽。 确定太子爷是去剿匪,而不是给倭寇当导游的? 这时朱景洪看向李文钊,战局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按道理说锦衣卫该有消息。 锦衣卫确实有消息,而且已经在来应天府城路上,只不过还是比都司直传慢些。 “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朱景洪冷声呵斥。 来人答道:“骤闻兵败,太子爷急火攻心,吐血后昏迷不醒……”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朱景洪感慨之际,一时又有些激动,只因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 “吐血了?竟病得如此之重?” 在周围一圈人的眼里,朱景洪的表现恰到好处,这才是真的担心亲兄弟。 “我得去看看四哥,他万一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向父皇交代!” 说完这些话,朱景洪显得越发慌张,表情看起来有些癫狂,这简直太关心太子了。 “十三爷,您别着急,太子爷吉人只有天相!”李文钊上前劝解。 朱景洪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四哥都吐血了,我得去陪着他,我得去……” “侯璟……” “臣在!” “立刻传令,让侍卫们准备好,护送我去四哥身边!” 毕竟是太子吐血了,偌大的金陵只有朱景洪是亲属,他要去看合情合理,谁都不能开口劝他。 “是!”侯璟答得很干脆。 “十三爷,倭寇流窜在外,可让守御千户所派兵护送!” 朱景洪点了点头,自从经历过上次险境,他对个人安全的防护很上心。 李文钊看向都司来人,当即指令:“还不赶紧去跟张都知禀告,让他签发派兵牌票!” 留守金陵都司的,乃是一位姓张的都指挥同知,此人年龄较大所以未上前线。 朱景洪要出发去前线,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准备中。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留守的五百旗手卫军士,以及应天守御千户所的五百士卒,外加锦衣卫和留守的龙禁卫。 一共一千两百人的卫队,已在行宫门口列队等候。 这帮人铠甲精良,并带有充足的武器和干粮,便是遇上大批倭寇,打一场硬仗也是可能的。 当然了,朱景洪不是去打仗的,他会尽量绕开倭寇流窜方向,以最快速度赶到朱景源身边。 从应天到宜兴,如果把绕路考虑进去,中间至少也要三到四天,大队人马赶路就这速度。 宫门之内,朱景洪已换好甲胄,骑着马在侍卫簇拥下,走进了卫队环绕之中。 “出发……” 简单说完这两个字,朱景洪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便往前走去。 队伍离开行宫,便往东侧的朝阳门赶去,沿途百姓都已被清空,以保证朱景洪绝对安全。 待他们一行出城后,街上才恢复了热闹景象,众人纷纷议论是不是出事了。 朱景洪离开的第二天,有逃难的人来到应天府,前线兵败的事便传开了。 联想到昨日大军出城,应天百姓们人心惶惶。 住在城里还好些,有坚城庇护还有守军,若在城外那可就遭殃了。 尤其是家中资产丰厚的士绅,他们人家业可都在城外,倭寇来了还不得被嚯嚯干净。 当然了,担心这些亦是无用,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城。 薛府之内,薛蟠亦得知了城中消息,于是立刻去面见了母亲。 “你是说,今天走不了?” 薛姨妈有些不满,接着说道:“算命先生都说了,今天是黄道吉日,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娘啊……您没听清吗?外面正闹倭寇啊!” 薛蟠有些着急,接着说道:“不只是今日走不了,明日后日也走不了了!” “那什么时候能走?”薛姨妈也很着急。 薛蟠答道:“至少也得等到剿灭了倭寇!” “剿倭寇?官服剿了都快半年了,那得等到啥时候去?”薛姨妈忍不住吐槽。 在朱景源到来之前,金陵都司就在剿倭,前前后后确实已有半年。 薛蟠满是心疼说道:“就怕倭寇祸害田庄,那咱家就真的难了!” 内帑存银虽已被掏空,但薛家财产仍是金陵第一档,只不过大多是积压的货物,还有城外的数千亩良田和宅院。 折算下来,也有个十几万两的样子,但能动的现银却不过两三万两。 如今生意不太好做,且田庄可能被倭寇坏了收成,加之府中没有“足够”存银,让薛蟠感到格外不安。 (本章完) 第104章 定有厚报 第104章 定有厚报 【这一章我读了三遍,不可能有错别字!】 且说朱景洪一行,在离开应天府城后,他先是到了句容县,而后再到的金坛县。 越是靠近溧阳方向,就可以看到了更多的流民,沿途还有不少被毁掉的村子。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景,这两天他已看到过无数次。 当然了,沿途他们也遇到过小股倭寇,都被朱景洪派兵给宰了,可这仍不能消他心头之恨。 “十三爷,前面有个村落,咱们暂且歇歇?” 现在已到了中午,军士们已走了一个多时辰,是该休息并吃午饭了。 “好!” 现在他们已过了金坛县,距宜兴还有四十多里,天黑之前能赶到宜兴。 虽是歇息,一众军士还是分工明确,各自寻找了有利位置,让这村落变成了临时堡垒。 陆育新回来禀告:“十三爷,村里的人都跑了,想来是逃难去了……” “逃了也好,至少还活着!”朱景洪叹息道,这样想让他好受些。 “十三爷,这边有尸体……” 朱景洪又叹了口气,悲剧还是没能避免,这个村子里还是有人被杀。 走上近前,看着屋子内的尸体,朱景洪心中恨意激增。 屋内都是些被扒去衣服的女子,从其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出,她们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把她们安葬了吧!” “是!” 众人自去忙碌,朱景洪则被领到农家小院,院中已经摆好了吃食。 “十三爷,请用膳!” 朱景洪抽出腰间佩刀,看着刀身上映照的自己,徐徐说道:“侯璟……不把这帮倭寇杀光,我会一直不痛快!” 侯璟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是活生生的人,看到倭寇做的那些恶事,又岂能不对倭贼恨之入骨。 “十三爷,官军已在重新设围,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帮倭贼便会插翅难逃!”侯璟宽慰道。 就在这时,守在北侧的侍卫突然喊道:“里面有动静……” 这一声示警之后,大约只过了一秒钟,院内院外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几十名侍卫簇拥着朱景洪退出院子,外面更多士兵挤了进来,将发出动静的房间围了起来。 “谁……出来!” 示警的侍卫顶着盾,持刀靠近屋内床边,动静就是从床下传来的。 让一帮侍卫疑惑的是,刚才明明已经搜过了,房间里肯定不会有人,此刻又怎会有动静。 “出来……” 连续呵斥了两声,却见床下的木板被抬起,而后缓缓移向了一边。 就在这床底下,竟然隐藏了着一处地窖,此刻一名少女钻了出来,看其装束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然而出来一个,紧接着是第二个,再然后是第三人,四个…… 最终,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姣好的少女,面带惊恐从床底爬了出来。 地窖内一共走出六人,其中四人衣衫名贵,另两人一大一小应是母子,想来是此间房屋的主人。 “官爷,我们是良善百姓,贼寇来了便藏身于内!”身着锦布的老婆子解释道。 平若是以往,看到这么多持刀官兵,这婆子只会惊恐万分,但今日见了只感到格外安心。 那些倭寇烧杀抢掠,以及村子里的哀嚎痛哭声,都让她们吓破了胆,以为今日将要死在此处。 好在她们运气够好,倭寇劫掠时并未发现此处,才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在倭寇离开之后,被吓傻了的一帮女眷,也不敢贸然从地窖出来,以至于等到了现在。 刚才他们发出动静,也是在确定外边儿是官兵后,才壮着胆子抬起木板查看,然后就被侍卫们给发现了。 几名丫鬟仆妇,用身体将小主人围在中间,以免她暴露在一帮男人眼前。 而那一对母子,则神色惶恐躲到了角落,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眼见解除危险,朱景洪重新进了院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你们这装扮,不像是农家女子,你们是什么人?” 事情还得问清楚,本该深处闺中的小姐,出现在村落实在反常。 “回将军,我家老爷是通州市舶司提举,我家大爷和姑娘本打算去京城……” “谁料遭遇贼寇,便与大爷走散了,慌乱逃亡躲进了这村子,幸有农人搭救藏进地窖,方才得以保全性命!” “通州市舶司提举?”朱景洪念了一遍,而后看向了侯璟。 “是有这么个衙门……” 只听侯璟问道:“你们老爷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禀官爷,我们老爷姓甄讳明诚,今年已四十有七!” 听着这老婆子讲述,朱景洪表情变得怪异。 于是他问道:“伱家是否……有位奇特的少爷?” “将军您怎么知道?”老婆子有些惊讶。 “他叫什么名字?” “回禀官爷,我家三爷名叫甄讳宝玉!” 果然是了,这便是所谓的金陵甄家。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甄家还出了位太妃,与太上皇生活在宁寿宫。 身份已然确认,此刻再无询问必要,朱景洪便吩咐道:“让他们走吧!” “是!” 他是要去打仗的,自然不可能带上女人。 至于她们的安危,其实也不用担心,只要往东走就不会有危险,因为倭寇是往西北流窜。 然而就在这时,仆婢之间传来一个声音:“将军,小女子有话要说!” 却是甄家的小姐,此刻她已蒙上面纱,倒让人看不到其容貌。 “说!” “方才躲在地窖中,小女子听到了些贼寇的消息!” 倭寇也不全是倭人,还有些沿海渔民转化的海盗,二者大概是一比一的格局,甄家姑娘便是遇到的后者。 朱景洪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对方说下去。 “那些贼寇说,要捉些年轻靓丽女子,送给他们的少主享用……” 见甄家姑娘不说了,朱景洪不由感到诧异,最终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甄家姑娘接着说道:“这就是说,他们的少主肯定就在附近,将军若能领兵将其拿下,必定是大功一件!” 听得此言,朱景洪错愕不已,这位当真是想得简单。 倭寇都走这么久了,谁知道所谓少主逃哪儿去了,捉拿也得有个方向才是。 “你说的我知道了,多谢!” 朱景洪招了招手,便要让人带其离开。 很显然,情况跟甄家姑娘想象中不同。 “将军既得了小女子的消息,能否答应一个请求!” 朱景洪平静道:“你说!” “将军能否派人送我们回通州,到时我爹自会厚礼相赠!” 在甄家姑娘看来,外面实在太危险了,他们几个人女人在外边儿,没人护送根本就不敢走。 “我不缺钱!” 顿了顿,甄家姑娘接着说道:“我家姑奶奶为当朝太妃,将军若愿相助,日后定有厚后报!” (本章完) 第105章 硬仗 第105章 硬仗 “我们将军也不缺官儿做!” 侯璟笑着回答,引得周围众人跟着发笑。 见朱景洪并不否认,甄家姑娘着实没招了。 当甄家姑娘束手无策时,却听朱景洪道:“我们要去宜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们走!” 这总算是个解决的办法,到此刻朱景洪也不愿再多言,挥手让侯璟把人带了下去。 队伍在休整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陆续有村民出现,都有和甄家姑娘一样的打算,想跟着军队一块儿走图安生。 其实这样做完全没必要,他们只需往东走就安全,可惜百姓们根本不信。 没办法,这些人要跟着,那就只能跟着,大不了一块儿去宜兴。 这两天随行百姓不少,都是遇到城池就不走了,所有朱景洪也不怕累赘。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宜兴的方向再去赶路。 但朱景洪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在他们队伍相隔五里处,有一身穿倭国铠甲的少年,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情况。 “哈哈……大明皇帝的儿子,他的脑袋拿来当酒器,在我扶桑谁人能比?”少年张狂笑道。 他说的是日语,说明这少年是真倭。 “少主,主君命臣等竭力相救,如今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少主切不可以身犯险!”一旁将领劝解道。 “不过是顺手的事,明国的军队有多弱小,难道你不知道?”少年不以为意。 明朝的卫所军,在他看来就是垃圾,数倍兵力重重围困,还不是让他们突围出来了。 “少主,对方可有一千人,咱们兵力不足……” 没等此人把话说完,就听少年郑重其事道:“山本君,真正的武士,是无所畏惧的!” 见他这年少轻狂的样子,山本涿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让我们的人加快速度,就在前面树林处突袭,抓了那位皇子就撤!” “是!” 命令已经下达,一众高阶武士都被鼓动,山本涿也只能认真执行,尽最大的努力让袭杀成功。 双方人马各自行动,可惜这位“少主”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些。 当他们接近到二里时,就被朱景洪撒下的斥候发现。 “才四五百人?就敢咬上来了?” 朱景洪有些诧异,这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啊。 当然了,这也符合倭寇一贯风格,只因这帮人确实能打硬仗。 “十三爷,怎么办?”旗手卫的统兵千户免露担忧。 作为亲军二十二卫之一,旗手卫如今主要负责仪仗侍卫,根本没有作战经验。 “怎么办?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景洪沉声道。 “张千户,你怎么说?” 被朱景洪点到的张千户,来自于守御千户所,作战经验相对要多一些。 “十三爷,如今两军相隔甚近,若我们撤退被其撵上,那可就被动了……” 所以这位张千户的意思,就是要跟倭贼干一张,先发制人总好过被动挨打。 这也符合朱景洪的想法,虽然上次遇袭让他心有余悸,但不等于说他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这种心境,朱景洪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按道理说前世他算是比较“怂”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受到了前身的影响。 “那就准备应战,先让百姓们撤走!” “是!” 朱景洪的命令传达之后,军队开始变换阵型,列阵方向正事朝着倭寇。 而得知情况的百姓,则是很听话的向南撤离,那是宜兴城的方向。 另一头,倭寇发现了明军行动,自然也就没了潜行的必要。 冈本正英将下属召集起来,表示要正面跟明军硬刚。 本来偷袭获胜概率就小,眼下却还要选择硬刚,这不是自寻苦头吗? “少主,万万不可!” 冈本正英冷声说道:“山本君,伱若是害怕可以离开,我不会责怪你的!” 此刻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倭寇中选出的精锐,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这时有斥候来报:“少主,明军已向我军靠近!” “他们已经压过来了,我们此时候撤退,必将被明军穷追猛打,这一仗不打不行了!” 冈本正英的判断很对,眼下两军相隔如此之近,战斗确实已经无可避免。 “列阵应对……” 和明军比较类似,倭寇前方站的说是弓弩兵,后面跟的是持刀盾兵。 这样规模的战斗,可操作性基本没有,无非先是对射然后短兵相接。 比的就是一个气势,谁怕了谁就崩溃,然后被追着打。 两方军队逐渐靠近,很快只相隔四五百米,双方都能看到对方身影。 距离逐渐接近,大战一触即发,原野上显得格外安宁。 相比较而言,朱景洪前方的军队,配合明显不够默契,尤其旗手卫的军士更显散乱。 当然了,他们的装备是一等一的好,也可以弥补交战经验不足。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一百丈,七十丈,五十丈…… 明军后侧,朱景洪已张弓搭箭,瞄准了倭寇队伍中的山本涿。 这厮年龄够大,而且处于队伍中间,在朱景洪看来便是主将,所以他打算进入射程后将其狙杀。 他手里拿的硬弓,绝对是战场上最厉害的远射武器,当狙击枪用毫无问题。 四十五丈、四十丈,三十七丈…… 距离越来越近,双方行动越发缓慢,都已经最好了迎接箭雨的准备。 “你们说,我这一箭,能不能中?” 还没等众人回答,朱景洪已松开了弓弦,箭矢呼啸而出直飞对面。 山本涿只听到破空之声传来,然后就感到喉咙传来剧痛,低头便看见箭矢尾部额羽毛。 他竟是被一箭穿了喉! “咯……咯……” 看向一旁的冈本正英,山本涿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紧接下一刻他栽倒下马,其身旁的冈本正英惊愕无比,几息之间竟未缓过神来。 虽然他蔑视山本涿胆小,但也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是在这片土地上最亲近的人。 可眼下,战斗还未开始,这位至亲之人却死了。 “山本君,我会替你报仇!” 冈本正英才说完这话,在他左侧又有人发出惨叫,便见此人亦被一箭穿喉。 只听有人大吼:“少主,对面有神射手,要小心!” 而此刻明军之内,随着朱景洪连射两人,而且貌似将对方主副将击杀,一时间可谓士气高涨。 “十三爷威武……” “十三爷威武……” 这已不是朱景洪第一次杀敌,所以此刻他表现得极为平静。 “诸位……倭寇残害百姓,杀我同胞,宰了他们!” 没有过多华丽词藻,但此刻却格外提振士气。 “宰了他们!” 有军官跟着大吼,随即士卒们也怒吼起来,有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之势。 “放箭……” (本章完) 第106章 胜利就在眼前 第106章 胜利就在眼前 【感谢“想不出来名字”的打赏,其他人可不要学啊,大家币不足我还是知道滴!】 当双方距离到百米之内,交战便正式开始,明军一方开始放箭。 而倭军并未还击,只因他们的弓要差些,必须硬扛几波箭雨才能反击。 明军齐射之时,朱景洪也没闲着,张弓搭箭对倭寇一方进行点射。 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被点射而死的倭寇军将,已经有十来个了。 “诸位,我这箭法还行吧?”朱景洪笑顾左右。 此刻众人已不只是口头喝彩,那是真打心眼儿里服气,从古至今怕也没几个人有这本事。 在周围侍卫崇敬的目光下,朱景洪继续张弓搭箭点射,接下来又有倭寇军官被射杀。 军官是军队的骨架,五百人的倭寇之中军官也就二三十人,加上精锐骨干最多七八十。 几分钟内被朱景洪点射带走之人,这对倭寇的指挥体系造成了严重打击。 再加上明军一道道箭雨袭来,这让倭军队形开始不稳,但这帮人愣是没逃跑的。 “稳住稳住……” 冈本正英躲进人群,他手下的军官也是如此,这让朱景洪已经无法点射。 两军越发靠近,很快进入了七十米距离,明军已停了下来,大盾长枪列阵迎敌,其后则是继续抛射的弓弩兵。 他们携带了足够的箭矢,可以进行“远程”压制。 反观倭军这边,他们的弓弩兵也开始放箭,但只是起压制明军的作用,好让他们的武士靠近明军。 冈本正英很清楚,他们的优势是短兵相接,只要扛过箭雨冲入明军,这一仗他们基本就胜了。 至少以往的经验,告诉冈本正英是这样的。 当然了,冒着箭雨强行进攻,也给倭军带来了极大杀伤,至少有上百人已倒地不起。 这一幕,也让朱景洪心惊不已,暗道这帮倭寇果然有些本事。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倭军主将都死了,居然还有如此顽强战斗意志。 这样的国家让他成长起来,岂非我大明心腹之患? 我看只剿倭寇还不行,回到京城后得想办法,让老头儿把日本摁死在海岛上。 前世今生的仇恨,让朱景洪低声呢喃:“不整死他们,我睡不着啊!” 对面倭寇还在继续靠近,这些人几乎都举着盾牌,想要射杀已经不太容易。 当然了,这对朱景洪来说不难,转眼之间他又送走了十几个。 在他左右的侍卫,那也不都是吃干饭的,点射之下也送走了三四十个。 当双方距离已在十丈内时,只听明军千户搞混:“稳住阵型,准备迎敌……” 他这话音才落下,前方倭军便大吼着冲来,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老实说,跟随朱景洪的这帮军队,战斗经验不足且意志薄弱,此刻多数人心里都是慌的。 很快双方缠斗在一起,冲过来的倭寇仅二百多人,竟让迎面的明军招架不住。 朱景洪本想上去拼杀,但被侍卫们给拦住了,于是他只能继续点射。 从开始到现在,奋进全力射出四十多箭,即使他体力雄厚也感到肩酸,可他还是拉开了弓弦。 两军交战之中,也只有他有那个准头,能在缠斗之中命中敌军。 “十三爷,你看那边儿……”张临指向远处。 朱景洪放眼望去,却见远处倭寇弩手之中,有几人打马走出了多列。 稍有作战经验的都知道,那些人应是当下倭军指挥官,眼下是在观察情况。 “会不会,中间那个年轻人,才是这帮倭寇的头儿?”朱景洪有些疑惑。 抱着有枣没枣捅上两杆子的想法,朱景洪张弓搭箭瞄向了前方。 另一头,倭军将领开口道:“少主,此战只怕难胜了,要不我们撤吧!” 明军步兵至少有七百人,冲上去倭军不过两百人,一击之下明军并未崩溃,想要速胜已经不可能了。 而倭寇靠的就是悍勇速胜,做不到就得赶紧跑路,然后寻找下一次战机。 “若明军之中无神射之人,各部将领俱在,我军岂会……” 没等冈本正英把话说完,就听身前有人高呼:“少主小心!” 那破空之声音太熟悉,听到之后左右武士尽皆靠拢,竟生生组成了一道人墙。 箭矢直接刺中此人,巨大的力道将其贯串,箭头抵到了冈本正英胸前铠甲上。 这样生死一瞬的情形,及时冈本正英胆大妄为,此刻也被吓得大气直喘。 要不是开战前他拉得干净,只怕眼下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少主,快走……” 左右拉着失魂的冈本正英,将其送入了弩手之中,好一会儿这厮才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冈本正英都认为自己很勇敢,杀人屠村毫不在意甚至享受,可当自己小命受到威胁,他才知道自己也是会怕的。 “少主,战事不利,赶紧撤吧……”左右又开始劝解。 这个时候,冈本正英也认清了现实,在左右簇拥下上了马背,打算抛弃部众跑路了。 远处,看着上马要逃的几人,朱景洪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看向侯璟,说道:“看到上马那几个人没有?” “看到了!” “你带上二十个人,把他人给我弄回来,死活不论!” 既然是弄回来,那肯定最好是活的。 侯璟虽然心里没底,但这个时候哪能弱了气势,当即答道:“臣将全力以赴!” 朱景洪笑着说道:“那是条大鱼,抓到了我给你们请功!” 这话听的众人心痒不已,朱景洪给李文钊请了功,这厮就升到了京城去,此时侍卫们都是知道的。 眼下在知道的人眼里,朱景洪虽平日里莽撞了些,却是个说话算话能扛事的人。 所以他开出的“好处”,侍卫们深信不疑。 故而此刻,一众侍卫都希望侯璟能点自己,好一起跟着捞点儿功劳。 龙禁卫内虽然升迁快起点高,但其内部也是非常卷的,每年都有人期限到了被外放。 不想外放只有两条路,要么积攒功劳升官,要么是更受皇帝看重或者信任,一步登天被调至乾清门侍卫处。 若是被外放,无论去京营还是侍卫上直军,都是漫长的熬资历过程,往后升迁也会竞争更大。 当然了,这些困难有追求的人才会有,选择躺平那日子可舒服得很,只是家族败落也是注定的。 很快侯璟选好了人手,打马向着逃跑那几人追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原野之中。 而正面战场上,冲到前面的倭军已失了锐气,此刻已被大批明军包围,正在做困兽之斗。 这一仗前后的时间,只不过了十几分钟,但原野上已倒下了大量尸体。 “杀光他们……”明军千户大声鼓劲儿。 “杀……” 士兵们跟着大吼,他们已经找到了信心。 胜利就在眼前! (本章完) 第107章 为了两国邦交 第107章 为了两国邦交 胜利毫无疑问,接下来只用了十几分钟,倭寇就被击溃逃离。 已经耗费这么多心思,又岂能让倭寇活着逃离,士兵开始了单方面的吃鸡游戏。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明军才重新收拢到一起,逃跑倭寇除了零星者,其余全部被砍下了脑袋。 “十三爷,这是大胜啊!”张千户满是喜悦。 朱景洪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之功,皆将士勇猛,我会替你们向圣上请功!” 瞧瞧,这就是十三爷啊,一开口就是跟圣上请功。 他们这些中下层军官,功劳最多由都司来审核,被兵部得知的希望都很渺茫,更不用说被皇帝得知。 “多谢十三爷!”众人齐齐下拜。 接着众人便着手收尾,受伤的士兵要得到救助,战场也需要打扫…… 关注着侯璟离去的方向,朱景洪心里还有些焦灼,生怕侯璟等人遭遇不测。 但正常来说,只要侯璟他们装备更好,而且人数占有极大优势,稳扎稳打应该能将倭贼拿下。 “十三爷,他们回来了……” 思索之间听到提醒,朱景洪抬头望向远处,果然见到远处烟尘已起。 “看样子,他们并非无功而返!”朱景洪面露笑意。 他已经看到,有几匹马上扛着人,想来便是抓回的俘虏了。 还没靠近,便能听到侯璟几人的欢呼,看样子这次战果不错。 “十三爷,人给您捉回来了!” 冈本正英和几个随从被捆着,先是被侯璟拉下马砸在地上,而后跟张临拖着送到朱景洪面前。 “十三爷,就这小子才是领头儿的!” “刚才我们追上去,其他人都留下来断后,就他带着两个随从在逃!” 冈本正英很年轻,年纪最多不过二十,此刻的他不断打量着周围,神色间满是惶恐之色。 刚才他有多狂,眼下就有多怂。 “你叫什么名字?”朱景洪沉声问道。 “十三爷,这厮是日本人,听不懂咱天朝语言,得懂他们鸟语的人来翻译!” 说完这话,侯璟将另一俘虏拉下马,一脚把正装死的这人给踹醒。 “你不是说会倭寇的话吗?赶紧起来翻译!” “是是……小人照做,小人照做!”地上汉子连连答话。 “他是什么人?”朱景洪直接问向“翻译”。 “回将军,此人才来不久,应该是个大人物,可到底什么身份我也不知……” “将军,我也是良民,只是随商队在外跑,才知晓一些倭国话,我也是好人呐……” “两天前,我也是被迫从贼……” 朱景洪沉声道:“伱问他,是什么身份!” 于是这汉子用日语,转达了朱景洪的话。 即使到了这一刻,冈本正英也不愿放弃存活,此刻他已想了很多办法。 “我叫冈本正英,是日本国冈本将军的儿子,这次我是被手下胁迫,然后才……” 冈本正英开始回话,一旁的汉子直接翻译,一场审问就开始了。 眼下的日本依旧是幕府将军制,只不过现任将军不是德川家,而是所谓的冈本家族。 “我们日本国,非常忠于大明皇帝陛下,我的父亲亦每日朝西参拜……” “我们两个国家是君臣,更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如今有些误会……都是我们的过错!” 在冈本正英的口中,他是到大明来游历,却被倭寇绑去充门面,才会落得今日这个样子。 一句话,他跟倭寇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个误会。 “还望将军饶恕我们,我回日本后定有厚报!” 这个时候,冈本正英假装不知朱景洪身份,也是为了活命。 “钱财,女人,土地……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我家在大明有些朋友,其中一些还位列朝中,将军升迁也能帮得上忙!” 这话听在朱景洪耳中,让他感到有些滑稽。 毕竟一个时辰前,甄家姑娘才跟他说过这些。 此刻他已知道,甄家姑娘所说的“少主”,指的便是此人了。 想来前面村里子的烧杀,也是这位冈本公子一手操办。 “十三爷,这厮还不知您身份,要不告诉他?” 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问向左右侍卫:“你们说,此人该如何处置?” 龙禁侍卫,日后大多是要做将军的,朱景洪想听听他们的说法。 张临当即开口:“十三爷,一刀宰了便是,这厮嘴里没几句真话!” 而一旁的陆育新则说道:“此人毕竟是日本国少主,贸然杀掉……只怕不太好,还是交由朝廷处置为好!” “侯璟,你怎么看?” “十三爷,臣也觉得,还是慎重为好!” 朱景洪微微点头,说道:“明白了,他毕竟是日本国的……少主,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确实不能贸然处置!” 而他们的对话,也由翻译说给了冈本正英,后者听了顿时生出希望。 只要现在不死,被交给大明朝廷之后,一切便有转圜的余地。 想着这些,冈本正英心中喜不自胜,同时对朱景洪生出鄙夷之心。 当然了,他这些心思都在心里,脸上是半分都看不出来。 “人家毕竟是日本少主,若是施加国法……岂不让两国难堪?” “依我之见,不如直接放了!” 朱景洪的这番话,让在场众人惊讶无比。 刚刚还喊打喊杀,这么快又要把人放了?就因为对方是日本国的所谓“少主”? 您可是大明皇帝的儿子,还怕这么个东西? 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甚至连听了翻译的冈本正英,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十三爷,这……恐怕不妥!” 朱景洪不欲多言,当即下令:“就这么定了,把他身上绳子解开,放他离开……” “十三爷……”侯璟还想再劝。 “放他离开!” 见朱景洪态度坚决,侯璟等人也没了办法,只能不情不愿解开了绳子。 “多谢将军,待我回到日本,必有后厚报! 听了翻译,朱景洪笑着说道:“为了两国邦交,今日我放你一马,快走……往后要做个好人!” 直到现在,冈本正英还觉得不现实,但在朱景洪真诚注视下,他还是转身往远处跑去。 每跑出几步,这厮都会回头来看,看到的都是朱景洪的笑容。 跑出三四十米后,冈本正英终于放下心,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看到他越跑越远,朱景洪对一旁侍卫说道:“拿弓来……” 啊?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旁边侍卫满脸疑惑,将朱景洪的强弓递了过去。 张弓搭箭,朱景洪笑看左右,问道:“你们说……这一箭能不能中?” 到此众人知,朱景洪并没打算放过冈本正英的意思。 “十三爷神射,当然能中!”侯璟第一个开口。 朱景洪笑了两声,而后箭矢呼啸离去。 冈本正英已跑出六七十米,正当他心中喜悦之时,只觉大腿剧烈疼痛,以至于直接栽倒在地。 谁要杀自己?难道朱十三连手下人都镇不住? 冈本正英很疑惑,于是他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压制住心中恐惧和绝望,转身想要看看情况。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箭射在他的肩上,让他再度栽倒在地上。 他看清了,是朱景洪在挽弓,这个声称要放自己的人,居然是在骗自己…… 恐惧,害怕,耻辱…… 刚才冈本正英多么有希望,此刻的他就有多绝望。 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他非常非常想活下去! 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冈本正英撑起了身子,想朝前方继续逃…… 然而第三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 倒在地上,和山本涿一样“咯咯”了几声,冈本正英不再动弹。 弄死了冈本正英,朱景洪心里气顺了些,他怎么可能放走冈本,这里可是金陵啊! 这帮倭寇最喜欢虐杀百姓,今日他也送给这厮三箭,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把弓扔给身旁侍卫,朱景洪对瑟瑟发抖的翻译说道:“听说海岛上还有些残留的倭寇,你去跟他们说,大明朝的十三爷,宰了他们日本的少主!” “他们要是有种,就来找我报仇吧!”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翻译连连磕头。 他是非常惜命的人,自然不愿意跟冈本正英一样,声声被朱景洪虐杀。 “再不滚,我现在就砍了你!” 被解开了绳索,这位翻译被逼无奈,只能拼了命的往东跑去,而且还来了波蛇形走位。 正当众人以为,此人也将被射杀时,朱景洪却全无动作。 “十三爷,真要放了这厮,再跑就得起骑马追了!” 朱景洪不以为意,说道:“跑了就跑了,正好让他告诉海上那些倭寇,敢上岸也是死路一条!” 事情真的是这样? 肯定不是如此,射杀冈本正英并让倭寇知道,朱景洪就是要让消息传到日本,看看那位幕府将军的反应。 不管对方什么反应,都会对两国邦交产生负面影响,到时候对方不服就可以揍他们了。 同时如此行事,再度证明朱景洪行事莽撞,等于给朝廷给皇帝惹麻烦了。 而朱景洪本人,很需要犯这个错,才能中和他接下来想立的大功。 否则表现得太过优秀,属实容易招惹麻烦,毕竟高书言已对他起了防范之心。 所以他必须维护,自己莽夫的人设,才能减轻让太子和睿王怀疑。 十三弟虽人缘好会打仗,但还是个头脑简单,行事冲动的夯货罢了…… 如果太子和睿王这样想,朱景洪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了,他相信那位精明的老爹,能看清自己的闪光点。 (本章完) 第108章 临机专断之权 第108章 临机专断之权 简单休整后,朱景洪继续带队赶路,朝着宜兴继续进发。 众人没走出多远,又陆续有百姓靠过来,显然是想跟着一起赶路。 甄家几人亦是如此,荒郊野外贼寇出没,她们这些女眷更担心安全,跟着大队人马走有安全。 从中午一直赶路,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朱景洪一行终于到了宜兴。 进了城后,他立刻赶往太子下榻之处,也就是宜兴县衙。 朱景源吐血病倒,高书言一帮学士着急,作为东道的宜兴知县更着急。 太子若真有个好歹,他这知县不但当到头了,说不定还得跟太子一起走。 “太子醒了没有?” “今天只醒了半个时辰不到,然后又昏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宜兴知县忐忑道。 很快,朱景洪被引到一处房间外,这里是有龙禁侍卫守着。 进了房间,便是几名东宫学士,以及正在熬药的两名太医。 “十三爷……” 众人跟他打招呼,而朱景洪直接走向了床边。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太子,朱景洪的心顿时难受起来。 我的好四哥,你可不能有事,如今我还羽翼未丰,你要是嗝屁岂不便宜了老六? 想着这些,朱景洪趴到了床边,挤出眼泪哀嚎道:“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伱要是有个好歹,我可如何跟爹娘交代啊?我的好四哥……” “十三爷,太子殿下需要静养,您还是……” 一旁东宫属官正要劝解,朱景洪当即回头,呵斥道:“你们是如何照顾的太子?” “竟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这样的指责,在场众人无不心惊,真要是坐实了这罪名,他们可都得完蛋。 “十三爷,太子殿下正在安歇,你岂能在此地吵闹,难道你不顾及殿下病体?” 屋子门口,得到消息的高书言,和另两位东宫学士走了进来。 朱景洪浑然不怕,冷冷说道:“你们将太子弄成这样,倒还反过来怪我?” 做弟弟的担心兄长,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有什么可怕的。 进了屋子,高书言走到床边,面带悲戚道:“十三爷慎言,太子病重臣等同样担忧!” 看得出来,高书言确实对太子有感情,此刻悲伤不是装出来的。 朱景洪不喜欢高书言,甚至想除之而后快。 只因此人戒心极重,还撺掇太子疏远朱景洪。 不把这人剪除,朱景洪如何安心借太子的势,如何隐于太子身后丰满羽翼。 交好李文钊后,朱景洪消息非常灵通,已得知京中有人弹劾高书言。 所以现在,朱景洪得给高书言揽罪,京里要整他的人自会借题发挥。 众人争论之间,王全义和孔金山也赶了过来。 正是他们这五人,组成了金陵官军指挥中心,指挥着前线三万大军作战。 “见过十三爷!”王全义二人恭敬行礼。 朱景洪不由问道:“如今剿倭事大,你们又不是太医,当以领兵作战为要,怎么也在此地?” 这当然是很不合理的事,以眼下这传递消息靠人的时代,指挥官当然离战场越近越好。 宜兴隔着剿倭前线,至少又有七八十里,这样后方指挥与前线是脱节的。 “你们知不知道,倭寇肆虐各地,百姓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主将龟缩在宜兴,你们就是这样打仗?”朱景洪越发不满,语气中已带有质问。 对高书言不满是出于私利,那么眼下呵斥王全义二人,朱景洪完全是处于公心。 “十三爷,非是臣等……”王全义欲言又止,目光却瞟向了一旁的高书言。 “十三爷,是臣让他们留在宜兴,只因太子殿下也在宜兴!”高书言冷声解释。 朱景洪也跟着冷笑:“原来是你的意思……有高学士这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为何剿倭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将高书言噎得哑口无言,只听一旁的王全义帮腔。 “高学士毕竟是读书人,对领兵征讨之事不懂也正常,十三爷切莫苛责……” 这话表面是为高书言说情,实为指责他外行领导内行。 本来王全义派人传讯,将朱景洪请过来,为的就是排挤高书言,好让自己能专心剿倭。 “我可以不怪罪,那些抛家舍业的百姓,能不能不怪罪?” “我爹让四哥来主持大局,如今局面变成这样,他老人家会不会怪罪?” 朱景洪的扣的罪名,是一个比一个沉和重。 其他的高书言还无感,当听到皇帝会不会怪罪时,高书言没来由冒出冷汗。 “咳咳咳……” 房间内争吵激烈,现场传来的咳嗽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四哥,您醒了?”朱景洪连忙转过身去。 “殿下,您那里不舒服?” 高书言也跟着开口,脸上关切溢于言表。 “十三弟,你来了……” 朱景源语气格外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嗝屁,这可让朱景洪担心的很。 “四哥,你要少说话少操心,你得好好养身子!”朱景洪的关心,那也是真心实意的。 朱景源喘了几口气,而后问道:“剿倭……现在如何了?” 王全义适时开口:“倭寇……正在围剿之中,太子爷不必忧心!” “战况如何,可有捷报?” 毕竟是领着圣旨来的,朱景源岂能不关心情况。 病危还得想这些,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剿倭正在合围,各部精诚协作之下,想来……” 准确来说现在就是一团乱麻,王全义此刻编不下去,却又不敢说假话蒙骗。 这时孔金山在一旁递话道:“倒是今日,十三爷领兵与倭寇激战,并将所敌倭寇全歼!” 刚才过来的路上,孔金山听了侍卫们对话,得知了今日中午的战斗情况。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太子爷听了也能高兴不是。 这一消息,倒是出乎高书言的预料,房间内的东宫属官们,也都是一脸的惊讶。 “全歼”这个词,着实是个稀罕的词,至少朱景源指挥的一个多月里,基本上就没有过这种事。 朱景源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能力有限。 十三弟虽然读书不行,平日里说话做事也莽撞,但干差事是真有能力……朱景源暗自感慨。 “十三弟办事稳妥,我是知道的……” “如今我……病重难起,难以料理剿倭之事……” 听到朱景源说这些,高书言顿时感到不妙,当即开口:“太子殿下,臣等定会勠力同心,誓将倭寇……” “高先生……” 听到朱景源呼唤,高书言只得答道:“臣在!”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们平日读书养性,如何知晓战阵之事,还是让懂行之人来做吧……” 果然跟自己所想一样,高书言当即就要劝慰:“殿下……” 朱景源撑着就要起身,同时说道:“高先生,百姓处于水火,我心如刀割火烧,如何能安心养病?” 或许是太过激动,朱景源又咳嗽起来,吓得高书言不敢再开口。 “四哥,你赶紧歇着!”朱景洪连忙帮其顺气。 勉强平稳气息,朱景源盯着亲弟,极为郑重道:“十三弟,剿倭之事,吾授你临机专断之权!” “你定要……” 后面的话,朱景洪都没注意去听,只因他心里已乐开了。 临机专断之权,自己还没开口去要,好四哥就主动送来了。 一番谆谆教诲之后,朱景源沉声道:“接下来,四哥就靠你了!” 这话也等于说,至少这剿倭这件事上,东宫这班学士包括高书言在内,已经证明他们靠不住了。 王全义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再三推脱之后,朱景源执意要给权力,朱景洪才“战战兢兢”应承下来,该做的戏他都做足了。 “四哥放心,小弟定会全力以赴!” (本章完) 第109章 荣国府事 第109章 荣国府事 神都洛阳,荣国府内。 “琏二爷,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贾琏正在跟平儿打趣,听得此言不由纳闷儿,这马上都要到中午了,这个时候叫自己去做什么。 当然了,即使心中有所不满,贾琏也不敢有怠慢,立刻就往荣禧堂去了。 进了贾政书房,贾琏行礼之后,方才问道:“老爷您找我?” “坐吧!” 只得坐下,神色格外恭顺。 “今日我已得知,今年九月龙禁卫要外放一百三十人,你可愿去兵部参考?” 龙禁卫要外放一百三十人,等于说得征入这么多人,对想要入仕的勋贵子弟是个机会。 此前说过,龙禁卫对勋贵子弟是敞开的,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入选。 其剩下的名额才由京营各卫,及都司六品以上武官子弟参选,这竞争可不是一般都大。 贾琏完全没想过,二叔竟会让自己干这个,一时间竟有些惊慌。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都好,哪还愿意去皇宫里站班,再然后跑去军营里摸爬滚打。 当然了,能否通过兵部的过关考试,也是说不清楚的事。 “二叔,你是说去挂名龙禁卫?”贾琏装傻充愣。 贾政面带不愉道:“当然不是,我是叫伱通过考选,入戍禁中!” “这,侄儿只怕……” “怕什么?你爷爷当年何等气魄,你得跟你爷爷学,不要……” 终究是自己亲大哥,有些话贾政说不出来。 “明白没有?” “明白了!”贾琏不情不愿。 “还有两个来月,你要好生练习,家里的琐事先放下!”贾政板着脸教训。 “是!” “去吧!” 极为惆怅走出书房,贾琏正打算回住处,和老婆吐槽贾政的无理要求,却又被小厮给叫住了。 “二爷……大老爷请你过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两位爷怎么都找自己? 相较于贾政,贾琏自然更怕贾赦,所以心情不免忐忑起来。 很快,贾琏来到了贾赦外书房,便看见了一群莺莺燕燕,坐在廊下磕着瓜子儿闲聊。 其中有好几个美女,甚是合贾琏的心意,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见过琏二爷……” 贾琏浅笑回礼,而后径直入了仪门,然后便进贾赦的外书房。 “父亲……” 贾赦正背对着贾琏,手里捧着瓷器细细观赏,一副休闲的样子。 “你二叔叫你过去,是为何事?” 显然,贾赦知道荣禧堂发生的事,否则不会叫贾琏过来。 “二叔说……让儿子去选龙禁侍卫!” 放下手中玩物,贾赦转过身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跟自己生分的儿子,问道:“你怎么想?” “儿子……不知道!” 贾琏当然是想安心摆烂,但又摸不准贾赦心思,所以干脆含糊其辞。 “就你这样子,还能选进龙禁卫?”贾赦满是鄙夷。 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贾赦还真有资格说这话,只因他也被选入龙禁卫,而且还做到千户一级才外放。 他本有大好的前程,按照正常的升迁速度,不说做到五府的都督或都督同知,他贾赦至少也是个都督佥事,去京营也能做个总兵官。 然而,一切都因十年前的犹豫,导致贾家得罪了皇帝,于是地位一落千丈。 “孩儿也觉得,自己去了怕是选不上!” 贾赦冷着脸说道:“你知道就好,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听你二叔的瞎折腾!” 不听二叔的?如今可是二叔管家,不听他的……我不也混得跟您老人家一样? 见贾琏不说话,贾赦当即怒斥:“你小子聋了?” “儿子知道了!”贾琏无奈至极,他又哪里敢跟老爹唱反调。 “滚吧!” 不敢争辩,贾琏匆匆离去,心里是格外的郁闷。 待他回到住处,王熙凤已吃过午饭,正召集一帮丫鬟婆子吩咐事情。 见贾琏面带不愉,一头扎进了里间,王熙凤就知道有事发生。 于是她一面吩咐平儿摆饭,一边儿尽快讲完事情,然后就往里间去了。 却见贾琏正喝闷酒,王熙凤便问道:“我说……老爷叫你过去,到底是什么事情?” “莫非还是为金陵的事?” “老爷想让我去考龙禁卫!” “这倒也不错,其他公侯府邸的少爷,那个没有谋个正经差事!”王熙凤笑着说道。 贾琏无奈道:“唉……这些年我那练过弓马骑射,去了只怕也考不过!” 王熙凤不以为意:“考不过也没什么,咱府里也不缺官做……” “二叔让我多加习练武艺,刚才父亲又把我叫过去,吩咐不许练武……这才是麻烦!”贾琏又喝下一杯酒。 “这……” 王熙凤虽聪明,遇到这种事也难解,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看来当年那些事,还是让父亲后怕,所以只一门心思过日子!” 贾琏虽有些纨绔,但也是个明白人,两位长辈的用意他大致能猜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王熙凤问道。 “要不……去问你叔叔?” 王熙凤的叔叔,便是正三品威烈将军,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现任显武营总兵官王子腾。 王子腾虽无爵位,但这等官职在朝中,已是少有的实权武职,他的看法当然有参考价值。 “那好……过两天我去拜访叔母,正好瞧瞧新修的园子!” 夫妻二人商议对策时,贾赦也来到了荣禧堂,正跟自己亲弟弟说话。 “老二,前些日子,元春来了信?” “嗯!” “信里说了什么?” “就是嘱咐些琐事!” “是吗?” 兄弟二人很少坐在一起,此刻聊天极为干瘪,跟陌生人也差不多。 “大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老二,你还是安分呐!”贾赦看向胞弟。 “大哥,我让琏去选龙禁卫,就是不安分?” 面带不愉之色,贾政接着说道:“那我倒要问问,武勋之家入选禁卫,乃世祖爷定下的祖制,我家虽以不负当年盛况,也还算武勋之家吧?” “琏儿去选禁卫,有什么不对?” “难道只是选禁卫那么简单?你就没有别的心思?”贾赦毫不退让。 贾政的女儿是太子侧妃,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贾家,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在贾赦看来说不清楚。 所以他不愿去冒险,至少对他来说看不到好处,关键是折腾的风险还极大。 “当年父亲在时,咱家是何等盛况?如今家族败落,大哥你就无动于衷?” 站起身来,贾政郑重说道:“事在人为,我们总要做点儿事!” (本章完) 第110章 说情 第110章 说情 皇城,集贤馆后堂。 吃过午饭,朱景渊和几位官员,正坐在一起喝茶。 这些官员里面,有随朱景渊一起修书的,也有已从集贤馆外放的官员。 靠着集贤馆这地方,朱景渊和不少官员有交情,每日来见他的人有许多。 “刑部重新判了案子,钱瑞明他们要被抄家流放,胡进安本人还要被斩首!” “王爷,刑部如此重判,实在有违国法,我等虽已上奏弹劾,却一直杳无音信……” “王爷为圣上器重,我等此番前来……却是想请王爷出面,到御前为钱刘等人求个情!” “国家自有法度,王爷素有贤名,如今正是王爷匡扶法纪之时!” 几名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层层递进逻辑清晰,显然是有备而来。 钱瑞明刘德言这帮人,怎么说也是替朱景渊办事,如今才落得这个下场。 这个时候朱景渊若拒绝说情,那可就让追随他的人寒心了。 一旦人心散了,可不止是队伍不好带了,连累着名声臭了谁还追随你。 放下茶杯,朱景渊理了理衣袖,徐徐说道:“他们的事我一直在斡旋,刑部那边我都去了几次,刑部也有自己的难处!” 刑部有什么难处,在场众人当然清楚,所以他们才来找朱景渊。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众人非常清楚事情关键在皇帝,但谁也不敢为此事去觐见。 这个时候,作为皇子亲王的朱景渊,就该担负起众人的希望。 “你们的意思本王明白,这件事我也一直牵挂着!” “钱刘二人虽有错,但也是我大明朝的忠臣,如此重判着实有些过了!” “即使伱们不说,今日我也打算去宫里,面见父皇为他二人求情!” 最后一句当然是假话,如果没有眼前这帮人提要求,朱景渊也就装不知道过去了。 “钱刘二人落得今日下场,皆因其放任自流,忘了圣贤教诲……” “他俩这样的糊涂人,只怕世上还有不少!” 朱景渊突然提这些,显然是意有所指,便有官员接话:“世风日下,我等饱读圣贤之书,便该匡扶世道人心才是!” 这话引得在场众人连连点头,儒家追求的治国平天下便是如此。 “京城荣国公府,你们可都听说过?” 朱景渊这么问,属于有些侮辱人了,宁荣二府虽已落寞,但也不至于无人知晓。 联想到朱景渊方才的话,便有官员问道:“难道这荣国府,有什么蹊跷事?” 朱景渊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人说,荣国公府内宅的公子小姐,皆已长大却还同吃同住,你们说……这像话吗?” 自从决定要收拾荣国府,朱景渊就命人去收拾罪证。 这一查还收获不小,宁荣二府的破事儿简直太多,朱景渊偏偏选了内宅的“琐事”。 不是他心善,而是因为其他那些事,其他勋贵也没少干,拿出来会让许多人不安,平白也会多得罪人。 内宅之事关乎名声,不重不轻却可一剑封喉,在朱景渊看来恰到好处。 “无论怎么说,荣国府是朝廷勋贵,不求他们表率天下,至少也该严守礼教无愧于心,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你们说世风日下,这就是眼前的例子!”说到这里,朱景渊忍不住摇头,一副极度惋惜的模样。 立时有人怒道:“荣国府竟有此事?当真是有辱斯文,亏那贾政还是朝廷命官,以圣人门徒自诩……” “此等表里不一,奸诈虚伪之人,有何面目与我等同殿为臣!” 众人已明白朱景渊的意思,此刻自然都顺着说下去,很快便达成了一致意见。 “王爷放心,此等无礼义廉耻之族,臣等会上章弹劾……以护我大明伦理纲常!” 朱景渊微笑说道:“匡扶风纪,全奈诸位了!” ………… 谈话结束,官员们离开了,朱景渊便乘轿进了宫。 既然答应了求情,他怎么都得走这一遭。 等他来到乾清宫外,询问当值官宦后得知,皇帝正在与阁城议事。 于是朱景渊便在殿外等待,拒绝了去偏殿奉茶的待遇,只因他想听听议事的内容。 按道理说这不合规矩,但朱景渊深受皇帝看重,太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里面议的是西北局势,讨论什么时候出兵,动那一营的军队,是否调动侍卫上直军。 结果讨论到最后,竟偏题到太上皇的圣寿节,到底要不要召准噶尔汗来朝贺。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调京营前往甘肃镇守,然后召准噶尔汗来朝见。 朱景渊本以为议事结束,自己要准备觐见了,那知陈锦昀又开口说话,竟是替钱刘二人求情的。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位列宰辅的陈锦昀,被皇帝狠狠训斥,丝毫没给他留面子。 阁臣之所以权重,完全在于皇帝的信任,所以揣摩圣意非常重要。 陈锦昀此刻求情,与皇帝的心意背道而驰,朱咸铭又岂会轻饶了他。 “尔等为朕之腹心,若不能体察圣意,如何总揽朝政?” “今日之事朕不追究,若有下次……你就回家抱孙子去吧!”朱咸铭冷冷道。 如此严厉的指责,让陈锦昀汗如雨下,一把年纪也是难为他了。 但今日这场训斥他避不了,否则他也将面临人心散乱,地位不稳的结局。 阁臣是要皇帝信任才行,但如果底下没有人支持,那也是空有一个头衔,做事说话都无分量。 “出去!” 三位阁臣走出了大殿,与朱景渊施礼后便离开了。 “让老六进来!” “王爷,主上传你进去!” “哦……好,好!”朱景渊回过神来,神色艰难进了大殿。 他被带到了西侧暖阁,皇帝朱咸铭坐在御案后,正拿着新修的世祖实录翻阅。 “老六,你过来什么事?” 朱咸铭没有抬头,仍专注于书本上,这让朱景渊心安了不少。 “爹……儿子就是过来问问,前日送的那个汀溪兰香茶,您喝着感觉如何?” “还行!” “那就好!” 放下书册,朱咸铭看向朱景渊,面无表情问道:“你过来就是问这个?” 有了陈锦昀前车之鉴,朱景渊虽已打好了腹稿,此刻又那敢提半个字。 “额……对,儿子就是怕您喝不习惯,所以专程过来问问!” 朱咸铭沉声道:“都喝光了你才问,来得可真是时候!” “儿子下次多送些来,这些茶叶是专程由……” “你还有事?” 本来朱景渊还打算介绍,这些茶叶种植是何等之难,自己又是如何费尽心思,才得了这些极上等的茶来孝敬。 听到皇帝问话,朱景渊连忙答道:“没……没事了!” “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 “是……” 朱景渊麻溜的又离开了,这次觐见没超过一分钟,这不是一般的简短。 当他走出大殿,却见迎面有宦官匆匆而来,神色格外焦急。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朱景渊恢复了神气。 “回禀王爷,是金陵来的紧急军情……” (本章完) 第111章 优势在我 第111章 优势在我 正统十年,七月十三,这是朱景洪掌权的第二天。 此刻京城之内,针对如何收拾金陵的烂摊子,朝堂上下正在商议方略。 而此刻在溧阳前线,一群军官正往一小镇汇聚,所有人都面带愁苦之色。 没办法,近期全打的是烂仗,谁还能高兴得起来,不早日将倭寇剿灭,所有人都有可能被问罪。 好不容易奋斗上高位,谁又愿意失去拥有的一切,众人心里发苦也很正常。 想的越多,他们心里埋怨也就越大,尤其是对外行指挥内行的人。 当然了,现在稍好的情况是,朱景洪已经授权各卫所,可以择机对倭寇发动攻击,不必时刻等待都司的命令。 而在第二次围剿开始之前,朱景洪要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为的就是提振军心士气,一鼓作气将残留的倭寇剿干净。 今日能来参会的,便是各卫指挥佥事及以上军官,人数差不多有二十来个。 会场设在一处宅院,屋主人逃难离开了,于是被朱景洪临时征用。 众人到场之后却发现,两天前被问罪的滁州卫指挥同知王扬,还有镇江卫指挥佥事陆长信,也出现在了议事厅内。 “二位,太子赦你们无罪了?” 罪虽然是高书言定的,却是以太子的名义,众人自然以为是太子赦免了他们。 “十三爷体谅,将我二人放了!”镇江卫指挥佥事陆长信说道,他的儿子便是陆育新。 立时有人说道:“原来如此……十三爷是个明白人,知道咱们不容易!” 这话引得众人共鸣,也让众人心中怨气,有了更加明确的指向。 “唉……这次打成这个样子,即使十三爷体谅,只怕圣上也饶不了咱们!” 此前倭寇惊扰陵寝,就已经杀了一批人,如此他们仗打得稀烂,皇帝极有可能再砍几颗人头。 说到这些,众人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难以言喻。 “十三爷到!” 外面的呼喊声,让院子内安静下来,所有人按品级各自站好,等待着朱景洪的到来。 脚步声逐渐传来,身着甲胄的朱景洪出现在院门处,身后跟着四名武将。 这四人分别是金陵都司王全义和孔金山,以及京营参将裘鸿和杨仁忠。 走进院中,朱景洪步伐极慢,左右观察着一帮武官,然而这些人都低下了头。 院子正房的台矶上,设了一张太师椅,朱景洪直接绕到了后边儿。 按道理说,这时众人该行礼参拜,但朱景洪此刻并未落座,众人只能继续等着。 转过身来,看着在场众人,朱景洪沉声道:“诸位……” 众人凝神静听,神色越发恭顺。 “这些天……往来征战,你们都辛苦了,坐吧!” 一众将领身后,都放有凳子或椅子,所以朱景洪才让他们坐。 在一众将领预想中,朱景洪来了要么是把他们骂一遍,要么是直接安排作战任务…… 谁能想到,朱景洪开口第一句,竟是理解众人的辛苦,还让大家伙儿坐下。 虽是收买人心之举,但在场众人还是有些感动,至少这位比太子那帮人强多了。 待众人落座后,朱景洪沉声道:“金陵都司,自太祖爷设立以来,历经战役数十上百,功勋卓著着不计其数……” “三百年来,你们的先辈奉皇命,弹压匪患剿除叛党,中间涌现了无数能人志士,封侯拜将光宗耀祖……” 这次议事的目的,宣布作战方案倒在其次,关键是要提振军心,所以朱景洪才出言表扬。 “六十多年前,胡虏大举犯我疆界,世祖爷提三尺剑讨平天下,领都司卫所之兵与敌血战,蒙古大汗兵败如山退逼千里,最终分崩离析……” 在场将领的先祖,基本都追随朱审焯打过硬仗,这些话对他们确实有触动。 众人脑中不由联想出,父祖随世祖皇帝征战沙场,气吞万里如虎的景象。 见众人面露思索,朱景洪走下了台阶,目光如炬扫向众人,沉声道:“在尔等先祖征讨之下,伪帝逊位而自裁,神州大地归为一统……” “王师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竭诚欢迎,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走到院子中央,朱景洪语气放缓道:“先人功业在前,尔等本该效仿笃行,击寇杀敌以报皇恩……如今只因小败几场,就士气低落一蹶不振士,仿佛这金陵战场,对我们注定凶多吉少!” “当年威压天下的虎狼之师,难道竟成了待宰羔羊?” “伱们……羞不羞愧?” 最后一句,直让众人羞愧难当。 无论从军队荣誉,从国家实力,从武器装备,还是兵力对比,朝廷官军都完胜倭寇,而且某些方面还遥遥领先。 可堂堂天朝之师,竟被一帮贼寇打崩了心态,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想到这些,一众将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们几十岁的人来,却连十几岁的孩子眼界心胸都不如,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相较于正感慨的都司众将,在场侍卫和两位京营参将,则再度刷新了对朱景洪的认知。 这也导致,他们越来越看不透朱景洪,似乎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 行事莽撞是他,胸有韬略是他,张狂跋扈是他,爱护军民是他,胸无点墨是他,侃侃而谈也是他……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朱景洪已走到自己椅子前,正背着手看向众人。 “我常听圣上教导,失败耻辱都不可怕,但要知耻而后勇……” “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拧下倭寇脑袋,用他们的鲜血洗刷你们的耻辱!” “而不是哀鸿遍野,垂头丧气像个娘们儿!” 说完这话,朱景洪走到椅子后方,看了一眼悬挂的地图,而后回过头来。 只见朱景目光坚定,语气坚决道:“无论怎么讲,会战兵力是三万对四千……优势在我!” 最后四个字,朱景洪加重了语气,表明了他决战必胜的信心。 回到椅子前坐下,朱景洪接过陆育新递来的茶杯,声音低沉道:“王都使,宣读军令吧!” 被点名的王全义站了起来,手拿文书走到中间,面向众人朗声念道:“总督金陵剿倭帅令……” 一众将领尽皆起身,按照排班躬身肃立,以表达对军令的尊重。 “着高邮卫防御东北,着扬州卫防守东南,着镇江卫……” 每一个卫所,都被分配了作战任务,一个新的包围圈已酝酿出来。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是由王全义几名武将制定,可行性和周密性都无可挑剔。 在堂堂大势之下,将倭寇重新围困起来,可以说只是时间问题。 站起身来来,朱景洪重新走下台阶,目光扫向现场每一个人。 这些人已不在低头,而是敢于跟朱景洪对视,可见方才讲话还是有用的。 停在院子中央,在一众将校环绕之中,朱景源表情严肃道:“诸位,剿灭倭寇,洗刷耻辱,以慰圣心……” “我军必胜!” (本章完) 第112章 决战 第112章 决战 三万对四千,在武器装备水平基本相同时,这确实是很大的优势。 只需各部协同配合,挤压倭寇活动范围,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从议事当天开始,定下的计划就开始执行,金陵诸卫可以说是齐头并进。 刚开始包围圈比较大,各卫之间有一定间隔,倭寇有借此逃窜的可能。 京营骑兵派上了用场,他们游走于各部之间,对想见缝插针的倭寇碰见就打,使得包围圈可以稳固收拢。 一共三天时间,从方圆近百里的圈子,缩小到了二十里不到,这确实称得上是兵贵神速。 这得益于各卫配合默契,为家族荣耀和当下权位,他们拼尽了一切手段计谋,他们真正做到了知耻而后勇。 在这三天时间内,大的战斗基本没有,却也有四五百倭寇殒命,官军这边基本没有伤亡。 而到了今天,倭寇已被围在茅山区域,兵力已折损至三千来人。 决战的时刻,已然来临。 当然了,按照朱景洪的意思,最好是能多围两天,等倭寇粮草消耗尽自会不战而溃。 然而倭寇一方也不傻,他们不会傻傻待在山里,而是在僵持一天后决定行险一搏。 所有倭寇都知道,兵败之后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已经豁出命去。 倭寇进行战前准备,自然瞒不过斥候的眼睛,消息很快传到朱景洪这里。 “困兽之斗,不可小觑,你们立刻前往各卫,一定要把口袋给我扎紧!”军帐之内,朱景洪语气严肃。 他所在的地方,距离倭寇被困的山坳,直线距离不过四五里,这已经是非常近的距离。 此刻他的命令,是说给王全义和孔金山听,调度各卫配合还得他们来。 这三天时间内,朱景洪带着他二人,就是游走在各卫之间,协调各卫密切配合。 “是!” “去吧!” 王全义二人出了军帐,随即分东西打马离去。 他二人都表情凝重,只因今日之战绝不能败,否则他二人必将会被问罪。 太子和朱景洪是皇帝儿子,有罪也不过是罚俸禁足,他们这些人可动辄砍头抄家。 等王全义二人离开,朱景洪本人也没闲着,带着侍卫直奔前线。 骑马赶路速度很快,二三里距离也就几分钟,朱景洪便来到了京营步军驻防处。 这次来金陵有两名参将,骑兵是由裘鸿领兵,而步兵则是由杨仁忠率领。 和裘鸿不同,杨仁忠是底层军户出身,而后考的武举出任为官,是一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 故而此人自带杀伐气质,一般人见了便容易心生惧意。 这也是为何,朱景源从未单独召见武将,只因为他本能就排斥这些人。 “参见十三爷!”杨仁忠语调雄浑。 “起来吧!” 跟在朱景洪身后,杨仁忠沉声道:“十三爷,此地危险,您何必亲自前来,有事直接派人传话便是!” 没接他的话,朱景洪直接问道:“前面倭寇的动静,想必你已知晓!” “知道,这帮人要突围了!” 走到军阵中央,朱景洪接过张临递来的望远镜,拉伸后观察起前方情况。 “你们正对倭寇,左右卫所之兵相隔较远,且身后地势开阔,倭寇应该会冲伱们过来!” 这样的格局,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为的就是让倭寇往京营方向突围。 “正是!”杨仁忠答道。 朱景洪收起望远镜,将其递给了张临后,便走向了不远处的一门火炮。 “你的兵马,能不能挡得住?”、 倭寇突围有三千多人,杨仁忠手下兵力仅有一千三百余人,想要得胜确实不轻松。 杨仁忠老老实实答道:“只要各部密切配合,我部定能战而胜之!” 说到底,附近驻扎了大量军队,只要在倭寇突围时发起攻击,战而胜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很好,你有信心就好!” 说完了这句,朱景洪转身面向军阵前方,极目远眺说道:“杨参将……” “臣在……” “你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今日这关键一战,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面对朱景洪表露出的善意,杨仁忠当即抱拳道:“多谢十三爷提点,臣定当全力以赴!” 回过头来,朱景洪笑着说道:“打个漂亮仗,我替你向圣上请功!” 拉拢人心这些把戏,他现在已越发得心应手。 “多谢十三爷!”杨仁忠大为激动。 不怪他控制不好心态,他杨仁忠小小一个参将,和跟皇帝隔着不知有多远。 朱景洪一开口,就是要替他跟皇帝请功,杨仁忠激动也很正常。 “十三爷,倭寇动了!”侯璟适时提醒。 朱景洪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往走向军阵后方,他当然不会去亲自拼杀。 此刻他过来,除了想跟杨仁忠拉拉关系,更主要是想看京营作战。 这些步兵都配备了火枪,队伍中还有三十门火炮,热兵器战斗朱景洪还真想见识一下。 站在后方山坡上,朱景洪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情况,只见到倭寇已列好军阵开始前进。 双方相隔差不多有两里,步行至少要走十来分钟,双方才会短兵相接。 但京营有火枪火炮,会给倭寇短兵相接的机会吗? 时间逐渐流逝,在确定倭寇突围方向后,各卫所之兵也动了起来,他们也在交战之地行军。 但他们驻扎之地路不好走,至少也得二十三十分钟中才到,杨仁忠必须挡住倭寇这么长时间,才会有援军赶开支援。 至于为何不让骑兵上,是因为山坳地势狭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除非把他们当步兵来用。 “十三爷,倭寇要进火炮射程了!”陆育新出言提醒。 只因此刻的炮兵们,已经开始装填作业,并有人开始调整炮口。 当倭寇进入五百米距离时,炮兵们点燃了引线,三十门大炮同时发出巨响,炮弹以极快的速度飞射出去。 但因误差的原因,三十发炮弹只命中了十几发,但也带走了三四十条人命。 除了击杀效果,火炮对敌军的震慑,对其士气军心的打压,也是非常重要的作用。 当然了,因为怀着必死之心,这些倭寇阵型并未乱掉,死去的人立刻有人补上。 他们继续往前进发,但行军速度却快了一些。 而京军这边,火炮发射后士兵们立刻忙碌起来,有的调整炮口角度,有的清晰炮膛残渣,有的准备装药和炮弹。 看得出来,这帮人动作熟练,平日里肯定没少联系。 “放……” 大概一分钟后,又是一轮火炮齐射,这次准头稍好了一些,又带走了几十人的性命。 见此情形,朱景洪平静道:“我军以逸待劳,且武器装备更为精良,这帮倭寇必败!” 所以此刻他很想不通,为何太子能把仗打得稀烂,这明明是躺着就能赢的局面。 “或许……高书言这样的人,继续留在他身边也不是坏事!”朱景洪低声呢喃。 在他思索之间,火炮手又发射了几炮,而倭寇也已进入一百五十米范围。 这个时候,准备就绪的枪手们,便走到了炮兵阵地前列队,等待着倭寇进入射击范围。 感谢“闽南节度使”“想不出来名字”的打赏 (本章完) 第113章 迟来的圣旨 第113章 迟来的圣旨 炮声已经停止,负责操作的炮兵们,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火炮是金贵玩意儿,所以他们要在近身厮杀前,将这些东西撤离战场。 只见这些士兵配合麻利,有的抬杠有的牵马,很快便将火炮与拖拽车固定,而后又将其他东西搬运上了车。 这些东西极重,为保证其快速机动,每一门炮都由两匹马来拉。 当炮兵们牵引大炮离开时,正面战场交火已经开始。 京营的军士举着火枪,朝着对面冲来的倭寇展开齐射。 现场持枪军士有近千人,他们分做三行开展深刻,每次齐射都能打出三百弹丸。 这些士兵所用的火绳枪,品质虽比此前白莲教用的要高,但准头说实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轮齐射之下,竟只击毙了七八十人,但好在立刻有下一轮枪手补上。 但对面倭寇也不傻,他们以最快速度飞奔而来,正快速向京营军阵逼近。 当然了,面对密密麻麻的火枪,也有许多人被吓破了胆,停滞不前甚至掉头就跑。 这些人虽悍不畏死,但终究屈服于动物本能。 “射……” “第二列上前……” “射……” 虽然双方间隔百多米,但在京营士兵密切配合下,倭军推进速度非常缓慢。 跑得越快的人,即使他们都拿着盾牌,被打死的概率也非常大。 当然了,两者距离始终在拉近,所以杨仁忠下令持械士卒准备迎敌。 闻着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山坡上的朱景洪也没闲着,他正张弓搭箭对倭寇进行点射。 从战到现在,倭寇已丢下七八百尸体,损失已是非常之大。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在冲锋,其实已经证明他们的勇武,可惜今日他们的勇武毫无意义。 这边交战之际,各卫所的军队也在行动,速度最快的已出现在倭军后方,人数大概有两千余人。 虽相隔数百米,这些军队也却擂起战鼓,对正在冲锋的倭军造成了干扰, “弟兄们,准备迎敌!”杨仁忠抽出佩刀,高声呼喊。 拿枪的士兵已退下来,持械士卒顶上前去,他们将迎接一波冲击。 而退到后面的士兵,则立刻将火铳放下,并提盾持枪开始接阵,他们也将参加肉搏。 “杀……”杨仁忠身先士卒。 他是从底层升上来的武官,血勇之气常人难及,亲自上阵起到了极好的激励效果,让士兵们战斗意志越发顽强。 杨仁忠高声呼喊:“弟兄们,顶住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胜了……” 只因各卫所的军队,已经陆续出现在各个方位,如今正以最快速度向战场合围。 “杀……” 军阵后方,已经重新集结的士兵们,全副武装加入了战斗。 经过先前拼杀,倭寇虽已折损严重,但还是有近两千人的兵力,比起京营这一千多人仍有优势。 然而倭寇体力消耗更大,京营士兵以逸待劳且斗志昂扬,直接是压着倭寇们打。 山坡上,看着前方激烈战况,朱景洪沉声道:“京营之兵比之都司,战力果真高出许多!” 这几天朱景洪到处跑,都司各卫打仗什么样子,朱景洪心里是有数的,所以此刻给出了评价。 只听朱景洪接着感慨:“京营便已如此,更为精锐的侍卫亲军,又该是何等所向披靡!” 侍卫亲军,既侍卫上直军,又称亲军二十二卫,是由皇帝直接指挥的军队。 这些人待遇更好,武器装备也更好,而且一样参与轮番戍边,所以一直保持着战斗力。 这时张临说道:“十三爷,这位杨参将,带兵着实有一套,在京营之中亦算是佼佼者!” 张临之父是京卫指挥使,他本人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对京营各部实力有客观认识。 “哦?如此说来……杨仁忠还是个人才!”朱景洪沉吟道。 既然是人才,那就必须收入麾下,他已经在开始想办法。 再说此刻战况,前方交手越发激烈,倭寇一方却已是强弩之末。 随着各卫所军队靠近,他们已成了瓮中之鳖,负隅顽抗也是死路一条。 看着前方战阵,朱景洪声音低沉道:“传我的话,今日不留活口!” ………… 宜兴县城内,养了几天的病,朱景源今日已能下地,这让一帮太子府属官宽心不少。 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空,朱景源惆怅道:“但愿今日决战,能够剿灭倭寇,莫要再有差池了……” 来到金陵两个多月,他把剿倭这事儿办得稀烂,朱景源又如何能不惆怅。 这次本打算给老爹露脸,如今这却是露了屁股,回去后还不知被骂成什么样。 正当朱景源黯然伤神时,高书言疾步从外面进来。 “殿下,钦差来了!” 一听是传旨的,朱景源本能的有些腿软,好在左右宦官及时搀扶,才让他没有倒下。 没过一会儿,一名蓝袍官员领着侍卫仪仗,脚步沉稳进了院子。 按道理说,钦差来了朱景源该出去迎接,考虑到朱景源的身体状况,这些礼节也都别免掉了。 “太子殿下,圣上有旨!” “臣朱景源,叩问吾皇圣安!”朱景源艰难下拜。 “圣躬安!” 说完这话,钦差拿出了黄绢包括的册子,摊开念道:“上谕……” “太子身体欠佳,不宜领兵征战,着将调兵剿倭之事,全权交于金陵都司处置!” “尔于应天由太医诊治,待痊愈即刻起程回京!” “钦此!” 谕旨内容比较口语化,没有朱景源预想中的谩骂,从始至终都只是简单陈述。 然而从这里面,朱景源读出了老爹的极端失望,这让他深感自责和无助。 “太子殿下,该接旨了!”钦差适时提醒。 “臣领旨,叩谢圣恩!” 钦差走下台阶,和高书言一起将朱景源扶起,同时说道:“如此,便请太子殿下派人,把金陵都指挥使王全义叫来,正式将剿倭之职移交!” “剿倭之事,几日前便交给了金陵都司,今日官军已与倭寇决战!” 从朱景源兵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天时间,这就又第二次进行决战了? 钦差有些诧异,于是询问起了情况。 朱景源没怎么说话,全程是由高书言回答。 “大捷,大捷……” 三人谈话之际,却听外边传来呼喊声,很快便有侍卫进来禀告。 “启禀太子殿下,茅山前线传来消息,剿倭决战大捷……” “被围倭寇,已被官军尽数剿灭,无一逃脱……” 听得此言,朱景源心里松了口气,无论怎么说剿倭办妥了。 倒是高书言面色微变,心里对朱景洪越发忌惮,只因这两兄弟间反差太大。 而一旁的钦差,则是满脸的错愕,剿倭进度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只用七八天时间,肆虐的倭寇就被剿干净了,金陵都司有如此厉害将领? 自己来传圣旨,貌似来得太迟了。 (本章完) 第114章 好圣孙 第114章 好圣孙 神都,禁中,乾清宫内。 朱景渊领着几名学士,正在跟皇帝讲解新修书目。 几名学士轮番上阵,长达半个时辰讲解之后,总算把世祖实录四百至四百二十卷的内容说完。 “爹,您看可有错缪之处?”朱景渊躬身询问。 这一部分的实录内容,记录的是朱审焯晚年之时,距今已超过三十年。 御座之上,朱咸铭把新修订的实录已翻阅两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让朱景渊的心悬了起来。 太子兵败吐血昏迷,在朱景渊看来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太子一命呜呼了,他便能以嫡长的身份入主东宫。 当然了,最新的消息已经传来,朱景源已经苏醒过来,还将兵权交给了朱景洪。 得知老四没事,正和老婆悄悄庆祝的朱景渊,又在书房里摔了两件瓷器。 这几天时间里,朱景渊加倍的表现自己,希望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让老爹把不成器的太子换了。 “老六……” “爹,您吩咐!”朱景渊赔笑道。 “这个……好似不太全!”朱咸铭放下了书册。 “啊?” 朱景渊怔住,随即看向了身后几名学士,这是希望他们给出解释。 修书功劳是他朱景渊的,但如果出了纰漏,那锅肯定得下面人来背。 “回禀陛下,臣等查阅了起居注,调阅了章武二十八年至章武三十一年的奏疏,还询问了章武年间的老臣,方才……” 没等这学士说完,便听朱咸铭问道:“所以你们觉得,是朕的话错了?” 听到这话,几名学士哪还敢分辩,当即便跪下磕头认罪。 “起居注也好,来往批答的奏疏也罢,都难将世祖爷的丰功伟绩完整呈现!” “你们不能只盯着这些,要多去问多去查,不要想着仓促交稿,只图应付差事!” 皇帝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也让在场学士惶恐惊惧。 仓促交稿,应付了事……这事儿要是较真,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 “你们回去,要好生查阅世祖故事,务必查漏补缺精益求精……退下吧!” “是!” 学士们磕头离开,出了大殿才敢擦去额头细汗,全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而留在大殿的朱景渊,此刻却是满心疑惑。 新修订的世祖实录,从始至终他都深度参与,确实想不到有那些疏漏的。 “难不成我这两天表现太过,老头儿要敲打我?”朱景渊心中嘀咕。 正当他胡思乱想,只听皇帝开口道:“老六,世祖实录收尾之际,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有丝毫懈怠!” “爹,世祖起居注和当年的奏疏都查了,当年世祖爷时的文武旧臣,我们也都问了……” “儿子愚钝,着实不知有何疏漏,还望父皇明示!” 单独把朱景渊留下,朱咸铭可不就是为了明示,毕竟有些话当着外人说,他堂堂皇帝可抹不开脸。 “章武二十八年,朕当时才十五岁,第一次随世祖爷亲征罗刹……” “当年冰天雪地的情形,至今亦历历在目……” 说到这里,朱咸铭亦露出缅怀之色,仿佛真的沉浸于回忆中。 “那是朕首次出战,世祖爷看重予我三千京营之兵,对抗罗刹国偏师五千……” “朕首战而大捷,罗刹军兵败而退,斩首一千三百级,此战乃是北征首战,我军因此是士气大振……” “世祖爷圣心大慰,当众赐我御酒一坛,并谓众将曰:有此圣孙,天下可安矣!” 说完这话,朱咸铭看向还在思索的儿子,沉声说道:“这些事情,实录里边儿可有记录?” 关于朱咸铭首战告捷这件事,起居注里确有记录,但只有“首战皇孙铭带兵,破罗刹之兵”这句话,而且已经选入实录之中。 可赐酒并当众夸奖这事儿,起居注里确实没提到。 倒是被灭门的厉太子,世祖时常有夸赞之语,只不过在实录中被删掉了。 真要论的话,“圣孙”这个称号,厉太子朱咸锟才合适。 但只稍微一想,朱景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管他有没有老爹高兴就怎么来呗。 “儿子明白了,这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还望父皇恕罪!”朱景渊当即认错。 “好好修书,世祖爷的丰功伟绩,伱们要好生查阅,不可怠慢!” 只怕是老爹您的丰功伟绩吧……朱景渊心中吐槽。 他已明白皇帝的用意,从章武二十八年开始,朱咸铭将有更高频率出现在实录中。 此刻,朱景渊不免埋怨自己,这么好的拍马屁的方法,居然被他给忽略了,当真是该死。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进入大殿,将一份奏报交给了殿内宦官,最后由程英拿到了朱咸铭面前。 “陛下,这是金陵传回的捷报!” 朱咸铭当即打开来看,他对金陵局面还是很关心的。 当看到在朱景洪统筹之下,已将所有倭寇尽数剿灭时,朱咸铭可以说是大为震惊。 同是十五岁的年纪,当年他不过领了三千兵,费尽心思才打赢了罗刹人。 可这老十三,已经统兵三万余,在金陵之地主持剿贼,还特么三天就完事儿了…… 相比起来,朱咸铭本来得意的首战大捷,一时间变得不香了。 毕竟,能统领这么多兵力,如此高效将倭寇剿灭,也是能力和本事的体现。 放下奏报,朱咸铭徐徐捣弄:“这个老十三,以往倒是小瞧他了!” 三天前得知朱景洪统兵,他又发出了一道旨意,要求其不可胡作非为,要将兵权交还金陵都司。 想来圣旨发出之时,金陵剿倭就已经结束了。 “爹,怎么了?”朱景渊十分好奇。 朱咸铭答道:“老十三把倭寇剿干净了!” “啊?老十三,就他?”朱景渊一脸惊讶。 朱景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浑人去统兵就是个笑话,哪知人家竟干净利落把事办妥了。 得给他找点儿错处,朱景渊暗自想到。 于是朱景渊露出笑容,说道:“爹,老十三这人虽莽撞了些,却于行武之事有些天分,往后可以做个将军!” 往后可以做个将军,等于说不适合做太子。 “要是他能改掉莽撞的性子,再老老实实进学读书,前程无可限量啊!” 岂止是无可限量,若朱景洪变成这样的人,就是他朱景渊首要之敌了。 老四还真是狗屎运,竟将老十三拉了过去,我可不能坐视……朱景渊暗自思忖。 “即使不能将老十三拉到我这边,也得把他们两个关系搞乱!”朱景渊心中拨起算盘。 虽对朱景洪重新忌惮起来,但若对方依然是行事莽撞的浑人,朱景渊仍不会太过在意。 将朱景洪拉到自己一番,反而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让他老老实实读书,哼哼……还不如让太阳从西边出来!”朱咸铭冷着脸说道。 见老爹依然看不上老十三,朱景渊心里更是放心了,一个莽撞武夫又怎能参与大位角逐呢。 “爹,也亏得有十三弟,否则金陵这烂摊子,还不知道四哥怎么收拾呢!” 这个时候,朱景渊也没忘给亲哥上眼药。 “老四……他就没成过事儿!” 说起这话,朱咸铭是满脸失望,看得朱景渊心中暗爽。 这时程英提醒道:“陛下,还有一份锦衣卫的奏报!” (本章完) 第115章 仗义疏财不好做 第115章 仗义疏财不好做 在程英提醒下,朱咸铭才发现有两页,刚才他属实被惊讶到了才没发现。 看完之后,朱咸铭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就连气息都粗重了不少。 难不成老四死了?朱景渊心中揣度。 “爹,怎么了?” 放下奏报,朱咸铭语气不善道:“老十三射杀倭国幕府的少主,还专门放走了人去报信,扬言是大明皇子动的手!” 听到这里,朱景渊顿时大喜,说道:“这老十三,真是太莽撞了,杀了人也就罢了,何必还专门派人报信!” 谁知这时皇帝却道:“你觉得……他做错了?” 听这语气不太对劲,朱景渊斟酌后答道:“是有些莽撞了,但这些倭寇也是真该杀!” 从始至终,朱景渊都没把冈本正英的死当回事,因为……这真就不算个啥事。 日本不过海上一藩国,实力弱小不值一提。 “倭国之人,胆子未免也太恶,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扰我国界,当真没把大明放在眼里!”朱咸铭咬牙切齿。 他这一生,都为维护大明霸主的地位而努力,对于任何挑衅举动自然忍不了。 以前倭国背地里有小动作,癣疥之疾忍忍也就过去,可如今这帮人连少主都派来了,这叫朱咸铭如何能能忍。 这件事传开了,若朝廷方面没有动作,将影响到他皇帝的威信。 “程英……” “奴才在!” “传旨内阁,让他们拟诏……让礼部派人前往倭国申饬,让倭王给个交代!” 大明所称的倭王,便是日本自封的天皇。 “是!” 程英领命后,便出去跟当值的小宦官吩咐,后者会立刻去向礼部传旨。 在前明时代(世祖中兴之前),未经内阁票拟的旨意被称“中旨”,在执行过程中多会受到抵制。 但这种情况,在当今已经不复出现,皇帝真正做到了言出法随,没有敢于不奉诏。 倒是经过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奏章,不时会被给事中打回来。 吩咐完程英,朱咸铭又看了一遍奏报,眉头却再次皱了起来。 “那冈本正英虽有罪,但也该由朝廷明正典刑来杀,老十三动手射死岂非滥用私刑,其他藩属国知道了怎么看?” 朝廷有规章制度,将冈本正英审问后斩首示众,无疑会有更好震慑效果。 朱景洪直接把人砍了,确实有损大明天朝之威仪。 朱景渊把握好“风向”,当即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爷爷的圣寿节,列国使节将陆续抵京,若能在那时将贼寇正法,诸国岂不惧我天朝威仪!” 见老爹并未变脸,朱景渊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接着开口:“老十三着实莽撞了些!” “他也就会舞枪弄棒,哪里能想到这些!”朱咸铭板着脸教训。 当然,毕竟朱景洪把倭寇剿干净了,朱咸铭其实也没那么生气。 “行了……不提他了!” 只见朱咸铭从御座上起身,走过书案说道:“工部新造了一批弓弩,朕得亲自去试试,你忙你的去吧!” 他本人在当皇帝之前,那也是领兵征战的行家,对武器装备这些东西格外上心。 再说朱景渊出了乾清宫,还没走出奉天门,就有御史找上了他。 “殿下,弹劾贾家的奏疏,昨日就递上去了!” “嗯!” 弹劾贾家顺便给太子抹黑,本来朱景渊还挺重视。 可如今太子差事搞砸了,这些弹劾只能说是“锦上添”,作用嘛……反正比较有限。 “高书言这等奸佞,不通武事却插手行军作战,隔绝太子与金陵武将,致使剿倭作战失利,黎民百姓遭殃……” 停下脚步,朱景渊义正言辞道:“这样的奸佞小人,御史言官正该弹劾!” 这是朱景渊准备的大招,先前弹劾高书言的奏疏,乃是朝野上下自发形成。 一旁御史答道:“殿下教诲,臣明白了!” 待其离开后,朱景渊便赶往了集贤馆。 皇帝今日“面授机宜”,他得尽快向下面人传达,争取新的版本早点儿编出来。 所谓的传达,当然不会是直说,否则会暴露皇帝给自己揽名,传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朱景渊得绞尽脑汁,旁敲侧击的表露目的,这非常考验他的讲话能力。 忙活了一下午,事情总算委婉交代了下去,却也让朱景渊心累无比。 回到府中,他本想叫人来唱曲儿放松,哪知王妃陈芷却找了过来。 “今天我去了东宫,陪贾元春坐了一阵,没说几句她就哭了,她对太子倒有几分真情!” 她去东宫开解元春,当然是做给皇后看的,否则她那有那闲工夫。 见朱景渊毫不关心,陈芷又问道:“今日有消息没?太子情况如何?” 提起这事儿朱景渊就来气,只听他冷冷道:“太子活得好好的,倒是掌权的老十三,把倭寇给剿灭了!” “这么快?这个老十三,还真有些本事!” 紧接着她又担心起来,遂问道:“老十三出类拔萃,老爷子不会中意他吧?” “那倒不会!” “为何?” 朱景渊气定神闲道:“只因他在金陵,又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蠢事?”陈芷一脸不解。 “老十三在金陵,把……” 朱景渊把情况讲了一遍,听得陈芷咋舌不已。 “这个老十三,还真是个夯货!”陈芷忍俊不禁。 端起茶杯,朱景渊沉声道:“老十三虽莽撞,但也却有可用之处,得把他拉到咱们这边!” “这倒是了!” 陈芷深以为然,于是问道:“伱有什么想法?” “他不是喜欢刀剑铠甲,弓马骑射吗?投其所好给他最好的,平日他若触怒老头儿,我再替他说说好话!” 滔滔不绝说这,朱景渊却见陈芷若有所思,便问道:“你有何高见?” “老十三明年就得册封,然后出宫开府,接下来就得选王妃了!” “咱们何不从此处下手?” “你的意思是,选个偏向咱们的王妃?”朱景渊面露思索。 “正是!” 点了点头,朱景渊沉声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你可有人选?” 听得此言,陈芷不露出鄙夷之色,说道:“我不是说过了,要投其所好,老十三喜欢谁,咱帮他娶谁不就行了!” 一拍脑门,朱景渊说道:“对呀!” 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朱景渊说道:“这事儿还急不得,等老十三回来再说!” “嗯!” 正打算离开,陈芷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说道:“对了,今天又有人来府里哭穷,打发了几百两银子出去!” “知道了!”朱景渊有些肉痛。 他虽每年有个几万两进项,可钱的地方属实越多,王府经济状况并不太好。 当然了,只要他愿意收钱,会有无数人会想方设法给他送,可惜朱景渊没这胆子敢要。 待陈芷离开,朱景渊方才懊恼道:“早知道,就不装仗义疏财了!” (本章完) 第116章 鸡飞狗跳的贾家 第116章 鸡飞狗跳的贾家 皇城东南侧,工部衙门坐落于此。 贾政便在此地任职,每天都按时到了衙门,绝对是工部最守时的人。 只因他是个谨慎的人,不愿被人抓到半点儿错处。 和平日一样,在处理完日常公文后,贾政便拿出自己的好茶叶,与值房内一众同僚分享。 京城物价较高,中下级京官经济相对拮据,顶级茶叶肯定不会购买。 荣国府虽落寞,但也瘦死骆驼比马大,衣食住行维持着上上等,跟同僚分享就显得平常,同时也是拉拢关系的好办法。 所以在工部衙门内,贾政人缘一直很好,可就是官职升不上去。 “对了,昨日赵兄想看翰墨瑰宝,今日我从家里带来了,赵兄拿回去看吧!” 说完这话,贾政从书桌上拿起一函书,递给旁边两鬓斑白的官员。 此人大喜过望,遂说道:“多谢贾兄,这书市面上可难得买到,我去了几次都没碰到,一上新就卖光了!” 这书刊印较少,买不到属正常,在得知同僚一心想要时,贾政就专门派下人去弄。 “诶……区区小事,何必言谢,拿去看就是了!” 二人正要继续客套,外面有小吏走进了值房,直接来到了贾政面前。 “贾大人,秦大人请您去一趟!” 听得此言,贾政当即回答:“我这就去!” 与值房内几位同僚告辞,贾政便跟书吏出了房间。 “不知秦大人召我,所为何事?” 书吏答道:“这个小的不知,只知秦大人脸色难堪,您可得小心应对!” 之所以提醒贾政这些,也是因为这书吏没少拿他好处。 “多谢了!” 召贾政的秦大人,是他的顶头上司,工部右侍郎秦宜山。 来到秦宜山官厅外,贾政整理了衣帽,方才走进了房门。 来到东侧偏厅外,便见里边书桌后,有一紫袍官员正拿笔写着,此人便是秦宜山了。 “卑职贾政,拜见大人!”说这话时,贾政拱手弯腰行礼。 秦宜山落笔抬头,目光如炬扫向贾政,紧接着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 “这是内阁下的公函,督察院御史弹劾,说你贾家风气不正!” 自己家竟被弹劾了?贾政心惊不已。 在秦宜山的示意下,贾政立刻进了大殿,接过公函细看起来。 御史弹劾,贾家内宅风气不正,男女大防形同虚设,仆妇人丁骄横无礼…… 总之各种大帽子,在贾政脑袋上扣了一堆,从礼法层面上把他家喷成了破落户。 他贾家当年,也是跟世祖横扫天下的功臣,如今虽然没落至斯,却也正经守礼之家,那能遭受如此折辱。 “大人,这是污蔑!”贾政当即开口。 听到这话,秦宜山脸色越发难看,当即道:“既是污蔑,你就上书自辩吧!” 遭受弹劾的官员,如果识趣就该停职待参,这样的选择才叫问心无愧。 然后就赶紧想办法,迎接并通过都察院的调查。 一般来说,只要贾家没啥大问题,调查也不会过于苛刻。 礼法森严,谁家又没点儿破事呢,弹劾的御史若穷追不舍,也会把自己弄成众矢之的。 而若被弹劾者上书自辩,同样也是打破潜规则,导致御史穷追猛打,事情闹大了也麻烦。 所以,秦宜山才会呵斥贾政,希望他依规矩来,不要给工部“抹黑”。 当然了,贾家被这样摆一道,落了颜面也算损失不小。 被秦宜山呵斥后,贾政当即弯腰,答道:“大人,卑职愿停职待参!” “既如此,现在便回去交割,明日就不必来了!” “是!” 见贾政落寞而去,秦宜山重新忙碌起来,他对贾政观感本就不好,只因其并非科甲正途出身。 再说贾政,他被停职不是免职,其仍是工部员外郎,只是不必再来衙门办差了。 至于什么时候复职,得等都察院的调查结束,时间长短难以预料,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交割完毕,贾政出了皇城,上了轿子便往府中赶去,此刻他心中已是怒火冲天。 家里的事,他其实不怎么管,基本交了贾琏两口子。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又岂能不严加整肃。 轿子才到宁荣街,贾政便掀开了帘子,瞧向了自家府门方向。 却见门口值侯的小厮,在“敕造荣国府”的匾额下,正坐在条凳上嬉笑打闹,看起来好不快活。 当看到贾政轿子出现,这些小厮们立刻起身,排成左右两列迎接。 轿子停在了府门处,贾政下了轿便往府中走去,那铁青的脸看得一众小厮心颤。 进了大门,贾政并未往深宅里去,而是向西走向了外书房。 “传我的话,让琏二和赖大过来见我!” “是!” 进了书房,贾政越想越气,连进来端茶的丫鬟,也因茶水太烫被他训了顿。 稍微解气之后,赖大已小跑着赶来,进了书房已是大气直喘。 “老爷,您有何吩咐?” “大门的小厮,是谁在管?” “回老爷话,是林之孝领着这差事,老爷可有吩咐?” 贾政冷声道:“方才我回来,见门口小厮嬉笑打闹,全然不顾公府威仪,简直可恶至极!” “既是林之孝在管,他便有失察之过,先革他三个月的银米,今日门口当值的小厮,全都给我发卖出去!” 见贾政如此恼怒,赖大哪敢多言,当即答道:“小人这就去办!” 赖大刚走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贾琏。 “二爷……” “老爷在里面?”贾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是!” 进了书房,看到贾政阴沉的脸,贾琏就感到后背发凉。 “老爷,您找侄儿何事?” “都察院御史弹劾我们府上,说我们家宅风气不正,仆役人丁骄横无礼,为此我已停职待参!” 贾政停职待参,这可真不是件小事,贾琏听到都懵了。 “方才我回来,就看见府中小厮丫鬟没个规矩,如今府中大小事务,皆有你和伱媳妇儿在管!” 说到这里,贾政越发气急,呵斥道:“你们就管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口大锅压过来,贾琏哪里承受得住,当即便跪到了地上。 “侄儿有错,请老爷责罚!” 责罚倒也不必,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整肃家风家规,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只听贾政说道:“就这几天,都察院便要来府中查证,你赶紧把规矩给我立起来!” “是!” 走到贾琏面前,贾政越发严肃道:“若咱家真被坐实了罪名,堕了你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侄儿明白,这就回去召管事的训话,老爷您切勿动怒!” “要快……抓几个现行,要严加惩处!”贾政语重心长的叮嘱。 (本章完) 第117章 慌慌张张 第117章 慌慌张张 待贾琏离开,贾政当即往内院走去,同时命人传宝玉来见他。 自家人晓自家事,御史所言不顾男女大防者,贾政清楚正是自己儿子。 只不过为护其颜面,方才贾政未对贾琏明言。 此时既已回了内宅,岂能不叫那混账过来,好生责罚叮嘱一番。 此时的贾宝玉正和林黛玉在一处,二人津津有味看着话本小说,时不时还讨论两句。 当二人聊吐槽小说情节时,外面传来了袭人的声音。 “二爷,老爷叫你去一趟!” 听到这话,贾宝玉本来上好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袭人进了屋子,拉着贾宝玉就要离开。 “林妹妹,你先自己玩儿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为了不让林黛玉担心,走到门口贾宝玉还扮了个鬼脸。 然而待其离开,林黛玉仍担忧不已,于是叫紫鹃去外面打探情况,有消息就来回自己。 这边贾政正在训子,而另一头贾琏则与王熙凤一起,开始商量整肃家风之事。 “老爷在朝中,也交了不少朋友,为何只一道弹劾奏章,就落得个停职待参结果!” “每年那么多银子交际出去,怎么都没个人帮衬两把!” 这是王熙凤心里的实话,不说出来她心里不痛快。 她的这番话,触及到了最根本的问题,一切只因有朱景渊授意,知道内情者即便关系再好,也不会想办法帮他。 “谁知道呢,只是停职待参而已,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 贾琏满不在意,与刚才在贾政面前,惶恐不安的样子大相径庭。 王熙凤却道:“说得轻巧,若是风头不过,咱们家该如何自处?” 她是真知道府里的情形,明白这次必须严加管控,此番风波才能平安渡过。 夫妻二人正商讨间,只听外面有婆子禀告:“禀二奶奶,各处管事和管事媳妇,都已经到外院儿来了!” “我去跟他们说!”贾琏站起身来。 刚起身他就被拉住,然后王熙凤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那些人都怕我!” …………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贾家上下可谓鸡飞狗跳,连荣养在内宅的贾母,此刻也被惊动了。 “派人去看看,又在闹腾些什么!”贾母面带不满。 她是个喜好清静的人,只想安心颐养天年,此刻府中闹得不得安宁,她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又如何能让她不生气。 很快有人来报:“二奶奶召集了管事,说是要整肃家人……” “整肃家人,好端端的闹这些做什么?让凤辣子过来见我!”贾母越发恼怒。 很快王熙凤过来,向贾母禀明了情况。 到此贾母才知,家中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间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众人一阵忙碌,才让贾母恢复过来,在此期间贾政兄弟二人也到了。 “母亲……您无碍吧?”贾政满脸担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母面带愁容。 “娘……这事儿可不简单!”看了亲兄弟一眼,贾赦阴沉着脸说道。 贾母随即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赦正要开口,却见屋子里丫头媳妇一大堆,遂吩咐道:“伱们都出去!” 众人哪敢怠慢,纷纷鱼贯而出,就连王熙凤也不例外。 此刻大厅内,只剩他们母子三人。 “娘,那些弹劾的御史,可都是六爷的人!”贾赦一语道破天机。 贾政顿时愣住,他倒没深究过这些,否则也不会跟无头苍蝇一样。 “六爷的人?” “娘你还不明白?老二这些日子瞎折腾,让六爷已经不满了!”贾赦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兄弟留。 关于贾政做的那些事,贾母并非一无所知,对此她一直都没表态。 如今惹出事端来,怎么着她也得插手了。 “唉……那些事情,就不是臣下该掺和的,咱家还是安稳些吧!” 贾母这话,等于是一锤定音,让贾政心中一片冰凉。 他也是为这个家努力,怎么就没人理解他,愿意跟他一起奋进呢。 “是!”贾政心灰意冷。 ……………… 和贾家一样,此刻远隔千里的金陵,薛家内宅也正慌张无比。 倭寇已经剿干净了,薛家三人本打算今天出发前往神京,可谁知却来了太监传谕。 十三爷召见,这句话直让薛蟠腿软,只能暂停启程的想法,更换衣物先去行宫觐见。 “你这混账,是不是又在外边儿惹事了?” “娘,这几天儿子都待在府里,又哪里能去惹事!”薛蟠连忙辩解。 薛姨妈冷着脸问道:“那为何好端端的,十三爷会叫你过去?” “这……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薛蟠比薛姨妈更慌,毕竟要去当面觐见的是他。 薛宝钗出言道:“娘,也不必太过惊慌,哥他这些天确实没出去,不会有事的!” “我们寻常之家,与天家扯上干系,稍有不慎……便会惹来大祸!” “当日十三爷带兵登门,我几以为是灭门之祸,虽已安然度过,可每次想起……仍觉心惊胆战!” 听到母亲这些话,薛宝钗亦是沉默无言,只因这确实是事实。 “无论怎么讲,上次在龙潭山,咱家也算救过十三爷,他总不会忘了这情分!” 薛姨妈转过头去,示意房内几个丫头退下,方才面露否定道:“情义……皇家若是讲这些,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薛姨妈虽不满四十,但对东华门事变的内情,也听丈夫私下议论过,知道其中一些“内情”。 在她看来,那煌煌天家,便是这世上最冷血无情之地。 宝钗没有接话,此刻她又回想起,当日在别院时,朱景洪进屋搭救的情形。 虽说天家之人无亲,她却发现自己已然深陷。 少女怀春,人之天性。 从小丧父的薛宝钗,格外渴望安全感。 而朱景洪强杀贼寇,挽救她一家性命之时,便给足了她安全感,又岂能不让她心生爱慕。 何况,朱景洪还给她写了诗…… 想到这些,薛宝钗脸上泛起红晕,颇有些心虚看了母亲一眼。 该死该死,我怎么会想这些……宝钗暗骂自己不知羞。 薛姨妈没发现女儿的异样,满是忧愁道:“这次去京里,虽说是以你哥补缺为要,只怕也难玉成此事!” 可以看出,对儿子补缺的事,薛姨妈也没太大信心。 那怕有钱去捐官儿,可若打理不好关系,却是连门都找不到。 “所以公主侍读的差事,你一定得选上!” 天家虽然无情,但靠着才能富贵不衰,所以薛姨妈是既怕又割舍不下。 “娘,我知道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另外想法。 (本章完) 第118章 保送 第118章 保送 行宫,朱景洪寝殿内。 此刻他正在泡澡,旁边侍奉的是英莲。 从最开始的避嫌,到现在他干脆放飞自我,直接让英莲住在寝宫附近,不必再去膳房遮掩。 剿倭已经结束,收尾工作自有人忙碌,朱景洪现在闲了下来,每天都雷打不动的习武艺。 倒也不是为了争强斗胜,而是为了强身健体多活些年头。 此刻水池里,朱景洪闭眼躺着,任由英莲给他擦拭。 他倒是舒舒服服,却把英莲累出了细汗,偏偏她还得任劳任怨。 “我说英莲,你要是累了,就坐我身上吧,我不会介意的……” 朱景洪突然开口,可把英莲吓了一跳,随即她便回话:“奴婢岂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可怕把你累着了!” 说着也不管英莲愿不愿意,朱景洪直接把她拉进了怀中。 软玉温香在怀,朱景洪只感生活美好,唯一不足的是……身边只有个英莲。 皇室规矩森严,开府之前不能有女婢服侍,他如今这举动已经坏了规矩。 只是朱景洪觉得,自己这次好歹立了大功,皇帝老爹应该会给自己面子,所以才把英莲带在了身边。 否则天天跟一帮太监混在一起,朱景洪自会觉得生活黯淡无光。 大中午泡完了澡,朱景洪穿戴好后,才领着英莲一起用午膳。 这时邓安提醒道:“十三爷,薛家薛蟠已到了半个时辰,您看还要不要见他?” 这件事是昨天吩咐的,上午朱景洪练武玩儿得很嗨,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此刻他没急着表态,而是随口问道:“他又给了你多少银子?” 这话可把邓安吓得不轻,当即跪地承认:“回禀十三爷,是薛蟠那厮非要给,奴才不收也不行啊……就这五十两银票!” 邓安收银子的事,朱景洪当然是猜的。 即使他不猜,后边儿也会有人旁敲侧击,把这件事告诉朱景洪。 只因太监也内卷,邓安亲随太监的位置,下面可有十几号人盯着。 看着邓安掏出银票,朱景洪扫了他一眼,说道:“既然是人家给的,伱收下便是了!” “只是这种好处,也不能独吞才是,你看看身边这些兄弟,哪个不是过的苦日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话的意思,等于是让邓安把钱分给其他太监,朱景洪这确实是慷他人之慨。 邓安当即说道:“奴才正有这想法!” 朱景洪笑了笑,遂对左右道:“你们还不谢过邓安!” “多谢邓公公!” 众人道谢之声,让邓安是心痛无比,却叫旁观的英莲笑出了声。 “去叫薛蟠进来!” 立刻有官宦转身去传话,得了银子让其跑路都快了几分。 没一会儿,薛蟠就被带进这重重宫阙,在官宦指导下跪在朱景洪面前。 “起来回话吧!”朱景洪淡淡道。 “谢十三爷!” 虽然站起来了,但薛蟠依旧勾着腰低着头,把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 而凭朱景洪此刻的态度,薛蟠已大致能够判断,今日应该不是啥坏事。 “这次京营的火炮,是你家向西洋人买的?” “回十三爷,正是如此!” “你家领的皇差,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朱景洪有些疑惑。 “小人家里,与西洋人有些利益往来,向他们卖些茶叶瓷器和绸缎!” 组织好语言,薛蟠接着说道:“购买火炮,是司礼监下的急递,临时安排的差事!” 朱景洪接着问道:“临时安排的差事,西洋人就能交付这么多火炮?火炮从哪儿来的?总不能是从他们老家运来!” “火炮是从吕宋南边运来,乃是他们自己所用军械,被他们的总督给卖了!” 也就是说,西洋人的总督,也干起了倒卖军火的勾当,看来腐败这种事到哪儿都有。 “你家既跟洋人有来往,可否帮我一个忙?” “十三爷您吩咐!”薛蟠赶忙答话。 朱景洪放下筷子,极为郑重说道:“想办法找些洋人的工匠,最好是会造枪造炮的,找到了我有重赏!” 听到重赏,周围一帮宦官都惊了。 您能重赏人家什么?要钱没前要权没权的。 “臣回去就吩咐,一定给十三爷办妥!” 朱景洪点了点头,叮嘱道:“这事儿很重要,你得亲自看着!” “这……” 见薛蟠面有疑虑,朱景洪便问倒闭:“怎么……有难处?” “没……没难处!”薛蟠言不由衷。 不管怎么说,薛家前后都帮了自己大忙,朱景洪没表示也就算了,总不能让人吃亏寒心。 “有难处就说,别藏着捏着!” “回十三爷,小人本打算今日启程进京,一则清查账目,二则是为……舍妹参选侍读一事!” 不光薛姨妈觉得补缺很难,薛蟠一样是这样的看法,所以他干脆都不提了。 朱景洪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查账晚几日也无妨,至于令妹参选的事,不过小事一桩……我跟宫里尚仪打个招呼就成了!” “你就安心替我办事,把人找来了我们一道进京,有我的面子你还怕选不上?” 还是那句话,薛家也算救过他的命,为此损失了不少钱财土地,如今他正好借此机会还人情。 “听见没有?” “啊……是!”薛蟠大喜过望。 但转而他又感到懊恼,按骂自己是个蠢材,刚才就该说补缺的事,如此朱景洪顺手也就帮了。 见薛蟠没有说话,朱景洪心生疑惑,难道这薛蟠还嫌不够? “怎么?还不够?” “够了够了,多谢十三爷,多谢十三爷!”薛蟠立刻叩头表示感谢。 “交给你的的事,必须要办妥了,用多少银子你先支着,来日还你便是了!” 来日还你便是,这话说得轻巧,到底什么时候还朱景洪没说,薛蟠哪敢登门讨债去。 反正要不来也不敢去要,何不做个整人情出去。 “能为十三爷效劳,是小人的荣幸,小人跟西洋人是朋友,请几个工匠不了什么钱!” “要请些手艺好的,至少要比兵仗局的好,你要多用心不要怕银子!” 兵仗局属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专门负责给侍卫上直军造兵器,底下工匠水平可称大明一流水准。 要找比兵仗局手艺更好的,着实是有些难度,薛蟠此刻感受到了压力。 “十三爷放心,小人会尽心办差!”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朱景洪摆了摆手。 “是……是!” 薛蟠再度行礼后,便从寝宫里退了出来。 待其离开后,英莲方忍不住开口:“十三爷……这样的恶人,您还要帮他?” 朱景洪感慨道:“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善人,恶人也好善人也罢,只要能办成事就是好的!” 见英莲一脸的茫然,朱景洪不由得失笑,自己跟她说这些干啥。 (本章完) 第119章 朱景洪和将校们 第119章 朱景洪和将校们 且说薛蟠出了行宫,他那悬着的心才落下。 事情比较紧急,他是半分不敢耽搁,于是立刻就上了马,带着亲随往府邸赶去。 一路回了府中,薛蟠找了最信任的管事,让他们立刻去办这件事。 和西洋人谈生意,薛蟠虽也亲自参与过,但还是没下面具体执行的人熟。 “都听清楚了,一定要找手艺好的,人是要带给十三爷的!” “若是办砸了差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到这话,薛家几位管事岂敢不重视,纷纷表示会尽全力而为。 待这些人离开,薛蟠才去见了母亲,把行宫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十三爷说了,妹妹参选的事,他打个招呼就成了,让咱家不必担心!”薛蟠笑着说道,实则为自己表功。 薛姨妈虽高兴,但转而发现了不对劲,于是问道:“那你怎么没提补缺的事?” “额……儿子忘了!” “忘了?这你都能忘?”薛姨妈顿时怒急,恨不得又请出家法来。 这时宝钗劝解道:“娘……总算不是坏事,您又何必埋怨大哥!” “进京的两件大事,如今儿子已解决了一件,母亲不夸也就罢了,又何苦加罪于儿子!”薛蟠显得有些委屈。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薛姨妈只得说道:“十三爷交的差事,伱可一定要办好!” 薛蟠答道:“娘你放心,此事儿子亲自盯着,必能保证万无一失!” 三人又说了阵子话,薛蟠就带上亲随离了家,这件事他也要亲自参与。 确定今日不走后,薛姨妈下令家奴各归其位,收拾好的行装亦是被搬下了车,等待着下一次再拿出来。 陪母亲又说了阵子话,薛宝钗才回了自己闺房,两个贴身的丫鬟正坐桌前下棋玩。 “姑娘,可是要走了?”莺儿起身迎了出来。 薛宝钗答道:“过几天再出发,行李先放着!” “是!” 这时文杏端了茶过来,问道:“姑娘,去了京城我们住哪儿?” 坐到椅子上,薛宝钗徐徐答道:“京中旧宅久未修缮,暂时不能住人,母亲的意思……是先投奔姨母家!” “便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听说他们家富贵至极,这下可以去开开眼界了!” 文杏满是欢喜,年少的她保留着天真,对新环境充满了期待。 莺儿瞥了她一眼,随即骂道:“你这小蹄子,我看就该把你留在府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去了岂不让人看轻咱家!” “我哪有?” “就有,你还不承认!” 两个丫头闹了起来,薛宝钗只得出手压制,让她们各自做事去了。 ………… 太阳逐渐西斜,朱景洪也没闲着,他在校场练习射箭。 距离大战胜利,到今天已过了十来天,嘉奖的旨意已到了金陵。 有人升了官阶,有人得了恩荫,士兵们得到赏赐,阵亡的士兵将得到抚恤。 一切善后事宜,都在钦差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各方势力都十分的满意。 按照皇帝的旨意,再过两天太子将启程返京,朱景洪自是随行返回。 所以在今天,要在行宫开庆功宴,太子将代表皇帝犒赏文武官员。 朱景洪正瞄准箭靶,却听身后侍卫提醒:“十三爷,有人来了!” “谁来了?” “好像是……金陵都司的人!” 射出一箭正中靶心,朱景洪满意点头后,这才转过身看向来人处。 “十三爷,到处找你不见,臣猜您就在这儿!” 开口说话的,乃是金陵都指挥使王全义,在他身后跟着一众金陵武官,其中还有陆育新的父亲。 朱景洪面带笑容,说道:“你们倒是来得早,庆功宴还有一个多时辰!” 孔金山跟着答道:“臣等不敢误了时辰,所以提前到了!” 有都司的大佬在,其余一众指挥使,指挥同知和佥事,此刻根本插不上话来。 被众人簇拥着,朱景洪徐徐说道:“提前到了,也该去跟太子说话,过来寻我是何道理?” 王全义无奈道:“太子那边儿人正多着,臣等也挤不进去,无故还遭人白眼儿,所以……还是不自讨没趣的好!” 为了今日这庆功宴,金陵各府县衙门的官员,那可一早就在准备,许多提前三天四天就到了。 先前他们不配合太子办差,是因清账关系到他们的乌纱帽,眼下剿倭胜利了他们涌过来,同样是为了头上的乌纱帽。 朱景源是皇帝嫡长子,是性格温和的国之储君,这帮官员又岂会不来露脸。 已经到场的文官,至少也有上百号人,他们自己都还不够“分”太子,又岂会给一帮丘八面见太子的机会。 文官编排讥讽,自让一帮武将愤懑不平,不愿受这鸟气直接离开。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校场,找上了朱景洪这位脾性相投的皇子。 “那般酸秀才,眼高于顶自以为是,你们堂堂大丈夫……何必跟他们计较!” 坐到椅子上,接过张临递来的茶水,朱景洪又说道:“他们总说治国平天下,自以为读了些书就无所不能!” “要我说……他们治国兴许有点儿用,可平天下这种事,还不得靠咱这些武人!” 这话说得解气,众人对朱景洪更多了些好感。 这时有一指挥使开口道:“十三爷说的对,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剿灭倭寇,是咱们舍生忘死打的仗,那些人却围着太子爷表功,脸皮也是够厚的……” 众人吵吵嚷嚷,朱景洪听得也烦,当即提高了声音:“行了……” 只一句话,一众武将立刻噤声,可见朱景洪威严深重。 朱景洪抱拳虚行一礼,而后说道:“功也好过也好,吾皇圣明烛照,自有明断……不是谁巴结几句,就能淹没真功实劳的!” 孔金山第一个出言附和:“十三爷说的是,圣上英明睿断,岂会被那帮人蒙蔽!” 一时间,众人都称颂起皇帝的圣明,一派良将贤臣的模样,似乎太子身边的都是奸佞小人。 在场都是武夫,此地又是校场,众人闲聊一阵之后,便开始比拼起了武艺。 众人世代武职,虽已做到卫所高官,但从小练的本事却没丢下,习练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或许是有了事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便落山了。 “十三爷,前面已要开宴,太子爷已派人来请!” 余海匆忙前来禀告,也让校场里的欢笑时光结束。 (本章完) 第120章 贾雨村说甄家 第120章 贾雨村说甄家 “十三爷最后一箭,竟把前面箭杆射得四分五裂,当真是神射啊……” “岂止是神射,只怕关老爷再生也做不到……” 被一众武将簇拥着,听着他们极为直白的吹捧,朱景洪手扶玉带走进了永安门。 永安殿是金陵行宫正殿,规格最高场地也很大,今晚庆功宴便在此地举行。 一帮武将几十号人,吵吵嚷嚷进入宫门,顿时引来文官鄙夷的目光,心里又暗骂了一声“丘八”。 丹陛之下,高书言坐在人群之中,目光落在神采飞扬的朱景洪身上。 毫无疑问,对这位嫡皇子,他在心里充满了忌惮。 这次来金陵,无论剿倭的粮饷筹措,以及后面的剿倭作战,朱景洪都大放异彩。 虽然中间也干了些荒唐事,可在高书言看来依然瑕不掩瑜,实实在在是立下了大功。 而这些功劳,本该是太子的。 好在朱景洪是个浑人,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做事毫无顾忌蛮干……这是高书言对朱景洪的判断。 也正因如此,他对朱景洪虽有忌惮,但也和朱景渊有相同的看法,认为朱景洪是必须要拉拢的。 “好在……太子爷与十三爷情意深厚!”高书言低声呢喃。 再说丹陛之上,正中已设好了座椅,只是太子本人还未到场。 文官们虽看不上武将,但对朱景洪依旧恭敬无比。 “拜见十三爷……” “见过十三爷……” 众人依次行礼,表达着对朱景洪的尊敬。 这种尊敬不只出自身份高低,更是因为全靠朱景洪担保,才让金陵的亏空平稳消除,一众官员岂能不感激。 朱景洪虽在金陵做了很多“恶事”,却能让金陵文武都对他感恩,不得不说这也是本事,而且是了不得的本事。 朱景洪与众人打过招呼,这才沿着御阶走了上去,他的位置设在朱景源左侧。 上了御阶,看了一眼中间空着的位置,朱景洪才问道:“太子爷怎还没到?”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朱景源身体恢复了许多,出席庆典活动已经没问题。 一旁官宦回道:“太子殿下正在用药,一会儿就到!” 身体虽然好了些,但朱景洪还是药不离口,一天至少要服个七八次,皆由太医们精心熬制。 朱景洪才坐到位置上,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转头一看正是太子出现。 朱景洪连忙起身,迈步走到了太子跟前,把搀扶他的东宫学士挤到了一边。 只听朱景洪开口道:“四哥,你可算是来了,你不来也没法儿开席,在场诸位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只见朱景源笑道:“老十三,怎么就你话多,其他人可都还没说话!”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听了一个多时辰的彩虹屁,官员们把朱景源吹得堪比尧舜,是个人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待太子落座,在场众人尽皆参拜,这场庆功宴就正式开始了。 宴会都有既定程序,有固定的礼仪制度约束,实际上还是很无聊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所有既定程序走完,朱景源因身体不适离场,现场便由朱景洪来主持。 这马上要回京了,朱景洪决定搞点出格事给自己“抹黑”,进一步降低自身对外威胁。 “今日宴会,当尽极乐,此刻鼓乐齐鸣,却差美人献舞……” “传我的话,去把秦淮河上的美女叫来,给在场诸位献舞献歌!” 这番话说出来,可把众人雷得不轻。 此地可是行宫圣地,叫一帮歌姬进来献舞,传出去皇家脸面还要不要了? “十三爷,万万不可……”高书言第一个反对。 真要按朱景洪说的办,朝廷里可就不只弹劾他高书言了,睿王的爪牙会将矛头直指太子。 作为兄长,既没能引导兄弟正确娱乐观,又不能约束其胡作非为,过错可不就是太子的。 “高学士,这有什么不可?”朱景洪面道疑惑,装得真像不懂一般。 “十三爷,行宫圣地,岂容卑贱下流之人玷污!”高书言义正言辞。 而后他看向了按察使何顾谨,目光带有威逼之意。 何顾谨也是很心虚,毕竟是他家的那位,带朱景洪去秦淮河玩儿过。 “十三爷,这确实是不妥……”何顾谨极为尴尬。 众人好说歹说劝解下,朱景洪才放弃胡来,并跟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他的目的达到了,此番莽撞行为,再度减轻了高书言的忌惮。 众人觥筹交错,很快宴会氛围达到高潮,许多人都来向朱景洪敬酒。 “十三爷,臣也敬您一杯!”来人却是贾雨村。 “来!”朱景洪当即提杯,显得很是爽快。 虽然贾雨村人品不怎么样,但这次征收和调配抢粮,在一众知府中却属第一,其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上次救驾之时,唯贾雨村带了郎中过来,也看得出其心细如发。 二人饮了一杯,贾雨村正要退下,却被朱景洪给叫住了。 “听说当年,伱受过一位甄姓乡绅资助?” 当年的事,贾雨村怎么可能会忘,让他好奇的是朱景洪怎会知晓。 难道是太子爷看重,专门让人查了我的底细?如今又叫十三爷来问? 贾雨村有些激动,脸上却半点儿看不出来,极为沉稳答道:“回禀十三爷,是有这么回事!” “那甄家夫妇,现在是何情形?” 朱景洪是帮英莲问,希望能帮她找到亲人。 “甄老先生,多年前女儿被拐,家宅被烧,变卖家产回到乡下,却又……被其岳父哄骗,以至穷困潦倒!” “后来他疯疯癫癫,跟一道人云游而去,如今不知所踪!” 点了点头,朱景洪又问道:“这位甄老先生的夫人,不知又在何处?” 这话问得就深了,虽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图,贾雨村还是答道:“甄妻封氏……已于三年前病逝!” 甄家对贾雨村有恩,且娇杏顾念跟封氏的情义,在其发丧之日还派了人去路祭。 听到这里,朱景洪不由叹了口气。 父亲杳无音信母亲死了,这英莲还真是够可怜的,跟朱景洪穿越前身世差不多。 他本想给英莲寻亲,可如今父母都已不在,这亲自然也没寻的必要。 她外公封老头儿一家,对女儿女婿尚且欺凌,难道还会对外孙女好? 想想也是不可能,那还不如不认这亲。 “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朱景洪感慨了一句。 贾雨村没有答话,他摸不准朱景洪的心思,所以干脆保持了沉默。 看向贾雨村,朱景洪勉励道:“你有能力,在应天好好干,往后必有作为!” “多谢十三爷夸赞,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和朱景洪碰杯说了话,贾雨村完成了今晚的任务,于是端着杯返了同僚之间。 “林兄,何故愁眉不展?” “唉……今日邸报你可看了?” “关于荣国府的事?”贾雨村低声问道。 邸报贾雨村当然要关注,跟贾家有关的事他更会关注,所以他明白林如海所忧何事。 但贾雨村仍装不知,说道:“只是小人进谗,林兄不必在意,宁荣二府功高,岂会因此而伤!” 林如海叹了口气,他哪里是担心贾家,他是担忧女儿坏了清誉。 可这些话,又岂能明这说,否则无事也会生事。 感谢“书友20170616230210698”“贝克汉公爵”的打赏,感谢! (本章完) 第121章 夜问英莲 第121章 夜问英莲 【最近评论区质量下滑,我都抄不到好点子了,诸位可得反省改正!】 一场庆功宴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朱景洪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寝宫。 将他安置在床上,余海领着几名小宦官,就要上前替朱景洪宽衣。 “十三爷,奴才伺候您安寝了!” 眯眼看着余海那张脸,朱景洪迷糊骂道:“滚……” 此刻朱景洪喝醉了,若是耍起酒疯,惹急了一拳能打死人,余海哪敢不赶紧退开。 见此情形,邓安计上心头,随即往外走了去。 没一会儿,他便将英莲带了进来。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余海极为不满。 “十三爷发怒,可别害了英莲姑娘性命!” 听到余海这话,邓安只觉得好笑,随即骂道:“你这蠢货……别胡说八道,十三爷岂会害了英莲姑娘!” 转过身,邓安笑着看向英莲,说道:“英莲姑娘,进去吧……十三爷正等着呢!” 英莲不明内情,只以为是平常伺候,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余海正想跟着进去,却被邓安给拦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邓安徐徐说道:“十三爷不想见伱,你还进去杵着做什么?跟我一块儿在外边儿候着吧!” 随即邓安看向其他小宦官:“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我俩就行!” 作为亲随太监,在这一帮小宦官面前,邓安还是很有威望,众人听了都依言退去。 再说寝殿之中,此刻烛光摇曳,英莲靠近了榻前。 “十三爷?” “嗯~”朱景洪态度好了不少。 “奴婢伺候您就寝!” 随即英莲上前,开始替朱景洪宽衣解带,一番洗漱自是少不了的。 这事她做过多次,故而显得轻车熟路,在朱景洪的配合之下,很快他便脱下了外袍。 坐在椅子上,看着正给自己洗脚的英莲,朱景洪唤道:“英莲!” “可是烫了?”英莲仰起头。 朱景洪笑了笑,答道:“不烫……你摁脚最舒服了!” “英莲,我已命人去查了,你爹娘他们……” 听到这话,英莲当即抬头,目光中满是希冀,同时又带有几分惶恐,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见此情形,朱景洪无奈叹道:“他们都已故去!” 一瞬间,英莲眼眶被打湿,紧接着她伸手抹了泪,而后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抑制情形,那是希望破灭后的悲伤。 朱景洪不打算让英莲去寻封家,去了基本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会被封家人再卖掉。 再度叹了口气,朱景洪郑重道:“你不必悲伤,往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听了这话,英莲忍不住啜泣,泪水跟断线珠子一样掉落,看得朱景洪心疼不已。 而后他直接伸出手,将英莲拉了起来,并顺势让其坐到了身边。 “别哭了……” 拍着英莲瘦弱的肩膀,朱景洪将其揽入怀中。 谁知他这一劝,倒叫英莲哭得更厉害,好在她控制住了声音。 可这毕竟还有动静,外边守着的余海听见,就要开门进去看看情况,却再度被邓安给拦住了。 “我说你猪脑子,这时候儿进去!”邓安语气低沉。 内廷二十四衙门上万的宦官,能混到朱景洪身边当亲随,余海当然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没邓安圆滑而已。 事实上,他很清楚邓安得想法,给朱景洪送女人无非是为了献媚,并借此稳固自己的地位。 但余海却清楚,按照宫里的规矩,邓安这么做会害死英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要邀宠你换个法子,别拿人家姑娘性命去赌!”余海分寸不让。 作为十足的厚道人,余海平日跟谁都客气,和邓安这位搭档更是和睦,如今日这般翻脸实属罕见。 “你……咱们兄弟,你居然跟我翻脸!” 显然,邓安也感到不可思议。 余海冷着脸问道:“我这也是为你好,若让十三爷做了错事,追查起来你能有好?” 这句话,如凉水般浇到邓安头上,让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没等邓安反应,余海便敲响了门,提高声音问道:“十三爷,可要奴才们伺候?” 怀里搂着英莲,朱景洪正在伸手安抚,猛然听到余海的声音,当即开口:“老实在外边儿守着!” 谁知余海又问道:“十三爷,可要添些热水?” “滚!”朱景洪低声呵斥。 本来他还有些想法,被余海这么一搅闹,顿时也没了这些心思。 想到这里,朱景洪不由暗骂自己禽兽,这个时候竟想把人姑娘给办了。 当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真是圣人,穿越这么久连个女人都没碰。 随着时间推移,英莲逐渐走出了悲伤,见在朱景洪怀里羞得连忙起身。 “奴婢失礼,请十三爷责罚!”英莲一脸局促,脸上还带着泪痕。 “哭完了?” “哭完了!” “那确实该罚你了,也太没个规矩了!”朱景洪板起脸,看起来还真有些吓人。 “刚刚你这眼泪水,可全都淌在我身上了,衣服都弄湿了……” “就罚你……把这衣服洗干净!” “是!”英莲小心翼翼答话。 朱景洪笑了起来,随即起身走到她面前,亲自把英莲扶了起来。 “不必拘束,我不是都说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此刻醉意散去,饶是朱景洪是圣人,跟美女待一起他也觉得心烧。 于是他鬼使神差说了一句:“今晚你一个人害怕,就在我屋子外睡吧!” 他睡觉的小房间外,跟外面还有一个隔间儿,本就是给侍奉的女婢住的。 如今让英莲在此歇息,倒也显得恰如其分。 “啊~~是!” 虽然惊讶,但英莲还是答应下来,她只感觉到与朱景洪更亲密了。 “邓安!” “奴才在!” “你带英莲去拿被褥,今天她就睡我外边儿!” “是!” 随即英莲出去,朱景洪又将余海叫了进来。 “刚刚在外边,你们吵什么?” 被问这话,余海有些支支吾吾,全然不见刚才善辩模样。 “怕我犯错,是吧?” “奴才不敢!”余海慌忙跪下。 盘腿坐在床上,朱景洪端起茶杯,说道:“往后少瞎操心,把自己手下的人管好,别都变成邓安一个样儿!” 十三爷知道邓安不好,那我可就放心了……余海庆幸无比。 “是,奴才一定管好下面人!” “出去吧!” “是!” 余海离去,朱景洪躺到了床上,望着万寿帐顶发神。 其实余海的担心,恰恰也是他所担心的。 别的错朱景洪都敢犯,玩女人这事儿他是真不敢,皇帝拿他最多痛打一顿,英莲却很可能丢命。 朱景洪可不愿为一时之爽,害得英莲香消玉殒。 (本章完) 第122章 启程 第122章 启程 正统十年,七月二十五。 薛家府门外,薛蟠飞身下马,急速向府内飞奔而去。 “快传下去,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我们就启程!” 薛蟠这番话,让一家老小错愕不已。 “大爷,启程去哪儿?”有管家忍不住问道。 “还能去哪儿了?当然是去神都,赶紧召集人手收拾,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快去!”薛蟠冷声呵斥。 “是!” 在薛蟠严令之下,薛家奴仆们忙碌起来,开始准备车马行礼。 薛家闹腾起来,自然惊动了内宅的薛姨妈,于是她遣了人打探情况。 “怎么突然就要启程,蟠儿也太胡闹了,这难道能是儿戏的?” 薛姨妈抱怨之际,却见薛蟠飞快进入院子,神色间满是喜悦之色。 “娘,你和妹妹赶紧收拾,今日就启程赶赴都中!”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走?”薛姨妈满是不解。 薛蟠一脸得意:“方才儿子去行宫,把找到的洋人交给了十三爷,十三爷高兴之下,准了儿子所请!” 通过这些天的忙活,他和家人找了几个洋人工匠,乃是从洋人军队里挖过来的,手艺确实称得上不错。 “你求了什么?”薛姨妈问道。 薛蟠答道:“儿子求十三爷,恩准咱家随行,跟随太子仪仗一同上京!” 现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但长途赶路仍有极大风险,跟随太子仪仗赶赴京城,安全问题就被不必担心了。 “阿弥陀佛……果真如此,那可再好不过了!”薛姨妈双手合十,又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能得十三爷看重,赐予恩典……我儿总算是出息了!” 话是这说,可就在刚刚,说薛蟠胡闹的也是她。 难得听到母亲夸自己,本就高兴的薛蟠更是喜不自胜,这辈子他就没这么高兴过。 薛蟠又说道:“娘……你跟妹妹先去都中,等我办完了事就会赶过来!” “伱不随我们一同赴京?”薛姨妈极为惊讶。 不管薛蟠有多不靠谱,但他始终是个男丁,是薛家母女唯一的倚仗和依靠。 如今薛蟠不一同上京,薛姨妈感到担忧也很正常。 薛蟠答道:“十三爷说了,让儿子再多寻些洋人工匠,再多找些会西洋话的翻译!” 薛姨妈答道:“那干脆等你办完了差,我们一道上京去!” 薛蟠面带难色:“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公主侍读参选日近,妹妹若不早些到京……只怕就错过了!” 他这人虽憨傻暴躁,甚至可以说有些愚蠢,但对母亲和妹妹的关心爱护,那也是半点儿不掺假的。 “这倒也是!”薛姨妈无可辩驳。 “那你尽快办好差事,然后到京与我们会和,绝不可逗留金陵胡作非为!” 薛姨妈了解儿子,知道如无她在金陵压着,指不定就会闹出麻烦来。 “找到十三爷需要的人,就得立刻带往京城,儿子岂敢在金陵逗留!” 薛家救过朱景洪性命,如今朱景洪对薛家也算重用,从表面上看二者关系非常亲密。 可每次提起朱景洪,薛蟠都是一副惶恐模样,看得薛姨妈都感到心疼。 但有时她转念一想,能有这位十三爷给压着,让自己走上了正道,也算是难得的好事。 再说薛宝钗闺房内,再莺儿文杏领头下,一帮丫头也都在收拾东西。 大小包裹和箱子,足足收了二十几个,装的是衣食住行所需一切,说是搬家也不为过了。 一边帮薛宝钗系上斗篷,文杏一边抱怨道:“姑娘,这么着急走,马上可就到午饭的时候了!” “你就知道吃,若实在是饿了,自己一会儿去带些吃的!” 宝钗神色平静,目光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外面有丫头禀告:“姑娘,轿子已经备好了,太太问咱们何时出发!” 轿子都准备好了,显然行李也都装车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还没用到半个时辰。 “我们走吧!” 在一众丫鬟婆子簇拥下,宝钗走出了闺房。 可才走下屋子台阶,她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想把这熟悉的地方好好看一遍。 几息之后,宝钗再度转身往外走去,出了院门便有一顶小轿候着,抬轿之人却是四名健妇。 由她们将宝钗抬出内宅,然后再交由轿夫来抬,一切都是因为男女大防。 薛姨妈那边同样如此,此刻她已被抬出内宅,等宝钗到了便会启程。 薛姨妈母女要走,收到消息的各房族人,此刻都出现在此道别。 如今薛蟠因祸得福,攀上了朱景洪的关系,薛家各房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已不敢再对大房不敬。 “太太,神京路远,这一路上可要多加保重!” “若有什么所需之物,太太可不要忘了来信,我们都会设法寻得!” 众人显得格外热情,当日族议时的咄咄逼人,此刻哪里见得到半分。 隔着帘子,薛姨妈徐徐说道:“别的我倒不担心,只盼你们好生帮衬蟠儿,把十三爷交办的差事做好,这对咱们家也是好处!” “若办砸了……什么后果就不必我多说了!” 到了这个时候,薛姨妈还不忘告诫族人,只为了再给儿子铺路。 薛家族人还未表态,就听外边儿有人飞奔而来,禀告道:“启禀太太,外面有公公来了,说是前来接引咱们随队赶路!” 听得此言,薛姨妈当即道:“蟠儿快去迎接!” “是!” 薛蟠前去接待,薛家一干族人也都跟了去,唯独年迈的薛玉成没有动。 “太太……之前的事,皆因老朽昏聩,才惹出了不少事端,还望太太原谅!” 到这个时候,薛玉成也算看清楚了,扳倒大房基本没有可能。 反倒是大房地位稳固后,会对他们这些炸刺的反攻倒算,到时候他们这些分支族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依薛蟠的脾气,只怕会将各房逼得家徒四壁,顺道逐出薛家也不是没可能。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蟠儿办事毛躁,还需二叔看顾着些!”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给了薛玉成台阶下,并对以往的事不再追究,薛姨妈也着实是菩萨心肠了。 薛玉成大感意外,他本以为会挨两句骂,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太太海量,老朽惭愧,惭愧啊!”薛玉成身形越发佝偻。 薛姨妈叹道:“终究是一家人,不要再同室操戈,让人笑话了!” “太太教诲,老朽谨记!” 这时有人高呼道:“姑娘轿子出来了!” 薛宝钗所乘轿子出来,也就到了启程的时候。 如今已有宦官赶来,薛姨妈哪敢再耽搁下去,于是就下令启程。 (本章完) 第123章 给你找个老师 第123章 给你找个老师 行宫之内,完成例行仪式之后,朱景源兄弟二人登上了马车。 在文武官员目送之下,他二人将由数千官军护送,一路返回神都洛阳。 他们通行的街道,左右二十丈内已被清空,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历经上次刺杀事件,朱景洪对安全要求格外的高,他和朱景源的马车都被加固,即使火枪弓箭射击也很安全。 他俩的乘坐的马车很大,内部至少有六七个平方,吃饭睡觉都可以在里边儿。 这样的马车一共有七辆,其中有五辆是作为备份和替补,同时也可迷惑刺客。 队伍第三辆马车内,朱景源躺在软垫上,手里正拿着书在翻阅。 可这马车赶路摇摇晃晃,让他心慌意乱实难平静,书自然也就看不进去了。 放下书本,朱景源看了眼窗外的情形,随口问道:“我听说……老十三让找了些洋人带着?” 高书言在马车内陪着,只听他答道:“确有此事!” “化外蛮夷,不通礼数,莫要教坏了十三弟!” 那再好不过了……听到太子的感慨,高书言暗自高兴。 朱景洪表现得越混账,便是越合适的工具人,如此正遂一众东宫属官的心愿。 “据十三爷说,是要请教洋人造枪造炮,殿下您也知道……十三爷最喜欢这些了!” 放下书本,朱景源又问道:“我还听说……他让薛家人跟我们一同上京?” 高书言点了点头,朱景洪做什么出格事,他都会听之任之。 这时东宫太监张新说道:“启禀太子爷……薛家老大在替十三爷做事,所以求了十三爷带家眷上京,那些西洋人就是薛家找来的!” 朱景源皱起眉头,颇有怨怼道:“这个薛家……” 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因此番金陵大小事务,薛家帮了不少的忙,朱景源干不出放下碗骂娘的事。 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高书言转移话题问道:“太子爷,还有不到两个月,便是太上皇圣寿节,筹备贺礼的事……您可有头绪了?” 这边太子与人商量着贺礼,而在他往后的第三辆马车内,朱景洪正躺在里边儿摆烂。 皇宫规矩极严,此番回了京又将开启无聊生活,朱景洪岂能不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所以在昨晚这最后一夜,他召见了何嘉言这“狐朋狗友”,请了一帮歌姬到行宫偏殿玩乐,一直嗨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偏偏今早各项仪式还得早起,这就导致他睡眠不足,上了马车枕着英莲腿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时间已近中午,朱景洪才悠悠醒转过来。 当他睁开眼,却看到英莲拿着书正看,挡住了本该出现的下巴。 朱景洪伸出手去,抓住英莲的手拿过了书,却发现是白居易的诗集。 见朱景洪醒了,英莲连忙问道:“十三爷,您醒了……口渴了没,要不要喝茶?”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朱景洪看了眼英莲:“这书是哪儿来的?” “就是马车里的,那格子里还有好多呢!” 顺着英莲手指方向,朱景洪果然看见了十几册书,于是笑道:“上次来也是坐的这马车,我竟未曾发现有书!” “这书你喜欢看?” “闲得无聊,找些事做罢了,十三爷莫要取笑!”英莲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得懂?” 这一问话,顿让英莲涨红了脸,只听她答道:“奴婢只认得一些字,读起来还不太通顺!” “至于意思,只能连蒙带猜了!” “这样啊~” 毕竟从小被人拐去,看她这样也不是按瘦马来养的,能认字已是十分的不容容易。 “十三爷,您能教教我吗?”英莲大着胆子问道。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英莲一颗芳心全已归于朱景洪,二人之间关系更亲密了不少。 “额……你是知道的,我不擅于读书写字!”朱景洪有些尴尬。 好在他继承了前身记忆,读写基本上没问题,但教别人就力不能及了。 突然,朱景洪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笑着看向英莲。 “要不,我给伱找个老师吧!” “给奴婢找老师?莫非是那几位公公?”除此之外,英莲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他们?还是算了吧!”朱景洪摇了摇头。 倒不是嫌弃余海几人没有才学,恰恰相反从内书堂出来的宦官,学识丝毫不比那些生员差。 只是让英莲跟太监待一起,朱景洪实在心里别扭。 “那还能有谁!” “薛家姑娘甚有才名,恰好要跟我们一道上京,你何不去跟她请教学问!” “薛家?就是上次要抢奴婢的薛家?” 说到此处,英莲立马摇头:“奴婢不想去!” 她有抵触也很正常,毕竟当日薛冯两家争斗,英莲夹在中间自是惶恐。 “薛家那夯货没有跟来,他家妹子脾气不错,你大可以放心!” 见英莲仍有疑虑,朱景洪接着说道:“此番回京,你要随我入宫,若无学识……只怕日子难过!” 按朱景洪的打算,他想把英莲暂时安在坤宁宫,在皇后身边他才放心。 为让英莲日子更好过些,提升学识就很有必要,至少这样能讨皇后欢心。 “啊……那奴婢还是去吧!” 虽然心里抵触,但为了不让朱景洪担忧,她还是接受了这一安排。 “张平安,张平安……” 听到朱景洪的呼喊,坐在马车外的张平安打开了车门,而后探进头来问道:“十三爷,您吩咐!” “吃过午饭,你带英莲去薛家,就说我的话……久闻薛姑娘才学高深,请她教授英莲读书认字!” “是!” 这件事就算安排下了,张平安立刻就找了人,先去薛家传话去了。 虽是跟随大队人马赶路,但薛家毕竟是外人,所以是跟在最后边儿。 薛家有二十多辆大车,随行仆婢有七八十号人,而这些都是给薛家母女服务的。 因是长途赶路,在出了车后薛家母女便换了马车。 此刻,薛宝钗坐在马车内,正拿针绣着帕子,旁边是理线的莺儿。 这时文杏声音传了进来:“姑娘,前面有人来了!” “谁来了?”莺儿问道。 “好像是……宫里的人!” 听得这话,薛宝钗放下了针线。 只见她面露担忧,低声呢喃道:“哥哥不在,这又是来找谁!” “薛家姑娘何在?”小宦官勒住缰绳,开口问话。 别看只是个年轻小宦官,可他是代表宫里来的,薛家众人哪敢怠慢。 “不知公公,找我家姑娘何事?” 小宦官昂着头,表情严肃道:“奉十三爷的话,今日午时过后英莲姑娘会过来,跟你们家姑娘请教学问!” (本章完) 第124章 驿站歇脚 第124章 驿站歇脚 【明确一下,黛玉不会跟宝玉在一起,但双方闹掰得有个过程!】 传话的小宦官离开了,薛家母女却不淡定了。 本以为能安安静静赶路,哪知道会遇着这么个事。 心中疑惑,薛姨妈将宝钗叫了过去,母女二人为此商讨起来。 “宝丫头,十三爷如此安排,究竟有何用意?” 用意其实也没啥用意,只不过因为身份差距太大,上面放个屁下面都得认真研究。 “此番女儿是去参选侍读,虽说十三爷愿意帮忙,恐怕也担心女儿才学不足,故而才派了人来打探!” 薛宝钗认真分析着,这确实是正常来说的可能,可惜朱景洪真不是这么想的。 薛姨妈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你参选侍读之事,便从今日开始了!” “那可得好生对待,争取今日便让十三爷满意!” ………… 午饭过后,归京队伍正在休息,张平安领着一顶小轿,往薛家所在方向赶了去。 风儿吹过,轿帘被掀了起来,便见英莲愁眉不展。 “英莲姑娘,你还在担心呢?” 张平安宽慰道:“十三爷不是说过了,薛家大郎并未在家,你不必担忧!” 英莲面带苦楚:“张大哥,等会儿去了,若薛家姑娘眼界高,不愿于我说话……” 在朱景洪身边一帮宦官里,英莲与张平安关系最好,只因二人最先接触。 “英莲姑娘,伱是奉十三爷的话过去,别说小小一个薛家,便是四王八公也不敢怠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张平安满是得意说道:“薛家门第再高,于宫里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这话,英莲稍微安定了些,只盼着等会儿不要太尴尬。 很快他们来到薛家队伍,此刻薛家母女已也用过了午膳,正坐在马车里安静等待。 听到侍女禀告,她二人才从马车里出来,亲自迎接了赶来的英莲。 薛家男仆都在外围,马车周围都是女眷,便不存在抛头露面的情况。 “见过太太,姑娘!”英莲显得极为有礼。 拉起英莲的纤纤玉手,薛姨妈赞道:“这姑娘果真俊秀,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然而宝钗却知道,眼前这位英莲姑娘,便是兄长与冯家争夺的那位。 所以她会知道此事,自然也是听薛蟠说的。 宝钗打量英莲之时,后者也在悄悄看她。 对自己的样貌,英莲一直是自信的,见了宝钗她便自以为不如。 尤其对方雍容气质,更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偏偏又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宝丫头,人既然到了,你就要好生照顾,切莫让英莲姑娘受了委屈!” 张平安说得没错,英莲的担心完全多余,薛姨妈的态度已说明另外一切。 “跟我来吧!” 宝钗的笑容令英莲如沐春风,让其逐渐放下了戒心,被宝钗拉着便往马车去了。 二人上了马车,薛宝钗不急于讨论学问,而是跟英莲聊起了家常。 比如平日里吃什么,玩儿什么,在宫里都做什么,有什么稀奇有趣的事…… 通过这些闲聊,宝钗的热心体贴,让英莲逐渐放下了戒备。 闲话已闭,宝钗方问道:“说是要讨论学问,不知你有何处不解?我虽多看过几本书,却也并非全知全能,不过一起探讨罢了!” “我……” 自己连字都识不大全,又怎么跟人探讨学问呢,想到这里英莲有些窘迫,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英莲?” “嗯……十三爷说,让我先随姑娘识字!” 听了这话,薛宝钗顿时僵在原地。 不应该是探讨学问,确定自己是否能入选侍读吗? 教人识字,难道公主还未启蒙?薛宝钗感到不可思议。 但其转念一想,朱景洪都要成年了,作文写字水平也就那样,公主如此貌似也不奇怪。 “你那些字不懂,我来教你!” 很快薛宝钗摆正了位置,便跟英莲讲解起来。 赶路本是无聊的,二人教学之间却也不在烦闷。 时间飞快,转眼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今日驻扎的驿站便到了。 “额……今日学得入迷,竟连时间也忘了,如今都已到了歇脚处!”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十三爷只怕要用晚膳了!”英莲慌忙起身。 见她这般惶恐,宝钗不由问道:“回去迟了,你们十三爷要罚你?” “罚倒是不会,只怕怠慢了十三爷!” 临下马车之际,英莲浅笑一笑:“今日多谢姑娘了!” 薛宝钗亦是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莫要被你家爷罚了!” “哎!” 下了马车,英莲与薛家婢女打了招呼,这才上了来时的小轿,张平安领着一路往前赶了去。 看着小轿消失,莺儿方才感慨:“丫头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自家小姐千金之躯,不也得配皇家的丫头说话! 再说英莲到了驿站,询问余海方才得知,朱景洪被太子叫过去了。 驿站内正厅之内,已经被重新收拾出来,成为了朱景洪兄弟的餐厅。 房间内有宦官侍女,房间外是大批带甲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热闹得很。 等传膳完毕,朱景洪也就不客气了,当场就胡吃海喝起来,全无半分皇家嫡子的涵养。 这可让太子不舒坦了,于是提醒道:“老十三,你能不能有点儿吃相?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他们谁敢笑话?”朱景洪看向左右。 所有宦官侍女都低着头,哪敢关注朱景洪的吃相。 紧接着,朱景洪感慨道:“四哥,你呀……就是太讲究吃相了!” 但紧接着,他面露嬉笑道:“四哥,吃得高兴就好了,非得跟你一样,小口小口吃喝……那多浪费时间!” “你还有理了?” 见朱景洪死猪不怕开水烫,朱景源也不愿再深究。 毕竟朱景洪的陋习,连皇帝陛下也改不掉,他朱景源又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了! “我可提醒你,朝廷内弹劾你的奏疏可不少,莫要再胡作非为了!” 本来朱景源想接着说,不要跟西洋人一起瞎混,谁知朱景洪却说道:“四哥……您还是担心自己吧!” “我可看过了邸报,朝廷里弹劾太子府属官的,可比弹劾我的要多!” “你……” 朱景源一时语噎,他还真在为这件事担心。 “先吃先吃,想那么多做什么!”朱景洪笑了起来。 冷哼一声后,朱景源也就不说话了。 “对了,太上皇圣寿节,你可准备了礼物?“这……” 太子冷不丁问出这话,却把朱景洪给难住了。 回想一下,去年他给太上皇送的,是一把自己削的木剑。 当时就让皇帝变了脸色,骂他进屋时迈错了脚,直接令人押出去打了二十廷杖。 感谢“想不出来名字”“景盛”“书友20210301106577573658”的打赏! (本章完) 第125章 英莲拜师 第125章 英莲拜师 吃过了晚膳,朱景洪也没想出个头绪,于是他也就不想了。 反正他也还没成年,连单独的小金库都没有,只要能表达心意送什么都可以。 真正要为此事犯难的,是那些已经封出去的兄弟,尤其是太子和睿王两位。 吃过午饭,陪着朱景源在驿站内溜了两圈,兄弟二人才各自回了住处。 按朱景源的意思,他二人本该挨着房间住,但朱景洪极为高风亮节,把靠近的房间让给了东宫学士。 所以眼下,他跟朱景源都不在一个院子,这正方便了他放飞自我。 进了住的房间,就见英莲迎了出来,看得朱景洪心情好了不少。 “十三爷……” “嗯……今天都学了什么?” “薛姑娘教我认了字,一天就教了我认三十个,我全都记住了!” 当下用的可是繁体字,一下午的时间教会三十个,这也确实很不容易了。 “你写下来我看看……”朱景洪拉着英莲来到书案。 别管朱景洪写不写字,每到一处都有人摆上书案,还会拿出珍本书籍来作装饰。 只见英莲拿起了笔,蘸墨后便写了起来。 虽是新学的字,却也字迹娟秀规整,让一旁朱景洪心里难受。 他很认真的写字,写出来也比涂鸦好不到哪儿去,比之英莲这新学者都差出老远。 朱景洪正愤懑之时,只听英莲说道:“就是这三十个字……” “你可知道他们的意思?” “当然知道,每个字的由来演变,以及他们牵涉的典故,薛姑娘都跟我讲了!” 说到此处,英莲不由感慨道:“如今奴婢才知,原来每个字都不简单,都有那么些故事!” 拿起英莲写好的字,朱景洪仔细端详之后,方才看向英莲:“看你这样,是觉得学这些很有趣?” “十三爷,难道不是吗?”英莲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让朱景洪更难受了,不管前身还是现在的他,都很少在学习上找到快乐。 “嗯……当然是了,学习使我快乐!”朱景洪尴尬一笑。 坐到了椅子上,朱景洪本想提笔写两句,但看见英莲的娟秀字迹,最终他还是觉得不献丑了。 享受着英莲捏肩捶背,朱景洪徐徐说道:“人家教伱读书认字,也算是你的老师了,你作为学生总要有所表示!” “我记得当下拜师,是要送束……束什么来着!” 这时英莲接话道:“十三爷,您是说束脩吧?” “对……就是束脩,礼可不能忘!” 英莲犯难道:“可奴婢没什么东西,又能送什么呢?” “没有可以借嘛!”朱景洪笑着说道。 能借的只有朱景洪了,可如今已欠了他这么大恩情,再借自己又拿什么还呢? 想到这些,英莲没有接话,她可不愿再给朱景洪添麻烦了。 转头看向身后,朱景洪笑着说道:“算了算了,干脆我替你给吧,毕竟连你都是我的!” ……………… 第二天,伺候朱景洪吃过午饭后,英莲又乘着小轿赶往了薛家。 本以为昨日英莲过来,是为检验自己学识水平,如今薛宝钗才明白,人家真是把她当蒙师了。 “薛姑娘,我们十三爷说了,一直麻烦你也不好意思,干脆让奴婢拜您为师!” “这是十三爷专程挑出来的,以作奴婢束脩之用!” 上上等的笔墨纸砚,上上等的绫罗绸缎,这些东西有价无市,除了皇室可以随意享用,王公贵族却也难搞到这些。 若单已银子来轮,仅今日英莲带来的东西,其价值就已超过三千两。 说句不好听的话,买英莲这样堪称绝色的丫头,两千两也能买上七八个了。 所以你说朱景洪富吧,他身上现银确实没多少,你说他穷吧出手就是几千两。 这样的销,即使以薛家豪富,也是要被骂败家的。 “英莲,你家十三爷……对你可真不错!” 说这话时,薛宝钗心里有些酸楚,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就仿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正大光明拿走了。 “姑娘说得没错,十三爷是大好人,若不是遇到他……奴婢还不知死活呢!” 提到朱景洪时,英莲与有荣焉的样子,反倒让宝钗心中酸楚更甚就好像……自己的东西,不但被别人拿起,而且还直接占有了。 呸呸呸……我怎么会想这些。 薛宝钗啊薛宝钗,你每自比于山中高士,这又算怎么回事? 此刻的宝钗,仿佛重新认识自己,方才心里生出的想法,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 事实上,以往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只是没遇到能让她打开心扉的人。 客观来说,作为一个正常女性,只要是“向上兼容”,都很容易沾点儿恋爱脑。 而原著中的一干男子,虽有比薛家强的同龄男子,但着实强得有限,要让她敞开心扉产生仰望,那无疑难上加难。 所以在原著中,她成了山中高士晶莹雪,所谓的停机德也无施展之地。 而当下除了才学,朱景洪无论家世地位,对于薛家都是碾压。 且在宝钗危难之际,朱景洪还亲自提刀救援,这又怎能不让她心生爱慕。 “姑娘……姑娘?” 听到英莲呼唤,薛宝钗才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竟又发痴了,薛宝钗竟有些懊恼。 当初淡泊的心境呢?你怎么就不见了呢。 可见人之心态,也不光取决于自身,也跟客观条件有关系。 只要是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又岂会不受其影响。 “英莲,我刚才想了,昨日你学了三十个字,今日就学二十个吧!” “贪多嚼不烂,学了要能记住,然后融会贯通才行!”宝钗语气平和。 “姑娘说得正是呢,昨日学的今日就快记不住了,若今日再学昨日那么多……” “只怕奴婢脑袋都要涨破了!” 听得此言,宝钗不由笑道:“昨日你不是说,识文断字简单容易,才第二天就改口了?” 言罢,宝钗用手指点了英莲额头,爱护之意溢于言表。 “昨日是奴婢不晓事!”英莲羞愧道。 紧接着,英莲又拜道:“还请师父不要责怪!” 宝钗打趣道:“好啊……我还没收你的束脩,你倒把师父叫上了,如此我不好好教也不行了!” (本章完) 第126章 甄琴 第126章 甄琴 一连赶了十天路,归京队伍从应天到了凤阳。 沿途路过其他府县,太子都未进城安营,全是在驿站留宿,并接受地方官朝拜。 但凤阳不同,此处是老朱家祖地,朱家子孙路过自要进城拜谒。 早在半个月前,凤阳行宫就被收拾出,进城之后一切也都被安排妥当。 整个江北省的文武官员,能来的全部都来了,两百多人等在凤阳城外,迎接太子朱景源的到来。 不管地位是否稳固,至少现在朱景源是储君,这些地方官儿又岂能不来。 面见太子的机会,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今生难遇的机会。 迎接仪式之后,这些官员又都随朱景源进了城,接下来将在行宫正殿正式朝拜。 换句话说,下午朱景源的所有时间,都将会被这些官员占据。 当然了,来找朱景洪客套的也有一些,但最终还是以朱景源为主角。 “十三爷,寝殿已经搭理好了,按您的意思……跟太子爷隔着一道宫墙!”邓安满是欣喜来邀功。 “放屁,明明是你们的意思,搞得好像我不愿跟太子住一样!”朱景洪没好气道。 “奴才胡说八道,奴才胡说八道了!” 邓安连连请罪,甚至还开始掌嘴,倒叫朱景洪不好意思了。 “行了行了,做给谁看呢,带我过去看看!” “是……十三爷请!” 相比于应天,凤阳行宫规模小了一些,但仍是气派非凡的建筑。 随意转了转,朱景洪正觉得百无聊赖,邓安瞅准时机献言道:“十三爷,要不奴才去叫英莲姑娘回来?” 若是有个女人一起说话,那时间无疑好过许多,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堂堂一个皇子,身边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还得靠自己私下里找,每次想到这里朱景洪都很憋屈。 “算了,人家一会儿就回来了!” 每天中午,英莲都会回来,专门伺候朱景洪用膳。 通过这些天的学习,英莲的学识着实提升了不少,说话已带了些咬文嚼字的感觉。 当朱景洪百无聊赖之际,薛家众人也进了城里,只是眼下还在为住处发愁。 城里客栈虽多,薛家母女又岂愿与商旅挤在一起,非得找个清净宽敞的地方住下。 这样“高档”的地方着实有限,且被大批赶来的外官占用,导致他们进城一个多时辰,却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 一帮家奴没有主见,事事都得请示薛姨妈,导致办事效率极其低下,若有薛蟠这等男丁在,说不定就已经找好了。 时近中午,薛宝钗还与英莲讨论学问,但明显已经心不在焉。 “宝姑娘,你们还没找到好住处,不如求十三爷想想办法?”看出了宝钗的担忧,英莲给出了办法。 薛宝钗笑了笑,理着英莲鬓间青丝,说道:“此等小事,又何必麻烦十三爷,我们能解决好!” “哦……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再过来找你!” 宝钗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天伱在宫里,出入也不大方便,还是等启程再说吧!” “这也是了,那我过几天再来!” “去吧!” 英莲走了,薛宝钗顿时愁容满面,找不到住处她又岂能不愁。 这时,只听外边儿有人高呼:“可是金陵薛家在此?” 难道此地还有什么熟人? 坐在马车内,薛宝钗问道:“莺儿,外面是谁在喊?” “不认识,太太已命人去问了!” 没一会儿,薛家奴仆返回,还领着一骑马男子过来。 “启禀太太,通州甄家甄大爷来拜!” 作为皇商,薛家常年跟洋人打交道,与提举市舶司的甄家,自然会有不少往来。 近二三十年,他们两家关系密切,称是世交也不为过的。 甄琦便是甄明诚的长子,此番也是携妹入京,却也这么巧今日来到凤阳。 “侄儿甄琦,拜见伯母!” 马车内,薛姨妈稍微挑起了帘子,见果真是甄家老大,这才开口:“原来是贤侄,你怎么也到了凤阳?” 甄琦答道:“京城太妃有召,父亲命我带妹妹去都中觐见!” “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倒顺路!” “伯母也去都中?” “正是如此,京中有些事要处置,已经拖了一两年了!”薛姨妈答道,却没说去京城具体做什么。 “如何不见蟠弟?”甄琦十分好奇。 “他有事正忙,过些日子就赶过来!” 甄琦又问道:“伯母刚到凤阳,可已找到了住处?” “正在找呢,这凤阳城虽大,却也不好找呢!” 甄琦笑道:“既未找到,你我两家何不住在一块儿,相互也有个照应?” “你们已找到住处?”薛姨妈语气中带有欣喜。 甄琦一脸尴尬:“暂未寻得,侄儿正打算带人去找!” 薛姨妈平静道:“原来如此,城里如今可不好找,你得多费功夫!” “侄儿这就去,便让舍妹暂留此处,还望伯母代为看顾!” 薛姨妈感慨道:“是琴丫头吧?多年没见了,如今怕是都不认得了!” 甄琦往后招了招手,一辆马车被牵了过来,里面坐的便是甄家姑娘。 这次上京,甄家也来了十几辆车,奴仆婢女也有四五十人,此刻跟薛家众人汇在一起,直接在城墙围出了一片。 “二妹,快来拜见薛伯母!” 在甄琦引领下,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被丫鬟扶着走出了马车,而后来到了薛姨妈车外。 如果朱景洪在一定能认出,这就是想用官位金银贿赂,让其护送她回家的薛家姑娘。 “拜见薛伯母!” 薛姨妈再度撩起帘子,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贤侄女不必多礼,快些回车里去吧……” 甄琴回到了马车,在薛家奴仆的引领下,与宝钗所乘马车并排停。 安顿好了妹妹,甄琦这才带了亲随离开,这样办事才方便快捷。 上次倭寇进犯,他把妹妹弄丢,他没日没夜的找了几天,整个人都差点儿疯掉了。 好在苍天有眼,甄琴被官军搭救送到了宜兴,找到熟人给甄姬传了信,他才领着家奴把人接了回去。 甄琴是个闲不住的人,听到宝钗与莺儿对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是宝钗?” 二人各在自己马车里,此刻甄琴是隔着两道帘子说话。 宝钗正纳闷间,甄琴接着说道:“我听我娘提起过你!” (本章完) 第127章 显摆 第127章 显摆 随着甄琴开口,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家中虽是世交,其身份地位基本匹配,两个女孩虽未谋面,身在异乡便却是难得的能说话的人。 从为何来京城,聊到路途见闻,再到儿时趣事,两人可谓无话不谈。 当然了,甄琴是毫无保留,甚至连家中秘辛也往外搂,相比之下宝钗就含蓄了不少。 “不怕告诉你,这次入选公主侍读,有我姑奶奶帮衬,那四个名额里肯定有我!” “是嘛?那可恭喜你了……” “你才貌学识都胜于我,入选公主侍读本就应当,我不过是去凑热闹罢了!”宝钗一副惋惜的态度。 此刻,两辆马车侧方的帘子都被卷起,让她俩可以面对面交流,而不用担心被外人瞧见。 见宝钗无可奈何的模样,甄琴心里乐开了。 哼哼,无我这般背景也去参选,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一边享受着特权带来的得意,甄琴一边安抚道:“姐姐也切莫妄自菲薄,伱虽学识略逊于我,但也属世间少有,选入侍读应当不难!” “退一万步说,若你真差了办法,我去跟姑奶奶讨个情,让她老人家帮你一把,想来也是能选上的!” 如果宝钗真选不上,甄琴还真有帮她一把的想法,如此薛家不但欠她人情,她在宫里也多了个帮手。 甄琴心里什么打算,着实逃不过宝钗的眼睛,对方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好笑。 “那就多谢妹妹了!”薛宝钗神色郑重。 “这不算什么,咱们是好姐妹嘛!”甄琴越发得意了。 紧接着她向宝钗招了招手,示意其靠近一些。 “再告诉你个秘密,这次我表面是来参选侍读,其实是为了参选王妃!” “王妃?”薛宝钗表情古怪。 “你还不知道?当今圣上第十三子,明年便要加冠封王,接下来就得选王妃了!” “是嘛?” 甄琴压低嗓音道:“有我姑奶奶帮衬,说不定明年我就成王妃了,到时你我便不是姐妹,而是君臣了……” 听得此言,宝钗心里不太舒服,却还是恭维道:“如此……便预祝妹妹得偿所愿了!” 说完这话,薛宝钗还打趣称呼道:“拜见王妃娘娘!” “哎……使不得使不得!”甄琴连忙摇头,脸上表情却显得很受用。 这样的人真能选上王妃?薛宝钗心里泛起嘀咕,至少她觉得不太可能。 皇家正妃不说其他,至少得沉稳一些,如甄琴这般岂不堕了皇家颜面。 接下来,甄琴依旧滔滔不绝,薛宝钗则是频频应和,并未再主动说些什么。 再说英莲回了行宫,当即便赶往了朱景洪住处。 进了屋子,就见到在张平安引领下,几名小宦官正伺候朱景洪用午膳。 见英莲出现,朱景洪打趣道:“哟……我们家才女回来了!” 来到朱景洪身边,英莲顺手提起茶壶,添了茶方道:“十三爷,您就会笑话奴婢!” “这怎么能叫笑话,我可是真心实意在夸!” “奴婢这才学了几天,不过是认得了几个字,哪里就称得上是才女!” “真要说才女,那也该薛姑娘才称得上,这世上仿佛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听着英莲的夸奖,朱景洪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定,比如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她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啊?十三爷您说……什么不变!” 朱景洪笑容更甚,夹起一块酥肉放进嘴里,徐徐说道:“等你把她所知学全了,再来请教我这些!” “奴婢也想啊……可惜这两天,怕是不方便去了!”英莲颇为懊恼。 “怎么?你们吵起来了?”朱景洪有些好奇。 英莲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薛姑娘一家,如今还未寻到住处,眼下正为这事儿发愁,奴婢那还有心思去打扰!” “原来是这事儿,小事一桩嘛!” “就我住的隔壁,不还空着一处院子,让她们住着不就是了!” 说到这里,朱景洪面带笑容道:“一则我答应过薛蟠照顾其家眷,二则你也好请教他的学问,三则……额,没有三则!” “那个……张平安!” 张平安连忙靠近,勾着腰道:“奴才在,十三爷您吩咐!” “传我的话,让薛家女眷暂住行宫!” “啊这……只怕不合规矩!”张平安面露难色。 朱景洪无所谓道:“规矩?什么规矩,这里是行宫还是皇宫?” “赶紧传话去!” 见朱景洪面带不愉,张平安哪敢再耽搁,于是立马转身办差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英莲,此刻则是分外感动,只觉得朱景洪对她太好,连犯规矩的事都愿意为他做。 继续吃饭,朱景洪说道:“等她们搬进来,你去问她们缺什么,没有的让邓安弄去!” “是!”英莲欣然答应。 此刻她成就感满满,自己总算也帮到老师了。 再说张平安出了行宫,很快就寻到薛家之所在,找上了正发愁的薛姨妈。 “薛夫人,我们十三爷得知,你们还未找到住处,已在行宫替你们安排了住处!” 张平安满是谦逊道:“若无别的事情,就请您跟我走吧!” 到行宫里去住,薛姨妈完全不敢想,此刻的她没有半分喜悦,心里唯有惶恐。 她一介平民,如何敢入行宫,如何敢与天家为邻。 “这……何以使得,何以使得!” 这边薛姨妈正在推辞,另一头听到对话的甄琴,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她可是太妃的侄孙女儿,说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怎没人请她去行宫住,还让薛家这外人抢了先。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宝钗心里已有了答案,知道是英莲给在中间帮了忙。 好说歹说之下,薛姨妈实在拗不过张平安,才同意进入行宫安置。 当然了,能进去的只有薛家女眷,其余随行男丁还是得在外边儿,这些人找住处自然容易了许多。 “姑娘,咱们该走了!”有婆子过来提醒。 看向满脸委屈的甄琴,薛宝钗浅浅一笑道:“琴妹妹,要不你上我的车,跟我一道进去?” 外面住处不好找,薛宝钗是出于好心,才发出了邀请。 刚刚才各种显摆了,这个时候怎么能低头呢,于是甄琴当即拒绝:“不必了,你们自己去吧,我还得等哥哥回来!” 甄琴语气都变了,她在强忍着委屈不让自己哭,否则就更丢面子了。 “那就告辞了!” “告辞!” “姐姐慢走!”甄琴表现得极有礼貌。 (本章完) 第128章 太上皇都搬出来了 第128章 太上皇都搬出来了 【关于爵位,散阶,实职,在最前面的本书相关里有解释,大家可以去看看。】 “姑娘,我看甄姑娘好像要哭了,她怎么了?”马车内文杏极为不解。 “哼,还不是眼红了,跟咱们姑娘显摆那些,看把她给得意的!”莺儿脸上极为不满。 若非身份不对等,刚才她就要怼人了,那样的傻姑娘也配跟自家姑娘比? “莺儿!”薛宝钗面有不满,显然不想听莺儿多嘴。 “姑娘,我也没说错啊,那甄家姑娘可不是眼红了!” 谁知宝钗淡淡道:“再要多话,今晚就别吃饭了!” 莺儿本还有一肚子话,此刻也只能憋了回去,作为吃货她怎能拒绝吃呢。 在张平安的引领下,薛家队伍经过戍卫军官检查之后,得以进到了行宫之中。 凤阳行宫规模虽不大,但那是跟应天的相比,实际上她占地有四百多亩,全天下比它大的建筑群可没几个。 进入宫门,薛家众人也就跟乡下人差不多,忍不住左右瞧着长见识。 相比于薛家的兴奋,另一头的甄琴忍不住委屈,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 “姑娘,你怎么哭了!”马车内的丫头询问道。 “倩儿,你刚才听到了没,是十三爷派人过来,请薛家人进的行宫!”甄琴语气带有哽咽。 “嗯!”倩儿点了点头。 “嗯?你还嗯?” 甄琴面带羞恼道:“方才我夸下海口说要入选王妃,眼下十三爷却请了薛家进去,简直是丢死了人……” “姑娘往后不说这些话,不就没这些事了?” 倩儿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却道出了最本质的问题。 “伱站那一边?”甄琴极为不满。 站队必须要明确,倩儿当即道:“当然是站姑娘这边!” ………… 再说朱景洪,他在吃过午饭后,闲来无事就去了军中。 前往金陵平乱的京军,便是此番护送太子的主力,如今他们就驻扎在行宫周边。 仅有旗手卫和龙禁卫的人,才得以戍卫宫墙之内。 此番返回神都,除了京军参与护送,地方军队也派了人,采用了接力的方式参与。 故而此时在行宫周围,除京营和旗手卫四千人外,还有凤阳守御千户的六百人,以按兵部调令拨出的凤阳卫两千人。 朱景洪此去的军中,便是前往京营驻地。 这一路上的十天,他没少跟洋人交流,只是过程实在一言难尽,只因翻译水平有限。 当然了,这十天并非一无所获。 通过交流,朱景洪对当下欧洲列国,经济和科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相比于大明的半火器化,欧洲列国已全面火器化,同时进入殖民时代,其战船已穿梭在大洋上。 这让朱景洪十分紧迫,如今大明虽重视火器,但武器装备水平和规模,相较于西方并不占优势。 更关键的是,未来处于关键地位的海军,在大明基本上未有发展,一百年前啥样现在基本啥样。 这也是倭寇久剿不灭的原因,没有强大的海军纵横大洋,倭寇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当然了,现在谈海军还太遥远,从步军开始了解情况并做出改变,才是脚踏实地做事的态度。 这次前往金陵的两支京军,裘鸿领导的是骑兵,他们基本没有装备火器,所以朱景洪去的是杨仁忠所部。 杨仁忠手下的一千多人,如今驻扎在行宫以东,要过去得先出行宫。 这是一时兴起的行程,朱景洪并未“盛装”出席,外面穿了身蓝色圆领袍,衣服上连复杂的纹都没有。 坐在轿子里,由龙禁卫和旗手卫三百多人护送着,朱景洪被抬出了行宫正门。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前面就发生了争执,紧接着发出了惨叫声。 难道自己这么背?又有人来行刺了?这他娘的可是皇宫外,周围有几千人的护军。 思念之间,朱景洪一把抓起佩刀,并迅速穿上了背好的甲胄,这个时候当然以保命要紧。 “怎么回事?”朱景洪低声呵斥。 “回禀十三爷,前面有人挡路,旗手卫的人正在清场!” “挡路?行宫之外少有人迹,怎会有人挡路?”朱景洪越发好奇。 莫非真是白莲教的人? 抱着宁可抓错绝不放过的心思,朱景洪当即道:“全部拿下,严加审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白无故的靠近行宫,那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抓了总是没错的。 朱景洪的这道命令,可害苦了被甄琴逼迫的甄琦。 他好不容易找到住处,打算接甄琴过去安顿,谁知甄琴受到薛宝钗的刺激,非要靠近行宫去瞧瞧。 说什么没住过,至少也得亲眼看看。 甄琦说行宫附近不得靠近,甄琴却反问哪条律法有此规定。 甄琦答不上来,又烦了甄琴的聒噪,只得答应靠近一点点。 一般来说,行宫附近一百米,除了巡逻兵丁不会有人,而甄琦只是进了百米范围,还算不得真正靠近。 看着朱景洪的队伍出来,甄家人当然晓得轻重,于是连忙赶车避让。 可悲剧的是,他们避让的方向,正好是朱景洪一行转弯的方向,双方不可避免的靠近。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把人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本来前面的奴仆挨了几鞭子,只要甄家人赶紧退开些,这事儿就算完了。 然而朱景洪传下令了,士兵们可就不管那么多,直接开始拿人了。 “各位,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不要误会了,我家老爷是通州市舶司提举,我们姑奶奶……” 甄琦大声呼喊,可基本上没有卵用,反倒白白挨了两脚,疼得他哭爹喊娘。 他是富家少爷,去过最森严的地方,也无非是金陵按察司,哪曾经历过如今这场景。 很快增援的士兵赶来,甄家众人被团团围住,正一个个的被捆起来。 甄家一众男丁嗷嗷直叫,女眷们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马车里的甄琴也一样。 当丫头婆子们被绑起来,士兵们就靠近了马车,要将最后的甄琴拖下来。 甄琴也是大家闺秀,这要是被一帮军汉看了摸了,失了清白她也没法活了。 隔着帘子,甄琴呵斥道:“我姑奶奶是当朝太妃,太上皇是我姑爷爷,你们安敢放肆……” 甄琴的声音很大,朱景洪的轿子刚好从旁路过,于是她的声音被朱景洪听到了。 连太上皇都搬出来了,这人是谁呀?朱景洪深感疑惑。 同时,他又觉得这声音耳熟,于是下令让队伍停了下来。 “人都被制住了?” 只听侯璟答道:“回十三爷,就差一点儿,只剩马车里的女子,这人声音臣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是个女的,还提到了太上皇太妃……朱景洪细想之下,顿时回忆起是谁了。 当时的甄家姑娘,不就是说要去京城吗。 “把人带过来……” 紧接着朱景洪又说道:“算了,把她的马车牵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甄琴抓过来,那她也就不用活了,所以朱景洪才改了口。 (本章完) 第129章 看火器 第129章 看火器 “侯璟,我倒想起来是谁了!” 听到这话,侯璟也笑了起来,答道:“便是此前在宜兴,拿钱财官爵贿赂十三爷那位!” 朱景洪也笑了起来,本打算直接去军营,此刻他又想找点儿乐子。 很快,甄琴的马车被单独牵走,让被捆住的甄琦极为惊慌,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遣我送二妹进京,如今行程还未过半,就出了这么多篓子,返家之后岂不会被打死!” 想到这些,甄琦不免为自己担心起来。 再说甄琴,此刻的她虽害怕到极点,但还是忍住没有哭出声来,生怕为此弱了气势。 马车停下,甄琴蹲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你是何人?” “我……我姑奶奶是当今太妃!” 这是甄琴最大的依仗,所以她又搬了出来。 “是吗?那你倒是来头不小!” 朱景洪语气带有调侃,然而甄琴却没听出来,只以为是镇住了对方。 于是她又开口道:“我虽然来头大,却也不会仗势欺人,今日之事方是误会,你们赶紧把人放了!” “伱们擅闯行宫,难道就没有过错?” 眼见对方愿意理论,甄琴便知已将现场“镇住”,于是生出底气辩解道:“我们不过是靠近了些,怎么叫做擅闯行宫,你可别凭空污人清白!” 朱景洪慢悠悠说道:“这话你说了不算,得交锦衣卫审了才知道!” 透过帘子的缝隙,甄琴看到了外边儿的朱景洪,心情顿时就更差了,居然又是上次那个人。 于是她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如此死脑筋,一点儿变通都不懂?” 坐到了椅子上,朱景洪道:“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变通呢!” “规矩?可有平民百姓进宫居住的规矩?不还是有人进去了!” “谁?” 甄琴越发不满道:“金陵应天的薛家!” 朱景洪笑道:“人家有十三爷的吩咐,你有吗?” “我虽没有,但我能进皇宫,她们能吗?” 或许是觉得,跟低级武官说太多有失身份,甄琴没有展开叙说参选之事。 “这位将军,这次都是误会,只要你放我们离开,往后我家必有重谢!”甄琴极为诚恳。 “如何重谢?”朱景洪笑着问道。 “你若要银子,我家自会奉上,你若要官爵,我们也可帮衬!” 朱景洪摆了摆手,说道:“我不缺银子也不缺官儿,上次说了你都忘了?” 他竟认出了我……想到这里,甄琴有些臊得慌。 撩也撩了,恶趣味也满足了,朱景洪便从椅子上起了身。 “好歹算是旧识,这次遇着我就罢了,往后切不可如此冒失,否则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说到这里,朱景洪谓左右道:“传我的话,把人放了!” “是!”一旁的陆育新答道。 而甄琴的马车,也被士兵牵了回去,朱景洪也回到了轿子。 “英缺失汀!” 相比于现代社会,这个时代供人娱乐的方式太少,朱景洪只能自己找乐子。 “十三爷,您说啥?” “我说该赶路了!”朱景洪不紧不慢的说。 经过这件事情,他仿佛心情都变好了些,于是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被莺莺燕燕环绕确实挺舒服。 甄家人被释放,并被勒令立即远离,于是甄琦不敢有片刻耽搁,领到妹妹就离开了。 大概走出二里地,来到他住处安顿好后,甄琦才憋着怒气找上甄琴,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通。 长兄如父,甄琦一旦发起狠来,甄琴再傲娇也得老实听训,毕竟今日是她错了。 再说朱景洪一行,解决了甄家这件事,他们很快就赶往了京营。 他去的杨仁忠部,得知朱景洪要过来,对方提前带了部下迎接。 “十三爷,您怎么过来了!” 杨仁忠身穿甲胄,神色间带有疲态,甚至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襟,只因刚才他在习练武艺。 朱景洪笑道:“你这话说得,难道我就不能过来?” 事实正如他所说,如今皇子基本跟武将不再联系,想方设法避嫌,如朱景洪这般来往军中,确实是很稀奇的事。 “您是十三爷,自然何处都可去得,只是我们这地方脏乱,就怕十三爷没地方安坐!” 说这话的,乃是一位正六品千总,偏偏朱景洪对此人还有些印象。 “你是沈……沈进……” “回禀十三爷,臣果勇营左卫中都千总沈进勋!” 朱景洪笑着说道:“对……沈进勋,三年不见你,都升到了千总了!” 沈进勋之父为一等子,走的是入选龙禁卫的路子,三年前在队正的位置上外放,如今却已又升了一级。 通过武举踏入仕途的杨仁忠,升到五品参将已三十五岁,而外放两年就正六品的沈进勋才二十七。 由此可见,龙禁卫的履历,对武将一途助力之大。 很显然,对于朱景洪进军营这事,沈进勋并不奇怪。 只因他在皇宫戍卫之时,也常跟朱景洪“厮混”,一起摔摔打打走过来的。 这些年来,龙禁卫撒出了大批军官,分布于京营跟侍卫上直军,可以说到哪儿都有朱景洪的熟人。 这也是朱景洪前身,留给他最大的礼物,其价值无可估量。 “臣也侥幸,侥幸而已!”沈进勋极为谦卑。 这让一旁的杨仁忠五味杂陈,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升上来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入选龙禁卫的勋贵子弟,确实能力非常出众,绝不逊于武举出身的武官。 让杨仁忠庆幸的是,他已升到五品参将,他的儿子也有资格参选龙禁卫,走上一条更便捷的路。 “那有什么侥幸,你们能坐到这个位置,那个没有真本事?跟我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十三爷教训的是!”沈进勋赔笑道。 迈步往前走着,朱景洪徐徐说道:“这几天……我找个几个洋人工匠,听他们说了不少枪炮之事,方知国外技艺精湛,我朝与之颇有差距!” 这话众人并无异议,洋人在这些奇巧淫技上,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今日前来,主要是就是想看看,我朝枪炮铸造和使用情况,看看跟洋人所述究竟差在何处!” 朱景洪明明箭射得好,却对枪炮如此感兴趣,让杨仁忠等人很是惊讶。 看看枪炮而已,这并无违规逾矩之处,众人便领着他去了。 (本章完) 第130章 十三爷来访 第130章 十三爷来访 这是突击检查,京营众人并未提前收到消息,所以看的是最真实的状态。 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以朱景洪两世为人的见识,也发现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比如火枪火炮的管理维护,人员训练和装备,都存在或大或小的问题。 经朱景洪一番提点,京营几人皆有所获,并在思索该如何去改进。 如此,下午的时间已过去一半儿,朱景洪才起驾返回行宫。 回去之后他才得知,朱景源还被外官们缠着,此刻竟是听戏去了。 为了巴结太子,这些地方官在权力范围内,把一切都做到了极限,又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当然了,这些都是文官弄的把戏,江北都司的一众武将,才参拜之后就被排挤开,各自该回哪儿回哪儿去了。 且说朱景洪回了行宫,却见英莲迎了过来,手里还捧着茶水。 “十三爷,您喝茶!” 接过茶杯,顺势坐回了椅子上,便问道:“你没去见薛姑娘?” “瞧奴婢又不是专进学去了,以往赶路也就罢了,如今停驻行宫,岂能不留下服侍十三爷!” “服侍?你要如何服侍?”朱景洪面露笑容,顺手将英莲拉入怀中。 “十三爷,这光天化日的,可不好……” 英莲有些挣扎,显然是感到臊得慌,只因这大殿内外还有十几名宦官。 朱景洪一脸的无所谓:“光天化日怎么了?这不只有咱们两个人!” 听到这话,小宦官们哪还不懂何意,于是纷纷退出了大殿。 放开英莲,任由她起身后,朱景洪遂问道:“这两天都学了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这两天讲了诗经,薛姑娘说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 一边说着话,英莲还蹲着给他捏着腿,让朱景洪格外的舒坦。 听了一阵,朱景洪突然开口:“薛姑娘教得这么好,咱们岂能不去谢谢她!” “邓安……” 没等英莲反应过来,朱景洪就冲外边儿喊了一句,邓安急匆匆就跑了进来。 “十三爷,您吩咐!” “去行宫库房里边儿,选一些好东西,我要去替英莲答谢!” “啊?这……” 即使邓安这样毫无原则的人,也觉得朱景洪此番举动,着实有些过于的纡尊降贵。 让薛家人住进行宫,就已经是天大的礼遇,何必还要给她们送东西。 邓安跟别人不同在于,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所以朱景洪叫的是他。 “奴才立刻去办!” 看着邓安离去,朱景洪低声呢喃:“说起来……上次搭救之事,我还没正式谢过他们!” 上次他丧事喜办,为的就是不让皇帝知晓实情,免得随行侍卫和地方官府受罚,牵连到无辜的人。 因此,薛家所立下的功劳,自然也就无从提起,官府和朱景洪都未曾表彰。 ………… 薛家一众女眷,差不多有三十来人,住在行宫西南角一处小院。 进来忙活大半天,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忽然又有小宦官前来传话,告知其一会儿朱景洪要来。 于是还没喘过气的薛家众人,此刻再度忙碌起来,把桌子椅子器物,连同地面墙角连续打扫了两三遍。 以至这偏僻的一角,转眼之间焕然一新。 如今朱景洪看重薛家,且还有此前搭救之情义,所以此番朱景洪来访,薛姨妈总算不担心是坏事。 可现在让薛姨妈犯愁的,她们薛家如今皆是女流,如何迎接朱景洪堂堂亲王之尊。 听母亲碎碎念的犯愁,薛宝钗虽也感到忐忑,但还是劝解道:“娘……全部跪迎也就是了!” 全部出去跪着迎接,也是薛家所能做到的极致,再不能比这更卑微了。 “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如何招待,这更是没办法考虑的,好茶好果好糕点能上都上。 收拾完毕,薛家众人便集合起来,排队站在院子门口台阶下,安静等候着朱景洪的到来。 本以为进了行宫,可以好生安歇一番,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带有压力的等待都是煎熬的。 看着太阳西斜,中间等待的小半个时辰,仿佛比一天还要漫长。 薛姨妈此刻,已是站得腰酸背痛,却又不好进去休息,生怕朱景洪下一刻就到了。 薛宝钗同样如此,只是她毕竟年轻,腿脚胳膊还撑得住。 “太太,来了!” 家中婆子的提醒,让薛家众人精神一震,在薛姨妈的指挥下,薛家众人纷纷跪地。 当朱景洪轿子靠近,邓安替他掀开了帘子,在薛姨妈的带领下,薛家众人纷纷磕头山呼。 “叩见十三爷!” 薛家众人把头磕到地上,一次两次直到三次,而后等待着朱景洪的训示。 朱景洪坦然受了这一切,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拒绝,只会让薛家上下更为难堪。 朱景洪穿得并不正式,只是换了套灰色云纹圆领袍,头上只用网巾束着发髻,看起来比较休闲居家。 出了轿子,朱景洪站到众人面前,徐徐说道:“都起来吧!” “谢十三爷!” 在薛宝钗的搀扶下,薛姨妈缓缓的起了身,而后往左把路让开了。 朱景洪也不犹豫,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直接进了这处并不太大的院子。 里面有明显收拾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薛家人是用了心的。 朱景洪直接进了正厅,当仁不让的坐上了主位,薛家众人则都留在了外面。 最尴尬的是薛家母女,本来她们该进来招呼,可是朱景洪没有召见,她俩又不敢擅自进入厅内。 “二位站在门外,如何尽地主之谊?进来吧!” 有了这话,薛家母女这才进来,并再度要向朱景洪行礼。 “罢了罢了,跪过来跪过去也麻烦!” “妾等岂敢,岂敢……” 薛姨妈执意要行礼,看她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朱景洪只能由得他们。 待这母女二人叩拜后,朱景洪方才说道:“薛夫人请坐吧!” “妾身岂敢……” 这个时候,薛姨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紧张到甚至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 看着还算沉稳的薛宝钗,朱景洪徐徐说道:“薛姑娘,扶着你母亲坐下吧!” “是!” 扶着自己母亲,宝钗温言道:“娘,十三爷让您坐,伱若拒绝岂非失礼!” “是,是……谢十三爷!” 本来还算康健的薛姨妈,此刻仿佛半身不遂一般,若不是宝钗掺着连走路都不会了。 薛姨妈欠身坐下,宝钗便站在她身后。 这时有小宦官捧上了热茶,吃喝这等东西乃是自带,薛家想招待其实也没机会。 示意薛姨妈喝了茶,朱景洪放下了茶杯,这才说道:“这次我过来,主要是为三件事!” (本章完) 第131章 近水楼台 第131章 近水楼台 为了三件事而来! 听到这话,薛姨妈顿时忐忑起来。 朱景洪随便吩咐一件事,要么把薛家弄得鸡飞狗跳,要么让薛蟠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又要吩咐三件事,薛家岂不是要被折腾散架了? “这第一呢,是谢你们剿倭的贡献,又是筹措粮饷又是带头募捐……薛家果真为朝廷忠良!” 原来是这样的事,薛姨妈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可紧接着她又担心起来,毕竟还有两件事没说呢。 如今这世道,先说几句客套话捧你,把你架起来就提要求的事,薛姨妈可也经历过不少。 “草民一家屡受皇恩,岂能不竭力相助朝廷!”薛姨妈客套了一句。 朱景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谢伱们当日搭救之恩……” “当日白莲教作乱,若非你薛家协助抵御,当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此事虽然薛家受了损失,本以为朝廷会大力褒奖,哪知后来却没了下文,如今总算听朱景洪提起。 “此事牵扯白莲逆贼,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我并未将此事上报朝廷,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十三爷折煞妾身了,保护你的安危亦是我等本分,只要十三爷您安然无恙,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紧张,但该说的场面话,薛姨妈可谓张口就来,也算是能应机变了。 而一旁的宝钗,心里则多想了一些,并认为眼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朱景洪记着人情,比朝廷的褒奖无疑更划算。 “这第三件事……我是来替英莲答谢薛姑娘的!” 是不是为英莲而来,朱景洪其实自己都拿不准,但至少这可以当做一个理由。 再过些日子回了京,在皇帝老头儿眼皮底下待着,他朱景洪再想乱跑可没这么容易。 “薛姑娘学问高深,着实让我佩服,若当年蒙学之日有姑娘这等良师,我也不会仅今日这般学问!” 这般露骨的夸奖,听得薛宝钗尴尬不已,她这闺阁女子岂能去当什么老师,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可朱景洪身份高贵,说什么做什么薛家都得受着,即使薛宝钗心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宝丫头那有什么学问,只是读过几本书罢了,十三爷过誉了……” 作为闺阁女子且是晚辈,眼下薛宝钗不方便开口,只能由薛姨妈替她回话。 “诶……薛夫人过谦了,对薛姑娘的品貌学问,我可是佩服得很!” 夸人品学问也就罢了,连人家貌美也夸出来,很难说朱景洪这不是在调戏。 可知道又如何,薛姨妈也只能装糊涂,认为仅仅夸赞罢了。 唯有宝钗,暗暗骂了句“登徒子”,却又感到一丝丝的舒心。 “日后薛姑娘入选侍读,我可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向姑娘请教啊……” 说到这里,朱景洪直接看向了薛宝钗,让人家姑娘头垂得更低了。 这怎么句句不离自己名姓,你是来谢薛家还是来看我的? 还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是楼台谁月?谁又要得到谁? 即使薛宝钗倾心于朱景洪,听到这些明着撩拨的话,面子上也着实不太挂得住,心中亦生出羞恼之气。 本想说一句“请十三爷自重”,可薛宝钗还是憋在了心底,只因二者身份差异实在太大。 见宝钗面带红霞看向一侧,神色看起来不太对劲,朱景洪也知自己过火了些。 此刻,薛姨妈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她还不是只能装不知道。 “对了,你们此番去京城,住处可已安排妥当?” 为了缓解尴尬,朱景洪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劳烦十三爷挂念,此事已安排妥当,京城荣国府与我们有亲,已打了招呼借住一些时日!” 薛姨妈接着说道:“待京中宅院收拾妥当,我们就可搬过去居住!” “原来如此!”朱景洪表情平静,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接下来,朱景洪又与薛姨妈闲聊了一阵,然后才告辞离开了。 从来薛家到他离开,全程时间不到二十分钟。 人家母女二人待在此处,虽说现场没有外人在,他一个男人待久了终归不好。 待送朱景洪离开后,薛姨妈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了院中的几口箱子。 这又是朱景洪的赏赐,有最顶级的绸缎和瓷器,以及巧夺天工的首饰,还有极上等的笔墨纸砚。 上面这些东西,全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有的甚至专供于皇室。 命人将东西收拾好,薛家母女进了房间。 “这位十三爷,虽说孟浪了一些,但人还是不错的!”薛姨妈由衷夸赞。 “皇室贵胄,能看得起咱们家,纡尊降贵来访,属实难能可贵!” 见宝钗并不接话,薛姨妈遂看向女儿:“听十三爷这话,宝丫头你入选侍读之事,看来已是万无一失!” 此前有朱景洪的保证,谁知道是不是随口戏言,今日总算是确认了。 “宝钗,我看十三爷似是……” 薛姨妈本想说“对你有意”,但这话她着实不好说出口,见女儿看过来当即便改了口。 “似是与传闻中有些出入!” 传闻中的朱景洪,名声其实并不大好,只因他不爱读书喜好武事。 薛宝钗忿忿不平道:“我看是比传闻中更差,那有他这般轻浮登门,说那些冒犯失礼的话!” “少年人嘛,只是缺了些沉稳,也不算什么大事!”薛姨妈主动开解。 此刻在她心里,却又生出了新的想法。 方才朱景洪不时看向宝钗,可都让薛姨妈看在眼里。 明年朱景洪将满十六,加冠之后可就得封王,然后就要选王妃了。 亲王正妃,在内命妇中也属上等,只比皇妃和太子妃低,在外命妇中则处于顶端。 “娘?” “啊……什么事?”薛姨妈醒转过来。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要不我们还是退回去吧!”宝钗面露担忧。 其他东西也就罢了,一些雕金画凤的首饰,明显已是逾制之物,拿在手里反倒让人不安。 “这……十三爷一片心意,我们若是退了,只怕他会多心!” 薛宝钗道:“不妨事的,可让英莲帮忙说合,想必十三爷能明白我们的难处!” 薛姨妈点了点头,她倒不是舍不得东西,毕竟她不缺首饰戴。 略微思索后,薛姨妈微笑道:“你来处置吧!” (本章完) 第132章 神都洛阳 第132章 神都洛阳 【章末彩蛋,当下世界观中的神都洛阳!】 为了奉承太子,江北官场的人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来招待太子。 就连朱景洪,也受邀参加了其中几场,在替朱景源挡酒的同时,也见识了上层权贵玩儿得多。 虽然表面说得雅致,实际上就是风雪月之事,太子参与其中,在朱景洪看来着实不太好。 按道理说,高书言这厮应该劝诫,偏偏这次没看他起作用。 这其实是朱景洪片面了,只因太子府众人都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结交外官。 虽说结交外官犯忌讳,可看到睿王到处施恩拉关系,太子府众人又岂能不心急。 所以这次,有祭奠祖陵的客观需求,外加地方官员盛情招待,太子府众人半推半就,二者也就搅在一起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朱景洪时不时往军营跑,跟龙禁卫上下打成一片,比拉帮结派的两位兄长更犯忌讳。 在凤阳逗留了足足六日,才在朱景源一声令下启程。 江北的官员,足足将他送出了百里,才依依不舍的目送离去。 从凤阳启程往西北,五天之后他们到了徐州,又了七天到了开封。 队伍在开封休整了两日,然后继续往西赶去,又三天便到了虎牢关。 通过虎牢关后,就进了所谓的京畿重地,也就是神都顺天府的地界。 ………… 正统十年,八月二十八。 太子归京的队伍,距离神都洛阳,已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中午之前肯定能到。 或许是近乡情怯,朱景源此刻分外不安,于是把朱景洪叫上了马车。 “十三弟,你说这次我去金陵,差事办得如何?” 马车内,朱景源正襟危坐,再度问出了这句废话。 “我说四哥,四爷……事情都到这儿了,您还担心个啥?” 朱景洪分析道:“剿倭也剿了,也没额外耗费钱粮,老头儿他即使再严苛,只怕也找不出话来说!” “可中间,毕竟出了岔子,差点儿功亏一篑!”朱景源越发担忧。 去了一趟金陵,在朱景洪的引导下,朱景源放飞了一段时间自我,眼下回京竟有些不适应。 “老头儿这辈子就没出岔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总有些不宁!”朱景源愁容满面。 “你这……未免也大惊小怪了,没事的!” 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朱景洪也只能如此说了。 很快队伍来洛阳近郊,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已迎候到此。 一番仪式之后,队伍再度启程北上,没走多久洛阳城墙已出现。 刚才还劝太子安心的朱景洪,此刻不知怎的也心忧起来,这种心悸的感觉来得毫无征兆。 马车内,英莲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于是询问道:“十三爷,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没……没事!” 说完这话,朱景洪又端起了茶杯,一口气直接给喝光了。 英莲只得又给他满上,心中却是越发的纳闷儿,只因朱景洪已经喝了两壶茶。 “好歹金陵这差事,我给办得妥妥当当,即使无功至少也没过错,老头儿应该不会找我麻烦!” 朱景洪暗暗劝自己,理智上他觉得自己所想没错,可心态上就是调整不过来。 很快车队来到车门,这个时候薛家遣人来拜,先是表达了对朱景洪的感激,然后告知他要分道而行了。 这时候朱景洪心慌得很,那有心思关注这些事,便由着薛家自行处置了。 洛阳城内,直通皇城的永定天街,已被五城兵马司戒严起来。 宽阔大道之上,除了站哨的士兵再无旁人,朱景源的车队可以畅行无阻。 到了京城,京营护卫任务便算结束,杨仁忠和裘鸿带着部下,各自便往驻地赶去。 在朱景洪一行前往皇城时,荣国府贾琏也带着家奴,接上了等待的薛家众人。 事实上,贾琏昨日就迎了出来,可惜薛家处于行营之中,让其根本不敢靠近,于是只能一路跟着。 当薛家脱离队伍,谨慎的贾琏才带人迎上。 薛姨妈马车外,贾琏恭敬行礼:“让姨太太久侯了!” “劳烦你来接我们!” “姨太太不必客气,来时我们太太叮嘱过,见了姨太太要快些引入府中,好一叙久别重逢之情!” “是啊……十来年没见了!”薛姨妈忍不住感慨。 “姨太太,那我们这就启程吧!”贾琏笑着说道。 “如今城内戒严,只怕难以通行!” 贾琏答道:“姨太太不必担忧,我们往东从左安门进,然后经东便门入东直门,这一条路是可行的!” 只有永定天街附近道路,才被五城兵马司清了场,其他地方仍可正常通行。 “那就好!” ………… 当薛家众人绕路赶往荣国府时,朱景洪一行已到了正阳门。 再往里就是京城的内城,也就是王公贵族们居住的地方,距离皇城已是格外的近。 “十三爷,今天也热啊……您怎么喝这么多水,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英莲实在忍不住开口。 “没事,我没事!” 一边说着,朱景洪额头上还冒出了细汗,让他将翼善冠取了下来,还想将袍子也脱了散热。 这他娘的未免太夸张了,前身到底是有多怕自己的爹……朱景洪暗自咒骂。 过了一会儿,只听外边儿邓安报告:“十三爷,要进大明门了!” 进了大明门,就是进入皇城地界,皇宫已是近在咫尺。 马车内,英莲小心掀起帘子,打量着这天下最神秘的地方。 赤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沿途肃立的禁卫,都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只觉得自己宛如尘埃般渺小。 沿着宫道继续往前,旗手卫的军士也已撤开,仅剩龙禁卫侍卫继续护持。 京城外城到皇城之间,其防务是由五城兵马都指挥使司负责,这些兵卒选自京营七十二卫,却又不属于京营编制。 而皇城与禁中之间区域,则由皇城翊卫指挥使司负责,这支军队则是从上直二十卫中抽调。 可以说,从外城到内城再到皇城,防务都安排得格外细致,想要出问题是极难的事。 通过大明门便是承天门,然后是端门和午门,进了午门就算真正进了皇宫。 到了这里,朱景洪兄弟二人也得下车,徒步赶赴乾清宫觐见了。 午门之内,金水桥外,司礼监掌印吕通,带着两位秉笔已等候着。 朱景洪先下了马车,越是靠近皇宫他就越紧张,但至少要比朱景源好些。 跟高书言一起,搀着朱景源下了车,朱景洪沉声道:“四哥,我先去见娘,就不陪伱过去了!” 朱景源愣神之间,只听不远处传来吕通的声音:“十三爷,主上说了,让你一同见驾!” (本章完) 第133章 难兄难弟 第133章 难兄难弟 听这么一说,朱景洪顿时心塞,倒让朱景源好受了些。 “参见太子爷!” 司礼监的三位大佬,此刻拜倒在朱景源面前。 “三位请起!” “谢太子爷!” 起身之后,只见吕通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太子爷,随老奴一起进去吧,主上可还等着呢!” “是,是!” 朱景源应了两声,而后迈步往前走去,高书言也跟着一道,其余东宫学士则返衙署。 “十三爷,您也请吧!”戴权来到朱景洪身侧。 假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之后,朱景洪便问道:“戴公公,我爹眼下心情怎么样?” “主上天威难测,老奴岂敢妄言!” 朱景洪却不愿放弃,又问道:“你跟老头儿这么些年,这话我可不信!” “十三爷就别为难老奴了!”戴权依旧不改口。 “吕公公?” 吕通陪着太子走在前面,听到呼唤遂回头道:“十三爷不必忧虑……” 这就完了?朱景洪还想听吕通多说几句,为何自己不用忧虑。 朱景洪一行进入奉天门时,午门内东侧宫门处,工部员外郎贾政刚从六科廊出来。 上次弹劾事件,如预料中一样安然度过,贾政如今又恢复了官位。 亲眼看着太子返回,他的心安定了许多。 “据琏儿说,薛家太太是跟太子一道进的京,看来确实太子有扶持我几家之意!”贾政低声呢喃。 虽然全程是朱景洪的安排,但在贾政看来就是太子之意,毕竟朱景洪哪会有这些心思。 想到这里,贾政内心已经熄灭的火苗,此刻又再度烧了起来。 家族的没落他无法坐视,即使母亲兄长不愿帮忙,他也要独自继续折腾,才不负当年父亲殷切教导。 正了正官帽,拿好手中公文,看了眼高大的奉天门,贾政便往午门外走去。 再说朱景洪二人,大概往里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来到了乾清门外。 “太子爷,十三爷,请……” 说完这话,吕通三人让到了一边,接下来他们就不会陪同了。 “十三弟,走吧……” “四哥,您先请!” “这有什么可谦让的!”朱景源不以为意。 “长幼秩序不可废嘛!” “还是你先走吧!” “四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是陪伱过来的,当然是你先请!” 二人扯皮的场景,看得司礼监的三人想笑,但他们终究还是憋住了。 毕竟眼前这二人,都是皇宫的半个主人,那轮得到他们这些奴才来笑。 最终,朱景源还是没拗得过,被朱景洪推着进了乾清门,高书言无召只能侯在宫门内。 乾清宫乃是皇帝寝宫,日常办公接见重臣也在此处,可谓是整个东亚世界的中心。 这里的守卫自然是优中选优,是从龙禁卫的勋贵子弟之中,选出一百二十人充任站班侍卫。 这些侍卫站在御道两侧,看着两位皇子的窘迫之相,脸上却是古井无波。 来到乾清宫台基之上,朱景洪二人躬身肃立,等待着皇帝老爹的传召。 没一会儿,只见总管程英走了出来,对朱景源说道:“太子殿下,主上传您觐见!” “是!” 朱景源声音有些颤抖,低着头往大殿内走了去。 见程英站在原地,朱景洪开口道:“程公公,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拜见母后了!” “十三爷,主上口谕!”程英一脸淡漠。 “啊?” 惊讶之余,朱景洪只得跪下,准备接受老头子安排的命运。 “口谕……让老十三给老子跪下!” “钦此!” “啊?” 朱景洪抬起头来一脸惊讶,这算个什么意思? 让自己跪下?自己有什么错吗?即使犯了错也该明示,这算怎么回事? 内心重拳出击,但该跪还是得跪,朱景洪便顺道不起来了。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前身多次遇到,本身也算不上稀奇事。 再说大殿之内,毫无意外朱景源也跪着,兄弟二人只是跪的地方不同。 “小小倭寇,剿了这么久,太子很有本事嘛!” “儿臣有负父皇信重!” 自己才说了一句,太子就开始认错了,竟不知替自身辩解,这让朱咸铭越发不满。 “信重?朕何事信重过你?朕有说过吗?”朱咸铭冷笑。 “让你去剿倭,折腾一两个月,十倍优势兵力,最终全线溃败……” “太子,你着实让朕开了眼界!” 听着老爹的冷嘲热讽,朱景源惶恐难安却也只能受着,此刻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软弱的废物,朱咸铭觉得多看一眼都难受,此刻连骂的心思都没有了。 “算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成过事,还是回去歇着吧!” 说道这里,朱咸铭提高了声音,说道:“来人,送太子回去!” “儿臣……告退!” 暖阁内进了两名小宦官,将地上的太子搀扶起来,而后将其送出了大殿。 “四哥,这么快就出来了?” 跪着的朱景洪很是惊讶,但一想到太子都这么快,他这事儿应该也没啥。 “十三弟,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朱景源面露悲戚,极为落寞走下了台阶。 再说大殿之内,程英低声禀告道:“陛下,可要召见十三爷?” 翻看奏章的朱咸铭眼都没抬,只是冷冷道:“就让他跪着,谁都不许靠近!” “是!” 于是朱景洪这一跪,直接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便是身体再好也感到难受。 “那个谁,过来……去跟皇后娘娘说,我在这儿要跪死了!” 被喊到的小太监哪敢报信,只得低声道:“十三爷,主上有严旨,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事实上,关于朱景洪被罚跪,身在坤宁宫的皇后已然知晓,但此刻她正在修剪枝。 跟在皇后身边,陈芷面露担忧:“娘,这都一个时辰了,十三弟还没用午膳呢,可别把他身子跪垮了!” “要不……您去跟父皇求个情?” 听到这话,杨清音浑不在意,徐徐说道:“这个小混账,做事没个分寸,也是该好好罚一罚,让他长长记性!” 转过身来,接过陈芷递来的茶杯,杨清音接着说道:“何况以老十三的身子,再跪一个时辰也无碍!” “话虽如此,可是……” “行了,不必再多说了!” 见皇后主意已定,自己该说的也说了,陈芷便不再多言。 (本章完) 第134章 钗黛会于荣国府 第134章 钗黛会于荣国府 当朱景洪在苦逼罚跪时,另一头的荣国府大门处,贾家已开了大门迎接贵客。 被抬进内宅之后,薛家母女便在贾家仆婢引领下,徐徐往贾母院子走去。 而贾母院内,贾家一众女眷皆在,迎接规模称得上盛大。 当然了,在场众人心思并不相同。 王夫人是一脸盼望,邢夫人面无表情,贾家三春一脸好奇,贾宝玉则是面带微笑…… 在经历上次风波之后,贾宝玉一直被贾政严管,且从贾母院中搬了出,如今住在梦坡斋西侧的体仁沐德院,就在贾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要贾政不在府中,这厮便又旧态萌发,离了学堂进了内宅,与一众姊妹们玩耍。 对此家中其余长辈,如贾母王夫人等皆不以为意,毕竟弹劾风波已过去了。 前日得知,金陵薛家品貌学识上佳的姐姐要来,贾宝玉又岂会缺席今日场景。 众人翘首以盼之时,在几名仆妇簇拥之下,身披斗篷的薛家母女,已然越过穿堂出现在院中。 “妹妹……” “姐姐……” 王夫人迎了出去,薛姨妈也加快了脚步,二人皆是热泪盈眶。 姐妹二人互道相思之际,邢夫人等也都迎了上来,王夫人则一一为其引荐。 贾家三春,则是迎向了薛宝钗,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台阶之上,见薛宝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贾宝玉一时竟看得痴了,这让一旁黛玉心头一酸。 贾宝玉浑然未觉,一把牵起黛玉便往台阶下走去,后者想要挣脱却是不能。 薛宝钗虽与三春说话,却也好奇贾宝玉为何会在此,好在对方年纪尚小也无大碍。 可当贾宝玉直勾勾看着自己,这就让薛宝钗格外不爽了,不明白京城何故有这么多登徒子。 因为心有所属,宝钗心态发生了变化,看贾宝玉的心态也就不同了,很多事情也将随之改变。 眼看贾宝玉拉着林黛玉靠近,且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薛宝钗直接转身面向了迎春。 现场姐妹之中,就迎春与她年纪相仿。 “如此说来,你还不满十五,那你该叫我姐姐!”宝钗笑着说道。 迎春答道:“正是如此,昨日太太便交代过了!” “见过姐姐!” 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薛宝钗不得不转过身去,只见贾宝玉正抱拳行礼。 薛宝钗态度和煦,摆出姐姐的架势说道:“你便是宝玉吧,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虽是在与贾宝玉说话,但薛宝钗却被林黛玉吸引。 对方虽年纪尚小,但那出尘之姿冠绝一众姐妹,弱柳扶风之态更让人生出怜爱之心。 仅从黛玉举止仪态,薛宝钗便大致猜到,此女才情绝不在己之下,以至于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人的感情,有时就是这么突然,且没有道理可讲。 当宝钗心中评价黛玉之时,后者同样也有相同的判断,两人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可贾宝玉的举止,却让黛玉无心与宝钗说话,心中只多了几分酸楚。 “宝姐姐,这位是林妹妹!” “见过宝姐姐!”不管心中如何酸楚,该有的礼数黛玉绝不会忘。 宝钗上前一步,直接略过多余的贾宝玉,伸手将黛玉扶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 趁此机会,宝钗又细细打量了黛玉,黛玉亦歪头打量着宝钗。 “宝丫头,快来拜见老太太!” 听到母亲呼唤,宝钗方才松开黛玉,微微一笑走向贾母。 这个姐姐人还不错……黛玉心中暗道。 跪到垫子上,薛宝钗向贾母叩头请安,后者受礼后便将其扶起,偏偏贾宝玉拉着黛玉过来。 “走……咱们屋里说话!” “老太太请!” 贾母开了口,众人自是应和,便扶着她一道进了院中。 因是外客,薛姨妈被贾母请上主位同坐,其下才是刑王二夫人,然后才是李纨王熙凤等。 贾家三位姑娘以及宝钗黛玉,则坐在了更靠后的位置,探春正问着宝钗路上见闻。 黛玉细细听着,年纪最小的惜春不时发问,唯有迎春从始至终浅笑安然。 至于贾宝玉,此刻已然挤到贾母身后,瞧着宝钗已有了盘算。 当薛姨妈与王夫人说话,贾母正提杯喝茶时,贾宝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老祖宗,把这位宝姑娘留下吧,正好与伱作伴!” 看向举止文雅,言谈大方的宝钗,贾母自是喜爱异常。 于是她微微点头,笑着问向薛姨妈:“姨太太远道而来,京中宅邸业已荒废,不如暂且在府中住下!” 这事儿王夫人已禀过,此番贾母再说出来,无非是要当面议定。 这边正商议着如何安顿,另一边的宝钗再度拉住黛玉,正体贴询问着。 “妹妹今年几岁了?” “十二!” 见黛玉怯生生的样子,宝钗满是怜爱道:“看妹妹这样子,似是有些不足之症?” “我自小便是如此,如今正吃人参养荣丸!” 宝钗关切之心,黛玉能感受得到,心中酸楚稍微缓解了些。 这时探春问道:“宝姐姐,听说这次你们进京,乃是跟随太子一道来的?” “我家兄长替十三爷办差,不能亲自送我母女入京,遂求十三爷带我们入京,路上也可保我们周全!” 这时贾宝玉绕了过来,主动接话道:“原来是这样,如此看来……这位十三爷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下,便迎来钗黛二人侧目而视,目光之中皆有不满之色。 黛玉不满很好理解,只因她不愿贾宝玉过来搭话。 薛宝钗就更好理解了,虽然她也觉得朱景洪坏毛病多,可也轮不着贾宝玉来指指点点。 迎着两道不善的目光,贾宝玉顿时极为尴尬,只得闭嘴不再开口。 探春虽年纪更小,却也相对明事理些,于是低声提醒道:“二哥哥,可别再胡说了,小心老爷罚你!” “我怎么就胡说了!” 贾宝玉嘟囔着,却也知道不能多说,否则只会自讨没趣。 此刻贾宝玉心情很差,感慨神仙一样的宝姐姐来了,却让林妹妹疏远了自己。 “老爷回来了!” 正思索间,猛然听到外面禀告,立时吓得魂都散了,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深怕被老爹发现没在读书。 见此情形,探春几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黛玉亦是如此,唯有宝钗不明就里。 感谢书友“可卿贴贴”“开挂的虎斑君”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5章 乾清宫的夕阳 第135章 乾清宫的夕阳 当薛家母女安置妥当,太阳已经西斜。 完成今日学业的贾宝玉,便趁老爹与清客相公闲聊,又偷偷溜进了贾母院中。 果然一众姊妹都在,让他无聊的心顿时活泛起来。 此刻众人正讨论诗词,犹以钗黛二人发言最多,见解深邃引人思索,以至众人皆有所得。 而作为主角的钗黛二人,一番畅谈下虽见解不同,却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看到贾宝玉到来,众人纷纷望了过去,宝钗尤其感到狐疑,为何这人又进了内宅。 快步靠近之后,贾宝玉满是得意道:“刚才我听老爷说,今日那位十三爷进宫,被圣上在乾清宫罚跪,直到老爷下值都没起来!” 听到这话,宝钗顿时心惊不已,但脸上却不为所动。 “那不是跪了两个多时辰?”探春满是惊讶。 贾宝玉点了点头,说道:“若现在还没起来,怕是都要三个时辰了!” 这时迎春开口道:“也不知这位十三爷,到底犯了多大过错!” “谁知道呢,对了宝姐姐……刚听你们说苏东坡的词,我倒觉得……” 这话一出,贾宝玉又迎来两道不善的目光,只因宝钗此刻无心再谈诗词,黛玉则是不满他又找宝钗说话。 “嗯……我去跟老祖宗请安!”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贾宝玉直接溜走了。 ………… 皇城东侧,太子府内。 朱景源把自己关在书房,任凭谁来都不见,可把高书言等人急得不行。 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皇帝跟太子说了什么,才方便他们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毕竟此行完成了剿倭任务,是赏是罚总得说明白吧。 可惜太子不见人,高书言也无可奈何。 当然了,同样着急的还有两位东宫侧妃,其中又以元春最有主见。 她已得到消息,朱景洪此刻还跪在乾清宫外,且老六朱景渊已去求情了。 这个时候,作为嫡兄的太子无论如何都该出面,在皇帝面前给弟弟求情。 展现孝悌之义,是太子地位稳固的基石,这一点元春尤其明白,所以她独自来到了书房外。 “殿下,十三弟还跪在乾清宫外,都已经三个时辰了!” 见里面没有答应,贾元春又开口道:“臣妾刚还听说……睿王已去乾清宫,要替十三弟求情了!” 东宫小宦官众多,来往消息并不闭塞,何况还是睿王出行这等大事。 本以为太子不会说话,谁知里面却传出了声音:“他要去就去吧,左右太子让他来当,我也落得清净!” 虽不知朱景源受了何等刺激,但他竟说出这等退让之言,着实让元春心寒不已。 为帮朱景源稳固太子之位,不知有多少人奔走忙碌,甚至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下面的人都没说放弃,作为被保护和力捧的太子,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 当然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直接说出来只会适得其反。 “殿下贵为嫡长,祖宗家法立为储君,天下臣民无不敬服,无人能动殿下太子之位!” “如今府上这么多人,全赖殿下荫蔽方得存活……” 停顿了一下,元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您的臣子想想,替臣妾等人想想!” “如今十三弟受罚,未尝不是被殿下殃及,殿下岂能袖手……” 没等元春把话说完,屋子大门已被打开,却见朱景源一身中衣出现在内,显然下午他是躺在床上摆烂。 “说够了没有?” 听得此言,贾元春连忙跪下,叩首道:“臣妾僭越,请殿下处置!” 没有理会这茬,朱景源直接冲外面喊到:“张新……” “奴才在,太子爷您吩咐!” 走出门槛,瞥了一眼元春,朱景源沉声道:“给我更衣!” “是!” 待张新等人忙碌起来,朱景源才对元春道:“起来吧!” “是!” 当张新等人捧来袍服,贾元春知趣想要离开时,却听朱景源开口:“等会儿……你随我一同进宫吧!” “是!” 太子妃仙逝,东宫内宅便以两位侧妃为尊,相对来说元春更受皇后看重,各种正式和非正式场合大多由她出席。 太子这边匆忙准备时,睿王朱景渊已进了乾清宫,此刻就跪在皇帝御案前。 “爹,十三弟纵然有错,如今跪了三个时辰,也够赎他的罪了,还是让他起来吧!” “从中午到现在,十三弟可是连饭都没吃!” 把玩着新得的玉器,朱咸铭瞥了一眼朱景渊,徐徐说道:“你过来专是求情的?” “十三弟与儿子骨肉至亲,如今受罚儿子岂能坐视,如此……岂不为天下人所不耻!” 朱景渊的这句话,表面是说自己如何孝悌,实际却是想指责太子,毕竟这位嫡长兄现在都还没来。 “说完了?”朱咸铭淡然反问。 “爹……您就让十三弟起来吧,想到他跪这么大半天,儿子心如刀绞!” 见朱景渊眼含热泪,看得朱咸铭十分膈应。 “老六,就他那牛一样的身子,别说是跪三个时辰,便是跪一整天也无妨,伱就别瞎操心了!” 端起茶杯,朱咸铭淡然道:“若你真是不忍,就陪着他一起跪着吧!” “啊?” 只这一句话,朱景渊就被架了起来,这个时候拒绝肯定不行。 短暂惊讶之后,朱景渊当即道:“既然爹不愿饶过十三弟,那儿子就去陪着他跪!” 戏都演到了这份儿上,不去陪着岂不让人笑话。 再者说了,只要能拉拢到朱景洪,跪个一两个时辰也无妨。 “去吧!”朱咸铭语气依旧轻飘飘的。 再说乾清宫外,朱景洪确实觉得很累,尤其膝盖疼得厉害,但如朱咸铭所说远未到极限。 “十三弟,我来陪着你!” 朱景渊出现在一旁,直接跪在了旁边,引得朱景洪惊诧不已。 “六哥,你这是何苦?” 朱景渊一脸不忿:“我替你求情爹不答应,让我要么走,要么跟你一起跪着!” 单从其表现来看,朱景渊绝对称得上好兄长,但朱景洪着实感动不起来。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位六哥的目的并不单纯。 “六哥,多谢您了!”朱景洪同样做戏,甚至装出了几分感动。 谁能想到,老实巴交的朱景洪会骗人呢,此刻朱景渊心里极为舒坦,今天跪这么一遭值了。 老四啊老四,人老十三因你而受罚,到如今你连面儿都不露,可真是让人心寒……朱景渊心中暗爽。 这样的人,拿什么跟自己斗! 想到这里,朱景渊越发心情舒畅,便对朱景洪道:“十三弟你放心,有哥哥在……多大事咱都一起扛!” “谢谢六哥!” 朱景洪看起来越发的感动,我大明兄友弟恭天下皆知啊。 夕阳西下,兄弟二人的影子,在乾清宫外被拉得老长。 (本章完) 第136章 摔下御阶 第136章 摔下御阶 坤宁宫内,陈芷已得知,自家男人也在乾清宫外跪着。 “母后,都三个时辰了,您可不能不管!” 陈芷越发急切,主要是还是替朱景渊担忧,毕竟谁都知道罚跪这种事,对朱景洪来说问题不大。 看着佛经,杨清音徐徐道:“再等等吧,这次得让老十三长些记性!” 作为生身之母,杨清音又岂会不心疼,可这次朱景洪实在太过火,让她也真的生气了。 “对了,怎么不见笙儿?” 左右看了看,陈芷答道:“三妹刚刚还在呢!” “这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 杨清音却想不到,此刻朱云笙正提着小食盒,悄悄的踏进了乾清门。 宫禁森严,即便是六部重臣,无召也不得擅入。 但这条规矩,对皇帝四位嫡子女无效,比如此刻的乾清宫侍卫,就仿佛没看见朱云笙。 等朱云笙靠近,朱景源也瞧见了她,看她提着食盒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十三哥,你饿了没有?我给你带了吃的!” 他们四姊妹中,老四老六早早出宫开府,虽对幼妹也是爱护异常,但朱云笙还是与朱景洪更亲近。 朱景洪咽了咽喉咙,答道:“三妹,饿倒是还好,就是渴得厉害,老头儿狠呐,连水都不给喝一口!” 敢在乾清宫外,张口老头儿闭口老头儿,也只有朱景洪前身干得出来。 来到朱景洪身边,朱云笙款款蹲下道:“我带了你最喜欢喝的五味子!” 所谓的五味子,其实就是五种水果榨出的汁,味道自然要比白水好的多,朱景洪前身就很喜欢喝。 “三妹,还是伱懂我!” 正当朱景洪要开吃,却见乾清宫正殿门口,有一蓝袍男子冷眼站着。 这可把朱景洪吓得不轻,立马放下碗筷把头磕到地上,导致其屁股撅得老高,毫无方才半分的神气。 “笙儿,谁让你来的……还不赶紧回去!” 一边说着,朱咸铭顺手端起了五味子,用银勺搅了两下顺势喝了一口。 喝了也就罢了,朱咸铭还“吧唧”嘴,听得朱景洪更是难受。 就连一旁陪跪的朱景渊,此刻也觉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爹,这是给十三哥带的!” 一饮而尽后,朱咸铭将碗放回了食盒,徐徐说道:“你这丫头,孝敬爹难道还有错了?” “来人,把靖安公主送回坤宁宫去!” “是!” 朱景洪还没解渴消饿,食盒里的东西就被收走,连朱云笙也被太监领走了。 负手绕到朱景洪二人身后,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朱景洪,朱咸铭把目光转向了朱景渊。 “老六……” “儿臣在!” “你……也要跟老十三一样忤逆?来向朕逼宫吗?” 朱景渊听得出来,此刻皇帝老爹是真生气了,于是答道:“儿臣不敢!” “不敢?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咸铭声音越发森冷,仿佛是真的生气了。 “儿臣……儿臣是为……”朱景渊汗如雨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是什么?还不赶紧滚?”朱咸铭冷声呵斥。 “儿臣遵旨,儿臣遵旨……” 别看骂的是朱景源,一旁扑在地上的朱景洪,听到皇帝的咆哮同样心颤。 然而等朱景渊逃离后,朱咸铭却没有再发火,而是转身进了大殿内。 待其离开,朱景洪才微微抬起头,然后缓缓直起了腰。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惹到了皇帝,导致其用如此严厉的手段折磨自己。 依朱景洪的估算,这次去金陵他立了不少功,即使皇帝不嘉奖至少也不会惩罚,他哪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更让他疑惑的是,平日无条件溺爱他的皇后,今日居然坐视他在此遭罪。 难道是因为豁免亏空?还是因干涉都司作战,染指兵权这些事?还是说去秦淮河…… 一时间,朱景洪想到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后怕,他竟然没想到去一趟金陵,竟做了那么多的出格事。 时间就这么过去,直到太阳落下山去,黑夜逐渐笼罩了紫禁城。 期间太子也来了,然而他甚至连乾清门都没进到,就被皇帝一道口谕喷了回去。 到这个时候,朱景洪已足足跪了四个时辰。 身体上他倒是吃得消,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太渴,更要命的是跪这么久瞌睡也来了。 傻子才继续跪下去…… 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跪这么久,可不就是个大傻子……朱景洪越发悲伤了。 再这么跪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娘的我得想办法自救啊……朱景洪暗暗想到。 没过一会儿,他的身体缓缓摇晃起来,眼皮子也时睁时闭,一副疲倦到极点的状态。 就这么摇晃了十几分钟,朱景洪一咬牙直接栽倒,竟顺着御阶滚了下去。 “十三爷!” 周围宦官发出惊呼,而后全都围了上去,同时有人进殿禀告。 台阶很高,朱景洪倒下一连滚了七八圈,滚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外加他确实疲倦得很,此刻猛然间睡意袭来,竟直接躺在原地睡了下来。 在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下,他绷着的那根弦儿断掉,导致昏睡过去也很正常。 真舒服啊……这是朱景洪睡着前,脑中冒出的最后想法。 他这一睡倒是舒服了,可把太监们给急得不行,飞速将他抬进了大殿之中,皇帝朱咸铭更是亲自前来查看。 “还不赶紧去传太医!” 朱咸铭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响起,让一众宦官心惊胆战,都拼了命找些事情来做。 没一会儿太医赶了过来,诊断之后便说是惊吓劳累过甚,好好休息调养两天也就好了。 “老十三?老十三?” 一边呼唤着,朱咸铭顺手拍着朱景洪的脸,后者却没有半点儿反应。 用现在的话来说,朱景洪此刻处于深度睡眠中,轻易不能把他叫醒过来。 这让朱咸铭很是担心,但更让他担心的事却接踵而来,只因外面通禀说皇后来了。 进了大殿,看着杨清音阴沉的脸,朱咸铭就有些担心起来。 为了护住自己的面子,他便挥手让殿内众人退下,以免等会儿被人看了笑话。 看着皇后坐在榻边,正一脸关切望着床上小儿子,朱咸铭主动解释道:“太医说了,老十三就是累着了,歇两天也就没事了!” 哪知朱咸铭才把话说完,杨清音就转过头来怒目而视,让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把他逼成了这样!” “什么叫我逼他?这个事儿你不是也同意了!”朱咸铭不打算背锅。 杨清音冷冷道:“我是让你罚他,却没让你把他罚成这样!” “行行,都怪我,行了吧?”朱咸铭没好气道。 杨清音也不欲多说,于是呵斥道:“来人,把老十三送回寝宫!” 没一会儿,几名小宦官抬着辇轿出现,将朱景洪扶上轿子后就抬了出去。 杨清音带人跟了过去,朱咸铭本也打算过去,但迎着皇后愤怒的目光,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别之际,朱咸铭郑重叮嘱道:“清音,你可千万别动气!” 谁知杨清音冷冷道:“迟早被你们父子气死!” 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朱咸铭的脸上只剩下担忧,他当然是担心妻子的身体。 “不……不……我不要重新投胎……” “我不要……” 刚被送到寝宫,才将朱景洪安置到床上,便见他紧闭双眼张牙舞爪大叫起来。 见他这幅样子,杨清音连忙靠到床边,惊慌失措喊道:“十三,十三……你可别吓娘啊!” 古代版末世求生,外加主角靖难,大家可以一读! (本章完) 第137章 戴权入贾家 第137章 戴权入贾家 杨清音可是女中豪杰,能让她惊慌的情况可少见。 然而任凭她如何呼唤,床上的朱景洪都没半分回应,反倒叫喊的声音更大了。 在他横竖乱动之下,床板被他砸得砰砰直响,惊得一众宫女扶着皇后躲避。 依朱景洪的气力,这要是把皇后给伤着,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周边宦官也没闲着,他们围上去要将朱景洪压住,然而根本没啥卵用。 这些人不是被推开,就是被朱景洪的拳头砸到,而后发出了惨叫声。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侍卫,而后消息又传到了乾清宫,惊得朱咸铭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朱咸铭目光冷冽,看向了随行而来的太医。 后者此刻汗如下雨,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这臣需得细心诊治,方才可以确定……” “还不快去!” 然而这位太医才靠近,脸上就挨了朱景洪一拳头,直接被打翻在原地。 “我不要投胎,我不做贾宝玉,我不做贾宝玉……” 毫无疑问,此刻朱景洪在噩梦,而且还是重新投胎的戏码,阎王爷要让他附身贾宝玉。 这他哪儿受得了,如今这身份他挺满意的,傻子才投到贾家去。 宁死不屈的朱景洪,便提着刀在梦里跟阎王干了起来,这才有了他此刻狂呼乱动的表现。 “谁是贾宝玉?”杨清音问向左右。 可现场众人,根本无人知晓“贾宝玉”是谁。 毕竟京城勋贵几百家,嫡支旁支年轻子弟加到一块儿,人数起码两三千人,贾宝玉在其中着实不显眼。 “还不派人赶紧去查!”朱咸铭冷声呵斥。 只要专门去查,有“神迹”在身的贾宝玉,还是很容易被查到。 没用到一刻钟,东厂督公戴权便赶了过来,亲口禀告了贾宝玉的情况。 “竟是荣国府子弟,老十三跟他有何关系?”朱咸铭十分不解。 见他说这些废话,杨清音当即怒斥:“总是有干系的,赶紧把人带来,问清楚情况!” 于是朱咸铭看向戴权,呵斥道:“皇后的话你没听见?还不赶紧把人带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戴权连忙转身。 当他返回东厂,组织好人手离开皇城,睿王府也收到了宫里的消息。 寝殿之内,朱景渊已脱下外袍,正斜靠在榻上研究棋谱。 “我说……宫里又热闹起来了,咱们该去看看!”陈芷徐徐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老头儿今天生气了,还是不去触霉头为好!”朱景渊眼都没抬。 陈芷满是不屑:“触霉头又怎么了?这都怕了跟太子有何区别?” 放下棋子,朱景渊看向妻子,徐徐说道:“你说起来当然轻巧,可直面老头儿的是我!” “你看看十三弟,今日被罚跪了四个时辰,老头儿就没把我们当人!” 走到朱景渊身边,陈芷冷冷道:“是谁说了要拉拢老十三?如今人家生病伱却不去,白天跟着罚跪岂不白折腾了!” “你要做戏就做全,难不成因你爱护幼弟,老爷子还真罚你不成?” “要我说罚你也是好事,至少也能让文武百官看看,你睿王是何等……” 听着妻子喋喋不休,朱景渊忍不住起身说道:“停停……我去可以了吧?” 陈芷笑了笑,随即吩咐道:“来人,给王爷更衣!” 睿王夫妻更衣入宫时,得知消息的太子朱景源,也带着元春往宫里去了。 虽不是正妃,但在东宫几位妃嫔中,元春出身高且神思敏捷,即使朱景源不喜欢也得带上她。 朱家众人都往宫里赶时,戴权已经组织好人手,打马出了东安门,直奔内城荣国府赶去。 此刻天色已黑,神都虽未执行宵禁,内城路上也基本没有行人,唯有五城兵马司的军队沿街巡逻。 连跑了十几分钟,戴权一行才赶到宁荣街。 东厂督公来了,贾家奴仆哪敢阻拦,连忙大开中门迎其入内。 脚步急促走进贾家,戴权站在荣禧堂内,将鞭子扔给了随行宦官,而后一掀斗篷坐上了主位。 看着恭候的贾家管事,戴权冷冷道:“你们家二房公子宝玉,赶紧请他出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贵客登门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主事荣国府的贾政,此刻的他还未睡下,匆忙套上外袍就迎了出来。 “不知戴公公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即使面对荣国府的主人,戴权依旧没正眼瞧人,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小葫芦。 小心翼翼走到戴权身边,贾政问道:“不知公公深夜光临,所为何事?” “今日十三爷罚跪,晕倒之后沉睡不醒,口中念着你家二公子宝玉之名,故而主上令我请其进宫!” 戴权年轻时受过先荣国公恩惠,就是念着这么点儿旧情,才让他无偿把情况说清楚。 “竟有此事?这……这……” 贾政一时有些慌张,只因他也料不到此事凶吉。 任何事情牵扯上皇家,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稍不注意就可能粉身碎骨。 体仁沐德院内,已经歇下的贾宝玉,被袭人推醒后睡眼惺忪,神色间满是不耐烦。 “二爷,快穿上衣裳,宫里遣了人来传您!” 贾宝玉很是不耐烦道:“这么晚了,宫里怎会来传我,你们可别诓我!” “这样的大事,我们岂敢儿戏,二爷还是快起来吧!”袭人满是焦急。 贾宝玉正在赖床,外面又传来赖升的声:“让宝二爷快些,外面公公已经不耐烦了!” “二爷您听到了没,快些起来吧!” 确认不是在骗自己,贾宝玉这才揉着眼睛起身,站在原地任由丫鬟们忙活。 此刻荣禧堂内,贾赦父子和贾珍父子,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这些人都有夜生活,所以睡得要晚一些,自然可以先一步过来。 瞧着贾家这些爷们儿,戴权忍不住叹了口气,宁荣二公府终究是没落了。 “你们府上,前些日子才被弹劾,今日之事……你们要早做打算!” 最终,戴权还是讲了感情,一番话提点了贾家众人。 如今两位嫡皇子争斗正凶,贾家跟太子有些关系,此时被人拿来做文章也不是没可能。 戴权本意是提醒,可他这番话说完之后,反让贾家众人更为惊慌。 大厅内沉寂之时,只听外面有人禀告:“宝二爷来了!” “诸位,我该回去复命了,告辞……” “琏儿,你随公公一道过去,就在宫门外侯着,有消息随时来报!”贾政吩咐道。 “是!” 而此刻,匆忙赶来的贾宝玉,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被几名宦官带着离了府邸。 (本章完) 第138章 贾家的忧愁 第138章 贾家的忧愁 戴权一行离开后,贾家众人依旧愁眉不展,荣禧堂内气氛沉重。 “老二,这到底怎么回事?”贾赦第一个开口。 自从贾政心有不甘折腾起来后,荣国府就失去了以往安宁,前次被弹劾也就罢了,这次竟把东厂都引来了。 再下一次,是不是锦衣卫就上门抄家了? 老老实实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越想越气,所以贾赦语气中带有质问,把责任全推给了贾政。 “大哥,方才戴公公说了,十三爷病倒呼唤宝玉,圣上这才命人传召!”贾政态度依旧谦和。 “哼哼,十三爷怎会知晓宝玉?其中究竟有何隐情?此事到底是福是祸?你拿得清吗?” 面对贾赦咄咄逼人的问话,贾政此时无言以对,却也更助长了前者气焰。 “前日里被弹劾,宝玉才安分了几日,这才过了多久……便又闹出这些事端来!” 当着贾珍这位族长,贾赦开始了扣帽子,就是要进一步打压贾政。 以前安生过日子,他俩还是兄友弟恭的,如今情况可以说都变了。 贾政五内如焚之际,却听后堂传来一老妇声音:“事情都还不清楚,你就要给宝玉定罪,你安的是什么心?” 下一刻,在鸳鸯和一众婆子簇拥下,贾母冷着一张脸出现在原地。 “娘……” “母亲!” “见过老祖宗!” 三种称呼各有不同,分别来自贾赦贾政和贾珍父子。 正常来说,贾母不会来荣禧堂,毕竟这儿属于外宅区域。 贾母没有发话,先是坐到了主位上,这里戴权刚刚才坐过。 “政儿,伱来说……怎么回事!” “是!” 于是贾政便将戴权所述,重新向老母亲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贾母不解问道:“为何十三爷会念宝玉的名字?” 他们家低调得很,贾宝玉更是二房次子,在京城勋贵圈中毫不起眼,着实不该为堂堂皇子所知。 “莫非……是因为宝兄弟那块儿玉?”贾珍第一次开口。 衔玉而生这等异相,在皇家都算稀奇事,在百姓家便更是如此。 通过这件事,贾宝玉更得贾母宠爱,便对贾政夫妇更为看重,使他们掌握了家族实权,反将袭爵的贾赦边缘化了。 对此,一心摆烂的贾赦也不在意,荣国府在这种错位的格局下,也安稳度过了这些年。 “那块玉怎么了?”贾母怒不可遏。 别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宝玉的坏话,那怕族长贾珍也不例外。 见贾母发怒,贾珍连忙叩首:“老祖宗息怒,是侄孙妄言!” 却听贾赦插话道:“衔玉而生,此事姑且不论真假,出现在臣子之家,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显然在贾赦看来,所谓衔玉而生的异象,就是贾政夫妇编的故事。 “你放肆!” 贾母拍了桌子,起身对贾赦怒目而视。 “母亲息怒,儿子错了!” 贾赦连忙跪在地上,嘴里的话却言不由衷,只因他确实心有不满。 他都甘心让出了家族权力,一心只想安生过日子,而贾政却连这个要求都做不到,他当然越想越不痛快。 “你……你……” 气急败坏之下,贾母竟晕了过去,引得屋内众人慌忙上前。 “大哥,若母亲有个好歹,我……我饶不了你!” 一向和善的贾政,此刻亦忍不住说了重话,对此贾赦却嗤之以鼻。 这边众人着急忙慌侍候贾母,住在贾母院内的林黛玉,也得知贾宝玉被东厂带走的消息。 即使是闺阁女眷,也听过东厂的赫赫威名,如今贾宝玉被这些人带走,又岂能让黛玉不担心。 想到宝玉可能会遭刑讯,林黛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以至于老毛病也跟着犯了。 紫鹃连忙取药伺候黛玉服用,又是顺气又是出言开导,才慢慢让黛玉止住了咳嗽。 “二哥哥,不会有事吧!” “听说那位十三爷,行事荒诞性情暴虐,可千万别……” 说到这里,黛玉又咳嗽起来,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十三爷天潢贵胄,岂会是那样的人!” 说到这里,紫鹃展颜道:“姑娘难道忘了,因姑老爷办差得力,十三爷还专门给了赏赐!” “姑娘身子骨弱,十三爷就专程送了好药,所以十三爷必是个体贴之人,不会对宝二爷为难的!” “真的?” 紫鹃递过茶杯,面带微笑道:“这还能有假?那些药材姑娘不是亲眼见过!” 这番推断倒也有些道理,至少让黛玉稍微安心了些。 “但愿如此吧!”说完这句,黛玉又滴下了泪珠。 而此刻,晕厥的贾母被众人送了回来,让整个院子都吵嚷起来。 得知老太太被气晕了,黛玉更是伤心落泪,一时间贾母院中乱作一团。 作为宁荣二府的长辈,贾母晕厥便是一等一的大事,很快就惊动了阖府上下。 客居于梨香院的薛家母女,很快也从家奴口中得知了消息,已经睡下的她们又只能收拾起身。 贾家老太君病倒,无论如何她们都该去看看。 “宝玉被十三爷传召?”薛姨妈很是惊讶。 回想朱景洪第一次到薛家,差点儿便要了自己儿子性命,这让她不免替贾宝玉担心起来。 “沾着皇家,福祸难料啊!”薛姨妈感慨道。 宝钗此刻也换好了衣服,天气渐冷她还拿了斗篷,就要替母亲披在肩上。 “宝玉虽顽劣了些,倒也没有坏心,十三爷应该不会为难,母亲不必太过担心!” 宝钗跟英莲一起待了很长时间,期间不只是单纯的教学过程,她也顺道问了些朱景洪的事。 在宝钗看来,朱景洪心地还是比较好的,否则不会如此善待英莲。 通过对前面那些事的细致分析,甚至宝钗还觉得朱景洪不似传闻中那般莽撞,很多事都有条不紊暗藏玄机。 基于以上原因,宝钗不认为朱景洪会把贾宝玉如何,除非这位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薛姨妈叹道;“天家之事难测,现在说不准!” 宝钗并未再多说,却也明白母亲所说确实有可能,皇家的事从来都不简单。 比如此前在金陵,本来很简单的清查钱粮,却闹出了难以控制的风波。 当宝钗思索着这些,薛姨妈已穿戴完毕,在一众仆妇簇拥下,这母女二人往贾母院赶了去。 感谢书友“可卿贴贴”“贝克汉公爵”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9章 妯娌间的较量 第139章 妯娌间的较量 贾家上下乱作一团时,贾宝玉蜷缩在马车角落,整个人处于极度惶恐之中。 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未被人如此粗暴对待过,宛如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器物,以至于跟府中家奴没有什么不同。 他可是带着“衔玉”奇闻的贾家宝玉,自小被家族长辈呵护的荣国府麒麟子。 经过重重关卡,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小宦官的声音。 “贾宝玉,到地方了,下车吧!” 语气冷漠,让贾宝玉感觉格外不适应,心中的恐惧也更严重。 “再不下车,就把你拖出来!”外面宦官语气越发严厉。 即使心中再怕,被如此威胁贾宝玉也只能动弹,小心翼翼的钻出了马车。 此刻他们已到午门外,再往里就是皇宫了,连一众皇子都得步行,贾宝玉自然得徒步进入。 夜虽已深,但在灯火照耀之下,高大的门楼依旧清晰可见。 仰望遮天一般的城楼,极大的压迫感袭向贾宝玉,竟让他连走路都不会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说完这话,小太监直接踹了贾宝玉一脚,差点儿让他直接栽倒在地。 除了贾政,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打他,而且还是个地位卑贱的小太监。 没等宝玉来得及生气,下一刻只听一年长宦官说道:“拿鞭子来,抽他就知道走了!” 再耽搁下去,误了皇帝陛下的时辰,他们这些小宦官是会死的。 这个时候,这帮宦官哪管什么国公府公子身份,为了保命他们啥事都做得出来。 “我走,马上走!” 他在家虽也被罚过,但也只受过戒尺,便已觉痛不欲生,哪敢想鞭子抽身上什么滋味儿。 战战兢兢走进宫门,他们一行大概走了一刻钟多,才来到了未成年皇子居住的承明院。 被拦在朱景洪居住的南左院外,立时有小宦官入内禀告,几息之后便有人出来传话。 “主上传你进去!” 虽不谙世事,贾宝玉却也知道所谓“主上”是谁,这把他吓得更是战战兢兢,差点儿就尿了裤子。 这其实并不奇怪,皇帝主宰天下亿万臣民生死荣辱,在世人心中威严慎重犹如神灵。 突然得知即将面见神灵,贾宝玉岂能不害怕,没尿裤子已算是心理强悍。 “进了殿内,无召不许抬头,否则死路一条!” “一会儿先……” 在进殿这段路上,引路的宦官不停说话,给贾宝玉讲解着觐见的规矩。 此刻殿内寝室,朱景洪噩梦已经结束,正闭眼深沉入睡,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 贾宝玉低头进了大殿,里面此刻已站满了人,有太子元春和睿王夫妇,以及内廷的几位大太监。 “荣国府贾宝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没等贾宝玉把头磕完,只听杨清音开口:“你就是贾宝玉?” “正是!” 跪在地上,宝玉仍低头回话,一旁的元春则面露担忧。 “听说伱是衔玉而生,可有此事?”杨清音冷冷问道。 听得此言,元春心中大震,此事终究还是捅出来了。 宝玉衔玉而生的事,她年少时就觉得不是好事,所以一直劝爹娘低调一些。 近些年来无人提起,本以为此事也就过去了,哪知今日却被摆到了明面上。 饶是宝玉聪明异常,此刻在两位至尊威压之下,亦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话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睿王妃陈芷开了口:“母后……衔玉而生,这可是稀罕事儿,在平民之家就更稀罕了!” 陈芷打什么算盘元春很清楚,对方目标当然不是贾家,而是通过贾家打击太子。 毫无疑问,今晚这场风波,睿王两口子是要推波助澜掀起风浪。 所以政治斗争,很少有复杂的权谋计策,从来都是应势利导见缝插针。 这时太子朱景源开口道:“这倒也是,衔玉而生,确实少见!” 听得此言,元春更是无奈至极,太子爷竟还没看清形势,倒帮着陈芷说话去了。 跟元春一样心里失望的,还有主位上端坐的皇帝,这是今日太子第三次惹他生气。 睿王朱景渊当即道:“我看此事透着蹊跷,爹……此事得严查,别是有人居心不良,意图不轨啊!” 居心不良也就罢了的,“意图不轨”这帽子都扣上来,就差直接说贾家要谋反了。 事关重大,太子还没弄清局面,逼得元春开口道:“六弟,衔玉而生之事,皆为府中人丁以讹传讹,纯属无稽之谈,何必为此大动干戈!” 因不是太子正妃,公开场合元春虽会出现,但基本上不会发言。 此刻她开口说话,证明她真是被逼急了,甚至可以说是逼到了绝路。 这时陈芷笑着说道:“四嫂,是不是以讹传讹,让东厂锦衣卫查不就知道了!” 东厂锦衣卫里,都有睿王妃的人手,要给贾家定罪简直太简单。 当然了,最终是否问罪,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真走到那一步,朱景源的太子也就当到头了。 “妹妹,都是些小事,何苦如此兴师动众!” “四嫂,不会因为荣国府是你娘家,你就偏心庇护吧!” 说到这里,陈芷看向杨清音道:“这贾家宝玉是你弟弟,难道十三弟就不是?” 这话可是诛心之言,若元春偏心庇护贾家和宝玉,而将朱景洪的安危置于不顾,那她在皇家就没法儿做人了。 “父皇母后,儿臣绝无此心!”元春连忙跪下,此事解释不清可就麻烦了。 因为不是正妃,所以元春没敢自称儿媳。 而一旁的宝玉,则处于懵懂之中,与他姐夫朱景源如出一辙。 “四嫂既无此心,那就该秉公办事,何苦要反复阻挠,难不成是觉得,东厂和锦衣卫行事不正,会冤枉了你荣国府!” 别看陈芷表情和煦,一副温和玩笑的模样,说出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狠。 说元春鄙视厂卫,传出去又是得罪人的事,又称贾家是“你荣国府”,等于将元春与皇室切割。 这个时候,朱景源也察觉不对劲,想要开口呵斥陈芷,却又觉得不太合礼数,更何况这还是在皇帝面前。 一旁的朱景渊表情平静,心里实际已爽翻了天,暗道自家媳妇儿果然给力。 “妹妹,我何尝说过这些话,你莫要血口喷人!” 面对陈芷的穷追猛打,元春此刻也已气急,语气已变得凌厉起来,只是底气显得不太足。 “既然不是,那就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呗!”陈芷满是微笑。 元春焦急之际,皇后杨清音终于开口:“老六媳妇儿,平时可没见你话这么多!” (本章完) 第140章 命悬一线贾宝玉 第140章 命悬一线贾宝玉 【加更:感谢书友们的打赏支持,让我明白了码字不是只敲键盘,还是人情世故!】 面对皇后垂询,陈芷当即欠身答道:“母后,儿媳也是担心十三弟!” “十三弟身体强壮,如何突然癫狂,儿媳是担心……” “担心什么?”皇后冷言问道。 陈芷小心答道:“担心有人行了巫蛊厌胜之术,才害得十三弟如此这般!” 巫蛊厌胜之术,这可是绝对禁忌的话题,陈芷这一手当真是狠辣独到。 一千多年前的大汉,因为此事武帝株连了上万人,连太子刘据跟皇后卫子夫都被迫自尽。 当年巫蛊之祸是因公孙敬而起,而后牵连到太子刘据,如今陈芷陷害荣国府,同样也可牵连到太子朱景源。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正殿争论不休之时,靠后位置的寝室之内,朱景洪却已幽幽醒转。 此刻陪在他床边的,却只有余海邓安二人,其他的都被赶了出去,以免打扰到朱景洪休息。 “十三爷,您……您可算是醒了!”余海一脸激动。 虽然睡觉时间不长,可毕竟是超深度的睡眠,也让朱景洪觉得神清气爽,跪了一下午的疲倦一扫而光。 只是梦中情节,还是让他后怕不已,一看周围还是熟悉的环境,朱景洪才真正安下心来。 穿越过来这么久,今天在乾清宫外跪了那么久,肉体和精神都处于煎熬中,也难怪他会做噩梦了,而且还是如此奇特的噩梦。 这可都是些黑历史,日后我真做了皇帝,这些全都得删掉……朱景洪暗自思忖。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朱景洪看向余海,淡淡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不该醒过来?” “十三爷,奴才这就去告诉主上皇后!” 朱景洪这才想起,自己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皇帝皇后来看望也属正常。 朱景洪随即问道:“父皇母后,他们还没离开?” 邓安停了下来,转身答道:“岂止是还没离开,十三爷……这都快闹翻天了!” “怎么回事?” 邓安便将其晕倒之后,宫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简明扼要条理清晰。 听完之后,朱景洪揉了揉脑袋,徐徐说道:“替我更衣,我出去看看!” “是!” 没一会儿,他二人为朱景洪换上了外袍,同时转身打开了寝室大门。 当朱景洪出现在外,守在外面的小宦官们大感欣喜,接下来不用提心吊胆了。 “英莲可安顿好了?” 余海低声答道:“禀十三爷,英莲姑娘……被坤宁宫的人领走了!” “嗯!” 听到是皇后领走,朱景洪反而安心了些,最重要的一关已经过了。 靠近前厅,朱景洪已听见辩论声。 “娘,儿媳也是为了十三弟好,这事儿一定得严查!” “母后,此事却为谣传,大动干戈实无必要……” 就在这时,朱景洪从后方出现,脸上带笑容:“四哥六哥,你们怎么都在?” “娘,您也来了!” 看到老妈,朱景洪直接迎了过去,把皇帝朱咸铭给无视了。 “十三,快……快过来,让娘看看!”杨清音直接起身。 随着朱景洪的出现,方才剑拔弩张的场景,已然被强行中断。 绕着朱景洪转了一圈,杨清音问道:“十三,你现在感觉如何?” “娘,我好的很,只是跪得长了些,还死不了……”朱景洪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十三……” “哎,爹……您吩咐!” 朱景洪转过身,表现得极为谄媚,面对皇帝他可不敢乱来。 “听伱这话的意思,是我要害死你?”朱咸铭抬眼瞅道。 谁知朱景洪却道:“爹,这话我可没说,您可别诬陷好人!” 要说他胆大吧,见了皇帝他确实怕得要死,但要说他胆子小吧,此刻却还敢阴阳皇帝。 “诬陷好人?你是好人?”朱咸铭冷眼瞧向朱景洪。 “爹说我是什么人,儿子就是什么人!”朱景洪干笑。 见朱咸铭又要教训儿子,杨清音立时插话:“我说姓朱的,你少说两句可好?” 本来还想理论两句,朱咸铭却又怕杨清音上火,于是重新端起了茶杯。 “娘,十三弟这次逢凶化吉,可儿子以为……该查的还是要查!”朱景渊适时开口。 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可以收拾太子落他颜面,朱景渊他可不愿白白放弃,此刻说话就是要把话题拉回来。 “若真有人,使了什么奸邪手段,危害十三弟性命,就绝不能轻饶!” “六弟,你这话可就严重了,贾家位列勋贵与国同戚,岂会有如此不忠之举!”难得朱景源开口。 “你这样横加指责,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国之武勋寒了心!” 朱景渊却冷笑道:“四哥,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事关十三弟安危,查一查难道都不可以?” “四哥六哥,你们都在说什么?” 朱景洪主动接话,顺道看了眼正殿门口内,跪伏于地的贾宝玉。 可惜这厮趴着,朱景洪看不到他长相,只觉得对方有些瘦弱。 从进门到现在,贾宝玉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场任何人都能定他生死,偏偏想让他死的人更多。 刚才那些对话,他全都听了进去,自是明白眼下是何等凶险。 此刻,朱景洪走到了贾宝玉身边,接着说道:“什么奸邪手段,又如何关系我的安危?” “十三弟,方才你突发癔症,形状癫狂乱舞,定是有人……” 没等陈芷把话说完,便听朱景洪道:“六嫂,方才我不过是做了个梦,梦里与这位贾公子玩笑打闹,你可别想太多了!” 睿王夫妇打什么算盘,朱景洪自然是清楚的。 眼下太子弱势,他当然不能让老六得逞,所以朱景洪得帮太子说话,开脱贾家也成了应有之义。 “十三弟,你可别胡说,你与贾家这位素不相识,又岂会梦见此人!” 不得不说,老六朱景渊足够急智,很快抓住了朱景洪的漏洞。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朱景洪不认识贾宝玉,又怎么会梦见他呢? “六哥,这你就说错了!” “这位贾二公子的大名,我可没少听侍卫们提起,众人都说他是个奇人!” 这话当然是假的,侍卫们不关心贾宝玉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在朱景洪面前提起。 朱景渊立马追问:“奇人?奇在何处?” 这厮可真难缠,这是要寻我的破绽……朱景洪心中暗叹。 此刻,一旁的元春同样担忧,生怕朱景洪圆不过来。 只见朱景洪笑道:“他一个男人,却喜欢制胭脂,甚至还吃这玩意儿……你说奇不奇?” 这时他蹲下了身子,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回……回……回十三爷,确……确有此事!”贾宝玉声音颤抖。 别看在府里,贾宝玉提起朱景洪嗤之以鼻,此刻他还是很懂礼数,明白该是什么分寸。 这时,皇帝朱咸铭语气冷厉道:“武勋之家,竟养出如此纨绔,当真辱没先人!” 皇帝一句话,便使殿内气氛降至冰点,而首当其冲的贾宝玉,竟被吓晕了,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看着身旁长得不错,但仍带有些孩子气的少年,朱景洪表示有些失望。 这贾家宝玉,貌似也就这样,倒是其胸前那块玉,更吸引朱景洪的注意。 此刻皇帝震怒,元春再度跪伏于地,面带悲戚道:“恳求父皇息怒!” (本章完) 第141章 母爱 第141章 母爱 一个被吓晕,一个跪着求饶,贾氏姐弟此刻的样子,着实让朱咸铭心里不满。 但转而他又叹了口气,贾家变成今天这样,本就是他有意为之所致,如今又何必为难两个晚辈。 至于所谓的衔玉而生,朱咸铭只认为是贾家人犯蠢,才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罢了罢了,今日就这样吧!” 马上太上皇圣寿节要到了,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朱咸铭便不欲再追究。 他是皇帝,有些事要不要上称,完全在他一念之间,无人敢指责其决策对错。 站起身来,朱咸铭淡然道:“把贾家这位带回去,你们也都各自散了!” 今晚过来,本就是担心朱景洪安危,如今这小王八蛋没事儿,这场闹剧自然也该收场了。 作为有着丰功伟绩的帝王,两个儿子玩什么把戏,朱咸铭心里清楚得很,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贾宝玉被小宦官带了出去,一旁的元春虽然极度担心,此刻也不敢擅自出去关心。 朱咸铭看向了皇后:“你走不走?” “我有话要问老十三,你先回去吧!” 朱咸铭点了点头,然后当先离开了大殿,然后睿王夫妇也离开了。 “十三弟,伱没事了吧?” 朱景源走上前来,将朱景洪是看了又看。 “四哥,差不多就行了,我好着呢!”朱景洪一脸无所谓。 这时杨清音开口:“老四,你身子骨弱,前些日子还大病一场,此刻夜已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 与元春一道出了大殿,朱景源只顾着赶路,元春则屏退了随行宦官宫女。 “方才多亏十三弟帮衬,才没让睿王二人奸计得逞,殿下得好好答谢十三弟!” 虽记挂着亲兄弟宝玉,担此刻后者已被送出宫,元春只能放弃见他一面的想法。 宫里耳目众多,她若去探望只会横生枝节,对贾家并无好处。 朱景源点了点头,答道:“是啊,是得好好谢他,从去金陵到现在……十三弟可帮了不少忙!” 简短说了这些,他二人便无话可说了,活脱脱熟悉的陌生人。 再说朱景洪寝殿内,此刻他正恭敬站在皇后面前。 “知道这次,为何罚你跪这么久?” “因为儿子惹爹娘不高兴了!”朱景洪说了句废话。 杨清音面带不满,问道:“混小子,娘问的是因何事罚你!” 因为什么惩罚?那事情可就多了,朱景洪都不知该从哪件讲起。 金陵发生那么些事,哪一件没有他的影子,总不能一件件说出来吧? “莫非是因为儿子多喝了酒?还是因为儿子成天赖床?还是说……” 朱景洪避重就轻的把戏,才开口就被杨清音看穿了。 “你在金陵围剿白莲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清音冷着脸问道。 皇后杨清音,最宠的便是朱景洪和朱云笙,基本没有过眼下这态度。 “额……儿子在奏报之上,不是都已经说过了!”朱景洪有些心虚,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件事。 “你还不说实话?”杨清音表情严厉。 站起身来,杨清音怒斥:“你串联外臣蒙蔽圣听,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 作为皇子,串联外臣欺骗皇帝,这是一等一的大忌。 若是朱景洪那些庶兄弟,此刻怕真如前面朱景源所说,已被赐了白绫和毒酒了。 当然了,如皇长子那般被一脚踢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娘,儿子……” “跪下!”杨清音越想越气,眼中怒火都要喷涌而出。 朱景洪只得老老实实跪下,此刻他着实感到担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皇后。 自从当年受了箭伤,杨清音身体就每况愈下,受不得愤怒和刺激。 走到朱景洪面前,杨清音勾着腰问道:“还有,谁让你如此大胆,只带那么些侍卫,就敢出城去胡闹!” “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可如此狂妄孟浪处置?” 杨清音越说越急,她是真的想起来就后怕,以至于说到急处顺手给了朱景洪一巴掌。 “你个混账,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活?” 听到这沉重而饱含母爱的话,即便朱景洪是个“外来者”,此刻也深深被其感动。 此刻他的灵魂,仿佛才真正与身体融合,让他对身份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只是皇十三子,还是皇后杨清音的宝贝儿子。 这也侧面说明,刚才所谓的“欺君之罪”,貌似还没他出去浪严重。 这样的待遇,那真是独一份儿了,皇帝老头只让他跪了几个时辰,说起来真是便宜了他。 “娘,儿子再也不敢了!”朱景洪老实认错。 “再也不敢了?你还想有下次?你知不知道娘都要急死了!” “十三,你是个老实孩子,怎么出去一趟也学会撒谎了?你真是要气死娘了!”杨清音越说越气。 朱景洪前身,唯一的爱好就是练武,着实称得上老实孩子。 只是那样的人设,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毕竟身体依旧内核却换了。 “娘,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伤了身子!” “往后儿子一定安分,绝不再惹您生气了!” 见朱景洪着实诚恳,杨清音才稍微消气了一些,只是目光之中仍带有不善。 见此情形,朱景洪连忙起了身,来到近前递上了茶杯,满是笑容道:“娘,您消消气,儿子再也不敢了!” 杨清音接过了茶杯,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朱景洪心里也松口气。 “若你还想娘多活几日,就给我安分些,不要再惹祸了!” “那是,那是!”朱景洪脸上堆满了笑。 “娘,您罚都罚过了……我爹那边,应该也没事了吧?” “不知道!” 这话让朱景洪的心又悬起来了,欺君之罪这事儿要过不去,乾清宫那把椅子可就没他的份儿了。 “娘,您得帮我说话,否则爹非得整死我!” “那也不关我事,你自己找时间去解释吧,态度诚恳一些……说不定他就原谅你了!” “这……”朱景洪表现得很为难。 见他这个样子,杨清音心底反而好受了些,就是要让混小子吃瘪犯难才行。 “这什么这,你自己闯的祸,难道不该自己去收拾?”杨清音瞪眼问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儿子此去金陵,不也立下了许多功劳,将功折罪总是可以的!” 这时杨清音冷笑道:“功不功劳我不知道,倒是你找女孩子的本事,着实让娘高看了你!” “啊?什么?母后……您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看着朱景洪窘迫的样子,杨清音冷冷道:“小子……这事儿你知道不合规矩还干,就不怕害了人姑娘性命?” “我还听说……你这次回来,还让金陵薛家人,跟着你们的行营一起走的?” 这老妈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关键她还把英莲和薛家联系起来,果然是一眼看穿了本质。 那是什么英雄救美,那是什么感激薛家,说穿了就一句话……馋人家女儿罢了。 “娘,这事儿有内情,你可别想歪了……” (本章完) 第142章 闹腾的贾家 第142章 闹腾的贾家 朱景洪这边正在费心解释,另一头的朱景渊夫妇,却已乘车回到了府中。 夜已深了,睿王夫妇却没睡的意思,而是来到了书房独坐。 “今天就差一点,真是太可惜了!” “若真让老爷子严查贾家,咱们的事就成了!” 陈芷心情郁闷,却见朱景渊一言不发,于是不满道:“你倒是说句话!” “都已经这样了,说再多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老头儿不想动贾家,你我说再多也没用,你真以为咱们的心思老头子不知道?” 说到这里,朱景渊叹息道:“娘那一关过不了,老头儿那关就更别想过!” 这话陈芷也认同,只见她面带惋惜道:“如此说来,还是咱们操之过急了!” “衔玉而生这个由头,却也白白浪费了!” 贾府宣扬“衔玉而生”的把戏,早在元春嫁入太子府不久,便已被睿王夫妇所知,只是一直忍住没有利用。 这次借着太子金陵惨败,外加内外朝臣弹劾的情况,朱景渊才想到一鼓作气把太子搞下去。 却听朱景渊端起茶杯,缓缓说道:“再过两天大朝会,还有的热闹看,不着急!” 如今的大明朝,每月初一举行大朝会,虽是礼仪性质的朝会,但也会探讨一些实际事务。 “大朝会的事且不说,有件事伱倒得注意了!”陈芷慢悠悠道。 “何事?” “拉拢老十三这事儿,你可得多上上心!” “今日之事,若他帮着咱们说话,太子岂能安然度过今晚?” 朱景渊点了点头,说道:“总得找个机会,照着他喜好准备东西,你说是不是?” “今晚又算白忙活了!”陈芷无可奈何。 ………… 再说贾宝玉,晕过去的他被送到了宫门,交到了等候在外的贾琏手中。 “多谢诸位公公,不知我这兄弟是怎么了?”贾琏满心疑惑。 领头宦官冷笑道:“主上震怒,训斥了你贾家,你这兄弟被吓晕过去了!” 只这么一句话,别说是贾宝玉了,此刻贾琏听了都心头一紧,整个人都处于惶恐惊惧之中。 毫无疑问,宦官透露的消息非常重要,他贾琏务必要表示才行。 “多……多谢诸位公公,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茶喝!” 接过奴仆递来银票,贾琏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这些宦官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于是贾琏又多问了几句,拿了银子的宦官就更好说话了,把能说的全都讲给了他。 把贾宝玉搬上了马车,贾琏立刻让家奴打马返回,他要将消息尽快送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皇城后便往宁荣街赶去。 贾琏神色忧虑,却也不时查看宝玉情况,后者脸上同样饱含忧惧。 提前返回的家奴,已将消息传回了府中,以至于在这夜深之际,贾家核心族人都等在门外。 “来了,来了……”王熙凤第一个开口。 众人精神一震,纷纷抬眼望向了街口,果见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马车靠近停下,贾政夫妇立马迎了下去,显然他俩最担心儿子。 “宝玉,我的宝玉!”王夫人语气中带有哭腔。 “太太,宝玉只是晕倒了,并无大碍!” 贾琏从车内钻了出来,跳到地上忙吩咐家奴抬人,几下就将宝玉从马车内移了出来。 贾政此刻也围了上来,虽然平日他对宝玉严苛,但如今脸上的担忧也是真的。 “快抬进去,速让大夫诊治!”贾政忙吩咐左右。 此刻贾赦也走下了台阶,冷声问向贾琏:“琏儿,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咱们进去说吧!”贾琏躬身行礼。 众人这才一道进了府中,本打算在荣禧堂议事,谁知却被贾母知道情况,让他们进入内宅说给她听。 本不想让长辈操劳,可贾母已经吩咐过了,贾家众人也只能前去。 来到贾母院内,此刻她已舒缓过来,精神正好坐在软榻上。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一众长辈,贾琏答道:“内监说了,圣上震怒,训斥了咱们家里,宝兄弟惊惧之下,便晕了过去!” 听得此言,贾家众人皆被惶恐笼罩,宛如家族末日已经到了。 这真不是他们胆小,只因当今圣上行伍起家,杀人灭族这事儿干得实在多。 比起当年动辄诛杀满门,甚至于株连成千上万人的大案,灭掉贾家甚至都不算什么大事。 “圣上因何震怒?”贾母当即问道。 这个问题,同在屋内的薛家母女也很好奇,贾母晕厥后她们也赶了过来。 “只因……” 说到这里,贾琏看向了贾政夫妇,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混账,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说!”贾赦怒斥。 “只因宝兄弟的那块儿玉!” “玉怎么了?”贾母连忙追问。 “睿王妃说,衔玉而生实属少见,生在咱平民之家着实蹊跷,怀疑咱家居心不良,意图不轨……” “什么?” 贾家众人皆是大惊,这样罪名他们哪儿受得起,让众人急得几乎要跳脚。 “圣上如何说的?” “好在有元春姐姐开解,说这是家中谣传之事,皇后娘娘才没继续追究!” 听了这话,众人稍微心安了些。 贾赦看向了贾政,目光之中满是愤怒,已在酝酿如何给兄弟扣帽子。 他不仅是要重掌家族,更是想要靠自己保护家族,而不是任由贾政瞎折腾。 这时贾母追问道:“后来又如何?” ”后来睿王爷又说话了大……说是咱家使了巫蛊厌胜之法,才使十三爷惊厥癫狂,想要替宝玉夺十三爷寿!” 巫蛊厌胜之法……听到这六个字,贾家众人再度冒出冷汗,比之方才还要胆战心惊。 用巫蛊之法夺皇子的寿,这事儿要是给坐实了,灭门之祸那绝对跑不了的。 “后来如何?”贾政也坐不住了,擦了冷汗问道。 贾琏答道:“好在十三爷及时醒转,出来在御前替咱们家分辨了几句,圣上才没了追究的意思!” 听到这话,贾家众人稍微松了口气,所有人都仿佛去阎王殿走了一圈。 唯有宝钗不同,站在母亲身后的她,竟在想自己果然所料不差,朱景洪不会针对贾家如何。 “再后来怎么回事?”贾母又问道。 “再后来提到了……”说到这里,贾琏又看向了贾政。 “说!”贾赦怒不可遏。 贾琏只得答道:“再后来宝玉吃胭脂的事,不知怎么被抖搂了出来,引得圣上震怒……训斥了宝玉和咱府上!” “二弟,你看看……这就是你们教的好儿子,给咱家引来了多大的祸患!”贾赦语气越发严厉。 以上发生的这些事,无论如何是因宝玉而起,以至于贾赦发怒,贾母也不好开口偏帮。 (本章完) 第143章 钗黛夜谈 第143章 钗黛夜谈 贾母院内,贾赦一顿猛喷,贾政却是无言反驳。 作为旁观者的贾珍父子,此刻也对贾政颇有怨言,时不时的说上几句。 灭族大祸,这真不是闹着玩儿,众人不满贾政亦是应该的。 大厅内战火弥漫之时,薛家母女知趣的退了出来,作为外客她们着实不该掺和太多。 “唉……贾家发生的这些事,可真是太吓人了!”薛姨妈忍不住感慨。 宝钗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想到了此前朱景洪第一次登门的场景。 二人走到庭院,刚刚要走出去时,却听厢房内隐约传来吵闹声。 “我只是去看看,让我去吧……” “姑娘,夜深了……要看明日再去也不迟!” “二哥哥都晕倒了,不去看我岂放心得下!” 听到这些话,薛姨妈皱眉道:“这是……林姑娘?” 点了点头,宝钗说道:“娘你先回去,我过去瞧瞧!” 第一天到贾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薛姨妈不好过多干涉,此刻自然是自己离开为好。 临别之际,薛姨妈叮嘱道:“小丫头胡闹,你好生劝劝就是,早些回来歇着!” “女儿明白!” 待薛姨妈离开,薛宝钗便领着丫鬟婆子,走向了黛玉所在厢房。 靠近之后,自有婆子上前敲门,里面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外面是谁?”这是紫鹃的声音。 “是我们宝姑娘,特过来看看!” 厢房的门被打开,紫鹃和几名丫鬟出现在内。 “见过薛姑娘!” 宝钗紧了紧斗篷,而后迈步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薛宝钗轻声问道。 紫鹃答道:“得知宝二爷回来,林姑娘吵着要去看看!” 薛宝钗低声道:“宝玉晕厥之事,她已经知道了?” 紫鹃声音更低,答道:“还不敢告诉姑娘!” 了然之后,薛宝钗走进了里间,只见雪雁正在安抚黛玉,后者比之白天更为憔悴了。 宝钗连忙上前,看着黛玉满是心忧:“林妹妹,何故如此……” “你看看伱,竟已变得如此憔悴,你关心宝兄弟……难道却连自己身体都不爱惜?” “再说你现在如此憔悴去了,若是让宝兄弟看见,只怕是要反过来担心呢!” 二人学识品貌不分伯仲,虽相处不过半日时光,却已算是半个闺中密友。 见林黛玉如此这般,薛宝钗岂能不心生怜惜,故而才悉心来劝。 “宝姐姐,我只是担心宝玉……” “那你也得先担心自己,宝玉重要你自己就不重要?”宝钗语气急促,拿出了姐姐的架势。 宝玉也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这样的人何必为他要死要活……宝钗心中暗暗想到。 “宝姐姐,我就是担心二哥哥……” 坐到床边,宝钗语气温柔道:“不是告诉你了,你二哥哥已经安全回府,事情已经了了!” 然而黛玉毕竟聪慧,从大厅内隐约听见的吵闹声,她便知道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抹去眼角的泪,黛玉哽咽道:“宝姐姐,你们都哄我,我就更放不得心了!” 慧极必伤,看来这太聪明,也并非全是好事……宝钗暗暗道。 叹了口气,宝钗徐徐说道:“如今多事之秋,你若真在乎宝兄弟,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别再闹了,别再给你二哥哥惹麻烦了!” 大厅里什么情况,薛宝钗都看在眼里,贾赦正向贾政发难,着力的焦点便是宝玉。 黛玉吵闹要去见宝玉,等于是递刀给贾赦等人,着实算不得聪慧。 宝钗苦口婆心劝解,感受着她语气中的真诚,黛玉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并非不识大体之人,方才情急才乱了分寸,此刻冷静下来却想通了道理。 擦去眼角泪,黛玉一脸戚容道:“宝姐姐,谢谢你!” 拉起黛玉的手,宝钗微微一笑:“你呀……亏你还读过书,我本以为你明了理,却还是这么孩子气!” 被宝钗撩拨,黛玉略带娇羞道:“人家也是着急嘛!” 伸手点了黛玉额头,宝钗道:“他一个男子汉,不过是出了趟门,有什么好着急的!” “如今夜已深了,早些睡吧……明日我再来跟你说话!” 躺在床上,林黛玉点了点头。 “嗯!” 见宝钗从凳子上起身,黛玉知她是要离开,于是想要起身送她离去,却被宝钗拦住了。 “别起了,好生歇着吧!”宝钗语气温柔。 言罢,薛宝钗并未过多停留,在丫鬟婆子簇拥下,徐徐走出了房门去。 “姑娘,睡了吧……啊!”紫鹃上前替黛玉拉了被角。 黛玉点了点头,这才安静的躺下了,可她心有忧虑怎么都睡不下。 再说出了房门的宝钗,家人簇拥下往梨香院而去。 贾家是非不断,只怕不便久留,得趁早把宅子收拾出来,搬到自己府上方为正道……宝钗暗暗想到。 回到梨香院内,向薛姨妈回了话,宝钗才返回了卧房之中,自有莺儿文杏铺床叠被。 “姑娘,贾家可是堂堂国公之府,今日不过受了召见……便如此,如此……” 莺儿想不出词来形容,一旁的文杏立马插话:“惶惶不可终日……是吧,姑娘可早就教过了!” 文杏一副得意的模样,看得出来她确实很自豪,总算找着机会压过莺儿一头。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会的你也未必知道!” 见这二人拌嘴,薛宝钗满心无奈:“好了,别再吵了,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不再理会文杏,莺儿打了热水来到宝钗面前,满是忧虑道:“姑娘,我总觉得……京城不是好地方!” “这话怎么说?”薛宝钗饶有兴致问道。 小小一个丫鬟,还能看清京城大势,朝局涌动不成? 侍候着宝钗洗脚,莺儿徐徐说道:“姑娘,这可是堂堂贾府,一门两国公啊……”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莺儿自小在薛家长大,自是对贾家了解甚深,清楚这是何等显赫的家族。 可就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如今却因一次召见宛入末世,这如何不让莺儿感到震惊。 她虽不懂大势和朝局,但出于本能却能感受到,京城着实是太危险了。 事实上,宝钗本人同样被震撼,只不过经历了朱景洪登门,她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 从那时起她就深知,看似显赫的家族传承,于皇室而言屁都不是。 “姑娘,您要是进了宫里,岂不是要跟我们一样,干这些粗活儿累活儿……” 宝钗要进宫去选侍读,虽说是当公主的玩伴,但伺候人的活儿多少也得干,可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听到这话,铺好床的文杏走了过来:“那咱还不如回金陵去,您做您的千金大小姐呢!” 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宝钗嫣然一笑:“你们呐……就别替我操心了!” (本章完) 第144章 贾家权斗 第144章 贾家权斗 整个夜晚,贾宝玉都在惊恐中度过,昏迷的他不时狂呼乱叫,让照顾他的袭人晴雯不得安息。 临近清晨,贾宝玉才逐渐安静,可情况却变得更严重了,只因他已然发了高烧。 于是一众丫头又得禀告王夫人,又叫了小厮出去请大夫来诊治。 直面帝王之怒,别说是贾宝玉这样的大孩子,便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内阁大臣,一样是胆战心惊惶恐难安。 宝玉院内众人忙活不停,而另一头的贾政夫妇,此刻则是愁眉苦脸神思恍惚。 昨夜一场争论之后,即使贾母极力维护,也没能保住他们的管家大权,如今贾府之事皆由贾赦做主。 经过一番商议,贾政兄弟二人都将上表请罪,先把认错的姿态做到位。 此时贾政就坐在书案后,提笔深思奏疏如何行文。 “宝玉高烧不退,这可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急匆匆走进书房,打断了贾政的思索。 “请良医诊治便是了!”贾政没好气道。 他的怒意来自王夫人,而非是贾宝玉。 “老爷不去看看?” 贾政答道:“中午之前,请罪奏表得交上去,现在还没定稿!” 王夫人冷着脸问道:“难道儿子还没一张奏表重要?” 将笔拍在桌上,贾政怒急起身:“若圣上发怒,别说是宝玉,咱们家都保不住!” 他不明白,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为何自家夫人就看不透。 道理上说不过,管家权又给丢了,王夫人一时气恼,便抹着泪逃出了书房。 望着老妻离去的背影,贾政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再说王夫人离开后,又领着人去了宝玉住处,此刻大夫已在诊治。 王夫人还没问话,邢夫人却带人赶了过来。 “太太,大太太来了!” 听到禀告,王夫人转过身去,却见邢夫人已然进入房间。 “妹妹,这又是怎么了,好容易安定下来,怎么又生出这些事端来?” 若在以往,邢夫人绝不会如此趾高气昂,更不会当着王夫人说宝玉。 如今,真是情况变了……这是在场丫鬟婆子们的心声。 家族风雨飘摇之际,按理说不应争执内耗,同舟共济才是应有之义。 但也不得不说,眼下兴师问罪是个好时候,可以最大程度落王夫人的颜面,同时让府中上下都看清楚,如今这荣国府已经变天了。 说到底,还是邢夫人格局不够,她只不过是做了认知范围内应该做的。 走到王夫人面前,邢夫人叹口气,说道:“妹妹你也知道,如今家里事多,麻烦事接连不断,你也别怪我说话直!” “老祖宗既让我管家,就不能再跟以往一样,有些规矩也得拿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夫人实在忍不住,语气中带有不耐烦。 即使他不管家了,也是堂堂王家嫡女,仍看不上邢夫人这小门小户出身的继室。 见王夫人高傲模样,邢夫人心中怒不可遏,这样的气她已受了多年。 “这头一个,宝玉房里丫头,就得全部撤换,尽是这些人毛手毛脚,才把宝玉也给带坏了!” 邢夫人这一手可够狠,把宝玉房里的人都撤了,换上她的人伺候还能有好? 而她的这番话,却让袭人等人惶恐不安,生怕真就被赶出内宅,那无异于从云端落下凡尘。 “不成!”王夫人冷眼瞪着邢夫人。 “妹妹,我也是为宝玉好,伱看这好好的爷们儿,都被她们挑唆成什么样了?” “前些日子,便有御史弹劾咱家,说什么家风不正……你不会都忘了吧”…… 管家大权在手,邢夫人底气都足了不少,此刻直接跟王夫人对喷。 “你……” 见王夫人气急败坏,邢夫人别提有多爽了,于是面含笑意道:“妹妹若是觉得,我这安排不太妥当,便可去跟老祖宗说,夺了我的管家之权嘛!” 管家之权既然已经移交,就不可能随便再收回去,毕竟贾母还是要脸的。 “这第二嘛,姊妹们月钱都有定例,宝玉房里便也该有此规矩,往日多支银子就算了,以后也得按数领取!” 邢夫人表现得很大方,说出的话却没把王夫人气死。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给我出去!”王夫人厉声呵斥,此刻连面子也不顾了。 妯娌二人起了争执,很快惊动贾母过来查看,最终结果是她二人都被训斥。 当然了,邢夫人所提的一切要求,贾母全部都同意了。 只是在撤换丫鬟时,晕着的宝玉突然醒来,寻死觅活也想留下袭人等人。 宝玉哭闹之后,最终引得贾母宠溺之情泛滥,袭人晴雯等都被留下了。 这一过程,让王夫人确认在贾母心中并未失宠,这将是她重夺管家权的重要依仗。 在贾母镇压下,一场风波就这样度过。 通过这次闹剧,荣国府的丫头婆子们,真切体会到公府已经变天了,往后要多到东跨院走动才是。 邢夫人的目的达到了,可她却始终心里气不顺,回到院中便下令各管家媳妇过来训话。 所有人都来了,偏偏实际掌管管家事务的王熙凤,被邢夫人给忽略掉了。 “二奶奶,东跨院那边……您要不要去一趟?”院子里边,平儿忧心忡忡。 王熙凤摇头:“大太太既没请我,我过去岂不自找不快!” “可若不去,若大太太追问,只怕奶奶又落得不是!” 王熙凤脸色阴沉:“迟早是要发难的,我宁愿她早些来!” 当然了,对此她是一点儿都不怕,只因管家多年她也有其依仗。 府里各房人丁,以及各处管事的婆子媳妇们,那个没有自己的小团伙,要把这些理清就很不容易。 在王熙凤看来,以邢夫人的能耐肯定够呛,到时家里乱成了一团麻,还不得要她出面料理。 当然了,之所以不去东跨院,王熙凤也是不愿得罪王夫人。 在王熙凤看来,四大家族如今王家声势正隆,王夫人迟早还有掌权的机会。 “琏二爷回来了!” 见贾琏从外边回来,王熙凤起身迎了出去:“你可算回来了,家里都闹翻天了!” “敬老爷那边怎么说?” 虽然贾敬已入空门,贾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告诉他。 贾琏答道:“唉……敬老爷说了,这事儿要慎之又慎,只上请罪折还不够,让老爷直接辞官告罪!” “什么?辞官?老爷那边怎么说?”王熙凤极为震惊。 接过平儿递来的茶水,贾琏坐到了椅子上,徐徐说道:“敬老爷都说了,父亲也是这么说,珍大哥那边也无异议,老爷还能如何!” 此刻,王熙凤的想法产生了转变。 如果贾政辞官的话,他们这一脉彻底没落,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了。 此刻大太太那边议事,自己要不要过去捧捧场呢? (本章完) 第145章 被改变 第145章 被改变 【目录最前面,更新了军队编制,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当贾政兄弟进宫请罪之时,已经生龙活虎的朱景洪,正百无聊赖待在寝宫内。 未成年皇子的生活苦啊,周围都是一帮宦官,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十三爷,您要找的人都来了!” 从榻上坐起来,朱景洪整理了衣袖,便答道:“让他们进来!” 没过几秒钟,十几名侍卫都赶了过来,当日在应天城外遇袭时,这些人都跟着朱景洪。 活着的人本有二十五个,除去受伤还未痊愈的,也就眼前这十几人活蹦乱跳。 “参见十三爷!” “起来起来,这又不是外边儿,何必多礼!” 朱景洪表现得随和,但众人都知礼不可废的道理,还是认认真真尽到了礼数。 背着手,朱景洪徐徐往外走去,嘴里说道:“昨天回来,我被罚跪了四个时辰,这事儿你们知道吧?” 虽只过了一天时间,但侍卫们在宫里消息灵通,又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只不过,朱景洪被罚着实不稀奇,侍卫们包括朝臣在内,都没有当做一回事。 此刻朱景洪主动提起,倒让在场侍卫们感到意外。 “回禀十三爷,臣等听说了……”答话的是侯璟。 走出正殿大门,朱景洪徐徐走下台阶,问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被罚?” 面对这个问题,侍卫们跟此前的朱景洪一样懵,他们哪会知道什么情况。 走下台阶,朱景洪转过身来,徐徐说道:“应天遇袭之事,真相我爹已经知道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被惊得呆住。 他们一起做假隐瞒皇帝,本以为是天衣无缝,哪知最后还是露馅了。 在场所有人,此刻都是一脸震惊,回京与家人团聚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欺君大罪,这可是欺君大罪,较真起来是要灭门的。 众人面色凝重,一时院内鸦雀无声。 “今日我会去面圣,把罪责全揽在我身上,你们不必太过担忧!”朱景洪表情严肃。 所谓患难见真情,此时便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 “十三爷,这……” 张临想要说话,却被朱景洪挥手打断。 众人凝神静听,朱景洪徐徐说道:“叫伱们过来只有一个目的,你们下去要打探一下,究竟是谁要害咱们!” 他这完全说的废话,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明显,除了老六谁还会挑这些事呢。 今天朱景洪把人叫过来,单纯就是为了给自己立形象,以此收买人心而已。 吩咐完这些,朱景洪本打算让众人离开,却见百户王杰走出人群,来到院子中央跪下。 “十三爷,是臣……是臣没管住嘴!” 王杰突然来这么一出,倒叫朱景洪等人大感意外。 “王杰,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没管住嘴?” 朱景洪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其余侍卫则是怒目而视,直把王杰当成了叛徒。 当初众人发了血誓,说好往后同舟共济永不相负……王杰没管住嘴,等同于是背叛了一帮兄弟。 王杰此刻亦是羞愧难当,直接把头磕在地上不起,只因他没脸见在场兄弟。 走到王杰面前,朱景洪神色严肃道:“你我都是生死的弟兄,你王杰的为人我是知道的,绝非是信口开河的蠢人,其中定是有隐情的!” “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我们不会怪你!” 现场这么多人,只有朱景洪充分信任自己,这让王成被深深的感动,士为知己者死的热血,瞬间涌上王杰心头。 “十三爷,当日臣带兄弟们回京,第二天便受圣上召见,专程询问围剿白莲教之事!” “圣上天威凛凛,反复诘问之下,臣不小心说错了话,最终……” 最终当然是,他们骗人的小把戏,被皇帝看了个通透。 “起来,起来……这不怪你!”朱景洪亲自将王杰扶起。 王杰依旧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目光扫向在场众人,朱景洪道:“圣上责问,尔等扪心自问,可能周全应对?” 面对皇帝保持冷静,便已是极为不容易的事,还要撒谎面不改色…… 在场众人都知自己斤两,此刻哪敢应承自己能周全应对。 见众人不答,朱景洪接着说道:“看来诸位都承认,自己都做不到比王杰更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他,你们认不认可?” 见朱景洪一力维护自己,王杰心中越发的感动,暗道这样的人才值得追随。 “有话现在就说清楚,都给我说话!”朱景洪语气严厉。 陆育新第一个开口,表情郑重道:“十三爷,您说得对,这事儿不怪王百户!” 有了他的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改口,都对王杰表达了歉意。 “是我对不住诸位,是我的错!” 王杰依旧有些自责,反倒让现场其他人来安慰,一时间现场说话声不断。 “好了!” 朱景洪一开口,现场众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了他。 “此事我会妥善处置,往后谁都不准再提!” 这话说得非常强硬,在场众人尽皆称是,这种杀头的大罪谁愿意多提呢! 而朱景洪强硬维护下属,同时能办成事的形象,再度深入侍卫们心底。 这样的气质,如何让人不折服,于是众人看他的目光,此刻便多了几分崇敬。 “你们都回去吧,我也该收拾一番,去跟老头儿聊聊了!”朱景洪拍了拍衣袖,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十三爷,此事重大,您可得小心应对!” “是啊,圣上天威在前,稍有不慎……” 众人七嘴八舌关心朱景洪,其实也是在关心自身命运,毕竟欺君这事儿他们也参与其中。 朱景洪是皇帝亲儿子肯定没事,他们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后这种事还是要少做!”朱景洪忍不住感慨。 众人顿时无语,这样的事您还想再干?您可真是啥都不怕啊! 想到这些,众人只觉聊下去也没意思,于是纷纷告辞离开。 看着众人远去,朱景洪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这么点儿事,何足道哉!” 这可不是他口嗨,而是他分析后得出的判断。 只要皇帝还认他这个儿子,所谓“欺君”之罪就不能明着追究,否则朱景洪不死也得被废黜。 不管是昨日被罚跪,还是皇后单独教训他,都意味着他不可能被废。 换句话说,这件事只能被压下来,王杰侯璟等人也不会被追究。 今日叫他们过来,朱景洪危言耸听一番,单纯只是为了收买人心。 转过身来,迈步走向寝殿之内,朱景洪低声道:“穿越这几个月,我没改变这个世道,倒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本章完) 第146章 贾赦:十三爷是好人呐! 第146章 贾赦:十三爷是好人呐! 进入殿内,朱景洪便命人给自己更衣。 觐见皇帝他自然要穿得正式一些,起码团龙袍翼善冠是标配,以此方可表达对皇帝的尊敬。 穿戴完毕后,朱景洪便领着余海几人出了寝宫,径直往皇帝所在乾清宫赶去。 可他刚走出了承明院,迎面就窜进两个少年,竟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紧接着,后面传来宦官的声音:“哎哟我的爷,您可慢些走,小心伤着了!” 在皇宫内被称为“爷”的只有皇子,毫无疑问撞到朱景洪的两个孩子便是。 刚才还嬉笑打闹的二人,此刻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拘谨,退后两步老老实实站着。 “十三哥!” 此二人分别是十四皇子朱景淳,十五皇子朱景浩,他俩都是承平十三年出生,只是一个在三月一个在九月。 看着眼前两位弟弟,朱景洪板着脸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朱景淳二人只比朱景洪小一岁,但体格上却差出老大一截,看起来仿佛小了许多。 “十三哥,您别生气,一会儿我拿好东西给你!”朱景淳赔笑道。 一旁的朱景浩也开口:“十三哥,我也有好东西,前些日子三妹想要我都没给,正打算留给你呢!” 他们仨都住承明院,平日里也一起上学,关系实际上非常好。 “好东西?不会又是笔墨纸砚这些玩意儿吧,我可不稀罕!”朱景洪满是鄙夷。 对于他这种粗人,再好的笔和墨都没区别,用了反而也是糟蹋,所以他是真的不在乎。 “哪能呢,一个月前小弟得了……” 眼见朱景淳要显摆,朱景洪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你们怎么没在学堂待着?” 此刻,朱景洪也摆起了兄长的谱,询问起两位弟弟的学业。 只听朱景淳解释道:“先生说了,这些日子我们学业大有长进,所以只要完成当日课程,便可回寝宫自行温习!” “大有长进?就凭伱们?”朱景洪很不相信,这两位德行他可一清二楚。 “先生说……”朱景浩吞吞吐吐。 “说什么?” “我不敢说!” “有屁就放,莫非你想挨揍?”说完这话,朱景洪还撸了撸袖口。 朱景浩只得老老实实道:“先生说……我俩本是可造之材,皆因十三哥带坏了我们!” “先生还说了,让我俩往后少跟你来往!”朱景淳跟着补充。 听了这话,朱景洪顿时火冒三丈,翰林院那些学士未免也太大胆,竟敢如此编排于他。 “你们两个,可真是老实人啊!”朱景洪笑着说道。 若是他穿越之前,前身听了这些话定会去跟学士理论,朱景淳二人便又可浑水摸鱼了。 换句话说,眼下这二人扯这些话,就是怂恿朱景洪去闹学堂,让他俩可以接着混日子。 皇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耍心眼,可以说没一个是简单的。 此刻被朱景洪盯着,朱景淳二人只感到渗得慌,只感觉十三哥与以往不同了。 “是不是还想着,让我去学堂闹一场,好让你们偷个懒?” “十三哥,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这意思……”朱景淳连忙辩解。 朱景洪没心思听他们废话:“不是最好了,赶紧给我消失,看见你们就来气!” “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这俩人虽耍了心眼儿,但本质上还是不坏的,否则早被前身打了个半死。 看着这俩倒霉弟弟离去,耍了威风的朱景洪舒坦了不少,只觉得去乾清宫更有了些底气。 穿过数道宫门,很快朱景洪来到了乾清宫外,却见到有两名官员正跪着。 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一般来说是些犯了错的官员,想要乞求皇帝的宽恕和原谅。 靠近之后,看清这二人官服上的补子,朱景洪不由感慨:“一品武官和五品文官,这两人一起跪在这里,可真是稀奇得很!” 靠近之后,朱景洪便问道:“你们是何人?”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正等传召的贾家兄弟,不由得回头看了去。 朱景洪不认贾家兄弟,可这二人却认识他。 “臣贾赦(贾政),拜见十三爷!” 朱景洪一时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两位。 “你们这是……”朱景洪面带疑惑。 贾家如今被冷藏,贾赦只领了神威大将军散阶虚衔,没有实职的他除了按时参加朝会很少进宫。 见朱景洪面带疑惑,贾赦答道:“昨夜圣上震怒,臣等特来请罪!” 朱景洪笑着说道:“请罪?你们有什么罪?昨夜只是个误会罢了!” 昨晚是皇室内部斗法,才惹出一连串的事端,但在朱景洪看来,皇帝当场骂了贾家,便意味着这件事已经结束。 此刻贾赦二人前来请罪,这不等于是旧事重提,反而可能给家里带来麻烦。 然而这是站在他的角度看,本就被皇室厌弃的贾家,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对自身的定位,让他们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只听贾赦答道:“圣上震怒,臣等岂能不来请罪!” 又是被收走管家大权,又是被族中议定辞官,贾政此刻心情低落,所以一直是贾赦答话。 “你们等多久了?” “已有半个时辰!”贾赦有些无奈。 皇帝不召见,又没有口谕,他们就只能等着。 “再等下去,一会儿就该传午膳了,左右我现在无事……就帮你们把奏章带进去吧!”朱景洪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他也正为觐见的理由发愁,所以此刻才顺水推舟,要帮贾家兄弟带奏章进殿。 “十三爷,这如何使得!” 朱景洪郑重道:“有什么使不得?拿来给我便是!” “这……” “拿来吧,顺手的事,照你们这样干等,还不知等多久!” 听得此言,贾赦满是感激道:“多谢十三爷!” 二人便将奏章递了出去,朱景洪拿到后便不再多言,径直便往宫门内走了去。 别人需要在宫门外候召,作为嫡子他可不需要,只是进入大殿时还需通禀。 看着朱景洪消失,贾赦叹了口气,说道:“好在有十三爷帮忙,请罪奏疏总算递进去了!” “十三爷是好人啊!” 贾赦感慨之时,一旁的贾政却想得更多。 在他看来,朱景洪愿意帮忙,极有可能是太子授意。 换句话说,贾家已深受太子看重,将不可避免卷入夺嫡事中,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本章完) 第147章 面圣 第147章 面圣 再说朱景洪进了宫门,沿着御道来到了乾清宫正殿外,便向门口当值的宦官禀明了来意。 依现在的朝廷制度,即便是内阁大臣,也不是每天都来觐见皇帝。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皇帝在看奏章,除非重臣来访或既定觐见,朱咸铭不会接见官员。 若无朱景洪代为提交奏疏,他俩在乾清门外跪一天,只怕也不会得到召见。 “十三爷,主上命你进去!” 只等了十几秒,就能顺利进入大殿,这便是嫡皇子才有的待遇。 整理了衣冠,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朱景洪才迈进了大殿之内。 在宦官引导下,他来到了乾清宫西暖阁内,此刻里边儿竟有七八位大臣。 目光扫去,众人全是高阶武官,官阶起码都是从二品。 要知道,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也才是正三品的实职武官,可以受皇命总一营之兵。 眼前这些武将已在三品之上,所任实职起码是都督同知,在军队之中已是有数的大佬。 跪在外面的一品武官贾赦,官阶基本已到武职巅峰,本该是荣养老将才有的待遇。 他贾赦如今才五十来岁,十年前便达到如今官阶,在大明朝反倒是稀罕古怪之事。 当朱景洪出现在暖阁外,左右站着的一众武将,都把目光扫了过来。 当然了,坐在正前方龙椅的朱咸铭,此刻看向了朱景洪。 迈步进入殿中,朱景洪跪地参拜:“儿臣朱景洪,叩见父皇!” 在这正式场合,该有的礼数朱景洪绝不敢怠慢。 让他好奇的是,为何皇帝会让他直接进来,而不是等与众将商议完之后。 “起来吧!”朱咸铭语气冷淡,听不出心情是好是坏。 “谢父皇!”朱景洪小心站了起来。 “刚才正议着,你在杀了日本幕府少主之事,还放了活口回去传话,诸位将军都很疑惑,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问题,跟朱景洪准备的说辞毫不相干,极其考验他的临场应变能力。 “啊……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朱景洪装作没听懂,回答显得无关紧要。 一旁的络腮胡武官开口问道:“杀是该杀,可为何……十三爷要派人回去传话?” 这人朱景洪认识,乃是镇国公后人牛继宗,现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实职武官已做到极点。 “那个王八蛋残害百姓,恶行砍完应天的竹子都写不下,就该堂堂正正的宰了他,告诉倭人我大明是替天行罚!” “伱是想说罄竹难书吧!”朱咸铭面带不愉道。 “是……就是罄竹难书,这些倭寇太该死了!” 这时一旁又有人禀告:“替天行罚,堂堂正正,十三爷说得好啊!” 这人乃是修国公后人侯璟的父亲,现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的侯孝康。 本也是随便一问,朱咸铭并无怪罪的意思,所以也就没再深究下去。 “行了,你去外边儿等着!” 朱景洪正事还没办,皇帝就让他出去,着实是将他当成了工具人。 没办法,皇帝最大,朱景洪也只能出去,就在暖阁外安静等待。 但他也没干站着,而是仔细听着暖阁内的议事。 议事内容,主要是关于西北局势。 在军粮和军械都补充到位后,准噶尔汗国明显安分了些,眼下讨论的是还要不要增兵。 对于这件事,朱咸铭也很犹豫,主要是考虑到财政压力,只因各处派兵实在太费银子。 这也说明一个道理,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 这场讨论,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才最终议定了结果。 此前增兵一营的方案被推翻,改成了增派一个卫的骑兵北上,后续再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众将逐渐离去,朱咸铭又命人去传内阁大臣,然后才召见了朱景洪。 暖阁之内,朱咸铭正喝着茶,看了一眼朱景洪后问道:“说吧,什么事!” “儿子此行,是来告罪的!”朱景洪跪在地上,表情极为恭敬。 然而朱咸铭没有回应,倒让朱景洪变得紧张起来。 “儿子胆大包天,才在奏疏中欺瞒父皇,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此事由儿子一手谋划,威逼外官和侍卫们达成同谋,有罪皆在儿子一人,万望父皇严惩!” 说到这里,朱景洪再度叩首,等待着皇帝表态。 “你倒是讲义气……” 这可不是啥好话,也不知道老头儿还想要怎样……朱景洪暗暗想到。 “有罪在你一人,好气魄啊!” 这话更让朱景洪倍感压力,此刻他仿佛在等待被砍头,然而屠刀却迟迟不落下来。 “父亲要打要杀,儿子绝无怨言!” 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朱景洪打算主动出击,把这件事彻底给了了。 “只是……” 朱景洪吞吞吐吐,果然引来皇帝发问:“只是什么?” “只是儿臣毕竟有些功劳,若父皇惩处太过,只怕会让朝野上下以为……”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就听朱咸铭接过了话题:“以为我赏罚不分,昏庸无道是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听得这话,朱咸铭冷笑道别:“如此说来,朕还得感谢你!” 朱景洪连忙答道:“儿子终究是有错的,父亲不罚也就罢了,绝不敢妄想赏赐之事!” 刚才还说有罪认罚,现在却成了有错可以不罚。 朱景洪的这番话,着实把朱咸铭给气笑了。 “你爹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说不赏那便不赏了,但该罚还是要罚的!” 朱景洪顿时觉得不妙,难道老头子本意是要赏自己? 仔细一想,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毕竟金陵的那个烂摊子,可是他朱景洪收拾出来的。 如此以来,可给朝廷省了不少人力物力,换成银子还不知多少,这样的功劳皇帝赏赐本就应该。 然而因为他刚才的话,本该属于他的赏赐,真真实实不翼而飞了。 “看你这样子,身子已经恢复了,明日你就回文华殿进学吧!” “过些日子,等朕得了闲,亲自考教你的学问!” 说到此处,朱咸铭语气严厉道:“若还是不堪入目,就别怪朕不客气,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清楚没有?” “儿臣听清楚了,叩谢父皇天恩!”朱景洪欲哭无泪。 “滚吧!” “儿臣告退!” 朱景洪起身退出了暖阁,待其消失后朱咸铭露出了笑容,今日总算有了件让他开心的事。 然而他还没笑够,却见朱景洪又折返回来,逼得他立刻敛去了笑容。 老头子啥事儿这么高兴?难道是抽风可怜?门外朱景洪暗暗想道。 “你又来做什么?”朱咸铭面色不善。 (本章完) 第148章 正式整肃 第148章 正式整肃 “爹,还有件事!”朱景洪小心翼翼。 朱咸铭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呵斥道:“有事就说,说完赶紧滚!” 迈步走进大殿,朱景洪从怀里掏出两份奏章,立刻有太监接过帮忙呈送。 “这是什么?” “这是贾家人递的请罪折,他俩现在还跪在乾清门外,儿臣见他们可怜……便帮他们转递奏章!” 奏章放在了御案上,朱咸铭却没有翻看的意思,语气平淡道:“你倒是个热心肠!” 朱景洪低着头答道:“说起来,昨日之事皆因儿子而起,才使父皇迁怒贾家……儿子岂能坐视!” 展现自己仁厚的一面,逐渐扭转皇帝心中自己莽撞的人设,对朱景洪来说也是重要任务。 “你把奏章拿出去……告诉他们,朕没心思追究他们那些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家!” 于是乎,奏章又回到了朱景洪手上。 “是,儿子这就去传话!” “赶紧滚!” 待朱景洪离开后,朱咸铭徐徐说道:“这老十三去了一趟金陵,整个人倒是改变不小,你说呢?” 暖阁内伺候的太监有十几个,但有资格答话的仅乾清宫总管程英。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去金陵来回数千里,十三爷肯定长了不少见识!”程英勾着腰答道。 朱咸铭再度端起茶杯,徐徐说道:“不但长了见识,我看胆子也大了不少,往后还得严加管教才是!” ………… 心里的石头已然落下,朱景洪心情舒畅走出了乾清宫,果然看到贾赦二人还在原地等候。 走到这兄弟二人面前,朱景洪拿出了奏章,贾赦二人小心接了过去。 “伱们的事我替你们求了情,我爹说了……说你家的事既往不咎,让你们把奏章拿回去!” “真……真的?”贾赦有些失态。 将奏章扔向贾赦二人,朱景洪板起脸说道:“我还骗你不成?” 知道自己讲错了话,贾赦连忙叩首:“臣失言,还望十三爷恕罪!” “多谢十三爷施以援手,贾家上下感激不尽!” 贾赦这话绝对的真心实意,从昨晚到现在他俩就没安心过,到现在才算安心下来。 “都起来吧!” “谢十三爷!” 朱景洪往外走了去,贾赦兄弟二人立马跟上,打算多说些感激的话。 相较而言,贾政要稍微内敛沉稳些,说了几句就成了贾赦一人的独角戏。 这样的局面,让朱景洪深感意外,只因前世他看电视剧时,总是贾赦话少而贾政话多。 等这两人说了一阵,朱景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贾赦二人。 贾赦二人连忙躬身以对,抱拳弯腰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圣上方才说了,让你们回去之后,要严谨治家整肃风纪,莫要再有不好听的事出现!” 说到这里时,朱景洪想到了秦可卿,想必这时她已被贾珍所获。 “陛下圣明烛照,天下之事能瞒过他的大概极少,你家之事……能瞒过他老人家的只怕更少!” 朱景洪的话大有深意,让贾赦二人面露深思,此刻他们恨不得立刻回去,要将族人召集起来查证。 “好了,你们该回去了!” “多谢十三爷提点,臣等回府后一定尊圣意而行,整肃家风重塑纲纪!”贾赦即使表态,毕竟荣国府现在由他做主。 一番行礼之后,贾赦二人各自离去,而朱景洪则返回了寝宫,将两位兄弟找了过来。 皇帝说要考教他功课,此刻自然要临时抱佛脚,把两位兄弟请过来询问一番。 至少也要清楚,这段时间教了哪些,他自己又落下了哪些。 朱景洪忙碌之时,另一头的贾赦二人返回了府中,一家子爷们儿都在等着消息。 此刻,众人聚在荣禧堂内,然而诸位上却只有贾赦。 “这次多亏有十三爷相助,圣上已经赦免我们的过错!”贾赦清楚众人关心什么,所以说出了最关键的情况。 听了这话,众人都安心了不少,只觉得又可以安心摆烂了。 只看众人表情,贾赦便知这帮人的心思,只因以往他也是这个想法。 可如今他当家了,有些事就不能和以往一样,毕竟接下来再出事,就得他来承担主责。 “肃静!”贾赦表情严肃。 “此番虽未能面圣,但圣上仍有口谕给咱家!” 皇帝的口谕,众人哪敢不恭敬应对,于是纷纷表情严肃看向贾赦。 “圣上说了,让我们家要严谨治家,整肃风纪……” 走到大厅中央,贾赦环顾一家子男丁,冷眼说道:“可见咱家不良风气,已然为圣上所知,这可是大祸事!” “这次有十三爷帮忙,可下次呢?谁又来帮我们?谁又能帮得了我们?” 这话没人能回答,如果再有这样的事,那可真没人能救他们了。 贾赦环顾众人,当看到贾珍时,后者突然一阵心虚,后背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珍儿,你是族长,你说该怎么办?” “珍儿?” 贾赦提高了声音,才将贾珍从惶恐中唤醒,后者此刻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珍儿,你无碍吧?”贾赦面带关切。 “家风不正,侄儿身为族长,愧对祖宗啊!”贾珍做出自责的模样。 “也不能怪你一人,我们这些长辈也有管束不严之过,你不必太过自责!” 走到大厅主位处,贾赦转身面向众人,徐徐说道:“为今之计,是要如陛下所说,整肃家风为要,府里各项事务,务要条理清晰,一切都按规矩来办!” “某些人在外面做的那些脏事,也最好现在就给我收手,若是再被我听到什么风声,可别怪我不客气!” 此前贾赦虽不管事,可毕竟也是个活人,族人暗地里做的那些脏事,他还是有所耳闻。 只不过以前为了自污,外加管事的是贾政,他才未曾加以干涉。 此刻被他点出,在场许多人都变了脸色,但也只能连连应承,下去之后一定会多加整肃。 众人商议了半个时辰,才将具体整肃办法议出,并达成了一致意见去落实。 众人散去之后,贾赦却是忧心忡忡,让春风得意的邢夫人格外不解。 “老爷这是怎么了?如今族中祸事已去,老祖宗又让咱们管家,岂不是大好之事!” 叹了口气,贾赦答道:“咱家已让圣上不满,如今虽躲过一劫,就怕往后再出岔子!” “府里的这些婆子媳妇,你一定要好生管教,那些不服管的、闹气性的、暗地里拉帮结派,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实在不行直接发卖了!” “这样做倒是省事,只怕被人说闲话!”邢夫人面有疑虑。 “被说闲话,总好过抄家灭族强!”贾赦沉声道。 (本章完) 第149章 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第149章 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姑娘,宝二爷好着呢,您就别过去了!” “昨夜便说了今日去,上午又说下午暖和些过去,如今又让我不必去了!” 说到最后,黛玉已带有哭腔,极为不满道:“你们就是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不想让我去见宝玉罢了!” 黛玉这话,还真冤枉了紫鹃等人,她们之所以不断改变行程,是因为府中的规矩在不停的变。 紫鹃只能解释道:“姑娘,非是我们不让你去,而是府中上下……已严分内外之别,姑娘待字闺中,已经不便再见宝玉!” “前些日子府上被弹劾,宝玉就已搬出了内院,如今府上又惹得圣上震怒,规矩已然更严了!” “不瞒姑娘说,今日两位太太,还为宝玉的事吵了起来,若姑娘此时再去,只怕又会惹来事端!” “到时,苦的还是宝玉!” 黛玉并非油盐不进之人,虽然心里仍旧担忧,却也知道紫鹃所说有理。 “那……何时才能去看他?” 见黛玉松口,紫鹃连忙说道:“近几日怕是不能了,姑娘也不必担心,宝玉如今康健着呢!” 点了点头,黛玉便不再多言,只是眼眶中泪水上涌,看得旁人揪心无比。 见此情形,紫鹃出言道:“姑娘若是闷了,何不出去走走,跟二姑娘三姑娘说说话!” “今日我累了,就不出去了!” 紫鹃又劝道:“姑娘又任性了,前些日子大夫来看,可叮嘱过您要多走动,这两日您可连门都没出过!” 老实说,似紫鹃这般体贴入微,在婢女之中确实稀罕,故而黛玉也一直待她极好。 “姑娘,我去给您准备衣服!” 没等黛玉回答,紫鹃就带丫头准备去了,成功的转移了黛玉的注意力。 十几分钟后,黛玉梳洗穿戴完毕,先是去了贾母处请安,然后便找了迎春等人说话。 “怎么不见宝姐姐?”黛玉有些疑惑。 相较于和迎春三人说话,黛玉无疑对宝钗更感兴趣,只因二人都是学识渊博之人。 “方才还在,只是被家人叫走了,妹妹若要寻她……可去梨香院看看!” 黛玉半开玩笑道:“两位寒窗苦读,他日必能蟾宫折桂,我可不敢在此搅扰,这就告辞了……” “我们还需苦学,倒是林姐姐才学高深,明年科考定可金榜题名,何不参考一试!” 说这话的是探春,她比迎春自是要活泼些,此刻才会接黛玉的玩笑话。 “我哪算什么才学高深,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昨日来的宝姐姐才是学识渊博,你们可别夸错了人!” 笑着说完这一句,黛玉便带着丫头离开,探春三人则各自温书去了。 此刻的梨香院内,薛宝钗正坐在书案前,伏案提笔书写着。 她们一家只是寄住荣国府,日常生活开支全靠自家奴仆,贾家遭遇的风浪跟她们关系不大。 所以今天一早,薛姨妈就命人去了礼部,领取了参选侍读的公函,上面列举了参选时间和要求。 此刻宝钗所写的,便是她自己的履历,抄写好后交到礼部,审核通过就算报名成功。 “林姑娘来了!” 外面的传来提醒声,宝钗放笔往外瞧了去,只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几息之后,只见林黛玉莲步款款,捏着手绢走进了屋内。 “宝姐姐,怎么不见伱出去玩儿?”林黛玉停在书案前,嘴角露出浅笑。 “有些事耽搁了!” 探出头看向书案,黛玉问道:“这是在写什么?” “参选公主侍读的履历……” 说到这里,宝钗颇为惋惜道:“往后我若进宫侍奉公主,就更难与你们一块儿玩笑了!” “侍奉公主?姐姐何必委屈自己?”林黛玉有些不解。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如今她才十二岁,在贾母羽翼下被照顾得很好,现实的事她基本不需要考虑。 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向林黛玉,宝钗微微笑道:“公主天潢贵胄,侍奉她是我们臣子的福分,又怎么能说是委屈!” 来到黛玉面前,宝钗扶着她的小肩膀,微微俯身道:“倒是你,刚才的话可别再乱说,小心被人害了!” 黛玉何等聪明,当即便知何处失言,面带委屈半开玩笑道:“宝姐姐,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否则我可没法儿活了!” 宝钗顺着往下说道:“帮你保守秘密可以,只是总得有好处才行!” “宝姐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林妹妹往后安定些,别一心只要宝哥哥了!” 说道最后,宝钗忍不住笑了起来,羞得黛玉脸色涨红,引得二人打闹起来。 只怪黛玉身子骨太弱,绕着书桌跑了两三圈,她便累得咳嗽起来,紧接着靠在椅子上不愿动了。 外屋的紫鹃连忙入内,满是焦急问道:“姑娘,您没事吧……我给您拿药来!” 言罢,她又立刻转身出去,去外边儿候着的婆子处拿药。 每次林黛玉离开住处,随行婆子都会带上药丸儿,已备不时之需。 没一会儿紫鹃就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瓷瓶,从里边儿倒了一粒药丸出来。 黛玉服下之后,情况才稍微缓解了些,让一旁的宝钗松了口气。 她知道林黛玉身体弱,却没想到会弱到这个地步,暗忖往后还是要少打闹为好。 “我看这药瓶上的纹,倒像是宫里的样式,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宝钗看向紫鹃问道。 “薛姑娘好眼力,这药是十三爷赏赐,确实是从宫里出来的!” 听到紫鹃的回答,薛宝钗心中大为惊讶。 更确切说,她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跟当初遇见甄琴,对方说要选王妃时差不多。 “十三爷赏赐的药?专门给林妹妹赏赐的?”薛宝钗追问道,语气已稍微不太淡定。 “正是呢!”紫鹃没发现异样,仍是平静回话。 看向一旁平静下来的林黛玉,薛宝钗心中略带些酸楚,语气幽幽道:“林妹妹,看来这位十三爷,对你很是看重!”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无奈道:“什么嘛,你可别听紫鹃胡说,十三爷是体恤我爹有功,顺道赏赐我而已!” “真的?” “这还能有假!” 说完这话,黛玉面露好奇,看向宝钗道:“宝姐姐,你跟十三爷很熟?” 坐回椅子上,宝钗压住心中异样,恢复淡定道:“在金陵时是有些来往!” 理着鬓间垂落的小辫子,黛玉面露好奇道:“却不知……十三爷是怎样一个人!” 这两天她在府里,听过许多人讨论朱景洪,说是他救了宝玉和贾家,所以此刻才好奇发问。 然而宝钗心中所想,却是朱景洪先给她轻浮写信,而后又给黛玉送了药材,还不知如何招惹了甄琴…… 想到这些,宝钗脱口而出道:“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主角穿越锦衣卫,一路升官做到指挥使,大家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第150章 不许说十三爷坏话 第150章 不许说十三爷坏话 “登徒子?” 黛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连忙问道:“这位十三爷都做了什么?” 宝钗也自知失言,当即说道:“你个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 “宝姐姐,你就说说吧,莫非……” 黛玉大胆给出了推测,但后面的话着实不好说,所以她很乖巧的停下了。 “你这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十三爷在金陵的风流事,我也要一件一件说给伱听?真不知羞!”说完,宝钗又在黛玉额头上点了一指。 此刻宝钗只感到庆幸,好在自家那不成器的哥哥,说过朱景洪去秦淮河的事,否则此刻她还真不好圆过去。 “毕竟是皇家之事,往后你可别拿出去说!”宝钗又摆出姐姐的架势,想要掩盖方才的失态。 黛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一时又找不出破绽来,只得懵懂点了点头。 “姨妈怎么不在?” “刚去你姨太太那边了,今日她受了不少委屈,我娘这当妹妹的总要去看看!” “今天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了些,却没有想到……大舅母和二舅母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林黛玉一脸惋惜。 宝钗跟着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贾家的事她一个外人,着实不好多言。 “宝姐姐,今日紫鹃她们说,我若去见宝玉,便是给他惹麻烦,当真如此?” 提及此事,黛玉神色黯然。 见她这副样子,薛宝钗着实是不明白,那宝玉有什么好的,值得这谪仙一般人视若珍宝。 替黛玉整理着衣襟,宝钗徐徐说道:“贾家此前已因风气被御史弹劾,如今又被皇上万岁爷指责家风不正!” “男女有别,你们如今也都大了,加之又是表亲……在当下这节骨眼儿上,着实要少见面才是!” 一听这话,黛玉神色越发黯然,但也将宝钗的话听了进去。 二人又说了一阵话,黛玉面带倦容之时,才告辞宝钗返回了住处。 送走了黛玉,宝钗转身返回了书案前,本想要提笔继续书写,可看着面前的纸笺也顿时火起。 只因这极上等贡品宣纸,乃是朱景洪赠与她的。 想到这厮到处“撩拨”,薛宝钗心里更不舒服,拿起写好的纸笺就揉作一团,顺手扔到了一旁的纸篓里。 “姑娘,这是为何?”一旁侍奉的文杏极为不解。 “这纸不好,给我换一些来!” “啊?这纸还不好?可也没比这更好的了!”文杏一脸为难。 转头看向文杏,保持面带不愉道:“让你换就换,还不赶紧去!” “是!” ………… 再说前院之内,薛姨妈与王夫人聊了一阵,却还是挽回不了后者的心情。 反而说得越多,王夫人心里越是难受。 “太太,宝二爷醒过来了,说是想吃蒸酥酪……” “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我?还不赶紧去厨房传话去?”王夫人神色不善。 但其实稍微想想,就知道丫头肯定是去过厨房,碰了壁才来找的王夫人。 “太太,已经去过了,厨房那边说……” “说什么?” “说暂无做这个的材料,要禀了大太太方能采买,所以……” “狗屁!”王夫人径直站起身,脸色一时变得铁青。 “这些人当真是的放肆,如今竟欺负到我娘俩头上来了!” 见王夫人已怒极,薛姨妈生怕她做出过激事来,连忙劝解道:“下面人没这个胆量,想来是那位的意思!” “若与丫鬟婆子纠缠,岂不失了身份,暂且息怒……从长计议为好!” 相比于顺风顺水的王夫人,夫君早逝一力撑起家的薛姨妈,考虑事情不免要周到一些。 王夫人被劝住了,可紧接着她又说道:“我先去问老爷,看他怎么说!” “也好!”薛姨妈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于是分开,王夫人径直往贾政书房去了,才得知丈夫刚离开去了宝玉院里。 “这倒正好!” 于是王夫人也往宝玉院里赶去,到了之后却听贾政正训斥宝玉,这让她的心情顿时更差了。 “你林妹妹是女儿家,如今你们又不是小孩子,成日里见面成何体统?” “往后再不可胡闹,老老实实去学堂里读书,若再让我听到你不知分寸,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进了房间内,王夫人打断了贾政说话。 “我们娘俩受的欺负,今日已经够多了,老爷何苦还为难宝玉!” “真不知道,到底谁与老爷更亲!” 听到王夫人的话,贾政顿时转过身来,面带倦容道:“夫人,如今要以大局为重!” 王夫人不由冷笑:“大局为重?老爷若再什么都不管,说不定过几天……咱们都得搬出去了,又跟谁来谈什么大局!” 看着眼前的妻子,贾政只觉二人相隔千里,让他忍不住叹气:“你真是妇人之见,你知不知道……如今咱家是何等危局?” “老爷可又知道,咱们一家是何等危局?” 夫妻二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让贾政越发感到心凉,看妻子的眼神也越发失望。 “老爷你也不出去看看,连奴才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听得此言,贾政神色严肃道:“大哥负责整肃家风,这件事自有他来做主,你我不可生事添乱!” “倒是我们生事添乱了?” 见王夫人实在不可理喻,贾政怒斥道:“你知不知道,此番若非十三爷施以援手,咱家几有抄家灭族之祸?” 夫妻二人成婚多年,贾政还从未如此暴怒过,一时间竟将王夫人吓住了。 床上躺着的贾宝玉,眼睁睁看着父母争吵,心里亦是难受的很。 “都怪那位十三爷,若非他深夜召我入宫,便没有这些事了!” 虽是低声嘟囔,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还是被贾政夫妇听了去。 “混账,你竟敢说十三爷的坏话,你也配说这话?”这一刻,贾政怒不可遏。 “若非十三爷连番搭救,只怕你连命都没了,你是何等蛇蝎之心,竟说出如此悖逆之言!” 别说是贾政,就连怒上心头的王夫人,此刻也觉得宝贝儿子所言不妥。 只听王夫人斥责道:“宝玉,十三爷毕竟救过你,你如何能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了……岂不又要惹祸!” 一时间,贾宝玉只觉得委屈,心里不由得更思念林妹妹了。 (本章完) 第151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151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正统十年,九月初一,乃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今日天公作美,朝会如往常一般在奉天门外举行,御用监司设监的宦官们,已经设置好了御座屏风等物。 在京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此刻都已等候在午门之外,等待着鸿胪寺官员引导入内。 几通鼓声之后,数百名文武官员开始排班,十几分钟后才形成了规整队伍。 众人鱼贯进入宫门,其中五军都督府的高级将领,以及内阁六部的高管们走在前方。 太子朱景源和睿王朱景渊,则处于队伍最前方,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意味。 为了今日的大朝会,朱景渊做了不少准备,便要在今日向太子发难。 用人不善,导致前方兵败,致使军队伤亡惨重,黎民百姓陷入水火……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上好的攻击目标,朱景渊又岂会轻易放过。 到了预定位置,朱景渊看向一旁的兄长,只觉翼善冠折角上的金边,在初升太阳照耀下格外耀眼。 亲王与太子的装束,在衣着上基本没有区别,最大的不同就在翼善冠的折角上。 所以太子所戴的冠帽,朱景渊已经眼馋很久了。 “四哥,你身体无碍了吧?”朱景渊低声问道。 他俩几乎站在一起,即使声音很低也能听清。 朱景源转过头,语气冷淡道:“劳烦六弟关心,眼下还死不了!” “四哥,这话怎么说的……小弟这是关心你呀!” “我可受不住,再让你多关心几次,哥哥这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四哥,小弟对伱一向敬重,却没想到被您如此苛责!” “老六,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兄弟二人拌了几句,便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双方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待所有人进入奉天门外官场,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丹陛左右的设置乐工开始演奏。 在祥和且庄严的奉天门内,朱咸铭身穿赭黄色衮服,在一帮太监簇拥下坐着辇轿出现。 最终辇轿落在御座西侧,朱咸铭迈步走到龙椅前面,看了一眼下面众多官员,而后缓缓坐了上去。 “跪……” 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在场官员全都跪伏于地,而后山呼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名官员尽皆山呼,声浪犹如巨浪狂卷,让现场每个人都清晰感知到,皇权独尊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午门内以东前右门处,有人正看着眼前情形。 今日翰林院的学士们,都要来参加朝会,所以朱景洪三人上午放假。 朱景淳二人待在寝宫,而朱景洪却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便来亲自看看朝会的情形。 此刻百官山呼万岁的情形,确实也惊艳到了他,然而他却有不同的看法。 “大丈夫当如是也!”朱景洪心中感慨。 肃穆的广场,祥和的乐曲,威严的仪仗,恭顺的百官…… 眼前这场景好是挺好,在朱景洪看来总差了些,比如……那张龙椅上坐的不是自己。 干看着肯定是坐不上去得赶紧找事儿才行啊……朱景洪心中暗忖。 “十三爷,可找到您了……” 来人是陆育新,今天不该他当值,所以才能在皇宫走动。 “人都召集到了?” 陆育新答道:“都召集过来了,受伤的几个弟兄也来了,全都在隆武殿外侯着!” 左右今天无事,朱景洪便召集了侍卫,要在隆武殿外宴请他们,顺道感激众人搭救之情。 “那好……咱们过去吧!” 言罢,朱景洪便带着陆育新离开了。 而他身后广场内的大朝会,两位嫡皇子的较量也正式开始。 朝会辩论之际,朱景洪已来到隆武门。 隆武殿位于禁城东南,东华门以以北位置,往南是龙禁卫指挥使司。 作为武举“殿试”的地方,龙武殿本身规模不大,但其占地面积却很宽阔,说是个小型校场也不为过。 进入隆武门,二十几名侍卫已等候在此,见了朱景洪纷纷行礼。 “免礼免礼……” 待众人起身,朱景洪说道:“前些日子都很忙,没来得及跟你们道谢,这事儿想起来我都不痛快!” “今日在此设宴,咱们不醉不归!” 侯璟面带疑虑道:“十三爷,我们喝酒倒是可以,倒是您……” “我已请过旨意,你瞎操心什么?” 走到侍卫们中间,朱景洪笑着说道:“今天……咱们吃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只听侯璟笑道:“十三爷,我们家虽比不上宫里,可没吃过也见过,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瞥了侯璟一眼,朱景洪眼神有些不善,吓得这厮连忙闭嘴低头。 “侯璟!” “臣在……” “我发觉……你小子话挺多嘛!” “十三爷,臣就是……” “此前我念观沧海,你跟我说那不是海,现在我说新鲜东西,你又说没啥新鲜的……” “十三爷,臣……” 没等侯璟说话,朱景洪环顾左右道:“你们说,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是!” “该不该罚?” “该!”众人异口同声。 侯璟苦着一张脸,只能接受挨罚的命运,暗骂自己不该多嘴。 “那就好,就罚他先喝三大碗!” “用碗喝?”张临有些惊讶发问。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用小酒盅,最多不过是大一些的酒盅,用碗喝实在太豪放了些。 “说了不醉不归,难道还要用杯子?” 众人说话之间,朱景洪领着他们来到了隆武殿西侧,这里已经设好了桌椅,另有十几名小宦官忙碌着。 看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情况,一众侍卫大感懵逼,遂有人问道:“十三爷……这是烤肉吃?” 烤肉并不稀奇,但像眼前这样穿成串,撒上各种调料烤制的吃法,就显得有些不同了。 朱景洪却没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侯璟,这你该没吃过吧!” 侯璟讪笑道:“是挺新鲜!” “都入座吧,别拘束!”朱景洪指挥着众人。 上烤肉的时候,侯璟已经喝下了三大碗,完成了被罚的任务。 端起酒碗,朱景洪笑看左右道:“来,我们举杯,干了!” 在场众人都是武勋子弟,朱景洪的这股子豪气,着实是感染到了他们。 “干!” 众人吃着烧烤喝着酒,这等日子好不快乐,引得更多侍卫进来查看。 朱景洪也不吝啬,来了的人都可吃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虽说一顿烧烤不能拉拢人心,但却能进一步拉近关系,对朱景洪来说益处极大。 古代版末世求生,外加主角靖难,大家可以一读! (本章完) 第152章 甄琴进宫 第152章 甄琴进宫 于此同时,京城以北的宅院内,甄琴梳妆打扮之后,在丫头搀扶下进了轿子。 大概等了好几分钟,他那不靠谱的大哥才姗姗来迟,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们到京城已经两天,一直都在等候召见,昨天下午宫里才传了消息,让她们今天午时进宫。 虽说是午时,但为了不迟到,自然是要早些出发,比如现在就提前了一个时辰。 “大哥,你倒是快些!”轿子中的甄琴语气着急。 “我说二妹妹,此地到皇城最多半个时辰,你何必如此着急!”甄琦一脸疲倦。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期间都没放松一下,此番到京城之后,甄琦可以说是夜夜笙歌。 当下京城没有宵禁的说法,所以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昨晚甄琦便是半夜才回来。 只听甄琴不满道:“快些走吧……别让姑奶奶等急了!” 领着队伍出发,甄琦来到了轿子一侧,低声提醒道:“我说二妹妹,你这性格可得收敛一下,宫里可不是咱府上!” “公主金尊玉贵,可千万冒犯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甄琴却有另外想法。 她是来选侍读不假,想的却是做公主的嫂子,所以在小姑子这儿受点儿气,在她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甄琴一行人出了宅院,便径直朝着皇宫方向出发。 一路都还顺畅,街上虽有人但也算不上多,大多是各府邸来往的奴仆。 “让开让开……” 后方传来的叫骂声,顿时引来一片喧闹怒骂之声,然后便是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他们马惊了?”甄琦回头望去。 随行奴仆答道:“大爷,看起来不像啊!” 确实不是马惊了,只因靠近甄家众人后,后方车队已在主动减速。 “我们是日本国使,快快让开……” 街道有大约两丈多宽,两支车队并行不太够,想要超车更是困难。 “日本国使又如何?这路又不是伱们的,先来后到不懂?”甄琦怒骂道。 此前金陵遭遇倭乱,他和甄琴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对日本人自然没好脸色。 “八嘎……” 马车内,冈本英远已是怒急,脱口便骂了出来。 因冈本正英的事,大明派官员到日本,把天皇狠狠骂了一顿。 这导致天皇与幕府之间关系变得紧张,各处藩主亦生出不安分的心思,逼得将军冈本英毅派出了亲弟弟,借着圣寿节的由头前来大明告罪。 他们到了大明已有五天,昨日才得到礼部的消息,皇帝会在今日午时一刻召见他们。 或许是因得罪大明,礼部并未给这帮日本安排住处,于是冈本英远一行住得很远。 虽然他们起得很早,但因为人生地不熟且受歧视,导致他们走了不少冤枉路。 如今总算进了内城,却又与甄家人发生了争执。 “这些明人,简直太没有教养了!” 冈本英远怒急,此前憋着的怒火一道喷涌而出,当即呵斥道:“高宫君,不用管他们,直接冲过去!” “大人,这可是在明国,如此是否……” “如此轻视我国,还理会那些做什么?冲过去!”冈本英远黑着脸。 在冈本英远看来,只要不是惹上大明皇族,稍微犯点儿小错祛火是可以的。 “冲过去!” 冈本英远的随从们,都是从军中挑选的好手,加之人数比甄家奴仆多,很容易将甄家人驱赶到路边。 坐在马车里的甄琴,此时真的是要被气死了,她没想到在京城还能被人欺负。 此刻,甄琦只能带着家奴,全力护着甄琴乘坐的马车,不让她被倭国蛮子冲撞到。 待这些日本人离开后,甄琦才来到马车旁,低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甄琴此刻极其委屈,带有哭腔答道:“此事……我要告诉姑奶奶,让她惩罚这帮蛮子!” “正是,正是如此!”甄琦也气得不行。 恢复队形后,甄家众人再度向前赶路,这倒是没有再遇上什么情况。 且说冈本英远一行,在与甄家摩擦之后,很快赶到了永定天街。 到这里路就宽阔了,天街宽度差不多有四五十米,基本不用担心堵车的情况。 掀开帘子,看着前方矗立的宫墙,冈本英远面露遐思。 相比于宽阔严整的大明神都,狭窄凌乱的京都就跟乡下差不多,着实让冈本英远自豪不起来。 而越往里走,通过一道道高大的城墙,在逐渐靠近东方世界权力核心过程中,冈本英远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大。 他是如此,近期陆续到京的各地使节,也都有着相同的心理际遇。 非壮丽无以重威,如今神都洛阳经过三百余年建设,绝对是世界上最壮丽的城市。 冈本英远这等小地方来的人,被震撼到属实不稀奇。 最终,冈本英远来到了大明门外,再往里就属于皇城区域,除非特许任何人都得步行入内。 经过检查了文书和通行许可,冈本英远只带了四名属官,在皇城翊卫司士兵的注视下,低眉顺眼的走进了宫门之中。 “天朝气象,果真磅礴大气,非我国所能比也!” “若无此等气象,各部盟属国岂会心服……” 听到随行官员的议论,冈本英远忍不住说道:“诸位,大明虽好,却不是我们的国家!” “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到这边来的任务!” 几人闭嘴之后,跟在冈本英远的身后,徐徐往礼部所在方向赶去,将由礼部官员带他们进宫。 在他们前往礼部交涉时,甄家一行也来到了皇城外,已提前有宦官前来迎接。 “这是太上皇的手谕,这几位都是太妃的晚辈,可以通行了吧?” 城门口当值的武官,只是一位总旗而已,这让他十分犯难。 “公公稍待,我去请示百户大人!” 很显然,太上皇的手谕,也不是这么管用的。 这名总旗找到了百户,然而这位百户也不敢随便做主,拿着手谕又去找了千户。 本以为可以进皇宫了,甄琴却又被阻拦在此,让她刚好的心情又难受起来。 当然了,皇宫重地她不敢胡来,心里有怨气也只能憋着。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负责守卫大明门的千户赶了过来,亲自询问了甄家众人后才下令放行。 当然了,所谓的放行不是都能进,唯甄家兄妹二人而已。 (本章完) 第153章 居然是你 第153章 居然是你 “大哥,这宫墙好高啊!” “这是当然了,这可是皇宫,天子所居之处!” “这么高的墙,姑奶奶住在里面,几十年来会不会憋得慌?” “少胡说八道,老老实实走路,都跟你说了这不是家里!”甄琦板起脸教训。 “哦……” 甄家兄妹进宫之时,已到礼部报到过的冈本英远,则已在礼部官员引领之下往东华门赶去。 本来进宫走午门最近,然而里边儿正在举行大朝会,午门封闭只能绕道。 当冈本英远靠近东华门时,隆武院内的朱景洪跟侍卫们,已经吃喝得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正往外走。 不幸的是,他们才走出隆武门,就被进了东华门的冈本英远碰上。 侯璟这厮实在被灌了太多酒,直接当众撒起了酒疯,绕着空地胡乱奔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或许也是天意,冈本英远的奇装异服吸引到了侯璟,让这家伙直接迎了上去。 “你……你们是谁?” 如今正举行大朝会,身为侍卫却喝得醉醺醺的,这让引导的礼部官员很是生气。 “军中酗酒,成何体统,还不赶紧退下!” 侯璟是谁,当朝顶级武勋二代,哪会把小小文官放在眼里,此刻根本就没理会对方。 来到冈本英远面前,侯璟满是猖狂问道:“老子问……问伱话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而在相隔不远处,处于侍卫们簇拥中的朱景洪,已经看清楚这些是日本人。 既然是这些玩意儿,他自然不会出手干预,任由侯璟此刻胡搅蛮缠。 此刻,冈本英远已是怒不可遏,但这里是大明的皇宫,他岂敢妄动。 于是他看向旁边礼部官员,希望对方能解决麻烦。 然而此刻,礼部官员看清了后面的朱景洪,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希望他约束侍卫。 可没等礼部官员说话,侯璟这厮见冈本英远不回话,竟伸手拍了对方的脸。 本来就憋着气,此刻被人如此折辱,冈本英远哪还忍得住,当即怒斥道:“八嘎……” 侯璟当然不懂日语,但他从冈本英远的语气神态,还是推断得出对方在骂人。 这侯璟那能忍得了,当即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竟直接把冈本英远打翻在地。 侯璟当即怒骂:“他娘的,十三爷面前……你还敢这么猖狂!” 见此一幕,朱景洪不由笑道:“他倒是会聪明,打我的旗号揍人!” 见冈本英远被打倒在地,几名日本官员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看向侯璟的目光满是怒火。 “十三爷,您可得管管,这些是日本国的使臣,来我大明……” 没等礼部官员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日本人啊……也就你把他当个人看!” “十三爷,可他们……” “不就是打了他嘛,我看就该打……” 看着几个日本人愤怒的表情,朱景洪接着说道:“你看他们桀骜不驯的样子,还有对我大明的恭顺吗?” “我看还是打得不够,给继续打……狠狠的打!” “是!” 众人都喝了酒,此刻又有朱景洪下令,揍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于是乎,一帮侍卫一拥而上,围着冈本英远几人拳打脚踢,一时间“八嘎”“亚美得”之语乱飞。 “住手,住手啊……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礼部官员跑到人群周围,嘶声大喊想要阻止众人围殴,然而根本没有卵用。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周边当值侍卫查看。 “你们在干什么?放肆……” 领队的是一名千户,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卫。 龙禁卫千户官阶虽高,手下却只管了百十人,来人便是东华门片区安保主官。 这时朱景洪开口道:“谁在大呼小叫的?” 本打算强行驱散众人,可听到朱景洪发话后,这名千户立马迎了过去。 先是行了礼,而后郑铨阳问道:“十三爷,这是做什么?” “这帮日本人出言不逊,我让人教训他,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你不必管!” “可这皇宫大内,行凶斗狠终究……” 朱景洪打断道:“你去跟陆文祥说拦不住我,他也不会苛责于你!” 陆文祥是龙禁右卫指挥使,绝对的皇帝心腹之人。 “这……” “赶紧去吧!” 没办法,他郑铨阳确实拦不住,也只能按照程序上报,把麻烦甩给陆文祥来收拾。 “你们……你们,郑千户……不能走啊!” 礼部官员欲哭无泪,他本以为是救兵来了,哪知郑铨阳这么不靠谱。 看向礼部官员微微一笑,朱景洪说道:“给我狠狠打,别打死了就成!” 日本人派来国使,很大可能是为了缓和关系,朱景洪又岂能叫他如愿。 当然了,打人的后果他很清楚,而且已想好如何去解释,保证让皇帝不会太过生气。 他们这边打得正嗨,同样绕道的甄家兄妹,此刻来到了东华门内,看着眼前一幕满是震惊。 “大哥,这……这是宫里?怎么还有打架的?” 甄琴只觉得离谱,一旁的甄琦同样如此,这着实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引路的小宦官一脸懵逼。 耳朵尖的甄琦,隐约间听到了“八嘎”之语,于是他仔细看向了人群,果然看见被打的是日本人。 “那……那不是日本国使,谁敢在宫里殴打于他?” 才把这话说完,就听一旁的小宦官惊呼道:“是十三爷!” “谁?”甄琴第一个发问。 “是十三爷啊!”小宦官答了句。 朱景洪干出再离谱的事,在这宫里都不大稀奇,所以这位宦官神色恢复了正常。 而此刻甄家兄妹心中,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甄琦在想朱景洪为何打日本人,而甄琴则更关心谁是十三爷,模样长得俊不俊俏。 “那就是十三爷,我带你们过去拜见!” 小宦官说完,便引着甄琴二人过去。 当靠近之后,甄琦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旁的甄琴则瞪大了眼睛。 “奴才参见十三爷!” 而此刻,朱景洪也注意到了甄家兄妹,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参见十三爷!”甄琦连忙跪下行礼。 又见面了?我们很熟吗?甄琦摸不着头脑。 可他仔细一看,人家十三爷根本没理他,而是看向了一旁还杵着的妹妹。 “二妹,还不赶紧行礼!”甄琦低声呵斥,暗道这丫头不让人省心。 却见甄琴满是惊撼道:“居然是你?你居然……” (本章完) 第154章 不做乖宝宝 第154章 不做乖宝宝 甄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幻想中的未来夫君,竟然已经见过两次。 见甄琴愣住,朱景洪笑问道:“怎么?又要搬出你姑奶奶,打算给我个官儿做了?” 给人家这等身份官儿做,看着朱景洪那满含打趣的笑容,甄琴只觉得很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真正目的是来选王妃的,如今却在这未来亲王面前,把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了。 “他不会觉得,我性格不好,喜欢仗势欺人吧?” “遭了遭了,这次王妃怕是选不上了,家里姐妹们可都跟我道贺了!” “这要是回去了,还不得被人笑死!” 想得越多,甄琴越发羞恼着急,一时间眼眶中竟涌出了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不会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不会以为我欺负她吧?朱景洪心中暗道。 此刻僵住的一幕,可把甄琦急得不行,再度提醒道:“妹妹,这可是十三爷,还不赶紧拜见!” “民女甄琴,拜见十三爷!” 见甄琴满心委屈,朱景洪实在不懂她的脑回路,于是说道:“免礼,都起来!” 甄琦起了身,勾着腰答道:“谢十三爷,小妹没见过世面,还请十三爷恕罪!” 听了这话,甄琴心里更难受了,自己形象本来就差了,亲哥这话等于又踩了她一脚。 这王妃还能选上吗?甄琴格外绝望。 即便这节骨眼上,她还偷瞄了朱景洪两眼,想看清朱景洪长相的缺点,好安慰自己降低损失。 可结果只却是,朱景洪的外貌并无问题,那股英武气概更是引人注目,让甄琴不但没降低损失,反而觉得不嫁就亏大了。 老实说,古代社会能长出她这样的思维,着实是非常奇葩的一件事。 “无妨……你们是去见太妃,就自行其便吧!” “是……学生告辞!” 甄琦如逢大赦,拉着妹妹便离开了。 走出十几步远,甄琴忍不住回头看了朱景洪两眼,心里只觉得更难受了。 自己把底儿都漏了,往后还咋维持淑女形象,还怎么有脸参选王妃,做了夫妻相处不也尴尬…… 朱景洪却是不知道,有人已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此刻他喊了两声,围殴日本人的侍卫都停了下来,只不过全被打成了猪头。 别说是去觐见了,躺个把月能走路,就算他们恢复得好了。 几人躺在地上,身体上的疼痛让他们哀嚎不止。 走向被打这几人,朱景洪停在冈本英远面前,靴子脚尖儿距他的鼻孔,不过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俯视冈本英远几人,朱景洪徐徐开口:“你们这些蛮子,在我大明还敢狂妄,今日我便替爹娘,好好教教伱们……什么叫做规矩!” “来人!” “十三爷吩咐!”一帮醉汉连忙答话。 “拖出去!” “是!” 礼部官员再度上前,劝道:“十三爷,万万不可……” 扫了对方一眼,朱景洪问道:“你觉得他们这幅样子,还能去见我爹?” “这……” “这些日本人,畏威而不怀德,在东南造了多大孽?你知道吗?” 瞥了眼并不认同的礼部官员,朱景洪自顾自说道:“今天他们到了禁中,还敢如此猖狂放肆,揍他一顿还算轻了,若非今日我心情好……” “非得宰了他们!” 还别说,他虽在京名声不大好,但威严确是实打实的深,最后一句带出了极强的压迫感。 走到礼部官员面前,朱景洪面露笑容道:“当然了,我说的话也不一定对,你也可以跟我爹说,你所认为的真相,只不过……” 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朱景洪敛去笑容:“咱们就当不成朋友了!” 救命啊,我只是礼部一小小主事,哪敢当你十三爷的敌人……礼部官员心中哀嚎。 文官虽然讲究的气节,但终究还是属于少数,如今皇权势大的情况下,那就是更是少之又少了。 “十三爷,臣也觉得这帮人太过无礼,竟敢冲撞了您……没打死他们,已经是您宽容了!” 从始至终,这位礼部主事都不关心日本人的死活,只是想完成任务把人带到而已。 在当下的世界观里,大明朝威震天下万国来朝,从朝野到民间都没把日本当回事。 “这就对了……” 朱景洪露出了笑容,让这位礼部主事松了口气。 看着冈本英远几人被拖着远去,朱景洪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礼部主事施念兴!” 朱景洪答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才说完话,奉天门方向传来了鼓乐声,意味着大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你忙去吧……我得去面见圣上,让他好生惩治这帮狂徒!” “是……是!” 施念兴巴不得离开,他还是有些担心冈本英远死了,影响到他的履职成效。 施念兴离开后,朱景洪亦整理了衣袖,迈步往乾清宫方向赶去。 客观来说,今日他之所为,着实显得荒唐了些,朱景洪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的情况是,太子跟睿王斗得如火如荼,无论胜负如何都跟他没关系。 如果他甘愿做个乖宝宝,亦或者跟前身一样一心练武,皇位基本也就无缘了。 到那时候,无论是谁上位,他的日子都可能不会好过。 是的,他连仁慈的太子也信不过。 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控,朱景洪就必须折腾。 至少在朱咸铭执政之时,无论他怎么折腾都可保性命,毕竟他有皇后这位护身符。 当然了,今日揍了日本人,朱景洪并无半分后悔,没整死这些人他都觉得自己心善。 “等会儿先倒打一耙,然后再说打压日本,顺道再提出海军建设,然后……” 现如今的大明水师,可以说是聊胜于无,所以关于海军建设的想法,他已在心底思考了很久。 今日揍了日本人,正好可以把这些说出来,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如今欧洲列强,已在满世界的抢地盘,海军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大明已经落后于时代,再不尽快加大海军投入,往后要追上难度只会更大。 “挽回时代遗憾,这是穿越者的历史使命,所以……” “我也不是真想做皇帝,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宫墙之内,朱景洪低声嘀咕着,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戴高帽。 (本章完) 第155章 父子相疑 第155章 父子相疑 朝会散去,百官们在走出午门后,才各自往衙署方向赶去。 今天的大朝会别开生面,太子与睿王两党争执不休,可让在场多数人看够了热闹。 最终的结果是,在一帮御史言官弹劾下,左春坊大学士高书言,以及另七名东宫属官被罢免。 对此朝臣议论纷纷,而被罢官的高书言几人,则是落寞的走出了皇宫。 东华门外,高书言面向一众东宫学士,徐徐说道:“诸位,你我被奸人所害,往后……你们可要小心保重!” 其中一人问道:“高先生往后有何打算?” 叹了口气,高书言答道:“回乡读书,修身养性罢了!” 只是被罢官而已,往后并非没有起复可能,所以高书言虽伤感,但也并非十分绝望。 换个角度来说,剿倭后期大败百姓遭殃,本就需要有人对此负责,他高书言也并无太大怨言。 只要脏水没泼到太子头上,高书言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话,众人便往东宫去了,高书言有工作要交接,还打算在临走前与太子见一面。 而此刻的太子,在跟随皇帝回寝宫的路上,已经被责问了一通。 对于金陵剿倭之败,朱咸铭心里一直不舒服。 倒不是在乎其造成的损失,而是格外不满于太子在此过程中,表现出的无主见以及无能力。 所以当御史言官发难时,朱咸铭最终做出裁决,罢免了高书言等几名学士。 一是用这些人给太子挡灾,其次是惩处这些本就有过之人。 其三,则是培养太子独立处事能力,所以被罢免的东宫官员,接下来不会补充。 “太子,朕的话你都记住了?” 辇轿之上,朱咸铭表情淡漠,目光扫向一旁随行的太子。 “儿臣记住了!” “别只记住,得用心体会,要身体力行!” 对于这位嫡长子,朱咸铭虽无比失望,却仍不打算轻易放弃,所以仍然再给了机会。 没等朱景源答话,朱景渊见缝插针道:“爹,四哥就是被那些人拖累了,往后没有他们进谗言,四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听到朱景渊假惺惺的话,朱景源当即就要驳斥,却听朱咸铭开口:“那可不一定,太子嘛……总会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事!” 皇帝老爹都这么说了,朱景源哪还敢开口,只能把气憋在肚子里。 然而他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再度让朱咸铭看得不爽,当即道:“太子若无别的事……就回去吧!” “是!” 看着太子落寞离开,朱景渊心里更舒坦了,暗道自己才配待老爹身边。 路上朱景渊可没闲着,把近期修书之事汇报了一遍,着重说了其中有关朱咸铭的功勋。 毫无疑问,这番操作让朱咸铭高兴至极,二人不知不觉间也到了乾清宫。 进了寝宫,朱咸铭在宦官侍候下更衣,眼下正装穿着虽有威严,但实在太过难受了些。 “今日都有那些事?”朱咸铭随口问道。 乾清宫总管程英禀告道:“启禀陛下,先是接见日本国使臣,然后是内阁前来议政,再然后是前军都督府禀告……” 除了看奏章,朱咸铭还会不时接见大臣,今日更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听完了汇报,朱咸铭已换好了衣服,坐到了东阁的龙椅之上。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方才说道:“既然如此……传日本国使进来吧!” “这……” 老爹要忙正事了,朱景渊本打算告辞离开,眼见程英面有难色,于是又想听听怎么回事。 “怎么了?”朱咸铭放下茶杯。 “陛下,刚得到消息,日本国使……来不了了!” 把茶杯重重拍在御案上,现场响起了“啪”的一声响,吓得殿内伺候的宦官全都跪下。 “他们连朕也敢怠慢?”朱咸铭冷声问道。 斟酌着语句,程英答道:“他们本来是进了宫,可惜受了重伤被抬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 “是十三爷,把他们给打伤了!” 朱咸铭追问道:“为何要打他们?” 好在程英早有准备,经过简单询问后得知了情况。 “据下面人说,是日本国使冲撞了十三爷,然后十三爷才出手教训!” “果真如此?” 程英小心答道:“奴才所知便是如此,事情真相东厂已在查证!” 圣寿节还有一个多月,列国和各部盟的使节陆续到京,发生国使被打一事自然要严查。 “叫老十三滚过来!”朱咸铭语气不善。 程英连忙答道:“是……奴才这就派人去请!” 待程英离开,朱景渊适时开口:“爹……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一把拍在扶手上,朱咸铭压制住了怒火,随即答道:“老六,只有伱才让人省心啊!” 这话听得朱景渊心怒放,但他面上却什么都看出来,反而一脸谦卑到:“父皇教诲,儿子时时回想反复揣摩,生怕有疏漏逾矩之处,这都是父皇教诲有方!” “父皇身担天下万几之重,儿子能得父皇温言教导,实乃三生有幸之事!” 即使喜欢听人奉承,可朱景渊这甜得发腻的话,还是让朱咸铭有些难受。 “老六……” “爹您吩咐!” “你还有其他事没有?” “额……暂时没有!” “你也回去吧!” “啊?~~是!”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朱咸铭既下了逐客令,朱景渊可不敢赖着不走。 待其离开后,朱咸铭拿起了案头上的奏章翻看起来,这也是他每天的主要工作。 能放在他的御案上的,一般是重大财政支出,官员任职变动调整,以及军队的换防移防事务。 一般性的事务,将直接由内阁票拟经司礼监批红,经六科签发下各部院执行。 今日奏章有三十多份,朱咸铭才看了不到五份,程英就急匆匆赶了回来,身后却没有朱景洪的影子。 “他人呢?”朱咸铭面带不满。 程英答道:“回禀陛下,十三爷他……被太上皇派人请过去了!” “太上皇请他过去?”朱咸铭有些诧异。 太上皇在宁寿宫颐养天年,一般来说不会插手任何事。 可在今天,朱景洪打了日本国使,然后就被太上皇请了过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 如今圣寿节在际,朱咸铭想要展现皇家“父慈子孝”,可不想出现半点儿岔子。 朱咸铭郑重吩咐道:“查清楚怎么回事,跟太上皇可有关系,要私下里查!” 在朱咸铭这里,退位的老爹有什么心思,可比日本国使被打重要得多。 “是!” (本章完) 第156章 宁寿宫内 第156章 宁寿宫内 本来朱景洪是要去乾清宫的,但走在半路上却被宁寿宫的人截住,然后他就被带到了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朱心堪,今年就要满七十岁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所以今年的圣寿节格外隆重,海内外的属国以及臣服各部盟,都会派人来朝贺祝寿。 但朱景洪与这位亲爷爷,说实话交集并不算多,此刻被传来他也很疑惑。 宁寿宫位于禁中东北部,因为地处偏僻外加某种机会,平日除了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基本上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爷爷,您找孙儿何事?” 宁寿宫院子内,须发皆白的朱心堪身穿灰色圆领袍,正站在水池边上往里扔鱼食。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个简单的富家老翁,很难想他也曾做过十七年的皇帝。 “爷爷?” 朱景洪加大了声音,才让朱心堪反应过来,而后转过了身子。 看了一眼朱景洪,确认是小孙子到来时,朱心堪才露出了一缕笑容:“小十三,你来了!” 说完这话,朱心堪将手中鱼食全丢进池中,而后转过身要坐到一旁椅子上去。 因为朱心堪的命令,左右宦官都隔着很远,于是朱景洪只能上前搀扶,最起码的尊老爱幼他还是懂的。 “你这一身酒气,刚才喝了多少?” “爷爷,也就喝了一点儿,解解馋嘛!” “你爹把伱管这么严,今日你喝这么多酒,就不怕挨板子?” 朱景洪笑着答道:“爷爷,我这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他要打就任他打嘛!” 朱心堪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待其坐定之后遂开口问道:“小十三,听说你在金陵,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也不算啥功劳,只是剿了些倭寇而已!” 朱心堪笑了笑,端起靠着椅背说道:“跟你爹一样,都是十五六岁毛都没长齐,就开始领兵作战了!” 这话听起来总有些奇怪,朱景洪连忙说道:“爷爷,我就是瞎闹而已,全靠了金陵众将才得以剿倭!” “瞎闹也是本事啊……比你两个哥哥强不少!” 虽然老头儿说话气息微弱,可每句话都让朱景洪心惊,这些话传出去可都是麻烦。 “爷爷,您就别给孙儿戴高帽了,有啥事儿您吩咐就是了!” 朱心堪捋须一笑,而后说道:“就是找你说说话而已,你小子紧张什么……跟爷爷说说此去金陵的经历!” “来人,给小十三搬个椅子!” 虽然朱景洪很焦急,想要去乾清宫”恶人先告状”,但此刻还是只能留下说话。 爷孙二人正说着,不远处的宫殿内走出一少女,端着茶正向他二人靠近。 这一抹亮色总是吸引人的,朱景洪不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是入宫的甄琴。 靠近之后,甄琴脸上浮满红霞,这不是害羞而是紧张。 早知道就告诉姑奶奶,自己已和十三爷见过,便不用他们来牵线搭桥了。 如今弄成这等局面,若是被朱景洪当面戳破真相,自己在姑奶奶那里可就丢尽脸面了…… 思绪众多之下,甄琴越发的紧张,颤颤巍巍端起茶杯,而后递到了朱景洪面前。 “十三爷,您喝茶!” 朱景洪可没那么胡思乱想,只事好奇于眼前这丫头是不是病了,不然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 要知道,年近七十的太上皇,喝茶都还没手抖呢! “多谢!” 朱景洪应了一声,接过杯子放在了一旁茶几上,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太上皇。 眼看朱景洪无视自己,甄琴顿时心中一片哇凉,难道自己还不够貌美?还是说眼前这人不喜欢美女? 朱景洪正打算继续说,却被朱心堪打断:“你可知她是谁?” 看了眼甄琴,见其一脸紧张微微摇头,朱景洪便笑着说道:“宫里这么多人,孙儿岂会都认得!” “她是太妃娘家兄长的孙女,此番进京来选三丫头的侍读,跟你也算是有亲……” “往后在这宫里,你可得多看顾着些,莫让她受人欺负!” 听了这些话,此刻朱景洪只想问眼前老爷子,您老叫我来就是为说这些? 然而当然是朱景洪想错了,只因朱心堪不只希望他照顾甄琴,而且希望他能照顾一辈子。 “爷爷吩咐,孙儿岂敢不遵从!”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跑了过来,极为恭敬禀告:“陛下,太妃娘娘说,请您进去服药!” “药不离口,当真是老了……” 感慨了这么一句,朱心堪便在宦官搀扶下,迈步往寝殿方向走去。 朱景洪本想要跟上,却听朱心堪道:“你们先说说话,我一会儿便过来!” 老头子真糊涂了?竟连男女大防都忘了?朱景洪心中吐槽。 但他却忘了,男女大防只限于门当户对,上下之间却没这个讲究。 坐回椅子上,朱景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问道:“甄姑娘,咱们见过的事,你没跟太上皇和太妃明言?” 揉着衣角,甄琴低头答道:“他们又没问嘛!” 朱景洪只感到好笑,又说道:“进了宫里,可就得改改性子,不要再拿谁谁谁来说事!” “嗯……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尬聊着,而寝殿窗户里的甄太妃,正隔着缝隙打量外面情况。 “这俩孩子,怎么就没啥话呢!” 甄太妃已满过六旬,两鬓之间已满是斑白,精神头却还不错。 在她身后,已经服过药的朱心堪答道:“刚认识还不熟,没话说也很正常!” “二丫头刚才还伶牙俐齿,现在怎么也成闷葫芦了!” “女娃娃嘛,腼腆些也正常!” 关上窗户,屏退左右之后,甄太妃低声道:“陛下,这次真的能行吗?” 听到这沉重的话题,朱心堪短暂沉默之后,答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不成的话……往后如何,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爱妃面露惶恐之色,朱心堪拉起了她的衣袖,徐徐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若琴丫头跟老十三成了,至少你和甄家就能保住!” “可若……他俩也不成,又该如何?”甄太妃追问道。 叹了口气,朱心堪无奈道:“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本章完) 第157章 这真不怪我 第157章 这真不怪我 “陛下,十三爷去了宁寿宫,太上皇问了些金陵的事,然后就……” “然后便叫了一女子出来,与十三爷正说着话呢!” 拿着书册转过身来,朱咸铭诧异问道:“你是说……太上皇叫他过去,只是为了见这女子?” “这……奴才不敢妄断!”东厂督公戴权答道。 牵涉到太上皇的事情,再小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戴权非得亲自办理安心。 将书册丢在一旁软榻上,朱咸铭沉声问道:“这女子是谁?” “大明门出入登记上记录,此女出自江南甄家,是太妃已故兄长的孙女,现任通州市舶司甄明诚的女儿!” “原来是她……” “朕记得太上皇说过,甄家有人要来选笙儿的侍读,这怎么不叫笙儿过去见面,反倒让老十三过去?”朱咸铭面带疑惑。 “莫非……” “莫非什么?”朱咸铭斜睨戴权,他已知晓这厮要说什么。 “明年四五月,十三爷可就要选王妃了,说不定太上皇是为这事儿打算!”戴权大胆给出了正确的猜测。 本来选侍读这件事就不单纯,参选各家又岂会只盯着侍读。 朱咸铭没接这茬,而是问道:“你确定殴打国使这事儿,跟宁寿宫没关系?” 戴权答道:“自十三爷回京至今,与宁寿宫并无来往,事发前十三爷召集侍卫饮酒,于巳正一刻从隆武门出,遂与日本国使起了冲突,然后就打了起来!” 坐到软榻上,朱咸铭冷声道:“派人去宁寿宫外等着,等老十三出来,就带他来见我!” “是!” “还有,日本国使的情况,要派人密切关注,不可让有心之人利用!” “奴才明白!” ………… 和甄琴一番闲聊后,朱景洪跟她也算熟了,才真正了解了这姑娘的本性。 总结出来就一句话,这丫头还挺好玩儿的! 本来太上皇要留他用晚膳,可朱景洪心忧殴打日本人的事,又哪有心思留下来吃饭。 没办法,他只能向朱心堪讲明情况,后者也就没多留他。 “这小子,可真有股狠劲儿,跟他爹一样!”朱心堪喃喃道。 一旁甄太妃本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有些话她也不敢乱说。 倒是他二人身后的甄琴,此刻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揍了那帮日本人,难道是为了替我出气?不管是不是……反正是的。 经过一番攀谈,她也觉得朱景洪是个有趣的人,往后相处应该还是挺容易的。 再说朱景洪出了宁寿宫,就有几名太监迎了上来,看其相貌便知是乾清宫伺候的。 “十三爷,主上召您去乾清宫觐见!” “啊?所为何事?” 小宦官答道:“事关日本国使之事!” 朱景洪爽快答道:“我正要去禀告呢,这些日本人可真欠揍!” 可在几名宦官看来,却觉得朱景洪是硬装门面,等会儿去了乾清宫就得凉。 其中有人提醒道:“十三爷,主上心情不畅,您还是小心一些,先想好对策吧!” “我光明磊落,还要什么对策?” 言罢,朱景洪背着手就往前走,心里念着“走一步看一步”。 从宁寿宫到乾清宫,直线距离虽然不远,但绕行宫道却了十几分钟。 来到乾清宫正殿外,朱景洪听见里面有说笑声,看起来皇帝陛下心情不错,这让他心态稍微放松了些。 见门口当值的宦官要去通报,朱景洪拽住他问道:“里面是谁?” “回十三爷,是忠顺王爷!” 朱景洪又问道:“九叔啊……他来做什么?” “忠顺王爷寻得一副古画,正拿来让主上鉴赏!” 点了点头,朱景洪松开了这宦官,后者立马进了乾清宫去,几息后里面的说笑声便消失了。 下一刻,这小宦官跑了出来,对朱景洪道:“十三爷,主上召您进去!” 简单整理了衣袖,朱景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露出标准假笑走了进去。 跨进门槛,在内里宦官引导下,朱景洪被带到了东侧暖阁。 只见朱咸铭冷着脸端坐龙椅上,御案左侧站着身穿红色双团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忠顺王朱咸镆。 “儿臣叩见父皇!”朱景洪参拜于地。 然而,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他没有得到老爹的回应。 死寂的气氛,外加皇帝阴沉的脸,让一旁干站着的朱咸镆,也紧张的心怦怦跳。 “老十三……你威风啊!” 皇帝语气冷漠,将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旁观者朱咸镆主动低下头,看起来身形神色恭顺无比,尽可能不让自己被牵连。 此刻他只后悔,为啥偏偏挑今天进宫来,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儿臣……不敢!” 朱景洪战战兢兢说出这话,便听前方传来“啪”的一声,吓得他身体跟着抖了一下。 没办法,前身对这爹畏惧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形成了条件反射,让朱景洪也跟着怕得要死。 “伱都敢在宫里行凶,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但朱景洪终究不是前身,此刻撑起身子答道:“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意思是说,我冤枉你了?” 极力客服心中恐惧,朱景洪接着答道:“爹,那些日本人猖狂,不揍他们……儿子咽不下这口气!” 惊讶于朱景洪的勇敢,外加确实事情真相存疑,朱咸铭没有再扣帽子。 “爹,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儿子受委屈倒没啥……” “可若是传扬出去,您老护着倭寇收拾亲儿子,天下人可如何看您?” 御案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的朱咸镆,着实惊讶朱景洪的胆大。 在他印象之中,这位小侄子在外行事莽撞,在皇帝面前则该唯唯诺诺,今天怎么敢这样说话了。 莫非去金陵一趟就转性了?越想朱咸镆越觉得是这可能。 “老十三……” “爹您吩咐!” “你是在教朕做事?” “爹,您要打要罚儿子绝无怨言,儿子只是担心爹的脸面!” 朱咸铭冷笑道:“所以……打你罚你,朕就丢尽脸面了?” “可不就是!” “哈哈哈哈……” 朱咸铭被气笑了,但他也知道此事要慎重。 各国各部盟土司派出的使节,眼下已陆续到京等待圣寿节到来,此事如果处置不当,还真会丢朝廷和他这皇帝的脸面。 想到这些,朱咸铭语气严厉道:“事情如何,待我查清自有明断,接下来你若再敢生事,朕揭你的皮!” “爹,儿子岂敢生事,您的教诲……” “滚!” 没等朱景洪把马屁拍完,朱咸铭一个“滚”字给他堵了回去,让其只能麻溜的滚出去。 “老九……” “皇兄请吩咐!” 拿起桌上的画卷,朱咸铭细细看着,同时说道:“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本章完) 第158章 虱子多了不痒 第158章 虱子多了不痒 太上皇共育有十一子,其中嫡子三人仅剩朱咸铭,其余庶子在世者还有四人。 仅从血缘关系来说,隔了一层的朱咸镆,跟朱咸铭着实不算太亲。 从懿宗到眼下正统年间,发生的几次皇家屠杀,让朱咸镆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所以此刻他明白,皇帝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自己问自己该如何处置。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皇帝心中所想说出,这是最完美的应对方案。 揣测圣意,从来都是难度高风险的事。 然而朱咸镆作为堂弟,比朱咸铭的几个亲兄弟混得好,自然也有其过人之处。 “陛下,臣弟以为……景洪说得有理!” “日本只是蕞尔小国,相比于我大明的脸面,事情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打量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判断自己大概没说错后,朱咸镆接着说道:“所以臣弟以为,日本国使不识天朝礼数,我天朝皇子出手教训,实在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我天朝海量,只要日本国使上表请罪,陛下也可恕他们失礼之过!” 什么叫倒打一耙,朱咸镆这番话便是生动的诠释。 “倒也……有些道理!”朱咸铭微微点头。 听得这话,朱咸镆才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虽是皇帝看重的兄弟,但朱咸镆也深知伴君如伴虎。 自己再跟皇帝亲厚,能有厉太子跟英厄王更亲?人家那两位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不是被眼前这位灭了族。 放下画卷,朱咸铭转头问道:“这画儿从何处得来?” “是府里奴才寻来的,上面虽落的徽宗的款,真假如何臣弟也不知,所以特来请陛下鉴赏!” “这些东西……朕也没什么造诣,一时看不出名堂!” 朱咸镆连忙说道:“既是真假难辨,不如陛下暂将此画留着,陛下圣明烛照……多看看总能看透,左右臣弟是没这眼力!” “朕哪有时间看这些……”朱咸铭随手撂下画卷。 这可看得朱咸镆心疼无比,只因这确为道君皇帝真迹,了他八千银子才弄到手。 毕竟他可没那胆子,用假画来糊弄皇帝。 “陛下身担神州万几之重,每日忧心操劳国事,臣弟念及只感痛心……” “故而寻些古画珍玩,供陛下消遣娱乐聊解疲乏,还请陛下收下!” 为了讨好这位四哥,朱咸镆也是费尽了心思,此刻干脆就明说了。 “既然你有如此忠心,那就……留着吧!” 朱咸镆立马接话:“如此,便是这幅画的福气!” 接下来,这兄弟二人又探讨起画作,半个时辰后礼部尚书来访,朱咸镆才告辞打算离开。 “你说他是为何而来?” 朱咸镆答道:“想来……是为日本国使被殴而来!” 朱咸铭笑道:“遮遮掩掩作甚?何不直说他是兴师问罪来的!” 讪笑了两声,朱咸镆并未多言,这些事他属实不愿参与太多。 “你先回去吧,得空了朕再找伱说话!” “是……臣弟告退!”朱咸镆恭敬回话。 待其离开后,朱咸铭命人收起了画作,而后才宣礼部尚书觐见。 几息之后,一名身穿红色官袍的老者,在宦官引领下来到了暖阁之中。 “微臣叩见陛下!” “杨卿免礼!” “谢陛下!” 礼部尚书杨锦棠,今年已经五十有三,须发之间已见斑白之色。 “杨卿有事?” “陛下,臣来觐见,是有要事禀告!” 朱咸铭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请说!” “日本国使在宫里被殴伤,不知陛下可知?” “此事朕已知晓,如今正命人严查此事!” 杨锦棠接着说道:“此事重大,已在各国使节中传开,方才扎萨克汗国使节还找到礼部,专程禀明了了此事!” 一听这话,朱咸铭眼中泛出寒芒,但紧接着消失无踪。 “扎萨克人?他们倒是积极,却不知存着何等心思!”朱咸铭语气淡漠。 “陛下,无论他们何等心思,此事都要慎重处置,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老实说,杨锦棠这话让朱咸铭很不舒服。 什么叫给天下臣民交代?天朝用给下面人交代吗? 朱咸铭作为马背上的皇帝,很清楚列国和各部盟之所以臣服,因为大明强横的武力而非仁德。 所以任何时候,大明都要表现自己的强大,而不是自戕以示软弱。 “当然要有交代,但得等把事情查清,此事朕已命东厂负责!” 然而,这话也让杨锦棠不满,于是他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如此不妥,此等大事应遣部院来查,方显公允!” 打人的是皇帝的儿子,用厂卫这等皇家奴才来查,着实显得不够恰当。 这一点朱咸铭也意识到了,他这人还是从善如流的,于是问道:“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去查?” 杨锦棠恭敬道:“陛下可命刑部会同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方显公正!” 对此,朱咸铭没有表态,而是悠然道:“你回去写道折子上来,看看内阁的意思吧!” 既然要公平公正,那就干脆贯彻到底,通过最正规的程序来裁决。 只不过,剧情的结局已被朱咸铭钦定,无论中间什么程序都不会改变。 “臣遵旨!” 杨锦棠退下离开后,朱咸铭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便命人去传戴权觐见。 ………… 再说朱景洪,他从乾清宫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寝宫休息,命人把铠甲刀剑拿出来保养。 在皇宫里有私人武库,他也算是独一份了,可见皇帝对嫡子有多放任。 当然了,朱景洪也不是真的毫不担心,于是让邓安带人去打探消息。 “十三哥,今天你怎么又逃课了?” 朱景浩领着随从进入院中,语气显得很是惊讶。 朱景洪同样很惊讶,便问道:“昨天先生不是说过,今天放假不用去?” 走到其中一副扎甲前,朱景浩伸手摸了上去,眼神中充满了喜爱。 可惜他不是嫡子,在皇帝面前存在感不强,哪敢弄这些东西去触霉头。 “昨日先生说的是上午不用去,下午还是照常上课,十三哥你又逃课了!” 见朱景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朱景浩又提醒道:“先生说了,要将你逃课的事禀告父皇!” “哦!” 哦?就这么个反应?朱景浩感到很是无奈。 他那里知道,朱景洪是虱子多了不怕痒,逃课之事真的排不上号。 (本章完) 第159章 都怪十三爷 第159章 都怪十三爷 礼部尚书具奏之后,三司会审并未通过,内阁票拟结果是由刑部去查。 对此司礼监直接批红,传发刑科后直接通过,而后下发到了刑部执行。 于是对日本国使被欧一事,便开始了极为正式的调查,并随时对列国使节通报结果。 然而现实是,作为当事人的朱景洪完全没参与,该吃吃该喝喝该耍耍。 当然了,这些乃是朝廷大事,与普通百姓没有关系,至多成为勋贵高官在家的谈资而已。 比如此时荣国府内,就基本没有人在乎,只因家里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当然是整肃家风了。 贾赦此前虽然摆烂,客观来说能力还是有的,尤其比贾政多了几分狠劲儿。 为了改变自家形象,挽回在皇帝心中的不利地位,贾赦的整饬完全没徇私情。 从开始整肃到现在,不过只去了七八天时间,家中奴仆被罚俸杖责者不计其数。 而因过错深重而被发卖者,更是有上百人之众。 这番强力打击之下,荣国府上下风气焕然一新,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 贾赦倒是心里舒坦了,自然就有人不高兴了,比如被夺权的王夫人和王熙凤。 王夫人暂且不谈,作为儿媳妇的王熙凤,并未得到婆婆邢夫人的重用,这些天一直“赋闲”在家。 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突然闲下来简直是折磨,于是就把贾琏看得更紧了。 “又要银子,拿银子出去做什么?又要给那个相好的吧?”王熙凤冷着脸道。 “这次是真有正事!” “什么正事?” “我要设宴请客!” 王熙凤瞪着眼睛问道:“请什么贵客?居然要一百两银子!” 客观来说,一百两虽是巨款,对荣国府也算不得什么,王熙凤自是拿得出来。 “自然是贵客……” 见王熙凤不松口,贾琏只得解释:“是宫里的侍卫,此前在金陵人家替我解过围,当日我便说了要厚报!” “如今人来到京城,我岂能不表示一番!” 王熙凤不以为意:“即便如此,也用不着如此铺张,他能帮咱……在京里咱也能帮他不是!”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是十三爷身边的红人,哪需求到咱家帮忙!”贾琏满怀怨气。 坐到一旁椅子上,贾琏端起了茶杯,冷冷道:“如今咱家这情况,不就是因宫里没个人说话,如今机会来了……你还要放过不成?” “你若不愿给银子,我便找太太要去,左右这家里是她在做主!” 眼看贾琏起身要走,王熙凤当即道:“慢着……” “不就是一百银子,我给伱就是了!” 王熙凤管家时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失权受冷遇,府上不知多少人想看她笑话。 若为一百两银子去求邢夫人,要强的她可拉不下这脸,更不想被府上下人耻笑。 平儿拿来了银票,贾琏看了一眼露出喜色,收入囊中后看向了王熙凤。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贾琏感慨道:“若上面无人帮衬,银子攒再多亦是无用啊!” “用出去就有用了?” 贾琏答道:“只要用对了地方,那就有用!” 王熙凤冷笑:“给外面那些相好,就是用对了地方?” “你……” 贾琏一时气急,随即拂袖而去。 见其离开,平儿遂递了茶水给王熙凤,说道:“奶奶这又是何必,银子都给出去了,白白还把人得罪了!” “何况如今二爷也变了,断不会以往那般胡来,二奶奶尽可以放心!” 听到平儿说这么多,王熙凤笑道:“你这么替他着想,那一百两干脆你来出?” “我若是有银子啊,早孝敬二奶奶了……” “别贫了,你立刻出去传话,叫几个人跟着二爷,有动静随时来回话!” 出门去的贾琏却不知道,暗中已有人盯着自己。 拿着一百两银子,他飞快的出了府去,赶往了陆育新的住处,这个朋友他可交定了。 再说荣国府内,养了几天病的宝玉,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 诚如黛玉记挂着他,他自然也牵挂着黛玉。 他便以向老祖宗请安为由,来到了贾母的院中,打算见林黛玉一面。 可惜他来得不是时候,黛玉并不在贾母院中。 原来这段时间,没有宝玉陪伴,黛玉便时刻去找宝钗,二人随时交流学问,吟诗作赋填词抚琴,日子竟比往日更有趣味。 现如今,黛玉有了宝钗这个知己,心中宝玉的重要性自然降低。 何况这些日子,薛姨妈也时常教导黛玉,让她明白了许多规矩跟道理。 所以黛玉也认为,自己确实该忍住思念,保全自己跟宝玉的名声,不要再给舅舅一家添乱。 黛玉是聪明人,遇事会成长,然而宝玉却非如此。 在贾母处扑了个空,他又赶向了梨香院去,随从丫头劝都劝不住。 贾宝玉风风火火来到梨香院,此刻钗黛二人正在推敲学问,一个笑而不语一个皱眉苦思。 对自己的学问,黛玉一向是自信的,却没想到如今会被难住。 但一想到,宝钗比自己大了三岁,看的书必然会多一些,黛玉心中也就释然了。 思索半晌,正当黛玉思路渐清时,却听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林妹妹?林妹妹?” “是二哥哥……”黛玉喜上眉梢。 而书案后端坐的宝钗,此刻心里却很不舒服,只因这宝玉太不晓事了。 如今荣国府这等情况,他不安分些读书写字,竟又跑到内宅来厮混,这不是平白给人递刀子。 老实说,贾家这等是非之地,宝钗已然不想多待,为此她已跟母亲提过几次。 可一则薛家宅院还未修缮完毕,二则薛姨妈与王夫人姐妹情深,亲姐遭难使其不忍离去,故而离开贾家之事也就搁置了。 当然了,薛姨妈也对女儿做了保证,只要薛蟠到京他们就搬出去。 叹了口气,宝钗正想回避,不料宝玉已经入内。 “好啊……到处找你不见,原来林妹妹藏在宝姐姐这里!” 宝玉面露微笑,而后坐到了黛玉旁边的椅子上。 “宝二爷喝茶” 挥退了端茶的侍女,宝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宝钗,而后才问黛玉道:“妹妹这些天,身子骨可好些了!” 面含浅笑,黛玉答道:“劳烦二哥哥记挂,这些天按时服药,倒也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这些天我被拘在外边儿,不得空看你……心里可一直记挂着!” “如今看着妹妹无恙,我的心也就安定了!” 这些话虽听过许多遍,黛玉仍觉得感动无比,至以她知道宝玉是真的关心她。 而一旁坐着的宝钗,听到这些话心里极其膈应,只能看书装作没听见。 可紧接着宝玉说道:“都怪那个什么十三爷,若不是他生出这些事端,我又岂会跟林妹妹分别!” (本章完) 第160章 连林妹妹也变了 第160章 连林妹妹也变了 贾宝玉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经过近日事端,哪怕是贾家的奴仆,都知朱景洪对荣国府有护持之恩,阖府上下应当感激才对。 即便没有这份恩情,朱景洪贵为皇帝嫡子,天下最尊贵的几人之一,又岂是贾宝玉可以编排贬低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若贾宝玉这话传扬出去,贾家是真有可能被灭门。 “好端端的,又胡说了!”跟随在侧的袭人连忙打圆场。 “你们都下去,这里不必你们伺候!” 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袭人自是要屏退旁人,这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怎么胡说了,难道不是这样?” 见贾宝玉还在胡说,薛宝钗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没等她出言讥讽,林黛玉却先开了口。 “二哥哥,十三爷救过你的性命,伱岂能这样说人家!”林黛玉劝解道。 “若非他当时叫我进宫,哪会发生后面的事,事既因他而起……我又何必谢他!” “你……” 黛玉叹了口气,她不欲与宝玉争执。 可宝钗却看不下去,随即说道:“宝兄弟,当晚之事可比你想的要危险,皇上万岁爷震怒……难道也是因为十三爷?” “那等情形之下,十三爷能为你说话,难道不是救了你?” 对此,贾宝玉无言以对,因为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宝姐姐既这样说,便与我说不到一处去了,如此……你这里只怕也不欢迎我!” 说完这话,贾宝玉站起身来,看向一旁黛玉道:“林妹妹,咱们走!” 这可把宝钗气得不行,自己好心好意劝其慎言,哪知却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 贾宝玉也憋着怨气,在外不敢对长辈表露,如今在内宅又岂会怕人。 没等宝钗开口,他便接着说道:“宝姐姐是要进宫的,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待在这里也碍眼!” 宝钗毕竟是闺阁女子,此刻贾宝玉犯起混来,她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羞恼之下,宝钗恨不得朱景洪出现在此,狠狠抽眼前这狂徒几鞭子。 前面朱景洪被埋怨,黛玉与其不熟倒也没感觉,可眼下宝玉对宝钗出言不逊,黛玉可就忍不了了。 “二哥哥,你未免太放肆了!” 从相识到如今,宝黛二人虽闹过不少别扭,但宝玉却能清晰感觉到,黛玉生气和以往有了不同。 “林妹妹……” “二哥哥,你诋毁十三爷也就罢了,宝姐姐一番好意提醒,你岂能如此折辱于她?” 除了愤怒,黛玉神色间还饱含失望,看得宝玉心急如焚,以至于连打了自己耳光。 “该死该死,林妹妹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可把一旁的袭人吓到了,连忙上前拉扯宝玉,后者却根本没停下的意思。 “二爷,二爷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来……” 见此情形,一旁宝钗也被惊到了,此刻她只觉得大开眼界,国公府的公子竟是这么个德行。 宝钗可以当热闹看,黛玉却被吓的哭了起来,一时间闹得难以收场。 好在有丫头提前反应,去了贾母院中禀告,没多久老太太就赶了过来。 有她过来镇场子,贾宝玉顿时规矩起来,垂头站在一旁不说话,而黛玉仍在小声啜泣。 “怎么回事?”贾母板着脸询问。 宝钗黛玉皆不说话,宝玉此刻也不敢开口,只能是袭人上前解释。 当然了,为了不惹老太太生气,袭人稍微的遮掩了些,只说成了姊妹间玩闹。 盯着宝玉,贾母面带怒容:“你这孩子,才跟你说了,近些日子要安分些,为何又闹腾起来了?” “若是让你大伯知晓,岂不会严加治罪?” 看向一旁的袭人,贾母吩咐道:“你们带宝玉先回去,定要好生服侍,切莫再惹出事端来!!” 这又是把责任推给了下人,可见贾母仍对宝玉偏爱。 被袭人拉着离开,贾宝玉回头看向黛玉,可惜黛玉并未看他。 离开梨香院后,贾宝玉就跟失了魂一样,一路上袭人的告诫全未听进去。 回到住处,贾宝玉进了书房里,并将袭人也赶了出去。 “哟……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晴雯听见动静,从屋子里探出头询问。 叹了口气,袭人答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与姑娘们拌了嘴,二爷又闹起来了!” 宝玉闹起来什么样,晴雯是再清楚不过,便答道:“以往倒还好,如今大老爷主事了,二爷这毛病怕是得改改!” “谁说不是呢,可又如何改得了!” 外面两个丫头说着话,房里的宝玉却越想越伤心,最终竟哭出了声来。 没办法,袭人只得推门而入,极为关切问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随之进门的晴雯,此刻则站在另一侧,拿出手绢替宝玉擦泪。 “二爷,别哭了!” 然而宝玉那停得下,一边落泪一边说道:“自从那天进宫后,咱府里一切都变了!” “老爷太太郁郁寡欢,家里祥和之气不见,姑娘们也都疏远了许多……” “如今,竟连林妹妹也……也变了,竟帮起外人来了!” 说到此处,贾宝玉格外痛心,又多掉了几滴眼泪下来。 别的人他可以不在乎,唯独黛玉转变让他伤心,但他全未想过是自己的问题。 这边贾宝玉正伤心着,另一头的梨香院内,贾母正跟薛姨妈致歉。 薛家毕竟是客,贾宝玉在梨香院撒泼,便是对薛家的不尊重,若不消除误会,对两家来说绝非好事。 她们两位正说着,此刻书房内的宝钗,也在劝解伤心的黛玉。 “好了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黛玉倒是止住了哭泣,却又担心宝钗心里扎了刺,于是问道:“宝姐姐,方才宝玉胡说,你不生气?” 宝钗当然生气,只是她已然看轻贾宝玉,那么对方说什么也就无足轻重,自然心里也不是很生气。 “林妹妹,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岂会为他置气!” 将黛玉揽入怀中,宝钗低头微笑;“倒是你,别动不动的就哭,眼睛哭坏了可就糟了,往后还怎么嫁人!” 黛玉顿时转过头:“人家好心安慰你,你却来说这些打趣,我不来理你了!” “好好好……不与你玩笑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宝钗笑得越发开心。 有了她来开解,黛玉近期着实很少流泪,以至于气色都好了许多。 “刚才说到了……” (本章完) 第161章 小妹不才 第161章 小妹不才 正统十年九月初五,这已是的刑部调查的第五天,明日将在部院内正式审案。 作为当事人的朱景洪,这几天非常老实在文华殿上课,然而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折磨。 所以每天到了下课时间,他都是第一个跑出去的。 以往还会象征性温书的朱景淳二人,有了朱景洪带头也恢复了本性,一下课立马走人绝不多留。 这让教学的翰林学士不住摇头,只叹这些皇子不读书,往后成不了什么大器。 “十三哥,今天回去咱骑马?昨天我也能射中了,真好玩儿!”朱景淳飞快追上朱景洪。 相比于无聊的读书,自然是骑马射箭更好玩,对于好动的男孩儿更是如此。 “今天练拳脚,你们去不去?”言罢,朱景洪还撸了撸袖子。 每天去隆武殿练武,朱景洪可不只是为了好玩儿,同时也是跟侍卫和军官们拉关系。 除了龙禁卫的侍卫,皇城翊卫指挥使司的将领们,也有不少跟过来看热闹,乃至于下场参与比试。 只要有朱景洪在,隆武殿都比较热闹,至少这几年是如此。 “比拳脚啊……那还是算了!”朱景淳讪笑道。 他们只是为了好玩儿,可不是想去挨揍。 撸了撸袖子,朱景洪问道:“还有事没有?” “没了!” “那就滚吧!”朱景洪淡淡道。 “好嘞!” 在朱景淳二人面前,朱景洪也能拿起兄长的范儿,这俩人对他也是敬畏交加。 待这二人领着宦官离去,朱景洪一边往前走去,同时看向了身侧的邓安。 “昨天让你去打探消息,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回十三爷,奴才去问了东厂的朋友,得知刑部那边……也只是提升了当值的侍卫,还有便是侯璟他们那些人!” “没去传那些日本人?” “没有!” 朱景洪笑了起来,这事说起来可就有趣了,直接当事人的都未被提讯,刑部审案倒还真有一套。 “到京的使节们,对这件事都很关注?” “正是如此,据说扎萨克的使者,还找了不少人一起到礼部请愿,要求严查此案为日本国使讨个公道!” 听到这里,朱景洪不免有些疑惑,不知扎萨克人打着什么算盘。 “准噶尔来人没有?他们可有动静?” 在朱景洪记忆之中,扎萨克汗接受大明敕封,按道理说不该出来挑事。 反倒是蠢蠢欲动的准噶尔,挑动列国使节才算正常。 邓安答道:“准噶尔的使团还未到京,原驻京城的国使亦无动静!” “我记得,扎萨克是跟准噶尔挨着的,对吧?” “正是!” 有反义的准噶尔没东西,跟他挨着的扎萨克跳了出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这些消息,圣上想来也知道?” “自然知道!” 二人说着话时,很快来到了承明院。 回了寝宫内,朱景洪便命人给自己更衣,要练拳脚自然要着劲装。 “对了,薛家如今是住在荣国府?” “正是!”邓安答道。 “过两天伱去看看,问问薛蟠何时返京,再打听下薛姑娘参选之事!” “是!” 朱景洪正穿戴着,突然有人传来禀告:“十三爷,宁寿宫来人了!” “宁寿宫?来做什么?” “奴才看她们提着食盒,想来是送东西!” 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反倒是圣寿节即将到来,朱景洪还未准备好寿礼。 “让他们进来!” “是!” 没一会儿,在宦官引领之下,甄琴带着四名宫女,走进了朱景洪的寝殿之中。 “奴……奴婢,参见十三爷!” 进宫了要自称奴婢,让从小娇生惯养的甄琴很不习惯,此刻说起来便吞吞吐吐。 紧了紧护腕,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徐徐说道:“免礼,甄姑娘此来,所为何事?” 站起身后,依照这些天学的规矩,甄琴答道:“奴婢是奉太妃娘娘之命,来给十三爷送果子!” 吃喝这类东西,朱景洪这里非但不缺,而且享用的是最顶级的。 所以对宁寿宫送来的东西,他着实没有太多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感激道:“多谢太妃记挂,你回去后别忘了替我致谢!” “那是自然的……” 甄太妃让甄琴来承明院,送水果只是一个由头,为的是给两个年轻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这也意味着,甄琴不能立马离开,否则回去了也交不了差。 “今日送来的,极上等的蜜柚,香甜可口……十三爷要不尝一尝?” 言罢,甄琴打开了一个食盒,从里边儿端出了个盘子,里面盛放着已经剥好的果肉。 “十三爷,您请!” 本来朱景洪没心思吃,他还想着立马去隆武殿,跟侍卫们摔跤顺便打探情况。 可甄琴靠近之后,传来的体香让他犹豫了,毕竟多啰嗦几分钟也不碍事。 看着甄琴姣好的面容,朱景洪微笑道:“多谢!” 外廷只有太监和侍卫,一点儿都没金陵有趣,回来待了这些天。朱景洪都感觉自己都要枯萎了。 此刻有甄琴在,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些,至于对方傻乎乎的,朱景洪也不太在意。 “站着多累,甄姑娘坐吧……你是太妃的后辈,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不必太过生分!” 甄琴虽性格大大咧咧,但此刻迎着朱景洪直视目光,依然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当然了,她的心里是很高兴的,至少她跟朱景洪关系在拉进,王妃之位也就越发有把握了。 见甄琴不说话,朱景洪岔开话题问道:“甄姑娘……三妹选侍读,到底还有多久?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这是在关心自己吗?想到此处,甄琴忍不住抬头望了朱景洪一眼。 但紧接着她便低下头,答道:“如今礼部正在初审,通过之后便由尚仪局初选,入选者再由皇后娘娘亲选!” “原来如此,我记得……最终入选者,只有四人对吧?” 甄琴答道:“正是如此!” “这还挺复杂的,你可有把握?”虽是在问甄琴,但朱景洪想的却是宝钗。 虽然没怎么读过原著,他也记得宝钗是落选了的,而这样的结果他可不能接受,毕竟保人家一个名额的话,他已经说出去了。 看着一脸担忧的朱景洪,甄琴顿时喜上眉梢,她没想到眼前人会为自己担心。 如此说来,王妃之位稳了! 甄琴自信心上涌,抬起头来答道:“小妹不才,却也有些把握!” (本章完) 第162章 抛开事实不谈 第162章 抛开事实不谈 当朱景洪与甄琴闲扯时,已被安置在北城官舍的冈本英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两个送菜的伙夫?他要见我?” 病床上,一脸虚弱的冈本英远,正面露诧异询问手下武士。 武士答道:“正是,那人说自己是奉命前来,要跟您商讨大事!” 这时随行属官插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人……如此非常时刻,我看还是不见为好!” 此人身上也有伤,一只手还用布吊在胸前,情况比冈本英远好不了多少。 思索一番后,冈本英远说道:“带他来见我,看看是何来路!” “是!” 几息之后,两个体型魁梧汉子被带进来,只看气质便知他俩不是普通人。 “请大人屏退左右!”其中一人说道。 冈本英远不懂大明官话,于是看向了一旁的翻译。 得知来人意思之后,冈本英远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的身份,只能跟你说,请无关人出去!” 冈本英远沉声道:“我这里的人都很忠心,你有什么话可以当场说!” 见这二人仍不开口,冈本英远冷冷道:“若是伱们不说,现在可以走了!” 沉默几息后,正当日本武士们要出手撵人,其中一名汉子开口道:“我是扎萨克使团的人……” 冈本英远虽躺了几天,但并未停止打探外界消息,扎萨克使节最近做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说自己是使节,可有什么证据?”冈本英远面露警惕。 很显然接下来的对话,肯定是犯忌讳的事,冈本英远心有怀疑,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这是我们使团大人的亲笔信,上面还盖着我们大人的私章!” 言罢,说话这人从怀里掏出了信封,递给了挡在前面的武士,后者将信拿给了冈本英远。 汉字冈本英远是认得的,里面内容只是简略的慰问,最后面的盖的印章才很关键。 这几天时间里,有十几个使节送来了慰问,其中就包括有扎萨克使节,那次也有一份慰问信。 “拿上次的信来比对!” “是!” 房间内再度陷入沉默,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名属官赶了过来,告知印章一模一样。 所以,眼前这人是扎萨克使团的人。 “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贵国使团在宫里被打之事,已在列国使节之间传开,我们都希望能还你个公道,严惩此番行凶之人!” “明日午时刑部升堂,我们会召列国使节前往观摩,支持你控诉朱景洪的罪行!” “即使刑部偏帮,我们也会声援你,你千万不要害怕!” “有我们的帮助,明人绝不敢欺压你,你们可以挽回颜面!” 冈本英远可不是小年轻,听人家说几句就会热血上涌,此刻他正思索扎萨克人的目的。 十几分钟后,完成任务的扎萨克人离开了,房间内只剩冈本英远和几名心腹。 “大人,这件事我们要慎重,小心被他们利用!”其中一人说道。 冈本英远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各部盟之中唯准噶尔人桀骜不驯,至今仍不接受大明册封!” “扎萨克汗国在六十多年前,便已接受大明册封,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为何如今却是他们跳出来唱反!” 说道此处,冈本英远大胆给出了判断:“莫非……扎萨克人,也已有了反意?” 一名属官思索道:“这……怕是极有可能,扎萨克人跟准噶尔可挨着,说不定达成了秘密协定!” 他们日本国也接受了明朝册封,不也一样心怀鬼胎目的不纯,所以他们很能理解札萨克人。 按如今的朝贡体系,接受册封的扎萨克人,每年都要进贡大批马匹牛羊,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大的负担。 当然了,即使没接受册封的准噶尔,为了维护明朝的面子,每年也会进贡一批牛羊骏马。 “我看扎萨克人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咱们的事,让更多人看清大明蛮横霸道,让更多人反对大明……恢复六十年前的格局!” 说起来,草原对大明的顺服,一直是处于摇摆阶段,所以自世祖中兴以来,大小征战不计其数。 也就近十年安定了些,可也有准噶尔跟安南不稳,只是暂未爆发大规模战争。 当然了,同样接受册封的日本,一样也有窥伺大明的心思。 只有那些接受册封,且连军队指挥权都交出去的部盟,才是被大明驯服了的狗。 “我看西北,必有一场大战!” 冈本英远才说完这话,外面又有人来报。 “大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冈本英远面带疑惑。 这时有属官答道:“这一前一后……莫非扎萨克人的动静,朝廷已经知道了?” 冈本英远答道:“不管是不是,一会儿听他怎么说,咱们现在什么都没做,总算是问心无愧!” 宫里来人自是代表皇帝,冈本英远及即使浑身疼痛,此刻也得前厅去迎接。 大概过了几分钟,冈本英远被两名武士搀扶着来到了前厅。 “臣冈本英远,叩问吾皇圣安!” 即使有伤在身,对皇帝的尊敬也必不可少,冈本英远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听了翻译,王清面露微笑上前,将冈本英远扶了起来。 “今日我过来,并非受主上之命,你不必多礼!” 虽然眼前这太监笑容和煦,却让冈本英远背后发凉,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 既然是私人来访,那自然无需多礼,王清便让冈本英远与自己同席而坐。 “我是东厂掌班太监王清,明日刑部就要开堂提审,有些话……我不得不来提醒大人!” 东厂是什么机构,即使冈本英远是日本人,那也是有所耳闻的。 “请公公赐教!” “主上神文圣武,天下归于一统,黎庶安享盛世,九州四海归心啊!” 说起正事,王清收起了刚才的和煦,仿佛真成了一条毒蛇。 “此皆仰赖主上之圣德,天朝护育之隆恩!” “是……是!” 这样正大光明的话,谁又能说不是呢! 下一刻,王清话风一转:“此番冲突,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们就没有错处?” 这话听得冈本英远窝火,他们满怀谦卑去朝拜皇帝,平白无故被醉酒侍卫暴揍,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何过错。 没等冈本英远回答,只听王清接着说道:“既然你们也有错,那就该及时认错才对!” “若一味揪着不放,亦或者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做出不智之事……” 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做出不智之事……这可就意有所指了。 这让冈本英远很是惊讶,便知无论自己还是扎萨克人,都没能逃出东厂的监控。 “若因一时冲动,损了天朝声威,乃至主上圣德……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到这里,王清端起了茶杯喝茶,给了冈本英远思考时间。 (本章完) 第163章 你也不想冈本家覆灭吧! 第163章 你也不想冈本家覆灭吧! 在如今的东方世界,无论各国各部盟上层想法如何,底下臣民百姓大多尊崇皇帝。 经过这几十年的宣扬,以及绝对的军事压制,如今在各国百姓心中,大明的皇帝近似于神。 神在道德上是完美无缺的,如果神在这方面有问题,那么一定是发现者的问题。 而本次事件,冈本英远或者说日本人,便有可能成为“发现问题的人”。 这也意味着,无论事情走向如何,冈本家在列国乃至于本国,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仇视。 所以这个问题,就必须要慎重! “还请公公指点!” 冈本英远表情严肃,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 王清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后笑着说道:“我听说……你们日本有些藩主,不服你们将军统治,甚至还有人打出“尊王讨奸”的旗号!” 如今日本虽是冈本家做主,但各地藩主也有着极大独立性,其中确实有一些野心极大,幻想着取冈本家而代之。 可即便这是事实,冈本英远也不会承认,这可是自揭其短的行为,说出来更弱了气势。 “此事……我还未曾听过!” 听到翻译的转述,王清笑容越发灿烂:“听过也好,不知也罢……他们要折腾总是麻烦事!” “可若因尔等不识大体,引得主上猜忌,那些人见缝插针,得了圣眷……对你们冈本家可不是好事!” 拨弄着茶杯的盖子,王清慢悠悠道:“说起来……因伱们冈本家与倭寇有瓜葛,朝中还在议论是否发兵惩戒!” “你说说……这些事堆到一块儿,你们冈本家现在是何形势?” 若皇帝指责冈本家为叛臣,再调兵征讨,日本必然人心思动。 且不说交战胜负如何,至少会动摇冈本家的统治根基,若此时地方强藩再起事,顷刻间冈本家就有覆灭的可能。 当然了,真要做到这一步,大明也会付出代价,而且是沉重的代价。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到,朱咸铭此前“穷兵黩武”的经历,让他本人有极大的对外威慑能力。 至少冈本英远认为,若真是引得皇帝发怒,对方极有可能对日本动手。 哪怕动手可能只有五成,冈本家不敢更不愿赌,至少也得等国内整合完毕,冈本一家独尊之时。 看着正在思索的冈本英远,王清一字一句道:“冈本大人……你也不想冈本家覆灭吧!” 冈本英远一时愣住,经过王清一套组合拳,此刻他完全被镇住了。 他不是家主,没有去赌的权力,也就意味着他行事要保守。 最重要的是,此番他奉家主之命前来,本就是为了解释冈本正英之事,期望取得大明的原谅。 诚如王清所说,经过大明派使申饬之后,地方强藩确实有了异动,连天皇也表达了对冈本家的不满。 所以对冈本英远来说,他本就是来求和的,要向大明文武群臣表明,幕府对皇帝陛下的绝对忠诚。 只不过连日来积压愤怒和屈辱,才让他们被扎萨克人引诱,差点儿做出不智之事来。 此刻幡然醒悟,冈本英远顿觉后背发凉,暗叹自己实在太过冲动,差点儿负了兄长之重托。 “多谢公公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冈本英远起身,郑重向王清一拜。 王清笑容满面,说道:“你能想明白,那就是好事!” 冈本英远也会来事,当即吩咐左右:“把咱们的特产拿些来,送给公公当做谢礼!” 王清摆了摆手:“你们别想差了,我不是为收礼而来!” “公公指点之恩,我等岂能不谢?不过是是薄礼罢了,若是公公不收,我等又岂能心安!” “那……多不好意思!” 这时翻译直接答话:“公公不收,我们才不好意思!” 叹了口气,王清勉为其难道:“也罢,东西我就收下吧,免得你们多心!” 小宦官跟着人过去拿东西,而王清则留在客厅内,跟冈本英远商讨明日之事。 当然了,冈本英远借机打探了皇帝对日本的看法,对此王清当然是含糊其辞,只因他也不知皇帝内心所想。 二人又说了一阵,达到目的王清才告辞离去。 上了马车,他便忍不住问小太监,日本人送了些什么特产。 “回禀公公,是一箱金子……少说也有上百两!” 上百两的金子,至少也值一千两银子,这样随手就打赏出来,日本人也算是阔绰。 ………… “六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隆武殿外校场上,朱景洪拿着强弓,满是疑惑看向身后的朱景渊。 朱景渊一时僵住,转而说道:“十三弟,你这话说得……我就不能到这儿来?” 朱景洪笑道:“这儿可不比集贤馆,都是些舞枪弄棒的粗人,您看了也心烦不是!” 此刻在校场上,陪着朱景洪练的还有二十多人,他这话未免有“挑拨”之嫌。 当然了,朱景渊也没想那么多,只因他本能中就不喜武人,此刻自然不会想到辩解几句。 “十三弟,明日刑部开堂问审,你可准备好了?” “怎么……刑部还要拿我问口供?” 听到讨论案情,陪练的侍卫们也都停下,其中便有当日动手的,他们也想知道最后结果。 “这可说不定……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列国使节义愤填膺,朝廷也得慎重啊!” 朱景渊讲得条理分明,可惜却吓不到朱景洪,从面圣之后他其实就不慌了。 当然了,既然此刻朱景渊危言耸听,朱景洪也愿意陪他演戏。 于是面露难色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也正为此事犯愁,已命人去跟刑部打过招呼,想来应当会有些作用,不会出现找你问话之事!” 事实上,从一开始朱景渊也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算事。 今日他不过偶然想起,才顺道过来“恐吓”一番,卖朱景洪一个人情罢了。 “真的?” 眼见朱景洪上钩,朱景渊心里十分高兴,就像是路上捡了钱一样。 “这是自然,你遇着事了……为兄岂能坐视不理!” “昨日乾清宫面圣,为你这事我还求了父皇,差点儿还挨了他老人家骂!” 如果朱景洪不是穿越者,只凭前身那一根筋的脑袋,说不定还真对朱景渊感激不尽。 这位着实会演,笼络人心也有一套,也难怪朝中有不少人拥趸。 让朱景洪奇怪的是,那位太子哥这几天毫无动静,真就对自己这弟弟不闻不问? “那就多谢四……六哥了!” 他娘的差点儿说岔了……朱景洪不由暗自吐槽自己。 脱口而出便要叫四哥,可见金陵之行让这二人情义深厚,拉拢老十三任重而道远啊……朱景渊暗自感慨。 (本章完) 第164章 鸣冤 第164章 鸣冤 “琴丫头,你怎么了……一大早魂不守舍!” 听到太妃的声音,甄琴连忙转身行礼,脸上的忧愁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甄太妃面含不解。 “姑奶奶,听说今日……刑部要开堂审案,十三爷不会有事吧!” 朱景洪命人打了日本使者,这一情况在宫里都传开了,甄太妃自然知道情况。 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甄太妃见识还是有的,通过宫里动向她便知道,朱景洪这小子肯定屁事没有,为他担心纯属多余。 于是甄太妃打趣道:“琴丫头,你很担心小十三嘛,看来已是心有所属了!” “才不是呢!” 甄琴涨红了脸,连忙思索该找什么借口。 太妃饶有兴致问道:“那是为何?” “那是因为……因为十三爷是为我出气,才打的人?” 慌乱之下,甄琴给出大胆假设,反正甄太妃也没法核实。 “当真?” “当日孙女儿进宫时,便受了这帮日本人欺负,想来十三爷是看不过去,才出手相助……” “原来如此,看来小十三……本来也对伱有意!”甄太妃给出了判断。 “姑奶奶~” 甄琴撒起了娇,紧接着低下了头去,看得甄太妃大笑起来。 最近这位侄孙女进宫后,她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至少以往她很少这样大笑。 再说皇宫外的刑部大堂外,得知今日将正式审案,二十多位使节已提前到场,等待着看一会儿的好戏。 他们这些人里,有的是被蛊惑而来,有的则存着扎萨克人一样的心思。 “现在是辰正二刻(八点半),便已有这么多的人过来,等到巳初一刻(九点正),只怕来的人更多……” “人越多越好啊,正好让人看看,大明处事到底公不公平,咱们这些属国之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正是……天朝不是有句古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们不求与庶民同罪,只要稍做惩戒即可!” 到场使节低声议论之中,时间逐渐在流逝,刑部大堂内则已布置得威严肃穆,以往这这地方乃是议事所用。 越到后面,众人议论声越低,只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当距巳初还有几分钟时,大堂外早已安静下来,偏偏在这时传来了鼓声。 没错,是鼓声,而且声音很大,意味着距离很近,而刑部大堂外就有一面鼓。 理论上来说,刑部的那面鼓是鸣冤专用,这个时候谁会来刑部鸣冤,答案已是不言自明。 一众使节很佩服日本人的勇气,这是在直接打大明的脸啊! “走,出去看看!” 有人带了头儿,一干使节全都往外赶去,出了部堂来到了大门外,果然见到是冈本英远在击鼓。 “冈本大人,你是来鸣冤的?” 扎萨克使者第一个说话,立马有翻译转述给冈本英远听。 “我当然是来鸣冤,冤……太冤了!” 得到冈本英远的肯定回答,在场众人都很高兴,同时亦被激发了勇气。 日本人这么给力,敢直接上告一位亲王,敢直接挑战大明的权威,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岂能不硬气一点,敲敲边鼓助助声势。 “你放心,我们都会秉持公义之心,支持你为自己讨个公道!” “天朝朗朗乾坤之下,绝不许有如此狂妄逞凶之人!” “对……刑部若是胡乱判案,那你就去告御状,我们一定会去声援你!” 冷眼看着这些人表演,冈本英远心里已在咒骂。 他们让自己去闹,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声援……自己稀罕这帮人的声援? 真要有种,就跟自己一起去告御状呗! 现场喧闹之际,负责审案的刑部侍郎叶炳维赶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位郎中主事。 “何事喧哗?”一名郎中呵斥道。 “大人,日本使者在鸣冤!” 鸣冤,到刑部来鸣冤,这可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很容易引来政治风暴。 叶炳维脸色阴沉,语气深寒道:“今日审案自有章法,何须你来格外鸣冤!” “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若不能鸣冤……你这鼓摆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天朝至公至正,难道还不准人说话不成!”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完全无视了叶炳维,这让他既愤怒又无奈,直骂这帮人全都是蛮子。 叶炳维思索对策之时,此刻已经有人起哄:“冈本大人,你有什么冤屈,趁着大家都在,何不就此公之于天下!” “就是……你就说吧!” “有冤就说,我们都听着!”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聚在冈本英远身上,也让他觉得时机已到。 “冤……太冤了……” 听着冈本英远大吼起来,现场众人越发的兴奋,某些人已准备接话帮腔。 然而冈本英远接下来的话,却瞬间让在场众人石化。 “太冤了,十三爷太冤了……” “刑部的大人,十三爷实在是太冤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叶炳维都没反应过来,不知冈本英远打的什么算盘。 “前些天因我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十三爷的仪仗,才被侍卫们误会……当做刺客贼人,以至引发冲突使我等被殴!” “若非十三爷竭力回护,只怕我等已被当场格杀!” 环顾周围众人,冈本英远满是悲戚道:“可如今有奸人挑唆,搅弄是非……污蔑十三爷行凶,意图败坏天朝隆盛之德,实在可恶可恨至极!” 听到这些话,以扎萨克使者为首的几人,此刻脸色已变得极度难看。 而更多被鼓动而来的使者,听到“真相”皆露明悟之色,方才的义愤填膺已逐渐消失。 直勾勾盯着扎萨克使者,冈本英远表情严肃道:“我日本虽地处偏远,但仍感戴天朝护持之功,体沐皇帝陛下德教之恩!” “今有人借机生事,我日本既为大明忠臣,岂能不仗义执言!” 转身看向叶炳维,冈本英远再度大喊道:“所以……今日我是来鸣冤的,为饱受污蔑的十三爷鸣冤,为对于我有回护之恩的十三爷鸣冤!” “此等忠正耿直之人,遭受如此污蔑攻击,实在是太冤了!” 好家伙,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已是当场石化。 清了清嗓子,叶炳维表情严肃道:“日本国使,你的申诉本官已然知晓,你所上告的冤情……本部也一定会严查!” “多谢大人!” 看向周围众人,叶炳维徐徐说道:“诸位,日本使者上告的冤情,本部已经得知……接下来定会严查!” “既还十三爷一个公道,也要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我大明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些被蛊惑而来的使者,听了叶炳维的这番表态,此刻亦转变立场声援起来。 今日许多人是看热闹来的,虽然事态走向发生了偏移,但总算看了热闹不是。 (本章完) 第165章 临别之言 第165章 临别之言 “殿下,十三弟那边,你也该去看看!” “臣妾听说……昨日睿王就去了!” 东宫内宅之中,元春正替朱景源整理衣衫,不停絮叨说着话。 按道理说,这种伺候人的活儿该侍女来干,可也是少数能亲近太子的机会,元春又岂能轻易错过。 朱景源面无表情,徐徐说道:“十三弟不会有事,况且这几日要看奏疏批答,还要对几件大事细致分析……” “过几天商讨西北局势,父皇还令我写出平定边疆的见解,着实难挤得出时间!” “我说姐姐,太子爷各项事多,你别再跟他找麻烦了!” 说话的是另一位侧妃王怡,她的出身比元春低些,父亲也只是个举人而已。 相较于元春,王怡要更得太子喜欢些,只因其更懂得逢迎奉承,让朱景源有了男人的感觉。 当然了,也因为王怡一心邀宠媚上,导致她并不得皇后喜欢,所以进宫请安多是由元春去。 “如今……不知多少人想寻太子爷错处,太子爷当下最要紧的是不出错,哪还能管别人的事情!” 即使朱景源再喜欢王怡,听到对方这样说话,此刻也板起脸教训道:“怡儿,不可妄言!” “我与十三弟,手足之情溶于血脉,怎么能说是别人的事!” “臣妾说错话了,求太子爷宽恕!” 王怡一副小鸟依人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很容易让朱景源生出保护欲。 元春最看不惯王怡这副德行,此刻直把头转到了一边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若是先太子妃还活着,以王怡眼下这狐媚样子,只怕早被拖出去打嘴巴了。 “启禀太子爷,高先生已到外书房了!” 本来还想安抚王怡,听到这话朱景源当即说道:“领高先生到了前厅看座!” “是!” 相比于外书房,前厅要更正式些,足以凸显对高书言的礼遇。 经过这几天的交割,高书言几人已正式脱离东宫,成了闲云野鹤之人。 为了不再授人以柄,不再给朱景源带来麻烦,他们这被罢免的几个人,都已陆续离开京城。 高书言是最后一个走的,在走之前也会来拜别太子,再过两天他可连皇城都进不来了。 当朱景源赶到前厅时,见到了已经褪去官服的高书言,外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富家翁。 直到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位陪伴自己二十年的老臣,如今两鬓已是斑白。 “草民高书言,参见太子殿下!”高书言行了大礼。 朱景源连忙走上前去,将高书言扶了起来,同时说道:“先生不必多礼!” “谢太子殿下!” 二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只听朱景源问道:“先生行装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明天就出发!”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可听高书言亲口说出来,朱景源还是觉得伤感。 似是与他悲戚之情有了共鸣,高书言心情也变得沉重,一时二人竟都沉默下来。 “此去山东,路远水长,先生可要保重!” 当下这交通和医疗条件,长途跋涉具有极大风险,对高书言这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老臣不着急返乡,打算跟王金茹去金陵看看,据说他家种了十几亩的紫金竹!” 王金茹也是太子府属官,同样在被罢免几人之中,昨日便已来向朱景源辞了行。 “先生这是……” 高书言洒脱一笑,答道:“不瞒太子……如今虽是被罢官,臣倒并无太多失落之处,只觉得无官一身轻!” “劳碌了大半辈子,臣无时无刻不是如履薄冰,倏然之间已是垂垂老矣,却还未来得及看遍这大好河山!” “此番被黜,让臣再无羁绊,正好到处走走看看!” 朱景源本以为,高书言蒙冤被罢会心有不甘,会愤怒会难以接受,却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心态。 这让朱景源放松了许多,于是笑着说道:“高先生能这样想,那便太好不过了……人生苦短,是该及时行乐!” 接下来二人聊得了很多,聊天的地方也从客厅到了园,最终来到了一处亭子。 此刻十丈之内,并无内侍宫女随行,两个人都很轻松随意,聊的也不是朝局党政,而是如何过轻松写意的生活。 见周边无人,高书言突然语气低沉道:“殿下……” 本来气氛还很欢快,但此刻高书言表情严肃,语气也变得格外郑重,便让客厅内的轻松消失不见。 “先生请说……” “老臣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那些人不会放过攻诘太子,往后您可得小心!” 这话饱含深情,不得不说高书言很忠心,只是以往太“专横”了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朱景源叹息道。 “臣有一言,万望殿下谨记!” “先生请说!” “十三爷处事周到,殿下一定要笼络住他,凭之可与睿王对抗!” 听到高书言说朱景洪处事周到,朱景源心里便不以为然,毕竟这厮去金陵一趟可惹了不少麻烦。 如今回了京,这才过了几天时间,就又闹出了不少事端,怎么看像不太靠谱。 出于礼貌,朱景源还是答道:“我会跟十三弟处好关系!” 紧接着高书言又说道:“但有一点,殿下可以用十三爷,却绝不可信他!”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说严重些是离间朱家兄弟之情,传出去可是要杀全家的,毕竟当今皇帝最忌讳这些。 也只有高书言绝对忠心,才会说出如此肺腑之言。 当然了,也正是知道高书言的忠诚,朱景源才没有当场翻脸。 只听朱景源沉声道:“高先生,疑人不用,你的这番话……只怕不合情理,更不合圣贤教诲!” “殿下,眼下不是讲情理的时候,现在是论成败的时候!” “十三爷如今还小,明年加冠开府之后,许多事就会不一样了,难保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伱是说……十三弟也会觊觎东宫?” 高书言郑重道:“未尝没有可能!” “高先生,我与十三弟是手足兄弟,我们……” 没等朱景源说完,高书言便打断道:“殿下不要忘了,睿王也是您的手足兄弟!” “唐太宗和隐太子,承乾太子与魏王李泰……他们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 这些历史朱景源都知道,但在此刻被高书言严厉道出,却带给了朱景源别样的冲击。 是啊,这些人都是亲兄弟,最后都反目成仇……亲兄弟也说明不了什么。 事实上还有更近的例子,比如世祖与灵庶人,再比如当今皇帝与厉太子和英厄王。 出于为尊者讳的原因,高书言没将这血淋淋的例子说出,却不妨碍太子自己联想到。 “殿下,十三爷可用,用好了便能压制睿王,但您既要用也得防着,切记切记!” “高先生,孤记下了!” 这一刻,朱景源觉得格外心烦,只觉得这世上再无人可以信任。 毕竟按高书言所说,连忠厚耿直的十三弟,如今竟也信不得了! (本章完) 第166章 天上掉下个杨妹妹 第166章 天上掉下个杨妹妹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最终在半小时后结束。 朱景源本想送高书言出门,可后者却觉得这样不妥,毕竟高书言是被皇帝罢免,称得上是有罪之人。 于是朱景源将他送到了仪门,最终二人再度道别后,高书言才恋恋不舍走出了东宫。 出了东宫左转,前方就是东安门,出了这道宫门便是皇城之外。 宫门之外,王金茹正等候着,见高书言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后,才听王金茹问道:“高先生,那些话都说了?” “说了!” “太子怎么说?” 叹了口气,高书言答道:“想来太子是明白,可我还是担心啊!” 王金茹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下来的事他们便左右不了了。 收拾了心情,王金茹叹道:“你真要随我去金陵?” “难道还有假?去看看吧……散散心也好!” ………… 且说皇宫之内,得知刑部发生的事情后,朱景洪才真正安心下来。 同时他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冈本英远是个人才,竟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弯来表忠心。 既然安心下来,朱景洪自然不打算闲着,从学堂偷跑出来后换了衣服,便往皇宫之外的西苑赶去。 如今尚武之风比较浓,便衍生了些对抗性的游戏,比如当下火热的蹴鞠和马球。 据朱景洪所知,这次太上皇圣寿节后,便会召集列国勇士比武,其中除了基础的骑射还有马球。 为此,大明也选派了相应的人备赛,如今就在西苑演练。 西苑在皇宫以西,出了西华门没多远就到,可惜朱景洪还没出得去,就被坤宁宫赶来的人叫住了。 “十三爷,皇后娘娘召您觐见!” “早上不是才问了安,这个时候怎会传我过去?”朱景洪问道。 “这……奴才也不知道!” 朱景洪不太想去,可却不得不去,他可不愿伤了老母亲的心。 实打实的说皇后对他极好,除了每日辰昏定省时的关怀,每天还会给他送吃的喝的,直接把他当成了小孩子疼爱。 无奈之下,朱景洪只得答道:“也罢,先去过去看看!” 当朱景洪往内廷赶时,此刻的坤宁宫暖阁内,皇后杨清音却高兴得合不拢嘴。 在她面前,是一位身穿月白色对襟短袄,下身着墨绿色凤纹马面裙的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模样清秀而淡雅,正被杨清音高兴打量着。 “这姑娘品貌上佳,说是娘娘生的也有人信呢!” 说这话的是嘉贵妃,也是后宫里唯一的贵妃,位份崇高尊贵无比。 然而这话,却让一旁的朱云笙不高兴了,明明自己才是亲生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乖乖跟我当侍读,到时候看我不捉弄她!” 嘉贵妃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已让朱云笙吃醋,平白给杨静婷招了麻烦。 “从甘肃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杨静婷轻声答道:“回皇后娘娘,一路虽然颠簸,却也见了不少风景!” 杨清音点了点头,暗道这是个懂礼数的姑娘。 “往后不必生分,叫我叫姑母便是,想要吃什么玩什么,给你侍女说便是了,千万不要外道!” “谢皇……姑妈!” “这就对了!”杨清音再度露出笑容。 然而此刻,别看杨静婷表面娴静,实则心里慌得不行,生怕做错了说错了什么。 虽然在家时,母亲和宫里的嬷嬷已训导了几个月,让她掌握了一应规矩体统,可进了宫里她还是有些心慌。 无他,只因这是宫里,世人眼中最神圣,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任何人初次到此,都会被此地的威严肃穆震慑,心有敬畏也是极其正常的事。 “守芬!” “奴婢在!” “吩咐尚仪局,给姑娘安排住处,就以……郡主的规制!” 亲王嫡女封郡主,这是对杨静婷的极大礼遇,毕竟她父亲只是个闲散伯爵。 “是!” 然而这一切,让朱云笙越发不满,以往自己才是母亲的心肝儿,眼下却被不闻不问了。 “娘……我饿了!” 转过头去,杨清音面带不满:“你这孩子,才吃了果子,怎么又饿了?” “成天就知道吃,长大了成什么样子?伱看看你婷姐姐,你再看看自己!” 这番话,让朱云笙越发的委屈,只道是亲娘也变心了。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话太重了,杨清音向女儿招了招手,后者靠近便将其揽入了怀中。 “往后要多学规矩,不然岂不让人笑话……明白了吗!” “知道了!”朱云笙顿时被哄好,搂着杨清音撒娇起来。 这一幕看得杨静婷心伤不已,远涉千里来到这陌生之地,她也想扑在母亲怀里哭一番。 这时皇后说道:“静婷,往后你就跟笙儿一起读书,你是姐姐……就要拿出长姐的气度,她有什么错处只管教训!” 见朱云笙表情不愉,杨静婷小心答道:“侄女会尽心侍奉公主!” 杨清音能理解侄女的谨慎,于是转移话题问了其他事,对杨静婷有了更多的了解。 说得越多,杨清音就越满意,看向杨静婷的目光也越柔和。 “你在宫里陪着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以后你们一处念书玩笑,都不必太过拘束……” 此刻嘉贵妃已告辞离开,房间内除了侍奉的宫女,就只剩下杨清音三人。 他们正说着,此刻朱景洪已到了坤宁门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英莲。 “十三爷……” 英莲跑下了台阶,此刻她的装束跟普通宫女一样,只是比以往更沉稳了些。 这些天她在坤宁宫,因为朱景洪的这层关系,皇后对她还算关照。 “英莲,你在等我?” “正是呢,娘娘吩咐的!” 朱景洪于是问道:“突然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紧接着他又追问道:“我爹在不在里边儿?” 英莲笑着说道:“十三爷放心,主上不在,是另有贵客来了!” “贵客?什么贵客?还有比朱家贵的客人?”朱景洪极为疑惑。 “是位姑娘来了,好像是……永泰伯家的小姐!” 永泰伯是谁朱景洪当然知道,毕竟这位是当朝皇后的亲哥,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他家小姐来了?来做什么?跟我有关系?”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英莲一脸无辜道。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问道:“今天下午又要一身臭汗,晚上你可得过来一趟,没你我可没法洗澡!” 虽然英莲待在坤宁宫,但朱景洪也没少找她,对此杨清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满面通红之下,英莲轻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167章 这个妹妹我见过 第167章 这个妹妹我见过 【不会抄读者的作者,不是好作者,欢迎大家】 “宫里一切都好,唯一我不放心的,便是你那表哥……” “他本性是不坏的,只是行事莽撞了些,说话玩笑也没个分寸,稍不注意就会冲撞了你……” 姑妈家的表哥,那位大名鼎鼎的十三爷,杨静婷当然是知道的。 在她离家之前,宫里的事父母反复交代过,其中对朱景洪有重点强调。 “等会儿见了他,我会跟他交代清楚,对你要以礼相待……” “多谢姑妈!” 就在这时,外边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娘……伱找儿子何事?” 话音落下,朱景洪已进了暖阁中,站在原地还调整着手上护腕。 此刻的他一副干练劲装,不像见客更像是来打仗的。 在坤宁宫已待了半个时辰,杨静婷见了不少来请安的嫔妃,这些人都是知礼守矩之人,没一个这么咋咋呼呼,不经通报就直接进殿。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这位表哥不拘礼节行事非常。 杨静婷打量朱景洪时,后者此刻也在观察他,且心中已经掀起了波澜。 只因眼前少女,与他前世某八集连续剧的素素,相似程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兜兜转转,竟在此方世界看到了这张脸,着实让他觉得造物主的神奇。 “让你来见客,你看看你这身装束,像什么样子!”杨清音板起脸教训。 心中稍微惊讶之后,朱景洪面色如常道:“娘……这不是您催得急,儿子哪还来得及换衣服!” “狗屁……” 方才温文尔雅的皇后,竟说出这等虎狼之词,着实让杨静婷惊讶无比。 这时她算是明白了,为何朱景洪会如此“不凡”,只怕也少不了皇后的影响。 “你怕是想着,换衣服换来换去麻烦,耽搁你出去玩儿对吧?” 这就叫知子莫若母,朱景洪还真是这个打算,他想的是来坤宁宫转一圈,确认无事后就直接去西苑。 “娘,我这……” “还不见过你妹妹!” “妹妹?笙儿我不是天天见,还要怎样见过她?”朱景洪开了个玩笑。 听到这话,朱云笙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她可是皇家尊贵的嫡公主。 杨清音面带不满,将杨静婷拉到面前,说道:“这是你舅舅的女儿!” “额额……原来如此!” 朱景洪抱拳行礼,而后面带深意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又胡说八道了,她这是第一次到京里,你怎么会见过她!杨清音笑道。 “婷丫头,别听他胡说八道……” 看着杨静婷清澈的目光,朱景洪便知眼前之人,与前世那个完全不同,于是笑着说道:“那就没见过吧!” “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老实说,朱景洪大胆审视的目光,让杨静婷觉得很不舒服,可人在屋檐下她还是得忍。 “一路尚好,多谢十三爷挂念!” 杨清音当即道:“什么十三爷,未免太生分了些……叫他十三哥吧!” “我叫朱景洪……往后有什么事,或是谁欺负了你,都可以来跟我说!” “这还差不多!”杨清音笑得更高兴了。 闲聊了一阵,看出朱景洪实在觉得无聊,杨清音才发话让他离开。 朱景洪那是半点儿没犹豫,跟野马一样跑出了乾清宫,却不料迎面碰上了皇帝朱咸铭。 “好……儿臣叩见父皇!” 在一帮太监宦官簇拥下,朱咸铭此刻板着脸,一副看朱景洪不顺眼的样子。 “好?好什么?” 难道能告诉你,我想说好狗不挡道吗?朱景洪心中吐槽。 只见他连忙起身,陪着笑说道:“爹……这不是见着您问好嘛!” “你再多给我惹点儿祸,我就更好了!” “爹……我何时跟你惹过祸?您有功不赏也就罢了,何故还要贬低冤枉我! 冷眼看着朱景洪,朱咸铭说道:“我有功不赏?我哪儿比得上你呀,行宫里那些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一句话,直接拿住了朱景洪的短处,毕竟行宫里的东西是皇帝的,他赏出去连个招呼都没打。 老头儿竟然啥都知道……朱景洪暗自吐槽,对眼前的皇帝越发敬畏起来。 “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老十三……是不是再过两天,皇宫你都送出去了?” “您老不是还在嘛!”朱景洪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朱景洪连忙瞄补:“儿子说……有您老在岂敢!” “那你倒是告诉朕,为何对薛家格外照顾?还让他们住进了行宫?”朱咸铭冷声问道。 “他们救过儿子性命,儿子总得报恩吧!” 理了理衣袖,朱咸铭接着问道:“仅此而已,就没其他事?” 撒谎只可能引来麻烦,朱景洪只得老老实实答道:“他们家还在帮儿子办事!” 这一点朱咸铭知道,只是具体办什么他还不清楚,于是直接问道:“办什么事?” “找人?” 见皇帝仍盯着自己,朱景洪答道:“找西洋人!” 学习西方先进工艺,提高对科学知识的重视,朱景洪一直没想好如何上奏。 眼下皇帝问起,对他来说便是个机会,所以他打算详细说明。 “找西洋人做什么!” “西洋人枪炮造得好,儿子便让薛家人找些西洋工匠,来给咱大明指点一番!” 即使是朱咸铭这等皇帝,也会具有其局限性,当即嗤之以鼻道:“我们大明难道造不了枪炮,还得请洋人来指点!” 相比于原本的历史,当下大明的火器发展有极大进步,可比起西方还是差了些。 除了枪炮,在战船水师建设上,更是跟人家比有代差,再不奋起直追往后还得吃大亏。 顿了顿,朱景洪极为郑重道:“爹……夫子不是说过,见贤思齐嘛!” 盯着朱景洪看了几秒,直到其神色拘谨身体僵直时,才听朱咸铭呵斥道:“看见你就来气,赶紧给朕消失……滚!” 显然,皇帝对此并不认可,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故而只能用粗暴手段结束对话。 古人的思维,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对此朱景洪也不以为意,反正后面有的是时间。 “儿子这就滚!” 行礼之后,朱景洪转身就往外跑去,可还没跑出多远去,就听身后再度传来呵斥声。 “滚回来!” 没办法,朱景洪又得折返回去,心里骂开了脸上却还堆着笑。 此刻朱咸铭已走上坤宁门的台阶,朱景洪挤开了跟着身后的太监,站在台阶下仰头道:“爹……您还有事吩咐?” “你这是要去哪儿?” “儿子……去……去温习功课!” “是吗?你穿这身去温习,莫非书里藏着刺客?” (本章完) 第168章 我十三哥配不上你? 第168章 我十三哥配不上你? “额……这……” 朱景洪同样无言以对,完美的借口可不是那么好想。 “小子……你撒欢玩闹也好,上课走神睡觉也罢,再过几天等朕闲了下来,可要亲自考教你的功课!” “若又答不上来,哼哼……等着挨廷杖吧!”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朱景洪立马答道。 “滚!” “是!” 心情沉重起来,朱景洪可就没再跑了,只能低垂着头往外走去,让朱咸铭心情舒服了不少。 跟你爹斗,还嫩了点儿……看着朱景洪离去的背影,朱咸铭如是想到。 紧接着,朱咸铭背着手进了坤宁宫,里面皇后并未出来迎接,朱咸铭却也见怪不怪了。 他此刻过来,自然也是受皇后的邀请,为的便是让他见见晚辈。 于是接下来,杨静婷还得面对皇帝这位姑父,偏偏朱咸铭又是张死人脸,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所以这次觐见,从始至终杨静婷都很惶恐,连答话都显得磕磕绊绊。 最终杨清音也有些不忍,才让朱云笙带着她退下。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朱咸铭端起茶杯。 “当然是婷丫头怎么样!” “模样不错,也算识礼,只是怯懦了些,但也算不差了!”朱咸铭的评价很客观。 “我的意思……把她许给老十三如何?” 其实杨清音不说,朱咸铭也猜到了她的用意,对此他自然是无所谓。 放下茶杯,朱咸铭沉声道:“老十三这个混账,可别耽搁了人家姑娘!” “伱这话什么意思?”杨清音不高兴了。 朱咸铭连忙告饶:“算了算了,你来定吧……这些事儿你在行!” 军国大事就够他忙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何况杨清音办事他也放心。 “倒是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 “何事?” “笙儿的侍读,给准噶尔一个名,戈丹送来了一道奏疏,说要把女儿送过参选!”朱咸铭徐徐说道。 “戈丹的女儿?没调教没礼数的丫头,也能给笙儿当伴读?” 显然,杨清音并不赞成。 “如今西北不稳,如果能够怀柔解决,还是不起战端为好!” 杨清音冷笑道:“是吗?我可听说日本国使被打,扎萨克人也上蹿下跳,你能说这两国没勾结?” “送一个女儿过来,就能保证准噶尔不反?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杨清音这番话,可是一点儿没给皇帝留面子,偏偏后者对此不以为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可这戏该演还得演,即使战端不可避免,迟点儿也比早些的好!” 眼下圣寿节将至,朱咸铭正打算夸耀文治武功,宣扬自己执政天下太平,这个时候开战绝不是好时机。 而且不管怎么说,跟准噶尔作战大明劳师远征,必须做足准备胜算才大。 尤其是粮草军械的调拨,这是极其繁琐的事务,没两三个月绝对办不妥。 这次扎萨克人挑弄是非,更让朱咸铭坚信西北必有大战,所以他对和平已不抱有幻想。 此刻朱咸铭感叹道:“此前增派五千京营赶赴西北,如今看来还是派少了!” 判断的变化,只是因为扎萨克人,让朱咸铭察觉到西北比想象中更不稳。 气氛有些沉重,杨清音只能开解道:“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些人若真要跳反……舍了你内帑那些银子,还怕把他们摁不死?” 一切问题都是钱闹的,只要不怕钱放开胆子派兵,小小准噶尔还真不算个啥。 大明都司有兵六十多万,京营精锐将近二十万,还有十万侍卫上直军。 这么厚的血条,大明哪怕输几次也无妨,但准噶尔却一次都输不起,所以这仗还真不一定打得起来。 “那些银子,是万不得已才动的!”朱咸铭极为郑重道。 虽然把银子看得紧,但朱咸铭也不是真的舍不得,而是将其当做了最后的依仗。 当年懿宗年间,为何流贼外寇久剿不灭,朝廷缺银子便是重要原因。 没到关键时刻,粮草军械供应不上,便会致使战况难以推进,而若是军饷发不出来,那干脆连仗都没法打了。 教训深刻,后世皇帝莫不谨记,自世祖章武三十年之后,内帑存银便未少于一千万两。 “瞧你心疼那样!”杨清音顿时失笑。 朱咸铭不欲多争,转而问道:“对了……老十三带回了个女子,是不是安置在坤宁宫!” “没错!” “这小子也懂找女人了,真要给他选王妃……得找个能看得住他的,否则日后他必定惹出麻烦!” “看住他?这样的女子,只怕还没生出来吧!” 知子莫若母,杨清音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制得住朱景洪。 朱咸铭却说道:“你那侄女儿……只怕是难了!” ………… 再说朱云笙带着杨静婷,此刻已来到御园内。 和后世故宫不同,这座御园规模比较大,中间还有个十几亩的人工湖,湖中央还有一座小岛。 此刻朱云笙屏退了左右,背着手走在前面,身后杨静婷沉默跟着。 突然停下,朱云笙转过身来,说道:“咱们约法三章,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若你摆长姐的架子……我可不依!” 杨静婷连忙答道:“奴婢不敢!” 她把位置摆得很端正,自然不会真如皇后所说,拿长姐的架子去管公主。 压服了杨静婷,朱云笙打趣道:“这还差不多,往后你就专心讨我十三哥欢心,日后嫁给他日子才会顺心!” 自己亲娘什么心思,朱云笙其实猜到了几分,所以此刻才会说这些话。 她以为这叫坦诚相待,却让杨静婷羞恼无比。 这些话是可以胡乱说的吗?堂堂公主未免也太没规矩。 然而事实却是,皇室是世上最强调规矩,同时也是最不守规矩的群体。 这时杨静婷郑重说道:“奴婢虽出身寒微,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还请公主切莫污我清白!” 她这番郑重其事回答,着实让朱云笙感到意外,很少有人敢顶撞她。 对此她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玩儿。 以后若无聊了,倒是可以再逗逗她……朱云笙暗暗想到。 紧接着朱云笙说道:“你可别急着否认,我娘可就是这个打算,否则为何你第一天来,就叫十三哥过来见你!” 被她这么一解释,杨静婷心中疑惑顿消,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同时她又感到极为失落,只觉得父母送自己进宫,竟没想着接自己回去,反而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见杨静婷忧郁模样,朱云笙靠近后盯着她看了一阵,随即说道:“看你这样子竟不情愿?莫非是觉得我十三哥配不上你?” (本章完) 第169章 闯宫 第169章 闯宫 【今天六一,诸位都是不服老的人,必须加更!】 被皇帝点拨后,朱景洪又安分了两天。 他本打算先混两天,装装样子给皇帝看了,再往西苑去打马球试火器。 通过这些方式,跟上直亲军卫的将领们拉近关系,对他而言是双赢。 没错,就是他赢两次的意思。 可惜一道开经筵的谕旨,却再度让朱景洪感到绝望,只因他也要去参加经筵。 以往几年时间,每到开经筵的日子,便是朱景洪受难的时候,表现极差的他每次都挨了板子。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得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左思右想之下,朱景洪终于有了主意,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马球。 马球这类运动,要想在列国比试中取得好名次,极其考验骑术和体力,偏偏朱景洪两样都不缺。 让自己去练马球,专门应对各国挑战,貌似是个很好的借口,大不了立个必得第一的军令状。 撂下书册,朱景洪冲外面喊道:“来人,更衣……我要面圣!” 朱景洪要面圣,殿内的小宦官立马去取衣服,没一会儿就替朱景洪换好了袍服。 站在镜子前,看着通身透出的贵气,朱景洪歪嘴一笑。 “走!” 十几分钟后,朱景洪进到了乾清宫,却只能守在暖阁外,只因里边儿正在议事。 而如果是大臣,这种情况只能在殿外等候,而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员,更是只能在乾清门外候召。 近有近的好处,比如此刻朱景洪就能听见,暖阁内的谈话内容。 “如今西北不稳,列国使节此番虽是来贺寿,却也存着探我大明虚实之心!” “借着这次圣寿节,得好好震慑他们,对此……卿等可有良策?” 声音是皇帝的,语气比较严肃,显然在他看来这很重要。 事实上,每一次内阁会议,商讨的事都很重要。 暖阁内沉默几息后,就听有人说道:“陛下,若要震慑人心,可让他们知晓我大明武备强盛!” “臣以为可让他们观摩武库,工部和兵仗局厂房,都可让他们去看看!” 这一点朱咸铭也想到了,此刻他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待谢长恩说完后,大学士陈锦昀接着说道:“陛下……兵器终归是死物,我大明之强盛,可不仅在于武备!” “我们礼仪制度,我们的粮食物资,全都冠绝天下,这些也可让他们看!” 在东方世界,大明朝的强盛是全方位的,陈锦昀这番话着实有见底。 见赵玉山没说话,朱咸铭主动问道:“赵卿……你怎么看?” 赵玉山目光长远能力出众,朱咸铭对他极为看重,甚至想让他绕过陈锦昀接任首辅。 “陛下,两位阁老所言皆有道理,却忘了一件事!” “何事?” “我大明虽富庶,可征收的钱粮分布于各地官仓,总不能让礼部带着使者们,往各地乱跑参观吧?” 朝廷征收赋税,除了银子还有实物,其中以粮食和绢布为主。 粮食和绢布这类东西,转运起来非常麻烦,而且途中损耗较大,所以基本都是直接划拨。 南方富庶省份的钱粮,除了一部分直转朝廷府库外,大部分都是直接划拨九边重镇,由户部外派官员进行管理。 这也意味着,户部在京城附近的官仓,即使每日都有官船到京下粮,储备的粮食和物资也不会太多。 毕竟都城的上百万人,吃喝拉撒都是极大消耗,都城官仓的储备粮更多是为了应急。 “且据臣所知,工部和兵仗局的库房,一个月前才向九边补充了军械,只怕库房中也无多少存货!” 其实还有一点赵玉山没说,主要是这个场合说出来也不太好。 账上的粮食和军械屋子,是否跟库中实际对得上号,这也是未知之数。 若因为参观之事,导致底下官员拆东墙补西墙,在圣寿节时闹出事端来,反而给朝廷抹黑。 赵玉山的这番话,等于驳斥了方才进言的两位阁臣。 首辅谢长恩倒觉得无所谓,反正过了今年他就打算辞官了,对内阁争斗实在提不起兴趣。 “那依赵阁老的意思,该当如何?”陈锦昀冷声问道。 朱咸铭也看向了赵玉山,希望他能给出更有见地的方案。 “陛下,兵器也好粮饷也罢,都只是死物罢了……” 赵玉山欠身道:“臣以为……不如令京营演武,使列国使节观摩,我大明军威严正,必能震慑宵小!” 却听陈锦昀驳斥道:“演武?不出动上万人,只怕也没多大阵势,如何谈得上震慑宵小?” “可若出动几万兵马,兵威赫赫之下……就不怕冲撞了太上皇?” “眼下是太上皇圣寿节,不是初春时候的上林苑围猎!” 毫无疑问,陈锦昀说得也有些道理,但赵玉山却不会认可,二人接下来又辩论起来。 而在门口静听的朱景洪,脑袋瓜子可没闲着,从始至终都在思索对策。 当内阁三位大臣辩论不止,已经快议出个“面子工程”时,朱景洪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他沿着过道,径直走向了暖阁方向,当值的小宦官拦都拦不住。 “十三爷,万万不可……” “十三爷,您快止步……” 朱景洪没理会这些人,他已出现在了暖阁门外,迎上房内君臣几人的目光。 没等皇帝责问,朱景洪抢先一步开口:“爹……您要震慑那些国使,儿子已有妙计呈上!” “该死的混账,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廷议你也敢擅闯!” 朱咸铭冷着一张脸,大声呵斥道:“来人……” 事实上,刚才朱景洪强闯宫殿,殿内就已拥进了十几名侍卫,只因见是朱景洪才没动手拿人。 此刻皇帝召唤,这些人全都拥了上来,将暖阁门口的朱景洪团团包围。 “押出去,打二十廷杖!” 强闯皇帝寝宫,这是非常的大的罪过,在大明朝除了皇后,朱景洪是第二个这么干的。 若非他是皇帝亲儿子,此刻已被当场格杀了。 眼见侍卫们要动手,朱景洪连忙叫喊道:“爹……您让儿子把话说完,若孩儿所言让您不满,儿臣愿领五十廷杖!” 在这狭小的过道内,打起来朱景洪还真不怕,十几名侍卫不够他揍的。 当然了,他也不敢在此地动手,那样干就是真是犯傻了。 朱咸铭冷着一张脸,几位阁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打算掺和皇帝家事。 “伱说的……五十廷杖,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说辞!”朱咸铭依旧板着脸。 “那儿子进来说?” 见朱咸铭没反应,朱景洪可是毫不客气,拨开侍卫迈步走进了大殿。 站定之后,朱景洪干咳了两声,便说道:“爹,方才儿子在外面,听了几位阁老的说法,想出了个两全之策!” 听了阁老的说法,才想出了两全之策,朱景洪这话捧了三位阁臣,让他实施计策小了许多阻力。 “还不赶紧说!”朱咸铭极不耐烦。 (本章完) 第170章 老十三,你藏得挺深啊! 第170章 老十三,你藏得挺深啊! 别看皇帝对朱景洪严苛,但他是正儿八经的明白人。 通过金陵发生的那些事,他已转变对小儿子的看法,知道这厮真有奇思妙想,而且是很可能成事的那种。 所以此刻,即便脸上看起来很不高兴,其实朱咸铭很期待朱景洪接下来的话。 “爹,阁老们有说展示钱粮军械,有说演武震慑人心……儿子却以为,这事儿咱可以揉到一起办!” 果然有点儿意思,于是朱咸铭问道:“如何一起办?” “那就是既展示军队,也展示军械钱粮!” 听到朱景洪说这废话,朱咸铭冷声道:“你如果是来饶舌的,朕不介意再给你加二十廷杖!” “儿子的意思是……阅兵!” 听到这里,三位阁臣都笑了起来,只听陈锦昀说道:“十三爷,上万人演武便已不恰当,你还要动用十几万人校阅?” 迎着老爹不善的目光,朱景洪当即道:“我可没说要用十几万人,在我看来……两三千人也就够了!” “两三千人?这么少反倒弱了气势!”谢长恩摇了摇头,暗道果然是小孩子妄言。 “谢阁老,难道伱没听过……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故事?谁说两三千人,就一定比不过两三万人?” 且不说朱景洪的计策如何,只看他与几位阁臣据理力争的样子,在朱咸铭看来就已强过太子许多。 没错,太子不在也受了无妄之灾,此刻被朱咸铭鄙夷了一番。 止住众人诘问,朱咸铭直接问道:“你直接说,这两三千人你要如何阅兵!” “爹……据儿子所知,我大明现有轻重骑兵,有炮兵步兵,其中步兵又分铳兵、弩兵、重步兵,其中重步兵又分……” 朱景洪前身好武,对这些知识了如指掌,此刻说起来亦是滔滔不绝。 “行了行了,捡要紧的说!” “儿子的意思是,每个兵种选两三百人,用最好的铠甲和兵器武装,以最严整的军容训练,以此展示我大明强盛之军威!” 朱景洪想出这样的办法,完全是借鉴前世的阅兵,用最好的兵器最强的军容,以点带面展现大明之强盛。 朱咸铭是马上皇帝,大致就明白了朱景洪的意思,紧接着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所谓的严整军容是什么样子?” 朱景洪坦然答道:“军队最首要是令行禁止,儿子打算将十人、百人、千人,训练到进退行止犹如一人!” “犹如一人?”朱咸铭若有所思。 “众志成城,便有排山倒海,虽只两三千人,也绝不弱于三五万人!” 听了朱景洪慷慨陈词,朱咸铭冷声问道:“你说的千人如一人,听起来虽新奇,做到却奇难……你能行吗?” “爹,儿子虽读书没天分,可对武事却极有想法,儿子愿立下军令状!” 这一点嘛,朱咸铭着实不太好否定,毕竟金陵剿倭干净利落,朱景洪确实证明了自己。 “诸位阁老,你们怎么看?” 三位阁臣怎么看,当然取决于皇帝的态度。 此时皇帝明显意动,加之这样的方案确实折中,众人也没太大动力反驳。 事实上,通过某种方法震慑列国使臣,本身他们就不太赞同,读书人讲究的是大势与正道。 “臣无异议,恭请陛下圣裁!” “臣……也无异议!” 虽然众人均无异议,但军国大事毕竟儿戏不得,于是朱咸铭开口道:“那就明天军议时,再令众将公议!” 明天的军事会议,早在几天前就已定好,专门为商讨西北局势而组织,但也可临时增加议题。 虽然朱咸铭觉得有意思,但他是个谨慎且开明的人,更愿意听听下面将领的看法。 “老十三!” “儿臣在!”朱景洪极为恭敬,已准备好了承担重任。 “你回去写个草案,把你练兵的法子理出来,明日军议讲于众将!” “儿臣领旨!” 见此一幕,三位阁臣心情复杂,只因他们想得很远。 如今睿王与太子争斗,已经闹得朝廷不安宁,眼下朱景洪又开始领差事,在他们看来往后变数就更大了。 但还是那句话,对皇室内部的事他们不会掺和,皇帝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事情议到这里,就没朱景洪什么事了,于是他主动退出了大殿,几位阁臣则留下继续议事。 出了乾清门,朱景洪顿时露出笑容,他都没想到这事儿能成。 可既然机会来了,他就一定会认真对待,尽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主持阅兵之事只要运用得当,立功倒还是其次,展现能力和亲近官兵无疑更重要。 “写折子……不就是做方案嘛,这事儿我熟啊!” 回到寝宫之后,朱景洪就让余海铺纸磨墨,然后冥思苦想起来。 宫里很难藏得住事,尤其朱景洪还被重点关注,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闯宫之事就让朱景渊知道了。 只不过他的眼线待在殿外,并不清楚殿内具体情况。 他这人好奇心重,于是便找到了朱景洪处。 “大白天关着门?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的话,十三爷在里面写东西,不想让奴才等搅扰,于是让把门给关上了!” “写东西?写什么?”朱景渊更好奇了。 “奴才也不知道!” “开门我进去!” “是!” 朱景渊堂堂亲王之尊,说出的话自然无人敢违背,于是房门就被打开了。 朱景洪正全神贯注书写,听到外面开门还有说话声,顿时就被打乱了思绪,以至于让他勃然大怒。 这帮死太监,未免也太没规矩了,把自己的话当放屁了? 愤怒之下,朱景洪大声呵斥:“谁呀……刚才不是说了,谁都不准进来?” 然而下一刻,只见朱景渊背着手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竟然是这厮赶过来,他还真是消息灵通,只怕一会儿要试探我,得小心应对…… 心里想着这些,朱景洪紧接着撤下怒容,喜笑颜开道:“六哥,怎么是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小弟好出来迎你!” 没理会朱景洪的客套,朱景渊来到了书案前,拿起其中一张写满了的纸,问道:“十三弟,你这是写什么东西?” 朱景洪笑了笑,答道:“老头儿给派的差事,说我既然喜欢行伍之事,便令我想个法子训练一批人,到时候给圣寿节凑个彩头!” 说起谎话朱景洪张口就来,反正先把水搅混了再说,管他去不去核实呢! 朱景渊面带微笑,从书案上拿起了第二张纸,边看边说道:“十三弟,看不出来……你藏得挺深呐!” (本章完) 第171章 兄友弟恭 第171章 兄友弟恭 我藏得挺深?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老六看穿了我的底? 自己虽立了些功劳,可也犯了不少错,单论数量绝对过比功多,这样都遮盖不住自己的光芒?这老六眼力未免太强。 想到这些,朱景洪越发谨慎起来,脸上却仍带着笑意:“六哥……我有什么藏不藏的!” “风火山林,写得好啊……” 抬头看向朱景洪,朱景渊赞叹道:“将整训军队之法一语道出,十三弟……以往可真是小瞧了你!” 是就事论事,还是别有深意? 此刻朱景洪把不准,所以他仍不敢掉以轻心,仍是大大咧咧答道:“六哥,刚好昨日读了兵书,凑巧今天就用到了!” “只是后面如何写,我还没想出个头绪,要不六哥你帮帮我?” 事实上,朱景渊此刻确实是在试探,结果是他也摸不准情况。 客观来说,朱景洪是有能力的,可有时候又太莽撞冲动无脑。 这样矛盾的组合让人错乱,难以做出最终判断也很正常。 是没心没肺,还是以强示弱?朱景渊一时难下定论。 “六哥……老头儿让我整训兵马,你说他就不怕?” 朱景渊随口问道:“怕什么?” “怕我也整个兵变啥的!” 这是绝对的暴论,这是朱景渊想都不敢想的内容,此刻朱景洪竟说出来了。 此刻听到这些话,即使不是自己说的,朱景渊也感到一阵害怕。 这要是传出去了,被人污蔑是他挑唆的,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就是个蠢货,蠢材…… 再看朱景洪时,朱景渊心中少了些忌惮,嫌弃之意已是极度明显。 亏自己还想拉拢老十三,这样的人跟着,惹出祸端还不得连累自己?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把他让给老四吧…… “十三弟,这话伱可别乱说,要是传到爹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朱景洪嘿嘿一笑,紧接着语气森寒道:“谁敢害我,我一刀砍死他!” 还别说,朱景洪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还真吓了朱景渊一跳。 但下一刻,他又笑嘻嘻道:“这里就咱两人,老头儿不会知道的!” “六哥,你不会跟老头儿告密吧?” “十三弟,你这是什么话,我岂是那种小人!”朱景渊板起脸,义正言辞的否定。 如果告密能彻底解决朱景洪,他还真不会有半分犹豫。 只是朱景渊很清楚,刚才的话真让皇帝老爹知道,朱景洪至多也是挨一顿板子。 为这么点儿事,完全没必要招惹朱景洪这混人,毕竟他朱景渊目标可是大位。 “那就多谢六哥了!” “既然是老头儿交你的差事,那你就好生写……可别辜负他老人家的看重!” 朱景洪嗤之以鼻道:“看重?老头儿就是怕我闲着,这才给我派这些差事!” 朱景渊无言以对,与朱景洪继续闲扯了一阵,然后才出了承明院。 返回府邸的路上,朱景渊心里非常纠结,一直进了府坐在书房仍是如此。 “哎哎……怎么了这是!” 王妃陈芷进了书房,伸手在丈夫面前挥舞了两下。 “今天在乾清宫,十三弟……” 朱景渊把自己所知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打算听听妻子的看法。 “这个老十三,还真是个夯货!”陈芷低声呢喃。 朱景渊沉声道:“他这是愚蠢,我就怕靠他太近,他玩儿火……把我也烧了!” “所以呢?” “往后还是各走各的吧,老四愿意跟他亲近……就由他去吧!” 陈芷却不以为然:“说得这么玄乎,你看老四可被他坑过?金陵的差事不是妥妥当当?” “你未免也太糊涂了,谁说拉拢他,就得跟他一起扛事儿?” “你难道忘了,咱们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他被老四所用!” “你可倒好,直接把人往老四身边推!” 放下书册,朱景渊若有所思,紧接着一拍脑门道:“我还真是糊涂了!” “王妃,幸好有你!” 陈芷只是浅笑,待她坐到一旁椅子上,又开口说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太上皇圣寿节了,礼单已经制备好了,你抽时间还是看看!” 给太上皇的寿礼,那当然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比如一些精巧器物跟上上等的药材。 这些东西除了稀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贵”。 朱景渊问道:“了多少银子?” 如今王府也缺钱,所以他最关心这个。 “一万五千两!” “什么?这么多……去年不是才九千!” “今年是太上皇古稀大寿,自然要比去年丰厚些,这时候你又舍不得银子了?” 朱景渊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新进的银子,岂不又用光了?” 陈芷叹了口气,答道:“还剩两千,加上王府存银,不到五千吧!” 皇宫的赏赐和王府俸禄,外加王府的田庄商铺,一年收入起码有五万银子。 这样的现金流,已是非常豪富的巨款,然而还是扛不住朱景渊钱的速度。 房间内一阵沉默后,朱景渊开口道:“要不……再收几次进献?” 所谓进献,便是官员们的“贿赂”,愿意给朱景渊钱的官员很多,只要他愿意年入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有可能。 端起一旁的茶杯,陈芷悠然说道:“你还是小心些吧,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被人拿住把柄作文章,那可得不偿失了!”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朱景渊收银子很慎重,非亲近心腹之人绝不理会。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后,朱景渊突然笑道:“你可记得去年,老十三给太上皇送的寿礼?” 听到这话,陈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当然记得……也只有他才干得出那样的蠢事!” 然而朱景渊表情一变,神色凝重道:“可如今……老十三已能单独领差事了!” 单独领差事,意味着皇帝对其能力的认可,这一点朱景渊很清楚。 所以他很担心,朱景洪会成为夺嫡竞争者,日后成为自己心腹之患。 就知晓丈夫为何担忧,陈芷笑道:“老十三的名声,在朝野上下都烂了,就他还想争太子?你不觉得可笑?” 朱景洪莽撞犯浑的名声,确实是被朝野尽知。 德行不够好的人,又怎么能做太子呢! 想到这些,朱景渊又稍微放松了些。 朱景渊沉声道:“那就依你的意思,还是得拉拢老十三,不让他跟老四搅在一起!” (本章完) 第172章 御前军事会议 第172章 御前军事会议 “太子爷,今天早膳您看如何,那碟燕窝鸡丝是臣妾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东宫北侧,太子寝殿东侧宫殿内,侧妃王怡叽叽喳喳的说着,用尽全力的在讨好朱景源。 然而听在朱景源耳中,却让他感到格外的烦躁。 当然了,他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忍住了。 “殿下,榎儿昨天告诉臣妾……说已将大学背下来了,还说要背给您听呢!” 和无所出的元春不同,王怡为朱景源生下了儿子,所以只要有机会就会夸一夸。 当然了,元春虽没生出孩子,但皇后的懿旨指示下,把先太子妃的一双儿女养在了她身边。 听到王怡的提醒,朱景源只敷衍应了一声,只因他将要去参加廷议。 没了高书言在身边,朱景源心里始终不安稳,搞得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 东宫属官虽多,但真的让他信任的,着实找不出一两个人。 吃过早饭之后,朱景源换好了袍服,拿着自己写好的奏报,坐着轿子就往皇宫赶了去。 东宫就在皇城之内,距离皇宫并不太远,很快他就出现在了东华门外。 即使他是太子,没有皇帝的允许,到这里也得下来走路。 进了东华门内,朱景源只带了几名小宦官,一路往乾清宫方向走去。 等他到时,五军都督府都督及都督同知们,十几号人已等在了宫门外。 “参见太子爷!” “诸位免礼!” 简单寒暄之后,朱景源忍不住问道:“听说今天……十三弟也要参与廷议,诸位可曾见到了他?” “回太子爷,臣等来得早的,都已等候了半个时辰,并未见到十三爷踪迹!” 即使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正二品的朝廷大员,面对皇帝召见也丝毫不敢怠慢,居然提前到了一个小时等候。 在皇权高度集中,且勋贵阶层进一步扩大的情况下,这些高级武将们想领实职,非得费尽一切心思奉承皇帝才行。 不然的话,稍有错处被人拿捏到,就可能是去职赋闲的可能。 “怕是不到一刻,就到廷议的时间了吧!” 说完这话,朱景源对身后小宦官吩咐道:“你去承明院看看,提醒十三弟快些过来!” “是!” 朱景源是信任高书言,但在对朱景洪的判断上,他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老实巴交,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十三弟,怎么可能不值得信任呢! 更何况,在金陵朱景洪还帮了那么大忙,朱景源岂能坐视他今日再犯错。 小宦官离开后,朱景源就与众人一起闲聊,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他本可以直接进乾清宫,可因为不可明说的原因,让他觉得还是等在外面更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里面有一宦官小跑着出来,传达了皇帝召见的口谕。 于是众人就跟着朱景源一道,迈步走进了乾清门内。 此刻,朱景源既担心自己,又担心迟迟未到的朱景洪,于是苦着一张脸进入了乾清宫正殿。 在宦官引领之下,众人来到了乾清宫东暖阁内,众人依照位次的排班站好,等待着皇帝朱咸铭的大驾光临。 几息之后,在程英和几名宦官陪同下,朱咸铭身着黄色团龙袍,从御座后的屏风绕了出来。 未等朱咸铭坐定,在场官员包括太子在内,已经撩起袍服叩拜于地。 “臣(儿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坐定之后,朱咸铭甩了甩袖子,而后说道:“免礼!” 扫过众人之后,朱咸铭脸色顿时不好了,于是问道:“怎么不见老十三?” 这话一众武将回答不了,于是太子硬着头皮答道:“启禀父皇,十三弟他……他可能是,在路上了!” “哼……这个混账,就不能指望他成事儿!” 越想越觉得生气,朱咸铭不打算多等,便说道:“先不管他,先议事吧……太子,你来说说吧!” “是……” 关于西北的局势,这两天他也憋出了两篇文章,只希望今天能糊弄过去。 对于行军打仗这些事,朱景源着实不感兴趣,更别谈擅长的问题了。 再说朱景洪这边,此刻他正不紧不慢往乾清宫赶。 之所以会迟到,当然是朱景洪故意的,领了皇差不犯点儿错,立了功劳还不得被针对死。 昨天老六那审视的目光,朱景洪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当然了,待他羽翼丰满遮掩不住的时候,他就不必再这么麻烦了。 进入乾清宫后,朱景洪这次表现得很守礼,等在殿外让人进去通报。 “十三爷,您请!” “嗯!”朱景洪胸有成竹。 进了大殿,朱景洪来到了暖阁外。 此刻,关于西北的议事已接近尾声,朱景源又被皇帝训斥了一番。 而朱景洪的适时到来,正好解了朱景源的燃眉之急,让其心里不得不感谢这位弟弟。 “儿臣朱景洪,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叫朱景洪起来,只听朱咸铭冷冷道:“老十三……你可以嘛,迟到了两刻(半小时),是不是在宫里迷路了?” 一众武将均憋着笑,等着看朱景洪如何辩解。 时常听家中子侄提起,他们对朱景洪的感官还不错,何况他们还知道朱景洪在金陵的事。 “爹……” 没等朱景洪开口,只听皇帝训斥道:“朝堂之上,什么爹不爹的!” 朱景洪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小心答道:“哦……父皇,儿臣本来可以按时到,只是临时又想了些细节,于是又把奏疏完善了一番,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是吗?那伱还不错嘛!”朱咸铭忍着怒气。 他发誓,一会儿朱景洪不说出个名堂,一定会把他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把你的计划,跟在场诸位讲讲吧!” “父皇,这是儿臣理出的奏本!”朱景洪递出了奏本。 想起他那狗屁不是的字迹,朱咸铭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说道:“奏章就不必看了,朕还是听你口述吧!” “爹……那儿子起来站着说?” 这个时候,朱咸铭也没心思纠正他的称呼,极不耐烦说道:“赶紧的……” 朱景洪嘿嘿一笑站了起来,环顾众人道:“诸位,关于此番阅兵,我总结出了四个字来概括,即风……火……山……林……” 听到这里,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可是孙子兵法的内容,怎就成你总结出来的了。 “所谓风火山林,便是其疾如风,其……” 听到这里,朱咸铭终于忍不打断:“老十三!” “爹,您有处不懂?” 还自己有什么不懂的?自己纵横沙场大小书数百仗,这小子竟敢说自己不懂? 怒急之下,朱咸铭冷声呵斥:“你若是想挨廷杖,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捡要紧的说!” (本章完) 第173章 兄弟相争 第173章 兄弟相争 见皇帝是个急性子,朱景洪只能放弃基础说明,直接讲解起训练细则,以及如此训练的目的。 进入正题,他也变得一本正经,看起来靠谱了许多。 关于训练的详细介绍,其实就是后世军训那一套,他也算是半个军迷,说起这些是侃侃而谈。 众人仔细听着,品味着其中的可取之处,更惊讶于朱景洪谋虑之周全。 哪怕是很生气的朱咸铭,听了这详细的训练计划,也再度刷新了对朱景洪的认识。 而一旁静听的朱景源,则羡慕朱景洪自信的风度,他在皇帝面前从来没这样的经历。 噼里啪啦说了一阵,朱景洪最终做出总结:“只要按时完成训练,如此铜墙铁壁,气势排山倒海的军队,想必定能震慑人心!” 等了几秒,见朱景洪不再说话,朱咸铭便对左右道:“你们都怎么看?” “陛下,臣有疑问……” 说话的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牛继宗,在朱咸铭手下能做到最顶级实职武官,他本人自有出众的本事。 “讲!” “十三爷练兵之法虽好,却忘了练兵需要时间,如今到圣寿节不过一个来月,这点儿时间……只怕也练不成名堂来!” 这番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朱咸铭自然也有此疑虑。 “只要精心挑选军士,外加由我严厉整训,一个月时间足够了!”朱景洪自信满满答道。 前世大学军训,一两周时间也训得有模有样,何况这次还要精心挑选士兵,同时辅以最严格的训练。 所以对训练成功,朱景洪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时又有人问道:“十三爷,你这训练的拔刀,可有什么说道?” 于是朱景洪又继续解答,每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直到最后再无人发问。 “看你们的意思,是觉得此计可行了?” 只听牛继宗笑着说道:“回禀陛下,臣认为可以试试,左右也不损失什么!” “伱们呢?”朱咸铭又问。 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跟着开口:“不瞒陛下,臣也很想看看,训练出来是何等气势!” 听众人都不反对,于是朱咸铭看向了朱景源,问道:“太子爷……你怎么看?” 被皇帝称为“太子爷”,朱景源差点儿没被吓死,随即一脸惶恐道:“儿臣也觉得……可以让十三弟试试!” 难得朱景源没顾左右而言他,倒叫朱咸铭非常意外。 “那好……这件事就定下了!” “老十三,差事交给你办理,你有什么要求?” 终于差事给自己了,终于可以提要求了,朱景洪心情是格外的舒畅。 “爹……这事儿说穿了,要想办成关键在人,所以儿子得在京营和侍卫上直军挑人!” 京营是极其精锐的军队,而侍卫上直军则是朱家的棺材本儿,里面的军士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沉默几息后,朱咸铭问道:“你要挑多少人?” “儿臣列了详细数目,就在最后……请父皇御览!”朱景洪递上了奏疏。 这下,朱咸铭不想看也得看了。 翻到最后,上面果然列出了数字,分门别类很是详细。 “轻重骑兵各七十,大炮二十门共二百人,火铳兵、弓弩兵、轻重步兵各三百人,合计一千五百四十人!” 人数不是很多,朱咸铭又问道:“你打算在何处演练?” “上林苑宽敞,儿臣以为合适!” 上林苑在洛阳以北,长宽各有几十里,别说是训练千把号人,几万人演武也不再话下。 “准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 朱景洪本想要请赏,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很是干脆答道:“只要保障我们吃喝,就没其他要求了!” 点了点头,只听朱咸铭说道:“抽调的士兵,你就到北四卫选吧!” 亲军二十二卫环绕神都驻扎,所谓北四卫便是指驻在都城以北的卫所,分别是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骁武卫。 其中左右羽林卫是步兵,左右骁武卫是骑兵,朱景洪列出的所有兵种,都能在这四个卫所找到。 既然皇帝定死了这四个卫所,朱景洪也只能点头同意,并在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爹,儿子还想从龙禁卫里叫点儿人,没个帮手儿子这差事也不好办!” “你要多少人?” 朱景洪极为小心道:“起码也得三四十个!” “可以!” “谢父皇,儿臣便是舍出这条命,也一定将差事办成,替我大明伸展国威!” 朱咸铭只笑了笑,而后说道:“等会儿朕让御马监签发调令,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朱景洪答道:“明天开始选人,两天之内选好,而后正式展开训练!” “嗯!” 只应了这么一声,朱咸铭就没再说更多,廷议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武将们告退离开,而朱景洪兄弟二人则被留下,朱咸铭又交代了一些事,主要是告诫朱景洪要慎重。 离开乾清宫后,朱景洪兄弟二人并行,只是两个人都没说话。 朱景洪是在思考具体开展工作,而朱景源则在pua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十三弟一样厉害。 终于,朱景源忍不住出言道:“十三弟,我实在是羡慕你啊!” “啊?四哥我没听错吧,您羡慕我?” 朱景源叹息道:“这才回来多久,父皇又派给你如此重任,可见他老人家对你何等信任!” 生怕朱景源多想,朱景洪笑着说道:“四哥,我也就干这些糙活儿,读书治国还得你们来!” “四哥,十三弟……可真巧啊,咱哥仨一起遇着了!”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朱景洪二人的谈话。 “六哥,你怎么进宫来了?” “世祖爷的实录,又定稿了一卷,我正打算跟爹禀告此事!” 瞧了眼表情不善的四哥,朱景渊接着说道:“十三弟,你不是喜欢铠甲嘛,昨日我专门找了工部的人,让他们给你专门打一套重甲!” “你喜欢什么样式,对铠甲有什么要求,一会儿来找我细说!” 这是在拉拢我吗?朱景洪心中猜测。 眼下老四也在,这厮选择此时说这些,明显是要自己站队嘛! 一套铠甲就想达到目的,老六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当然了,按照前身的思维和智商,还真会选择跟老六走。 “六哥,这两天我可忙得很,改日吧……改日再说!” 老六的善意,直接拒绝也不太好,那样他就会绕过太子,成为对方头号敌人。 朱景洪话音才落下,一旁朱景源开了口:“十三弟,你要铠甲直接找我,何必去劳烦你六哥!” “在我东宫,可有世祖爷赏下的铠甲,你若要直接拿去便是!” 这套铠甲,还是三十年前上林苑围猎,世祖朱审焯赏给朱咸铭的。 当日参与围猎的皇孙们,只有少数几人得此赏赐,对朱咸铭来说意义重大。 八年前,在朱景源受封太子之时,朱咸铭将这套铠甲赐给了他,饱含着对嫡长子的极高期望。 毫无疑问,这东西意义重大,朱景源愿意把他送出,可见为了拉拢朱景洪,他也舍得下本钱。 但客观来说,他这样做很不合适,毕竟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御赐之物。 朱景洪一脸欣喜道:“真的?” 一瞬间,朱景渊怒不可遏,神色不善看向了朱景源,这位当场打自己脸的四哥。 没等朱景渊说话,朱景洪当即开口:“四哥,东西在哪儿,赶紧带我去看看!” 他可不想再面临二选一的局面,所以肯定不能给朱景渊说话的机会。 “走……随我到东宫去!” (本章完) 第174章 初审已过 第174章 初审已过 荣国府外,贾琏急匆匆下了马,而后飞奔进入府邸之中。 一路他谁都没理会,径直返回了住处,找到了正在描的老婆。 没错,已经“赋闲”的王熙凤,现在待在家里描刺绣,成了也需领月俸的人。 “哟……你也能安坐下来,可真是难说啊!” 见贾琏回来,王熙凤当即撂下了笔,抬头问道:“消息打听得如何了?” “额……已经打听到了,薛妹妹初选已经过了,现在只等尚仪局复选,再经皇后娘娘亲点就成了!” 点了点头,王熙凤笑道:“姨妈正为这事儿担心,托咱们打听消息,如今过了初选……她总算可以安心了!” 如今薛蟠不在,薛姨妈只能依靠亲戚,于是她找上了王熙凤,拜托贾琏帮忙打探。 说完之后,王熙凤从椅子上起了身,便要去梨香院传递消息。 谁知贾琏说道:“虽说是过了初选,可我也专门打听了……这次初选通过的五十人,多是京中勋贵之家女儿,薛妹妹可没多少优势!” “勋贵之家,那些文官就不想巴结公主?”王熙凤好奇问道。 “他们倒是想巴结,但我勋贵与国同戚,哪有他们伸手的机会!” 王熙凤不由叹道:“为了个公主侍读,各家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贾琏答道:“都想跟天家沾着关系,往后袭爵才有人说话,人之常情罢了!” 王熙凤无奈道:“唉……别家我没心思管,我只担心薛妹妹啊!” 言罢,她迈步就要往外走,却被贾琏一把给拉住。 “你听我说完嘛……”贾琏笑嘻嘻道。 瞪了贾琏一眼,王熙凤挑眉道:“有屁赶紧放……” “今天我凑巧遇上了陆兄弟,从他那儿……我可打听到了新消息!” “什么新消息?” “薛妹妹她们一家,在金陵可救过十三爷的命!” 说到这里,贾琏感叹道:“难怪那薛大傻子会被十三爷看上,还给他派了差事!” 说起薛蟠,贾琏就是一肚子气,此前提前去金陵走一趟,他可被这厮给害惨了。 即使后面,薛蟠跟他找了很多姑娘道歉,玩开心了的贾琏也难以原谅他。 “若薛家之事有十三爷帮衬,入选侍读还是有可能的!” “居然是这么回事!”王熙凤也很惊讶。 贾家虽嫁了元春进皇家,实际根本没沾到什么光,王熙凤却没想到薛家有这造化。 “看来这薛妹妹,往后也不简单,我得跟她打好关系!”王熙凤低声呢喃。 言罢,王熙凤也不耽搁,带着几个丫头就往梨香院赶去。 “姨妈可在?” “回二奶奶,我们太太去见二太太了,只有我们姑娘在!” 现如今是贾赦一房掌权,借整肃风纪的由头,把府里的称呼也给改了。 现如今荣国府内,贾赦是老爷贾政为二老爷,恢复了本该有的体统。 “我有好消息,见你们姑娘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话,王熙凤笑着走进屋内,被丫头引着走向了书房。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宝钗这里是真的热闹,不止黛玉连迎探惜三春也在。 唯独缺了个贾宝玉,让王熙凤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我说伱们到哪儿去了,原来都待在这里……莫非是有什么好玩儿的?” 走到屋子中央,王熙凤神采飞扬道:“你们都瞒着我……怕是没把我这嫂子放心上!” 这时黛玉摇着团扇,转过头说道:“凤姐姐,以往联诗句作赋,我们请你次次都推脱,如今倒怪我们不请你了!” 以往不愿意来,除了王熙凤真作不来诗,也是因为她不得闲没时间。 眼下大小权力被收,她闲下来一个人也没事,才想着与姐妹们玩闹。 “林妹妹,那是我错了可好,我给你赔不是了!” 言罢,王熙凤当真行礼作揖,林黛玉却起身躲开了,引得迎春三人失笑不已。 这时宝钗走了过来,扶着王熙凤说道:“林妹妹就是淘气,这些天缠着我,问了不少古灵精怪的话,真真把人琐碎死了!” 听到这话,黛玉走到了迎春几人间,面带委屈道:“不过多喝了她几杯茶,就说这些话来编排我,咱们往后还是少来罢了!” 扶着王熙凤坐下,宝钗满是无奈道:“凤姐姐你听……她这是说的什么话!” 跟着说笑了一阵,王熙凤可没忘正事,对宝钗说道:“昨日姨妈吩咐,说让去礼部打听妹妹参选结果!” “今日你二哥哥一大早就去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妹妹你初选已经过了,或许就这两天……礼部就会派人来通知复选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宝钗松了口气,极为郑重说道:“多谢凤姐姐,琏二哥费心了!” 探春第一个起身道贺;“恭喜宝姐姐!” 迎春和惜春也跟着道喜,唯有林黛玉满是幽怨,走到宝钗身边说道:“你看吧……过不了几日就要到宫里去了,你还不珍惜跟我们玩闹的日子!” 她这话是半开玩笑半真心,只因她也确实舍不得宝钗离开,毕竟二人聊得实在太投缘了。 宝钗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这里的茶你随便喝,不会赶你走的!” “那还差不多……” 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黛玉展颜笑道:“方才飞令说到那里了,咱们继续……” 梨香院内莺莺燕燕正在说笑,而此刻一行几骑出现在了荣国府外。 一看来的是宦官,府门外守着的小厮可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入内禀告情况。 来人是邓安,今日他总算找着机会,前来完成朱景洪的嘱托。 下马之后,邓安趾高气昂走进了荣国府,此刻无人敢去阻挠。 进了垂门,邓安才停了下来,只因他也需要有人引见。 没一会儿,主事的贾赦就赶了过来,满是谦卑道:“不知公公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虽然不认识邓安,贾赦也把姿态摆得很低,即使从衣着上可以看出对方品级不高。 太监出了宫,到哪儿都自信满满,只见邓安淡然道:“奉十三爷的示下,来找金陵薛家问话!” 果然来头不小……贾赦心中暗叹。 朱景洪帮过贾家,而且还不止一次,贾赦自然是感激得很,当即赔笑道:“薛家在府上梨香院,我亲自领公公前去?” “那就有劳了!”邓安难得露出笑容。 “公公请!” 老实说,贾赦把位置摆得过于低了,但这也是他谨慎的体现。 宫里太监关系盘根错节,最好是一个都不要得罪,更何况邓安还是朱景洪身边的人。 领着邓安往梨香院去,贾赦一路上说了不少感激的话,希望邓安帮忙转达自己对朱景洪的谢意。 (本章完) 第175章 宝姐姐,我要审你! 第175章 宝姐姐,我要审你! 邓安到府的消息,很快传到贾家一干主子耳中。 薛姨妈正与王夫人闲聊,听到消息她俩就坐不住了,立刻动身往梨香院赶去。 “妹妹,我跟老爷如今被这般欺压,一会儿见了到访的公公,你可得多为我们说几句话!”王夫人一脸委屈道。 她其实更想元春出手帮忙,只可惜这亲女儿出嫁后,就仿佛跟荣国府做了切割,不说帮忙一年连问候都没几次。 这次家里出这么大事,元春不但没施以援手,还派人传话斥责,更是让王夫人伤透了心。 然而从元春的角度来看,王夫人就是pro版的赵姨娘,不明大势愚蠢至极。 “唉……我尽力吧!”薛姨妈无可奈何。 听过宝钗的分析,薛姨妈很清楚形势,知晓帮亲姐王夫人,反而有可能害了她。 这些天多番与王夫人谈话,薛姨妈其实一直在开导亲姐,希望她能接受现实。 且说贾赦带着邓安,一路赶到了梨香院外,这时邢夫人也赶了过来。 进入院中,贾赦当即吩咐道:“快请你们太太出来迎接,宫里邓公公来了!” “回老爷话,我们太太出去了!” “那还不赶紧去找!”邢夫人呵斥道,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摆弄威风。 院子里的动静,此刻也惊扰了屋内众人,好奇之下她们纷纷靠窗查看。 “中间那人是谁?怎会如此跋扈!”迎春忍不住开口。 一旁王熙凤叹道:“宫里来的人,个个都是如此!” 此前她管家时,可没少被宫里的大小宦官敲过竹杠,对这些人她可没好话。 这时探春好奇问道:“宫里的人,怎么来找姨妈?” 王熙凤猜到了缘由,于是看向了宝钗。 “我出去看看!”宝钗平静说道。 “不如等姨妈回来?”黛玉满是担忧。 几次宫里来人,都将荣国府搅得不安宁,所以黛玉把这些人看做了灾星。 如今这些人找上了薛家,只让黛玉感到担心,生怕宝钗有个好歹。 宝钗笑了笑,抚着黛玉瘦弱的肩膀,说道:“妹妹不必担心,往后我真进了宫里,少不得和这些人打交道!” 说完这话,宝钗走向了正厅,而后走出了大门。 看到她的出现,正摆谱的邓安立马换上了笑脸,小跑着迎向了宝钗。 “奴才邓安,见过薛姑娘!” 邓安如此区别对待,着实让站在后面的贾赦心塞,自己竟比不得一个晚辈有牌面。 这一切是因为,邓安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很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 给薛宝钗赏赐东西,承诺让宝钗选入公主侍读,让英莲去拜宝钗为师,让薛家住进行宫又给薛家赏了东西…… 做这么多事,不可能是因为薛家太太,更不可能是以为薛蟠,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走下台阶,隔着邓安一丈的距离,宝钗问道:“邓公公,不知此行有何赐教?” “十三爷令奴才过来问一声,薛大爷何时才能返京?” 话虽是这样说,但邓安非常清楚,朱景洪派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下来的要说的事。 此刻邓安也不得感慨,十三爷是没把他当自己人,否则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三天前来了信,说要些日子,何时归京实在说不准!” 对此邓安并不关心,而是接着说道:“薛大爷为十三爷办差,使姑娘一家有依无靠,十三爷吩咐了……姑娘若有什么难处的,可以尽管开口!” “多谢十三爷挂念!” “今话已带到,奴才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公公慢走!” 待邓安转过身来,贾赦夫妻立马迎上,奉承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邓安又恢复了死人脸,着实把贾赦气得不行,偏偏还得陪上笑脸。 待邓安离开后,黛玉众人便从房内出来,宝钗转身迎了过去。 “怎么这就走了,姨妈不是还没到吗?”黛玉问出了这番话。 王熙凤笑着答道:“这个小太监,倒是不同寻常,传了话就走,连赏钱都没要!” “宫里的事,谁能说得清楚,我们就别自寻烦恼了!”宝钗附和道,不愿多纠结此事。 作为当事人她看得明白,邓安此行真正目的就是她。 “行了行了,管他是个什么,咱们继续进去玩儿去!”王熙凤浑不在意,她只要知道薛家混得好就行了。 能引得朱景洪派人问候,在王熙凤看来这已经好得没边儿了。 很快,薛姨妈领着王夫人赶了过来,他们在路上已碰到等邓安,只是后者没多少什么话。 带着好奇,薛姨妈返回了梨香院,想要找宝钗问个清楚。 问明情况之后,薛姨妈倒是没有多想,而王夫人却起了跟王熙凤一样的心思。 往后薛家说不定能起来,正好作为自己的助力,若是能让两家接亲,那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看向了宝钗,越看心里越觉得满意,于是心里开始有了盘算。 有了长辈在这里,几位姑娘都觉得不自在。 王夫人跟宝钗说了一阵体己话,告辞离开时,探春几人也跟着离开了。 “林姑娘就留下吧,一会儿吃了午饭在走!”薛姨妈热心相邀。 黛玉正有此意,当即答谢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宝姐姐,我们到里边去玩儿!”黛玉看向宝钗,言罢直接拉着人往里走。 宝钗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一道进去。 扶着宝钗坐到椅子上,黛玉还将屋内丫头赶了出去,看得宝钗不明所以。 转身走向书案,黛玉拿起镇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倒把薛宝钗吓了一跳。 “林妹妹,你这又是玩什么把戏?” 谁知黛玉转过身来,一本正经说道:“宝姐姐……坐好,我要审伱!” “审我?”宝钗大感意外,同时觉得好笑。 “林青天,你要审我什么?” 走向宝钗,黛玉徐徐说道:“请宝姐姐告诉我,你跟十三爷是何关系?” “为何那宦官对你如此恭谨,为何他关心你有无难处,为何送宝姐姐这么多好东西,为何……” 黛玉心思聪颖,观察事物更是细致,这段时间她在宝钗处,可发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 比如各种御赐之物,比如每每提及朱景洪时,宝钗明显变化表情和眼神。 此刻,这些被情况被一一点出,顿时让宝钗变了脸色。 “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宝姐姐,你不肯说实话?那就我来说吧……真相只有一个!” 见黛玉胸有成竹的模样,宝钗不自觉问道:“什么真相?” 黛玉绕到宝钗身后,笑着说道:“想必是十三爷倾心于你,而宝姐姐你……也倾心于十三爷!” “你这死丫头,我撕烂你的嘴!” 宝钗羞恼不已,起身就要拉扯黛玉,后者早有准备很容易躲开了。 看着黛玉哈哈大笑的样子,宝钗也是气得不行,刚才那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 “今天我不教训你,往后你更得反天了!” 为避免被“报复”,黛玉笑着跑向了屋外,宝钗也跟着追了出去,此时淑女形象已顾不得了。 一边小跑着,黛玉一边笑着说道:“依我看啊,宝姐姐参选侍读,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还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宝钗越发恼怒。 “姑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都慢点儿跑……小心绊着了!” 此刻在梨香院外,贾宝玉偷偷赶了过来,只因他得知黛玉在此,于是偷偷溜过来见一面。 听着里边儿打闹声,贾宝玉顿时大喜过望,比起现在天天待学堂里,与姐妹们一切玩闹才有意思呢! 他才走进大门,就听见黛玉在说话,于是大声问道:“林妹妹,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度听到这个词,宝钗已是怒不可遏,停下来面色不善看向贾宝玉。 “与你无关!”宝钗语气冰冷。 越看宝玉越觉得来气,宝钗忍不住呵斥道:“你怎么又到内宅来了,信不信我去禀告姨丈!” 这话可把宝玉吓得不行,当即告饶道:“宝姐姐,我现在就回去!” 转过身去,宝玉心里不由嘀咕:“宝姐姐挺随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连话都还没跟林妹妹说!” (本章完) 第176章 初训 第176章 初训 皇宫,隆武殿外,朱景洪正在射箭。 今天是他接到差事的第二天,昨天调兵程序就走完了,只等着朱景洪派人去选拔军士。 他本想着亲力亲为,但这样做一来耽搁时间,二则未免太跌份儿了,所以他找了侯璟张临几人去。 侯璟这帮人能选入龙禁卫,弓马骑射的水平都很过硬,选拔优秀军士的眼光还是有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侍卫在军中都有关系,办事某种程度要更顺畅些。 所以此时,朱景洪就待在校场内等结果,同时将余下侍卫召集起来。 侍卫军选出的人,朱景洪跟他们不太熟,总得选些信得过的人监督,玩得要好的侍卫便是极好人选。 “十三爷,人都到了!”有侍卫前来禀告。 最后一箭射出,正中靶心之后,朱景洪将弓扔给了一旁的余海。 而后他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凉棚,这里已有二十多名侍卫候着。 待朱景洪靠近之后,这些人便依规矩要行礼,却被朱景洪挥手止住了。 “行了行了,都是老相识了,不必搞这些虚礼!” 一边说着,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众人则恭敬站在面前。 “今天叫你们过来,知道是什么事吗?” 其中有人已知晓情况,但多数人还是一脸茫然,只因当下消息传递效率太低。 “这次圣上交了我差事,让我整训一支军队,到时候圣寿节时校阅!” “此事,是圣上召内阁与五军都督府共议,最终才定下的重要差事!” 毫无疑问,这又是朱景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真实情况是,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不反对此事。 “差事办成了,必然是大功一件,我要功劳没什么用……所以就把你们叫上了!” 在交代任务之前,给侍卫们画饼必不可少,这一套朱景洪是越玩越溜了。 说到此处,朱景洪起身走向众人,面带笑容道:“咱们生死之交,有好事我能把你们给忘了?” 在场的这些侍卫,当初在应天城外,舍生忘死保护过他,感情深厚天然便能组成小团伙。 此刻听到朱景洪的这番话,他们都感到热血上涌,一种集体荣誉感陡然升起。 此刻有人高呼道:“十三爷,您说怎么干,咱们都听您的!” “十三爷,您就吩咐吧!” 双手虚按,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朱景洪开口道:“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训练从侍卫亲军挑选出的军队!” “训练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所有人的动作要整齐划一,要干净利落……” 接下来,朱景洪开始跟众人详细解释,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大致让众人听明白。 “十三爷,要做到整齐不太难,可要达到您说的整齐划一……那就难了!” 朱景洪表情严肃道:“不难的差事,还用得着我亲自督办?” “现在……伱们二十四人,按我刚才所讲到的,依高矮次序站成三列!” 说再多都是废话,朱景洪打算现在实操一遍,让这帮人加深记忆。 他不可能亲自去训练那一千多人,这些侍卫们脑袋瓜灵活,正好被他训练成教官。 这时有人嬉笑道:“十三爷,好端端的站三列作甚?” 显然,他们还没进入状态。 朱景洪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大声道:“我数到十,若是完不成,一会儿我们摔跤玩儿!” “一、二、三……” 听到要跟朱景洪摔跤,在场众人大惊失色,毕竟谁都不愿被揍得鼻青脸肿。 二十四人站成三列,着实不是什么难事,众人推推搡搡之间,朱景洪只数到八就完成了。 “现在都听好了,向左转!” 于是乎,突如其来的训练开始了,在朱景洪的口令之下,侍卫们不断做着动作。 最开始练这些出错在所难免,朱景洪依照前世那些训练手段,采用一人犯错全队受罚的办法。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众人被罚了几十次俯卧撑,总算是基本走整齐了。 众人被罚得很狼狈,但总算不再出大错,只是有时有人反应慢些。 这只是初体验,严格来说已经超标了,于是朱景洪命令众人歇息。 后勤准备是充分的,很快有宦官端来茶水,每个人都痛快喝了几杯大,解渴之后顿觉舒服不少。 “感觉怎么样?”朱景洪沉声问道。 “十三爷,要做到您说的整齐划一,那可真是太难了!” “是啊,咱们干走就这样,再配上您说的拔刀、持枪、挥盾,要统一就更难了!” 只听朱景洪沉声道:“现在到圣寿节,还有一个来月,时间足够你们练!” “接下来的七天时间,你们就专门练这个,练不好……往后咱们天天练摔跤!” “十三爷,那若是练好了,又当如何?” 朱景洪沉声道:“练好了你们就去练别人!” 短暂休息之后,对众人的训练又开始了,朱景洪要把所有动作走一遍。 一连过去了两时辰,在高压训练之下,众人基本掌握了口令和动作,接下来要做的是巩固和抠细节。 “诸位,此事不只关乎你们功勋,更关乎我大明国威伸展,你们一定要多用心,争取给圣上长脸!” “臣等明白!”众人齐声答道。 很快时间接近中午,朱景洪才让众人散去休息,顺道吃饭补充体力,并约定今天下午继续训练。 而朱景洪本人,则返回承明院准备用膳。 等他才走出隆武门,就看到邓安找了过来。 “参见十三爷!”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径直往外走去,问道:“情况如何?” “回十三爷,薛姑娘初选已经过了,只等着尚仪局复选通过,至于薛蟠薛大爷何时回来,薛姑娘也说不准!” “您要带给薛姑娘的话,奴才也已当面转达了!” “嗯!” “初选通过的是哪些人,你可都了解清楚了?” “回禀十三爷,入选的五十人里,多是武勋家的女儿,其中……” 听着邓安的介绍,朱景洪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背景大多比薛家好,而此番只有四人可以人选。 这也难怪原著之中,薛家最终会被刷下来,相较而言她太不占优势了。 “复选是由尚仪局负责,对吧?” 邓安答道:“由尚仪局选出八人,而后由皇后娘娘亲点四人!” 五十选八个,这淘汰率不是一般的高,朱景洪猜测宝钗在原著中,应该就是在这时落选。 思索一番后,朱景洪沉声道:“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去尚仪局一趟!” “是!” 尚仪局距承明院不远,去一趟费不了什么事,因其地处“偏僻”也不会引人注意。 皇后亲点容后再说,他得先替宝钗过了眼前这关,毕竟他答应人家了。 关于秦可卿,许多同人都将其设置为皇族血脉,但原著中并无这个说法。 其次在本书前面,多次提到过东华门事变时,主角三兄弟亲眼见到,所有堂兄弟全被斩杀,其实已经说明秦可卿跟皇族无关。 总结一下,别的同人可以设定秦可卿是皇族,而本书设定她就是个普通抱养的孩子。 (本章完) 第177章 全是关系户 第177章 全是关系户 吃过午饭趁着侍卫们休息的空档,朱景洪还真往尚仪局去了。 尚仪局在承明院以北,中间只需通过两道宫门,步行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参见十三爷!” 尚仪局大门处的小宦官行了大礼,神色间显得有些慌乱,显然没想到朱景洪会到这里。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径直走了进去,后面的小宦官立刻跟上。 尚仪局主掌管内外命妇礼仪起居事,除了门口当值和干粗活的是太监,其余全都是女官和宫女。 内外命妇少说也有上千人,管理这些人赏赐升黜,着实是很繁琐的事。 所以当朱景洪走进院内,基本没有看到无所事事的闲人,所有人都来往忙碌着。 “十三爷万安!” “十三爷万安!” 沿途女官宫女不断打招呼,等朱景洪走到了前厅时,得知消息尚仪陈萍急匆匆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属官。 “奴婢参见十三爷!” “罢了罢了,不必多礼!” 朱景洪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此刻有人端来热茶,陈尚仪亲自接过之后,递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十三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接过茶杯,朱景洪笑着说道:“三妹正选侍读,我听说快要复选了,所以过来看看!” 一听这话,陈萍便是心头一紧,只因最近过问此事的人太多,给她带来了很大压力。 喝了一口茶,朱景洪便问道:“这次复选过的,都有哪些人?” “快去拿册子来,给十三爷过目!”陈萍吩咐身后属官。 看着陈萍身后的几个人,朱景洪接着说:“她们就各自忙去吧,不必在此候着!” 找关系走后门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看到越好,他朱景洪也是要脸的。 “你们都退下!” 众人行礼之后,一个个也都退下了,毕竟手里还有差事没办完。 很快,有一女史拿来了册子,正是此番初选通过名单,以及各家的出身门第。 “十三爷请看!” “嗯!” 打开册子,朱景洪一一翻看起来,果然入选女子每个出身都很好。 直到第三十五页,朱景洪才翻到了薛宝钗,看完履历说明后他又继续往下翻。 一本册子看完,将近用了二十分钟,让一旁的陈萍腿都站软了。 “五十个人,尚仪局只选八个,你们如何可有定论?”朱景洪放下了册子。 “回十三爷,还得亲眼见了,才能……” 没等郑萍解释完,就被朱景洪打断:“第三十五页的薛家姑娘,我素有所知……才学样貌皆是上上之选,你们尚仪局可要给她一个名额!” “这……” “怎么……很为难?” “不瞒十三爷说,为此事已有不少人找到尚仪局,都要说情请托!”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便下了懿旨……说任何人不得干涉!” 郑萍解释得很小心,仿佛是自己错了一样,将打工人的不易诠释得淋漓尽致。 朱景洪沉声道:“我又不是外人,伱不必担心我娘那边,她若问起我会亲自解释!” “这……” “还不行?”朱景洪语气中已带有不满。 “十三爷,有些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即使奴婢将您说的薛家姑娘选入,只怕也难过皇后娘娘亲点这一关,您何必为此忤逆娘娘呢!” 朱景洪好奇道:“你怎么就知道,薛家姑娘过不了皇后娘娘亲点?” 郑萍徐徐答道:“侍读的名额有四个,主上亲点了一个,皇后娘娘点了一个,太上皇也点了一个……” 也就是说,四个名额已经被占用三个,现在还只剩下了一个名额。 “而睿王殿下,云阳王殿下,兴山王殿下,忠顺王殿下……” 郑萍一连说了七八个人,其中要么是皇家长辈,要么是他的嫡庶兄长们,全都来尚仪局打过招呼。 “他娘的,怎么全是关系户!” 朱景洪忍不住吐槽,让一旁的陈萍很是尴尬。 此刻他也算理解了,为何原著中宝钗会落选,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而是她身份背景不够硬啊! 短暂思索之后,朱景洪又说道:“刚才你列的那些人,我难道比他们差了?” “复选八人,你无论如何给我挤出个名额,除了睿王……你觉得我怕其他人?” 其实他连睿王也不怕,毕竟最后剩下的一个名额,他和睿王必有一场争斗。 薛家与贾家关系密切,我如此力推薛家人,老六只怕会认为背后是太子推波助澜,如此也可一箭双雕啊…… 想到这里,朱景洪脸上露出了笑意,而一旁的陈萍却面如土色。 她这尚仪的位置,实在是太不好坐了。 “十三爷,此事……” “我知道,你或许已答应了其他人,我若强要一个名额,就会有人被挤出去!” 站起身来,朱景洪极为仗义道:“若被挤出的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威逼的,让他们直接来找我便是!” 刚才提到的那帮人,只要被挤出的不是睿王,其他人还真不敢找朱景洪麻烦。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再不同意那就得罪了人了。 相比于得罪那些郡王,更受宠的朱景洪明显更重要。 “奴婢遵命!” “很好!” 见陈萍面带忧色,朱景洪徐徐说道:“你放心,他们若找你的麻烦,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虽在宫里人眼中,朱景洪是个浑人,但所有人也承认他说话绝对算数,替人扛事儿绝不含糊。 “多谢十三爷!” 送朱景洪出了尚仪局,陈萍返回后便召心腹议事,最终商定将乐安王推选之人排除。 乐安王朱景清,乃是当今皇帝第八子,如今二十二岁,受封郡王已有六年。 再说朱景洪出了尚仪局,办完这件事让他也算了了件心事,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过皇后那一关。 直接去跟皇后求情?那未免太低级了,应该是没办法才用的手段。 “毕竟是跟三妹选侍读,我看得从她这里想办法!”朱景洪喃喃低语。 “邓安……” “奴才在!” “就这两天,你再去一趟贾家,要低调些……” “告诉薛姑娘,就说复选的事我已替她办妥,让她不必担心!”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帮了忙不让人知道等于白帮,朱景洪可不会吃这亏。 “是,奴才明天跟御膳房的人出去!” “你办事,还是得力的!”朱景洪顺口夸了一句。 这话可让邓安心怒放,便自以为是朱景洪身边第一心腹。 余海张平安那些人,也就只能做点儿伺候人的笨活儿。 “奴才一定尽心办差,绝不叫十三爷失望!”邓安适时表忠心。 “嗯!”朱景洪微微点头。 (本章完) 第178章 上林苑内 第178章 上林苑内 当天下午,侯璟几人就将军士选拔完毕,一千五百多人开赴了上林苑。 因有谕旨在身,朱景洪便直接领着侍卫,赶从皇城赴上林苑。 上林苑虽是皇家猎场,同时也是历次校阅演武之处,所以营房校场都是现成的。 来到上林苑的校场,看着列队整齐的军队,朱景洪不得不承认,侍卫上直军选出的精锐,整体素质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些拿着丰厚军饷的皇帝亲军,即使还未经过严苛训练,此刻便已有不动如山之势。 有这样的强军在手,也难怪大明威震周边列国,使得桀骜不驯的草原部族归服。 身着甲胄,朱景洪打马走在了军阵前面,调转马头面向军阵。 “诸位……知道我何人?” 现场一片死寂,朱景洪提高声音道:“怎么没人说话,都哑巴了?” 有他这番提醒,底下有一副千户答道:“十三爷,有事儿您就吩咐吧!” 侍卫亲军的千户,乃是正六品武官,品级已然不算低了。 回话这人约摸二十六七,去年才从龙禁卫外放的副千户,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朱景洪。 “诸位……十三爷是谁?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安抚着胯下躁动的马儿,朱景洪接着说道:“我听说新人履任,底下人为防上官欺压,会聚起一条心给他下马威!” “我今天也算新官上任,你们总不会也要给我个下马威!” 朱景洪半开玩笑的说,虽然不是那么好笑,但他身份摆在这里,现场众人还是露出了笑容。 因为这至少说明,这位十三爷平易近人,接下来还是比较好相处。 “看到你们都笑了,想来还是给我面子,不会故意为难我!” 一听这话,众人笑容更甚,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这正是朱景洪想要的。 他不会直接训练军队,所以可以充分装好人,事成后收获拥戴跟美名即可。 “诸位……你们可知,为何今天把伱们召过来?” 这个士兵们还真不知道,上面只下了令让到上林苑,具体做什么完全没说。 “侍卫上直军是精锐,你们则是精锐中的精锐!” 夸奖不要钱,朱景洪自然是猛着夸了,做好人就要把形象立住嘛! 紧接着他又说道:“这次召你们到此,只为了三件事……” “第一,让你们立功!” “第二,让你们立大功!” “第三,还是让你们立功!” 听了这话,众人顿感好奇起来,同时心里还有些激动。 朱景洪这样的身份,肯定不可能骗他们,那么立功就极有可能,想到这里众人就更高兴了。 “这次的差事很重要,乃是圣上亲自交办,办好了官升两级,甚至三级都有可能,钱财赏赐更是少不了……” 毫无疑问,朱景洪又开始了画饼大法,而且是非常直白的讲,这很对在场军士胃口。 朱景洪可谓用尽了前世那些手段,古人们那经得起这些,一个个顿时被调动起积极性,只等着赶紧开干了。 察觉到气氛差不多了,朱景洪做出总结:“诸位,回报很丰厚,但任务也很艰巨,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 前世打鸡血的手段虽好用,但此刻却没有人回答,正因尊卑关系处在这里,士兵们岂敢擅自开口。 “大声回答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零散有几人回话,都是队伍中的军官。 “其他人都哑巴了?我没听清,到底有没有信心?”朱景洪声音越发的高。 “有!” 这一次,众人声音越发的高,气氛已完全被调动起来。 在当下的时代,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动员会,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当然了,这也的得益于朱景洪身份够高,值得现场所有人信赖。 相同的话,如果让身份不够的武将来说,很难达到现在这个效果。 “既然都有信心,那本轮整训就正式开始,今天上午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按照安排好的队列,所有人记住自己的位置!” 到场的一千多号人,将按兵种站成方队,具体站法朱景洪已构想好,并已全部交给了侍卫们。 所以在他下达命令后,侍卫们各自来到了对应方阵,接下来将由他们具体安排。 在明军组成之中,相对于地方都司和京营,侍卫上直军无疑要高傲些。 但面对龙禁卫的侍卫,他们可就傲不起来了,所以还是很听招呼,何况还有朱景洪在上面压着。 当朱景洪开始练兵时,带着任务邓安再度出现在荣国府外。 因受了朱景洪的嘱托,邓安这次明显低调了些,至少不在用鼻孔看人了。 不怪他如此小心,只因做太监也内卷,邓安的位置随时都可能被取代。 毕竟承明院宦官多,其中聪明人也有不少,他邓安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昨日突然被告诫,邓安便猜测是有人眼红告的密,不然朱景洪怎会知晓自己在外面的情况。 且说邓安进了荣国府,虽然他已极尽低调,却还是引出了不小动静。 贾宝玉正从学堂里回来,然后就和邓安碰上了。 此前进宫的经历,让他对太监很看不惯,但即使他心里不舒服,此刻也懂事的让到了一边儿去。 今日贾赦不在,邓安是被贾琏两口子领着进府。 遇着宝玉,贾琏只简单问了两句,倒是王熙凤走得慢被宝玉留住了。 “凤姐姐,那太监是什么人?” “是宫里来的,十三爷派来的!” “怎么又是十三爷,他派人来咱们府上做什么?”宝玉好奇问道。 “来找你宝姐姐的,兴许是为参选侍读的事!” “原来是为这个,宝姐姐一心往宫里挤,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贾宝玉嗤之以鼻。 此刻他却忘了,若非嫁入皇家的亲姐力保,只怕他连小命都丢了。 王熙凤干笑了两声,嘱咐宝玉赶紧回去温书后,便急匆匆的追了进去。 两天时间宫里两次派人到府,可见宝钗在朱景洪心里的重要性,王熙凤又岂能不去看看。 待王熙凤远去,一旁的茗烟说道:“二爷,宝姑娘若是进了宫,往后咱府上又多一条门路了!” “什么门路?谁稀罕她的门路!”宝玉冷冷道。 “我原以为,这位宝姐姐是脱俗之人,哪知她竟如此俗不可耐,如今连林妹妹都被带偏了!” 越说贾宝玉心里就越不舒服,最后说道:“要我说……她离开咱府上也好,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茗烟提醒道:“二爷,宝姑娘她们毕竟是客,您这样说……被老爷听见了,只怕又得挨罚!” 宝玉板起脸教训道:“哼……只要没你们嚼舌头,老爷怎么会知道!” (本章完) 第179章 岂不是轻而易举 第179章 岂不是轻而易举 “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原是我不晓事……随口胡说的!” 见宝钗不为所动,黛玉绕到了她身侧,满是乞求道:“好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宝钗只得转向另一边,拿起书自顾自的看。 黛玉也不气馁,当即又绕到了另一侧,同时说道:“好姐姐,我错了……” 待宝钗绕到另一侧,黛玉又跟着转了过去,最后弄得宝钗不胜其烦。 “好姐姐……” “你就安静些吧!”宝钗无奈道。 黛玉面露欣喜,随即拉住宝钗衣袖,说道:“宝姐姐,伱原谅我了?” 既然已经破功了,宝钗也不再装高冷,只得面含幽怨道:“再被你纠缠下去,我都要被吵死了!” “宝姐姐,昨日是我胡说,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是我错了!”黛玉态度极为诚恳,一脸委屈极让人怜惜。 “昨日?昨日什么事?我可记不得了!”宝钗一脸茫然。 黛玉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道:“正是呢……昨日哪有什么事,我却也记不住了!” 言罢,黛玉端起茶杯递向了宝钗:“宝姐姐喝茶!” 接过茶杯,宝钗笑着说道:“可不许有下次,不然……我可就不饶你了!” 黛玉俏皮一笑:“再不敢了!” 听得此言,宝钗嫣然一笑,这才喝下了一口茶。 正当黛玉想趁热打铁,好好修复姐妹关系时,突然听外面传来了禀告声。 “姑娘,昨天那位公公来了,太太请您出去一趟!” 听到这话,宝钗顿时看向黛玉,果然见对方面带怪笑,打趣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似乎知道黛玉在想些什么,宝钗瞪了她一眼后说道:“再敢起坏心思,小心你的皮!” 用团扇遮住笑脸,黛玉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宝钗这才起身走向外面,此刻薛姨妈已将邓安迎进厅内,并让丫头上了茶水。 薛姨妈正要询问情况,这时宝钗已从后堂出来,原本坐着的邓安立马起了身。 这个小细节,可被王熙凤两口子发现了,二人极有默契对视了一眼。 “薛姑娘,十三爷派奴才来告诉您,复选的事已向尚仪局打过招呼,请您不必担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邓安说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让宝钗面子上只觉得难堪。 暗中托关系这事,着实不太光彩。 当然了,这毕竟是朱景洪的好意,宝钗也非不识好歹之人,于是致谢道:“劳烦公公跑一趟,请公公替我谢十三爷!” “姑娘客气了,再过三天就要复选,姑娘可不要误了时辰!” “多谢公公提点!” “事情办妥,我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邓安就是如此干脆利落,他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明白如宝钗这样的人,硬贴只会适得其反。 “公公,我送您出去!”贾琏当即起身。 薛姨妈和王熙凤也跟了出去,宝钗只送到了屋子门口,待其转过身却见黛玉出现。 “宝姐姐……” 看着黛玉笑容可掬,宝钗板着脸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宝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心里藏着秘密?” 说完这话,黛玉转身就逃,宝钗已然追了上去。 二人一番嬉戏打闹,直到薛姨妈返回才停下,黛玉还缠着薛姨妈告了状。 “宝丫头,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到欺负起妹妹来了!”薛姨妈面带不满。 “娘……都怪林丫头,你可别被他哄骗了!”宝钗实在气不过。 而躲在薛姨妈身后的黛玉,此时却仍一脸坏笑,更让宝钗气得牙痒痒。 “宝丫头,再过两天就要复选,你可得好生准备……” “复选当天,娘娘就要亲点侍读,大意不得!” 宝钗点了点头,苦着脸道:“知道了!” 这时黛玉插话道:“姨妈不必担心,有十三爷一路护着,宝姐姐选个侍读,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我让你再胡说!” 一时间,这俩丫头又打闹起来,看得薛姨妈是连连摇头。 再说贾琏两口子,他俩亲自将邓安送出了府邸,然后才折返往自己院子赶去。 “刚才你都看见了?十三爷对薛妹妹,还真是上心得紧呢!”王熙凤面带微笑。 点了点头,贾琏答道:“谁说不是呢,薛家能搭上十三爷,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后天薛妹妹去宫里,你得亲自去送,东西都要准备周全!” “嗯……我去就我去,需要什么东西你准备就是了!” “你倒是图便宜!”王熙凤没好气道。 偏偏在这时,邢夫人领着几个婆子出现,让王熙凤迅速收敛了心神。 “太太!” “琏儿,你们俩整天无所事事,成个什么样子?再这样混下去,人都要废了!” 邢夫人虽是在说贾琏,眼睛却是盯着王熙凤,纯纯的指桑骂槐,可见她们婆媳关系有多差。 “太太教训得是!”贾琏不欲多争。 其实只要王熙凤服软,邢夫人还是愿意接纳她,可前者就是不低这个头,自然让邢夫人横竖看她不顺眼。 “哼!” 邢夫人甩袖离开,王熙凤终于不再忍着,当即吐槽道:“太太揪着咱们不放,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担心百年之后的事!” 贾琏作为长房长子,未来是注定要袭爵的,邢夫人如果稍微有点儿长远眼光,就不该如此欺压他们两口子。 “这些话别胡说,被扣上不孝的名头,那可就惨了!” “这里又没旁人,你何必如此胆小!”王熙凤不以为意。 二人正说这话,却听身后有人招呼。 “二婶子,二叔……” 贾琏二人回头,却见身后一身材长条,斯文清秀的少年迎了过来。 “原来是芸儿,你来府上做什么?”贾琏问道。 “二叔,最近一直闲着,我娘说让我找些事做,兜兜转转没个筹算……今日到府,是想从二叔处讨个差事!”说这话时,贾芸还不太好意思。 “这要是以往嘛,给你安排个事做也不算什么,可如今……你也知道,如今二老爷不管事了!” 贾琏笑着说道:“所以呀,你真要讨差事,得到老爷处去!” 这可让贾芸犯迷糊了,老爷不是琏二叔亲爹吗?怎么还分出了个彼此? 这也怪他少到公府中来,对府中内情不太清楚,否则他就不会闹这乌龙了。 但在贾琏二人眼中,这个时候贾芸还愿意来求自己,这着实是真的尊重自己,比府那些白眼狼强多了。 “芸儿,倒也真有个差事,只是没多少好处,你可愿意去办?” “二婶子吩咐就是!”贾芸连忙答话,他可没挑剔的资格。 “金陵薛家姨妈的旧宅在修缮,只是没个妥当人过去看着,为此姨妈已多次找过你二叔,帮忙寻个信得过的人去督促!” “你若有意,就派你去吧!” 说完这话,王熙凤看向了贾琏,后者只是微微点头。 “侄儿愿去,多谢二婶子,二叔提携!” 言罢,贾芸就要行大礼,贾琏二人坦然受了。 (本章完) 第180章 王子腾 第180章 王子腾 经过上午的部署安顿,被抽调的军士们找好了住处且完成组队,并由侍卫们讲解了基本口令。 然后一整下午,这些士兵们就都在站(骑)军姿,并观摩朱景洪训练侍卫们。 当然了,也不是整个下午都在训练,朱景洪安排了两次休息,并跟一些军士军官聊了几句。 而此刻,则是第三轮训练结束,朱景洪正在组织比武,并拿出一百两作为赏银。 而比武的内容,是难度最高的骑射,这玩意儿没点儿功夫来不了。 所以即使眼下进入火器时代,骑兵也是待遇极高的技术兵种,训练难度大且成本极高。 据朱景洪所知,以大明如今的体量,侍卫亲军和京营的骑兵,加起来也到七万。 再说这次比武,有一百两的彩头在,士兵们自是热情高涨,纷纷拿出了最强的本事。 成绩最好的前五名,都拿到了赏赐,对朱景洪自是感恩戴德。 虽每人不过分得十几二十两,但这已相当于他们半年俸禄,对普通士兵着实算得上重赏。 现场热情高涨之际,只听侯璟高呼道:“十三爷,您不也弓马娴熟,要不给大家伙儿露一手?” 这时张临也跟着喊道:“十三爷骑射无双,如今正好弓马齐备,您就让大家见识一番吧!” 越来越多侍卫起哄,更有侍卫亲军年轻武官帮腔,现场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牵马,拿弓!”朱景洪语气豪迈。 见他果真要露一手,在场士兵们皆翘首以盼,他们都听说过朱景洪骑射无双,却认为很可能是吹捧出的。 可当见到朱景洪跃身上马,士兵们就知他功底不浅。 当接过制式战弓后,朱景洪拿住弓身揉了揉,随即笑道:“这太软了,取我硬弓来!” 实际上,侍卫亲军所用之步弓,当骑弓用就已经超标了,谁知朱景洪还嫌不够。 只要不是说大话,只从这一点上,士兵们就知他有真功夫。 等拿来朱景洪专用的硬弓,只看外观众人就惊呆了,这玩意儿他们别说射了,能拉开都不容易。 十三爷真能拉得开? 众人刚冒出这想法,就见朱景洪直将弓弦拉满,直接惊掉了他们都下巴。 “看来传言不虚,十三爷果真勇武无双!” 这是现场大多数人的心声,此刻他们已经抛去了怀疑,只想见识朱景洪接下来的英姿。 待沿途箭靶被摆好,便见持弓跨马开始前行,只是前行方向有些奇怪,竟距离箭靶越来越远。 直到与箭靶平行相距六十米,朱景洪才来勒住箭绳停下,这比士兵们方才远了二十米。 紧接着,朱景洪又沿着与箭靶排列的平行线,朝着更远处打马离去,这是要留足够的加速距离。 此刻,校场上已极为安静,所有人都盯着朱景洪,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现。 “驾……” 当距离足够后,朱景洪勒住缰绳停下,而后调转马头调整了方向。 双腿一夹,战马自被朱景洪催动,而后开始不断加速。 狂风扑面,朱景洪神采飞扬,他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 距离靠近,只见他取箭、上弦、拉弓到放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人是赏心悦目。 最为关键的是,在如此快的速度和如此远的距离,箭矢极为精确命中了靶心。 稍微眼尖的人还发现,箭靶竟已被射穿了,于是乎惊讶得喊了出来。 “十三爷威武!” “十三爷果真名不虚传!” 此刻,看着朱景洪连续命中目标,现场所有人都在惊呼,现场变得越发热烈起来。 而在场外,此刻却来了不速之客,看着校场上的情形赞叹不已。 “十三爷骑射无双,我看天下难有敌手,别的不说……仅他这射箭的速度,天分再好的人手臂也受不住!” 说话这人身着青灰色圆领袍,头上是武人常见的幞头,年纪约摸在五十左右。 仅从其言谈举止,便可知他来头不小,不出意外应是将军一类人物。 这时,其身后一粗犷汉子答道:“大人,这是天生的武曲星,咱们这些凡人比不了!” “是啊……咱们都是凡人!”王子腾叹息道。 没错,这位听着动静过来的中老年人,便是正三品威烈将军,后军都督佥事兼显武营总兵官,一等子王子腾。 “大人,要不进去看看?” 王子腾摇了摇头:“算了,这是年轻人的地方,我这样的老头子,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也只是听到动静过来,如今明白了是何情况,满足了好奇心也就够了。 跟着王子腾一道转身,粗犷汉子小声问道:“将军,听说圣上有意,让您就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总督西北军事,此事当真?” 王子腾不置可否,徐徐说道:“别瞎猜了,一切自有圣上做主,做臣子的奉旨行事便是了!” 粗犷汉子笑着说道:“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儿八成是准了,卑职在此提前恭贺将军!” 行都司面临的情况更复杂,所以就任的都指挥使,官阶要比地方都司高一级,跟京营总兵官一样由都督佥事兼任。 而区别在于,唯有任职过都督佥事的武将,才有机会提拔为都督同知,所以这位将军才会恭喜王子腾。 然而听到恭贺,王子腾却板起了脸,冷冷说道:“此事休要再提,军国大事皆由陛下处置,臣下焉可妄议!” 这种高级人事任免,泄露风声反而会出现变故,所以王子腾不希望有人议论。 见王子腾真生气了,这粗犷汉子脸上应是,他这算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二人一言不发往前走着,王子腾心里却在叹气。 依照他军功和资历,正常来说前两年就该走出这一步,可因为他家跟贾家连了姻,致使皇帝对他始终有疑虑。 如今贾家又闹出了不少事,便可能再度对他产生不利影响,所以王子腾对履新也没报太大希望。 但他也知道,若今年自己跨不出这一步,这辈子便再无更进一步的机会。 随着王子腾二人走远,校场上朱景洪已射完了十二箭,每一箭都洞穿了靶心,引发了现场喝彩狂潮。 不得不说,在场的军士们真正开了眼,此刻是打心底赞颂朱景洪的英武。 跃下马背,朱景洪把弓丢给了陆育新,在海浪般涌来的赞叹声中,极为淡定的离开了。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人潮。 当他正准备坐下,宣布训练继续之时,有一小宦官飞奔而来,告诉他皇后娘娘召见。 这可真是稀奇事,朱景洪想不通缘由。 但皇后相召他不得不去,于是告诫侯璟等人组织训练,他自己则往宫里赶了去。 (本章完) 第181章 朱云笙的条件 第181章 朱云笙的条件 在旗手卫士兵护送下,朱景洪从北面进了京城,而后才进入了皇城之中。 当他来到坤宁门外,时间已过去半个小时,可见皇城规模之大。 当他进了坤宁门,院子里却不见皇后身影,平日此刻她都在此修剪草。 “我娘叫我过来,她人怎么不在?” “回十三爷,娘娘正在后堂,跟几位诰命喝茶说话!” 听了禀告,朱景洪遂问道:“哦……皇后娘娘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这……奴才不知!” 此刻既有外臣在,朱景洪不好直接闯进去。 这时他本该令人通传,等待皇后的召见。 但他却没这么做,只因为他不着急,且打算先见自己妹妹一面。 “三妹可在?” “回十三爷,公主在房里练字!” “我先去瞧瞧她,我来的事不必禀告母后!” “是!” 打发了这小宦官,朱景洪便朝朱云笙住处走去。 坤宁宫是个很大的四合院,朱云笙就住在东侧配殿。 配殿内空间很大,有书房卧房等十几个房间,未来几位侍读也将住在此处。 进了配殿正厅,示意当值的宫女不要出声,朱景洪小心走进过道,来到了书房的门外面。 从外悄悄看进去,只见身着淡绿色对襟短袄的朱云笙,安坐在椅子上运笔书写着,一旁是正研墨的杨静婷。 这丫头,认真起来还有模有样……朱景洪暗自赞许。 看了十几秒钟,里边认真的几人都没发现情况,于是朱景洪假装清了清嗓子。 “嗯哼……” 听到动静,书房内的两人被惊动,抬头就看到了朱景洪。 “十三哥!” 撂下笔,朱云笙起身绕过书桌,迎着朱景洪走了过来。 “十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专门来看你!” “空着手来看我?”朱云笙笑着问道。 “额……” 这天可就没法聊下去了,朱景洪一时找不到话说。 见他吃瘪的样子,朱云笙笑出了声,随即说道:“十三哥,空着手就空着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三妹,如今哥哥我被拘在宫里,吃的喝的跟你一个样,想给伱送点儿什么,你也没看得上眼的!” “若你实在要,等会儿跟我去承明院,喜欢什么你就拿什么吧!”朱景洪很是郑重道。 朱云笙撇撇嘴:“你那里都是些刀剑枪棒,连书都没几本……我能拿什么?我看还是算了吧!” 见自己被鄙视,朱景洪拍了拍胸脯,说道:“三妹,往后等哥哥出去了,你要什么东西只管说,能弄的我一定给你弄来!”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朱云笙不免好奇起来,这可不像十三哥会说的话。 被朱云笙直勾勾盯着,朱景洪还以为脸上有东西,于是忍不住用手擦了擦脸。 “十三哥,无事献殷勤……你找我有事?” 果然,生在帝王家的人,就没一个是简单的……朱景洪暗自感慨,同时将朱景源排除掉。 “三妹,我还真有点事想跟你说!” “说吧!” 看了一眼屋里的杨静婷,朱景洪低声道:“咱们出去说吧!” “神神秘秘的,出去就出去说吧!” 朱云笙说完,便向杨静婷打了招呼,然后当先往外走了去,后面朱景洪立刻跟上。 来到外面廊道,朱景洪屏退左右之后,朱景洪看着咱家嫡亲妹妹,极为郑重问道:“三妹,你老实说……十三哥对你如何?” 如此严肃的问题,倒叫朱云笙极为意外,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图。 “十三哥,有话你就直说吧,说这些就外道了!”朱云笙笑着说道。 见她不上道,朱景洪也不强求,便收起严肃展露笑容道:“三妹,有个小忙……要请你帮我!” “什么忙?”朱云笙更好奇了。 “额……过两天亲选侍读,你能不能亲自到场,选其中有位薛家姑娘!”朱景洪说得有些扭捏。 听了这话,朱云笙幽幽道:“总共四位侍读,太上皇,父皇,母后……都安排了人,就剩这么一个名额,十三哥也要替我做主?” 这话表述平静,却将朱景洪怼得哑口无言。 太上皇和当今帝后的安排,肯定不可能被推翻,那么确实就只剩一个名额了。 若这还让朱景洪占了,那确实对朱云笙很不公平。 “三妹,那……嗯……” 朱景洪本想夸夸宝钗,可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语言,才学容貌本就是仁者见仁的东西,拿来作论据着实不太有说服力。 都信誓旦旦答应人家了,如今事情办不成,岂不堕了自己威名? 想到此处,朱景洪越发无奈,一时间想不到对策。 见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朱云笙却说道:“十三哥,妹妹我也非铁石心肠之人,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你!” “嗯……啥?真的?”朱景洪大喜过望。 “只是我帮了你,往后若有什么事求到你,你可别置之不理!” 希望出现了,朱景洪岂能不牢牢把握,当即开口:“三妹,你把十三哥当什么人了?你可是我的嫡亲妹妹!” “有什么事,只要十三哥能做到,你直接吩咐便是了!” “当真?” “当真!”朱景洪笃定道。 朱云笙左右看了看,便低声说道:“最近我就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这让朱景洪大感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三妹有话你直说便是,咱们之间不要客套!” “听说十三哥可出入皇城,如今在上林苑领着差事,妹妹倒也想出去转转呢!” 从出生到现在,朱云笙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坤宁宫度过的,最大的活动范围是皇宫。 皇宫虽大,待久了也会觉得小,所以朱云笙对宫墙外很好奇,有去外面转转的想法也不奇怪。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朱景说了句废话。 “当真?” “当……真!”第二次说出这两个字,朱景洪感到有些艰难。 此刻他终于能理解,此前在金陵他偷着往外跑,太子朱景洪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就说定了,你这忙我帮了!” “嗯!” 朱景洪有些魂不守舍,他在担心皇帝事情败露,自己会不会被皇帝老头儿打死。 “十三哥,你不会怕了吧!” 害怕朱景洪反悔,朱云笙使起了激将法。 “我怕?我怕什么?” 即使害怕,朱景洪也得打肿脸充胖子,他可不想失信于人。 “十三哥顶天立地,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朱云笙适时捧了一手,随即问道:“十三哥,你为何要荐那位薛家姑娘?” “因为她家救过我性命,我答应要帮她选上侍读!” “原来如此……” 正当朱云笙要问详情,却见一小太监飞奔而来,禀告道:“十三爷,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本章完) 第182章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第182章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难道本章说和评论犯法?最近怎么如此安静!】 事实上,当朱景洪到了坤宁宫时,就有人向皇后禀告了消息。 所以杨清音觉得很奇怪,为何朱景洪来了不过来见她,反倒去找了朱云笙。 “娘娘,臣家也有个女儿,年纪与公主相仿,若娘娘不嫌她愚笨,不如也召她入宫做个玩伴!” 说这话的,乃是忠靖侯史鼐之妻,一品诰命夫人高氏。 俗话说,落魄勋贵自己玩儿,中流勋贵相互交往,上流勋贵攀附皇家。 如高氏这般,能不时进宫跟皇后闲聊的,在当下这大明朝可不多见,足可以说明史家圣眷之隆。 事实上,仅从客观条件来看,史家如今一门双侯,本就是大明独一份的存在。 要知道,在降等袭爵制度下,世祖朱审焯所封的四王八公,除北静南安二王外,其余子孙均已降等至侯爵以下。 换句话说,侯爵已是现如今,除皇室和开国武勋外,能够达到的最高爵位。 此刻高氏所说的“女儿”,其实就是她的侄女史湘云,她是把人自小当亲女儿养的。 如今趁着参选侍读一事,将史湘云推到公主身边,往后这没爹没娘的小侄女,也能多一个依靠不是……这是高氏朴素的想法。 听了高氏的话,杨清音笑着说道:“你家的教养,我也是知道的,可你家姑娘年纪终究小了些,等大上一两岁再说此事吧!” 最近为选侍读这事儿,来求杨清音的人有不少,全都被她给回绝了,毕竟口子一开就不好收拾。 “是!”高氏也不再多说,心意表达到也就够了。 就在这时,只听厅外传来一道声音:“娘,人家也是一片心意嘛,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用说,自然是朱景洪进来了,也就他会如此没规矩,而旁人已是见怪不怪。 领他进来的是英莲,在路上已告知他里面是谁觐见,所以听到高氏推自家女儿,朱景洪就猜到很可能是湘云。 同为十二钗之一,朱景洪自然也想见识一下,所以才开口帮着说话。 正式侍读虽只有四位,但多一两位玩伴,其实也就皇后一句话的事。 “跟你有何干系?” 看向“胡说”的小儿子,杨清音面带不愉之色。 今日她叫朱景洪过来,就是为其到尚仪局施压,干涉侍读选拔之事。 如今这件事还没说,这小混账又乱伸手,杨清音心里高兴才怪了。 “怎么没关系?笙儿是我亲妹妹,她选侍读我也得帮着把关! “伱帮着把关?”杨清音一时竟气笑了。 这小混账不知自己的德行?他有什么脸来说这番话? 当着外人,杨清音还是给朱景洪留了面子,所以这些话她并未直说。 恢复了皇后应有的雍容,杨清音淡然道:“你们先回去,我正找老十三有事!” “是,臣等告退!” 众人起身行礼之后,又向朱景洪施了一礼,然后才小心退出了大殿。 待这些人离开,朱景洪顿时堆上了笑脸:“娘……您找儿子何事?” 没看朱景洪的表演,杨清音自顾端起了茶杯,徐徐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为何去尚仪局胡闹?干涉内廷事务!” 干涉内廷事务,这帽子未免太大了,于是朱景洪条件反射般说道:“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此事难道还有假?” “你可真是威风,我看这坤宁宫的凤印干脆你也拿去,要封谁要赏谁自己随便就是!” “这……不太好吧!”朱景洪面带惶恐。 “啪”的一声,杨清音将茶杯重重撂到茶几上,随即呵斥道:“你个小王八蛋,还真想拿老娘的凤印?” 朱景洪也很干脆,当即跪到皇后面前,卖惨道:“娘……儿子绝无此心啊!”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一心替那薛家姑娘着想,在金陵多番赏赐,在进京时让其随队赶路,还让他们住进了凤阳行宫……” “如今到了京城,你又帮她参选侍读,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原来老娘啥都知道,亏自己还遮遮掩掩的……朱景洪暗自吐槽。 此刻他才算明白,为何那么多人到尚仪局找关系,皇后却只找了他过来问话。 原来小题大做背后,是自己的底都漏了。 “额……娘,我在金陵时遭反贼袭击,是薛家人不顾一切相助,才让儿子幸免于难!” “儿子如今帮他们,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只是为了报恩?” 朱景洪接着说道:“儿子还让薛家帮忙做了些事,也算是回报他们一下!” “是吗?”杨清音语气饶有深意。 “额……确实如此!” “老十三!” “儿子在!” 站起身来,绕到朱景洪身后,杨清音语气严肃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吧?” “啊?这……这……” 看朱景洪这窘迫样子,杨清音便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对薛宝钗更好奇了。 “看来我猜对了!” “娘……古人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我也好逑!”见瞒不住,朱景洪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了。 感慨着儿子果真长大了,杨清音接着说道:“你不是带了英莲回来,怎么又喜欢上了别人?” 眼看皇后没有恶意,朱景洪半开玩笑道:“娘……古人也没说,窈窕淑女只能求一个!” “你才多大年纪,如今就这般心,往后可如何得了?”杨清音板着脸教训。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嘛!” 老实说,朱景洪这样确实胡闹,可一想到小儿子又不是太子,也非老六一样的贤王,胡闹一些貌似也没啥。 毕竟家里条件在这儿,不过是情窦初开喜欢几个女子,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王妃给他定好了,无论他找多少个女人,往后府中也翻不了天。 想到这里,杨清音想起了自家侄女,暗道接下来可得好生培养,争取让她做个合格的王妃。 当然了,此刻不免感到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才会让小儿子如此记挂在心。 “听说你如今,又到宫外胡闹去了!” 眼看皇后不生气了,朱景洪便自己起身了,笑着说道:“娘……儿子办的可是正经差事!” 瞥了朱景洪一眼,杨清音冷笑道:“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啥?自己借此扩大影响力,为夺嫡做准备的心思,也被皇后看透了? 心虚的人,总是容易担惊受怕。 好在皇后说道:“什么差事,不就是想出去折腾,皇宫狭小拘着你了是吧?” 朱景洪松了口气,连忙承认道:“娘,上林苑有重兵把守,你就别担心儿子了!” 转过身来,杨清音训斥道:“我不担心刺客,我是怕你骑马砍杀,不小心伤了自己!” 接下来,皇后又是一番耳提面命,虽然唠叨但也着实是关心,朱景洪摆出了认真受教的模样。 (本章完) 第183章 尚仪局复选 第183章 尚仪局复选 接下来的两天,朱景洪全扎进了训练之中,在他的督促和侍卫们教导下,各部都已基本掌握了动作要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通过一次次的重复训练,一步又一步的提高标准,将队伍训练到整齐划一的程度。 当朱景洪热衷于训练时,时间来到了尚仪局复选的日子。 荣国府梨香院内,在薛姨妈亲自招呼下,几个丫头替宝钗梳妆打扮,只为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皇后。 当然了,薛宝钗否掉了母亲富贵雍容的装扮思路,而是要以清雅素净为主。 有她的力主,薛姨妈也拗不过,便只能依着女儿的想法来。 说是装扮,但依着薛宝钗的意思来,最终的结果和平日区别不大,只是多了几件首饰罢了。 “这样怎么能行呢?”薛姨妈满是担忧。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宝钗看向母亲:“依女儿看,这就挺好!” 这时王夫人说道:“行了,宝丫头自有定计,咱们就别徒增烦恼了!” 除了王夫人,此刻邢夫人和王熙凤也在,其后则是迎春探春惜春。 “老太太来了!” 外面提醒声音落下,只见鸳鸯和几个丫头,扶着贾母走进了屋内,身后还跟着手持团扇的黛玉。 “我们来迟了!”贾母面带笑容,看起来颇为慈祥。 王熙凤迎了过去,笑着说道:“老祖宗,您也亲自过来了!” 看着王熙凤,贾母佯怒道:“只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了?” 而后他才看向薛姨妈,笑着说道:“宝丫头是贵客,今日进宫参选,我怎能不来送她!” “老太太能来,是宝丫头的福气!”薛姨妈笑道。 看向宝钗,贾母先是一怔,随即说道:“宝丫头今日这装扮,未免太素净了些!” “这都是宝丫头的意思,她历来有主见……我也劝她不住!” 薛姨妈才说完,只见宝钗也迎了出来,行礼说道:“见过老祖宗!” 如何装扮,毕竟是人家的事,贾母此刻也不好多说,便提点和勉励了几句。 这时外面来报,说车轿已经准备周全,问宝钗何时动身进宫。 “现在出发吧,千万别误了时辰!”贾母语重心长道。 “嗯,咱们走吧,宝钗!” 作为亲娘,薛姨妈要送宝钗去皇城,颇有后世高考陪读的意味。 一众女眷送宝钗母女来到二门,这里已有几顶轿子等候着,抬轿的小厮们都低着头等候。 众人正在道别,却见黛玉找上了宝钗,脸上满是不舍道:“宝姐姐,你去了可要早些回来!” “怎么,没我……你还过不了日子?”宝钗笑问道,此刻她其实也感到忐忑。 然而黛玉却笑不出来,而是面带哀伤道:“伱这一去,定是要蟾宫折桂,往后等你进宫侍读,咱们可就难相聚了!” 毫无疑问,在贾宝玉被赶出内宅后,黛玉的心已被知心姐姐宝钗占据。 所以想到往后再难相聚,黛玉自然是伤感无比,所以希望今日宝钗早些回来。 见黛玉当真有些伤心,宝钗扶着她双肩道:“瞧你说的,我是进宫做侍读,又不是去做奴婢!” “真选中做了侍读,每逢节庆也有假期,咱俩自少不了相聚之时,却被你说得像生离死别!” “你这小脑袋里,成日里都想些什么!”宝钗点了黛玉一指,语气中满是宠溺之意。 被劝解一番后,黛玉心里好受了些。 但下一刻,她又固态萌发,忍不住打趣道:“宝姐姐宫里宫外都有人疼,自然不会伤感离别了!” “你这丫头……” 宝钗顿时气急,自己正经宽慰,反倒被这丫头打趣,真是岂有此理。 正当她要上手,却听一旁薛姨妈唤道:“宝钗……该出发了!” 看着退后几步的黛玉,宝钗面带微笑,低声说道:“林丫头你等着,回来我再收拾你!” 言罢,她也不在多耽搁,与母亲一道上了轿子,被小厮们抬出了府门。 大门处,贾琏领着十几个小厮等着,今天将由他负责送宝钗进宫。 待宝钗一行离去后,荣国府内女眷们各自散去,黛玉则跟迎春几人去了王夫人处。 几个姊妹说笑之间,贾宝玉也悄悄过来,在书房门口引出动静,引来黛玉注意后招了招手。 “林妹妹~我有话跟你说!” 见是宝玉,黛玉虽感欣喜,但经过宝钗这些的教导,她也知道跟宝玉独处不合适。 斜了宝玉一眼,黛玉说道:“二哥哥有话就直说吧!” 看着迎春几人在,有些话贾宝玉不好意思说,便提醒道:“林妹妹,你出来我跟你说!” 咬了咬牙,黛玉对迎春三人道:“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知又耍什么鬼点子,我且出去看看!” 迎春几人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因这种事以往没少发生。 出了书房,二人来到了院中。 屏退左右之后,贾宝玉满是欣喜道:“林妹妹,宝姐姐总算走了!” 他当然很高兴,因为在他看来,是宝钗抢走了黛玉,对方走了黛玉也就回来了。 “你盼着宝姐姐走?”黛玉反问道,语气中已带有不满。 宝玉正在兴奋之中,浑不在意答道:“有她在……岂不把妹妹也教坏了?还是早点儿走了好!” 林黛玉气不过,遂反问道:“宝姐姐怎么就教坏我了?” 贾宝玉的认知中,是宝钗让黛玉疏远自己,这就是他所谓的教坏。 可没等他回答,就听黛玉泪眼婆娑道:“二哥哥,你居然这样说宝姐姐,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怎么会是这样?贾宝玉一时手足无措,连忙就开始安慰黛玉。 听到动静,丫头婆子们都涌了过来,将这闹别扭的两人给拉开了。 拉着宝玉离开,袭人低声劝道:“二爷,你怎么又欺负林姑娘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大太太那边,还不知道怎么生事呢!” 如今不比以往,现在是邢夫人管家,正一门心思挑二房错处,袭人是真的担心宝玉被罚。 事实上,经过上次“浩劫”之后,阖府上下都对宝玉有意见。 若不是老太太一心护着,贾赦都想召开家族会议,将宝玉这灾星给逐出贾家。 且不说宝黛二人闹别扭,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赶路,宝钗一行来到了东安门外,她将从此地进入皇宫。 除了轿子,经过侍卫检查通关文书和身份信息,宝钗孤身一人进了东华门,里面已有尚仪局女官接引。 当然了,英莲本人被朱景洪要过来,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宝姑娘,您跟我来!”英莲笑着打招呼。 孤身进入这威严深重的皇城,宝钗比常人要强但依然紧张,此刻看到英莲这位熟人,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 跟尚仪局女官打过招呼,英莲便引着宝钗入内,二人不免闲谈起来。 (本章完) 184.第184章 十三弟糊涂啊 第184章 十三弟糊涂啊 “英莲,你在宫里过得如何?” 听到宝钗询问,英莲顿时倒苦水道:“进了宫里,我被安排到坤宁宫当值,每天就是打扫枯枝落叶,日子过得很无趣……比跟姑娘在一起差远了!” “你没跟十三爷在一起?” “没有,自打进了宫,我就去了坤宁宫!” 回话之后,英莲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些天如何?” 宝钗答道:“我倒还好,只是在京吃住不太习惯,比不得应天家里!” 二人就这么聊着,大概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出现在了尚仪局外。 “宝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会儿我们在坤宁宫见!”英莲嫣然笑道。 宝钗不免失笑:“伱就如此笃定,复选我一定能过?” “我不但知道你复选能过,还知道皇后娘娘也会选你!”英莲大有深意。 看着英莲远去,宝钗抬头看了眼“尚仪局”的匾额,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此刻尚仪局前院内,已有二十多名女子到场,众人只是看了宝钗一眼,然后就恢复了各自闲聊的状态。 “宝钗?”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宝钗遂转身循着声音望去,然后便看到甄琴向她走来。 靠近之后,甄琴把宝钗拉到一边,笑着说道:“你终于到了,我一直都等着你呢!” “等我?”宝钗有些好奇。 “可不是等你,前天我姑奶奶,就把初选名单给我看了!”甄琴脸上不无得意。 “原来如此!” 宝钗有些紧张,所以此刻并不想多说,这种心态其实很正常。 然而甄琴却是自来熟,靠近宝钗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左右看了看,甄琴越发小心道:“我的王妃之位,可能不保了!” “啊?”宝钗完全没想到,甄琴会说出这句话。 甄琴跟她说过那些话,此刻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甄琴有甄太妃帮着,如今都说出这等话,显然来了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分析到这里,宝钗不由得愣住,这关自己什么事?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前几日,皇后娘娘召了侄女进宫,已经定下了公主侍读的身份!” “听我姑奶奶说,那人就是皇后娘娘准备的儿媳妇!” 听到这里,宝钗不免心情沉重,甚至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怎么?” 见宝钗面带愁容,甄琴说道:“唉……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当不成王妃也没什么,做侧妃也不虚此行了!” “难道你非嫁十三爷不可?”宝钗发问。 “十三爷是英雄豪杰,除了他谁还配得上我?”甄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听着甄琴接下来的絮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参与复选的人已经到位。 尚仪局的人也已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身体、言行、仪态方面的比试,每一轮都有人被刷下来。 最终,仅有宝钗甄琴在内的六人留下,其余四十二人全部被刷下来。 其中不是所有人都失望,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姐,不愿意进宫给人当陪衬很正常。 在一阵喧闹之后,被刷下来的公侯小姐们,被尚仪局女官引了出去。 “诸位,你们复选通过,且先在此休息,用过午膳之后……将去坤宁宫觐见皇后娘娘!”尚仪郑萍亲自训话。 接下来,她又讲了觐见皇后的规矩,足足啰嗦了十几分钟,才让众人到了耳房休息。 “她可真是啰嗦!”甄琴忍不住吐槽。 见她这没心没肺发样子,宝钗提醒道:“你少说几句吧,被人听到岂不白白得罪人!” “我姑奶奶是太妃,还怕了她不成?”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宝钗觉得已是仁至义尽。 当宝钗众人等待之时,在上林苑负责训练的朱景洪,此刻心思已然不在此处。 “我得过去看看才行!” 念叨了这么一句,朱景洪当即喊到:“叫王杰过来!” 王杰为龙禁卫百户,乃是实职正六品武官,与侍卫亲军副千户一个级别,但只要外放起码是从五品。 换句话说,此刻在校场之内,王杰可以说官阶最好。 没一会儿,王杰飞奔而来,他主要是负责监督,相对来说行动要灵活些。 “十三爷,您找臣有事?” “我呢……有些事要处理,这里你替我盯着!” 让自己盯着训练,这是十三爷信任啊……王杰大为欣喜。 自从上次“泄密”事件后,虽然一众兄弟原谅了他,但王杰自己心里却扎着刺。 如今有这机会,他如何能不把握住,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十三爷放心,臣就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督促好训练!” 见王杰如此激动,朱景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醒道:“再练半个时辰,就让他们休息吃饭,下午再接着练……晚些我来检验成果!” “臣领命!” 看着朱景洪离去,王杰低声道:“十三爷晚些要检验,不能让他失望……我看还得加练!” “再练一个时辰,然后再说吃饭的事!” 没错,在朱景洪要求的基础上,王杰直接加了一倍训练量。 时间逐渐流逝,朱景洪回到皇宫时,宝钗等人还在尚仪局歇着,等待着皇后的传召。 朱景洪本打算去尚仪局看,可才进宫就被朱景渊缠住了。 “六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何必搞得如此神秘?” 被朱景渊拉到角落,这让朱景洪有些不耐烦。 “十三弟,听说前两日,你去了尚仪局,帮金陵薛家过了复审?” 这厮怎会问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朱景洪混不吝道:“怎么?犯法了?” “十三弟你糊涂啊!”朱景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怎么糊涂了?”朱景洪很懵,不知老六抽什么风。 “是不是老四撺掇你干的这事儿?” 老六竟真是这样想的,倒叫朱景洪省了许多功夫,但他此刻不能直接承认。 犹犹豫豫之后,朱景洪笃定道:“六哥,你可别瞎想,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果然,朱景洪的犹豫,让朱景渊以为他是要隐瞒,心里更加肯定是太子的把戏。 “老十三,太子他是利用你,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兄弟!” “可我们就是亲兄弟啊!” 朱景洪继续装傻,看得朱景渊是既生气又无奈,这样的蠢蛋自己怎么就拉拢不到。 靠近之后,朱景渊语重心长道:“十三弟,往后你要少跟老四来往,信六哥的准没错!” 而此刻在不远处,太子朱景渊从走了过来,正好看见朱景洪二人密谈。 他俩都是从乾清宫来,只是前后脚而已。 眼见朱景渊又挖自己墙角,朱景源顿时就不乐意了。 “老六,你们在聊什么?” (本章完) 185.第185章 果然是一支宝钗 第185章 果然是一支宝钗 【章末彩蛋,大家可以看看!】 在其他任何事上,朱景源都可能优柔寡断,唯独有人跟他抢十三弟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随便聊聊,四哥……难道我们兄弟,现在连说话都不行了?” “人十三弟想跟谁说话,难道还要先请你的示下?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论牵强附会跟倒打一耙,朱景源比之老六可差远了,几句话就给朱景源扣了帽子。 “你……老十三,我可没这意思!” 朱景源回这一句,又显示了他的“愚钝”,吵架时就不能顺着人家挖的坑去解释。 只听朱景渊反问道:“不是这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四哥……十三弟把伱当兄长爱戴,你可不能把人当枪使!” “你胡说八道……”一时间,朱景源竟有些心虚。 只因他自己也认为,拉拢朱景洪是为了利用对方,作为厚道人他自然会心虚。 见太子眼神飘忽,朱景渊更笃定自己判断正确,于是冷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老六,你不要血口喷人……” “做了还怕别人说?” 于是乎,堂堂大明帝国的两位嫡皇子,就这样在宫墙角落打起了嘴仗。 但朱景源是单纯“应战”,而朱景渊在这里耍嘴皮子,一方面是觉得逗老四好玩儿,同时也是为了让朱景洪加深印象。 于是朱景洪只能劝解,将他二人给拉开了。 当然了,为了不让太子多心,朱景洪选择了送他回去,看得朱景渊是牙痒痒。 “这个老十三,怎么就这么蠢……被老四骗得团团转,怎么就不愿意跟着我!” 看着朱景洪二人远去,朱景渊呢喃道:“看来要拉拢他……得下血本才行!” 如今朱景洪领着差事,所以可以出入皇宫,此刻便送太子回了东宫。 一问他还没吃午饭,朱景源就非要留他一起用膳。 “四哥,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左右都要吃午饭,何必再去其他地方耽搁!” “可是……” “十三弟,你就听你四哥的吧,他可时常记挂着你,说从金陵回来你们就少往来了!” 得知朱景洪到来,元春也赶到了前厅来,就是要帮太子留下他。 走到朱景洪身边,元春笑着说道:“何况前些日子,有你相助我们才化险为夷,太子爷至今还未答谢你呢!” 坐到主位上,朱景源笑呵呵答道:“十三弟,说起上回之事,现在我想起来都后怕,多亏有你!” “我已命厨房做菜了,有你最喜欢吃的烤羊腿,还有……” 此刻,元春直接开始介绍菜品,全是朱景洪喜欢吃的,可见准备是非常的充分。 盛情难却,此时朱景洪不留下,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看着身旁言笑晏晏的元春,朱景洪只得答应:“那就……多谢四嫂款待了!” 这时朱景源说道:“就不谢谢你四哥?” 朱景洪却反问道:“四哥不是要谢我吗?” 东宫热情张罗宴席的消息,朱景渊刚回府就收到了,气得他又砸了件宋代汝窑,引得陈芷抱怨他败家爷们儿。 就在朱景洪用午膳时,获得复选通过的六人,此刻在尚仪局女官引领下,徐徐往深宫内走去。 奉天殿、崇政殿、乾清宫…… 一座座高大的宫殿,陆续出现在薛宝钗眼前,带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冲击。 果真是天家气象,壮丽恢宏令人神往……薛宝钗暗自感慨。 最终,她们一行被引到了坤宁门外,引路的女官进了宫门去禀告。 看着坤宁宫高大的门楣,以及那精美而多姿的雕梁,薛宝钗对里面越发好奇起来。 “宣……待选侍读觐见!” 听到里面宣召声,经过临时培训的一帮女孩儿们,都低着头分走上了台阶,脚步轻盈走进了宫门内。 此刻的院子里正前方台阶上,已经摆好了一张椅子,左右各站着两名尚仪局女官。 而宝钗六人在宫女们引导下,分成已一列站到了院中,一个个低着头静心等待着。 但此刻在坤宁宫正殿内,皇后已然隔着纱窗,观察着外面的一帮女子。 “谁是薛宝钗?” 听到这话,郑萍勾着腰答道:“启禀娘娘,左起第二个便是!” “我猜也是她了!”杨清音点了点头。 只因在这几名女孩儿中,薛宝钗容貌气质都很出众,让她想不关注都不行。 “还别说,这老十三着实有些眼光!” 皇后自言自语,郑萍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接话,于是只陪着笑而未多说。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朱云笙开口道:“娘,要不就选了这薛家姑娘?” “为何?” 皇后突来的问题,让没有准备的朱云笙一时语塞。 “嗯……因为……因为这位姐姐,看起来……好相处些!” “听说老十三找过你?是不是请你帮他说话?” “啊?没有啊……哪有这回事!”朱云笙连忙否认。 没有理会女儿撒谎,杨清音转过身,却走向了其中偏厅精舍内。 只听杨清音说道:“一个一个传进来,我要亲自问话!” “是!” 随着郑萍出去传懿旨,第一位姑娘被带进了乾清宫。 能到此地的每一位姑娘,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但面见皇后也未免忐忑,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差异来。 瞧着第一个人单独进殿,宝钗的心也微微紧张起来,于是他看向了身旁的甄琴。 却见这丫头正盯着一旁盆景,看着上面跳动的鸟雀出神,只怕都忘了这是在坤宁宫。 果真傻人有傻福,可惜我没个做太妃的姑奶奶…… 可才想到这里,宝钗就想起了朱景洪,暗道自己同样有贵人相助。 大概几分钟后,第一个被召见的人出来,外面侯着的众人虽好奇,却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发问。 第二个被叫走的是甄琴,谁知她进去过程更短,大概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 “宣……薛宝钗觐见!”女官的声音充满威仪。 听到召见,宝钗立马振奋了精神,迈着莲步款款往台阶走去,在女官引领下进了宫殿。 偏厅精舍门槛外,摆放着一个黄色垫子,显然此处便是参拜皇后之处。 依着此前学好的规矩,宝钗缓缓跪到了地上,而后叩首参拜道:“民女薛宝钗,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眼前身着素雅,在一众女孩中风格迥异的少女,杨清音第一印象还是很满意的。 “抬起头来!” 宝钗只得抬起头来,目光却一直盯着地面,只为让皇后可以看清自己。 如今近距离看,见宝钗生的冰肌玉骨,容貌亦是上上之选,杨清音在心里忍不住赞了几句。 “你就是薛宝钗?” “回禀娘娘,民女便是!” 杨清音笑了笑,说道:“宝钗……果然是一支宝钗!” (本章完) 186.第186章 皇后的考教 第186章 皇后的考教 【起点已经不指望了,qq阅读的评论区,咋没几个人发言呢?】 皇后的夸赞,是对薛宝钗的认可,这让她稍微轻松了些。 “起来回话吧!” “谢娘娘!” 待宝钗起身后,杨清音又开口道:“进来说话!” 听到这四个字,门口站着的郑萍极为惊讶,除了后宫嫔妃和那些一二品诰命们,其他人可没资格进入这精舍。 显然,这是对薛宝钗的礼遇。 但皇后的这一手,也让薛宝钗更紧张了,毕竟眼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只是来自金陵的小丫头。 端起茶杯,杨清音问道:“听说你在金陵,救过老十三的性命?” “回禀娘娘,这话对也不对!” 这可让杨清音好奇了,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看了薛宝钗一眼,杨清音问道:“这话怎么说?” “回禀娘娘,当日在应天城外,十三爷被反贼偷袭,一路撤到民女家中别院!” “当时反贼层层围困,一度杀至府邸之中,若非十三爷提刀来救,民女只怕已命丧黄泉!” 杨清音点了点头,她却没想到还有这些隐情。 如此说来,这俩孩子还算生死之交了……杨清音暗自想道。 紧接着杨清音笑道:“患难见真情,那我皇儿为你多番奔走,想来也不只是为报恩!” 患难见真情,这是她跟皇帝的写照,此刻杨清音显得越发和煦。 她虽是开玩笑,宝钗却不敢轻慢,当即答道:“十三爷仁义,对民女一家多有照拂,薛家上下自是感激不尽!” 宝钗是在纠正,这不是对她个人的照拂,而是对薛家的照拂。 对此杨清音不以为意,毕竟有些话她也不便说的太明,总得给人姑娘留些面子。 放下茶杯,杨清音接着说道:“你们家立了大功,损失了不少田地钱财,朝廷却未褒奖赏赐,伱们家有没有怨言?” “护卫十三爷周全,本就是做臣民的本分,若令十三爷伤及半分,那便是民女一家的罪过!” “如今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又岂敢奢求朝廷赏赐!” “本分……说得好啊!” 此刻,杨清音想到了朝堂的那些大事,忍不住感慨道:“若这世上多些你这样的明白人,天下就太平无事了!” 薛宝钗不敢接话,但通过刚才一番谈话,她已经没有最开始的紧张。 她大概可以确认,皇后对自己是满意的,侍读的身份应该稳了。 “朝廷不赏自有隐情,但本宫却不能不赏!” 说完这话,杨清音看向了一旁的女官,后者一招手便有两名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只听女官朗声念道:“皇后娘娘懿旨……” 一听这话,薛宝钗连忙跪在了地上,磕头之后听着女官念着懿旨内容。 把薛家夸奖一番后,才开始公布赏赐内容。 首先是白银两千两,然后是一些上等锦缎,再然后才是给宝钗的一些首饰。 这些东西是皇后所赐,对薛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已经超越了东西本身的价值。 “叩谢皇后娘娘!”薛宝钗再度叩首。 “起来起来!”杨清音笑容和煦。 对她来说,朱景洪就是心头肉,薛家救下了朱景洪,无论如何都是要重赏的。 “老十三胡闹,才让你们失了朝廷奖赏,让你们受了委屈,如今你们有什么难处……都可直接跟我说!”杨清音越发慈祥。 当然了,这又是她的一番考教,只因她知道薛家到京是何目的。 只要薛宝钗提出,让自己哥哥补缺的事,皇后自然会马上允准,然后恩情也就两清了,最后日后再帮衬一把。 事实上,薛宝钗也想到兄长补缺之事,但此刻她却犹豫了,最终她决定不提此事。 皇室的人情,只有不用才有价值。 “娘娘厚赐,民女已是惶恐难安,岂敢再有贪心之念!” 杨清音笑了笑,问道:“我听说,你家兄长还未补缺,难道你不打算帮他一把?”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只要给够时间总能思虑周全,可问题是薛宝钗没有思考时间。 让皇室欠人情这事儿,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这很考验宝钗的反应能力。 事实上,和宝钗的对话杨清音确实提高了难度,前面几人都没这些过程。 在杨清音看来,目前所定下的侍读之中,准噶尔那位和甄琴都不靠谱,自家侄女又过于内向文静 所以这最后一个名额,她要给女儿选聪颖机敏的侍读,宝钗是她着重考察的对象,难度自然会提高一些。 “回禀娘娘,朝廷选缺自有制度,若家兄德才兼备,自会得以补缺!” “若家兄才能不及,而民女强求娘娘拔擢,非但坏了朝廷制度,且会有辱娘娘圣德!” “以薛家上下性命,也难恕其罪!” 宝钗的答案自然是满分,完全超出了杨清音预料,暗道这丫头未免太聪明了些。 “很好……很好!” 皇后如此夸赞,让周围一帮宫女大感惊讶,她们可很少听皇后如此夸人。 “好孩子,你下去吧!”杨清音脸上笑容更甚,此刻对宝钗称呼都变了。 “民女告退!” “去吧去吧!” 待宝钗离去,杨清音依旧夸赞道:“这孩子着实……着实不错!” 听到母亲接连不断的夸赞,躲在暗处的朱云笙实在忍不出,从帷幕后迈步走了出来。 “娘……她真有那么好?” 朱云笙有些吃醋,毕竟她作为亲女儿,都没被母亲如此夸过。 她之所以在这里,本来是打算替宝钗说话的,如今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她很好,往后你要多跟她学,知道吗?” “额……”朱云笙无奈应了一句。 以前她渴望选侍读,那样便可以一起玩耍,如今看来这哪里是选玩伴,完全是就在给她找老师。 “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间去!” “嗯!”朱云笙情绪低落,只能转身落寞而去。 紧接着皇后又开始传人觐,但有了宝钗珠玉在前,其他人都显得木讷了许多,导致一个比一个出来得快。 最后所有人被召见完毕,重新返回了庭院内候着。 大约过了几分钟,只见郑萍走出了大殿,站在台阶上停驻扫视众人。 “诸位……皇后娘娘懿旨,甄琴薛宝钗二人入选,其余人赐云罗锦一匹,蓝田玉笔一支,上等清水砚一方!” 换句话说,领了赏赐的众人,就可以各回各家了,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看着宝钗也被选中,甄琴是既高兴又失落。 自己堂堂太妃的侄孙女,好不容易才选中了侍读,将一帮勋贵高官的女儿都比下去了。 薛宝钗什么档次?家中连个官儿都没有,居然能跟自己一起共事! 再看宝钗平静的表情,甄琴心中再难升起优越感。 (本章完) 187.第187章 宝钗拿什么跟我斗 第187章 宝钗拿什么跟我斗 得到赏赐的女孩儿们,在女官带领下走出了坤宁门。 而薛宝钗和甄琴,则被女官引领着前去拜见公主。 “薛姑娘,皇后娘娘赏赐您的东西,晚些时间会有人送至府上!” “多谢了!”宝钗微笑答道。 听到这话,甄琴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同样入选她可啥东西都没有。 但她是个要强的人,无论心里有多难受,脸上都不会表露出半分。 二人被领到东侧公主寝殿,此刻朱云笙已穿戴整齐,等待着两位侍读来拜见。 当然了,同为侍读的杨静婷,此刻就站在朱云笙身侧。 “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待宝钗二人起身,朱云笙对房间内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别看她小小年纪,此刻说话却自带威仪,让人不敢拒绝。 待这些外人离开后,朱云笙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向了宝钗二人。 “往后我们,就得一起住在这屋子里,虽说是君臣……但也是姊妹!” 看向宝钗三人,朱云笙郑重道:“所谓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往后我们一条心!” 所谓的一条心,就是不能打她的小报告,为了往后自己的美好生活,朱云笙可谓是费劲了苦心。 “你们放心,往后宫里宫外有我护着,谁都欺负不了你们!” 说完条件画大饼,对皇室子弟来说跟吃饭一样简单,甚至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 “都互相介绍一下吧,伱们之间也相互认识一下!”朱云笙又坐回了椅子上。 “公主,我先来……”甄琴第一个冒头,来响应公主的号召。 “我叫甄琴,来自江南甄家,我爹是通州市舶司提举,我姑奶奶是当朝太妃,我家里……” 甄琴开口滔滔不绝,啥大实话都往外说,让朱云笙听得很有兴致,暗道这人倒是很好玩儿。 “往后你住左侧第三间,跟我隔壁!” “谢公主!”甄琴满心欢喜。 “我姓杨名静婷,来自……” 待杨静婷说完之后,朱云笙看向了宝钗,这个连她都有些嫉妒的女子。 “启禀公主,民女姓薛,闺名宝钗,家住金陵……” 宝钗的自我介绍比较简短,只把该说的东西说了一遍,内容自是显得平平无奇。 “你就是宝钗?我娘把你夸上了天,我十三哥也捧着你……” 听到这话,宝钗倒还没怎么也,一旁的甄琴却更委屈了。 皇后夸她也就罢了,怎么十三爷也捧着她?她不就是长得漂亮些,有什么了不起的……甄琴心中越发的酸处。 走到薛宝钗身后,朱云笙徐徐说道:“我倒没看出来,你有何不同之处!” 别看她要小三岁,此刻一本正经起来,让宝钗也感到了压力,人家毕竟是公主啊! “公主,民女本无出奇之处,只是得天之幸……蒙皇后娘娘看重而已!” 听宝钗回话妥帖,朱云笙也没在逼问下去,只是说道:“我娘打算让你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很刁钻了,听皇后的就得罪公主,听公主的就会得罪皇后。 “公主明德知礼,又那哪需民女看顾!” 听到这话,朱云笙忍不住笑了,而后走到宝钗面前,说道:“你说得不错……我又何须人看着!” “民女……” “行了行了,往后别自称什么民女了,听着怪生分的……方才我既已姐妹相称,往后就自称你我吧!”朱云笙对房间内几人说道。 规矩都是皇家定的,那自然是公主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是!” “你刚才想说什么?”朱云笙再度看向宝钗。 “民女……我能待在公主身边,该向公主学习修礼习德才是,正所谓见贤思齐便是如此!” 朱云笙笑得更欢了,家里可没人这样拐弯抹角的夸过她,以至于此刻她看宝钗越发的顺眼了。 “你说得好,本公主确实很贤,你们都要跟我学才是!” 见公主如此大言不惭,一旁的杨静婷忍不住低下了头,经过几天相处她可知道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宝钗,你就住左边第二间,等会儿我就让人收拾出来,明天你就住进来吧!” “多谢公主!” 此刻,她们几个就算认识了,接下来便是气氛随意的闲谈。 到了这里,才是宝钗真正发力的时候。 一番畅谈下来,在场几人无不佩服她的学识,朱云笙更是不再轻视她。 同样学识高深的杨静婷,面对宝钗也不再故作高深,虽是闲聊却已有比个高低的心思。 以至于她俩讨论的话,很多时候让朱云笙和甄琴跟不上趟,即使说的每个字她二人都能听懂。 四人各聊各的,转眼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宝钗姐姐,接下来你就要住在宫里,今天你就早些回去,跟家里人道个别吧!” 这话显得朱云笙很有礼貌,但她说这番话的目的,本质上是为了停下谈话,只因为她已有些受不了了。 “婷妹妹,公主都说话了,那我们明天再聊?”宝钗面露微笑。 往后在这宫里,又寻到一位不输自己的姑娘,这让宝钗深感的欣喜。 若是林妹妹来了,只怕也会喜欢上这位婷妹妹……宝钗思忖道。 “明日进宫,我们再辩一辩南华经!” 宝钗笑道:“明日我可就有备而来了,婷妹妹可得准备好!” 没有准备都说这么多话,明天准备好了还得了?我是不是也得多看点儿书,不然就跟那甄琴一样傻乎乎的……朱云笙心里嘀咕着。 这时甄琴开口道:“公主,我也要回宁寿宫去,跟我姑奶奶道别,我就跟宝姐姐一起告辞了!” “那好,今日就到这里吧!” 告辞之后,甄琴便领着宝钗出了寝殿,等候在外的女官给宝钗送上了腰牌。 有这东西在,皇宫内的大多数地方,宝钗都可以随意出入。 “这个我早就有了,是我姑奶奶赐给我的!”这个时候甄琴还不忘显摆。 “那太妃可真疼你!”宝钗适时送上夸赞。 “对了,姑奶奶前几天赏了我几匹锦缎,都是上呈宫里的贡物,我送给你两匹吧……” “这……不太好吧!”宝钗本能的拒绝,毕竟那是太妃赏给甄琴的。 但她哪儿知道,甄琴已打定心思充面子,这东西她是不要也得要。 “哎呀……你就跟我走吧,你我姐妹有什么不好的!” 在甄琴热情邀请下,宝钗虽不愿去也只得妥协,这让甄琴得意无比。 等会儿让你见了太上皇和太妃,你就知道咱们的差距了,宝钗……你拿什么跟我斗! 想着这些,甄琴心里美滋滋的,她就是如此容易满足。 (本章完) 188.第188章 薛家那孩子不错 第188章 薛家那孩子不错 当甄琴领着宝钗去到宁寿宫时,朱景洪才从东宫里出来。 本来只是跟太子吃个饭,哪知对方喝醉之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起来。 即使有元春跟他劝解,也挡不住太子往外倒苦水。 当然了,在听太子废话的同时,朱景洪也了解到了些新消息。 比如现如今朝廷的格局是,因为在大朝会上被打压,如今有更多人倒向了睿王府。 非常明显的一个现象是,弹劾东宫属官的奏折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直接弹劾起太子,说他在金陵和江北结交外官。 这些弹劾并非空穴来风,所以让朱景源难以应付,最近已写了不少自辩奏疏。 换句话说,如今朝堂上表面平静,暗地里已是风起云涌。 事实上,如果不是太上皇圣寿节将至,皇帝有意压制此事,只怕早就闹翻天了。 走出东宫,朱景洪忍不住感叹:“太子这位置,多做多错,少做也错,不做更错……难呐!” “幸好我还不是太子……这事儿暂时烦不到我!” 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朱景洪便朝宫里赶去,他要去坤宁宫打探一下情况。 当他要通过乾清宫时,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站住!” 在皇宫里能对他这样说话的,自然只有皇帝一人了。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转过身来,看着被太监簇拥着的皇帝,朱景洪连忙行礼:“爹……儿子是去跟娘请安!” “这个时候请安?你什么时候这般孝顺了?” 都说晨昏定省,可这眼下是大中午,请安着实不是时候。 没等朱景洪编出理由,朱咸铭接着问道:“你不是在上林苑练兵吗?如今练得如何了?” “练得还行,比刚来时已好出不少,只是儿子还觉不够,必须精益求精才是!” 朱咸铭也朝着深宫内走去,边走边问道:“如此说来,你还很认真了?” 跟在皇帝身边,朱景洪笑着答道:“爹,读书儿子静不下心,干这些事儿可不用人教!” 瞥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冷冷道:“读书静不下心……看来伱很得意嘛!” 朱景洪连忙答道:“这……儿子绝无此心啊!” “上林苑练兵,过几天朕得了闲要看,你最好练出个名堂来,否则……绝不轻饶!” 在皇帝呵斥下,朱景洪不自觉颤抖了身子,随即答道:“是!” “只是儿子有个请求!” 这个时候不提要求,在朱景洪看来简直浪费。 “说!” “为保军威严正,儿子想给军士们换上新的甲胄,还请父皇允准!” 所有人都换的话,那就是一千五百多套。 侍卫上直军使用扎甲,一套成本大约耗费二十两,等同于小康之家一年的收成。 一千五百多套甲胄,换算过来就是近三万两,这已是不小的一笔开支。 见皇帝不表态,朱景洪接着说道:“爹,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我要你来教?”皇帝声音陡然提高。 “儿子不敢!” 背着手,朱咸铭思忖道:“我记得北四卫,年初更换了三千多套,用到现在也还有九成新,你找几位指挥使匀一下,不就行了?” 甲胄的更新是分批进行的,一个卫五千多士兵,每一年能批到七八百套,七八年时间就能全换一遍。 朱景洪立马解释道;“爹,这次是给列国使节看的,咱们穿得半旧不新,岂不让各汗盟土司使节以为,咱大明连新甲都穿不起?” “要我说……要换就全换新的,您批个一千多件,给军士们换一套,每人一套!” 一千五百多套,三万多两银子,朱景洪轻飘飘就说出来了。 见皇帝仍不表态,朱景洪心一横说道:“爹……这么点儿东西,您不会给不起吧?” “你说什么?” 朱咸铭停下了脚步,冷眼看向身侧儿子,吓得朱景洪连忙勾下了腰。 “不就是点儿甲胄,我给你一千五百套,每人一套!” 说道这里,朱咸铭语气严厉道:“要是练不出你说效果,哼哼……我揭你的皮!” 朱景洪咽喉涌动,压制着心里的不安,连忙答道:“是……是!” 背着手继续往前,朱咸铭说道:“回去写个折子递到内阁,司礼监批红后,你凭票去工部领取!” 虽然只需皇帝一句话,就能让朱景洪去工部领东西,但此刻朱咸铭没想用“特权”。 毕竟朝廷的规矩和体统,也需要他这个做皇帝的来维护。 “是!” “走……一起去见你娘!” “爹,您也是去坤宁宫?” “嗯!” “那您先去,儿子回去写了奏疏,晚些再去跟娘请安!” 跟皇帝一起去坤宁宫,那完全是找不自在,朱景洪当然不会同去。 所以没等朱咸铭多说,朱景洪直接头也不回的跑了,看得朱咸铭冷哼了一声。 “这个逆子!” 骂了这么一句,朱咸铭便转身往北走去。 进到坤宁宫,皇后正在偏厅内品茶,朱咸铭背着手走了进来,脸上看起来不太高兴。 待坐下之后,朱咸铭便当先开口道:“清音,有什么事非得让我过来?你就不能去乾清宫里说?” “那有皇帝老是来见皇后的!” 见朱咸铭这么大气性,杨清音抬眼瞧着他:“这么大火气,看来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你别岔开话,你自己说说……我来坤宁宫多少次了?你到乾清宫又有几次?” “说完了吗?”杨清音语气平淡。 “你……” 朱咸铭无可奈何,最终摆了摆手:“说吧……叫我来何事?” “笙儿的侍读,已经选好了!” “嗯!” 端起茶杯应了一声,朱咸铭问道:“最后一个是谁?” 内定的三个朱咸铭知道,所以他只问了最后一个。 “薛家姑娘!” “那个薛家姑娘?”朱咸铭一时没想起。 他每天考虑的事太多,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小小金陵薛家。 “金陵薛家,就是救过老十三的薛家,选中了她家的女儿!” 这下朱咸铭才明了过来,随即说道:“因她家救过老十三,你才选中的她?” “当然不是,今日入选的这些丫头,也就她最为出类拔萃,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 放下茶杯,朱咸铭讶然道:“可难得你这般夸人,看来这丫头很得你心意!” “这样的丫头,谁不喜欢呢!”说这话时,杨清音想到了自己小儿子,暗道这小混账果然会挑。 “选好了就行了,你叫我过来就为此事?”朱咸铭抬头问道。 谁知杨清音却不着急回话,而是自顾自的整理起衣衫,摆出了一副很正式的架子。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朱咸铭警觉起来。 “听说如今朝堂上,又有不少人弹劾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儿朱咸铭就来气,当即说道:“他自己搞出的烂摊子,你要问问他去!” (本章完) 189.第189章 甄琴的委屈 第189章 甄琴的委屈 “御史言官弹劾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身为储君行事不密,害得属臣被攻诘罢官,作为臣子他处事不秘,被人拿住把柄弹劾……这难道不怪他自己?” 越说朱咸铭越来气,当即起身说道:“这样的蠢货,你还要护他到什么时候?” 对太子抱有多大希望,此刻朱咸铭就有多失望,以至于此刻暴怒起来。 这可把房内伺候的人吓得不轻,一个个连忙跪到了地上,生怕惹皇帝生气被拖出去打死。 “既然老四令你失望,你何不直接废了他,又何必逼得他生不如死!” 这话,也就杨清音这皇后才敢说。 朱咸铭闭口不答,之所以他不废掉朱景源,最大的原因是他想稳固嫡长继承制。 前明十几位皇帝,皇位全都是顺位继承,中间没有发生半分冲突,这是令他神往的传承。 而自世祖以来,短短六十年时间内,皇室已发生两次流血事件,这让朱咸铭对未来很担忧。 朱家要是这么杀下去,只怕接下来传不了几代,偌大江山就会分崩离析。 这是朱咸铭绝不愿看到的,所以他要重视嫡长子继承的规矩,让后世儿孙不再有妄想。 其实这里有矛盾的地方,如果真想维持嫡长继承制,朱咸铭就完全没必要给老六机会。 这又是因为,老四着实太废了些,逼得他不得不培养备胎。 “皇后,这些话怕是不该伱来说!”朱咸铭语气冷漠。 杨清音同样冷漠道:“你若不喜欢听,大可以把我废掉,随便找个什么宫里关起来,自然耳朵根子就清净了!” “你……” 虽然生气,但朱咸铭终究没发火儿,直接一甩袖子离开了。 皇帝离开了,杨清音脸色也不好看,随即挥退了房间内侍奉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明白人,方才帝后争吵绝不会外传,这是用生命总结出的教训。 “娘,您别生气了!”朱云笙进了房间。 当朱云笙开解亲娘时,另一头的甄琴已显摆完毕,硬给宝钗塞了些礼物。 将宝钗送出宁寿宫,甄琴二人来到了文华殿东侧。 “妹妹,你就不必再送了,回去吧!” 手里提着东西,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宝钗还是不想甄琴送了。 只因这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耳朵都快要聋了。 宝钗不傻,知道这丫头是何盘算,所以此刻她也没心思附和了。 “一定要送的,你在宫里人生地不熟,走错了地方可容易惹祸!”甄琴依旧打算跟着。 “薛姑娘,真巧啊……在这儿碰见你!” 这道声音,在场两位姑娘都很熟悉,于是纷纷转过了身去。 不出意外是朱景洪,他刚从皇帝哪儿溜走,打算回寝宫写折子,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宝钗。 “十三爷!”甄琴声音中带着欣喜。 “见过十三爷!”宝钗遵规守矩。 看向一旁的甄琴,朱景洪不由问道:“琴丫头,你们怎么在一起?” 近些日子,在太妃授意之下,甄琴老往朱景洪寝殿跑,所以他二人已非常熟。 “宝姐姐要出宫,我送她出去!”甄琴一脸乖巧,她也会看人下菜碟。 看向宝钗,见她手里提着几样东西,而甄琴却是两手空空,朱景洪笑着说道:“有你这样送人的?” “还是我来替你送,你先回去吧!” 说完这话,朱景洪也不管宝钗是否同意,便将她手里东西接了过来。 宝钗只觉得极为不妥,连忙婉拒道:“十三爷,万万不可……民女身份卑微,岂敢……” 在宝钗拒绝之时,一旁的甄琴心已凉了半截,朱景洪可从未对她这般热情。 “不必多礼,你可是我救命恩人,如今不过是替你拿东西而已!” 朱景洪强要拿,饶是宝钗满腹道理,此刻也全然不起作用。 “走吧……我送你出去,琴丫头你不必送了!” 说完朱景洪就往前走,宝钗无奈也只能跟上,心里又骂了几句“登徒子”。 当然了,心里骂是一回事,感到高兴则是另一回事,两种心情并不冲突。 唯有留在原地的甄琴,此刻则是万般难受,几以为天都要塌了。 再说送宝钗出宫的朱景洪,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搬东西,这样对宝钗来说确实不是好事。 所以没走出多远,他就把东西交给了随行小宦官,自己则与宝钗走在前面。 此刻已经入秋,天已微微有些冷,是不是吹来的风,将宝钗身上的香气吹了过来。 “薛姑娘用的什么香?”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失礼,可他毕竟是皇天贵胄,宝钗纵使有怒也发作不得。 “我从不熏什么香!” 朱景洪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触发红楼名场面,于是接着问道:“那这是什么香味儿!” 如果是贾宝玉来问,此刻宝钗绝对要暴走,然而朱景洪来问便是另一番模样。 “八成是我早上起来,吃的冷香丸的香气!” “冷香丸……果真如此神奇,下次给我带两丸如何?” 这可不是调戏,朱景洪是真觉得香,想拿来放在屋子里。 “十三爷切莫说笑,这药也是能胡乱拿来送人的!”宝钗面带不满。 面带微笑看向宝钗,朱景洪徐徐说道:“既然药不能送人,那若再要闻这香气,就只能跟薛姑娘待在一起了!” 又暗骂了句“登徒子”,宝钗徐徐说道:“宫里搜罗天下奇珍,十三爷何必盯着一道香气!” “天下奇珍虽多,适合我的却极少啊!”朱景洪饶有深意道。 宝钗也听出他这话里不太对劲,一回去发现自己那句更不对劲,即使她说时并没有其他想法。 见宝钗面露绯红,看起来更为娇俏可人,朱景洪不由得笑了。 “薛姑娘,你还好吧?” “十三爷少说两句,民女就还好!” “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别忘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难道十三爷要携恩求报?”宝钗转头看向朱景洪。 朱景洪敛去笑容,随口说道:“姑娘若这般看我,就太令人寒心了!” 说到这里时,他二人已来到了东华门。 侍卫们都是识趣的人,见是朱景洪带着宝钗出来,于是就没上来检验身份。 “十三爷请留步吧,这已经是宫外了!”宝钗停下了脚步。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皇家嫡子送她出宫,实在是不合礼数。 “姑娘等会儿如何回去?” 宝钗答道:“荣国府的琏二哥,就在东安门外侯着!” “原来是贾琏,正好我有事吩咐他!” 说到这里,主角对身后小宦官说道:“你去传话……把贾琏带过来!” “是!” (本章完) 190.第190章 揭你的皮 第190章 揭你的皮 东安门外,贾琏坐在马车内,他已经美美睡了一觉,此刻正想着晚上吃什么。 “你们是荣国府的人?” 外面传来的声音,把贾琏从幻想中拉出,他听出了这是独属于宦官的声音。 但他没立刻出去,而是打算观察一下,看看对方是何来意。 “回公公的话,我们就是荣国府人!” “贾琏在何处?十三爷召他进宫!” 听完这句,没等府上下人回话,贾琏便从轿子里扑了出来。 “在下便是贾琏!” 出了轿子,站直身体之后,贾琏当即整理衣袍。 “跟我走吧!”小宦官并未多说什么。 随着小宦官转身离开,贾琏也只得立马跟上,到了东安门外好一番解释后,他才被带进了皇城之中。 一路前行,走过一里地来到东便门时,贾琏果然看到朱景洪的身影。 他跟朱景洪只见过一面,但却对那张脸印象深刻,乃至于没来由感到恐惧。 虽然朱景洪对他还算不错,但毕竟身份差距摆在这里,朱景洪的每一个念头,都能决定他的生死荣辱。 “参见十三爷!” 看着跪在一丈开外的贾琏,朱景洪停下了跟宝钗的谈话,徐徐转身看向了前者。 没有叫贾琏起来,朱景洪语气平淡问道:“你们家的事,如今处置得如何了?” 还别说,虽然朱景洪语气和刚才差不多,但宝钗明显察觉到说出来的效果不同。 方才是平易近人,现在是淡漠一切,表达出了完全不同的态度。 贾琏感受到了这份淡漠,此刻心里是慌得一批,但还是强装镇定答道:“回十三爷,我们府上已严格整肃风纪,现如今阖府上下焕然一新!” “是吗?单凭你一张嘴说了可不算!” 说道这里,朱景洪语气又是一转,颇有些意兴阑珊道:“算了,伱贾家的事我也管不着,叫你来只吩咐一件事!” “十三爷于府上有恩,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小人也答应!” 朱景洪笑了笑,而后看向了身旁的宝钗,对贾琏说道:“薛姑娘是我的恩人,如今客居于荣国府,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你既是荣国府嫡嗣,又算是薛姑娘表兄,在府上要竭力维护她!” “若是让我知道,她在你府上受了委屈,我先揭了你的皮!” 正生闷气的朱咸铭不会想到,刚才自己威胁儿子的一番话,此刻被朱景洪拿来抖威风了。 而贾琏怎么也想不到,朱景洪会对宝钗如此看重,专程召她竟只为分吩咐这件事。 当然了,这一结果宝钗也没想到,此刻的她只觉得难为情。 只不过这霸道的保护,又让她感受到浓厚的安全感,一如几个月前在应天城外别院的情形。 “听清楚没有?” “听……小人听清楚了!”贾琏低着头回话。 “起来吧……送薛姑娘回去休息吧!” “是……谢十三爷!” 答完最后一句,贾琏才从地上起身,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惶恐。 “十三爷,告辞了!” “薛姑娘慢走!” 贾琏弯腰行礼之后,才从小宦官手中接过了东西,然后才转身跟着宝钗离开。 如今宝钗进宫,接下来或可通过笙儿,再把黛玉诓进宫来,然后就是…… 真当朱景洪想着这些,突然间他拍了拍脑门儿,暗自感慨道:“我竟有这般想法,与那大脸宝何异!” 但朱景洪不得不承认,这样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跟侍卫们待在一起有趣。 “我堂堂皇嫡子,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比起贾家那宝玉可差远了!” 当然了,朱景洪也不是真的没女人,他不时会召英莲过去“说话”,除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他俩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办了。 对此,皇后自是心知肚明,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怎么说,得跟笙儿的关系处好!”朱景洪暗自说道。 ………… 再说薛宝钗一行,在返回荣国府后,所有人都来关心参选情况。 贾母院正厅内,当得知宝钗入选侍读时,贾家上下都高兴得不行。 除了元春,贾家就没拿得出手的人,更别提能跟皇室对话之人。 现如今宝钗入选公主侍读,即将在坤宁宫有一席之地,这完全是称得上一步登天。 贾母深知这有多重要,于是她拍板道:“宝丫头入选侍读,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两府应当庆贺才是!” 贾珍之妻尤氏遂接话道:“老祖宗说的是啊,确实该庆贺一番!” “咱府上经历了前两次风波,上下都是战战兢兢,好久没一起热闹过了!” 这时邢夫人也出来接话:“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如今借着宝钗的光,咱们摆他几桌高兴高兴!” 从心底来说,宝钗是王夫人的亲侄女,邢夫人其实不太想操办什么。 可如今她当家了,此刻既有老祖宗发话,她怎么也得做出表率,不让人说闲话才是。 众人商议着庆贺之事,而黛玉却找上了宝钗,神色是既欣喜又失落。 “宝姐姐,明天你就要走?” 在场这么多人,真正在乎宝钗这个人的,也就只有黛玉一人了。 感受到黛玉的不舍,宝钗笑着说道:“林妹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瞧你这样子!” 拨开宝钗探向自己脸上的手,黛玉不满问道:“知道你要回来,多久回来一次?回来了又能待多久?” 宝钗不由打趣道:“你这样子,倒像是闺怨已久,等候征人回家的贤妻!” 一说这个黛玉可就精神了,立马回怼道:“你这样子……也像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喜不自胜!” 压低声音,黛玉嗤笑道:“想必今日,宝姐姐……见着十三爷了吧!” “你……” 宝钗最不想听黛玉说这些,但当下这场景又不适合发作,只得闷声吃了个哑巴亏。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传来宝玉的声音。 看到来人,宝钗怒火终于有了发作之处,当即冷着了脸道:“我们说话,跟你无关!” “谁稀罕听……林妹妹我们走,不跟她这样的人玩儿!”宝玉也不再给好脸色。 然而这一幕,可让房间内众人看见了,于是神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宝玉……怎么跟你宝姐姐说话,未免也太没规矩了!”邢夫人立刻开口。 她可不是多么爱护宝钗,单纯只是为煽风点火,恶心一旁的王夫人而已。 没等王夫人开口维护,贾母便板着脸说道:“小孩子闹闹脾气,能有什么事……笑笑也就过去了!” 虽是维护宝玉,但此刻贾母也不忘安抚宝钗:“宝丫头……你别往心里去!” 只见宝钗浅笑道:“老祖宗说的对,就是拌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章完) 191.第191章 双喜临门 第191章 双喜临门 【其实这一章,该配欢乐版的《晴雯曲》】 荣国府的主子们定下的事,虽然只有一个时辰来准备,却也在夜幕降临时准备就绪。 大小主子以及旁系近亲,在贾母院内摆了七八桌,专门为宝钗道贺恭喜。 宝钗坐在主座上,就跟贾母待在一起,二人说了不少的话。 所有人都在恭贺宝钗,唯有坐在角落的迎春,此刻待在原地愁眉不展。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羡慕宝钗,羡慕其客居也有如此荣宠,引得老祖宗和两府一同道贺。 而她这个正经主子,反倒从始至终无人问津。 迎春虽木讷胆小,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对比起来自然感到心酸。 与之迥然不同的是探春,看着鲜着锦的宝钗,她心里只有钦佩和祝福,并给自己打气日后当如是也。 “二姐姐,咱们去敬宝姐姐一杯吧!” 言罢,探春也不等迎春回应,拉着她就要向宝钗一座赶去。 至于最小的惜春,只因其太小喝不得酒,自然不必叫上她。 “宝姐姐,恭喜你啊!” 见探春二人赶来,宝钗起身相迎,可没等她开口说话,却见外面有丫头跑了进来。 “老祖祖,太太……” 见此一幕,邢夫人当即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听得此言,丫头连忙禀告:“回禀太太,老祖宗……宫里来人了,来传皇后娘娘懿旨!” 好家伙,就这一句话,顿时引得全场死寂。 皇后娘娘的懿旨,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想到这些,众人竟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邢夫人也有些慌。 还是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没有预先得到风声的情况下,是雷霆的可能往往更大。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前去接旨!”贾母冷声呵斥。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出去,唯有宝钗淡定无比,只因她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可众人慌乱动了起来,让她想解释也没机会,只能跟着众人一块儿出去。 此刻荣禧堂内,贾赦兄弟二人已在招待传旨宦官,并顺手送出了二百两银票。 经过闲谈他二人已经得知,传旨是特为赏赐宝钗而来,这让贾赦二人松了口气。 当然了,此刻他俩再度对宝钗刮目相看。 能选入侍读已是得天之幸,如今还能得皇后娘娘单独赏赐,这着实是太离谱了些。 当看到贾府有内眷出来,这宦官便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向了客厅门外。 此刻荣国府的下人们,已经摆好了香案等陈设,贾府内眷全都等候在台阶下。 见传旨太监出去,贾赦二人也连忙跟出,最终也等候在台阶下。 站在台阶上,俯瞰在场众人,传旨太监问道:“那位是金陵薛姑娘?” 听到这话,宝钗只能走到前面来,答道:“启禀公公,民女便是!” “皇后娘娘懿旨……” 听得此言,在场包括贾母等人在列,全都第一时间跪伏于地。 “臣等叩问皇后娘娘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薛家宝钗,蕙心纨质,秀外慧中,有东观续史之才,温柔敦厚之美,甚合吾心……” 好家伙,皇后把宝钗夸上了天,这可再度出乎大多数人预料。 人群之中,贾琏同样感到惊讶,暗道这宝钗未免太好运了,连皇后也对她如此看中。 同样在人群中,听着皇后的溢美之词,迎春倒还觉得没什么,唯有探春感到了一丝绝望。 这样的人,自己能追得上吗?独立而自信的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一番夸赞之后,便是皇后对宝钗的赏赐细目,东西虽贵重却比不上前面的夸奖。 “钦此……” “民女叩谢皇后娘娘天恩,千岁千岁千千岁!”宝钗再度叩首。 传旨意太监走下台阶,将手中谕旨交给宝钗,而后笑着说道:“薛姑娘,请起吧……往后身为侍读,便可自称为臣了!” 侍读虽未明确品级,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宫内职务,自称为臣是应该的。 “多谢公公!” “旨意已经传到,赏赐的东西已交贾府,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告辞!” 说完这话,这宦官转身离开了,贾家虽要挽留招待,却也没能留住他。 待其离开后,贾家众人再度围向宝钗,恭贺之词不绝于耳。 黛玉不喜热闹,于是站在了人群之外,眼睛却一直盯着宝钗,目光之中满是赞赏之意。 宝姐姐如此优秀,配得上这样的荣耀……黛玉如此想着。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穿了……” 转过头看看向黛玉,贾宝玉徐徐说道:“不过是进宫给皇家做奴才,看把她给得意的……跟那些禄蠹有何分别!” “宝玉……你再胡说,往后咱俩就别说话了!”黛玉气急,扭过头走向了宝钗。 贾宝玉呆在原地,一时感到委屈到了极点,眼泪水不断在眼眶了打转。 难道林妹妹真的变了? 不,她是被宝钗骗了,等宝钗离开她就会变回来……贾宝玉如此安慰自己。 对于黛玉,他的耐心仿佛用不完,这种感情贾宝玉自己也说不明白。 一番道贺之后,众人再度返回贾母院中,这一次贾赦兄弟以及贾珍,也都参与到了宴会之中,还专程向宝钗道贺。 家中有这样的晚辈,贾家这三人也多喝了几杯,最近难得有这样的喜事。 贾宝玉则未出现,而是气呼呼回了自己的住处。 “哟……宝二爷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就吃完了酒?” 听着晴雯黄莺般的声音,宝玉冷冷道:“谁要去吃她的酒,不过是个禄蠹罢了!” 晴雯迎了上来,给宝玉打理衣衫时问道:“谁是禄蠹?”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薛姑娘!” 因为生气宝钗“抢走”黛玉,此刻贾宝玉连宝姐姐也不喊了,直接称其为“薛姑娘”。 “好端端的,怎么跟宝姑娘置气了?”晴雯深感不解。 进了屋子,宝玉并未多做解释,直接说道:“哼……反正她不是什么好人,往后你们别理她!” 这时袭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半劝半埋怨道:“宝姑娘刚入选了侍读,眼下又得了皇后娘娘盛赞,伱不去道贺也就罢了……怎能说出这些话来!” “也亏得院子里是自己人,这要是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又闹出多大事端来!” 走到宝玉面前,袭人拉着他坐下,递上热茶接着说道:“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爷太太多想想!” 虽然知道袭人说的对,但宝玉心里就是气不顺,放下茶杯扭头就往里屋去了。 这让袭人很是无奈,这时晴雯上前说道:“他就这样……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本章完) 192.第192章 二哥二嫂也变了 第192章 二哥二嫂也变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贾母院中的宴会才结束,一应亲近之人又到厅内说话。 唯邢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跟着贾赦先一步离开了,继续待在贾母处确实会让她不舒服。 众人在贾母院中,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才各自告辞离开,此刻夜已经深了。 毫无疑问,今天最高兴是薛姨妈,她这辈子都没今天这般高兴。 “宝丫头,今日之事……娘是万万没想到啊,皇后娘娘居然对你如此看重!” “我们薛家,这是得天之幸啊!” 听着母亲的感慨,宝钗只是笑了笑,如此淡定看得薛姨妈很着急。 “宝钗……你进了宫里,可见到了十三爷?” 刚刚还在感慨,眼下却又提起这茬,宝钗很佩服母亲的脑回路。 “娘……你说这个作什么?” “人十三爷于咱家有大恩,救过伱我之性命,往后在宫里……遇着了可不能失礼!” 薛姨妈真实想法自不是如此,这些话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来京城这么久,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侍读的另外作用,比如与皇室之间联姻什么的。 在她看来,如果宝钗运作得当,争一个亲王侧妃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王妃……以前薛姨妈妄想过,可到京城知晓更多世家大族之后,她也就不敢做此妄想了。 甚至于能够入选侍读,就已经出乎她的预料,即使此前已有朱景洪打过招呼。 听到母亲的唠叨,薛宝钗不耐烦道:“知道了!” 虽然豁达识礼懂进退,但终究也只才十五岁,在母亲面前还是会耍小性儿。 这时薛姨妈接着说道:“也不知你哥哥何时回来,补缺的事不知还要拖多久!” 若是以往,宝钗也会为此事担忧,如今她却没了这些心思。 她相信兄长把差事办好,朱景洪肯定不会亏待,补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娘……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薛姨妈满脸宠溺,说道:“还不能歇,明天你要走,今晚得把东西收拾好!” ………… 薛家母女准备忙碌时,另一头王熙凤也刚回住处,而贾琏只比他提前一会儿回来。 王熙凤不在这一个多时辰,这厮又勾搭府里的媳妇,看准了时间才回来的。 一番快活之后,贾琏明显心情不错,还专门迎到了院子里。 “今晚这酒吃得如何?” “大家都挺高兴的,连老爷们都去了,怎么没见你过来?”王熙凤看向贾琏。 进了屋子,从丫头手中接过毛巾,贾琏递给王熙凤道:“说来也巧……我陆兄弟又来找了我,传了十三爷的话!” 毫无疑问,陆育新这是被当挡箭牌了,可见没有一顿饭是可以白吃的。 “十三爷给你传话?你可别唬我!”王熙凤本能就感到怀疑。 坐到椅子上,看着正梳妆的妻子,贾琏笑着说道:“我骗你做什么……十三爷传话,是专门交代薛妹妹的事!” 要让谎言看起来不像撒谎,最好的办法是半真半假,贾琏可谓深谙此道。 撂下毛巾,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盏,王熙凤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问道:“交代薛妹妹何事?” 贾琏故作轻松道:“十三爷说,让我好生照顾好薛妹妹,若是让她受了委屈……拿我试问!” 事实上是,他一回想起下午的情形,想到朱景洪赤果果威胁,都感到不寒而栗。 “十三爷帮薛妹妹选上了侍读,还专程跟你传了这些话,可见他对薛妹妹看重得很呢!”王熙凤若有所思。 贾琏则答道:“毕竟在应天时,薛家可救过十三爷性命,有这样的经历……十三爷岂不感念其恩!” “我看没这么简单……” “是不简单,皇后娘娘都亲自下旨嘉奖,薛妹妹本事当真不小!” 说到这里,贾琏就想起了元春,二者相比可真是两个极端。 当然了,王熙凤指的可不是这方面,只不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也不便此刻点出来。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王熙凤不由心生疑惑:“你说……薛妹妹这么好的人,怎么宝玉就与她不睦?” “怎么回事?”贾琏本能察觉里面有事,于是立刻开口询问。 “今天下午在老祖宗哪儿,她俩还拌起了嘴,好歹有老祖宗说和……这件事才罢了!” 王熙凤刚把话说完,就见贾琏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斥道:“这个混账!” “来人……去叫宝玉过来!” 无论贾宝玉有多受宠,作为兄长贾琏都有教训的权力,此刻命人去传并不违礼。 “慢着!” 王熙凤喝住了下人,看向贾琏说到你:“这么晚了,宝玉想必已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王熙凤与宝玉关系要好,眼见此刻贾琏生气了,自然要维护一番。 “明日再说?说个屁……”言罢,贾琏含怒起身。 “十三爷说了,若让薛妹妹受了委屈,可要先揭我的皮!” “你以为十三爷是说笑?” 看向咱家媳妇,贾琏语气中也带了怒火,说完直接甩袖出去了。 见他出去,王熙凤也跟了出去,她就怕闹出什么大事来。 然而贾琏不傻,虽然生气他也没闹腾,闹大了传到朱景洪耳朵了,没准他真可能被揭一层皮。 所以此刻他去找宝玉,只是为了警告这家伙。 来到宝玉院外,贾琏便命小厮敲门,“砰砰砰”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刺耳。 没一会儿门开了,贾琏含怒直接推门而入,直把开门的丫头都撞倒了。 “混账!” 气急之下,贾琏顺势踹了一脚,让这丫头遭了无妄之灾。 跟在身后的王熙凤,眼见丈夫动了真怒,担忧之下也跟了进去。 “琏二爷……” 听到动静,袭人起身迎了出来,一面命人点灯一面让人沏茶。 做到客厅主位上,贾琏冷着脸说道:“叫宝玉起来!” “是!” 贾琏是兄长,自然可以兴师问罪,袭人此刻哪敢硬顶。 事实上,此刻宝玉已被吵醒,袭人进来后给他套上外袍,就将他带到了客厅里。 “二哥!” 看着睡眼惺忪的宝玉,贾琏冷声道:“宝玉……我听说你又发疯了,如今还敢顶撞你宝姐姐!” “我当什么,二哥竟是为此事而来……” 贾宝玉混不在意,丫头们也都松了口气,他们都以为是什么大事。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贾琏一拳砸在桌上,呵斥道:“你个混账……薛姑娘被皇后娘娘看重嘉奖,你却在今日跟她过不去,你安的什么心?” 搬出皇后娘娘来,自然显得他贾琏一心为公,而不是受某人胁迫而来。 被贾琏如此痛骂,贾宝玉不由感到极其委屈,这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二哥吗? 此刻他又看向王熙凤,后者此时却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失望却很明显。 因为一个宝钗,不但林妹妹变了,怎么连二哥二嫂也变了? 这个问题,贾宝玉想不明白,他只希望宝钗赶紧消失。 “听清楚了,若再让我知道,你欺负了薛妹妹……” “我打断你的腿!” 贾琏声音更为严厉,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吓得宝玉颤抖不已。 (本章完) 193.第193章 秦业 第193章 秦业 很快几天时间过去,每日早晚到坤宁宫请安,朱景洪一次就没落下过。 坤宁宫庭正殿廊下,杨清音坐在摇椅上,身前是朱景洪蹲着捶腿。 “老十三,你最近不是领了差事,按理说该忙些……怎么天天都来了,来了还赖着不走呢!”杨清音面带浅笑。 “娘……我朝以孝治天下,儿子来请安伺候天经地义,又怎能叫赖着不走!”朱景洪一本正经的解释。 杨清音笑容更甚,说道:“是吗?别是被什么人勾住了?如今连正事都不想办了!” 朱景洪干笑了两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小儿子又看向东侧宫殿,杨清音出言道:“你爹要人给人,要东西给东西……交给你的差事,伱可得办妥当!” “那是自然!”朱景洪随口答道。 “老十三!” “娘您吩咐!” “你干脆去笙儿的房间吧!” “嗯……啊?”朱景洪大感错愕。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何不干脆进去瞧瞧!” “这……只怕不太好吧!” “你小子……还真想去?”杨清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朱景洪顺着说道:“娘……儿子也想好好读书了,不如就跟三妹做个同学吧!” “哼哼……就你,别带坏了笙儿!” 朱景洪正要说话,却见余海走了进来。 向皇后行礼之后,余海方才禀告:“十三爷,调拨甲胄的事,工部已收到批复,刚才派了人过来传话,请您带人去库里提东西!” “知道了……你去传话给侯璟,让他弄十几辆大车来!” “是!” 待余海离开之后,朱景洪方站起身说道:“娘……儿子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端起一旁的茶杯,杨清音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去吧!” “是!” 看着朱景洪离去,杨清音逐渐敛去了笑容。 她又怎会不知儿子的心思,可相较而言她更希望,朱景洪跟杨静婷能成。 “看来得多提点婷丫头,学识多固然是好事,可若成了书呆子……就得不偿失了!” “得像那薛家丫头,学识丰富还要处事周全,那才是上上之选!” 杨清音低声细语,没有人靠近伺候,倒也不会有外人听去。 毫无疑问,这几天宝钗的表现,确实让杨清音很满意。 眼看皇后要起身,远处侯着的宫女们连忙上前,左右搀扶帮杨清音起身。 徐徐走上东侧偏殿,这里是朱云笙和几位侍读的住处,每日读书写字也是在这里。 进了大殿,来到内里书房门口,便见甄琴负责研墨杨静婷铺床,而宝钗则悉心指导着。 这一幕让杨清音很满意,有宝钗几人陪着进学,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娘娘来了!”甄琴第一个发现情况。 众人尽皆行礼,而朱云笙则从书桌后绕出来,拉着杨清音去看自己写的字。 “嗯……果真进益了!”看着纸上娟秀的公整的字迹,杨清音不吝夸赞。 “都是宝姐姐教得好!”朱云笙把宝钗推到了前面。 宝钗连忙答道:“公主聪慧过人,臣女不敢居功!” 杨清音却摇了摇头,说道:“有功就是有功,什么叫不敢居功!” 其实在杨清音看来,宝钗的功劳不在叫教女儿写字,而是能让女儿愿意静下心来学。 后者难度,可比单纯教学强多了。 当杨清音检查学习时,收到命令的侯璟已找来大车,跟着朱景洪一道赶往工部库房。 工部的库房有很多,洛阳城内城外就有十五处,其中皇城西侧就有三处,此刻他们去的就是其中一处。 “十三爷,还真让您要来这么多甲胄!” 听着侯璟欣喜的声音,轿子里朱景洪无所谓道:“不就是一千多套甲胄?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圣上哪里,连这点儿面子都没有?” “臣没这意思,只是高兴……” 没等侯璟把话说完,朱景洪接着说道:“吃的喝的,武器甲胄,好东西我都给你们弄来了!” “训练一定要严,要严上加严,在整齐划一的基础上,还要做到有杀气……” “持枪拔刀的动作,一定要干净利落,踏步要铿锵有力……” 一时间,朱景洪提出了一个又一个要求,让接受消息的侯璟几人面露苦色。 “十三爷,如今已经很整齐了!”王杰忍不住开口。 “王杰……你是说,我错了?” 王杰连忙答道:“臣没这意思!”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现在训练成果已经显著,整个大明都找不出这样严正的队伍。 “我告诉你们,这次的训练……也不只是给那些使者们看,更关乎往后我大明军制变革!” 进入火器时代,战争形态将发生极大变化,一应军事训练制度也要随之改变。 所以这次的整训,朱景洪除了完成老头子的任务,更是要打造大明军队训练的新标准,并以此为基础引领全军变革。 而借着全军整训的机会,他会将自身影响进一步扩大,乃至于扩散到全军各处去。 当然了,这是朱景洪初步的设想,具体未来怎么走,还得因势利导循序渐进。 全军执行我的训练方式,如此便都算我的学生,我也能自称校长咯……想到这里朱景洪笑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时,他们一行才出现在工部库房,这里亦有军卒守卫。 朱景洪的轿子停下,早已侯着的几名工部官员,立刻来到近前迎候。 “参见十三爷!” “嗯,起来吧!” 走出了轿子,站在四名工部官员面前,朱景洪平静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为首那官员答道:“回十三爷,全都准备好了,只等你开仓提货!” 朱景洪也不废话,说道:“那就开始吧!” “十三爷请!” 在工部官员引领下,朱景洪一行进了仓库大门,里边便是一排排的库房。 跟随而来的军士们,在侯璟几人带领下开始搬东西,朱景洪则在库房内随意转着。 原本工部的四名官员,有三人已各去核对数目,仅留一人跟在朱景洪身边。 “秦大人,甲字二库三百套已搬完,这是收据和账目,请签字!” 在官员送来的账册上,这名官员签下的两个字,却让朱景洪瞪大了眼睛。 “你叫秦业?” “臣便是秦业,十三爷有何赐教?” 秦业有些懵,不明白朱景洪为何这么大反应,暗忖自己也没得罪这位爷。 “嗯……我听说过你!”朱景洪随口答了句。 秦可卿他知道,也知道她爹叫秦业,在工部当差。 如今官职姓名俱已对上,朱景洪岂能不知眼前人是谁。 见左右人多,朱景洪便说道:“这里气味儿难闻,我们出去说话!” 秦业哪有胆量拒绝,只能应道:“是!” (本章完) 194.第194章 我有一个朋友 第194章 我有一个朋友 二人一道出了库房,一前一后走在库房间的过道里。 “秦大人现任何职?” “回十三爷,臣现任工部营缮司郎中!” 听到这里,朱景洪不解问道:“工部营缮司?怎会管起这库房?” 穿越过来这么久,他对大明的制度了解过不少,很清楚甲胄这些官用器物,是由虞衡清吏司负责。 “这……都是同僚,互相帮忙罢了!”秦业面带尴尬。 真实情况则是,因为最近被言官弹劾,秦业仕途已是举步维艰。 衙门里有些人恨高踩低,如今自是想方设法给秦业难受,为的就是逼他主动致仕,好安插自己的人上位。 但这些事,秦业又岂能跟外人说。 “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个清官!”朱景洪没话找话。 “十三爷过誉了!” “京城米贵,清官可不好当,家里有几口人?” 总算,朱景洪想到了合理的切入角度。 虽觉得不太对劲,秦业还是答道:“前年老妻病逝,如今家中仅一子一女,外加几名仆婢而已!” 一子一女,那自然是秦钟和秦可卿咯! 想到这里,朱景洪又问道:“子女或已长大成人了吧!” 秦业答道:“臣老来得子,如今犬子不过十一岁,正是懵懂不知事的年纪!” 这就没了?你倒是继续说呀,谁愿意听秦钟怎么回事。 心里吐槽着,朱景洪接着问道:“想必女儿已经嫁人,也能帮衬娘家一些!” “十三爷说笑了,拙荆前年病逝,小女还在孝期之内,岂能婚配……” “还没成婚?”朱景洪有些凌乱。 但一想到,红楼里时间线本就不那么清晰,貌似这一切也说得通。 谁知秦业答道:“只是订下了婚约而已!” “与哪家订的婚约?” “京城宁国府的后人,现任三品威烈将军,一等男贾珍之子!” 说起这门亲事,秦业其实很不满意。 这半年他被同僚排挤,正需人脉广泛的贾政帮忙斡旋,所以才在半年前同意了亲事。 可现在的情况是,以往处事周全的贾政,并未解决他的麻烦,如今贾家也惹上了麻烦,就更让秦业指望不上了。 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女儿若能得个好归宿也好,要命的是贾家被弹劾风纪败坏,所谓的好姻缘在秦业看来也谈不上了。 所以近期他去过宁国府,提到过解除婚约之事。 贾蓉那边倒还好,可是那贾珍咬死了不答应,让秦业只能干着急。 而此刻,听到秦可卿还没嫁,朱景洪的曹贼属性又躁动了。 据说秦可卿兼钗黛之美,这样的人物岂能不见识一番……朱景洪收集癖又冒了出来。 只见他说道:“看秦大人面有难色,似乎对这姻缘不太满意?”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秦业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近期烦心之事太多,让他感觉心里憋得慌。 于是便说道:“贾家被御史弹劾,风纪败坏……臣最怕所托非人,害了女儿一生!” 能设身处地为女儿着想,在这个时代是难能可贵的事,朱景洪不免高看了秦业几分。 刚才他还以为,秦业是为了攀附权贵,才将女儿往宁国府这火坑推。 “宁荣二府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适当措辞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着实不成样子,你女儿嫁进去,只怕难有好结果!” 秦业本以为自己说太多,哪知朱景洪竟会赞同,一时竟感觉找到了知音。 只要谈到位,说不定十三爷能帮忙,自己的难题在这位爷眼里,可根本就不叫事……秦业如此想到。 “十三爷说的是,臣也到宁国府去谈过,可惜贾家不允退亲……臣亦无可奈何!” 看着秦业,暗叹此人没把自己当外人,朱景洪便说道:“此事简单,不过打个招呼便可!” 朱景洪去打个招呼,退亲肯定能办成,这一点秦业毫不怀疑。 只是他没想到,朱景洪这么容易就愿帮忙。 然而下一刻,朱景洪又接着说道:“俗话说,男要入对行,女要嫁对郎……” “成婚关乎一生荣辱,伱可得慎重!” “十三爷教训得是!”秦业连连答话。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极为郑重道:“我有一个朋友……” “嗯……”秦业应了一声,等待朱景洪的下文。 “我这个朋友,无论家世,长相,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明年也到婚配之时,或许你们可以结上亲!” 明天他就要封王开府,后宫虽只有一正两侧的编制,但纳几个侍妾可没人管。 “这……” “嗯……此事我去说和,你不必多言!” 好家伙,就这么一句话,便剥夺了秦业家长的权力,让他没法儿自主嫁女儿了。 “多谢十三爷!”秦业有些委屈,却还是得致谢。 为确保万无一失,朱景洪又说道:“中间你可别又定了亲,得罪了那边我脸上也无光!” “是!” “秦大人,甲字五库出完了,请您来签字!” “马上过来!” 向朱景洪告辞后,秦业连忙赶向仓库。 待其离去,朱景洪向身后宦官吩咐道:“来人,叫陆育新过来!” 没一会儿,陆育新就被找了过来,正搬东西的他跑来气喘吁吁。 “十三爷,您有事吩咐?” 转过身去,朱景洪徐徐说道:“你跟荣国府有往来,替我去跟贾琏传个话!” “是!” “让贾琏转告宁国府贾珍,就说我的话……秦家之女另有良配,不可纠缠!” “啊?” 十三爷何时成媒婆了?这些破事儿也要去管……看着朱景洪的背影,陆育新十分的好奇。 “怎么?你办不了?” “臣办得了,办得了!”陆育新连忙答话,他可不愿失宠于朱景洪。 “再告诉贾珍,若他不识时务,亦或者阳奉阴违……我揭他的皮!” 最后一句,朱景洪说得严厉,从皇帝哪里学到这句后,他发现自己就爱上了。 见朱景洪有怒火,陆育新哪敢怠慢:“是……” “臣现在就去办?” 点了点头,朱景洪说道:“去吧!” “是!” 等陆育新离开时,另一头秦业又赶了过来。 “秦大人,你的事我已吩咐下去,你大可以放心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然而秦业又怎能放心得下,他总觉得朱景洪别有目的,可又不敢过多的猜测。 “谢十三爷!” 朱景洪笑着说道:“不必言谢,我这人最好打抱不平,最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之徒!” 当然了,他自己仗势欺人的事,则被他选择性遗忘了。 他二人又闲聊起来,朱景洪了解秦家更多的事,才知秦可卿是抱养来的。 在他二人说话之时,一千五百多套甲胄领取完毕,朱景洪这才与秦业道别。 (本章完) 195.第195章 是十三爷的意思 第195章 是十三爷的意思 【本书目录最前面作品相关,更新了锦衣卫和旗手卫的设定,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且说陆育新,因与贾琏有交情,当他赶到荣国府时,贾琏正跟贾赦一起查账。 荣国府的产业很多,如今掌握到贾赦手里,他自然要定期清查一遍。 如今他只有贾琏这个嫡子,这些事自然要带上他,毕竟往后家业都要传给他。 “琏儿,跟你媳妇说一声,让她多去太太处走动!” “两个人这样僵着,岂不平白被人笑话!” 这番话,贾赦忍到现在才说,可见他已听了些风言风语。 贾琏无奈道:“爹……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儿子说她也未必听!” “女子出嫁从夫,你是她头上那片天,怎么会不听你的!” 贾赦说起此事就上火,当即呵斥道:“拿出伱的男子气概,别让人耻笑了你!” “是!” 正当贾琏万分为难时,外边突然有小厮来传话:“二爷……龙禁卫的陆爷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知道了,好生招待着……我马上过去!” “是!” 待这小厮离去,贾赦好奇问道:“哪个龙禁卫的陆爷?” 贾琏答道:“此人与十三爷关系极好,此前在金陵侯璟发难,还是他帮衬着儿子才化险为夷!” “此番回京之后,儿子特意答谢了他,还帮他办了些私事,故而如今也算好友!” “嗯……此事你做得不错!” “既然人家是十三爷身边人,今来寻你必是有事,你赶紧去吧……不要怠慢了人家!” 贾赦虽有一等子的爵位,且领着正一品神威大将军,可没有实职便在朝堂说不上话。 陆育新很可能奉朱景洪之命而来,由不得他不重视。 “是!” 当贾琏来到客厅时,陆育新已经喝完一杯茶,正跟填茶的丫鬟说笑着。 “陆兄……” 听到这称呼,陆育新抬头看向外边,果然是贾琏到了。 陆育新起身迎出:“贾兄,你总算来了!” 二人回到各自落座,一番客套之后,贾琏才问起了陆育新的来意。 “此番前来,是替十三爷传话!” “所为何事?”贾琏不敢怠慢,做出恭顺的样子。 说起正事,陆育新还不知如何说起,只因这件事着实荒唐了些。 “你们宁府那边,跟工部郎中秦业定了婚约,此事你可知道?” 贾琏一时很诧异,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这件事,但他还是答道:“是有这件事,那姑娘正在孝期,十一月才出服完婚!” 用盖子拨弄着杯中茶水,陆育新慢悠悠说道:“这门亲事……只怕是完不了了!” “为何?”贾琏更好奇了。 “秦业已不打算与你家结亲,今日碰上十三爷说了此事,十三爷便替他做主……让宁府那边解除婚约!” 老实说,这些话让陆育新难以启齿,但受命之后他又不得不说。 “啊……” “十三爷让你去宁府说明此事,若宁府那边不答应……他可不会轻饶!” “我们毕竟是亲戚,此事由我去说……只怕不太合适吧!”贾琏极为犯难。 陆育新敛去笑容,平静说道:“贾兄,十三爷派给你的事,你不会拒绝吧?” 他这是提醒贾琏别犯错,得罪贾珍总好过得罪朱景洪。 “好……我去说和,至于成与不成,可就难说了!” 听到这话,陆育新忍不住摇头:“你糊涂啊……” “怎么?” 陆育新解释道:“事情办成了有功,办不成让十三爷如何看你?往后你在京城还能做人?” 这还真就是事实,京城跟贾家不对付的人可有不少,只要朱景洪表达出对贾家的不满,自然会有捧臭脚的来找麻烦。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毕竟朱景洪是大明唯二的亲王之一,地位之高自会引来无数人跪舔。 “这倒也是,看来这差事……我还务必办成才是!”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陆育新徐徐说道:“若宁府那位是个体面人,他就知道该怎么做,若他不体面……” “你们家这么多人,就得设法帮他体面!” 贾琏点了点头,拱手道作揖道:“明白了,多谢陆兄提点!” 站起身来,陆育新已打算离开,最后交代道:“事已跟你说了,最好这两天就办妥,后天你来找我说明结果!” “好……到时我来找你!” 随即贾琏送了陆育新出府,然后便找上了贾赦,将朱景洪吩咐的事全部说出。 毫无疑问,贾赦也被惊讶到了。 “这……这可真是……” “爹……你看这该如何处置?” 思索片刻后,贾赦说道:“既是十三爷吩咐的事,那就一定要办妥!” 贾琏本以为,老爹会先表达出不满,然后再不情不愿接受现实,哪知老头儿已在想如何办妥。 明确了这一点,贾琏心中再无挂碍,只一心想着如何把事给办成。 “你先去跟他说,他若是不同意我再去!” “是!” “现在就去!” 这么着急吗?贾琏越发的诧异。 “是……儿子这就去!” “赶紧去!” 看到贾琏离开,贾赦面露遐思,他在想如何把这件事办漂亮。 “不但要退婚,还得跟人赔礼致歉,要让十三爷看到咱家的诚意!”贾赦低声细语。 有贾赦的通力支持,贾琏胆子就大了许多,直接就去往了隔壁宁国府。 此时贾珍正在园里听戏,左右各有歌姬坐着服侍,小日子可谓美不胜收。 “琏二爷来了!” 听到下人提醒,贾珍稍微坐正了身子,便看见贾琏飞快赶来。 “何事让你这般着急?” “来来来……先喝两杯润润嗓子!”贾珍笑着招呼。 贾琏坐到了一旁凳子上,表情严肃道:“珍大哥,酒不着急喝,我这次来是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贾珍不以为意。 贾琏却没说话,而是看向周围众人:“你们都退下!” 这里毕竟是宁国府,所有众人都看向了贾珍,在其点头后才纷纷退去。 “我说……究竟何事,让你如此兴师动众?” 说话间,贾珍还夹了菜送进嘴里,神情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反正出仕无望,他也乐得摆烂逍遥,如此也不枉这荣华富贵。 “我听说……蓉儿的婚事,秦家人有反悔之意?” 听到这话,贾珍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他们求到了你们那边去?” 没等贾琏回话,贾珍冷声说道:“那你告诉他……无论他求到谁,这婚我们都不退!” 贾珍反应很大,就仿佛是夺了他的媳妇一般。 那秦氏他曾偶然见过,当时就惊为天人不能自已,随即他查访到且家世,然后才求贾政替宁府说了亲。 顺理成章的,两家结成了婚约,一切都在其计划中,只等孝期结束便可完婚。 前几天秦家来退婚,被他连哄带吓打发了去,哪知那姓秦的还不死心。 越想越来越来气,贾珍站起身来,杀气腾腾道:“他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当我宁国府是破落户?” “退婚?想都别想!” 看着贾珍怒火冲天,贾琏淡定说道:“可这……是十三爷的意思!” (本章完) 196.第196章 贾蓉的无妄之灾 第196章 贾蓉的无妄之灾 “什……什么?你说什么?” 贾珍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蓉儿跟秦家退亲,是十三爷的意思!” 贾琏语速较慢,每个字都清晰传进了贾珍耳朵,直接让他原地傻眼,刚才的盛气凌人消失不见。 “兄弟,你别是哄我吧!”贾珍干笑了两声,希望这是一个玩笑。 贾琏一本正经说道:“秦业找上了十三爷,跟他说明了你们两家的事!” 自顾倒上了一杯酒,贾琏饮下后接着说道:“十三爷觉得伱仗势欺人,所以要替秦家做主,专门让人给我传话告诉你!” 听完这话,贾珍沉默了一阵,随即说道:“兄弟,我还是觉得你在开玩笑,十三爷怎会管这样的小事!” “此前十三爷对咱家多有照拂,如今怎会胳膊肘往外拐?你这谎话未免也太假了!” 贾珍选择不相信,其实也很正常,本身朱景洪管这种破事,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琏二,不会是你看上秦家姑娘,才跟我演这场戏吧!”贾珍给出了大胆的猜测,同时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贾珍知道贾琏是什么货色,所以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珍大哥,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贾琏义正辞严。 到这里,贾珍才不得不相信,贾琏说的是真的。 气急之下,贾珍咆哮道:“让我退婚?他凭什么让我退婚?” “他十三爷再厉害,也管不着我的家事,他凭什么插手我宁国府的事?” 贾珍气得跳脚,怒火中烧之下,他奋力的扯开了领口,才让自己稍微清凉了些。 “你疯了?不要命了?”贾琏登时上前,死死将贾珍的嘴捂住。 见贾珍歇斯底里,贾琏不免庆幸自己见机得早,提前把丫头歌姬们撵走了。 人会被情绪左右,但只要不疯,最终基本会归于理智。 贾珍也不例外,在被贾琏控制之后,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终他坐回了凳子上,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去,看这样子是一醉解千愁。 “兄弟,此事当真已无挽回之地?” 贾琏原本以为,这位珍大哥已接受现实,却没想到他仍心存幻想。 于是他泼冷水道:“十三爷的原话是,若你不识时务,他先揭你的皮!” “珍大哥你知道,十三爷向来说一不二!” “大不了……我去告御状!”贾珍壮着胆子说道,但底气却明显不足。 听到这话贾琏都笑了,若贾珍真因此事去告御状,只怕不需要朱景洪住处,御史言官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文官虽内斗严重,但在维护士大夫尊严这件事上,他们还是能够同仇敌忾。 哪怕十个人有一个出手,也能给贾家带来大麻烦,尤其他家还被朱景渊视为眼中钉。 “珍大哥……你不要糊涂,不要自绝于家族!” 是的,贾琏一个做弟弟的,在提醒族长哥哥不要自绝于家族。 贾珍虽只顾享受,可他本人却一点儿不傻,自然已经想通事情关窍。 所以他明白,退亲这件事已成定局,自家跟秦家姑娘无缘了。 “也罢……退……就退了吧!” 又观下一口酒,贾珍摔碎了酒壶,怒道:“偌大的京城,莫非我还找不到儿媳?” 听到这番表态,贾琏顿时喜笑颜开,说道:“这就对了!” 提起另一个酒壶,贾琏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来……珍大哥,我给你满上!” 连饮下三大杯,贾珍才停了下来,但神色悲戚宛如死了老婆,看得贾琏很是费解。 不就是解除个婚约,用得着这般颓丧? 当然了,他也没工夫听贾珍哭诉,所以待了一阵后就离开了,他还得赶紧把情况报给亲爹。 待贾琏离开,贾珍便只能一个人喝闷酒,心情是差得不能再差。 偏偏就在这时,他听到园子外有说笑声,顿时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于是他起身走向外面,出了园子便看见一个身着锦袍,头戴幞头的少年正与丫鬟说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府长孙贾蓉。 “嗯哼……” 随着贾珍干咳一声,贾蓉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獐头鼠目看向了亲爹。 “过来!”贾珍语气森寒。 贾蓉哪敢怠慢,只得低着头走了过来,神色间满是惶恐之色,显然从小到大没少被收拾。 “父亲!” 贾蓉的称呼很郑重,以求能够得到亲爹宽恕,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谁知下一刻,贾珍直接甩出了两个耳光,贾蓉一个没站稳竟载倒下去。 嘴角渗血,贾蓉觉得格外委屈,自己不过是和丫头说笑,用得着这样往死里打? “父亲……” 贾蓉刚要分辨,贾珍又顺势踢出两脚,疼得贾蓉惨叫不已。 远处丫头吓得跑开,有的则是去找尤氏来劝。 贾珍也是够狠,完全没把贾蓉当儿子看,打起来就跟仇人一样,只以发泄怒火为要。 拳打脚踢了一阵,贾蓉已疼得不敢动弹,贾珍才觉得气消了些。 “你这个混账!” 骂了这么一句,贾珍拂袖而去,见他离开小厮们才敢上前,将贾蓉抬起往住处送,这个过程又引来贾蓉不断哀嚎。 毫无疑问,他应该是伤到了筋骨,治疗不慎的话很可能弄成残疾。 贾蓉承受着剧痛,自然清楚自己伤有多重,再联想起这些年贾珍的打骂,让他对这位亲爹只有无尽的恨意。 “老头子就没把我当人看……” “这次算捡了一条命,下次可不一定,难道我真得死在他手上?” “我得设法自救……我还不想死!” 躺到床上,忍着身上剧痛,贾蓉思索着对策。 可在这个讲究纲常的时代,作为儿子想反抗父亲,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贾蓉心中已埋下仇恨的种子,说不定哪天就会生根发芽。 贾蓉被打的事,很快传到了荣府那边。 “珍大哥莫不是拿蓉儿撒气?”贾琏满心疑惑。 “定是如此……这个蠢货,此事若传到十三爷耳中,以为他心有怨怼,珍儿岂非自寻麻烦!” “爹……应该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盯着咱们家的人那么多,万一有人使坏……该当如何?” “这……” 贾赦斩钉截铁道:“就依我先前说的,让珍儿带着聘礼,亲自到秦家去退婚,要诚恳要礼数周全!” 没等贾琏说话,贾赦义正言辞道:“等会儿你再去一趟,务必劝服你珍大哥,今天下午就让他去秦家!” 恶人已经做了一次,老头子还真会安排……贾琏心中腹诽。 但想起可怜的贾蓉,他又觉得稍微好受了些,至少自己还被当个人看。 “时间紧,你现在就过去!” “这……” “嗯?”贾赦面带不满。 没办法,贾琏只得点头应是,转身出门又往宁国府去。 可他才走到正院,就碰到了匆匆赶路的贾政。 “琏儿……蓉儿被打你可知道?” “二叔,侄儿正打算过去看看!” 贾政表情严肃,说道:“那好,咱们一起去!” ‖‖‖‖‖‖‖‖‖‖‖‖ 【关于秦可卿,许多同人都将其设置为皇族血脉,但原著中并无这个说法。 其次在本书前面,多次提到过东华门事变时,主角三兄弟亲眼见到,所有堂兄弟全被斩杀,其实已经说明秦可卿跟皇族无关。 总结一下,别的同人可以设定秦可卿是皇族,而本书设定她就是个普通抱养的孩子,所以不存在某些伦理问题。】 (本章完) 197.第197章 一品诰命 第197章 一品诰命 贾蓉毕竟是长房长孙,他被打成重伤的消息,很快在两府传开。 贾琏二人赶到没一会儿,贾母等人也都赶了过来,而罪魁祸首贾珍却出去了。 只因他也知道,府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很容易引来长辈质询。 贾珍倒不是怕了,毕竟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只是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再听长辈絮叨啰嗦。 大夫正在医治,先是帮贾蓉接好脱臼的手臂,然后才开始帮他处理外伤。 整个过程跟杀猪一样,听得内外服侍的仆婢们胆战心惊,对贾珍的畏惧不免又多了几分。 众人害怕贾母过于担心,只让她在房间内待了一会儿,然后便将她扶到了外堂。 “这个杀千刀的,蓉儿是他亲儿子,他竟下得了如此毒手……虎毒还不食子呢!” 贾母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水,旁边伺候的鸳鸯连忙拿出手绢。 贾政也跟着感叹:“正是啊……珍儿这次,确实做得太过了些!” 这时贾母看向了尤氏,冷声质问道:“打人总得有个缘故,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女人给丈夫背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祖宗,这……孙媳当时也不在,方才问了丫头,说老爷从园出来时脸上就不好看,见蓉儿与丫头说笑……” “这才……这才出手教训!”尤氏说话吞吞吐吐,在尽力给贾珍遮掩。 听了她这番话,贾赦父子对视了一眼,确定了方才的猜测,这贾蓉完全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时尤氏说道:“倒是丫头禀告说……老爷原本在园子里喝酒听戏,心情本来挺好的,期间见了琏二弟,出来就发火儿了!” “琏二……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贾琏只得答道:“回老祖宗,孙儿是见过了珍大哥,还跟他说了些事!” “你跟珍儿说了何事?”贾母语气严厉问道。 “是十三爷传了话跟珍大哥……” 贾琏只说了半句,并未直接将朱景洪的要求点出,只因这终究是家丑,眼下闲杂人太多不方便说。 此刻贾母等人惊讶了,他们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些隐情。 贾母随即问道:“十三爷给他传了什么话?” 在场众人格外好奇,包括伺候的小厮跟丫头,毕竟爱听八卦古今人都一样。 贾琏面露难色:“老祖宗……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让他们都下去吧!” 知道或许有隐情,于是贾母便让奴才们出去,只留了心腹丫头们在内伺候。 见众人眼巴巴望着自己,贾琏叹了口气,说道:“珍大哥跟蓉儿说了门亲事,是工部郎中秦业秦家的女儿!” 这件事贾政最为清楚,毕竟就是他在牵线搭桥。 “不料那秦家如今想要悔婚,前些日子已到府上说了几次,都被珍大哥回绝了……” 这件事贾政也知道,秦业还想请他来调解,但被贾政给拒绝了。 牵线搭桥的人帮忙退婚,他贾政可丢不起那人,何况还牵涉到自家颜面。 “本以为相安无事,哪知这秦业找上了十三爷诉苦,十三爷便答应替他做主,便让人传了话给孙儿……” 说到这里,贾琏低下头去:“让孙儿跟珍大哥说,主动退了亲事!” 事情贾母算是听明白了,毫无疑问这对贾家来说是羞辱,也难怪贾珍如此生气了。 “他生气……也不能拿蓉儿撒气,那可是他的亲儿子……是他亲儿子!” 说到最后,贾母甚至拍起了桌子,显然对贾珍怨气极大。 众人连忙安抚,深怕贾母又出什么意外,那事情可就更难收场了。 好歹安抚下来后,贾母也知事情发生难以挽回,便问道:“退婚的事……珍儿怎么说?” 贾琏答道:“既是十三爷的话,珍大哥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同意了!” 听了这话,贾母只是无奈叹了口气,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十三爷……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从来婚约都是嫁娶两家之事,哪有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反对声,引来现场所有人的注目,当事人贾宝玉坦然相对。 “宝玉,这话可不能乱说!”贾琏冷声道。 “二哥,暗道我说错了?”贾宝玉反问。 “自古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错了?” 贾琏气得不行,但一时又找不到话说,只因贾宝玉说得没错,这事儿就是朱景洪乱插手。 这时贾赦开口道:“宝玉……你什么都不懂,还是少说两句吧!” “大伯……侄儿难道说错了?” 贾赦冷笑了一声,面带深意看向了贾政,说道:“错不错的……你我说了不算!” 贾赦这是在提醒贾政,赶紧管管自己儿子,别又再说些昏言昏语。 这世道的现实就是,腰杆子硬的人说的话才有道理,贾家自然硬不过朱景洪。 “宝玉,不可对伱大伯无礼!”贾政板起脸教训。 虽然他也赞同贾宝玉的话,可于情朱景洪对贾家有恩,于理人家势力大地位高,贾政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见这三人欺负宝贝孙子,贾母当即怒斥:“哼……我看宝玉说得也没错,这件事本来咱们就占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敢说?” “对外人唯唯诺诺,对晚辈色厉内荏,你们兄弟二人可真行!” 见老母亲拎不清,贾赦忍不住说道:“娘……十三爷严令,我们又能如何?” 贾母怒上心头:“是不能如何,可白白被人欺负,难道就理所应当?” 贾宝玉得意无比,终究这府上还有老祖宗疼他。 眼见老母亲越说越离谱,贾赦声音低沉道:“娘……慎言!” 贾政也跟着说道:“母亲……切不可失言,前车之鉴呐!” 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这兄弟二人都不想生事,毕竟什么都没有安稳过日子好。 贾母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她当然也知道反抗不了,方才不过是借机撒火而已。 本来贾母都要借坡下了,此刻贾宝玉却开口说道:“老祖宗,那十三爷我们不必怕他,您老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何不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告他!” 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能进宫觐见皇后,只不过不一定能得召见。 看似三品以上诰命很少,但在京城王公勋贵很多,人数少说也有四五百。 哪怕每天只有十分之一进宫,也有四五十人觐见,皇后根本就见不过来。 何况还有远近亲疏之分,似贾家这般已边缘化的家族,一年都难有几次能见皇后。 听了贾宝玉这话,现场包括丫鬟在内,都跟看傻子一样看他。 这时贾琏忍不住提醒:“宝玉……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十三爷生母?” (本章完) 198.第198章 老六的布置 第198章 老六的布置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可不只是十三爷的母亲,更是天下人的母亲!” “今日之事,本就是十三爷不对,若老祖宗入宫堂堂正正说出,皇后娘娘也未必不会主持公道!” 看着贾宝玉侃侃而谈,现场没一个人觉得他是英雄好汉,只当他是昏了头胡说八道。 “宝玉……住口!”贾政含怒呵斥。 儿子再这么说下去,可就不只是他们这些人丢脸,就连贾母脸上也挂不住了。 毕竟她也不可能真的进宫,去皇后面前告人家亲儿子。 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对朱景洪这位小儿子,皇后可是宠爱得厉害,否则朱景洪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恶名”。 “宝玉,少说几句,皇后娘娘岂能妄议!”贾母忍不住开口。 而另一头的贾赦父子,看向宝玉的目光满是冷意。 半个月前的那场风波,就让贾赦生想出把贾宝玉逐出家族,只因贾政求情外加老母不允才作罢。 此刻,贾赦再度升起了这想法,在他看来贾宝玉就是个灾星,指不定还会惹多大麻烦。 贾琏倒没想将宝玉逐出去,只是想狠狠揍他一顿罢了。 “老祖宗……” 没等贾宝玉说话,便听贾母呵斥道:“住口,赶紧回去!” 此刻贾政也跟着开口,呵斥道:“宝玉,还不退下!” 所有人的声讨,让贾宝玉顿时委屈至极,只能湿润着眼眶退出房间。 众人又等了一阵,待大夫医治贾蓉结束,才各自离开回府去了。 唯有主导此事的贾赦父子,依然留在宁国府等贾珍回来,他俩还打算安排贾珍今日登门退亲。 ………… 因为贾家跟太子的关系,所以一直是朱景渊眼中钉,所以他在贾府安插了眼线。 这些眼线级别可不低,最差也是一等丫鬟,能够近身伺候贾府的主子们。 刚才贾家老小的对话,就被这些眼线传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就出现在睿王府管事耳中。 听了禀告,应俅忍不住冷笑:“贾家这帮人,可真是不知好歹,还想告十三爷!” 然后他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前往内宅,要趁朱景渊在府中及时禀告。 此刻已是中午,朱景渊正跟王妃吃饭,夫妻二人正聊着各家的逸闻,主要是陈芷说朱景渊听着。 “启禀王爷,应管事来了!” 陈芷面带不满,说道:“他来做什么?” 眼下正吃午饭,夫妻二人说得正欢,这厮过来岂不是添堵。 “叫他进来!” 吩咐了这件事,朱景渊才说道:“他知进退,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要事!” “知进退,让他去金陵一趟,他把差事办成什么样?”陈芷越发的不满。 朱景渊冷声道:“若不是老十三搅局,此事就已经成了,也怪不得他……此事别再提了!” 陈芷不再结话,几息后应俅赶了过来,就站在饭厅门槛外参拜。 “奴才叩见王爷,王妃!” 朱景渊夹着菜,问道:“什么事?” “回禀王爷,刚从贾家传来了消息,有关十三爷……” “哦?说来听听……”朱景渊直接放下了碗筷。 不只他来了兴趣,就连陈芷也专心听了起来。 跪在地上,应俅低着头答道:“方才贾府的人来报,说十三爷今天传了话,要让……” 方才贾府发生的种种事,被应俅条理清晰讲了一遍,听得朱景渊是大感惊讶。 待应俅讲完,朱景渊吩咐其奖赏传话之人,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应俅才离开,就听陈芷说道:“你说这老十三……他……怎么想的?” 重新拿起碗筷,朱景渊平静问道:“什么意思?” “他不是跟老四亲厚?前些日子还一力护着贾家,为何今日又找贾家麻烦?” “我怎么知道!” 朱景渊是真不知道,是个正常人都想不明白。 紧接着朱景渊说道:“老十三这个人,行事冲动而莽撞,他或许没想这么多!” 陈芷点了点头,说道:“倒还真有这个可能,他那脑子……舞刀弄枪还行,人情世故怕真是一窍不通!” “我看这事儿,可以利用!” 见陈芷已是成竹在胸,朱景渊便问道:“如何利用?” “贾家仗势欺人,欺负清流文官,岂不引满朝官员指责,你找几个人上奏弹劾,自然会群起而攻之……我看老四如何收场!” 听了陈芷这话,朱景渊皱眉道:“前两天老头儿打了招呼,让我多把心思用在修书上,别老揪着老四不放!” 虽然帝后交谈不欢而散,但皇后的话起了作用,否则朱咸铭哪会吩咐这些。 陈芷正要说话,只听朱景渊说道:“还有……也不能一味揪着贾家,勋贵们的面子总要照顾,我也需要他们的认可!” 这也是大实话,勋贵们虽被驯得跟狗一样,除军事以外毫无话语权,但能拉拢还是要拉拢的。 “那这件事……” 朱景渊笑了笑,说道:“咱们不搞事,可以借刀杀人嘛!” 陈芷若有所思,问道:“你是说……借老十三的手杀人?” “老十三既管了这闲事,那就让他管到底,他不是一直顺风顺水,这次正好落落他面子!” 听朱景渊说了这些废话,陈芷忍不住问道:“伱打算怎么办?把贾家众人心有怨怼,还有那贾宝玉说的话告诉他?” 瞥了陈芷一眼,朱景渊说道:“我有那么傻?明摆着去挑拨离间?” “那你打算如何?” 朱景渊笑着说道:“找些个人,以贾家那谁的名义,去秦家威逼恐吓,逼他们去找老十三,说自己不退婚了!” “以老十三的脾气,还不问个明白?到时自会去找贾家麻烦,咱们作壁上观即可!” 陈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由得说道:“这办法好……从始至终跟咱都没关系!” “以老十三的牛脾气,这次定会将贾家闹个天翻地覆,到时老四的面子可挂不住,他俩关系也得僵……你这招可真够狠的!” 听着妻子的夸奖,老六内心古井无波。 此刻他在思索,如何利益最大化,最好是能将朱景洪拉到自己这边。 虽然有了简略想法,可得按实情做出调整,所以想太多也没用。 “传孙贺过来!”朱景渊冲外面大声喊话。 被他叫来的孙贺,也是睿王府管事之一,专替朱景渊做见不得光的事,算得上是其心腹。 (本章完) 199.第199章 校场之事 第199章 校场之事 且不说朱景渊如何安排,当朱景洪在工部库房领了甲胄,便拉着东西直接去了上林苑。 从士兵们被抽调到现在,半月来一直处于严格训练中。 在严格的任务要求下,在军官们立功心切之下,即使朱景洪不在此处,这里的训练也热火朝天。 朱景洪领回新的甲胄,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下去,而是打算再真正校阅时使用。 所以这一千多套甲胄,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储存,参训的士兵们只能眼巴巴望着。 甲胄妥当存放之后,朱景洪却没着急离开,而是留在现场亲自监督。 有他亲自盯着,领队的军官和侍卫们更尽心了,一时间校场之内声音如虹。 虽然练得热闹,实际过程却是枯燥的,这些天同样的转向和步伐,他们不知走了多少遍。 当朱景洪随意转悠时,有一千户飞奔而来,禀告道:“十三爷,弟兄们有不少鞋都磨破了,您看……” 大型活动总会遇到各种问题,而朱景洪这个总负责人主要的作用,就是协调各方解决问题。 “库房里的新鞋都用光了?” “十三爷,昨天就都发出去了,这些天您也看到了,练您说的那个正步……实在太费鞋了!” “知道了,我会跟工部说,让他们送鞋过来!” 鞋子价值不高,调拨一两千双也不是啥大事,以他十三爷的面子根本不费事。 背着手走在前方,朱景洪下令道:“今天就到这里,先让大家吃饭,休息半个时辰再开始……” “是!” 军令的传达是用战鼓,随着特定鼓声的响起,参训的军卒停下了训练,并在领队带领下集合站队。 经过这十多天的加强训练,这些从侍卫亲军中抽调出的精锐,已经掌握了全部的动作要领。 如果换上现代军服,说他们是一支现代军队,只怕大多数人也会信。 当然了,朱景洪并未完全照搬现代,而是依照当前武器使用需要,在实践中对一些步法做了修改。 再说此刻校场上,分散于各处的队伍,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整齐列队在检阅台前。 所有人一动不动,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北风的呼啸声,给校场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朱景洪站在台上,在他身前的是侯璟。 “立正!” 随着侯璟大喊出,现场士兵们更加绷紧了身子,气势上显得更锐利了许多。 “十三爷训话,所有人肃静!” 侯璟这完全说的是屁话,只因现场本来就很安静。 待侯璟退下之后,朱景洪才走到台前,先是拿起架子理了理衣袖,而后高声喊话道:“诸位……今天的训练很好,你们都很认真!” “差不多训了半个月,想必你们自己也看得出来,如今精气神已远超当初!” “这次的训练,乃是奉皇命而行,你们取得了如此成效,自然要上奏圣上!” 别看朱景洪年轻,可他身份毕竟摆在那里,此前又以超强武力慑服军心,此刻讲话自然能使人信服。 所以听到他的夸赞,在场士兵们都很高兴,比得了七八两赏银都高兴。 “所以今天回宫后,我会邀请圣上驾临校场,亲自观摩尔等训练!” 这话让众人激动,如果能请到皇帝过来,那可是绝佳的露脸机会。 尤其是对军官们来说,如果能得到皇帝亲自嘉奖,那不但是他们的荣耀,更是日后晋升时的雄厚资本。 “所以接下来,伱们不能志得意满,要更严格进行训练,做到精益求精……”。 “今日下午会操,表现不好的方队罚跑十圈你们能不能行?” 校场一圈差不多有两里地,十圈那就是十公里,跑下来都得累个半死。 但经过这些天的训练,所有士兵精气神都得到拔高,听到朱景洪询问纷纷嘶声呐喊。 “行……” “行……” “行!” 感受着热烈的氛围,朱景洪便知军心可用,这样的精气神必能得到皇帝认可。 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朱景洪接着喊道:“解散……吃饭!” 听得此言,士兵们更高兴了,但没收到命令并未乱动,一个个都如雕塑般立在原地。 “不错……很好!” 在他走下检阅台后,自有当值的千户发号施令,每队军士都有条不紊被带走,即使在吃饭时都要保持军纪。 下午的时间,朱景洪继续泡在校场,在监督的同时纠正错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最后的会操,整体来说让他还算满意,所以并未惩罚任何一队。 只是在会操结束,士兵们休息的时候,他召集领队军官和侍卫们开了个会。 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求所有人不要松懈,用最严苛的标准训练出一支铁军。 所谓大事开小会,所有人都被朱景洪的认真感染,心中生气的骄傲之心消散了不少。 面对屋子里几十名(预备)军官,朱景洪义语重心长道:“诸位……你们都是年轻俊杰,这次的机会一定要把握!” “只要这次差事办好,我会力推尔等之功劳!” 这些话简单直白,却有很好的煽动效果,尤其是对向往升迁的年轻军官。 此刻众人心潮澎湃,对朱景洪更是敬服交加,只以他为官途之领路人。 毫无疑问,朱景洪专门开这小会,表面是强调要办好差事,实则是收买人心之举。 一场会后,众人各行其是,而朱景洪才往宫里赶去。 当他来到坤宁门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按道理说他该避嫌回自己寝宫。 可是……作为皇帝的嫡子,皇后的宝贝儿子,朱景洪总是有些特权。 至少进入坤宁宫内,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站在坤宁宫小佛堂外,朱景洪取下头上折檐毡帽,递向了门外侍奉的宫女。 “娘,儿子给您请安来了!” 此刻皇后正在诵经,听到声音便停下了木鱼声,轻声道:“老十三,这个时候你还过来,可真比以往孝顺了!” “再晚,儿子也得来请安,陪母后说说话!” “又在上林苑野了一天?” “额……是在上林苑训练!”朱景洪纠正道。 “可吃了晚膳?” “未曾!” “一会儿就在坤宁宫吃,咱们娘俩可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朱景洪正求之不得,当即答道:“是!” “你先出去,等诵完经再传你!” “是!” 应答之后,朱景洪退出了佛堂,却没到正殿暖阁内侯着,而是走向了东侧偏殿。 走进大殿,绕到西侧偏厅内,却见几个女孩围在一起,中间桌上摆着一张棋盘,黑白子错落摆在上面。 作为旁观者,朱云笙最先发现朱景洪,一时诧异道:“十三哥,你怎么来了?” (本章完) 200.第200章 秦可卿 第200章 秦可卿 “三妹,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怎么来了!” “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 “知不知道长兄为父的道理……” 一边说着,朱景洪一边往屋里走着,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宝钗几人连忙起身,纷纷向朱景洪见礼:“拜见十三爷!” 见朱景洪来自己这里耍威风,朱云笙登时就不乐意了,她可向房里人保证要护着她们。 “十三哥,长兄为父这话,要是让爹知道了,只怕……” 没等朱云笙把话说完,便被朱景洪打断:“三妹,我何曾说过这话,伱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凭空?这里可都是人证!” 朱景洪目光扫向宝钗,而后看向甄琴三人,笑着说道:“想来诸位姑娘,不会让我遭难!” 这时英莲第一个开口:“十三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英莲,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朱云笙面带不满,登时就朝英莲挠了去,吓得后者连忙躲开,绕着桌子来回跑动。 这也是朱云笙脾气好,两个人关系处得姐妹一样,英莲此刻才敢闪躲。 这时宝钗拉住朱云笙,笑着劝道:“公主,你就饶过英莲吧……” 说道这里,宝钗瞧向朱景洪,徐徐说道:“英莲可是十三爷的房里人,往后你说不定还要叫声嫂子呢!” “什么是房里人?”朱云笙一时不明白。 她毕竟年纪最小,宫里也没人敢教她这些,此时懵懂实属正常。 “宝姑娘……”英莲语气有些扭捏,此刻脸红得跟苹果一样。 而一旁站着的甄琴,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都还没说要当王妃呢。 “薛姑娘……你向来知书达理,怎么也开这种玩笑!”话才说完,朱景洪已来到宝钗身边。 老实说,如此近距离跟心上人接触,宝钗心里也有些紧张。 这跟城府涵养无关,乃是人之本能反应。 只听宝钗反问:“十三爷,您也说是玩笑……莫非您还容不下一句话? 感受着宝钗身上冷香丸的味道,朱景洪笑着说道:“自然是容得下!” 说完这话,他把目光扫向了棋盘,身侧却传来朱云笙的声音:“十三哥……你看得懂吗?” 语气中带有讥讽,显然朱云笙知道兄长的根底,除了舞枪弄棒其余一窍不通。 这还真没冤枉朱景洪,他对围棋的了解确实不多,倒是五子棋稍微有些造诣。 朱景洪当即说道:“三妹……不懂可以学嘛,正好你们教教我!” 话音落下,他已坐到了凳子上。 “十三爷,臣女与宝姐姐将分胜负,还请您稍候!” 这话可谓相当煞风景,正是朱景洪的表妹杨静婷所说。 对此宝钗深感讶异,她却没想到这文弱的妹妹,竟有胆量让朱景洪靠边站。 一时间朱景洪很尴尬,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不给他面子。 但看到妹子认真的表情,他也只能讲点儿道理,起身让到了一旁去。 “我怎样都行,你们继续!”朱景洪笑着说道。 宝钗笑了笑,重新走到了棋盘前,眼下却是该她落子。 二人不断落子捡子,朱景洪看得不明觉厉,最终自己缩到一旁喝茶去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薛杨二人对弈结束,却是难得的平局。 “宝姐姐,承让了!”杨静婷心悦诚服。 虽然是平局,但她能感受到宝钗的谦让,所以此刻才有这番话。 宝钗亦是谦逊道:“婷妹妹进益神速,我不及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十三爷,公主……娘娘传膳了!” 朱云笙立即应道:“知道了,马上就去!” 此刻朱景洪也站了起来,只见他再度来到了棋盘边上,仔细端详后说道:“黑子气贯长虹,薛姑娘棋艺果真不凡!” 哪知他话才说完,就引来现场一阵哄笑,朱云笙更是讥讽道:“十三哥……宝姐姐执的是白子!” 朱景洪登时愣住,他的目光再度扫向桌上,发现宝钗面前确实放着黑子。 他却不知道,宝钗面前摆着的黑子,恰是杨静婷被“吃”掉的。 宝钗依是捂嘴浅笑,她没想到朱景洪真的一窍不通,也难为他煞有其事的品评。 “大意了……大意了!”朱景洪干笑着说道。 “十三哥,咱们该过去了,不然娘又要派人来请了!” 朱景洪点了点头,临别之际他看向宝钗,说道:“薛姑娘棋艺高深,往后可得教教我!” 宝钗不置可否,一边整理棋盘一边说道:“下棋枯燥无趣,那有骑马射箭好玩,只怕十三爷静不下心来!” “事在人为嘛!” “十三哥,你还走不走了?” 没理会朱云笙的催促,朱景洪看向宝钗道:“薛姑娘……那咱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什么就说定了?怎么就说定了?宝钗表示很无语。 而一旁的甄琴,却是看得眼热无比,偏偏全程都没她什么事。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朱云笙低声提醒道:“十三哥……爹来了!” “啊?来了来了,走走走……”这下朱景洪可着急了。 等他带着朱云笙来到院中,却连朱咸铭的影子都没看到,朱景洪是被骗了。 “三妹,你这可过分了!” 谁知朱云笙毫不畏惧,直接回怼道:“十三哥,你来我这里挖人,难道不过分?” 这让朱景洪无话可说,一时间只能讪笑以对。 这时正殿内走出一老太监,满是无奈道:“二位殿下,快些进去吧,娘娘已经等着了!” 兄妹二人这才往正殿走去,一路上仍是拌嘴不停,而宝钗等人则另有人送去晚膳。 ………… 朱景洪陪着老母亲吃饭时,从衙门下值的秦业才回到家中。 “爹……今天遇着什么喜事?可许久没见您如此高兴了!” 迎接他的是一相貌清秀的少年,正是秦业老来所得之子秦钟。 进入书房,秦业脱下官帽放在桌上,顺手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说道:“是有件喜事,去叫你姐出来!” 拿起桌上官帽放好,秦钟答道:“儿子这就去!” 秦家并不十分富裕,便在“偏僻”的南城买了个三进院,秦可卿便住在内院厢房内。 此刻她靠在窗前,拿着针线绣着荷包,这是她送给弟弟的生日礼物。 这位兼钗黛之美的女子,着实美得明艳不可方物,眉间带着的几分忧愁,更让人生出怜爱之意。 可卿之所忧者,皆因家中定下的婚约。 贾家风气不正,父亲不满这桩婚事要悔婚,自然牵动着可卿的心神。 然而退婚并不容易,父亲几次上门都遭拒绝,让可卿也感到忧心焦急。 贾家风气不正,具体事例他已听父亲讲过多次,可卿自是不愿往火坑里跳。 正当她想着这些事,突然听到了兄弟的喊话:“姐?你在吗?” (本章完) 201.第201章 倒霉的秦家 第201章 倒霉的秦家 回过神来,可卿应道:“钟弟,何事?” “姐,父亲在书房,让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丫头,可卿简单整理了云鬓,这才走出闺阁往前厅去。 跟着秦钟一块儿来到书房,可卿先向秦业见了礼,然后才与秦钟各自落座于客位。 秦业面带微笑,说道:“可儿,解除婚约之事,已经有着落了!” 竟是此事,可卿一时面露喜色,问道:“爹……贾家的人同意了?你使了什么法子?” 喝下一口热茶,秦业更觉舒坦,便答道:“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这是何故?”可卿越发疑惑。 难道老爹还能威逼宁国府?那未免是天方夜谭……秦可卿只觉这想法太荒诞。 秦业笑了笑,气定神闲道:“今日在的宫里,为父遇到了十三爷!” “十三爷是个热心肠啊,得知咱家跟贾家的纠葛,发了话要给咱们主持公道!” “当场十三爷就派了人去贾家,退婚的事情便算是的成了!” 秦可卿正在消化信息时,秦钟却忍不住开口:“爹,我记得你曾说过,那位十三爷不学孔孟,不知礼数,不明事理……他怎会愿意帮咱们?” 朱景洪这样另类的人,私下里议论他的可太多了,秦业也没能例外。 此刻被儿子点出,秦业不免老脸一红。 “胡说八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十三爷明明就是……就是……少年英杰!” 着实没想好该咋夸,秦业只说出了“少年英杰”,这让他格外尴尬。 迎着秦钟疑惑的目光,秦业徐徐说道:“此前那些事,我也是耳闻,想来是传言有虚!” 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以往秦业确实排斥朱景洪这类莽夫,如今受了人的恩惠自会改变态度。 如此行为其实无可厚非,人毕竟是感性动物,好恶被情感影响很正常。 这时秦可卿说道:“爹,若事情真的成了,咱们可得感谢十三爷!” “这是自然……”秦业笑着答道。 正当一家三口说着话,却听外面有人禀告:“老爷,饭菜已经好了!” “走……咱们吃饭去!” 和高门大户不同,秦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所以秦家三口人是一起吃饭。 当他们团坐餐桌时,受朱景渊指派的孙贺,已令心腹张奎找了十几号地痞流氓,此刻就猫在秦家门外。 “我说的话伱们都记住了?”张奎看着身边众人,问话表情格外严肃。 “记住了!” “给我讲一遍!” “我们是宁国府珍大爷派来的,要逼秦家去告诉十三爷,他们不想退婚了!” 点了点头,张奎再度告诫:“记清楚了……要不经意间露出底细,不能把嫁祸弄的太明显!” “是!” “去吧!” “是!” 一行十几号混混,大摇大摆朝秦宅走去,而张奎则躲在巷子口看着。 “开门开门……” “开门……” 这些混混可不懂礼仪,拍得秦家大门鹏“砰砰”直想,引来巷子内行人注目观看。 “咯吱”一声们被打开,里面一个短衣少年探出头来,却是秦家负责看门的小厮。 见来人气势汹汹,这小厮神色畏缩,问道:“诸位大爷找谁?” 领头的刀疤脸将这小厮推到一边,冷笑道:“反正不是找你!” 其他人也跟着涌了进来,秦家大门就算失守。 小厮惊呼道:“诸位爷,我家老爷是工部郎中,你们不可放肆!” 这些混混欺软怕硬,连县衙里的班头都得小心巴结,正常来说是不敢到秦家找事的。 但眼下,有张奎这等来头的大人物罩着,狐假虎威下他们就胆大起来。 “哼……我们珍爷难道还怕了你们?” 如果这话让张奎听到,他一定会骂这帮人是蠢货,居然这样就把“底细”露了。 “让开让开……我们找你们老爷说话!” 秦业出身贫寒为官清廉,家中不过五六个仆婢,即使此刻全都跑过来阻拦,也挡不住这些专来闹事的混混。 “老爷,有人闯进来了,看起来不像好人!” 听到这话,秦业一时惊讶无比。 “可儿,你回里屋藏着,钟儿保护好你姐姐!” 可卿满是担忧问道:“爹……你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堂堂朝廷命官,还吓不退几个地痞?你们赶紧进去!” 秦业这话还真不是托大,如今这太平盛世,还真没几个地痞流氓,敢对进士老爷动手。 待一双儿女退下,秦业又对报信的小厮道:“你从后墙翻出去,赶紧去报官……说我的名号!” 官差散漫,唯有朝廷命官遇险,他们才会高效率的行动,这一点秦业还是拎得清。 “是!” 当这小厮离开,一帮混子已进了垂门,秦业已看见为首的刀疤脸。 走到客厅门外,秦业站在台阶上,黑着脸呵斥道:“尔等放肆!” 还别说,他这官威摆出来,一帮地痞还真喊到了心跳加速,显然他们也很忐忑。 为首刀疤脸却不怕,只因他已经豁出去了。 “姓秦的,你也好意思教训我?你家出尔反尔退婚,你还有脸了?” 秦业万万没想到,这帮人竟是为此事而来,难道是贾珍撺掇? 这几乎是唯一正确的可能,不需要刀疤脸“刻意”泄露,秦业便自己猜到了。 贾珍那个蠢货疯了?连十三爷的面子都不给?这一点让秦业更为惊讶。 “是宁国府派你们来的?”秦业想要确认一番。 刀疤脸走上台阶,冷冷道:“你管我们谁派来的,告诉你……你若再敢提退婚之事,我们掀了你的宅子!” 秦业奇迹反正:“就凭你们?也敢威胁朝廷命官?” 刀疤脸伸手就要打,可最终拳头扬起却没落下,显然他也心有疑虑。 “哼……退婚让贾珍来跟我说,你们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对这些色厉内荏的地痞,秦业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也正是这颜色,让刀疤脸忍不住了,直接向秦业砸出了拳头。 “我去你娘的……” 秦业挨了一拳,被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刀疤脸紧跟上前,拎着秦业衣领呵斥道:“老东西……这婚你还退不退?” 看着对方凶恶的模样,秦业此刻也是怕了,但他终究忍着没松口。 刀疤脸倒也不敢继续动手,而是吩咐道:“弟兄们,给我砸……” 手下人不干点儿啥,总让他这当大哥的不安心,总不能他一个人干坏事。 这帮地痞虽忐忑,但有老大发话,他们不干也不行。 除控制秦家仆婢的几个,其余人都往正房厢房去,一时间只听到噼里啪啦碎响声。 这些人可不光是打砸,还翻箱倒柜要找银子,真真诠释了什么叫雁过拔毛。 手下人都动手了,刀疤脸心安了许多,对着秦业狂喷道:“老东西,你还敢不敢退婚?” 眼看着地痞们要进内宅,担心儿女安全的秦业面露惊恐,终于不再咬牙坚持。 “不退了……我们不退了,放过我们!” “你不是神气吗?他奶奶的,还不是个软骨头……” 刀疤脸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传来惊呼:“官兵来了!” 听到这话,刀疤脸吓得亡魂皆冒,当即高呼:“弟兄们……快走,官兵来了!” 撂下这话,刀疤脸也不管不顾,第一个往院子外逃去。 殴打朝廷命官,被抓住可是要杀头的。 听到提醒,一帮地痞都慌得不行,纷纷往宅院外逃去。 众人作鸟兽散,给秦家留得一地狼藉。 这时秦钟跑了出来,连忙将秦业搀扶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只听秦业说道:“你们姐弟无事吧?” “爹……我们没事,你伤得可严重?”秦钟急得哭了起来。 (本章完) 202.第202章 宝钗的态度 第202章 宝钗的态度 地痞们逃走后,很快一队官兵出现在秦宅外,顺着行人的指引追了上去。 这让张奎有些担心,害怕刀疤脸一行没把差事办好。 于是他也带着随从追了上去,要第一时间掌握事情动向。 此刻秦宅之内,秦业已被被扶到堂内,秦钟正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然而秦业只受了皮外伤,身体着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发生时的事让他怒不可遏。 “钟儿……你带人去永盛县衙,提告宁国府勾结强人,意图谋害朝廷命官!” 没等秦钟回话,秦可卿从内宅走出,心疼老爹的同时极为惊讶道:“爹,那些人……是宁国府派来的?” 秦业阴沉着脸答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贾家那些人胆大包天,有什么事他们干不出来?” 可卿不解问道:“您不是说……十三爷要帮咱,他们还敢如此猖狂?” “他们就是群疯子,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恶狠狠说完这话,秦业对杵在原地的秦钟呵斥道:“你还不赶紧去?” 秦钟无奈答道:“爹……马上天都要黑了,这时候县衙哪里还有人?要告官也得明天!” 这还真是如此,衙门里没有坐衙官,他们去了也等于白去。 “爹……要不还是别退婚了,女儿愿意嫁过去!”秦可卿突然开口。 秦业却是斩钉截铁道:“不行,这门亲我退定了,明日我就去找十三爷!” ………… 秦家一片狼藉之时,另一头的朱景洪已吃过晚饭,他和朱云笙正陪皇后说话。 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饭后不过说了半个时辰,脸上就已带上了倦容。 朱景洪忍不住提醒:“娘……依我之见,平日里您养弄草就行,何必又去拜那菩萨,白白的把身子累着了!” “你懂什么,拜菩萨自有好处!”杨清音随口答道。 自打入住坤宁宫,一年三百六十日,礼佛杨清音从未中断。 她这可不是为自己,而是替朱咸铭洗刷罪孽,十年前的事包装得再好,她夫妻二人都骗不过自己。 当然了,这些话不能明说,杨清音笑笑也就过去了。 “好了……伱们两个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眼见皇后乏了,朱景洪兄妹也没再多留,便纷纷齐声告辞。 “儿子(女儿)告退!” “去吧!” 出了坤宁宫正殿,此刻夜幕已降临,朱景洪也到了回宫的时候。 “十三哥,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什么事?”朱景洪开始装傻。 现如今他事情很多,一方面没时间带朱云笙出去,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惹麻烦。 “十三哥,你莫非要食言?我可都跟她们说过了!”朱云笙很是不满。 “你跟谁说过了?”朱景洪满心好奇。 “婷姐姐,宝姐姐她们……” 听到这里朱景洪就不困了,当即说道:“你是说……她们也要一起去?” “不然呢?” “三妹,过几天我带你去西苑转转?”朱景洪极为干脆道。 西苑在皇宫西侧,面积比皇宫还大一些,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四周散布着几处宫殿群。 这时朱云笙靠近说道:“依我看……就明天吧!” “为何是明天?” 白了朱景洪一眼,朱云笙说道:“明天爹娘要斋戒!” 帝后二人时不时要斋戒,朱景洪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没关注过具体哪天。 当然了,本身这也是不定时的,完全看皇帝老头儿哪天有空。 明天老两口要斋戒,意味着朱云笙一天都无人管束,自然是出去玩最好的时机。 事实上,朱云笙未被传统礼教约束,也说明帝后二人足够开明。 “那就明天上午吧,下午我还得去上林苑!” 训练的这些天,朱景洪也不是天天都在上林苑,时不时缺席半天并无大碍,下面自有人帮他盯着。 听到朱景洪同意,朱云笙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讨好道:“十三哥,你真好!” “你是我妹妹嘛!”朱景洪饱含深情,心里想的却是宝钗几人。 谁知朱云笙立马问道:“十三哥,什么时候我们去上林苑,年前你还说要教我骑马!” 朱景洪回忆了下,前身还真说过这些话,而且还不止允诺过这一件事。 “三妹,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明天咱们先去西苑!” “好吧!”朱云笙老实答道。 一番叮嘱之后,朱景洪才离开坤宁宫,顺道还把英莲给带走了,只因今晚他有事要做。 而朱云笙则回了寝宫,自有宫女前来服侍。 洗漱完毕,褪去外袍,朱云笙坐到了床上。 用锦被将自己包起来,朱云笙对贴身的宫女吩咐道:“去叫婷姐姐她们过来!” “是!” 吃过晚饭后,宝钗几人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所以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伺候人的事不属于她们本职工作。 得到朱云笙的传话,她们三人陆续赶来,最后一个到的是甄琴。 “你们出去!”朱云笙吩咐伺候的小宫女。 “是!” 待这些人退下,朱云笙便向宝钗三人招手,示意她们靠近来些。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明天咱们去游西苑!” 听到这话,三人表情各异,杨静婷当先问道:“游西苑?皇后娘娘带我们去?” “自然不是!”朱云笙回答得漫不经心,只因她不喜欢这个问题。 紧接着甄琴又说道:“公主,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您只怕出不了皇宫!” 在宫里朱云笙到处都能去,但出宫可就是另一回事。 “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妥当,自有人带我们出去!”朱云笙胸有成竹。 “公主,谁能带你出去?”宝钗问道,她是在确认心中的答案。 朱云笙浅笑道:“当然是十三哥了!” “公主,出宫之事可要谨慎……” 眼见杨静婷要劝诫,朱云笙面带不满:“西苑也在皇城内,你怎么比我娘还唠叨!” 能够出宫去玩耍,甄琴自然喜不自胜,于是连忙开口:“就是嘛,婷姐姐未免过虑了,这可是在皇城内,不会出什么事的!” 对此杨静婷仍有疑虑,于是将目光扫向了宝钗,把对方当成了最后希望。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宝钗平静答道:“婷妹妹,有十三爷看顾着,应该不会有事……去西苑看看也无妨!” 如果是其他情况,薛宝钗肯定会赞同杨静婷的意见,可惜此事牵涉到了朱景洪。 “宝姐姐,你怎么也……” 没等杨静婷说完,宝钗又说道:“婷妹妹,这宫里待久了也闷得很,你难道不想出去转转?” 闺阁女子都差不多,被约束在内宅难有出去的机会,此刻宝钗说得也是几分真话。 对此甄琴深有同感,立马帮腔道:“就是嘛……闷都要闷死了!” 这个宝姐姐,促成明日我与十三爷相见,倒也不那般讨厌了……甄琴暗暗想到。 杨静婷说不过这两人,于是只能偃旗息鼓,心中想着是否要告诉皇后。 这时朱云笙表情严肃道:“婷姐姐,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可别去告密!” (本章完) 203.第203章 与薛姑娘一见如故 第203章 与薛姑娘一见如故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朱景洪早早的就洗漱完毕。 吃饭的时候,朱景洪派了人去跟王杰等人传话,告诉他们上午他在西苑有事。 之所以告知他们在西苑,朱景洪是担心有什么突发事件,这些人会找不到他。 穿戴完毕后,朱景洪没着急离开寝宫,而是坐在院子里等朱云笙过来。 毕竟他本人“树大招风”,去到坤宁宫未免太扎眼,还是等朱云笙过来更稳妥。 大概只等了两刻钟,朱云笙便在十几名太监宫女,以及宝钗几人簇拥下赶来。 今日因是外出,她们都戴上了面纱,倒让人看不清面容。 “十三哥,可好久没到你这儿来了!” “可见三妹你……是何等功利,有事求我才过来看看!” “十三哥,我过来一趟可不容易,今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骗过坤宁宫的老嬷嬷!” 说到这里,朱云笙一副庆幸的表情:“不然有她们跟着,今天就别想出去玩了!” 兄妹二人说笑之时,薛宝钗和杨静婷则打量着周围,神色间满是古怪之色。 只因在这庭院两侧,两排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还有弓弩箭靶等物存放角落。 这是堂堂嫡皇子的住处?说是军营也有人信啊……宝钗暗暗想道。 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何朱景洪字写的差,原来此人拿刀更得心应手。 “十三哥,咱们走吧!” 朱景洪也不含糊,当即说道:“那就走吧!” 兄妹二人走在前方,只听朱景洪说道:“我已提前吩咐了御膳房,今日在西苑准备各式瓜果,还有你最喜欢的果酒肉脯……” 言及于此,朱景洪转过头来,看向宝钗几人:“几位姑娘都喜欢吃些什么?说来我立刻让人准备去!” 其实能拿的都拿了,也没啥可以额外准备的,朱景洪这是礼貌性的发问。 薛杨二人只是道谢,唯有甄琴问道:“十三爷,有没有什锦豆腐涝?” “啥?” “什锦豆腐涝……在我们金陵很出名的,可好吃了!” 朱景洪无奈点头,而后对身旁宦官吩咐道:“去尚膳监跟尚食局问问,有没有那个……那个什锦……” 见朱景洪说不利索,甄琴立马提醒:“什锦豆腐涝!” “对,就这东西,去问问看!” “是!” 安排完这件事,众人继续往西走去。 对于西苑有什么好玩儿的,一路上朱云笙都问个不停,倒叫朱景洪一时难以招架。 准确的说,他也不是难以招架,只是更想跟其他人说话,心思没放在朱云笙处罢了。 他们这一行人,加上太监宫女足有三十多人,靠近西华门时引来侍卫注意。 进宫要检查,出宫自然也要检查。 朱景洪有旨意在,自然可以出入无阻,但朱云笙等人可不行。 守门的千户提出质疑时,朱景洪坦然答道:“他们出宫,也是奉了旨意!” “敢问十三爷,旨意何在!”千户极为谦卑问道。 朱景洪漫不经心道:“圣上口谕,要不伱去问他?” “假传圣旨”这种事,朱景洪此前也没少干,此刻说出可是底气十足。 “这……” “赶紧放行,我们就在西苑转转,又能出什么事?” 见这千户面有疑虑,朱景洪面带不满道:“张青……真要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就是,不会连累到你!” 显然他跟这千户很熟,才能准确叫出名字。 “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张青无奈答道:“臣自然是信得过的!” 此前这种事发生过几次,挨罚的都是朱景洪本人,虽然有时也会连累守城将校,但后面也会得到丰厚补偿,只是过程比较艰辛。 “既然信得过,那就放行吧!” “十三爷请!” 拍了拍张青的肩膀,朱景洪笑道:“这还差不多!” 招手让朱云笙等人通过,朱景洪又对张青道:“今天这人情我记下了,你小子不错……” 听到这话,张青可谓哭笑不得,他比朱景洪大了十二岁,却被对方称呼为“小子”。 且说朱云笙一行出了西华门,外面已有四顶小轿侯着,显然这也是朱景洪的安排。 在皇宫里乘坐辇轿,非得皇帝特需才行。 如今有这资格的,仅太上皇与皇后而已,就连太子都得步行。 但出了皇宫就没这么多讲究,朱景洪直接安排了几顶轿子。 “十三……哥,这样恐怕不妥吧,这毕竟是在皇城!”杨静婷心有疑虑。 称呼朱景洪为“哥”,是杨静婷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此刻叫出来仍显得生疏。 这是宝钗也开口道:“正是如此,还是让公主乘轿,我等步行吧!” 宫里规矩多,唯有谨慎小心,才不会落人口实,所以宝钗宁愿多走几步。 已经坐上小轿的甄琴,只能抱怨道:“十三爷都安排了,不坐岂不可惜……” “还是不坐为好!”杨静婷再度表明了态度,随后看向了宝钗。 宝钗点了点头,来到朱景洪身边道:“十三爷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还是步行吧,还望十三爷体谅!” 闻着宝钗身上的香气,朱景洪笑着说道:“你们有你们的难处,那我就不强求了!” 闻言,杨静婷看向甄琴,说道:“琴丫头,还不赶紧下来!” “好吧!”甄琴不情不愿。 最前方,坐在轿子里的朱云笙喊话道:“好了……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出发!” 本来朱景洪是要乘轿,但见宝钗几人选择步行,他也就跟着一起走路了。 没走几十丈远,就听前面朱云笙喊道:“你们谁来陪我说说话呀!” 听到嫡亲妹妹的助攻,朱景洪当即开口:“婷妹妹,琴丫头……你们赶紧去陪着公主!” “宝姐姐不用去吗?”甄琴心直口快。 朱景洪思绪飞转,当即答道:“你们一边一个,哪还有多余位置?” “快去吧!” 甄琴没再多想,倒是杨静婷心里叹了口气,心中略微感到有些失落。 朱景洪的心思,宝钗自然是明了,这让她既高兴又难为情,这样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等杨甄二人离去,宝钗才稍微淡定了些,但仍然感到有些紧张。 “薛姑娘……” “十三爷请赐教!”宝钗微微低着头。 “昨天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昨天的事?何事?” 朱景洪答道:“教我下棋啊,我发现对这事儿,我还挺有兴趣的!” “下棋?” 听到这话宝钗笑了,她本以为朱景洪是戏言,哪知对方所言是认真的。 于是她接着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只怕教不了十三爷,倒是翰林院的那些学士,个个德才兼备学究天人!” 朱景洪笑着说道:“我跟那些学士合不来,薛姑娘倒让我一见如故,你来教再合适不过了!” (本章完) 204.第204章 贾珍欺我太甚 第204章 贾珍欺我太甚 “一见如故?十三爷这话说得,倒让我糊涂了!”宝钗哑然失笑。 “为何?” “莫非十三爷忘了,您在金陵第一次到薛家,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把薛家上下可吓得不轻!” 转过头来,宝钗面带浅笑道:“这样的际遇……可称不上一见如故吧!” “说是仇敌,或许更恰当些!” 朱景洪有些尴尬,笑了两声后说道:“这……此事不要再提了,我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嘛!” 宝钗泰然自若道:“十三爷说是,那就是咯!” “对了……围棋有啥规则,到底是怎么个下法儿?”朱景洪开始转移话题。 “十三爷真要学?” “难不成还有假?” 于是乎,宝钗只能一一讲解,并回答朱景洪的“浅白”问题。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队伍很快就到了西苑,进了大门就能看到宽阔的湖面。 如今正值九月,天气已经有些寒冷,经湖面上吹来的冷风,让众人主动紧了紧衣服。 引路的太监知晓今日安排,便引导众人前往昭明殿,在此处听戏之后再去游船。 皇家别院很大,沿途风景各有不同,各式离宫别苑错落有致,亭台轩馆点缀其中,着实看得人眼缭乱。 昭明殿在湖心岛上,有一廊道通往其间,步行才能更好领略其风光,所以朱云笙选择下了轿。 太监宫女在前引导,朱景洪走在几位美女之间,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顿时觉得生活格外的有意义。 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把持不住,也难怪那贾宝玉深陷其中啊……朱景洪暗自感叹。 “笙儿……你慢些,小心摔着了!”朱景洪大声的提醒。 然而此刻,一向沉稳的宝钗,也不免跟着东游西逛,展露出了少女活泼的天性。 当下这时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确实难得有如此游览经历。 很快众人来到昭明殿,余海已领着人布置好宴席,另有教司坊的女乐准备就行。 “十三哥,都是我喜欢的,你可真细心!”朱云笙主动落座于上首。 此刻大殿之内,靠北设了两张桌子,在东侧设了一张桌子,西侧设了两张。 朱景洪落座之后,才对宝钗三人说道:“三位都别拘束,坐吧!” 三人之中,以杨静婷身份最高,所以她坐到了东侧,而宝钗与甄琴则坐到了西边。 “三妹,你来点戏?”说完这话,朱景洪向余海使了个眼色。 余海拿着一个小册子,勾着腰呈送到朱云笙身侧,宫女又接过后递到了她手中。 拿着册子,朱云笙点了几出自己喜欢的,然后就把册子拿给了朱景洪。 老实说,朱景洪对听戏兴趣不大,直接让人拿给宝钗三人,让她们分别点两处戏来。 余海虽然木讷却不傻,将册子首先递给了宝钗。 拿着册子,宝钗随意点了两处,又将册子拿给了余海。 几分钟后,戏曲便开始演奏起来,宴会的气氛也被调动起来。 “外面湖光秋色,可谓良辰美景,诸位姐姐学问高深,想必腹中必有佳句,今日只用五言……” 朱云笙的讲话,着实有些皇家气度,也将宴会抬上了新的高度。 “三妹……好端端的,怎么要写诗了!”朱景洪面露难色。 “十三哥,伱放心……我们自己玩儿,不会为难你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会作诗?” “难道你会?”朱云笙是一点儿没给亲哥留面子。 宝钗几人看向朱景洪的目光,此刻也带有几分怀疑。 “十三哥,我也不说让你做诗了,只要是你学过的……能念出一句应景的,就算你过关如何?” 朱云笙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谁知朱景洪却道:“那我就献丑了……” 听到这话,众人只觉得他是真的脸皮厚,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湖光山色,倒真让我想到了一句……” 摆出架势,朱景**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 “十三哥,这不是诗……” “十三爷,现在是上午,可没有落霞!” 两句话同时说出,分别来自朱云笙和甄琴,把朱景洪的后半句噎了回去。 而薛宝钗跟杨静婷,此刻已是抿嘴微笑,相对来说给朱景洪留了面子。 “额……这……差不多嘛!” 朱云笙笑过之后,便说道:“也实在难为十三哥,仓促间能想出这句,就算他过关了吧!” 于是朱景洪不再自讨没趣,老老实实吃喝起来,同时见识宝钗几人的学识。 “婷姐姐……你先来吧!”朱云笙亲自点将。 杨静婷凝神思索之时,宝钗二人也在调转思绪,三人隐约有了竞争的态势。 过了不到一分钟,便听杨静婷吟诵道:“秋湖飞白雁,相贺喜还家……” 一首诗就这样作出来了,朱景洪着实感到惊讶,这没点儿水平可真不行。 我不如也……朱景洪心中感慨。 而杨静婷对面的宝钗,也为其如此急智暗暗心惊,好在她已有了腹稿。 品味完杨静婷的诗,朱云笙便看向了宝钗,说道:“宝姐姐,该你了!” 宝钗轻抚云鬓,浅笑念道:“镜湖生碎浪,幔席卷轻烟……” 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对面的杨静婷也感到惊讶,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好胜心,打算接下来一定要比过她。 “琴姐姐,该你了……” “啊?” “公主,最后两句我还没想好,您再等等?” 甄琴脸上泛起红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因这实在太丢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我来吧!” “风竹乱无声,烟江澹欲迟。故人……” 朱云笙是张口就来,也让一旁的朱景洪瞪大了眼睛,他却没想到自家妹妹这般厉害。 接下来的事,几乎就跟朱景洪无关了。 几个女孩儿把写诗玩出了,除了定题湖光山色,她们还以上演的戏文为题,五言七言各种都有。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几人才觉得玩儿够了,随即安心听起戏文来。 “十三哥,我们游船去吧?屋子里待久了怪闷的!” 朱景洪就怕她们又要作诗,搞得他跟个傻子一样,所以当即答道:“三妹……我也是这么想的!” “船早就准备好了,上面生着炉子,咱们烤肉去!” “听起来挺好玩的,我们现在就去!”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邓安急匆匆跑来,在朱景洪身边耳语了一番。 朱景洪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甚至还捏紧了拳头,愤怒已是明摆着的事。 “此事当真?” 听着朱景洪冰冷的话语,“秦业亲自找到承明院,亲口跟奴才说的,奴才所言皆如实转达,不敢欺瞒十三爷!” “贾珍这厮,欺我太甚!” 气急之下朱景洪拍了桌子,将桌面上的杯盘震得飞起,将原本欢乐的气氛引向冰点。 (本章完) 205.第205章 钗语安人心 第205章 钗语安人心 穿越过来之后,朱景洪很少这样生气。 只因从始至终,他都是顺风顺水,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违抗他,却不想被贾珍狠狠打了脸。 昨天才传了话,当天傍晚贾珍就找了人,去到秦家打砸威胁,哪里把他朱景洪当回事。 为了娶秦可卿过门,贾珍已经魔怔了不成? 想到这厮干出的那些糟心事,朱景洪还觉得有可能,这家伙本就是丧心病狂之徒。 “十三哥,怎么了?”现场唯有朱云笙敢询问。 而一旁的宝钗,听到贾珍两个字,很容易联想到宁国府的珍大哥。 看了眼宝钗,朱景洪方说道:“昨日工部郎中秦业求到我,说宁国府家风不正欲要退亲……” “宁国府的情况,我素来是有所知的,所以便应承下了此事,让侍卫去跟贾家传了话……” 眼见果真是贾家,薛宝钗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朱景洪说的每一句她都记下了。 “昨天才去传的话,昨天下午……贾珍就找了些地痞,去到秦家打人威胁,方才秦业都告到承明院来了!” “贾珍这个混账,我看他是活腻了!” 一位三品威烈将军,朝廷封的一等男爵,在朱景洪口中也能随意捏死…… 虽然这事在意料之中,可听着朱景洪这样轻飘飘说出来,还是带给了宝钗以冲击。 这大明朝无论达官还是显贵,都不过是朱家奴才罢了……宝钗忍不住感叹。 “十三爷,此事……只怕……”朱景洪盛怒之下,宝钗也要仔细斟酌语句。 敛去怒容,朱景洪语气平和道:“薛姑娘有话直说,咱们没这么生分!” 宝钗,十三爷又不会吃人,你可以的,不要害怕……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薛宝钗壮着胆子说道:“十三爷,我在贾家借住过数日,对他们多少也了解一些!” “贾家虽有不足之处,对皇家却是恭敬有加,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顿了顿,宝钗大胆看向朱景洪,不乏恭维道:“何况十三爷威名赫赫,宁国府便是吃了豹子胆,只怕也不敢与您对着干!” 不得不说,宝钗这番话有理有据,引发了朱景洪的思索。 见他认真听着,宝钗不由得信心更足,说道:“所以臣女以为,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同为臣子百姓,从薛家的角度来看,贾珍只有疯了做出此等“忤逆”行径。 贾珍突然就疯了?薛宝钗觉得不可能,所以她认为其中必有隐情。 “有何隐情?” 这可叫宝钗难以回答,只因她已经说得太多。 可朱景洪既问了,宝钗即使犯难也得回答。 “据……臣女所知,贾家在京城,明里暗里得罪过不少人,会不会是……” 这确实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也难为她一个闺阁女子想到这些。 此刻,朱景洪也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贾珍这厮主要没疯就不敢这么干。 即使他疯了,只要贾赦两兄弟还清醒,就绝不会允许他犯浑。 穿越以来顺风顺水,养成了骄奢霸道的性格,居然忽略了冷静思考,这样确实容易犯错……朱景洪开始反省。 顺着宝钗提出的思路,朱景洪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不是贾珍搞的事,能这么快安排下这些事,幕后主使必然很有势力,且在贾家安插了眼线。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谁有又有挑事的动机呢?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除了老六这个搅屎棍,朱景洪着实想不出其他人。 如果是老六设局,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老六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通过贾家离间自己跟太子…… “我作为一个莽撞的人,如果不一头扎进这陷阱,这人设可就立不住了!”朱景洪心中暗叹。 相比于跟太子生出龃龉,他朱景洪“莽撞无害”的人设无无疑更重要。 难道就无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维持人设,又不至于跟太子决裂。 看着朱景洪脸色阴晴不定,薛宝钗不免为贾家担心起来,毕竟薛家跟他们有亲。 至于杨静婷跟甄琴,对此倒没啥触动,毕竟她们只是旁观者罢了。 而从情感上说,同为女子让她们更偏向秦家,所以也希望朱景洪能严惩贾家。 几息之后,朱景洪徐徐说道:“薛姑娘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是薛宝钗劝住自己?就不会影响自己人设,同时也能给事情降温……朱景洪暗自思忖。 既然老六设的局,此刻周围的几十名太监宫女,其中就很可能有他的眼线。 刚才宝钗劝说的情形,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想来是会报给老六的! 想到这些,朱景洪已经有了思路,于是接着说道:“如此……薛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看在薛姑娘的面子上,我就再给贾珍那王八蛋个机会!” 这话是说给周边的“眼线”听的,却也让宝钗十分感动,她也没想到在朱景洪心中,自己仍有如此分量。 毕竟所谓的“救命之恩”,朱景洪已数次答谢,人情差不多都还完了。 没理会宝钗的“脑补”,朱景洪吩咐道:“邓安……你亲自去贾家一趟,告诉他,若非看薛姑娘面子,我现在就要他的脑袋!” 在此到贾家提宝钗,朱景洪是怕昭明殿没有“眼线”,打算再借用贾家的“眼线”来传话。 毕竟是他派的人过去,老六安插在贾家的眼线,定然会将邓安说的每句话,都传给老六。 此刻朱景洪说话杀气腾腾,哪有方才半分和煦模样,说是变了个人也不为过。 这可把甄杨二人吓得容失色,也让她俩更全面认识了朱景洪。 倒是宝钗,因有金陵那些事的铺垫,对朱景洪这般面目见怪不怪。 “你跟他说,我给他三天时间,让他给我个交代!” “听清楚没有?”朱景洪冷声问道。 “听……听清楚了!”邓安连忙答话,神色间满是惶恐。 待邓安退下,现场气氛仍显得凝重。 就在这时,只听朱云笙说道:“十三哥,这么件小事.….何必大动干戈?” 现场这么多人,也只有她才敢说这些话。 “难不成因为这些事,还坏了今日游玩的性质?”朱云笙越发不满。 朱景洪挤出笑容,说道:“三妹说的是,确实不该为这等人生气,咱们继续……继续游船!” 当然了,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就是给老六合理解释。 于是众人走出承明殿,上了游船便在湖上泛舟,一派清闲惬意的氛围,与刚才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出朱景洪所料,留在岸上的十几名小太监中,有一人悄悄离开报信去了。 (本章完) 206.第206章 薛姑娘的面子 第206章 薛姑娘的面子 作为幕后主使,朱景渊一直关注着情况,当邓安出了东安门去往贾家,他也收到了承明殿传来的消息。 “老十三暴怒,居然被劝下来了?”朱景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他预想之中,朱景洪得知情况必然暴怒,接下来理所应当就会去贾家寻衅。 一旁的陈芷忍不住说道:“又是薛家那丫头!” “老十三也真是够义气,那薛家救了他的性命,好像这人情还不完一样!” “薛家丫头几句话,竟把他给劝下来了!” 听着陈芷的这些话,朱景渊心里很不是舒服,气得他又想砸东西了。 “失算了,这次失算了!”朱景渊懊恼不已。 只听陈芷说道:“事已至此,该如何补救?” 朱景渊无奈道:“这次的事要办成,关键是利用老十三冲动的性格,如今他被劝住了……事情也就这样了!” 他不可能再找一帮地痞,以贾家名义去为难秦家,那样做未免太刻意,反倒会引起朱景洪的怀疑。 陈芷问道:“秦业已在县衙告了官,咱们要不要添一把火?” 朱景渊摇头道:“算了……本就是一步闲棋,咱们不要陷得太深!” “现在……想来老四也已知晓情况,却不知他会有何等反应!”陈芷若有所思。 坐到陈芷身旁,朱景渊喝了口热茶,说道:“东宫与贾家素无来往,只怕他还不知道……” “就在前几日,老头子给他送了十几箱奏疏批答,让他梳理脉络分析局势,老四一门心思泡在里边,只怕也没心思关注其他事!” “都是些什么奏疏?莫非圣上给了他重任?”陈芷本能警觉起来。 这事儿老六还真留意过,只听他答道:“都是些地方官的陈奏,乱七八糟的事都有,看不出老头儿有何深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陈芷皱起了眉头。 “别关心老四了,对于老十三……我倒发现了拿捏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自古英雄爱美人,如今老十三也长大了,喜欢漂亮女子也是应该的!” “那薛家姑娘我见过,着实有倾国倾城之貌,我看老十三喜欢人家,故而对其言听计从!” 陈芷并不否认这一猜测,只见她面带疑惑问道:“可这……跟拿捏老十三有何干系?” “找个模样品格上佳的女子,给他做王妃不就行了,此事咱俩之前议过!” 陈芷面无表情,极为淡定道:“你还是别费心了,此事母后已有主张!” “你是说婷丫头?” 见陈芷点头,朱景渊笑道:“最终是老十三来选,他若一心不中意婷丫头,母后怕是也拿她没办法!” ………… 不说朱景渊两口子如何商议,此刻宁国府内已乱成一锅粥。 在贾赦父子劝说下,贾珍一大早就带上礼物,前往秦家同意退婚。 然而到了秦家宅外,贾珍却是连门都没进去,就被秦家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论贾珍如何解释,秦业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认定了昨夜之事为他所为。 无奈之下,贾珍只得回府商议对策。 秦业身上的伤作不了假,对方真要不顾一切去闹,他贾珍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事我会禀告十三爷,我看到时你如何收场!” 想到秦业最后这话,轿子里的贾珍越想越怕,额头上冒出了豆大汗珠。 当他返回宁国府时,贾家几位主事人都还在,一个个谈笑风生气氛轻松。 可当看到贾珍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出现在客厅外,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珍大哥,伱这是……” 贾琏话还没说完,刚要进门的贾珍竟栽倒在地,引得屋内众人一阵惊呼。 “快扶起来!”贾赦吩咐左右。 立刻有小厮上前,将极度虚弱的贾珍扶了起来。 见他表情不对,贾赦立马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出事了……” 贾珍此刻欲哭无泪,昨日痛扁贾蓉的威风荡然无存。 “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傍晚,有一伙贼人称受我指使,去了秦家威逼其不准退婚,把秦家祸害得一片狼藉,秦业本人还受了伤!” “今早我去时,秦家人已到官府报了案,秦业将我痛骂了一顿,然后便要进宫去见十三爷!” “要是让十三爷知晓此事,只怕……” 只怕什么贾珍没有说,是因为他害怕面对那个结果。 此刻,贾府众人神色凝重,个个心里都压了块大石头。 从半年前到现在,贾家就一直没消停过,如今却又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我昨天就说了,为保稳妥就该当日成行,你昨日出去竟鬼混了一天,白白耽搁时间不说……却又惹来这样的祸事!” 一时间,贾赦焦头烂额,恨不得将贾珍痛打一顿。 就在这时,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陪着,在一众丫头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们是在内厅喝茶,听到动静才出来看看。 “珍儿……事情可办妥了?”贾母笑着问道。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贾珍涕泗横流道;“老祖宗……孙儿……孙儿就是个蠢货,就是个废人!” 见他这幅模样,贾母三人一时大惊,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怎么回事,赶紧说与我听!!” 没办法,贾珍只能把情况再说一遍,于是乎贾母几人也都惊了。 “这……怎会如此,是谁要害我们?”气急之下,贾母不断杵着拐棍,现场响恶“咚咚”脆响。 “老祖宗……您得救救我,若十三爷迁怒,孙儿只怕连命都没了!”贾珍跪到贾母面前。 没办法,这里就贾母品阶最高且是长辈,贾珍只能把她当救命稻草。 贾母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也是急得不行,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对策来。 这时邢夫人突然开口:“老祖宗,您看能不能请大姑娘帮忙!” 她提到的大姑娘便是元春,让一旁的王夫人很是不满。 “元春在东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还管得了这些事!” 她这话是在维护女儿,顺道还给邢夫人添了堵,这让近期受压制的王夫人心里很爽。 邢夫人正欲分辨,却听外面传来惊呼:“老爷太太,宫里来人了!” “是几位公公!” 听到这话,贾家众人哪还坐得住,于是纷纷向外迎了出去。 至于贾母等女眷,则都等候在屋内,她们出去着实不太方便。 邓安已是第三次来荣国府,贾赦父子早已认得他,于是立刻赔着笑脸迎了上去。 “邓公公,您怎么来了!” 邓安可没好脸色,只听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为何而来,你们比我更清楚!” 环顾贾家一众男丁,邓安冷声说道:“贾珍何在?十三爷有话传给他!” 听到招呼,贾珍连忙挤到前面,向着邓安大礼参拜:“臣贾珍,拜见十三爷!” “贾珍,十三爷说了,若非看薛姑娘的面子……” “你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邓安语气严厉,吓得贾珍身体颤抖,性命攸关之际很少有人能保持淡定。 “谢……谢十三爷,臣……” 没等贾珍把话说完,只听邓安接着说道:“十三爷说了,只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若你给不出解释,后果你自己掂量!” (本章完) 207.第207章 贾家的应对 第207章 贾家的应对 撂下狠话,邓安自顾离开了,贾珍直接瘫倒在地。 如今这宁国府,父子二人都断了脊梁骨,竟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很快,送邓安出府的贾赦三人返回,神色间满是阴郁之色。 这时贾母等人走了出来,脸上惊慌之色掩盖不住。 唯一淡定的,也只有薛姨妈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宝钗竟有这么大面子,竟能够改变朱景洪的想法。 看来这侍读是选对了,往后或许可以更进一步……贾家上下阴霾笼罩之时,薛姨妈已在展望未来。 众人心情沉重之际,只听王夫人说道:“多亏了宝钗,否则今日……只怕大祸临头!” 宝钗是王夫人的亲外甥女,今日帮了贾家这么大忙,她亦觉得脸上有光,所以才会主动提起。 当然,这话主要是给邢夫人听的。 “是啊……多亏了宝丫头,多亏了有她!” 贾母转过身,向薛姨妈挤出了笑容,此刻她心中格外酸楚。 贾家嫁了女儿进宫啥忙都帮不上,而如今宝钗进宫侍读没几天,却已然…… “老太太,十三爷仁厚,宝钗不过仗着昔日情谊,当不得夸!” 十三爷仁厚,这话也就薛姨妈说得出来,贾家上下此刻可没这想法。 这时贾政说道:“三天时间,要给十三爷交代,我们要尽快处置!” “如何处置?”贾赦问道。 贾政答道:“要再去一趟秦家,真心实意致歉,跟他们化解误会,不要让此事闹大!” 作为工部实职官员,贾政很清楚清流言官闹腾起来,对贾家会有多大的威胁。 “这是正理!”贾赦郑重点头。 贾政接着说道:“我与秦业相熟,此事就我去吧!” 虽说同是贾家人,总体来说这次风波却与贾政无关,这个时候他主动置身于风暴中,着实是将家族放在了首位。 贾赦也明了这一点,于是极为诚恳且郑重说道:“二弟,劳烦你了!” 微微点头之后,贾政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要找到那些个地痞,拿到他们才能洗清咱们!” 贾赦便说道:“正是如此,县衙的那些班头,跟那些下九流相熟,说不定能打听到情况!” 随即他看向了贾琏,吩咐道:“这件事你去办,不要怕银子,一定要办妥!” “是!” 点了点头,贾赦沉声道:“我去五城兵马司走一趟,他们负责城内治安,那晚还出了兵……想来会有消息!” 在这当下时代,家里没个男人着实不行,眼前贾家众人各想着办法,着实令薛姨妈羡慕不已。 以至于此刻,她越发思念自家儿子,虽然薛蟠不成器,但也是她这一脉的顶梁柱。 “多谢,多谢!”贾珍连连抱拳答谢。 作为当事人,此刻他已六神无主,根本办不成什么事,眼下也只能靠叔伯兄弟。 这时贾政却说道:“你也要好生准备,即使三日后查无结果,伱也得亲自进宫去,当面向十三爷解释!” 这事确实逃不掉,而且也只能贾珍亲自去。 “侄儿明白!” 吩咐完这些事,贾家男丁各自散去,一众女眷则扶着贾母回去歇息。 虽然暂时安稳下来,但荣国府仍笼罩在恐慌中。 主子们个个愁眉苦脸,府中奴仆自然也不敢嬉笑,东西二府气氛格外压抑。 来到荣国府的贾芸,很容易感受到了这种氛围。 他被贾琏派去薛家宅子监工,如今内外修缮基本完成,他是特意来复命的。 来到前厅,贾芸叫了小厮帮忙传话,却被告知贾琏出去了。 贾芸便问道:“却不知二叔去了何处?几时回来?” 小厮答道:“好像是去了县衙,何时回来可就不知道了!” “我几日没过来,府中气氛为何如此凝重,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听到贾芸的问题,传话的小厮面露难色:“这……小的也不方便说!” 不方便说的意思就是,他知道怎么回事但不说。 只见贾芸拿出一串铜钱,递向这小厮说道:“我难道不是贾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 贾芸笑着说道:“钱拿去打酒喝,这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将铜钱揣进怀里,这小厮笑得很灿烂,于是也不再藏着捏着。 “不瞒二爷,如今府中是出了些事……” 大宅里的事瞒不住,何况今日邓安还到了贾府,当着那么多人训了贾珍。 消息传开,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竟会是这样!”贾芸惊讶无比。 京里最不缺地痞流氓,想把欺辱秦家的人找到,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贾芸心中念到。 “邻居倪二也是道上混的,说不定可以找他帮忙!” 虽是贾家旁系子弟,但为了贾家能够不倒,贾芸还是愿意出一份力。 毕竟贾家要是垮了,他们旁系的日子会更难过。 “你说琏二叔在县衙,我现在就找他去!” 言罢,贾芸也不多做停留,便往客厅外大步走了去。 谁知他刚来到院子,迎面就碰上了一少年,正是下学归来的贾宝玉。 “见过二叔!” 贾宝玉是贾家名人,贾芸自然是认识他的。 “你是?” “回二叔,我家在后廊上第三间,我娘论亲你还要叫五嫂呢!” 经贾芸一番介绍,贾宝玉才想起这是那一号人,遂笑道:“哦……原来你是芸儿!”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特来跟琏二叔禀告事情,可惜来得不是时候!”贾芸答道。 自从上次被贾琏威胁,贾宝玉就对他没好脸色,此刻便对贾琏答道:“原来是见他的……恕我不敢奉陪了!” 言罢,也不管贾芸怎么想,贾宝玉自顾自的走了。 被撂下的贾芸很是尴尬,还以为是自己言行不当,冲撞了这位宝二叔叔。 “侯府贵公子,骄奢了些也正常!”贾芸如此安慰自己。 贾芸正要离开,却见地上掉了个香囊,便上前俯身捡了起来。 “这东西……莫不是宝二叔的?” 心里猜测着,贾芸便往往宝玉方向追了去,很快他便出现在宝玉院外。 门口廊下,几个丫头正在说笑,贾芸上前先是见了礼,然后才拿出了香囊。 贾芸问道:“诸位姐姐请看,这可是宝二叔的香囊?” 其中一个生的细巧干净,约摸十六七岁的丫头走上前来,从贾芸手中接过了香囊。 端详一阵后,这丫头便对身后众人道:“好像真是宝二爷的香囊!” 众人一一点头后,这丫头回过头来看向贾芸:“多谢你送过来,还不知公子姓名,我好向宝二爷禀告!” 贾芸略微思索后,便答道:“姐姐你就说……是后廊上的芸儿!” (本章完) 208.第208章 这件事别再闹了 第208章 这件事别再闹了 时间来到二天,这件事传到了朱景源耳朵里。 得知此事他还专程找到上林苑,以面谈的形式为贾家求情开脱。 没办法,无论朱景源认不认,贾家都跟他绑在一起,贾家遭难也会损伤他的名誉。 本来朱景洪就不想被老六利用,太子找来正好让他顺坡下,于是他便极为大度表示,自己听哥哥的不会胡来。 得到朱景洪的宽容后,朱景源更觉得这是位好弟弟,感动得差点儿抹眼泪,反倒把朱景洪给吓到了。 从上林苑返回后,朱景源又命东宫学士找了秦业,替贾家解释了这里面的误会。 同时他还让人给顺天府打了招呼,命府衙向永盛县衙施压,一定要把那些地痞找出来。 不得不说,东宫学士集思广益后应对还算妥当,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元春的提醒。 接下来的两天,朱景洪一心扎进了上林苑训练,并未过多理会这件事。 通过总体评估,朱景洪认为队伍已经能看了,所以下午他找到了乾清宫。 走到大殿之外,朱景洪向门口当值的小宦官问道:“今天没人觐见?” 小宦官当即答道:“回禀十三爷,下午无人觐见,主上在弘德殿歇着!” “原来如此……替我禀告一声!” “是!” 乾清宫是个宫殿群,弘德殿在乾清宫正殿以西,乃是皇帝平日休闲之处。 此刻朱咸铭正拿着放大镜,站在书案后看着徽宗真迹,上面的押尤其让他细致观察。 稍微直起腰,朱咸铭低声道:“东西应该是真的……老九弄这东西,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紧接着他转过身,向一旁的程英招了招手,后者会意立刻递上了茶。 “启禀陛下,十三爷求见!” “他来做什么?”朱咸铭嘀咕了声,随后就让宦官传朱景洪进来。 能随时见到皇帝,不得不说这是难得的特权,大明有这待遇的着实稀少。 “爹……” 才走进殿内,朱景洪就喊了一嗓子,把正喝茶的朱咸铭吓了一跳,茶水都差点儿撒到徽宗真迹上。 “混账……你喊什么!”朱咸铭冷着脸训斥。 这叫着不是亲切,难道也有错了?老头子这心思可真难把握……朱景洪暗自想道。 只见他赔着笑,进殿后勾着腰行礼道:“爹……谁惹您生气了?” 放下茶杯,仔细看了看书案上的画作,确定没有落下茶水后,朱咸铭才安下心来。 徽宗虽然做皇帝不怎么样,但对鸟书画却是一绝,朱咸铭也是喜欢得很。 抬头看向朱景洪,皇帝语气森寒道:“老十三,你是来找打的是吧?” 被打扰到好心情,朱咸铭自然看朱景洪不顺眼。 “爹……儿子此来,是有要事禀告!” “有话就说,说完就滚!” 这样的态度,让朱景洪很心寒。 “爹……儿子练的军队,已经基本成型了,您这两天抽空去看看?” “是吗?才二十来天,你确定就练成了?”朱咸铭很是怀疑。 在严苛的标准下,经过反复对抽调军队的训练,朱景洪对训练成果很有把握。 “爹,您就放心吧,绝对能亮……” “亮什么?” 把“狗眼”这些词咽了回去,朱景洪搜肠刮肚后答道:“额……能让您眼前一亮!” “要是没伱说的那么玄乎……” 朱景洪立刻抢答:“您就打断我的腿!” “你知道就好!”朱咸铭冷声道。 于是朱景洪问道:“那……爹您什么时候去!” 略微思索后,朱咸铭答道:“就明天上午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程英提醒道:“陛下,明天上午,新到京的七国使臣要来觐见,兵部要上报十月各地都司轮调情况,另有户部……” 程英说起来没完没了,却见朱咸铭道:“都改到下午!” 按朱咸铭的习惯,日程基本排在上午,下午则可以自由安排。 皇帝说安排到下午,那自然是无可置疑,于是程英答道:“是!” 老头儿如此果断,倒叫朱景洪一时间没了话说。 事实上这也说明了,皇帝表面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对朱景洪更是没个好脸色,实际上却对此事很重视。 “爹,那儿子告退了!” 谁知朱咸铭慢悠悠说道:“不忙……有件事要问!” “儿子定然知无不答!” “前两天,你带笙儿去西苑,说是奉了我的旨意?” “这……爹,你听我解释……” 可惜朱咸铭不想听他废话,当即说道:“打你二十廷杖,不为过吧?” 实打实的说,假传圣旨这么大的罪过,放在旁人身上诛九族都有可能。 二十廷杖,确实是很轻甚至等于没有处罚。 皇长子和皇次子也犯过错,一个被皇帝踢死一个被吓死,那才是朱咸铭动怒的本来面目。 “爹……明日就要演武,二十廷杖把儿子打残了,岂不给明日之事添堵?” 听了朱景洪这番话,朱咸铭也觉得有那么些道理,遂答道:“那就先欠十板子,明天事了之后再打!” “爹,十板子也太多了,儿子……” 眼看朱景洪蹬鼻子上脸,朱咸铭顿时冷下脸来:“我看干脆打五十板子,明天没了你就演不了武?” 眼看老头子要发飙,朱景洪连忙认怂:“别别别……儿子马上去领十板子,马上就去!” 眼看着朱景洪要出去,朱咸铭又呵斥道:“回来!” 刚要跨出门槛,朱景洪又只能转身返回。 “爹……您还有事?” 只见朱景洪端起茶杯,徐徐说道:“贾家那些个事,别再闹了!” 显然,朱咸铭洞若观火,朝廷内外大小事务,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在朱景洪印象里,老头子对贾家向来没好脸色,今天怎么帮他们说话了。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只因贾家背后是太上皇,眼下还有不到半月就是圣寿节,贾家出事太上皇也脸上无光。 他朱咸铭与太上皇父慈子孝,又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事实上,朱景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做起事来才畏手畏脚,不然早弄起舆论收拾太子了。 眼见朱景洪没反应,皇帝当即呵斥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 “别忘了廷杖,滚吧!” “是!” 退出大殿之后,朱咸铭仍在凝神苦思,对老头子的想法大致有了猜测。 “十三爷,主上让奴才来监刑,您看……” 朱景洪转过身去,却是大殿内伺候的小太监。 “看来老头儿信不过我,还派你来监刑!”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小宦官只能干笑两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吧,廷杖去!” “十三爷您请!”小宦官极为客气。 关于廷杖这种事,朱景洪前身可没少领,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按理说廷杖是在乾清门外,但他朱景洪却可自己选地方,于是他领着小宦官赶去了东厂。 (本章完) 209.第209章 我只是想学下棋 第209章 我只是想学下棋 虽然挨了顿板子,对朱景洪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这身体再来十下也问题不大。 而他被打的消息,很容易就传到了坤宁宫,此刻杨清音正在检查朱云笙功课。 听到消息,杨清音冷着脸说道:“这混小子……就是挨的打少了!” “还敢说假话,带着妹妹出宫去,真是不像话!” 听到母亲的训斥,正在写字的朱云笙辩解道:“娘,这事儿是我撺掇的,跟十三哥没有关系!” “什么没有关系?这个混账把你也教坏了!” 越说越是恼怒,杨清音冷冷道:“你一个女儿家的,不好好学礼读书,跟着他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 毕竟是皇后,此刻火力全开之下,朱云笙哪敢再多辩解。 紧接着,杨清音又将目光扫向宝钗几人,神色严厉说道:“还有你们,怎么就不劝她些?选伱们进宫是侍读,不是陪着她瞎闹!” 听着训斥,宝钗三人连忙跪下,神色间满是惶恐之色。 毫无疑问,宝钗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毕竟她们可不是皇后的亲女儿。 “以往夸过你们几句,难道就自以为得宠了?就可以恃宠而骄了?” 这话就更严厉了,让宝钗三人更感如芒在背,自觉如风中残烛随时可灭。 皇后母仪天下的威风,别说是几个小丫头,便是那些顶级命妇们,听了也要双腿打颤恐惧无比。 就在宝钗三人度日如年时,却听外面有人禀告:“启禀娘娘,十三爷来了!” “他还有脸来?”杨清音越发恼怒。 眼见皇后转移了话题,宝钗三人顿觉压力大减,暗道这位爷来得太及时了。 杨清音话音落下,就听屋外传来喊话声:“娘?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下一刻,只见朱景洪一瘸一拐走进来,样子看着着实有些……刻意。 所谓知子莫若母,杨清音知道这厮身体硬朗,且东厂的奴才知道分寸,根本不可能打成这样。 “老十三,你若没个正形,就再去东厂领二十板子!” 皇后的话可是懿旨,较真起来也不可违背。 “娘,您这话是何意?老头子苛责儿子也就罢了,怎么连您也如此……” “如此什么?你还有脸狡辩?谁让你带笙儿出宫去的?”杨清音站起身来,神色越发不善。 “娘……西苑也在皇城之内,戒备森严岗哨密布,不会有事的!” 眼见朱景洪还在狡辩,杨清音都被气得笑了。 她也知道生的什么玩意儿,此刻也不打算用道理说服,于是直言道:“老十三,这次你爹罚了就算了,若还有下次……” “您就打断儿子的腿!” 话都让朱景洪说了,杨清音也说不出啥来。 走到杨清音身旁,朱景洪端起茶杯,递到老娘面前:“娘,儿子这被罚了,您也不说心疼一下,可真是让人寒心!” “寒心?你寒心个屁!” “她们怎么都跪着,难道是迎接我?这未免也太多礼了!” 朱景洪是真不知道情况,于是吩咐道:“你们都起来吧!” 没有皇后发话,宝钗三人哪敢起来。 “起来吧,你们不是很听他的话!” 皇后这一句,却让宝钗几人更是胆怯,以至于头变得更低了。 虽然察觉到不对劲,朱景洪却没管那么多,打着哈哈说道:“皇后娘娘都叫你们起来,你们还敢抗旨?” 说完这话,朱景洪也是毫不避嫌,竟直接伸手去扶最近的宝钗。 被他扶着肩膀,让宝钗顿时石化,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只见她下意识抬头,便看见朱景洪近在咫尺的脸,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这,这怎么得了,男女授受不亲啊……宝钗面露红霞,想要挣脱却动不了。 而一旁的甄琴,见此一幕心如刀绞。 甄琴暗叹自己不该太“胆小”往后缩,若是跪前面就是她被扶起来了。 见朱景洪扶起宝钗还不松手,杨清音不由冷哼了一声。 松开宝钗后,朱景洪干笑了两声,便来到甄杨二人身前,探出双手说道:“都起来,都起来……我娘菩萨心肠,可见不得你们如此!” 这时只听杨清音开口道:“都起来吧!” 语气平和而沉稳,看样子皇后是不生气了,宝钗三人才觉压力顿消。 “我就说嘛……我娘是菩萨心肠!” 正当皇后要教训几句,外面又传来了禀告声:“启禀娘娘,几位夫人到了,正在宫门外侯召!” 这些人是杨清音召来的,此刻自然要去会见。 于是她说道:“传她们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吩咐完这话,杨清音又嘱咐了朱云笙几句,然后就要赶朱景洪离开。 “娘,儿子马上就走,您先忙去!” “我可警告你,别再带坏你妹,否则……” 扶着杨清音往外走去,朱景洪连忙接话:“知道,打断我的腿……您赶紧去吧!” 见小儿子这混不吝的样子,杨清音突然又不生气了,甚至看着他还觉得有些可爱。 “你给我老实点儿!” “知道知道……娘您慢走!” 送走了杨清音,朱景洪便转身进了殿内,却见朱云笙已撂下了笔,正招呼宫女给她拿零食来。 “嘿,薛姑娘……”站在房间门口,朱景洪冲宝钗招着手。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宝钗还是转身走了过来。 “刚才是怎么了?” “你还说呢……就是因为偷跑去西苑,皇后娘娘为此事生气呢!”宝钗语气中不乏埋怨。 谁知朱景洪却说道:“如此说来,我过来走这一遭,反倒是救了你们?” 宝钗一时被噎住,暗叹眼前之人着实厚脸皮。 然而下一刻,朱景洪这厮又上手了,拉着宝钗就往屋外走去。 “走走走……我今日过来,是专程找你学下棋的!” 毫无防备之下,宝钗被他拉了出来,虽尽力挣脱却没啥用。 “有人,放手!”宝钗压低声音,语气中饱含恼怒。 见她真要生气了,朱景洪这才放开,说道:“薛姑娘别见怪,我只是一时情急罢了!” “走……咱们下棋去!” 殿内过道里,见左右没什么人,宝钗便冷着脸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哪配跟十三爷下棋!” 朱景洪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薛姑娘,你这可就没人情味儿了,我刚救了你……你就跟我甩脸色?” “救我的事先放一边,难道十三爷不知男女有别?” 听到这话,朱景洪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男女有别,比如男的有胡子女的没有,男的力气大女的力气小,男的站着撒尿……” 没等朱景洪说完,宝钗冷眼瞪向了她,脸上怒火已是掩盖不住。 “十三爷若再言语轻薄,小女子只能一死了之,保全清白……” 见宝钗面色决绝,朱景洪连忙答道:“姑娘何至于此,我不过是想学下棋罢了……并无别的意思!” (本章完) 210.第210章 与那琴丫头何异 第210章 与那琴丫头何异 “十三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宝钗忍不住瞪了朱景洪一眼,然后转身迎进了殿内。 “没说什么,就是问晚上吃什么!”宝钗顺口说道。 然而他的这句话,让朱景洪敏锐抓住了机会,当即说道:“你们今晚吃什么?有没有我爱吃的?” “十三哥,你今晚又要留宫里用膳?” 显然,朱景洪赖着不走的行为,连朱云笙都感到奇怪。 “三妹,伱这话听着可没意思,十三哥为你挨了廷杖,连吃你一顿饭都不行?” 说这话时,朱景洪又走到了宝钗身边,后者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虽对朱景洪心有好感,但宝钗也是要脸面的人,哪经得住他如此放肆。 毕竟,这里可这么多人呢! “这倒也是……十三哥,你不疼吧!” 朱景洪没好气道:“你去挨一下,就知道疼不疼了!” 说起来也让人难受,同样都是皇后生的,他们三兄弟从小被打到大,朱云笙则是被宠到大的,最多不过被训斥几句。 或许是觉得理亏,朱云笙郑重说道:“十三哥,多谢你了!” 却见朱景洪绕到书桌前,随意翻着书说道:“空口白牙算什么谢,不如你帮个忙,让你宝姐姐教我下棋!” “你自己怎么不请她?” 目光扫向宝钗,朱景洪笑着说道:“她又不是我的人,我怎好越俎代庖呢?” 这话格外轻佻,听得宝钗恼羞成怒,心底再度骂了句“登徒子”。 然而下一刻,只听甄琴走到中间,看向朱景洪道:“十三爷,臣女也会下棋,宝姐姐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教你!” 朱景洪顿时愣在原地,甄琴这话打乱了他的思路,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同样难受的还有宝钗,眼看事情半推半就要成了,哪知道会有甄琴节外生枝。 “不会真被这丫头捡了便宜吧!”宝钗心中暗自担忧。 别看她刚才表现得很生气,那不过是维护矜持而做的伪装,跟真实想法截然相反。 当然了,也只有朱景洪这等身份的人,才能让自视甚高的宝钗有小儿女之态。 坐到椅子上,顺手提起笔来,朱景洪一边蘸墨一边问道:“甄姑娘,你的棋艺与薛姑娘相比,谁更厉害?” “额……自然是宝姐姐更厉害!”甄琴只能如实回话。 朱景洪笑着说道:“那我还是找薛姑娘吧!” 这让甄琴无话可说,同时她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往后要苦练棋艺超过宝钗。 那一天到来之时,她便能将朱景洪抢回来! 房间内沉默之时,朱景洪一边写字一边说道:“三妹,薛姑娘是你的人,你倒是说句话!” 朱云笙翻白眼道:“什么我的人,我看迟早要成你的人!” 三妹这话说得妙啊……心里想着,朱景洪看向了宝钗,后者已是满面红光。 只见朱云笙转向宝钗,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宝姐姐,我欠了十三哥人情,你就帮帮我……教他下几天棋吧!” “公主,臣女不过是下着玩儿的,哪能教别人下棋!” 这个时候,宝钗已不提愿不愿意,只推说自己能力不足。 事实就是,如果她都不够资格,其他两位就更不行了。 “宝姐姐,你就别谦虚了,十三哥对下棋一窍不通,你随便教教就足够他受益!”这个时候,朱云笙不吝贬低自己亲哥。 撂下笔,朱景洪起身走向宝钗:“左右闲着无事,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薛姑娘……你先跟我讲讲下棋的规则!” 言罢,朱景洪又看向朱云笙:“三妹,你们该忙什么就忙去,让人把棋盘拿出来就行!” 难道十三哥转性了?怎么突然就喜欢下棋了? 看了看朱景洪,而后又看了一眼宝钗,朱云笙心中有所明悟。 原来书里说的是真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十三哥勉强也算个君子,喜欢宝姐姐倒也正常……朱云笙暗自想到。 “去把棋盘拿来,十三哥你们去隔壁吧,我在这边写字!” “我都可以!”朱景洪答得干脆利落。 言罢,朱景洪走向宝钗,拱手说道:“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十三爷客气了!”宝钗答得平淡,心里却有些慌张。 她的心情格外复杂,既想跟朱景洪相处,可又担心男女有别,怕让人说了闲话。 “请!” 二人来到了隔壁,里面是一张软榻,中间摆着一个方桌,上面已经放好了棋盘。 宝钗自顾坐下,朱景洪则坐到了对面。 见宝钗没说话,朱景洪抓起一把棋子,手指间露出一道缝,任由棋子落回罐中,发出了“哒哒”的脆响声。 “薛姑娘,咱们开始吧!” 察觉到沉默会让气氛更尴尬,宝钗只能抑制住内心羞涩,微微低头讲解道:“十三爷,咱们先从下棋规则讲起,棋盘统共……” 她感到害羞,朱景洪可无所顾忌,近距离直勾勾盯着宝钗看,让宝钗既不满又无奈。 围棋规则说起来简单,真正展示其套路又很复杂,在宝钗细致讲解之中,时间过得飞快。 大约半个时辰后,会见了命妇的皇后折返,就发现了在认真学习的朱景洪。 这是难得一见的画面,杨清音可不忍破坏,悄悄的进了里间书房。 “娘,您请坐!”正写字的朱云笙起身招呼。 坐到一旁椅子上,示意朱云笙接着写字,而后杨清音说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可难得见你十三哥如此用功!” “额……十三哥对下棋,貌似很有兴趣!” “愿意耐心坐下来,也算是长进了!” 越是觉得不容易,就越是让杨清音感到好奇,这个宝钗究竟使了什么法子,才让自家小儿子坐得住。 而此刻在隔壁,宝钗已将“提子”介绍完毕,嗓子都已说得冒烟了。 “十三爷,你可听明白了!” 宝钗抬头,正好与朱景洪四目相对,逼得她又调转了目光。 “大概明白了,但也不太明白,我脑子比较笨,要不你再跟我讲一遍?” 然而,这已是宝钗第二次讲解,这让她怀疑眼前这厮根本没认真听。 宝钗顿时没好气道:“十三爷,您如果太笨的话,我看还是别学下棋了,天天舞刀弄枪岂不快哉!” 朱景洪笑着说道:“那你能教我吗?只要你能教的我都学,学什么倒是无所谓!” “你……” 这明着就是消遣自己,宝钗气得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朱景洪一把给拉住了。 “放开,别让人看见!”宝钗很是焦急。 然而就在这时,杨静婷出现在房间外,看到了这“不堪入目”的场景。 朱景洪只得立刻松开,而后假模假样说道:“今日方知,棋艺一道包罗万象,薛姑娘果真才学高深!” 才学高深?你眼前还有一个呢……杨静婷忍不住心里吐槽。 此刻她总觉得心里酸酸的,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细细一想却又有迹可循。 我怎会有这种感觉,这与那琴丫头何异?杨静婷暗骂了自己两句。 “婷妹妹,你怎么来了?”宝钗迎了出去。 杨静婷当即答道:“马上要传膳了,皇后娘娘让我来通知你们! 只见朱景洪起身道:“正好……我正好饿了!” (本章完) 211.第211章 亲临校场 第211章 亲临校场 十月初二,距太上皇圣寿节还有半个月。 皇城以北得上林苑校场内,参加检阅的一千五百余名军士,在各自上司带领下列队整齐,如山一般矗立在原地。 而今日之校场,戒备程度空前的高,只因皇帝要亲临现场。 从皇城到上林苑校场不过十里,五城兵马司调集了五千兵马沿途侍卫,皇城翊卫司也抽调了两千人内围警戒。 要知道,从皇城到上林苑本就是禁地,高大宫墙和城墙隔绝了所有外人,根本不可能有反贼乱党出现,这样的戒备程度已称得上离谱。 而当皇帝起驾时,随行扈从侍卫外加旗手卫仪仗,人数也超过了千人。 这些都是看得到的,而并未出现的亲军北四卫,也将上林苑校场方圆二十里戒严。 皇帝宽大的马车内,朱咸铭瞧着面前一身戎装的朱景洪,面带疑惑道:“老十三,你这套甲胄……我怎么看着眼熟!” 朱景洪的这身甲胄来头可不小,是当年世祖送给“好圣孙”朱咸铭。 朱咸铭继位之后,册立朱景源为太子时,又将这甲胄赐给了太子,本意是希望他能养成勇武气概。 只不过,这些事情朱景源没跟朱景洪说,不然朱景洪会拒绝收这番礼。 事实上,即使皇帝未发现这件事,老六朱景渊也会在合适的时候捅出来。 “爹……这是四哥送的!” “老四送的?” 嘀咕了一句,再仔细打量甲胄上的配饰跟纹后,朱咸铭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本来朱咸铭心情还不错,此刻他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程英,立刻派人传话太子,让他去乾清宫候着!”朱咸铭脸色铁青。 在家人面前,朱咸铭不会刻意保持人设,喜怒哀乐一眼就看得出来。 “是!” “爹,好端端的,您生什么气?”朱景洪不解问道。 “怎么?你小子皮痒了?这是你该问的?” 只听朱咸铭呵斥道:“我可告诉伱,若是一会儿没什么新意,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滚下去!” 朱景洪本想再贫两句,但看着老头子杀人般的目光,顿时麻溜起身下了车去。 随行侍卫之中,陆育新张临二人骑马跟着,还替朱景洪带着一匹马。 一个跃身利落上马,朱景洪拉着缰绳控制方向,吩咐道:“走……我们先去校场!” 紧接着他一夹马腹,马儿自然加速离去,陆育新二人则连忙跟上。 大约十几分钟后,朱景洪先一步赶到校场,王杰侯璟以及几位千户都迎了过来。 “最多半刻,圣上就要驾临,检验这个把月成果的时候到了!” “告诉弟兄们,差事一定要办漂亮,圣上高兴了少不了他们好处!” “升官发财这些话,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朱景洪悉心告诫着,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领差事,容不得半点儿差错。 “十三爷您放心,弟兄们早等着这一天了!”王杰笑着说道。 侯璟接着说道:“圣上驾临观摩,是臣等无上之荣,大家伙儿都憋着一股气呢!” 见众人信心十足,朱景洪也安心了许多,当即说道:“很好……你们各归其位吧!” 众人散去之后,朱景洪身边只剩陆张二人,站在校阅台上迎着寒风。 在他们身后,是已经设置好的皇帝宝座,已有内廷太监宫女侍候在此。 寒风猎猎,只听张临说道:“十三爷,这些天弟兄们训练认真,与之当日已有云泥之别,您不必太过担心!” 回头看了张临一眼,朱景洪徐徐说道:“凡事就怕万一,你们往后都是要做将军的,万事可都不能抱有侥幸!” “是!” 时间过得很快,当皇帝大驾靠近时,不断有人来回禀告距离,等于给朱景洪开了地图定位。 “走吧,咱们去迎接!” 二人来到校场时,果然远远就瞧见了皇帝仪仗,以及左右那“结实”的保护圈层。 事实上,上林苑的训练情况皇帝并非一无所知,每天都有相关情况汇报放在他案头。 只是情况汇报说得再好,也不如亲眼一见来得真实,所以朱咸铭才想要来看看。 其实朱景洪昨天不提,近两日他也会主动过来看看,毕竟此事关系到大明的脸面。 马车停在了校场大门外,另有十六人抬的辇轿抬了过来,显然到这里朱咸铭要换乘。 “爹,儿子扶您下来!” 马车外,朱景洪挤开了宦官,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着朱景洪身上的甲胄,朱咸铭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已经没刚才那般气愤。 伸手扶着朱景洪,皇帝走下了马车,在宦官簇拥下来到了轿子前。 待皇帝坐上辇轿,朱景洪又抢过了程英的差事,当即下令起轿前行。 进入校场之中,朱咸铭立刻被整齐列队,寂静无声的军队所吸引。 他可是领兵打仗的行家,一眼就瞧出了这效果很不简单,尤其是那股不动如山的气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风火山林,看起来很简单的事,要做到可不是一般的难。 本来朱咸铭还心有疑虑,现在他已安下心来,看向朱景洪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这个老十三,倒也有些本事……朱咸铭暗自想到。 下了辇轿,等朱咸铭升座之后,现场响起了三通鼓声,传达了皇帝升座的信号。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犹如巨浪,席卷在整个校场之上。 声音大也就罢了,连行礼的动作都整齐划一,这可就太过于稀奇了。 一千多人整齐下跪,果真做到了所谓的千人如一人,毫无疑问朱咸铭被震撼到了。 “免礼!” 朱咸铭神色平静,倒叫朱景洪疑惑起来,老头子居然没点儿反应? 随着前方几十名侍卫一同大喊,朱咸铭的圣谕被传达了出去。 “谢万岁!” 随着山呼之声结束,下一刻士兵们整齐划一起身,再度让朱咸铭震撼了一把。 “爹,所有军队分为七个方阵,分别是……” 到底怎么个情况的,朱咸铭已了解清楚,此刻那还有心思听朱景洪废话。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这支军队动起来是何模样。 “行了,赶紧开始吧!” 见皇帝冷淡的语气,朱景洪不由得怀疑起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牛皮吹大了?现实情况跟老头子想象中要差? “开始!”这道命令由朱景洪亲自下达。 立刻有侍卫大声呼喊传达,下一刻远处便传来了一道道军令,在场所有人队伍都行动了起来。 骑兵翻身上马,步兵手持武器,炮兵开始牵动大炮。 所有队伍都行动起来,迈着整齐的步伐往校场东侧,也就是检阅台的左侧。 (本章完) 212.第212章 年轻的军官们 第212章 年轻的军官们 “不是检阅吗?这又是个什么说道?”朱咸铭一脸好奇。 “爹……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虽然不是正式检阅,但看到调整位置都能保持整齐,朱咸铭对他们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很快队伍停在校场东侧,整个校场再度安静下来,军队在等待朱景洪的命令。 只见朱景洪再度下令:“检阅开始!” 命令传达的同时,校场上擂起来战鼓,鼓声节奏将决定军队行进快慢。 随着鼓声响起,排在第一个的轻步兵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行动起来,他们后方的队伍也都开始前进。 “爹,这是轻步兵方阵!” “嗯!”朱咸铭依旧保持淡定。 他看得很入迷,除了步伐和摆臂的统一,这个方队横竖斜都一条线,更是让他心惊无比。 就在这时,朱景洪开口解说道:“整个方阵……横排三十人纵向十人,共三百人组成,前进后退犹如一人!” 看着越发靠近的队伍,朱咸铭不自觉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刻,只听领队两名千户高呼:“向右……看!” 下一刻,三百名士兵整齐抽刀出鞘,将佩刀悬于面门之前。 同时他们转头看向检阅台上,而后高呼道:“皇帝陛下……万岁!” 明晃晃的刀光,配合着整齐且沉重的脚步声,再度给朱咸铭带来了震撼。 踏着“正步”往前走了二十米,只听领队千户高呼道:“向前……看!” 便听整个方阵大吼道:“大明……江山永固!” 然后他们将刀放低,由正步变成了齐步行进。 此刻,朱咸铭已经坐不住了,竟起身走到检阅台前方,只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 第二个方阵是弩兵,他们身后背着箭袋,身前则端着连射弩机。 “向右看……” 随着领队千户大吼,方阵中的弩兵将弩机端高,齐声大喊道:“皇帝陛下……万岁!” 听着沉重而整齐的踏步声,以及那声嘶力竭的颂圣之音,朱咸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阅兵居然还能这样玩儿,这老十三可真会想。 待弓弩兵通过,紧接着便是重装步兵,这些人一手持大盾一手拿长枪,远远看去犹如一堵盾墙。 只听朱咸铭说道:“都说不动如山,我看他们动起来,也有排山倒海之势!” 总算有一句评语了,虽然没有直接夸奖,但也听得出来皇帝很满意,这让朱景洪心安了不少。 “皇帝陛下……万岁!” 当呐喊声再度响起时,这些长枪纷纷指向前方,仿佛枪尖就在一个平面运动。 “好……很好!” 这个时候,朱咸铭终于被“破防”了,很自然的就喊出了这一句。 待长枪兵通过,第四个过来的是火铳方阵。 士兵们右手把着枪托,将枪身抵在了肩膀上,枪口位置还被朱景洪安了刺刀。 当然了,这些刺刀是临时加上,只为起到“装饰”作用,用来实战自然不现实。 “劈枪的动作,可不能出岔子!”朱景洪心里默念。 之间队伍远远靠近,在领队千户喊出向右看之后,他们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端枪前劈,那腾腾杀气简直扑面而来。 “皇帝陛下……万岁!” 山呼声依旧传来,士兵们脸上的崇敬之色,让高台上的皇帝尽收眼底。 “很好……非常之好!”朱咸铭给出了最高评价。 听了这话,朱景洪不由安心许多,目前看来这次差事还算顺利。 “大明……江山永固!” 随着火枪方阵远去,接着赶来的就是轻骑兵,能让几十匹马维持队列,仅这一手就让朱咸铭刮目相看。 依然是同样的口号,依然是整齐划一的抽动作,朱咸铭此刻已不再端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轻骑兵过去后是重骑兵,再然后便是牵引火炮的方阵,一切都是如此的整齐协调。 所有方阵通过,重新迈着骑步列队与校阅台前,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巡视。 “老十三,你这次差事办得不错!” 朱景洪连忙来到御座旁,说道:“爹,这不算什么,再练十来天,绝对会更有气势!” “把那些领队的叫过来,朕有话要说!” “是!” 没一会儿,十几名副千户和百户赶了过来,刚才队伍前方是由他们领队。 这一共十四人里,有九人都是从龙禁卫外放,称得上是皇帝的自己人。 剩下的五个人里,有靠本事硬升上来的,还有是通过武举被封的官职。 不管是什么来路,此刻觐见皇帝都是极为难得,且是无上荣耀之事, 正常来说,他们这些中下级军官,根本不可能得到皇帝召见。 “臣等叩见陛下!”众人甲胄在身,依然叩首行大礼。 “嗯……起来吧!” “谢陛下!” 待众人站起后,见他们仍旧保持队列整齐,昂首挺立在原地,朱咸铭心里更高兴了。 “此番校阅,气势磅礴,军容严整,很好……” “但更让朕高兴的是,这样的功绩……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所立,这等于说我大明军中后继有人!” “你们都还年轻,接下来要再接再厉,往后必定是前途无量!” 将众人勉励一番,朱咸铭的话引得众人心潮澎湃,一时间干劲儿更足了。 待这些人退下,在朱景洪的提醒之下,负责训练的侍卫们也被召见。 对这些更年轻的后备武官,朱咸铭也不吝惜夸奖之语,也让侍卫们同样热血沸腾。 召见了这些年轻人,感受着他们青春气息,朱咸铭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看得出来老头儿心情不错,朱景洪适时说道:“爹……军士们训练辛苦,今日既然还算让您满意,您看……” “赏……必须有赏!” “传旨……每人赏银十两,稻米两石,酒一壶!” 折算下来,这些东西差不多要十二两银子,约等于这些军士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这已经是极为丰厚的赏赐。 一千五百多人,差不多就要两万两,皇帝此番出手也算大方了。 很快旨意被传达下去,现场响起了谢恩之声犹如雷霆,表达着士兵们对皇帝的崇敬。 而作为“中间人”的朱景洪,也将在这次事件中受益。 跟着他干有好处的印象,会逐渐成为军中共识。 “好了,伱继续好好练,半个月后你们就是大明的门面,要让列国使节……都感受到我大明之强盛!” 朱咸铭本以为,朱景洪会慷慨激昂表态,毕竟眼下这场合确实挺合适。 谁知朱景洪却说道:“爹……您就放心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并不让朱咸铭失望,毕竟眼前这人是老十三嘛! “小子,你……好好干!” 本来朱咸铭想夸朱景洪,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可不希望这小儿子飘了。 (本章完) 213.第213章 好弟弟 第213章 好弟弟 当朱景洪陪着皇帝返程时,另一头的宁国府却上演着“生离死别”。 只因今日已过最后期限,贾家没找到当晚动手的地痞,眼下必须要进宫给朱景洪交代。 宁国府大厅内,贾家重要的族人都到了,此刻厅内气氛凝重。 “珍儿,此番入宫,你要诚恳认错,要豁出一切表明心迹,一定要……” 说这话的,是老道士贾敬,如今遇到这种大事,连他也在道观坐不住了。 贾敬叮嘱之时,贾赦兄弟二人也不时提点,而尤氏等宁国府女眷们,则是忍不住的流泪。 阖府上下戚戚然时,可能也只有贾蓉心里舒坦,甚至期望着老爹一去不返。 被族人一番安抚后,贾珍心态稍微平稳了些,就被贾琏陪着往宫里去。 而贾家众人则聚于前厅,愁眉不展等待着宫里的结果。 见厅内气氛凝重,贾政忍不住开口:“也不必太过担心,秦家那边我已说好了,他们也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不会再追究此事!” 在衙门里不好说话,贾政一连去了秦家三次,秦业才开门让他进去。 通过贾政条理分明解释,外加发了毒誓做保证,秦业才大致相信了他的话,相信这次的事情很可能是误会。 当然了,秦业也只是不再追究,对贾家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只因这次风波,已然在衙门里传开,影响到了他家女儿的名声。 说实话,就这样秦业还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确实他也算是个厚道人了。 只听贾赦感慨道:“上次被人弹劾,后又遭圣上训斥,咱家就该引以为戒,珍儿这次……属实是大意了!” 当着一帮核心族人,贾赦表情严肃道:“往后各人都要管好家里人再要闹出事端来……自己就去祠堂谢罪!” 贾家毕竟是勋贵之家,所以贾赦口中所谓的谢罪,翻译过来就是拿刀抹脖子。 在场众人都听得懂,此刻也越发自警起来,发誓一定不能再出错。 贾家男丁们等待着,女眷们则各自散去。 林黛玉与三春一道前行,漫步走在内宅游廊之中。 “唉……以往我还觉得,咱们家是世上少有的富贵人家,可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却把我给打醒了……” 迎春语气哀愁,拿着团扇轻轻摇动,说话的语气更是满带愁苦。 探春随即接话:“十三爷一句话,就让咱家惶惶不可终日……” “跟宫里比起来,咱们就跟地上尘土一样!” 听到探春的感慨,黛玉亦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是啊……凡事跟宫里沾上关系,一切就都祸福难料了!” 此刻黛玉想到了宝钗,同时不免为其担忧起来。 当然了,在她担忧的同时,还带有那么一缕思念,毕竟宝钗这样的知己实在是难遇。 三人正往前走着,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林妹妹……” 不用说,又是贾宝玉跟过来了。 探春旋即转过身去,看向小跑过来的贾宝玉道:“二哥哥,你怎么没去学堂?就不怕父亲罚你?” “父亲还在东府,如今哪有心思管我!” 解释完这句,贾宝玉又看向黛玉,笑着说到伱:“林妹妹,几日未见……你个儿又长高了!” 黛玉没有答话,只因她记住了宝钗的告诫。 她毕竟跟探春不同,与宝玉亲缘上要远些,该避讳的还是要注意。 这时迎春却说道:“宝玉,亏你还有心思玩笑,就不替珍大哥担心?” 谁知贾宝玉答道:“他威逼人家姑娘,本就有错在先,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罢了!” 听到这话,探春二人都惊呆了,以至于很想问宝玉站那一边。 这时黛玉开口道:“宝玉,这些话还是少说吧,若被舅舅听去了……少不得又要打你!” 听到黛玉关心自己,贾宝玉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脸上亦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林妹妹,我没事的……咱们下棋去吧?” 若是以往,黛玉定会欣然同意。 可受了薛家母女教导,外加这一个月经历的事,黛玉已经成长了许多。 她本就是极聪明的女子,很多道理是一点就通,眼下又怎会在行那些荒唐之事。 只见黛玉摇头道:“二哥哥,我们姐妹已约好了读书,你还是赶紧去学堂吧!” 说这话时,她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舍,显然她对宝玉并非全无情谊。 “额……好吧!” 没办法,宝玉只得告辞离开,此刻的他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他不明白,为何宝钗离开之后,黛玉还是对他不冷不热,难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贾宝玉怀疑人生时,贾珍已绝望到认为人生要结束了。 作为三品威烈将军,身袭一等男的爵位,贾珍有进入皇宫的权利。 并无官职的贾琏,只能在大明门外候着。 这一刻,贾琏能做的只有等待,看着高大的宫墙他陷入了深思。 此刻他突然觉得,二叔贾政的话很有道理,他应该去走勋贵的正道入仕。 这样才能给家族帮上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且说贾珍进了皇城,一路来到了承明院外,便向宦官表明了来意。 关于贾珍的事,承明院的宦官们都知道,便让贾珍在外面候着,等待朱景洪回来发落。 塞了银子之后,贾珍才知朱景洪在陪皇帝阅兵。 得知这一消息,贾珍反倒紧张起来。 阅兵必带有杀伐之气,十三爷若被杀伐之气影响,当场给自己一刀…… 想到这里,贾珍额头后背都冒出冷汗,逼得他取下官帽擦拭。 另一头,朱景洪已陪着皇帝返回坤宁宫,太子本人已在此地候着。 “儿臣叩见父皇!”朱景源跪在殿内行礼。 然而朱咸铭根本没理会他,绕过太子走到暖阁之内。 一边命人更衣,同时朱咸铭对朱景洪说道:“老十三,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朕跟太子有话说!” 关于铠甲这件事,朱景洪并不知情,所以朱咸铭才让他离开。 “是!” 虽然好奇,但老头子故意支开自己,朱景洪当然要识趣一些。 可他才走出暖阁,却又转过身来说道:“爹……儿子有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 “一会儿您别骂四哥,即使骂也别太狠,他跟儿子不一样……经不住这些!”朱景洪态度诚恳,扮演着好弟弟的角色。 听到这话,朱咸铭是真的愣住了。 紧接着朱景洪又说道:“爹,儿子今日也算立了功,就这一个请求……您不会不答应吧?” 不得不说,朱咸铭心有触动,当年他与厉太子,也曾如此兄弟情深过。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本章完) 214.第214章 刀架脖子 第214章 刀架脖子 朱景洪退出之后,朱咸铭才让传太子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 龙椅之上,朱咸铭已换上常服,坐在龙椅上翻阅奏疏。 “太子……近日让你看的奏疏,都看出了什么名堂?” 有了朱景洪的求情,甲胄的事朱咸铭已没心思追究。 说穿了,甲胄的意义是人赋予的,既然太子不认可那些意义,那它就是一件冷冰冰的铠甲。 听到这话,朱景源顿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又要被老头子骂一顿。 简单理了思路,朱景源答道:“爹……儿子看了这些天,却也有些心得!” 看着太子仍跪在地上,朱咸铭不由想到了朱景洪,若是这小子在就绝不会老实跪着。 “起来说吧!” “是!” 起身之后,朱景源躬身答道:“这些奏疏,从承平十年到现在的都有,其中罗列之事涉及众多,儿子翻看之后……” 朱景源在对答之时,朱景洪出了乾清宫,不自觉的往内廷去了。 没错,他又打着学下棋的招,跑到坤宁宫去了。 人嘛,多一个两个爱好,是很正常的事,谁说他朱景洪就只能舞枪弄棒。 进了坤宁宫朱景洪才得知,南安王妃等几位诰命,又来宫里跟皇后说话了。 这可遂了朱景洪的愿,于是他便去了朱云笙寝宫,几个女孩儿此刻正一起做女工。 “十三哥,你怎么又来了?”看着一身甲胄的朱景洪,朱云笙显得很意外。 而朱云笙的问话,让朱景洪很是尴尬。 他很鄙视贾宝玉,觉得对方胸无大志,一心只往女人堆里扎,可如今他的行为与贾宝玉并无分别。 “三妹,我可是你十三哥,难道来看看伱都不行?” 谁知朱云笙却问道:“你是来看我的?” 说完这话,她的目光顺势扫向了宝钗,后者却低着头没理会,不然接下来就没完没了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宫女禀告道:“公主,娘娘传您跟杨姑娘,薛姑娘去一趟!” “哦……知道了!” 起身之后,朱云笙对宝钗二人说道:“咱们走吧!” 经过朱景洪面前时,朱云笙笑着说道:“十三哥,我们失陪了!” 紧接着是杨静婷通过,再然后是宝钗急匆匆离开,房间内只剩朱景洪跟甄琴。 甄琴自是高兴不已,待宝钗几人远去之后,方才迎向朱景洪。 “十三爷,我来教你下棋,我虽比宝姐姐差些,却也……” “哦……那个……甄琴姑娘……” “我突然想起来,上林苑那边还有急事,我也告辞了!” 想出了个蹩脚的理由,朱景洪直接转身离开了,气得甄琴要跳脚。 “为何偏生我运气差,今日好不容易遇着机会,就碰上了十三爷有事!” 且说朱云笙一行到了坤宁宫正殿,里面有八位命妇左右坐着,正跟皇后聊着家常。 眼见朱云笙到来,这些超品命妇们纷纷起身行礼。 “公主万福!” “笙儿这丫头,如今有了侍读,可进益了不少!” 指着后面跟进来的宝钗二人,杨清音笑着说道:“有此成效,可少不了这俩丫头看管约束,可让我放心了不少!” “来,你们两个过来见礼!” 在皇后提点下,宝钗二人走到中央,向在场高级命妇一一行礼。 虽然侍读已选拔完毕,可这些高级命妇们却未死心,时不时就会推家里的女儿。 毕竟撤换侍读,或者增设几个名额,也就是皇后一句话的事。 只要能让家中女儿入宫,能够为家族传承保驾护航,这些高级命妇们愿意付出不懈努力。 皇后叫宝钗二人过来,则是想打消这些人的想法。 你们家中女儿再优秀,难道还能比这俩丫头厉害? 这也解释了为何甄琴未被传召,显然在皇后心里她比宝钗二人差些。 坤宁宫的考教开始时,朱景洪也返回了承明院。 等候在门外的贾珍,发现有人来当即迎了过去。 “臣贾珍,叩见十三爷!”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三品武官,朱景洪语气冷漠:“你就是贾珍?” 这让贾珍心颤无比,小心翼翼答道:“是!” 取下铁胄,朱景洪将其扔给随行的宦官,同时问道:“人找到了?” 贾珍答道:“臣万死,并未找到贼人,违了十三爷的示下,今日特来领罚!” 违了朱景洪的示下而领罚,等于说贾家不认秦家的提告,变相的在为自己辩解。 而这些话,是提前在府中就想好的,所以贾珍是脱口而出。 背着手,朱景洪走到贾珍面前,后者把身子匍匐得更低了,以至于只能看到朱景洪脚尖。 顺手从腰间抽出佩刀,那金铁交击的声音听得贾珍心颤。 他想要逃跑,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无,想要求饶却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贾珍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十年前的东华门事变,他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绝望。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作为朝廷的一等男外加三品将军,朱景洪不会当众杀他。 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 朱景洪真把他给宰了,到时候再给他安个行刺的罪名,事情也就轻易揭过去了。 绝对不会有人替他鸣不平,甚至连贾家都会将他除名,与之切割以保全宗族安危。 把刀放在贾珍肩膀上,朱景洪轻声问道:“上秦家寻衅,到底是不是你指使?” 是不是贾家指使,其实朱景洪已有判断,如今发问不过是把戏做全而已。 事实上,即使真是贾家做的,前两日皇帝已有明谕的情况,朱景洪也只能放过他们。 “回……回十三爷,臣以先祖名誉担保,此事绝对与臣与贾家无关!” 在贾珍看来,这是最后的活命机会,所以他很坚决的说出这句话。 可惜他把话说完,朱景洪的刀还架在他脖子上,预示着他贾珍的难关还未结束。 只听朱景洪接着问道:“你们为何要为难秦家?” 客观来说,贾秦两家是自愿订亲,秦家单方面退婚其实不太占理,安当下的价值观来说,反而该贾家感到委屈。 贾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十三爷容禀,秦家女与犬子订亲,此事亲朋已然知晓,秦家突然要退婚……臣若直接答应,宁国府必然颜面扫地!” “非臣为难秦家,实是为公府颜面,不得不如此……” 朱景洪冷笑了一声:“真就是为了公府颜面,而非你有别的什么想法?” 这话听得贾珍大惊,好在他趴在地上让人看不到表情。 “臣并无他想,还望十三爷明鉴!” 现场沉默了几秒,刀子仍驾在贾珍脖子上,这让他觉得这几秒格外漫长。 “我……信你一次!” (本章完) 215.第215章 到此为止 第215章 到此为止 朱景洪将刀收了回去,地上跪着的贾珍劫后余生,却仍保持原状不敢乱动。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家若再闹出事端,我绝不轻饶!” “谢……谢十三爷宽宥!” 朱景洪没有理会贾珍,收刀入鞘后径直往寝宫去了,随行太监也都跟着离开。 几息之后,大门外就只剩贾珍跪着,他还没从惊惧中恢复过来。 大概又过了十几秒,确认朱景洪已经离开后,贾珍才撑着身子站起来。 只是他的腿有些不听使唤,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连喘了几口粗气,贾珍此刻总算明白了,自家老爹为何会躲进道观不愿出来。 他可以想象到,作为家族掌舵人的亲爹,十年前是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此刻连他都想躲进道观,压力更大的亲爹出家实属正常。 取下官帽,颤颤巍巍掏出帕子,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以后,贾珍才转身往宫外走去。 看得出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只因他这双腿还是不听使唤。 一路出了宫去,贾珍去往家人所在之处,靠近之后就有家奴发现了他。 很快贾琏迎了上来,此刻贾珍已被小厮们搀扶着。 “事情了了?”贾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贾珍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此刻的他只想早点儿回家。 “十三爷怎么说?” “回去再说吧!” 既然贾珍不愿多说,贾琏也拿他没办法,但只要知道事情了了就好。 他们一路往回赶时,朱景洪已派了太监去请秦业,这件事他要跟秦业说清楚。 秦业在工部还算闲,得到传召立刻动身前往,一刻不到就出现在朱景洪面前。 秦业见礼之后,朱景洪便说道:“你跟贾家的事,其中有些误会!” “虽然贼人还未抓到,但已能确定其并非贾家指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话是这么说,可凭白被老六摆一道,朱景洪已记下了这笔账,日后定会报这一箭之仇。 听得朱景洪这番话,秦业连忙答道:“多谢十三爷记挂,此事臣与贾家已妥善处置!” 误会只要说清楚,再经过几天冷静思考,达成和解便顺理成章。 无论贾家还是秦家,都已不想再让此事闹大。 “如此甚好!”朱景洪点了点头。 这边朱景洪跟秦业瞎扯时,朱景渊刚从集贤馆返回王府。 上午老头子去上林苑,他本打算一块跟过去看看,学士们修订实录发生了分歧,使得朱景渊未能成行。 等他协调完成时,上林苑那边已检阅完毕,他也就没有再去的必要。 倒是太子被召见,重新引来了他的好奇。 进了内宅,陈芷正坐在廊下,提笔抄写着经文。 皇后喜欢草,她就栽栽草讨其欢心,抄写经文同样是这个目的。 没理会陈芷,朱景渊径直要往屋内走去,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了妻子的话音。 “刚才宁国府贾珍见了老十三,已经安然无恙出宫去了!” 听到这话,朱景渊不免来了兴致,于是转身走向了陈芷。 自有宦官端来凳子,朱景渊落座后问道:“老十三就这样把人放了?” 陈芷放下了笔,拿起纸张小心吹了吹,才将递向身旁的侍女收好,另一侧的侍女则重新铺上了纸。 “可没那么简单,老十三把刀都架上了贾珍脖子,那贾珍没被吓死算他命大!” “听太监禀告说,贾珍是扶着墙走出去的!” 说道这里,陈芷看向朱景渊道:“你说这老十三,可真有个狠劲儿……能把人吓成这样!” 她的这句话,勾起了朱景渊不好的回忆。 朱景洪接到整训军队差事时,朱景渊专门上门去试探,然后就被亲弟弟给威胁了。 “谁敢害我,我一刀砍死他!” 半个多月过去了,此刻朱景渊都还记得这句话,还记得朱景洪当时的冷漠表情。 “哎哎哎……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朱景渊急忙辩解,陈芷一眼看出他想掩饰什么。 “这次的事?伱真不打算出手?” 问出这个问题,说明陈芷并不甘心,她不愿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朱景渊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眼下圣寿节在即,老头子已打过招呼,朱景渊又岂敢在生事。 插手贾秦两家的事,朱景渊本意也不是为了闹大,而是想离间朱景洪跟太子的关系。 可谁知道,朱景洪并未直接发飙,显然离间这事也告吹了。 朱景渊不解问道:“你说老四那样一个人,怎么就能让老十三死心塌地?” 这里伺候的几人,乃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朱景渊敢这样直接问话。 看了一眼朱景渊,陈芷说道:“老十三这样的老实人,和老四这样的直人亲和,这本就是自然而然之事!” “哼,我不信把他拉不过来!”这个时候,朱景渊也犯了牛脾气。 再说贾珍回到了府中,一众兄弟叔伯都赶了过来,纷纷询问事情之经过。 然而贾珍没多说话,只是让人送来一壶酒。 酒到之后,这厮抱着酒壶就喝,喝完后他才逐渐冷静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贾母呵斥道。 “回老祖宗,十三爷相信了孙儿的解释,决定不再追究了!” 虽然已猜到是这个结果,可当贾珍说出来后,贾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贾敬说道:“珍儿,此番觐见细节,你都仔细说来!” 贾敬可是亲爹,贾珍哪敢不听他的话,于是将细节都讲了出来,只是把自己的应对美化了一番。 虽然是旁听,可当得知贾珍被刀架脖子,贾家上下都感到心惊不已。 这要是答错一句,人头落地都有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珍能够妥善应对,着实让一众族人敬佩不已。 作为族长,贾珍最后总结道:“近些日子,咱们家遇上了不少事,每一次都是天大的祸事!” “这几次侥幸避祸,下一次却未必,我们都要警醒起来,千万不可再生事端!” “对内要继续整肃家风,对外则要和气讲理,宁愿吃点儿亏也别得罪人!” 说到这里,贾珍看向贾赦兄弟,说道:“两位叔叔怎么看?” 贾赦二人点了点头,他们自然是支持贾珍的提议,只因为他俩明白家族有多难。 这时贾敬开口道:“族中乌烟瘴气,皆因族人不识礼数,不遵孔孟,不通经意,不明利害……我认为要整肃家学,方为正本溯源的办法!” 贾家现在的学堂,绝对称得上是乌烟瘴气,这一点他们这些主事之人都有耳闻。 前段时间整饬家风,就给学里定了不少规矩,可因上学的是府里的公子哥儿,管束的效果着实不算好。 “可行……”贾政第一个点头。 贾赦也捋须答道:“正是要严加整饬,让小辈们学好规矩!” (本章完) 216.第216章 李文钊来访 第216章 李文钊来访 接下来的几天,朱景洪上林苑和坤宁宫两处跑,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 十月初八的上午,朱景洪在上林苑校场一侧射箭,身后则是热火朝天的训练场。 就在这时,有士兵飞速赶来,在余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十三爷,锦衣卫副千户李文钊拜见,正在校场外候着!” 听到李文钊这三个字,朱景洪一时竟有些陌生,他与这厮已有三月未见。 “叫他过来!” “是!” 没一会儿,在一小宦官带领下,李文钊小跑着到了靶场上。 迎着朱景洪的背影,李文钊叩拜道:“臣李文钊,参见十三爷!” 松开弓弦,箭矢呼啸而出,毫无疑问的正中靶心,对此朱景洪自是古井无波。 只见他伸出手来,自有宦官重新递上一支箭,然后朱景洪又是张弓搭箭。 “李千户,咱们可有三个月未见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朱景洪虽语气平静,却听得李文钊心头“咯噔”一声。 难道十三爷在怪罪,自己在京城这么久来拜见? 对此,李文钊也是有苦难说,只因他进京后屡遭排挤,差事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没被上司寻着错处,还把差事办妥当了,这其实非常考验能力。 他这次过来,是因为已有重大线索,打算给朱景洪献礼来的。 “回十三爷,臣到京以后,事情千头万绪,差事毫无进展……哪敢来拜见十三爷!” 这话说得极为妥当,一方面解释了不来拜见的原因,顺道还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没错,就是忠心。 他李文钊调入京城,周围同僚个个虎视眈眈,他能依靠的只有朱景洪,不忠心接下来可没法儿混了。 “嗖”的一声,箭矢再度飞驰而去,竟射中了前一支箭的尾巴,直接把箭靶给清空了。 朱景洪仍无转过身的意思,而是再度从宦官手里接过了箭矢。 “如此说来……你的差事已有进展,所以才过来见我?” 事实上,李文钊这次过来,真是有情况禀告。 “十三爷明鉴,臣在京中探查数月,已掌握到白莲教反贼动向!” “如今查明的窝点有十一个,涉及逆贼七十三人,从逆之人三百八十五人!” 听到李文钊汇报的数据,朱景洪并没有太激动,而是再度射出了一箭。 到这里,他才将弓扔给了余海,而后缓缓转身看向李文钊。 “起来说话吧!” “谢十三爷!” 待李文钊起身时,朱景洪已坐到一旁椅子上,旁边茶几上有糕点果品和干果,当然也有沏好的热茶。 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杯,朱景洪喝下一口后说道:“你查的这些人,都是白莲教逆贼?有没有屈打成招?” 到了朱景洪这等身份,说话根本不用拐弯抹角。 “十三爷,臣的为人您知道,没有万分的把握,绝不敢说刚才的话!” 李文钊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他李文钊不屑于干屈打成招的事。 “逆贼金陵查白莲教有功,我才向圣上举荐了你……” “圣上调伱入京,为的就是清除白莲逆匪,你若明智……就不会干屈打成招,蒙混过关的蠢事!” 放下茶杯,朱景洪看向李文钊,笑着说道:“想来……你是个明白人!” 勾着腰,李文钊谨慎答道:“臣一心为圣上分忧,绝不敢有其他想法!” 朱景洪点了点头,问道:“白莲教在京城有大动作,你可查出了眉目?” “回十三爷,臣想着顺藤摸瓜捞大鱼,所以没有下令抓人,故而暂无线索!” “但如今已知的是,这些人近期联系密切,很有可能要起事造逆!” 如果在金陵时,朱景洪一定会感到担忧,可如今他实在是担忧不起来。 身处皇宫禁中,有层层宫墙隔绝外界,有最精锐的士兵保护安危,朱景洪是真的怕不起来。 连他都是如此,也难怪皇帝对此不太在意。 对强大的朝廷来说,小小的白莲教造逆,就跟苍蝇一样惹人讨厌,仅此而已。 “监控这么多人,你手下人可够?” 即使李文钊手段高超,让手下两三百人俯首听命,监视数百人也是极困难的事。 “回十三爷,人手是够的!” 朱景洪接着问道:“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在圣寿节起事?” “逆贼人都在监视之中,其中三名香主更被严密监视,一有情况臣会迅速察觉!” “三个香主?金陵那次便已是神使带队,此番他们要在京里起事,难道连个神使都不冒头?” 李文钊答道:“臣对此也深有疑虑,如今正在倾力查找!” 在他的预估中,要在京城起事,至少也得要个神使主持,更大可能应该是位天王。 可惜这样的大鱼,到目前为止还没露面,所以李文钊没有选择抓人,而是打算继续观察等待时机。 事实上,能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一连查到十来个窝点,已经是非常大的战果。 至少在前面这些年,京城锦衣卫愣是没发现,也不知这些人是蠢还是傻。 “圣寿节绝不能出事,你要好好查……我会向圣上替你请功,” 听到朱景洪这几句话,李文钊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来校场见朱景洪,图的就是这句话。 若按正常程序,查到白莲教他得先上报千户,然后再转到指挥佥事,再然后由指挥同知查看。 中间经手的人越多,功劳就会被分割得越厉害,甚至很可能跟他李文钊没关系。 但找上朱景洪就不一样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功劳都是他的,还能直接让皇帝知晓情况,这对李文钊来说是无价的。 二人又聊了一阵,朱景洪对情况有更多了解后,才让李文钊告辞离开。 “这个李文钊,倒也有些本事!” 心里念了一句,朱景洪便起身吩咐:“备马,回宫!” “是!” 校场这边,有侯璟他们盯着,着实无需朱景洪时刻待在这里。 皇帝答应的赏赐,已在昨日全部兑现,这让所有士兵训练热情高涨。 跟侯璟等人打了招呼,朱景洪骑马向皇宫而去,他打算去见见便宜父亲,跟他讲下莲教起事情况。 虽然不怕这帮反贼,但总还是要有所准备。 (本章完) 217.第217章 准噶尔使团 第217章 准噶尔使团 当朱景洪赶到乾清宫,却被告知皇帝不在,而是去了天音殿听戏。 “老头子不在乾清宫待着,跑去听什么戏?” 吐槽之后,朱景洪只得往天音殿去。 天音殿位于内廷西北,按道理说朱景洪不适合去,毕竟他都快成年了,总得要避讳一下。 可他如果避讳,那还是朱景洪吗? 此刻天音殿处,朱咸铭躺在摇椅上,正眯着眼听着曲子。 教司坊歌喉最好的一批人,此刻在轮番上台献唱,演出效果可是格外的好。 “陛下,十三爷来了!” 听到程英的禀告,朱咸铭顿时睁开了眼,愣了几秒后说道:“让他滚!”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皇帝,朱咸铭极为自律,每天都要处理不少事务,像今天这样的休闲时刻很少。 此刻朱景洪找来,他可担心破坏心情,所以干脆决定不见。 可没等程英去传话,现场就响起了大嗓门,将悠闲静雅的氛围破坏。 “爹……您可让我好找啊!” 朱咸铭没有理会,只是神色已变得难看,然而朱景洪却浑然不觉。 “十三爷,主上……” 没等程英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接过话来:“我知道,你下去吧,我里我来伺候!” “老十三……”皇帝再度睁开了眼。 “爹!”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朕可有召见你?谁让伱进来的?” 朱咸铭神色严肃,朱景洪却不以为意道:“爹,您这话就见外了,咱还需得着这样外道?” 你说生气吧,朱咸铭确实生气。 但朱景洪这番话,听着又让他心里舒坦,毕竟不拿他当冷血皇帝,而当父亲的仅此一人。 重新闭上眼睛,朱咸铭冷声道:“你接下来要说的,最好言之有物,否则……我揭你皮!” “是!” “有话赶紧说!” “爹……锦衣卫的李文钊,您可还记得?” 皇帝心里装着九州万方,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调动,朱咸铭还真不一定记得住。 “李文钊……金陵来的那个?” 老头子记得就好,朱景洪立马接话:“正是此人,调他入京是为清查白莲教,三个月来此人已有所获!” “你是如何得知,他已有所获?” 朱咸铭没问收获是什么,问出的话让朱景洪不太好答。 按道理说,李文钊的调查情况,应该经由北镇抚司上报,而非是通过一位皇子。 眼下变成这个样子,要么说明李文钊有投机取巧,巴结朱景洪以上位的心思。 要么说明……是朱景洪在拉拢人心,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爹……他在衙门里屡受排挤,怕所报线索被人抢功,所以才找上了儿子这个熟人!” 朱景洪说得大大方方,这个时候非常考验演技。 朱景洪演技还行,最关键是其前身是个直人,所以皇帝也不会有过多怀疑。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咸铭问道:“都查到了什么?” “如今在京城周边,李文钊已查获窝点十一个,涉及逆贼七十三人,从逆之人三百八十余人!” “这么多?”朱咸铭有些惊讶。 只听他接着说道:“抵得上京城几个卫所,一年的查获之数了!” 国家的许多数据,朱咸铭都装在脑袋里,此刻可以随便调用。 “爹,此前在金陵抓获的贼首,供称白莲教要在京城起事,而且是有大动作……” “如今太上皇圣寿节在即,咱们不得不防啊!” 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朱咸铭看向一旁的小儿子,平静说道:“圣寿节前三天,京城皇城会加强守卫,调兵令已经发下去了!” 这次的增派兵力,是从城的京营抽调两万人,负责京城防守和城内巡逻。 同时侍卫亲军增兵五千,专职负责皇城内外警戒,安全性已被拔高到极点。 “还有事没有?” “额……暂时没事了!” 理了理衣袍,朱咸铭声音低沉道:“告诉那个李文钊,让他放心大胆的查,务必将在京白莲逆贼连根拔起!” 这个任务可不简单,想来李文钊会长期耗在这件事上。 “是!” “往后不可擅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闹出事端来,朕也不能饶你!” “是!”朱景洪表现得极为懂事。 “下去吧!” “儿臣告退!” 朱景洪告辞离开后,皇帝的雅兴却也消失殆尽,随意听了一阵就离开了。 回到乾清宫时,他就接到东厂奏报,说准噶尔使团已入京城。 诸国使团之中,准噶尔是最后到京,可见其桀骜不驯。 乾清宫廊道内,戴权跟在朱咸铭身后:“陛下,准噶尔使团,已在礼部官舍住下,随他们而来那位汗女,却不知如何安顿?” 为表达对大明的臣服,准噶尔汗阿拉布坦送了女儿到京,要将其献给公主做侍读。 “先送尚仪局去,让她学几天规矩,然后再送公主身边!” “是!” 走在前面,朱咸铭平静问道:“列国使节,你们密切监视,就没发现什么动静?” 戴权答道:“除上次日本国使被打,扎萨克人上蹿下跳,到如今各使臣都很安分,最多不过三两一起喝酒而已!” “准噶尔到了,你们也要盯紧些,我看他们来者不善!” “奴才明白!” 戴权做事稳妥,朱咸铭还是比较放心。 朱咸铭接着吩咐道:“对了,锦衣卫最近在查白莲教,这些逆贼可能会在圣寿节闹事,其他地方你们不用管,但皇城之内你们要查仔细!” 很多时候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皇城之内即使戒备森严,也难保不会有奸人混进来。 “稍微低调一些,把内廷各监司局的奴才查一遍!” 战略上朱咸铭藐视白莲教,但在战术上他还是挺重视,专门把内廷这一块安排给了戴权。 宫里这么多太监宫女,必然有很大一批人受过委屈,白莲教朝这些人下手极有可能。 皇帝很少如此细致安排差事,戴权自然明白其重要性,于是连连答话做保证。 “去吧!” “是!” 戴权退下之后,朱咸铭则思索起另一件事。 按照以往惯例,在圣寿节前他要宴请列国使臣,如今准噶尔人已经到来,就得把宴会时间定下来。 “主持宴会……就让老四去吧!” 说是皇帝举行的宴会,但朱咸铭多数时候不会出场,一般是让太子代为出席。 (本章完) 218.第218章 朱景洪的骚扰 第218章 朱景洪的骚扰 当皇帝安排宴会时,跟随使团入京的准噶尔汗女琪琪格,已经被尚仪局领往坤宁宫。 毕竟是给女儿选的侍读,无论如何杨清音都要先看看。 作为马背上长大的孩子,琪琪格性格跟男孩差不多,阳光外向且对新鲜事物好奇。 从小在王城长大,琪琪格前十五年的认识中,王城是这世上最繁华的城市,准噶尔则是最强大的国家。 自从跟着使团入京,在进入大明直辖疆域后,沿途她见到了无数大小城市,以至于改变了她的世界观。 她从来没想到过,世上比王城还大的城市有这么多,里面还住着无可计数般的人。 本以为此前城池已经够大,可等她到了神都,便被再度刷新了认知。 那高大的城池,那威风凛凛的军士,那络绎不绝的人潮,那鳞次栉比的商铺…… 一切的一切,在刷新琪琪格认知的同时,也极大摧毁了她的自尊。 大明的繁盛让她明白,以往自己是何等井底之蛙。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进入威严肃穆的皇宫,全方位袭来的压迫感,让她甚至想转身逃跑。 此刻她格外思念准噶尔的牧场,怀念王宫的葡萄酒,怀念相伴长大的人和事。 “你在这儿等着,一会有人来传你!” “嗯!” 她听得懂也说得来大明官话,只是还不太熟练,所以只用了简单词汇作答。 “不要总是说嗯,要说是!” 尚仪局女官面带不满,她可不在乎对方准噶尔汗女身份,进了宫就得遵守大明的规矩。 “是!” 待这女官进入了宫门,琪琪格忍不住看向周围。 四周高大的宫阙,精美的雕梁画栋,每看一次都会让她惊撼。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宫女走出了宫门,说道:“琪琪格,娘娘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是!” 马上要见到的,是东方世界的女主人,琪琪格虽性格开朗洒脱,此刻也不免忐忑起来。 进入宫门,她被引到坤宁宫正殿暖阁外,一抬头就看见里边榻上,有一年老妇人正提笔写字,周围是几名女官候着。 皇后也有日常事务处理,如对某些家族的赏赐,对某些待封诰命的审核,对犯错诰命的惩处…… 琪琪格在门口等了有十几分钟,禀告事情的女官才陆续退下,杨清音才看向了门口。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女娃娃穿着不得体,于是吩咐侍女给她找两套衣服。 “进来吧!” 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琪琪格连迈腿都要不利索,以至于过门槛时摔倒了。 周围侍女慌忙搀扶之时,杨清音心里对其评价再度降低,这丫头莫非连身体也不行? “臣女琪琪格,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看着琪琪格笨拙行礼,杨清音只是叹了口气。 只要放低期望,也就不会失望了,此刻她的内心已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可怜眼前这丫头。 说到底,琪琪格也才十五岁,从万里之外来到京城,没有忧郁不振便很不错了。 “带她下去梳妆打扮,然后就带到笙儿寝宫去!” 听到这话,一旁女官提醒道:“娘娘,主上的意思是……先让琪琪格到尚仪局学规矩,然后再到宫里侍奉!” “不必了,这丫头也算识礼,跟在公主身边慢慢学吧!” 杨清音否掉了皇帝的意思,对此尚仪局女官并不惊讶,毕竟这种事已遇到很多次。 “去吧!” “是!” 待这女官领着琪琪格退下,杨清音则往佛堂去了,每日她都是功课不断。 且说东侧偏殿内,在得知最后一位侍读到来后,朱云笙表现得格外兴奋。 “听说她是准噶尔来的,一路上想必有不少新奇见闻,正好让她讲来听听!” 躺在摇椅上,朱云笙满脸惬意道:“整日待在宫里无趣,也好给咱们解解闷!” 一旁的宝钗劝道:“公主,您该读书了,小心娘娘又来检查!” 谁知朱云笙耍赖道:“我身子不舒服,伱们可要替我作证!” 甄琴第一个响应:“公主,我一定给您作证!” 这时杨静婷亦开口:“公主,皇后娘娘圣明,只怕你瞒不过她的慧眼!” “你们……你们到底站那一边儿,你们可是我寝殿里的人!”朱云笙极为不满。 “好……我去读书!” 这里劝她最多的是宝钗,于是朱云笙走到她的身边,笑着说道:“宝姐姐……劳烦你一趟,去把尚仪局把那准噶尔女子领来!” 只要支走宝钗,甄琴摆烂杨静婷太柔,朱云笙就可以安心磨洋工。 她的心思,宝钗自然清楚。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宝钗也知不能把公主得罪太狠,适当的放纵也是应该的。 “那公主可得认真读书!” “你就放心吧,快去快去!”朱云笙将宝钗推往门外。 十月已经入冬,出了大殿迎着寒风,宝钗不自觉紧了紧领口。 她有坤宁宫的腰牌,在皇宫内自可以穿行无阻,很快便出了内廷赶赴尚仪局方向。 “宝钗?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去尚仪局必然经过承明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宝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转过身来,微曲身子向朱景洪行礼后,宝钗说道:“十三爷,我可不是去承明院,而是去尚仪局!” 外面寒风凛冽,看着宝钗通红的俏脸,朱景洪笑着说道:“不管是不是,总可以去我那里坐坐!” “这些日子,你教我下棋,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跟朱景洪说话,宝钗本身是不排斥的。 可朱景洪随行宦官多,周围还有那么多侍卫,让她这闺阁女子很难为情。 宝钗推脱道:“十三爷言重了,小女子才疏学浅,只是说些浅薄见解,岂敢奢求十三爷致谢!” “这话可就见外了,走走走……我正有疑问要向你讨教!” 眼看朱景洪又要上手,宝钗哪还来得及讲道理,只见她连忙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朱景洪伸过来的手。 暗骂了句“登徒子”,宝钗一本正经说道:“十三爷,我是奉公主之命,去尚仪局……” “迟一点儿去也无妨吗,三妹问起……你就说在我这里耽搁了!” 眼看朱景洪不松口,宝钗一时间也没办法,对方身份贵重她哪能反抗。 “不知十三爷有何疑问?” 朱景洪笑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外面天气寒冷……咱们进去慢慢说!” “请!” “十三爷请!”宝钗竭力守护着礼节,不想让人说出闲话。 但其实她着实想多了,跟在朱景洪身边的太监侍卫,一个个都是被揍服帖了的,哪有半个敢乱嚼舌头的。 (本章完) 219.第219章 有十三弟在我安心 第219章 有十三弟在我安心 进入承明院,朱景洪就让人摆了棋盘,还真就跟宝钗讨教起学问。 当然了,这些都是面子工程,朱景洪可没少问人家私人问题。 “薛姑娘,最近在宫里过得可好?” “好不好的……十三爷不也看得见!”宝钗拈起棋子说道。 二人时常讨教学问,如今已经十分熟悉,故而私下里说话已跟朋友一般。 “有什么缺的,若不好跟三妹开口,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毕竟咱们是师徒嘛!” “十三爷,这话可别乱说,翰林院的学士都当不起,我一个小女子哪敢认您这个老师!” 端起茶杯,朱景洪徐徐说道:“翰林院的学士都当不起,你这话是骂我还是夸我?” 宝钗抬头,神色清冷道:“当然是夸十三爷!” 二人这么闲扯着,胡乱下完一盘棋后,宝钗终于忍不住起身。 “十三爷,我可真有要紧事,耽搁了这么久……若是娘娘问起,也不太好交代!” 朱景洪收着桌上棋子,徐徐说道:“明白明白,你不就是要走嘛,说得我好像不放伱似的!” “我送送你!” “不必了……臣女告辞!” 趁着朱景洪还没起身,宝钗行礼后连退数步,随即转身往外跑了去。 她一向以守礼自诩,如今也得用这失礼的方式,来逃离朱景洪的骚扰。 出了承明院,宝钗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十三爷,未免也太出格了,往后可得少来承明院这边!” “真要有事,就让甄琴过来……” “不行不行,甄琴这丫头一心缠着十三爷,让她过来岂不正遂她愿!” “可若让婷丫头过来……她可是皇后娘娘侄女,岂不是近水楼台……” “算了算了,有事还是我来吧,就当是吃点儿亏吧!” 宝钗低声嘀咕着,漫步往尚仪局方向走了去。 因她在承明院耽搁,当她赶到尚仪局时,琪琪格正好洗漱完毕,并按大明装束打扮起来。 “薛姑娘……你怎么来了!” 对出身“平平”的薛宝钗,尚仪局女官极为客气,即使她们品级更高。 一切只因宝钗身后,有朱景洪这位十三爷撑腰,宫里这些人恨高踩低,如今岂能不以礼相待。 宝钗对一众女官施礼后,答道:“公主命我过来,带那位准噶尔女子过去!” “姑娘来得正巧,那丫头已经洗漱干净,我们正打算送过去呢!” “不必麻烦你们了,把人交给我就行!”宝钗笑道。 “那就劳烦姑娘了!” 说完客套话,其中一名女官吩咐道:“把人领过来,交给薛姑娘!” “是!” 几息之后,一个身穿蓝色对襟袄,头上扎着狄髻的少女被出来,真是已经打扮好的琪琪格。 “倒也……模样周正,英气十足!” 这是宝钗给出的评价,虽然对方长相不算十分出色,但眉眼间的英气着实加分不少,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这张脸。 “这位是薛姑娘,你跟她一道去吧!” “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公主!” “哦!” 只见琪琪格上前两步,对着宝钗大大方方说道:“你好……我叫琪琪格!” 这可把宝钗整懵了,只能说道:“你好……我……咱们走吧!” 宝钗不习惯这样的自我介绍,所以干脆没有介绍,领着琪琪格就出去了。 “这丫头,还真蠢得有些可爱!” “可爱?她提刀宰牛杀羊的时候,你可就不觉得可爱了!” “是啊……这些人化外蛮夷,便是女子也舞刀弄枪,那有半分礼节规矩!” “这样让她进宫伺候,只怕……” 尚仪局女官们议论之时,琪琪格已跟着宝钗出了尚仪局。 “你叫什么名字?” 琪琪格问话很直接,宝钗知她不懂大明礼节,于是答道:“我名宝钗!” 谁知琪琪格下一句问道:“也是这宫里的奴才?” 这话本质上没问题,在宫里当差的说是奴才也没错,可侍读终究与伺候人的奴才不同。 “跟你一样,是公主的侍读!” “哦……那就不是奴才了!” 二人闷头往前走了一阵,又听琪琪格问道:“公主性格如何?好不好相处?” 宝钗语气平和答道:“公主性格如何,皆需你我适应!” “可我脾气也不好,在王宫时候也时常打骂……” 没等琪琪格把话说完,宝钗就打断她道:“那是在准噶尔,眼下你是在大明,就要守大明的规矩!” 一个奴才也敢教训自己?琪琪格心里很不高兴。 加快脚步,与宝钗并行之后,琪琪格又问道:“这宫里好不好玩?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宝钗淡定答道:“你先把宫里规矩学清楚,再说出去的事吧!” 准噶尔与大明不睦,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不看好琪琪格的未来。 二人说着话,很快来到了坤宁宫。 与此同时,皇帝的谕旨,也跟着来到了东宫。 朱景源正在翻看以往奏章,听到圣谕传来哪敢怠慢,撂下手里的事就赶了出去。 东宫外厅,在一帮东宫宦官忙碌下,接旨所需的香案蒲团已设置完毕。 一帮东宫学士们,簇拥着朱景源来到厅外,排班站好准备接旨。 “儿臣朱景源,叩问父皇圣安!” 传旨太监应了声“圣躬安”,紧接着念道:“主上口谕,十月初九于武英殿,宴请列国及诸部盟土司使臣,令太子替朕主持宴会!” “钦此!” “儿臣领旨!” 待朱景源叩首后,传旨太监连忙走下台阶,将地上的太子扶了起来。 听这宦官一番恭维后,太子府属官们送了他出去,然后才跟太子一起进了客厅。 “殿下,圣上令你主持国宴,可见殿下圣宠未衰,地位稳固!” “正是如此,此事可得好生筹划,咱们要让殿下办好差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宴会牵涉的衙门,并分好了各自要对接的任务。 众人议论纷纷,国宴的初步方案已议出,朱景源自是点头同意。 待一帮学士离开后,朱景源紧张的老毛病又犯了,以至于连奏疏都看不进去,直接转身进了内宅去。 每次遇到大事,尤其是皇帝老爹交办的差事,朱景源就会不自觉就的紧张,以至于深思焦虑起来。 待其进了内宅书房,知晓情况的元春也赶了过来,便见到朱景源面色惨白仿佛得了重病。 “殿下这是怎么?” 朱景源老老实实答道:“父皇交给我差事,我只怕又给办砸了,故而此刻心头翻江倒海,忐忑不安!” 虽然他更宠王怡,但也知道元春能想办法,所以此刻才把心思和盘托出。 “有学士们分忧,殿下总览全局即可,不会有事的!” 听元春安抚了几句,朱景源忍不住说道:“我就是心里没底,要是……要是十三弟在就好了!” 想起此前在金陵,有朱景洪帮着出谋划策,事情虽然“惊险”但差事却办妥了,朱景源自然感到安心。 “这……宴会之时,让十三爷跟着不就是了!” “我打算请他过来,听听他的见解,要不就今天派人去请!” “不急,明天再去请吧,顺道……连笙儿一起请来,就说是请他们过来赏,刚好园子里海棠开了!” “为何要请笙儿?”朱景源有些不接。 “单请十三弟,用意岂不过于明显!” 朱景源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劳烦你来联络,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吧!” “嗯……明天我就进宫去!” (本章完) 220.第220章 妯娌们1 第220章 妯娌们1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元春如往常一般进了皇宫。 她的打算也正常,太子仁弱到这个地步,居然要亲弟弟来安自己的心,这样的事确实要遮掩一番。 否则被皇帝知道了,差事还没干就会被判了无能,虽然太子本身也就是那么个样。 进了皇宫,元春一路往坤宁宫赶去,她已有五天没进宫了。 倒不是她不愿去,而是因为皇后成日里事多,所以没有严格要求他们晨昏定省。 巧的是,今日陈芷也进了宫里,此刻领着一帮高级命妇,在坤宁宫和皇后说话。 “母后,这东西可难得,儿媳德行浅薄,可没这个福气消受……” “在这世上,也就只有母后您才配供奉!” 房间中央的小方桌上,摆着一尊黄石雕刻的佛像,高约五寸左右。 正如陈芷所说,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难得,只因这佛像是田黄石雕刻出来的。 田黄石本就难得,两三寸的都比较稀少,五寸自是格外难得。 “皇后娘娘,这东西着实难得,尤其雕工也是一等一的好,王妃可真是费心了……” “是啊,若非有纯孝之心,也寻不来这样的物件……” 众人既在夸佛像,更主要是夸陈芷,比较奉承话又不要钱,哄得皇后和王妃高兴可就赚了。 本就是礼佛之人,收到这样难得的佛像,杨清音自然是高兴无比。 “老六媳妇,这东西了不少钱吧,你王府可周转得开?” 对于睿王府的经济情况,杨清音自然有所了解,她可不愿亲儿子搂钱贪墨。 “娘……这东西虽贵重,但也没多少钱,石头是王爷淘换来,主要是找雕工费了不少心思!” 陈芷说得轻飘飘的,杨清音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毕竟是自己儿媳妇,在一众命妇面前还得给她留面子,所以杨清音并未多说什么。 “既是你一番心意,那就收起来吧!” 陈芷笑着答道:“如此……也是这尊佛像的福气!” 大厅内一团和气之时,有宫女来禀告说太子侧妃来了。 在场都是高级命妇,对皇家的情况多有了解,便知道来的人是元春。 进了大厅,见这么多人都在,元春顿时犯起了难。 这么多人在场,一会儿她说起正事,若陈芷揪着往下问,事情可就不好收场。 “儿臣叩见母后!” “嗯……免礼!”皇后应了一声。 待元春起身,陈芷便迎上前来,说道:“许久没见姐姐,一向可好?” 这话那是在套近乎,单纯就是点出元春没来请安,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面对这样的场景,现场一众命妇们都很尴尬,她们最不喜欢参与皇家撕逼,一个不慎就可能得罪人。 元春只当没听懂,说道:“多谢挂念,近来都好!” “这就好啊,四哥身子骨弱,姐姐周全照应,自己可得多加保重!” 这两人说起话来刁钻,在场众人都很尴尬,想要离开却又不好开口。 眼看这妯娌俩要掐起来,杨清音也知家丑不可外扬,便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待不住这么多人!” “是……臣等告退!” 一众命妇如逢大赦,行礼之后纷纷告辞。 当众人退去时,元春二人闭口不言,只因皇后脸上已经不好看了。 “当着外人,就不能留几分和气?伱们也不怕被人看笑话!”杨清音语气中带有不满。 见她是真生气了,陈芷连忙跪下:“母后息怒!” “请母后息怒!” “息怒?你们也真是没规矩,一家人闹腾个什么?” 被皇后斥责,元春还能安心受教,陈芷心里则是一万个不舒服,显然今天这礼是白送了。 “都起来,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是!” 陈芷应了一声,让她疑惑的是元春没说话,于是她起身后也没着急走,想看看元春此行目的。 “母后,东宫园里海棠开了,太子知晓笙儿最近闷得很,所以让儿臣来请旨……说请笙儿过去逛逛,他们兄妹也好说说话!” 对于朱景源,杨清音一向爱护有加,所以她并无反对之意。 “笙儿这丫头,前些日子趁着我跟圣上斋戒,缠着老十三带她去西苑胡闹!” “如今好不容易安分下来,老四又请她过去……这两兄弟,可真是一个德行!” 话虽是这么说,可皇后脸上带着笑意,说明她并非真的指责朱景源。 坐回榻上,杨清音沉声说道:“老四知礼守矩,他请笙儿过去转转,就让笙儿去一趟吧!” 眼看皇后同意,元春心里松了口气,连连答道:“太子是个热心人,说姊妹近些年越发疏远,忽然看见园子里开了,就想着让笙儿妹妹来观赏……” “母后如今允准,正是全了太子心意,儿臣替太子谢过母后!” 听到这一唱一和的,陈芷总觉得元春这话意有所指。 什么叫太子是个热心人,什么又叫姊妹们越发疏远,后一句明显是在点睿王嘛。 “母后,嫂子说的及是,睿王也时常挂念着弟妹,只是我们如今住宫外,和弟弟妹妹来往不方便……今有母后首肯,看来以往是我们过虑了!” 说到这里,陈芷目光扫过元春,接着说道:“正好王府园子里,也有些奇异草长势丰茂,过几天我们也请笙儿过去观赏,省得被人说做兄长的薄情寡恩!” 才说了要和气,此刻陈芷又说了这些,杨清音脸上顿时不太好看。 陈芷也觉得失言,于是只想着如何补救。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宝钗来了。 杨清音不想多说陈芷,于是越过此事对外吩咐:“叫她进来!” 几息之后,身着深青色云纹对襟袄,下身着墨蓝色马面裙的宝钗,端着托盘走进了大殿内。 走到皇后跟前,宝钗行礼后说道:“启禀娘娘……这是公主的功课!” 从托盘上拿起最上面的几页,杨清音细细看了起来,大殿内鸦雀无声。 此刻宝钗看向了元春,她俩此前已见过几次,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二人本质上还很陌生。 当然了,陈芷也在观察宝钗,对这位让朱景洪格外关注,将自家表妹挤出坤宁宫的侍读,她有极大的好奇。 虽然二者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但仅从外表气度上来看,陈芷也不得不承认宝钗很出众。 也不知老四如何蛊惑的,让老十三对这姑娘如此上心…… 或许对老十三这等直人,就不该绕路圈子耍心思,如老四那般以心换心更有效…… 一时间,陈芷想到了许多,在此期间皇后也看完了功课。 看向宝钗,杨清音笑着说道:“果真有进益了,你们没让我失望!” (本章完) 221.第221章 妯娌们2 第221章 妯娌们2 “仰赖公主殿下聪颖,臣等不过稍加劝导而已,实在不敢称功!”宝钗回答极为谦逊。 杨清音笑着说道:“有功就是有功嘛,我心里都记着,以后一并奖赏于你!” 没等宝钗答谢,只听杨清音接着说道:“太子要请笙儿做客,你带元春去跟笙儿说吧!” “是!” “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吧!” “是……儿臣告退!” 今日已说了太多话,杨清音此刻也疲乏得很,此刻顺道下了逐客令。 三人行礼告退时候,陈芷与元春走在前面,宝钗则独自跟在后边儿。 出了正殿,来到宽大的院子里,陈芷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起跟在身后的宝钗。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薛姑娘如此品貌,也难怪我们十三弟看重!” 如果对面不是王妃,宝钗绝对会硬怼回去,可惜没有如果。 “娘娘过誉了,小女子机缘侥幸,在金陵时救过十三爷,故而才得十三爷照拂!” “是吗?我看没那么简单,听说伱还在教老十三下棋?” 看向一旁的元春,陈芷笑容越发灿烂:“十三弟我是知道的,从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人,他能愿意安心坐下学棋,可见你自有……过人之处!” 最终,陈芷还是给宝钗留了面子,没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她两口子一心拉拢朱景洪,给宝钗面子等同给朱景洪面子,这一点陈芷还是想到了。 “宝钗,娘娘让你带我去见笙儿,咱们就别在此地耽搁了!”元春出言结尾。 谁知陈芷却道:“早晚也不差这一会儿,难道只许你们表姐妹说话,就不准我跟薛姑娘聊几句?” 夹在这两人之间,宝钗一时也感到头大,只因这完全是无妄之灾,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侍读啊! 这时元春接话道:“谁说不许你们说话了,只是我这妹妹腼腆,只怕让你笑话!” 宝钗干脆不说话,只因这两位她都惹不起。 “腼腆?亏姐姐还跟薛姑娘有亲,却一点儿不了解人家,能得母后看重……又岂会如你说得这般!”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们有话就说吧,我等着就是了!”元春笑着退出了聊天。 其实也不是她说不过,一切只因她是太子侧妃,对上陈芷天然的底气不足。 “我说丫头,难得十三弟能静下心,你可得把他给拴住了,让他也学些诗词经义,免得再被圣上抓着打骂!” 把他给拴住了?这话听着未免太奇怪? “娘娘,十三爷喜欢什么,哪是臣女所能左右!” “那可不一定,你也别谦虚了,能让十三弟静下来学习,你就已经是有功了!” “一个笙儿,一个十三弟……也真是难为你了,往后啊有难处可来找我,咱可不能让功臣寒了心!” 毫无疑问,陈芷这是想拉拢宝钗,通过她来对朱景洪施加影响。 早听说睿王妃是个热心肠,如今看来果真与传言无差……宝钗心中暗暗想到。 有这样的判断不怪宝钗愚笨,而是陈芷绕这么大圈子的脑回路,正常人是真的想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耽搁你了,往后咱们还有说话的机会……” 说完这话,陈芷转向一旁的元春,徐徐说道:“姐姐,我就先告辞了!” “妹妹慢走!” 表面上来看,这妯娌二人和谐无比。 然而等陈芷出了坤宁门,元春便敛去了笑容,看向一旁的宝钗说道:“薛妹妹,她这人最是口蜜腹剑,你可得防着点儿,小心被她利用!” 宝钗点了点头,她当然会防着陈芷,同时……她也不太信任元春。 只因这宫里的人,就没几个值得信任的。 “多谢娘娘提点!” 听到这话,元春展颜笑道:“什么娘娘?我可是你姨表姐,叫我姐姐就是了!” “是!” “对了,听说宝玉最近规矩不少,果真如此?” 对这嫡亲的弟弟,元春还是很在乎的,只是出于避嫌的缘故,她跟荣国府少有交流,对家里的变动不太清楚。 上次贾珍的事,东宫就是后知后觉,好在最终妥善收了场。 “近些日子,姨丈对其管束更严,宝兄弟自是规矩了不少!” 宝钗嘴上是这样说,实则却对贾宝玉嗤之以鼻。 男儿家家不思建功立业,成日了混迹于莺燕脂粉之间,这样的人她是一点儿看不上。 作为表姐,她本对贾宝玉有几分爱护之心,所以才不顾体面劝诫宝玉。 哪知这厮不识好歹,自从上次闹过之后,宝钗就只当宝玉是路人了。 “那就好啊,他自小天资卓越,往后若是一心进学,必定前途无量!” 听着元春说这些话,宝钗心中却另有想法。 在她看来,若是太子做了皇帝,贾宝玉再不成器也有前途,可若是…… 在宫里待的这段时间,宝钗听到见到了很多,对皇家的情况已很是了解。 太子能不能即位,在她看来是不明朗的,所以她只觉得元春太天真。 事实上,元春很清楚这些道理,方才之言不过做姐姐的,对亲兄弟的美好期望。 心情大好之际,元春拉着宝钗,说道:“走吧,咱们去见笙儿!” “姐姐请!”宝钗极为客气,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二人进了殿内,待元春把情况讲明,朱云笙乐得跳了起来。 被关在宫墙之内,她对自由的渴望无与伦比,能去东宫玩一趟她自然欣喜。 “下午,你们都跟着一路过去,咱们可以伴着说话!”朱云笙对几位侍读说道。 “嫂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显然,朱云笙已迫不及待。 这时元春问道:“你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 “那是当然,不信你问她们!”朱云笙指向一众侍读。 元春招呼朱云笙动身时,东宫的总管太监张新,独自一人来到了承明院。 进了朱景洪的院子,一帮小宦官干完了活儿,正在廊下晒太阳闲聊。 “张公公……您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余海,今日是邓安跟去了上林苑,留下他来“看家”。 “十三爷可在?” 余海答道:“十三爷在上林苑,公公有事可直说,小的派人转达去!” 张新答道:“下午太子爷设宴,邀请十三爷到东宫赏!” 请朱云笙打掩护,所以是由元春去请,要把弄得“大张旗鼓”一些。 至于请朱景洪,那就要低调些,最好让睿王觉得是顺道邀请。 只见余海吩咐一旁的小宦官:“陈三,你去趟上林苑,把话带给十三爷!” “是!” 张新适时插话道:“我在这儿等信儿,一定要把话带到,要提醒十三爷按时过来!” (本章完) 222.第222章 可比得过十三爷 第222章 可比得过十三爷 且说朱云笙收拾好后,便在一帮宫女嬷嬷引领下,带着宝钗几人往东宫赶去。 有句话陈芷说得没错,她们的睿王府在皇城之外,确实不如东宫位置便宜,不好邀请弟弟妹妹做客。 从东华门出了皇宫,便有两顶小轿候着。 皇宫里乘辇得有旨意,然而出了皇宫就没管这么严,所以元春跟朱云笙分别上了轿,被一路抬着往东宫赶去。 道路两侧,乃是内廷诸监之衙署,其中便有最出名的东厂。 走在路上,琪琪格忍不住说道:“我也想坐轿子!” 即便是最跳脱的甄琴,也被她这话惊讶到了。 “这辈子怕是难了,真要坐你得回草原上!”甄琴半开玩笑道。 琪琪格撇着嘴道:“你以为我想来这宫里!” 虽然宫里衣食住行好了点,但琪琪格还是怀念准噶尔的王城,以及站在城墙上一望无际的原野。 甄琴左右望了望,小声说道:“琪琪格,这话可别乱说,被人听去了……可要被割舌头!” “啊?真的?为何要割舌头,难道你们大明不许说真话?”琪琪格在惊惧的同时,神色间带有不解。 正当甄琴继续挑弄,走在前面的杨静婷回过来,对这两人说道:“都安静些吧,成日里少说这些胡话,真惹上麻烦来……伱们日子也不好过!” 和薛宝钗一样,年长一些的杨静婷,也扮演着姐姐的角色。 在这侍读的小圈子里,虽然琪琪格才来没两天,如今却也对薛杨二人折服。 以往她只觉得,只有能生孩子能骑马的女子,才称得上是天下好姑娘。 明国娇柔而孱弱的女子,琪琪格一直是看不上的。 但当真正接触,体会到对方渊博的学识,以及那滔滔不绝的至理,琪琪格的骄傲被打落,甚至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所以当杨静婷说话时,她也会尽心听进去,不会跟甄琴那样回怼。 她俩不说话,整个队伍顿时安静下来,十来分钟后就赶到了东宫。 由元春领路,再有几名侍读陪着,朱云笙先去见了太子。 对幼妹过来,朱景源自然是高兴无比。 可因为他有公务要忙,只跟朱云笙简单说了几句,便让元春领着朱云笙去了园。 “嫂子,我那几个侄子在做什么?何不让他们也出来逛逛!” 朱景源的嫡长子朱慕椿,如今养在元春膝下,年岁与朱云笙差不多。 “椿儿榎儿正温书,一会儿我命人叫他们过来!” 朱云笙笑着说道:“这才是嘛……我这姑姑来了,他们不来拜见岂非失礼!” 然而下一刻,同为太子侧妃的王怡,已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三妹,我们可等你许久了,榎儿还不赶紧给你姑姑磕头去!” 朱慕榎是王怡所出,自小跟着生母长大,看起来明显要开朗活泼些。 听到母亲招呼,这孩子一溜烟跑上前来,麻溜的跪在了朱云笙面前。 “侄儿叩见小姑姑!” 看着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侄子,朱云笙脸上扬起了笑意,摆谱点头后便将其扶了起来。” “不错嘛,又长高了些!” 也就是在这时,朱慕椿慢悠悠走上前来,亦对着朱云笙大礼参拜。 “侄儿拜见姑姑!” “起来……快起来!”朱云笙再度将其扶起。 对这没了亲娘的大侄子,朱云笙无疑要更心疼些,毕竟先太子妃当年对她极好。 好歹找到同龄人了,而且还能摆姑姑的谱儿,朱云笙自是兴奋莫名。 只见她转过身,对跟着的几位侍读吩咐道:“你们自己到处转转,我跟两位侄儿叙叙旧!” 言罢,也不理会宝钗几人,朱云笙招呼着朱慕椿二人,蹦蹦跳跳的往一边去了。 虽然到东宫的时候不多,但朱云笙对园还是挺熟悉,根本无需要人引导。 看了眼一旁的王怡,元春说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王怡笑着答道:“正是呢,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不看着点儿我可不放心!” 她这话着实不好听,就差直说朱慕椿并非元春亲生。 元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待王怡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再度恢复了平静,向宝钗几人嘱咐几句后跟了过去。 看着元春离去的背影,宝钗心里也有些沉重,元春的处境比她想象中更难。 东宫园较大,一众主子离开后,原地就只剩宝钗四人,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但好在此地景致新奇,她们也不会觉得无聊,于是一起随意逛了起来。 “刚才那个就是大明的太子?我看他像是个病秧子?” “难道你们大明没有人了?居然选他来做太子?” 毫无疑问,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的,便是把握不好分寸的琪琪格。 “住口,你莫非想害死我们?太子是你我能妄议的?”宝钗冷声呵斥。 甄琴也跟着训道:“你这张嘴,我看缝起来最好,真是连死字都不知怎么写!” “好吧……我又说错话了,但你们大明确实风气如此,个个都身子孱弱毫无气概!” 琪琪格虽知道说错话了,却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所以此刻仍说着这些犯禁之语。 “在我们家乡讲究力量,男儿们都骑烈马挽强弓,可不像你们这般弱不禁风!” 这些天被各种“碾压”,此刻琪琪格自尊心作祟,想着要挽回部族荣耀,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她不愿被看作荒蛮野人,虽然宝钗三人并无此心。 这时宝钗出言道:“宫里不是宫女都是太监,连侍卫你都看不到几个,如何得见我大明男儿气概!” 有人跟自己辩论,琪琪格顿时来了气性,说道:“谁说我没见过侍卫,他们肯定是优中选优,可比起我准噶尔王宫勇士,我看气概可差了不少!” 甄琴接过话反驳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我大明猛将如云,还比不过你们?” “你们人多我们打不过,可若一个对一个,你们绝非我们准噶尔勇士对手!” “那可不一定!”甄琴扶着栏杆说道。 见甄琴这浑不在意,琪琪格越发气急:“我旭日干哥哥,乃是准噶尔第一勇士,能挽三石强弓百步穿杨,你们大明谁能做到?” 甄琴依旧是满不在乎,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对十三爷来说……不过小菜一碟罢了!” 琪琪格怒急,上前抓住甄琴手腕,恶狠狠道:“谁是十三爷?敢不敢出来比一下?” 琪琪格手劲儿极大,可让甄琴吃了苦头。 “你放手啊,疼死我了!” 这时杨静婷也呵斥道:“琪琪格,不可胡闹!” 松开了跟自己斗嘴的甄琴,琪琪格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表情自得道:“什么十三爷,还不是你胡编出来的!” “我旭日干哥哥,才是天下第一勇士,无论骑射还是步战都无对手!” “十三爷才是天下第一!” 甄琴冷哼了一声,冷笑道:“什么第一勇士,若是十三爷出手,不把他打个半死才怪!” “你说再说一遍?”琪琪格怒目圆睁。 眼看这两人又要闹起来,薛杨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将两人拉开了。 (本章完) 223.第223章 四哥有个小忙 第223章 四哥有个小忙 “今天着实不错,但还是不能懈怠,要精益求精……” “这不是为我练的,也不是为陛下所练,这兵是为你们练的!” 宫道之内,朱景洪被一帮侍卫和亲军千户簇拥着,正往东宫方向前行。 今天训练效果不错,外加朱景洪要去赴宴,所以提前一个时辰结束了训练。 他离开上林苑,侍卫和千户们也都跟了过来,只为多跟朱景洪说几句话。 毕竟跟朱景洪处好关系,往后升迁什么的会有大助力。 当然了,这是从功利的角度来说,而朱景洪本身的人格魅力,也确实让一众军官们折服。 “这次差事办好了,圣上不给你们升官儿,我都得去跟他理论!”朱景洪有无所畏惧之气概。 “所以说,这练兵是给你们练的,几天后若让陛下高兴了,伱们升官是必然之事!” “有十三爷美言,臣等自是前途光明!” 这话引得众人附和,恭维之声不绝如缕。 朱景洪摆了摆手,众人知趣安静下来,便听他开口道:“行了行了,恭维我就不必了,你们把差事办好就行!” 这时有人起哄道:“十三爷,这次差事办好了,圣上有赏赐您就没表示?” 若非关系要好,不会有人敢跟朱景洪开这种玩笑。 对此朱景洪不以为意,他如今镇得住人,所以不介意跟这帮人开玩笑。 “我表示?我那寝宫一贫如洗,我能表示个啥?” 这时侯璟插话道:“十三爷,咱们都是跟着您做事,差事办成了您不表示,这道理上……可说不过去!” 可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侯璟,朱景洪淡然笑道:“是吗?” 看这笑容,侯璟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于是讪讪一笑:“额……臣也不知道,十三爷您说如何就如何!” “那好……大家办成了差事,就开一场庆功宴吧!” “你侯家地方宽敞,家资丰厚……干脆就定在你家吧!” 说完这话,朱景洪也不管侯璟态度,转过身面对一众年轻军官和预备军官,笑着说道:“诸位觉得如何?” “十三爷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 “别说是去修国公府,就是去街边小摊子,咱们也都没话说!” “咱们去哪儿吃都行,只要十三爷赏脸能来就行!” 听着众人一唱一和的,侯璟也是万般无奈,他知道这差事躲不过了。 双手虚按,待众人安静下来,朱景洪看向了一旁的侯璟:“怎么样?是去你家庆功,还是去街边小摊子!” “十三爷,您可别这么说,您能去臣的家里,便是我侯家的福分!” 朱景洪笑着说道:“额……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得多去你家,多给你添些福分!” 对此,侯璟只能跟着赔笑,他怕再多嘴又惹麻烦。 他们这边说笑着,却被远处贾政给碰见,他是要去兵仗局送文书。 看着朱景洪周围的年轻军官,贾政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为国公之后,他家本该有人簇拥在此,现实却是族中连个从武之人都无。 “族中后辈读书天分不高,习文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如今趁着还有爵位在,令后辈选入龙禁卫才是正理!” 如贾琏贾蓉那般,成日只窝在府中享受,家族只会衰落得更快。 “还得跟大哥和敬大哥商议,且不说选龙禁卫之事,至少弓马骑射兵法韬略得捡起来!” 贾政自顾思索之时,朱景洪已在军官们簇拥下离去,一路上众人闲扯气氛更活跃了。 很快他们靠近了东宫,朱景洪便对左右道:“行了……就送到了这里吧,这么远送来也难为你们了!” 这时有人出言道:“臣等也是为了护送您呢!” 他们这一行五十多号人,除了侯璟等二十来名侍卫,剩下的都是正六品以上的正副千户。 这个规格的护送,绝对称得上不一般了。 “行了行了,该干啥干啥去,把差事办好更要紧,别弄错了分寸!” 又跟众人闲扯了一阵,这帮人各自离去了,跟着朱景洪便只有邓安几人。 当他踏上东宫大门外的台阶,太子朱景源已亲自迎了出来。 “十三弟,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朱景洪也加快了脚步,上前拉着朱景源的衣袖,说道:“哥哥相邀,做弟弟的岂敢不来!” “走走走……咱们进去说话,三妹今天也过来了,正跟椿儿他们下棋呢!” “三妹也来了?”朱景洪有些意外。 “正是呢……走吧,咱们进去!” “四哥您先请!” “哎……你我兄弟,分什么彼此,一起进去!” 二人联袂走了进去,朱景洪被带到了东宫后园,进了其中一处阁楼。 在阁楼对面小榭上,已有乐工准备就绪,显然一会儿有歌舞演奏。 “十三弟,你坐这里!” “四哥你请!” 二人分别落座,此刻其他人还没来,旁边只有几名宦官忙碌。 “我跟十三弟说话,你们都先下去!” “是!” 还屏退左右,朱景洪好奇问道:“四哥,什么事啊……整得如此神秘!” “十三弟,四哥遇到了点儿麻烦,想请你帮个小忙!” 端起面前茶杯,朱景洪喝了一口后,方才说道:“四哥,你堂堂太子的麻烦,我怎么能解决得了,你可别拿我开心了!” “十三弟,你可别太谦虚了,此前在金陵……不全靠你挽狂澜于既倒!” 眼看老四要翻旧账,朱景洪忍不住说道:“停停……四哥,有话你就直说,陈年旧事就别提了!” 叹了口气,朱景源答道:“明天下午,要在武英殿举行宴会,招待到京的所有使节,爹让我来主持宴会!” 朱景洪顺口答道:“那你主持便是,这又有什么难的,你不会想把差事交给我吧?老头子知道还不骂死你!” 朱景源摇了摇头,答道:“我的意思是……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遇着事咱们兄弟也好商议对策!” “这……也不是不行,四哥你安排就是了,我都听你的就是!” 明天的宴会朱景洪本就想去,朱景源此言正中其下怀,于是他就“勉强”答应了。 这可真是自己的好弟弟……朱景源心中感慨。 自己招呼一声,十三弟就愿意帮忙来,这让他十分的感动,暗道往后要对这兄弟好一些。 “四哥,你东宫这么多学士,难道他们不能帮你想办法?” 只听朱景源无奈道:“他们都是文官,明日不是列国使臣,便是朝廷武勋……他们的那些大道理,只怕用处不大!” 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朱景源也是有进步的,只是……其成长实在太过缓慢了些。 (本章完) 224.第224章 宝钗:十三爷请自重! 第224章 宝钗:十三爷请自重! 兄弟二人闲扯了一阵,便有太监前来询问,是否要开始传膳上酒。 此刻太阳已然西斜,确实也到了开宴的时候。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显然是元春等人也到了,于是朱景源吩咐道:“开宴吧!” “是!” 这边太监下去准备,而元春等人已经赶到了,按照礼制朱景洪得单独坐一桌。 阁楼内摆了三张桌子,朱景洪他很自觉走到左侧桌子,右侧那一张是留给朱云笙的。 几息之后,在元春和王怡引导下,朱云笙等人走上了阁楼。 “十三哥,你怎么也过来了!”朱云笙发出惊叹声。 “三妹,你这话说的,就这么不待见你十三哥?” 朱景洪笑着说道:“再过几个月,我可就要搬出皇宫,到时伱想见我都难了!” 明年三月,他就要举行加冠封王礼,之后他就得搬出皇宫居住,那时就比不得住宫里。 被元春引入席中,朱云笙抱怨道:“十三哥,我可没这意思,你怎么老是误会我!” 这时太子出言道:“行了,别一见面就闹,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只见朱云笙望向太子,委屈巴巴说道:“四哥,十三哥老是误会我,你可得管管他!” 朱景源笑道:“他这厮脸皮厚,我怎么管得了他,你还不如去求父皇!” “四哥,你这话就没意思了,有这么坑弟弟的?” 姊妹三人相谈甚欢,而宝钗几人则安分守己,坐在了朱云笙身后的椅子上。 “那位就是你说的十三爷?”琪琪格向甄琴发问。 在她看来,前面那人不就是长得好看些,身材看起来比旁人高大些,怎么看都不像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刻甄琴又犯了痴,听到琪琪格的话顿时醒转。 甄琴一本正经说道:“对呀……这位就是天下第一勇士,当今圣上嫡三子,我大明的十三爷!” 也只有犯痴的人,才会给朱景洪加这么多名头,听得宝钗二人哭笑不得。 “第一勇士?我看也平平无奇嘛!”琪琪格嗤之以鼻。 “你懂个什么?”甄琴立马回怼。 听到身后二人争吵,朱云笙不由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甄琴正要如实说出,却被宝钗接过话道:“回禀公主,她们在说准噶尔的事!” 讨论朱景洪的话,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不合适,所以宝钗才出言掩盖。 “准噶尔的事?你们谁知道那边的事?”朱景洪好奇问道。 这时甄琴站起身来,一副邀功宠的语气说道:“十三爷,我们当然知道了,只因此地就有准噶尔人,对咱大明很看不上眼呢!” “哦?是谁?” 虽是问话,但朱景洪的目光扫向琪琪格,只因对方气质过于不同。 “就是她了!”甄琴指向琪琪格。 “嗯……人家远道而来,你们可要多照顾些!” 原本朱景洪打算问些情况,可这场合显得不太合适,所以他才突然转弯说了这话。 即使跟琪琪格不对付,此刻既然是朱景洪的提议,甄琴便是第一个响应:“十三爷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她!” 这时朱云笙抱怨道:“十三哥,这可是我房里的人,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朱景洪干笑了两声,却是没有再说话,只因朱云笙所说确实有道理。 而就在这时,阁楼上再度响起脚步声,却是朱景源的两个人儿子。 “哟……大侄子,快过来坐!”朱景洪主动招呼。 这一版的历史,没有朱允炆和朱瞻基的事,所以“大侄子”这称谓还算正经。 朱景洪这一桌比较空,有他这位叔叔开口,朱慕椿兄弟二人也依言落座。 谁知朱景洪出言道:“我说大侄子,你看你这个样子,成日里就知道读书,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比惊愕,唯有琪琪格极为认同,觉得朱景洪所言极有道理。 只听朱慕椿答道:“十三叔,读书明礼,开拓见识,怎能说是无用!” 听到这话,一旁的朱景源很是欣慰,自己这儿子没让人失望,他娘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成日待书房可不行,有时间跟你十三叔练练弓马,那才叫好玩儿呢!” 终于,朱景源听不下去了,当即出言道:“十三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没办法,朱景洪只得转移话题,跟俩侄子谈论起生活中的事。 随着精致菜肴被端上,外面的乐曲之声响起,宴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兄弟二人推杯换盏,没多久就是一坛酒下肚。 朱景源已是醉醺醺的,而朱景洪则提着酒坛,一个劲儿的要跟亲哥再喝。 “十……十三弟,不能再喝了,明天……明天还要主持宴会!” “哎……睡一觉就好了,四哥你怕什么!” “真……真不能喝了!” 勾着朱景源的脖子,朱景洪又满上了一杯,说道:“四哥……一杯酒而已,你不喝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他俩兄弟在喝酒,在场女眷则在另一桌,此刻情形让元春也看不下去了。 “十三弟,你就饶过你四哥吧,你看他都不省人事了!”元春出言道。 而更为“贴心”的王怡,此刻已起身走向太子,从他手中夺下了茶杯。 “十三弟,可不能再喝了,太子爷身子骨可受不住!” 朱景洪倒还没啥,眼看太子确实不太行了,他便知趣提着酒坛走开了。 元春二人照顾太子时,朱景洪却走向了朱云笙几人。 “三妹,咱们来喝一杯!” “十三哥,那我就以茶代酒了,请!”朱云笙极为洒脱。 “请!” 二人喝完一杯,借着酒劲朱景洪又满上了一杯,然后找向了后方的宝钗。 “薛姑娘,薛师傅……我得敬你一杯!” 听到这句话,可把宝钗吓得不轻,她那有资格让朱景洪敬酒。 倒是一旁的甄琴,已经主动给杯子续了茶,等着接下来朱景洪找上自己。 宝钗起身退后两步,神色间满是惶恐之色:“十三爷,小女子可当不起!” 朱景洪笑了笑,伸手便要拉住宝钗,谁知人家又往后退了几步。 “十三爷……请自重!”宝钗鼓起勇气说了这话。 虽然她倾心于朱景洪,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调戏,是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就在这时,朱云笙叉着腰说道:“十三哥,你可别欺负宝姐姐,小心我去爹哪儿告你!” 想起老头子那张脸,朱景洪顿时清醒了许多。 “三妹,人家薛姑娘教我下棋,也算是我的老师了,徒弟敬老师难道不对?”朱景洪强辩道。 谁知朱云笙冷冷道:“十三哥,人家不愿意跟你喝,难道徒弟就能为难师傅?” “额……好像也有道理!” 言基于此,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宝钗面带歉意:“薛姑娘……是朱某唐突了,你可别怪罪!” 说完这话,朱景洪便退了过去,他打算找俩侄子谈谈人生。 这让眼巴巴望着的甄琴很失望,叹息十三爷为何不来找自己对饮,她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然而此时,却见琪琪格端起酒杯,迈步直向朱景洪走了去,路过酒桌时还顺道拎了一坛酒。 “十三爷,小女子想跟你喝几杯!” (本章完) 225.第225章 女汉子 第225章 女汉子 毫无疑问,琪琪格的举动,震惊了现场所有人。 但想到对方是化外之民,在场众人又都不以为怪,只是心情有所不同罢了。 比如朱云笙元春几人是纯好奇,只想看琪琪格搞什么样,毕竟这样的事可难得。 而甄琴则是心酸,并惋惜自己没那个勇气,敢主动上前招呼朱景洪。 而很少说话的杨静婷,此刻则感慨琪琪格之轻浮,暗叹往后要教对方的还有很多。 至于摆脱了朱景洪的骚扰,重新坐回位置的薛宝钗,则是略微有些吃醋。 “你跟我喝?”朱景洪半晌说出这话。 “没错……听人说十三爷是大明第一勇士,小女子敬服所以才来讨教!” 说完这话,琪琪格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同时看向正惊讶的朱景洪。 “哈哈……好,我跟你喝一杯!” 说到这里,朱景洪扫了一眼拒绝自己的宝钗,说道:“如此看来……姑娘可是女中豪杰!” 听到这似有所指的话,宝钗不自觉偏过头去,正好迎上杨静婷的目光。 此刻,杨静婷也是目光复杂,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刚到宫里时,她对一切都保持着戒心,所以没有动男女之情的心思,即使她知道姑妈召自己进宫的目的。 可如今在宫里待得久了,朱景洪又时常到公主寝殿,在接触中杨静婷心态发生了变化。 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自然希望得到朱景洪的注意,毕竟正常来说这将是她未来夫君。 然而问题是,每次朱景洪到坤宁宫,都一门心思扑在宝钗身上,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种心思让她自己都很诧异,以至有时也会扪心自问,这些年的家教跟礼教学到哪里去了。 “来……咱们干一杯!”朱景洪与琪琪格碰了杯。 二人一饮而尽,豪迈之气顿生。 “十三爷,听闻你是大明第一勇士?” 这是琪琪格第二次说出这话,朱景洪不由疑惑问道:“这谁跟伱说的?” 没等琪琪格回话,甄琴便站起身来,满是兴奋道:“我我……是我说的,谁不知道十三爷勇冠三军!” “知道了,你先坐下吧!” 朱景洪反应平平,这让甄琴不免泄气,难道是自己夸得不够好?看来下次精心准备一番。 “大明亿兆黎民,其间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我可不敢称什么第一勇士!”朱景洪笑着说道。 见朱景洪“认怂”,琪琪格不免生出轻视之意,她已认为眼前这人没啥真本事,很可能是下面人吹捧出来的。 “即便不是第一,想来十三爷也是弓马娴熟?骑射武艺高超吧?” 听出琪琪格的轻视,朱景洪也不以为意,他还不至于跟女的置气。 “还行!” 谁知琪琪格却道:“十三爷既有如此多人称颂,小女子倒想讨教一番!” “你?跟我讨教?” 这一刻,朱景洪终于蚌埠住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琪琪格也是马背上长大的,从小也是被当做男儿养,着实称得上弓马娴熟,所以她才要向朱景洪挑战。 “十三爷莫非不敢?” 老实说,琪琪格这话过于大胆,好在朱景洪心胸开阔没当回事。 “你太差了,我跟你比岂不被人耻笑,若真要比试……找你们准噶尔最强的人来吧!” 言罢,朱景洪转过身去,将手里的酒坛放回了桌上。 “我们部族勇士,动起手来没个轻重,只怕伤到了十三爷!” 谁知朱景洪笑了笑,随即捏住桌子一角,竟将那木头折断下来,现场响起“砰”的一声脆响。 内行看门道,仅这一手琪琪格就知道,自己是小看这位十三爷了,这样恐怖的力道,天下恐怕没几人能做到。 至于宝钗元春等人,对此倒不是太过吃惊,只因她们知道朱景洪有多猛。 看着表情呆滞的琪琪格,朱景洪笑着说道:“我也怕把他们伤着了!” 转过身去,朱景洪返回了坐席,没在理会愣在原地的琪琪格,倒是与俩侄子说起话来。 “十三叔,你可真厉害!” “十三叔,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夹起菜肴送入嘴中,朱景洪笑着说道:“想学啊?我教你们啊!” 就这样,在太子醉酒被扶下去后,众人说了一阵话便告辞离开。 眼看朱云笙要走,朱景洪也跟着告辞,兄妹二人一同走出了东宫。 此刻夜幕已降临,宫道两侧已亮起了灯笼,外加引路太监掌着灯,也不会看不清楚道路。 本来朱云笙是可以乘轿的,但她喜欢无拘无束的感觉,选择步行回宫。 走在其身侧,感觉到自家妹子情绪低落,朱景洪只能问道:“三妹……今天玩得不开心?” 朱云笙摇了摇头,但她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那为何你不高兴?” 停下脚步,朱云笙看向身侧兄长,面带失落道:“十三哥,再过几个月你要出宫,往后咱们可难得一见了!” 朱景洪却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让小妹如此心忧,看来小丫头是真的舍不得自己。 谁知下一刻,朱云笙接着说道:“这往后……谁还带我到处玩儿!” 朱景洪准备好安抚的话,这一刻只得全咽回去,同时暗道自己是想多了。 “三妹,这么大的皇宫,还不够你玩儿的?”朱景洪讪笑道。 “皇宫虽大,但我也全逛了,西苑都没去过几次,上林苑更是一次没去过!” “十三哥,我好可怜啊……虽贵为公主,却哪儿都去不了!” 听着朱云笙哭惨,朱景洪总觉得她别有所图,于是他干脆一句话都没说。 见老哥不开口,朱云笙只得说道:“十三哥,你自己说……这些年妹妹待你如何?” 掏了掏耳朵,这话朱景洪感觉很耳熟。 “三妹,有话你就直说吧!” “十三哥,你都要出宫开府了,在此之前……能不能带我去上林苑逛逛?” 相比于西苑,上林苑可就在皇城之外,带朱云笙过去是极大风险。 倒不是其人身安全如何,而是朱景洪很可能挨廷杖,乾清宫的老头子可心硬得很。 “三妹,这你可为难我了!”朱景洪委婉想拒绝。 “你我兄妹情深,连这点儿事都不能答应?” 说到这里,朱云笙大有深意道:“那往后啊……咱们兄妹还是别见面了,反正都已如此生分了!” “宝姐姐,你说是吧!” 看这两兄妹表演,宝钗本来觉得挺有趣,谁知自己也被拉下了水。 “公主,十三爷岂是绝情之人,想来会助您达成心愿!”宝钗不咸不淡说了这句。 只听朱景洪说道:“薛姑娘说得好啊,我这样的的好哥哥,怎会不满足妹妹的心愿!” 这话朱景洪是看着宝钗说的,顿时让后者把头转到一边去,心里又骂了句“登徒子”。 (本章完) 226.第226章 真不知羞 第226章 真不知羞 时间来到第二天,朱景洪虽住在承明院,与武英殿所在相隔较远,但还是察觉到今日外廷忙碌得多。 今日既答应了太子出席宴会,朱景洪也没了上林苑的心思,于是就在外廷随意转悠起来,打算一会儿去坤宁宫用午膳。 走到武英殿之外,就可见到上百号太监宫女来往穿行,拿着各种物件正布置场景。 “十三爷……”负责布置的大太监迎了过来。 “嗯!”朱景洪背着手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太子只是让他来赴宴,可没有让他专门负责什么事,不随意插手才是正确的。 别看他跟太子混得近,可某些时候还是得注意分寸,至少要让朱景渊看到希望。 看着面前经过的大车,上面拉了几十个盆栽,里面的卉开得格外鲜艳。 “这些开得不错!”朱景洪随口夸道。 跟在一侧的大太监恭顺答道:“这都是夏家送来的,他家庄子里培育了各式卉草植,专供咱们大内使用!” 朱景洪顿时想起来是谁,可惜他对夏金桂没多大兴趣,所以也就没多问下去。 “你们忙,我去坤宁宫转转!” “十三爷慢走!” 离开武英殿区域,朱景洪小心绕过了乾清宫,然后进入了坤宁宫内。 和以往不同,今日坤宁宫格外热闹,竟有近百号高级命妇前来朝拜,其中赫然就有一品诰命贾母。 难得有跟皇后说话的机会,在家中收到召见通知时,贾母便与几个子侄计议了一番,想给贾家重新挽回形象。 虽然准备充分,然而贾母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其他人给接过了话。 和她一样的一品诰命很多,这个时候谁都想尽心讨好皇后,哪会谦让贾母这个老婆子。 到了最后,坤宁宫正殿甚至都没有贾母站的地方,只因其他人把她给挤了出来。 看着正殿内热闹的场景,贾母只能忍不住叹气,这个结果着实是她没想到的。 要知道,十年前太上皇御极时,他贾家是何等煊赫荣耀,坤宁宫内肯定有她的位置。 “老祖宗?” 虽然这声音是唤她的,可如今是在宫里面,贾母又哪敢自认什么老祖宗,所以只是愣着站在原地。 “老祖宗,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宝钗已迎上台阶,出现在了贾母面前。 “宝丫头,你……我在外面透透气!” 作为族中养尊处优的“老祖宗”,贾母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所以在晚辈面前撒了谎。 宝钗瞥了殿内一眼,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她只是笑道:“老祖宗喜静,人多了自然不习惯!” “我娘她可好?” 贾母答道:“她跟伱姨妈天天伴着,成日里有说不完的话,日子过得可顺心了!” “对了……前两日有人传话带回来,说你兄长这几天就要回京了!” 宝钗点了点头,说道:“他总算回来了,如此我娘也有个依靠!” “林丫头近日可好,身子可还康健?” “林丫头跟迎春几个伴着,每日读书写字说说笑笑,倒也不似往日那般愁苦了……” 脸上带着笑容,贾母看向宝钗道:“只是她成日都念着你,时不时还去梨香院,向你母亲打听你何时回去!” 作为公主侍读,等同于皇宫里的女官,自然是有告假的权力。 只不过如今的四位侍读,有三个都家乡偏远京城无亲,自然没有告假的必要。 唯有宝钗,虽家在金陵却有母亲兄长在京,这种情况是可以告假出宫的。 “等过两天哥哥回京,我再向皇后娘娘告假……” 宝钗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喊话:“薛姑娘……我正找你呢!” 不用说,在坤宁宫这样喊话的,也只有皇后的宝贝儿子了。 宝钗连忙转过身,对走过来的朱景洪屈身行礼:“见过十三爷!” 在她身旁,贾母也跟着屈身行礼,同时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位,与自家纠葛颇深的少年人。 注意到贾母的目光,朱景洪问道:“这位是?” 宝钗答道:“回十三爷,这位是先荣国公夫人,贾家老太君!”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贾母,打量了眼前身着霞帔的老妇,朱景洪便将目光扫向了宝钗。 “薛姑娘……咱们下棋去吧,前几日你教我那几招,我都快要忘了!” 眼看着朱景洪靠近,宝钗也怕他有“过激”举动,于是连忙应道:“好……我再教教你!” “老祖宗,告辞了!” 虽然朱景洪没理会自己,但贾母脸上依旧展露笑容,连忙说道:“恭送十三爷!” “嗯!”应了一声,朱景洪便往东侧偏殿走去,那里是朱云笙的寝宫。 “十三爷,听老太君说……家兄这几日就要到京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顿时来了兴致,平静说道:“看样子……你哥把人找到了!” “快三个月了,这次时间拖这么久,想来他把差事办妥当了!” “这……怕就怕,他又让十三爷失望!”宝钗极为谨慎道。 “先不提此事,倒是昨天晚的事,我得跟你道声不是!” 见宝钗面带疑惑,朱景洪便说道:“昨天多喝几杯,就缠着姑娘喝酒,着实太失礼了些,还望姑娘勿怪!” 居然是为此事,宝钗想起来就觉得心情不畅,但还是说道:“那往后……十三爷还是少喝几杯吧!” 二人说这话,走进了东侧偏殿,这一幕都被贾母看在眼中。 从始至终,她都认为宝钗脑子灵光,却没想到这丫头有如此手段,竟和这位十三爷关系如此密切。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想到了元春,自己孙女若能得太子宠爱就好了。 坤宁宫正殿热闹非凡,朱景洪则在偏殿下棋,时间就这样逐渐流逝。 也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找进了坤宁宫,找到了正在下棋的朱景洪。 “六哥找我?” 传话太监答道:“正是呢,王爷给您准备好了好东西!” 撂下棋子,朱景洪问道:“什么好东西?” “十三爷喜欢甲胄,我们王爷特意寻了能工巧匠,给十三爷您打造了重甲,以及两样好兵器!” 上次两位兄长齐送甲胄,到了现在已过去半个来月,朱景洪接受了太子的好意,本以为朱景渊就略过了此事。 哪知这位好六哥,不但仍记着此事,还真把甲胄打造出来了。 这样“重情重义”的兄长,表现出如此好意来,自己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些? 何况他朱景洪,也并非完全倒向太子,总得给老六些希望才对。 打定了主意,朱景洪顿时变了表情,站起身来兴奋问道:“真是好东西?” 这样突然的情绪转变,完全符合他好武的人设,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 “十三爷,奴才岂敢骗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摩拳擦掌之后,朱景洪遂对宝钗说道:“这一句算和棋,咱们下次再来!” 言罢,也不理会宝钗什么想法,朱景洪扯着传话太监就出去了。 “哎哎哎……十三爷,您轻点儿,奴才手都要被捏断了!” 这边朱景洪出去了,宝钗却是无奈摇头,而后将棋盘给收拾了起来。 以她自身棋艺,要下朱景洪简直轻松,拖这么久完全是照顾其面子。 “还和棋……真不知羞!”宝钗暗自嘀咕道。 (本章完) 227.第227章 邂逅可卿 第227章 邂逅可卿 且说朱景洪出了坤宁宫,便有余海几人守在坤宁门外,见他出来便一道跟着。 睿王府在皇城之外,如今朱景洪兼着上林苑的差事,可以正常出宫所以不怕老头子加罪。 一行人出了东华门,经过东宫大门后往东安门去了,出了这道门就算出了皇城。 事实上,出了东华门就有辇轿候着,可见朱景渊安排得多细心。 抬着朱景洪出了东安门,外面就有一轿子候着,另有几十名睿王府侍卫环绕左右。 “十三爷,您请!” 应了一声,朱景洪便上了轿子,而后便在侍卫护送下往睿王府赶去。 除了几十名侍卫,因睿王府打过招呼,五城兵马司“调整”了巡逻方式,周围街道已被其戒严,附近至少有上千兵卒警戒。 没办法,嫡皇子出行,不能出半点儿意外,付出多大代价都行。 当然,成为代价的人,心里就不会太高兴,比如乘车前往东安门的秦钟。 “谁这么大排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隔着两条街呢,全都给封了不许走!”秦钟忍不住抱怨。 马车之内,有一身着青色袄裙,面戴纱巾的女子,正是秦钟之姐秦可卿。 “别抱怨了,京中多是豪门大户,咱们可招惹不起!” 这是秦可卿有感而发,上次跟贾家闹出的事端,就已经让她惊惧难过,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但好在,因为有朱景洪的干涉,她与贾家的亲事总算解除了。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他秦家的名声已不太好,只能通过时间来抚平一切。 这也意味着,秦可卿要多等两年,待这件事风波彻底散去后,才可能寻得到好人家。 这时秦钟说道;“姐姐,爹想寻个外任,这事儿你可知道?” 在工部做正五品的郎中,外放便可做一地知府是,算得上是“小封疆”了,只是前途比不上在京里。 但对秦业来说,这个岁数还窝在工部,前程本来就等于没有了,外放知府反倒是一步棋。 如此非但可以舒缓心情,同样也能避开流言蜚语,可谓是一举两得。 “是因为我的事?” 秦钟摇了摇头,说道:“其实爹早有此意,这次的事……只是助他下定决心!” “唉……爹怎么打算就怎么做吧!”秦可卿无奈道。 她是闺阁女子,在这些大事上并无发言权,何况她本来也没什么好主意。 兄妹二人叹气时,只听外面的马儿嘶叫起来,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往前冲去。 就连外面赶车的小厮,也被发狂的马儿甩下车去,若非见机躲闪得快,只怕会被车轮碾压而死。 当然了,随着马车狂奔起来,马车内的姐弟二人,都大声惊呼喊叫起来。 而这一切却是有人陷害,乃是此前到贾家打砸的地痞,此刻他们几人就躲在后边儿人群中。 “他娘的,告到官府还得咱东躲西藏,这次看你们死不死!” “大哥,咱们赶紧走吧……” “不急,我要看着他们被格杀!” 几个地痞正商议着,前面马车一冲过巷子,引来了值守军士的围堵。 巷子狭小,士兵们根本拦之不住,反而因为砍了马儿几刀,导致其奔腾速度更快。 好在内侧街道卫兵反应得快,接阵之后将马拦下,连捅几十枪把他扎成了死马。 “快……把人拿下!”领队的总旗大声嘶喊。 此刻他只觉得格外倒霉,自己负责这段路居然发生了事故。 在他组织手下控场时,周边警戒的军士们也围了过来,短短十几秒后现场聚集了七十多士兵。 毫无疑问,秦钟姐弟二人被拿下,此刻正被刀架脖子盘问。 “说……你是什么人?谁让伱来行刺?” 此刻,姐弟二人被吓得六神无主,只听秦钟一个劲儿的告饶,而可卿则是躲在弟弟身后。 而此刻,朱景洪的轿子还未通,但他却听见了前面的动静,于是撩开帘子询问起来。 “怎么回事?” 随行太监答道:“回十三爷,前面好像是……马惊了,车主已被军士们拿下,正在问话!” 事实上,经过刚才的事端,隐匿于暗处的士兵们,此刻全都汇聚到朱景洪轿子周围。 这些军士们加上睿王府侍卫,人数已超过了三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保护起来。 更厉害的在于,已有人向外传达了警情,接下来会有更多兵卒过来。 当然了,这些事情朱景洪不必理会,自然会有人去妥当处理。 然而当他放下帘子,被侍卫们簇拥着经过“事故”现场时,却听到了秦钟的答话。 “我叫秦钟,我爹是工部郎中秦业,我是去东安门给我爹送东西,我们不是刺客!” 这一刻秦钟没有结巴,很清楚的说明了情况,这是生死间激发出的潜力。 “秦业……” 念叨了一句,朱景洪当即下令:“停下!” 于是轿子马上停下,外面跟着的太监连忙询问:“十三爷,您有何吩咐?” 隔着帘子缝隙,朱景洪看向不远处姐弟二人,说道:“把人带过来,我要问话!” “是!” 没一会儿,在几名侍卫押解之下,秦钟姐弟靠近了朱景洪的轿子,两者相隔不到两丈。 “让他们靠近些!”朱景洪又开口。 于是秦钟二人得以继续靠近,最终在一丈距离处停下。 朱景洪撩起了帘子,对外面勾腰低头的秦钟问道:“你说你爹是秦业?” 秦钟战战兢兢答道:“小人不敢欺瞒,我爹正是工部郎中,还望贵人明查!” 朱景洪出行保密,秦钟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所以只能用“贵人”称呼。 打量着了“俊俏”的秦钟,朱景洪总算才明白了,这家伙为何会被贾宝玉拱掉,这厮还真…… 想到这里,朱景洪顿时愣住,他娘的放着美女不看,自己老盯着个男的干啥。 于是他看向了后方的可卿,后者的面纱已被军士们扯下,此刻只能低下头以避外男。 朱景洪语气平和道:“可知道我是谁?” “还望贵人恕罪……小人不……不知!” 能有这么多军士随行扈从,有这么大多的侍卫出行护卫,以秦钟的眼界着实猜不到是谁。 “说起来……我与你家还有有过交道!” 说道这里,朱景洪面带笑容:“此前你家跟贾家的纠葛,还是你爹找我帮的忙!” 这时,秦钟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您……您是十三爷?” 说话之人正是可卿,此刻她已抬起来头,让朱景洪看了清楚。 用朱景洪有限的词汇量,此刻只能赞可卿为绝美,与宝钗竟在伯仲之间,只是气质各有千秋。 当然了,朱景洪虽是个多情种,但也有先来后到之分。 即便可卿足够优秀,但也只能在心里给她留一点位置,其余位置除了被宝钗占据,剩下的还得留给其他金钗们。 不对不对,就我这好身板,可不只有金钗们…… 朱景洪思绪飘远时,只听秦钟惊撼道:“十三爷……您就是十三爷?” (本章完) 228.第228章 锦衣卫南城千户所 第228章 锦衣卫南城千户所 “咳咳……” 朱景洪干咳了两声,稍微缓解了一下尴尬。 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真是个正人君子,竟没有生出强占可卿的想法。 毕竟以他的身份,只要稍表露出意愿,自会有人想方设法帮他达成,还会顺道帮他把秦业搞定。 “民女叩见十三爷!” 得知朱景洪的身份,秦可卿连忙俯身叩拜,顺道还把秦钟给拉了下去。 “叩……叩见十三爷!” 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弟二人,朱景洪徐徐说道:“起来吧……你们可以走了!” “谢十三爷!” 眼下还要去睿王府,朱景洪也不好耽搁太久,何况下午他还得去武英殿赴宴。 说起来,他虽看起来没个正形,成日里倒也有不少事忙。 “谢十三爷!” 有朱景洪发话,侍卫和兵卒们自不会阻拦,于是秦钟姐弟方可抽身离开。 队伍继续往前行进,可他没走多远就有侍卫来报,说抓到了让马受惊的罪魁。 朱景洪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之事竟非意外事件,而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朱景洪淡定说道:“交给锦衣卫去办吧!” “是!” 刺杀皇子乃是重罪,自要严加审问刨根问底。 轿子里边儿,朱景洪皱眉低声道:“莫非是白莲教?” 然而这却是他想多了,只因为那两个地痞的目的,是报复秦家而非刺杀。 这俩人“作案”时被秦家马夫发现,偏偏还留在原地观察情况,然后被马夫找上卫兵将其抓捕。 此刻朱景洪认为是白莲教指使,略微思索后吩咐道:“传我的话,交给南千户所……李文钊来审!” 李文钊专职查办白莲教,对他的能力朱景洪比较认可,所以最后做出了这一决定。 他是堂堂皇子,此刻自然他说了就算,于是两个“地痞”就被押往南千户所。 “十三弟,我可等你许久了!” 当朱景洪轿子出现在睿王府外,朱景渊已亲自在府门处候着,可见对亲弟弟有多重视。 下了轿子,朱景洪迎上前道:“六哥,该我来拜见你才是!” 朱景渊也迎下了台阶,笑着说道:“哎……伱是贵客,做哥哥的岂能不迎,我可没四哥那般摆谱!” 虽然是给朱景源上眼药,但老六这话还真没冤枉他,朱景源确实极少到东宫门口迎候谁。 朱景洪没深究这个问题,当即说道:“六哥……别说这些了,赶紧去看你准备的东西吧!” “十三弟,你可真是个急性子,走吧走吧!” 拉着朱景洪的衣袖,兄弟二人联袂走进王府,说说笑笑看起来那叫一个亲密。 很快,他俩来到了一出偏院。 一进院门,朱景洪就被摆好的东西所吸引,引动他灵魂深处的渴望。 只见院子中间,用架子撑着一套崭新甲胄,左边立着一柄马槊和一柄刀,右边则挂着弓和箭袋。 东西乃是崭新,显然是新打造出来的,而且一看就是质量极好的货。 “十三弟,这铠甲可不一般,乃是用精铁所造,比之配发之甲可兼顾许多!” 走到甲胄近前,朱景渊徐徐说道:“此甲分内甲跟外甲,内甲为链甲重二十五斤,外甲为扎甲重五十斤,再加一个铁胄五斤……合重八十斤!” 制式配发的甲胄,重量大约在四五十斤,这样八十多斤的甲胄,再精锐的士兵也驾驭不了。 但朱景洪就不是普通人,天生神力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多个三四十斤也区别不大。 靠近之后,朱景洪观察抚摸后,说道:“这东西……倒跟宋金时的铁浮屠差不多!” 朱景渊笑着说道:“十三弟好眼力,就是照那东西造的,而且还特意加重了……放眼天下,只怕也就十三弟能使得动!” 朱景洪一直以为,自己是继承了前身的习性,才对甲胄稍微有些兴趣。 可眼下,他却格外喜欢眼前这东西,其中的狂暴美学格外吸引着他。 这样的两层甲胄穿上,再跨上钢刀拿上长槊,上了战场岂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想到此处,朱景洪来到一旁的架子,从上面拿起那上了弦的弓。 轻轻一拉,连他都感到费力,可见此弓不是一般的强。 “十三弟,这弓是两石强弓,一百步内可破甲,一百五十步亦可取人性命,绝非常人可以使用,配你正合适不过!” 弓的强度可以做到很高,但要兼顾实战则很难,眼前这张弓在朱景洪看来确实很好。 “六哥,可多谢你费心了!” “来,你再看看这刀,这可是正经的百炼……” 在朱景渊解说之时,朱景洪已拿起了刀抽出鞘,然后就看到了明晃晃的刀身。 朱景洪这边在观摩兵器,被五城兵马司拿下的两个小贼,已被押到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 锦衣卫这等衙门,等闲人绝不愿意过来,千户所外格外的冷清,兵马司的军卒们亦觉得格外不适。 “什么人?” 门口当值的校尉呵斥道,他们这些人历来傲气,可不在乎来人是官府中人。 兵马司领队的副千户打马现身,徐徐说道:“捉拿到刺客两名,奉十三爷的示下,把他们交给李文钊千户,烦请通禀一声!”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朱景洪这等人物,当值的校尉哪还敢摆谱儿,立时有人往千户所内赶了去。 没一会儿,南城千户所的三位正副千户,全都一股脑的迎了出来。 不怪他们过于兴师动众,抓到了刺王杀驾的刺客,他们怎么也得表现出重视。 “请问谁是李文钊副千户?” 虽同为副千户,但在兵马司仅为从六品,而李文钊乃是正五品官,所以兵马司千户神态度极为恭敬。 其实他俩不仅是品级有差,更重要在于锦衣卫的特殊权限,级别再高的人都要敬其三分。 “我就是!” “李大人,这是刺客,十三爷说他们可能是白莲逆贼,让交给你来处置!” 只见李文钊一招手,其身后自有校尉上前,将被五大绑的两名地痞接过,而后直接拖进了千户所大门内。 “事已交割,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请!”李文钊应了。 待兵马司的人离开,南城千户王继阳走上前来,看着兵马司离去的众人,说道:“李副千户……十三爷如此看中,往后你前途无量啊!” 李文钊从金陵调任京城,这里面除了他立下的功劳,王继阳也知道有朱景洪提携。 可今日这件事,却让王继阳要调整看法,只因李文钊比他想象中的背景更硬。 堂堂嫡皇子,遭遇刺杀想到的是李文钊,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王继阳又岂敢轻视。 要知道,上一个被睿王看中的那位,如今已升任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本章完) 229.第229章 拿人手短 第229章 拿人手短 李文钊也明白其中关窍,故而此刻他深感兴奋,整个人腰杆儿都挺直了许多。 他自外省调任南城千户所,到了衙门可谓人生地不熟,且无恩义于手下百户,所以能用的只一个陈云泰。 经过几个月的打理,他才把手下几个百户压服,让他们老老实实给自己办差。 但经过今日之事,李文钊便知往后地位会更稳固,手下人知道他的背景也会更贴服。 与上司同僚一番客套后,李文钊返回了自己公署内,作为副千户他有单独的公堂。 “传陈云泰来!” “是!” 陈云泰已是正七品总旗,手下管着三十来名校尉,乃是李文钊的绝对心腹,要紧的差事都会派给他。 大约过了几分钟,身着官服的陈云泰出现在了大堂。 “卑职陈云泰,参见千户大人!” 看着恭敬无比的陈云泰,李文钊面露亲和道:“免礼,有件事要交给你!” “请大人吩咐!” 陈云泰回答得很有底气,只因他也确实很有本事。 “今日十三爷遇刺,侍卫们已将人抓住,可能是白莲教逆匪,人已送至大牢……由你好生拷问!” 听到这哈,陈云泰岂敢怠慢,只见极为郑重答道:“卑职明白!” 正当他要告辞,却听李文钊道:“几个百户不是咱自己人,白莲教逆贼的事,你要多费心盯着!” 虽然压服了手下几个百户,让这些人已经听命办差,可锦衣卫内部派系多水也深,所以李文钊信不过这些人。 “大人放心,卑职时刻留意着!” 点了点头,李文钊又说道:“到现在为止,白莲教连个神使都没冒头,伱说……咱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这……极有可能!” 说到这里,陈云泰接着发表看法:“在金陵时,白莲教袭杀十三爷,便由神使亲自指挥,他们要在京城起事……” “卑职以为,至少也得来个天王坐镇,再不济也该由神使调度!” “如今只有两个香主暴露,这确实不太正常……卑职以为还可深挖!” 分析起案子,陈云泰可谓滔滔不绝,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只见李文钊面带忧虑:“深挖是自然之理,可如今圣寿节在即,我就怕这帮贼人闹事,到时候板子可得挨咱们身上!” “大人,东厂也在皇城内暗查此事,如今差不多已翻过一遍,且圣寿节时城内会严加戒备,想来不会出事!” 只要皇城安全,京城内部是安全的,白莲教闹不出气候来,大家的官帽子都可以保得住。 事实上,关于白莲教可能“起事”这件事,锦衣卫已告知五城兵马司和皇城翊卫司,这俩衙门对此已有警觉,自会想方设法去堵住漏洞。 端起茶杯,李文钊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吧!” 作为锦衣卫副千户会担忧,此刻南城千户所大门外,同样也有人深感担忧。 此人脸上有刀疤,正是被抓那俩地痞的老大,他也是刚得知消息赶过来。 他们这等混混,连县衙府衙的官差都不敢惹,此刻哪敢在锦衣卫衙门现身。 “真被抓进去了?”刀疤脸沉声问道。 他也是刚赶过来,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此刻才有此问。 一旁的汉子答道:“是啊大哥,我就去买几个包子,回来就看见他俩被拿下!” “他们犯了什么事?”刀疤脸接着问道。 “听旁人说,是他俩手贱,拿钉子扎了秦家的马,马儿受惊冲撞了贵人,然后被官兵给拿下了!” 听得此言,刀疤脸神色越发难看,恨不得把这俩王八蛋剁了喂狗。 这两混蛋死了不要紧,可进了锦衣卫的大牢,还不啥事都会抖出来,那样只会牵连到他们。 “大哥,您可得想想办法,被锦衣卫给咬住了,弟兄们可就全完了!” 虽然是地痞流氓,多数人也都是有家室的,自然对此格外担心。 刀疤脸也一样,他不但有妻子儿女,还在外面养了一房女人,他可不想结束这样美好的生活。 示意手下人闭嘴,刀疤脸沉思之后,方才说道:“得去找张爷!” 他口中的张爷便是张奎,上次闹秦家就是这位找的他们,双方也算得上是熟人。 这时刀疤脸手下有人迟疑道:“张爷虽有些手段,只怕手也伸不到锦衣卫!” “哼哼,你这可把他想简单了,这位张爷……跟睿王府可都有瓜葛!”刀疤脸意味深长说道。 他可不像表面那般憨傻,所以暗里跟踪过张奎,才发现这厮竟时常出入睿王府。 也正因知道对方有这门路,刀疤脸才胆大包天,敢听张奎的话去秦家找麻烦,还打了秦业这位朝廷命官。 只听刀疤脸说道:“为了咱们弟兄的性命,这次也只能求到他了!” 如果不求张奎,待锦衣卫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查到他们,到时候他们和家人都会遭殃。 当然了,他们也可在锦衣卫查到之前逃走,可谁都不愿意舍弃一切,面对那生死未知的逃亡路。 在刀疤脸等人奋力自救时,朱景洪已穿戴好甲胄,全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手握钢刀在院里耍得虎虎生风。 如此重的甲胄,穿在他身上宛若无物,行动起来响起甲片碰撞的脆响。 见此一幕,朱景渊是羡慕无比,暗道自己若有此等身体就好了。 当然了,和孱弱的太子相比的话,朱景渊又觉得格外满足,至少自己还比常人强许多。 朱景渊正静心看着,此刻却又有小太监找了过来,却是王妃陈芷命人来传话。 听了之后,朱景渊遂大声招呼道:“十三弟,歇一会儿吧……这东西已经是你的,拿回去随便你怎么玩儿!” 听得此言,朱景洪还真听了下来,同时将铁胄的护脖折了上去。 “六哥,你这东西可真不错,是真正能上战场的好玩意儿!” 朱景洪给出的极高评价,今日穿在身上的甲胄,防御效果堪称天下第一。 比起太子送的那副,朱景渊为其亲身打造的这副甲,防御效果强了好几倍。 当然了,这不是太子所送甲胄弱,只是因为眼前的这套太强,乃至于普通人根本不能驾驭。 此时,朱景洪的夸赞让朱景渊格外舒心,暗喜自己这次东西送对了,想来已经拉拢十三弟的心。 取下铁胄,在一帮宦官侍奉下,朱景洪被褪下了外扎甲,然后又被人解下了内链甲。 待朱景洪卸甲之后,朱景渊才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十三弟,咱们喝茶去!” 本来朱景洪想拿了东西就走,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眼下朱景渊盛情相邀,却让他也不好拒绝。 “六哥您请!” (本章完) 230.第230章 对太子的猜疑 第230章 对太子的猜疑 亲王府邸规制,在朱元璋时代就被定死,传到世祖年代又有调整。 但不变的是三殿规制,分别是王府最外的承运殿,正式会客的存心殿,以及作为亲王寝宫银安殿。 出了偏院之后,朱景洪就被带到了存心殿,这地方虽比不上外面承运殿,但面积也是不一般的大。 兄弟二人正沿着台阶向上,却见存心殿内走出一宫装妇人,正是睿王妃陈芷。 “十三弟,可难得你到你六哥这儿做客!” 看着丰美成熟的陈芷,朱景洪停下行礼道:“见过六嫂!” “行了……快进来吧,你六哥这次舍了血本,把最爱的贡茶都拿出来,已命人烹好只等伱来品尝!” 陈芷说话水平很高,而且有滔滔不绝之势,跟元春完全是两个风格。 想到这里,朱景洪不免有些好奇,自己怎会把两位嫂子拿来对比。 “十三弟,想什么呢,走吧!”见朱景洪不说话,朱景渊在后面推了一把。 “额……是是,六哥你也请吧!” 三人一道进了存心殿,正厅内的陈设极为简朴,这让朱景洪很是意外,认为自己这六哥不喜奢靡。 朱景洪哪里会想到,眼前这景象完全是穷闹的,睿王府收入虽多但用钱的地方更多,如今更是称得上入不敷出。 正殿太过于正式,朱景渊引着兄弟到了东侧偏厅,这里的陈设相对有生活气息,更能拉近兄弟二人的关系。 “十三弟,坐!” 朱景洪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对朱景渊说道:“六哥您请!” 见他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他的王府。 对此,朱景渊也不以为意,在他心中朱景洪就是个直人,脑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时在陈芷招呼下,一个身着粉色云纹对襟衣袍的少女,正端着托盘款款走来。 看人先看脸,这是朱景洪的一贯作风。 第一印象,他认为这姑娘很漂亮,如果说宝钗是九十九分,眼前这人也能上九十分。 老实说,这样的美女可不多见,所以朱景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一幕,都被朱景渊看在眼里,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 只见朱景渊向陈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出言道:“岚丫头,这位就是武艺高强,堪称天下第一的十三爷!” “你不是一直好奇吗?眼下可见着真人了!” 很显然,陈芷口中的“岚丫头”,就是端着托盘过来的姑娘。 这丫头是陈芷的堂妹,这次到京本是选侍读来的,只不过被宝钗比了下去,如今还逗留在睿王府。 太子用薛家丫头拉拢朱景洪,这让睿王两口子也动了心思,所以今日他们才把陈岚给推出来。 对今日这一安排,陈岚本质上很排斥,只因她未得到堂姐的尊重,被当成了货物一般送予旁人。 当然了,即使陈岚心中抗拒,却也不得不听从安排,只因陈芷掌握着她和家人的命脉。 “见过十三爷!” 陈岚靠近之后,向朱景洪欠身施礼,心中则是格外酸楚。 朱景洪心思细腻,察觉到眼前女子并不开心,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十三爷请喝茶!” 陈岚在家时,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到了睿王府同样也是贵客,哪想过会这般做低伏小,成为奴才一般的人。 “多谢!” 朱景洪接过茶杯,没有多看陈岚的意思,才让这姑娘松了口气。 她虽是闺阁女子,却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知道堂姐打着什么心思。 这时朱景渊亦接过茶杯,向身旁老弟说到:“她是你六嫂三叔的女儿,说起来你也该叫她一声妹妹!” “原来是岚妹妹!”朱景洪应了一声,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看甲胄兵器,怎么老六突然又要给自己送女人了。 只听朱景渊接着说道:“她这次到京,本是想选笙儿的侍读,可最终还是差了一些,如今就暂住在王府!” “今天得知你要来,这丫头可就闲不住了,非要来看看咱大明的英雄豪杰!” 听到这些话,虽然并非心中所想,陈岚还是对朱景洪露出崇敬,这也确实是难为她了。 这时陈芷突然开口:“我看还是让她们说话吧,正好我找你有点儿事,给太上皇的礼物又到了些,你可得亲眼去看看!” “哦……也是也是!” 答完妻子,朱景渊遂起身道:“十三弟,我去去就来!” 朱景渊两口子走了,甚至还叫走了大殿内的太监宫女,房间内只剩下朱景洪陈岚二人。 都说礼教森严男女有大防,可眼下这些确被视若无物,可见皇室仅是将此用于驭民而已。 两个人不太熟,也没啥共同话题,于是大殿内沉默下来。 陈岚也想跟着离开,可又害怕严厉的堂姐,于是只能干杵在原地。 “姑娘,你是哪儿人?” 最终,朱景洪还是开启了话题,他可不会委屈自己当面闷葫芦。 这边逐渐聊开时,另一头睿王两口子也在闲聊。 “这次咱下了猛药,十三弟也记住咱的好,也不知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听到陈芷这话,朱景渊冷笑道:“怎么想?气死他最好!” 陈芷叹道:“也亏老十三心思单纯,否则哪会不顾忌太子的脸面,被你轻易给诓过来!” 朱景洪正要说话,却见一太监飞奔而来,在他身边耳语了一番。 本来朱景渊心情很好,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 听到陈芷的询问,朱景渊压制怒火道:“方才十三弟出行遇刺,这件事你可知道?” 朱景洪遇刺是大事,但他兄弟二人都选择大事化小,各相关衙门也都没声张,但陈芷还是知道这件事。 “遇刺如何?” “抓的两个刺客,跟孙贺手下人有瓜葛,如今已被送进南千户所,在金陵来的那个李文钊手下!” 说道这里,朱景渊面色阴郁道:“就在刚才,被抓那两个的朋友,找上了孙贺手下的人,求到咱王府来帮忙搭救!” “人在锦衣卫,若跟咱府上有瓜葛,查下去只怕……”陈芷脸色也严肃起来。 朱景渊站起身来:“要紧的是,上次栽赃贾家,孙贺手下也找的这帮人!” 陈芷捏紧了衣角,表情沉重说道:“这……又是栽赃,又是刺杀的……这要是查下去,你兄弟俩的关系可……” 朱景渊没有说话,他已在飞速思索对策,今日好不容易跟老弟打好关系,这事儿要事捅破他俩就得成仇人。 这时陈芷说道:“这些个蠢材,为何会刺杀十三弟?背后莫非受了谁的指使?” 朱景渊顿时转过身,他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因这完全就是个乌龙事件。 “莫非……是太子?”陈芷给出了猜测。 “他?这……不……” 朱景渊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应该不是他,他怎么会……”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皇家之事谁说得清?当年皇帝还和厉太子兄友弟恭呢! 转过身来,朱景渊目光如炬:“不管怎么回事,绝不不能让这件事捅出来,牵涉到咱们!” 道理也确实如此,是否是太子指使倒还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不能把事情捅出来。 他跟太子之间,必须要保持斗而不破的状态,面子上必须要过得去。 在当下圣寿节前闹崩,让全天下人看了笑话,他俩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时陈芷说道:“该怎么办,要尽快拿个主意!” (本章完) 231.第231章 朱景渊的处置 第231章 朱景渊的处置 来回踱步之后,朱景渊坐回了椅子上。 “先给张乾传话,以事涉刺杀皇子,干系重大为由,让他派人去南城千户所亲审!” 张乾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南城千户所在他分管范围内,提审要犯可谓是天经地义。 点了点头,陈芷说道:“我看这俩人留不得!” 朱景渊神色凝重道:“不只是他们,上次去秦家的人,都不能留了!” “你说被抓那两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指使?” 陈芷问这话的意思,是提醒朱景渊可借此构陷太子。 好在朱景渊足够明智,当即说道:“不重要了……事情到此为止,先把咱们撇干净吧!” “来人!” 几息之后,一名宦官进了殿内,这个时候出现的自是心腹之人。 示意这宦官附耳过来,朱景渊低声说道:“你去跟张乾传话,就说我的意思……” “是!” “现在就去,让他尽快行动!” “是!” 吩咐完这件事,待传话的小宦官离开,朱景渊又站了起来。 “叫孙贺过来!” “是!” 孙贺与应俅二人,乃是朱景渊的绝对心腹,专程为他办各种见不得光的事。 在等待孙贺到来时,朱景渊两口子又商议了一阵,然后陈芷才退开回避。 “王爷,孙贺来了!” “让他进来!”朱景渊语气冷漠。 几息之后孙贺走了进来,看着朱景渊难看的表情,这让他顿时感到不妙。 刀疤脸先找到的张奎,然后再由张奎求到孙贺,最终消息才传到了朱景渊耳中。 所以孙贺大致也能猜到,自己被叫过来是跟此事有关。 “奴才叩见王爷!” 看着跪在地上的孙贺,朱景渊冷声说道:“你……厉害呀!” “伱手底的那些人,都要把我的底给漏了!” 朱景渊语气平和,却带有浓烈的杀气,孙贺后背顿时冒出冷汗。 “小人……实在不知,还……还望王爷明鉴!” 孙贺当然不知事情全貌,他只知是手下有人被抓,却不知是因刺杀,还跟白莲教扯上了干系。 “上次让你去找秦家麻烦,那帮人如今竟敢行刺老十三,还被锦衣卫抓了去……” “你说,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最后,朱景渊已是怒不可遏,抄起一旁茶杯就砸向孙贺。 孙贺此刻哪敢躲开,只能硬生生挨了一击,额头上顿时被砸出口子,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孙贺连连磕头,希望得到朱景渊的宽恕。 “你……设法把上次那些人召集起来,一个都不能漏掉,包括你手下的那个人!” “是!”孙贺应了一声,等待着朱景渊的下一步指示。 “让他们全部消失,一定要做得干净自然,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 走到孙贺身后,朱景渊沉声道:”若再出什么差池……你全家都跟着陪葬去吧!” 本来孙贺还为这些人惋惜,尤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张奎,可听了朱景渊最后的这句话,他可恨不得立刻弄死这些人。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孙贺磕头不止。 当孙贺抬起头时,朱景渊已经离开了,于是他才战战兢兢起身,此刻却仍有些站不稳。 时间紧迫,他不敢有半分耽搁,只能强撑着身子往外走去,要立刻把事情给安排妥当。 且说朱景渊返回存心殿,此刻朱景洪正与陈芷姐妹说话,明显看得出陈岚也开朗了些。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朱景洪虽算不得海王,撩妹手段也超过当下多数人,故而能打开陈岚的话匣子。 “如此说来,读书还是得分人,像你们这样的聪明人,自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我这样的粗人就不行了!” 朱景洪这话是对陈岚说的,一旁的陈芷却接话道:“十三弟,你这话净是歪理,若是被父皇知晓……” “六嫂,你总不会去告我的状吧!”朱景洪看向陈芷问道。 这时朱景渊走进屋内,笑问道:“什么告状?说什么这么高兴?” 眼见朱景渊到来,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朱景洪便起身道:“六哥……下午我还有事,只怕得先告辞了!” 走到近前,朱景洪问道:“怎么我一来,你反倒要走了!” 朱景洪随口答道:“六哥,四哥下午请我赴宴,昨天就说好了!” 听到这话朱景渊就来气,但他还是压制不满道:“怎么……他又不是老头子,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朱景洪笑着答道:“六哥,可我已经答应了四哥,下次你开宴若喊我,我也一定来!” 这个十三弟,还真是头脑简单啊……朱景渊心中感慨。 今日留不住朱景洪,对此朱景渊并不意外。 “十三弟,哥哥今日送你的这些东西,还算让你满意吧!” “都是好东西!” 朱景渊接着问道:“比四哥送的如何?” “四哥送的,穿着看还行,上战场就差了许多,还是六哥你这好啊!” 对方喜欢听的话,朱景洪不介意多说两句,总得给人家正反馈才是。 果然,朱景渊听了心下大喜,暗道拉拢朱景洪有了进展,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只是……” 突来的转折之言,却让朱景渊笑容逐渐消失,遂问道:“十三弟……莫非还有不周之处?” 朱景洪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六哥……甲胄,长短兵器,弓箭都有了,小弟还差一匹好马呀!” 以朱景渊的实力,随便弄一匹战马没有问题,朱景洪全装状态下,一般战马根本承受不住。 可要找到堪用的好马,已经不是钱和权的问题,更大程度上还得靠运气。 见朱景渊不开口,朱景洪浑不在意道:“六哥,若是为难的话……我看还是算了吧!” “十三弟,你这是什么话?不就是一匹马而已,当哥哥的一定给你寻来!” 本以为朱景洪会致谢,哪知其又开口道:“六哥,最好给马也打一副甲,那样就更完美了!” “好……好!”朱景渊心中吐槽,脸上却笑得灿烂。 “那……我就告辞了?” “好……我送你出去!” 几分钟后,朱景渊返回了存心殿,此刻陈岚也已退下,只有陈芷在茶厅内等着。 “拿了咱东西,还提这么多要求,老十三可真是……” 见朱景渊进来,陈芷便忍不住吐槽。 坐到椅子上,朱景渊说道:“他就是那么个人,心思简单有什么就说什么,其实也算好事!” “这倒也是,我看他跟岚儿处的还行,干脆后面塞进他王府?” 端起茶杯,朱景渊徐徐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最要紧的,是把锦衣卫那边的事处理干净,希望张乾别让我失望!” (本章完) 232.第232章 五军府的高官们 第232章 五军府的高官们 【感谢“本宫今年二十五”的打赏!感谢支持!】 且说朱景洪出了睿王府,他才被抬进东安门后,太子的人就迎了过来。 “十三爷,太子爷正等着您呢,您看……” 轿子里边,朱景洪说道:“我这就去东宫!” 赐宴是在下午,但在中午列国使节就会进宫,并陆续到武英殿外等候。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只因诸国使节人员有数百人,若是卡点进宫核验身份都来不及。 “让人把东西送到寝宫去!” “是!” 于是队伍分成两支,一路抬着朱景洪往东宫去,一路送甲胄往承明院去了。 甲胄兵器是管制物,尤其在皇宫这等地方,连侍卫们上直都要依数领取。 太监们抬着兵器入宫时,很自然的被翊卫司给拦下,然后就被正常扣下了,得要朱景洪自己去取才行。 且说朱景洪到了东宫,太子如预料那般没出来迎接,还是朱景洪自己找去了书房。 此刻太子正在翻看奏疏,这东西宫里最近送了很多,这一个多月他都泡在里边儿。 “四哥,现在你还有心思看这些?” 见是朱景洪过来,朱景源便抬起头来,说道:“十三弟,你去老六府上了?” 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朱景洪接过宦官递来的茶杯,喝下一口才答道:“六哥送了我些东西,那可……真是些好东西!” 赞美之词太过匮乏,导致朱景洪说不出啥好词,但这不妨碍他表露好心情。 看着朱景洪如此模样,朱景源只觉得痛心疾首,单纯的十三弟竟被老六给诱骗了。 放下奏疏,朱景源极为郑重道:“十三弟,老六他可没安好心,最好少跟他来往!” 朱景源是个厚道人,所以更重的话他说不出口。 “四哥,我啥都没有,六哥还能算计我?” 朱景洪越是无所谓,朱景源就越是痛心,就仿佛……自家大白菜被猪给拱了。 翘着二郎腿,朱景洪取下幞头帽:“四哥,我从六哥府上过来,连饭都还没吃!” 此刻朱景源也没了看奏疏的心思,于是吩咐道:“来人……传膳!” “是!” “再派人去承明院,把老十三的袍服拿来!” “是!” 一会儿武英殿赐宴,他俩兄弟自然要正式穿着,那必然是团龙袍和翼善冠。 兄弟二人吃喝完毕,在宦官侍奉下换了袍服。 朱景源继续看奏疏,可朱景洪却坐不住。 这时他得知甲胄被扣下,于是跟朱景源打了招呼,然后就一路往东华门去了。 乘着辇轿到了东华门,朱景洪轿子才落地,戍卫于此的千户就迎了过来。 “参见十三爷!” 下了轿子,朱景洪背着手走到此人面前,平静说道:“子生……我东西给你扣下了?” 很显然,东华门千户朱景洪也认识,是龙禁卫一起骑射摔跤的熟人。 千户王子生答道:“十三爷,臣哪敢扣您的东西,只是这宫禁森严……兵器甲胄乃是禁物,臣不得不多留意些!” “起来吧,还跪着干什么?要我扶伱?” 撂下这句话,朱景洪往宫墙边的值房走去,王子生办公休息就在此处。 见他离开,王子生立马起了身,领着几位副千户和百户跟了过去。 进了值房,王子生很是尴尬,只因他们这地方着实太乱,深怕怠慢了朱景洪。 而此刻,朱景洪已走到大堂之上,坐在了王子生的千户椅上。 从部下手中接过茶杯,王子生亲自递到朱景洪面前,极为恭敬道:“十三爷,您喝茶!” 示意其将茶杯放下,朱景洪才开口:“东西是睿王送我的,你派人给我送到承明院,宫里的太监手艺生疏,让你的人给甲胄上点油润润!” 不但要派人送过去,还要帮忙保养甲胄,朱景洪没把自己当外人,对此王子生等人也无半分异样。 前身这些年全跟武人打交道去了,在场的这些翊卫司军官,朱景洪差不多都认识,摔摔打打过来的还真称不上是外人。 喝了一口茶,朱景洪又问道:“今日武英殿赐宴,列国使节进了不少吧?” “从西华门进去的,已经有三百七十多人,其他的臣也不知道!” 点了点头,朱景洪又问道:“今天宫里人多眼杂,多是些塞外蛮人,或有不懂规矩放肆造次之人,翊卫司可增派了人手护卫?” 皇宫之内,日常是由龙禁卫负责站班侍卫,但今天进宫的人多肯定要增派人手。 既然要帮太子把差事办妥,这些事情朱景洪自然要过问。 王子生老老实实答道:“据臣所知,旗手卫增派三百军士,负责武英门内侍卫之职,翊卫司增派了五百军士,负责巩固武英殿周围侍卫!” 又问了些其他事,朱景洪才起身离开,临别时还嘱咐了甲胄保养的事。 进了东华门,即使朱景洪贵为皇嫡子,没有特许也只能步行。 武英殿在皇宫西侧,从东华门到武英殿有近五百米,步行的话还是要走一阵。 武英殿是一处宫殿群,还没靠近就可以感受到,此地额外加强了戒备。 “十三爷,您怎么来了?” 迎过来的,是皇城翊卫司的指挥佥事,显然今晚此地由他负责戒备。 “太子爷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看着远处更多迎过来的人,朱景洪平静说道:“你忙自己的去吧!” 来人皆是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以及京营内的高阶武将,翊卫司的佥事留在这里,确实就显得身份不够了。 “是!” 待此人退下,一众武将也迎了过来,靠近后纷纷向朱景洪行礼。 今日武英殿赐宴,除了有列国使节,五军府和京营的高官们也在赴宴之列,反倒是文官一个都没有来。 这也昭示着,大明对属国的态度是施之以威,而非读书人讲究的德服。 当然了,也因为武勋身份关键,对他们的限制也特别多,除了日常朝会他们很难聚在一起。 而且即使聚在一起,他们也不会找哪位皇子说话,与太子跟睿王更是极少接触,甚至于可以说要刻意回避。 唯有朱景洪是例外。 他一贯莽撞无脑的行为,让朝廷文武都不觉得他有“异心”,所以找他说话也不会犯忌讳。 “见过十三爷!” 面对这一帮军中实职高官,朱景洪没摆皇子的架子,拱手回礼后说道:“诸位可来得早!” “臣等也都刚到不久,此番找上十三爷,是想请十三爷解惑!” 说话的是正二忠武将军,现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一等伯牛继宗。 “牛都督,有话就直说嘛,什么解惑不解惑的,说起来……诸位还算我的长辈呢!” 对这些个军方实权大佬,朱景洪着实表现谦虚,照顾到了所有人的面子。 牛继宗接着说道:“上林苑练兵,臣已经去看过几次,是越看里边儿的门道就越多,所以想请十三爷跟臣等讲讲!” 这些老臣对训练感兴趣,这让朱景洪喜不自胜。 若能跟他们点明其中好处,有了这些人的大力支持,那么军制变革阻力就会小很多。 当然了,军制改革都是后话,至少在地位没有稳固之前,朱景洪不会表露这些心思。 在众人期待之中,朱景洪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众人一边听一边思索发问,时间倒也过得快了许多。 (本章完) 233.第233章 乌龙跑偏 第233章 乌龙跑偏 朱景洪与众将聊得欢时,乾清宫的皇帝也关注着武英殿。 乾清宫廊下躺椅上,朱咸铭放下书卷,徐徐说道:“也就是说……这小子还有心思在武英殿,跟牛继宗他们吹牛?” 戴权勾着腰,小心答道:“十三爷说得眉飞色舞,看样子并未在意刺杀!” 今日朱景洪出宫,到睿王府期间发生的事,朱咸铭基本已经知道。 “刺杀”这个乌龙事件,自然也成了重要情况,东厂已为此专门展开调查。 敢对自己儿子下手,皇帝陛下自是怒不可遏,如今自然要亲自过问。 只听朱咸铭冷声道:“这个混账,在金陵已出过事,如今还不警惕,我看早晚还得出事!” 就在这时,乾清门外一个太监飞奔而入,正是东厂掌班王清。 “奴才叩见陛下!”王清跪在御阶之下,神色之间极为惶恐。 见皇帝不说话,戴权极为谨慎转过身,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公公,奴才到了南城千户所后,关在锦衣卫牢里的人犯……咬舌自尽了!” 说完这话,王清再度把头磕在了地上,生怕自己的话引动了皇帝的怒火。 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地上的王清,朱咸铭冷冷道:“死了?可真是够巧,锦衣卫是谁在审问?” “回禀陛下,十三爷指派了南千户所副千户李文钊审问,后来北镇抚司知晓此案,深感此案重大又派了人会审!” 这些话王清一口气说了出来,可见其知道皇帝要问此事,所以提前打好了腹稿。 “北镇抚司派了人?谁派的人?” “指挥佥事张乾!” 听到张乾这个名字,朱咸铭就想到了自己的好大儿,老六可跟这家伙眉来眼去的。 难道此事还跟老六有瓜葛? 想到这里,朱咸铭越发心情烦乱,乃至于不敢往深处去想。 “这件事锦衣卫别插手了,由你们东厂来查,行事要低调一些!” “奴才领旨!” 难得朱咸铭没发脾气,这让戴权二人心安了不少,紧接着便请旨去办差了。 待这二人退下,朱咸铭将手中书籍扔到一边,声音带着愠怒道:“去……把老十三叫过来!” “是!” 武英殿外,朱景洪天南地北侃侃而谈,着实惊讶到了在场一众高级武将。 他们也没想到了,这位十三爷竟有如此多奇思妙想,虽显得有些天马行空,但细想起来着实也含着道理。 当然了,最让他们震撼的是,朱景洪所描绘的“未来战争”。 枪炮如林,子弹如雨,打起来地动天惊…… 大明正逐渐进入热兵器时代,朱景洪的描绘他们虽感惊讶,却也大致知道这是往后趋势。 “诸位前辈,弓马骑射是要练,但往后终究是枪炮的天下,仗该怎么打你们可得多想想!” “我在上林苑练的那些,便是我对往后战争的思考结果,其中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得靠诸位多加完善!” 众人皆露深思之色,思考“未来战争”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他们脑海里。 只听牛继宗感慨道:“料敌于先,这才是真正的料敌于先!” 当朱景洪还想发表高论时,一名宦官飞快的向他跑来。 “十三爷,主上召您觐见!” 朱景洪一时紧张起来,问道:“现在?” “就是现在,十三爷您请!” “好!” 咽下了唾沫,朱景洪对一众武将说道:“诸位……我去去就来!” 这时有人半开玩笑道:“十三爷保重!” 于是朱景洪转身离开,跟着宦官一路飞奔到了乾清宫,此刻皇帝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低着头来到廊下,朱景洪小心道:“爹……您找儿子有事?” “今日你出宫遇刺,就不打算跟朕交代?” “爹,刺客当场就被抓了,儿子已让锦衣卫在查!” “如今爷爷圣寿节在即,事情闹大了不好听,所以儿子才没有声张!” 听到朱景洪考虑周全,朱咸铭着实感到意外。 “伱明白就好,这件事朕已令东厂去查,你就不要再管了!”朱咸铭平静道。 “是!” “老六请你做客,是今天派人传的话?” “是!” “你受邀后直接就去了?” “是!” “从东华门到的东安门出宫?” “是!” 老头子怎么全问些废话?朱景洪一时间搞不清楚。 他哪里会想到,朱咸铭也如朱景渊一样,在怀疑是不是太子的人在捣鬼。 东宫在东华门和东安门之间,他们可以及时发现朱景洪出行,同时提前安排人手“行刺”。 当然了,在怀疑太子的同时,朱咸铭也信不过老六,谁让北镇抚司一插手人犯就死了。 想到这些,朱咸铭只觉得悲凉,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看向老实巴交的嫡幼子,朱咸铭语重心长道:“你小子给我长点儿心,往后出宫要多加防范,出了事你娘不得担心死?” 难得老头子有好脸色,朱景洪便笑道:“爹……您就放心吧,儿子可是最惜命的!” “今日武英殿赐宴,来的都是化外之民,你四哥性情仁弱,你要帮他一些!” 皇帝竟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让朱景洪感到意外。 这也充分说明,皇帝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可见朱景洪的努力没有白费。 “爹您放心,谁要是敢造次,儿子捏爆他的卵子!” 这就叫给点阳光就灿烂,显然又是朱景洪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让老头子过于高看自己。 他只想猥琐发育,享受太子跟睿王的双重拉拢,暂时还不想跟这二位打擂台。 听了朱景洪这句话,皇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滚!” “是……儿子告退!” 言罢,朱景洪勾着腰退了出去,而朱咸铭则敛去厉色,再度皱眉苦思起来。 今日刺杀事件,若真是两个儿子在捣鬼……想到这些,他只觉得痛心疾首。 但他更害怕的,是此事被皇后知晓。 皇后向来身体不好,得知此时必然痛心失望,一病不起是极有可能的事。 “作孽啊!”朱咸铭心中感慨了一句。 他自己也没资格怪两个儿子,只因他当年做的事更没人性,甚至可以说是丧尽天良。 但又说回来,这次“刺杀”事件本质就是个乌龙,可随着两名人犯身死再也说不清了。 此刻在东华门外,东厂督公戴权站在东厂门口,冷眼瞧着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庆祥几人。 “主上说了,这件事由东厂来查,若到时提讯你们的人,可不要推三阻四!” 说话的是掌班太监王清,今日没能把人犯活着带回,让他在皇帝面前丢了印象分,王清对锦衣卫的人自然没好脸色。 指挥同知李庆祥脸上也不好看,但此刻东厂的人领了旨意,倒让他也反驳不了什么。 (本章完) 234.第234章 武英殿赐宴 第234章 武英殿赐宴 被东厂的人训了一通,李庆祥才铁青着脸出宫,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指挥佥事张乾。 “你的人去了南千户所,怎么人犯就死了?” 李庆祥的问话,让张乾无言以对,此刻他也头大得很。 人自然是他弄死的,如果东厂提讯锦衣卫审案之人,这件事就很可能抖出来。 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张乾在京里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可牵扯上这事儿他也扛不住。 能混上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张乾自然是面厚心黑之人,此刻只见他平静答道:“大人,那两个逆贼是咬舌自尽,与卑职是否派人去审案无关吧!” 停下脚步,李庆祥看向张乾,语气平和道:“是吗?就怕……东厂的人不信!” “东厂与咱们一向不睦,他们若要构陷我等,卑职也只能认栽了!” 张乾这叫以退为进,接下来就看李庆祥怎么说。 毕竟都是锦衣卫的人,若张乾真被“构陷”了,他李庆祥不但面子上不好过,屁股下的椅子只怕也坐不稳。 “你这话说给我听的吧?”李庆祥冷笑道。 “卑职只是如实回话!”张乾面不改色。 “是吗?既然如实回话,那为何不和盘道出?” 说到这里,李庆祥冷声问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事与睿王相关,大人真要知道?” 李庆祥越发严肃道:“我还能置身事外?” 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刺杀皇子乃是大案,锦衣卫若在其中有不光彩的事,对李庆祥来说确实是灭顶之灾。 在李庆祥询问下,张乾将情况讲了一遍,只说了被杀的人犯跟睿王有瓜葛。 仅这一个消息,就可以发散出很多可能,但李庆祥没心思去多想。 只因对睿王不利的可能,哪怕其就是事实,他不能也不敢去验证。 这边锦衣卫高官商量着对策,另一侧武英门已经大开,列国使者已被允许依次入内。 太阳已经西斜,开宴的时候就快到了。 作为宴会的主持者,太子朱景源在太监宫女簇拥下,出现在了武英门外。 一众高级武将和勋贵们,在朱景洪的带领下迎了过来。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诸位免礼!”朱景源一如既往的温和,让在场众人如沐春风。 只听朱景洪朗声说道:“诸位将军,太子爷宅心仁厚,外邦使节不知礼仪教化,只怕会起轻视之心!” “诸位是我大明支柱,一会儿可得拿出架势,给太子爷撑起场面!” 朱景源确实有此担心,所以才会请朱景洪过来,却没想到这老弟安排得更周全。 “我等是大明的臣子,自当维护太子殿下,何必十三爷专程吩咐!” “十三爷过虑了,如今我大明国富兵强,谁敢在今日来挑事?” 听着众人议论,朱景洪再度开口:“那可不一定,比如上次日本国使闹事,就有不少使节上蹿下跳!” “这次准噶尔人到京,听说诸国使节也有异动,诸位大意不得!” 本来今日是朱景源的主场,偏偏一直说话的是朱景洪,这场景怎么看就怎么怪。 朱景洪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当即转向兄长道:“四哥,您觉得我所言可有道理?” 只听朱景源说道:“嗯……尔等所言各有道理,今日有诸位随侍左右,孤心可安矣!” 还别说,朱景源这真诚的表情,还真有打动人的效果,这也确实算是本事了。 “走吧,咱们也该进去了!” “四哥您请!” 在朱景洪引导下,一众武将让开了一条道,让朱景源可以顺利通行。 在他走过之后,便是朱景洪和一帮武将跟上,几十号人将朱景源簇拥起来,一道踏进了武英门。 严格来说,今日武英殿并非一个文官都没有,比如礼部和鸿胪寺就派了人。 但他们不是来赴宴,而是作为宴会主持和礼仪引导。 今日参与宴会的人很多,所以是在露天举行,现场已有上百张桌子摆好,上面都已设置好酒水菜肴。 列国使节们正在谈话,现场格外嘈杂刺耳。 而当朱景源出场,便有雄浑鼓声响起,让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朱景源的身上,然后便是各种奇特的语言低声响起。 沿着中间御道,朱景源一路走到了武英殿前,这里已设置好他的位置。 武将们靠近位置落座,朱景洪也停在了御阶下。 接下来是列国使节朝拜太子,他自然不好跟着上去。 待朱景源落座之后,现场又是三通鼓声,在礼部和鸿胪寺官员提示下,列国使节们全都面向大殿,然后恭恭敬敬跪拜下去。 “叩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千岁!” 口音很杂乱,勉强听得出是这句话。 而朱景源的声音,也由殿前几十名站班侍卫喊出,将“免礼平身”四个字传遍了现场。 而此刻的朱景洪,却抓住了个老熟人,让他给自己介绍列国使节。 “十三爷,那些人就是扎萨克人,他们左边的是土谢图人,右边的是……” 施念兴详细介绍着,此前日本国使被痛扁,就是他带着进的皇宫。 “准噶尔人在何处?”朱景洪直接问道。 “在……在哪儿,就在前面灯杆下!” 顺着施念兴手指方向,朱景洪看见了准噶尔使团,这些人果然要桀骜许多,一个个都是鹰视狼顾之相。 仪式继续进行着,朱景洪却觉得百无聊赖,于是看向了身侧的牛继宗。 “牛都督,都说准噶尔有反意,对此你怎么看?” “这……十三爷,臣着实是说不准!” 朱景洪不以为意道:“伱怎么会说不准?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前几年准噶尔人跟咱们冲突不断,今年我朝连续增兵后,他们又安分了下来!” 牛继宗叹了口气,说道:“倒是扎萨克人,如今又不安分了,草原上的事便是如此,永远都难琢磨透彻!” “依着我看,这西北早晚还得打一仗!” 开口说话的是正二品昭武将军,现任右军都督府左都督,袭一等子的理国公后人柳芳。 “怎么说?”朱景洪反问。 “西北那片地方,无论准噶尔还是扎萨克,都准备了大批的武器,这些东西可要耗费不少银子,他们弄这些东西……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儿!” 只听柳芳接着说道:“安西行都司那边,圣上已有换将之心,想来圣上也已做好开战准备!” 应对西北乱局,首当其冲的是安西行都司,主将人选可谓格外重要,恰好眼下到了例行换将之时。 牛继宗神色严肃道:“这也未必,还是得看局势变化,若准噶尔人愿意臣服,仗就打不起来!” (本章完) 235.第235章 兄弟之国 第235章 兄弟之国 朱景洪跟几位都督闲扯着,繁复的仪式也走向了尾声,同时预示着宴会正式开始。 可即便如此,宫里吃席也有相应讲究,比如全体使节要先向太子祝酒。 如此三遍,表达了对太子的尊重之后,这场宴会才算真的开始。 接下来乐曲声响起,武英殿一片歌舞升平之盛况,也让宴会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与大明亲近的部盟土司的使节们,端着酒杯走上了御阶,跪在太子面前表达着臣服之意。 偏偏类似的使节还很多,如准噶尔这样不服帖的,在当下终究还是少数。 就在这时,只听牛继宗提醒道:“十三爷,有人找你来了!” 顺着牛继宗的视线方向看去,朱景洪脸上露出了笑容,只因来的还是熟人。 “参见十三爷!” 听到翻译的转述,朱景洪端坐不动,瞥了一眼地上跪着那人,才说道:“这不是……冈本大人嘛!” 冈本英远极为惶恐道:“小人地位卑贱,哪当得起十三爷如此称呼!”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沿海的倭寇,就打进了这皇宫大内,到时我还得求你救命呢!” 这话可是没给冈本英远留面子,这让他此时格外的委屈。 自己挨了打忍气吞声,后面自污保全大明颜面,如今放低姿态来缓和关系…… 能做的都做了,而且做得极其到位,他不明白为何还不被原谅。 “十三爷,外臣万不敢有此心!”冈本英远叩头于地。 谁知下一刻,朱景洪却笑出了声,引得冈本英远不明就里。 “起来吧!” “刚才是跟你说笑,伱们冈本家对大明的忠心我知道!” 听到这话,冈本英远这才安心了不少,紧接着才从地上起了身。 只听朱景洪接着说道:“你们冈本家人多复杂,其中不免出现一些败类,妄图割裂你我两国情谊,如此狼子野心之徒,你们可要严加整肃!” 他的这番论调,等于将倭寇跟冈本家做了分割,往后自然可以不计前嫌。 “十三爷明鉴,我们将军忠于皇帝陛下,此番回国我一定会向他进言,请他铲除族中和国内不忠之贼!” 朱景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就对了!” “十三爷,外臣敬您一杯!”冈本英远表情谄媚。 他这次到大明是来缓和关系,前面已经吃了那么大亏,自然想做到尽善尽美。 朱景洪身为皇嫡子,他的态度和看法至关重要,偏偏还对日本抱有“成见”,所以冈本英远一定消除其芥蒂。 所以他才会在被打脸后,又腆着另一张脸来挨打,为了家族他可谓是忍辱负重。 可他举杯手都酸了,连脸上笑容都僵固了,朱景洪却没提杯的意思。 “十三爷,您看这……” 听了这话,朱景洪终于把手伸向杯子,不疾不徐道:“你们冈本家在日本最强,可也不是全无对手……好自为之吧!” “是!” 随意提起杯,朱景洪向冈本英远示了意,紧接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同样喝下杯中酒,冈本英远恭顺道:“多谢十三爷教诲!” 朱景洪小指微动,示意其可以退下,并顺势放下了酒杯。 眼见目的达成,冈本英远在庆幸的同时,心中又感到无尽的憋屈。 朱景洪的轻蔑,更让他感到无尽屈辱,他可代表着冈本家的脸面,本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看着冈本英远离去的背影,朱景洪轻声说:“我看他心里不服!” 能听到这话的,是跟他坐一起的几位都督,闻言他们却各有看法。 牛继宗捋须说道:“十三爷,日本蕞尔小国,不值一提!”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态度,对此朱景洪其实非常理解。 虽然霸权有局部不稳之态,但大明依然威压列国如日中天,朝堂上下有傲气也正常。 “眼下不值一提,往后可未必!” 石光珠忍不住开口:“十三爷如此看得起他们?” “我听说……日本发现了大金矿,采金是轻而易举,随便翻翻都能捡到足金!” 这个情况,在场众人还真不知道,于是众人立马来了兴趣。 “这事儿……十三爷从何处得知?” 牛继宗刚问出来,只听柳芳接话道:“此事我倒有所耳闻!” 有柳芳出言佐证,众人倒也不疑有假,至少又多议论了几句。 这时朱景洪又说道:“有这么多金银,若全拿去买枪炮,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大患?” 这道理貌似有道理,但一想到日本孱弱的国力,以及跟大明隔着的大海,在场众人还是很难重视起他们。 所以朱景洪打算换个角度,跟一众都督们说说金银的事,毕竟这世上不爱钱的人极少。 朱景洪眉飞色舞的说这话,宴会也逐渐进入高潮,现场气氛和谐且越发热烈。 不管是否相识,来自五湖四海的使节们,用并不流畅的大明官话交流着,各地的风土人情都能在此地听到。 也就是在这时,扎萨克使节领着几人,与其他使节一样走上了御阶。 “外臣见过太子殿下!” 毫无疑问,如准噶尔和扎萨克这样的刺头,吸引着现场多数人的关注。 所以这时候,很多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只因御阶上的扎萨克使臣,未向太子行跪拜礼。 要知道,扎萨克正式接受了大明册封,从法理上来说是大明之臣哪怕是他们大汗来了也得跪。 使臣不跪,便是大不敬之罪。 “放肆!”领班侍卫大声呵斥。 扎萨克使臣木拉提平静答道:“太子殿下,我等前来敬酒,以表两国亲如兄弟,莫非这也有错?” 这里有个问题,大明是把扎萨克的当儿子,所以木拉提这话不对。 太子没意识到这一点,一时竟找不出话来说。 在太子看来,人家万里之遥而来,向大明表达臣服之意,这份心已经够好了。 眼下列国使臣都在,如果过于苛责的话,只怕列国舆论…… 很显然,太子前怕鸡后怕鸭的毛病又犯了。 他不开口,让出言呵斥的侍卫很尴尬,就仿佛他是在胡搅蛮缠一样。 见此一幕,朱景洪身边的武勋们也很着急。 牛继宗脾气最爆,当即起身呵斥:“太子是储君,你竟敢见君不拜,难道是想造反吗?” 这话说出了武勋们的心里话,所有人包括大多数使臣,都对扎萨克人怒目而视。 木拉提面带笑容,极为谦卑道:“太子爷都没说话,这位将军倒先开了口,这大明……到底谁说了算?” 下一刻,御阶下的准噶尔使臣跟着开口:“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大明以礼法教化天下,看来也不是真的讲礼嘛……” (本章完) 236.第236章 你的膝盖太硬了 第236章 你的膝盖太硬了 准噶尔人这个时候说话,很难说他们跟扎萨克人没串通。 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国本就是刺头。 “哼哼……你们做得不对,难道还不许人说?”柳芳此刻也跟着开口。 “看二位将军这架势,莫非是要派兵把我们抓起来?” 说话的是准噶尔使臣那日松,此人亦是准噶尔大汗之兄,在西北之地素来有些威望。 和日本国使被殴相同,早扎萨克和准噶尔挑事后,此刻也不乏有起哄的。 “大明礼仪之邦,怎会派这样的野蛮人来赴宴!” “大明的将军,或许不适合赴宴,只适合拿刀打仗!” 有说话阴阳怪气的,自然也有竭力维护大明的,一时间现场竟吵嚷起来,比之刚才气氛更热烈了。 “太子爷,外臣敬您一杯!” 扎萨克使臣木拉提面带微笑,再度躬身向朱景源敬了酒。 朱景源知道,眼前这人想让自己出丑,所以这酒不能喝。 “你们……未免也太放肆了!”朱景源终于呵斥出声。 虽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毕竟有太子身份加持,却也让木拉提心惊不已。 “臣也觉得,他们在此吵嚷,着实太过于放肆!” 这厮脑袋瓜转的快,直接把太子怒火引向了别处,气得朱景源面色涨红。 此时,随侍太子左右的东宫学士们站了出来,开始痛斥扎萨克人的无礼。 这帮人讲道理是好手,可碰上扎萨克人提前准备的“歪理”,一时竟辩得难解难分。 现场吵嚷不断,朱景洪看得都着急,于是他终于忍不住起身了。 现场有上千人聚会,朱景洪的行动并不起眼,可既然要维护大明的脸面,他就必须让所有人注意到他。 所以他直接下令侍卫,让他们强行制止争论。 老实说,现场只有朱景源才能下这个令,只因此地一切都该他来拿主意。 然而朱景洪吩咐下去的话,立刻得到了侍卫们的执行,不到一分钟现场便安静下来。 由此也可看出,朱景洪虽无职衔,但说出的话也足够有分量,至少侍卫们是服他的。 走在御道上,在现场安静之后,朱景洪鼓起了掌声。 “好……闹得好……今晚着实热闹!” 只看他的穿着四团龙袍,众人便知他是亲王身份,而如今大明仅有两人有此赐服。 再看朱景洪的年龄,就可确定了他的身份。 “此人便是大明那位……号称弓马天下无双的皇子?” 准噶尔使团内,一魁梧汉子冷眼看着朱景洪,他便是号称准噶尔第一勇士的旭日干。 旁边一人面带冷色,极为不屑道:“什么第一勇士,看他单薄的身体,定是明人吹捧出来的!” 此人是准噶尔汗第三子巴特尔,因受父亲影响向来不服大明,所以说话如此刻薄。 见旭日干面露思索,巴特尔接着说道:“这些皇子身份贵重,身边人奉承都来不及,哪敢真的跟他动手……如此他自然是天下第一!” 然而他话才说完,一旁的那日松却开了口:“这位十三爷,还是有真本事的!” 三人之中,那日松到洛阳的时间最多,对大明的了解自然也最多,他是亲眼见过朱景洪习练骑射,并跟一帮子侍卫摔跤的。 “若非皇帝不允,这位爷参加上林苑围猎,得第一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圣寿节、万寿节、冬至日大朝贺…… 这些重要时间节点,列国都会派出使团到京,这些人除了参加朝贺,朝廷还会组织他们进行其他活动。 涉及最多的有两个项目,一是打马球二是上林苑围猎。 多数时候,这俩项目的头筹都被外邦夺取,对此大明也不以为意。 因为实力足够,不需要通过这些东西,来给朝廷和皇帝增添颜面。 听到自家大伯的感慨,巴特尔不由冷笑:“大伯,你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 那日松没有再多说,只因他知道自家侄子是什么人,仅靠语言根本说服不了他。 此刻,朱景洪已走上了御阶,背着手来到了木拉提面前。 “刚才伱说什么?再跟我说一遍!” 朱景洪声音平和,仿佛在问一件普通事情,却让木拉提感觉到了危机。 可今日他就是挑事来的,这个时候又岂会退缩。 只听木拉提说道:“十三爷,莫非你又要仗势欺人?把外臣跟日本国使一样打一顿?” 这话可不太好回,若顺着木拉提的思路走,朱景洪动手就是仗势欺人,只会再度拉低大明的颜面。 “不不不……我是来讲道理的,说得我跟坏人一样!” “我且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木拉提不明就里,但还是答道:“武英殿!” 朱景洪接着问道:“在大明的武英殿,作为大明的臣属,该不该守大明的规矩?” 在木拉提沉默之时,主位端坐的朱景源只感到安心,暗道今日请十三弟来果然没错。 见木拉提不回答,朱景洪自顾说道:“面见储君,当行跪礼!” 着重强调这句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尔等不跪,想来是长年骑马,膝盖太硬所致!” 木拉提脸色阴沉:“十三爷这话什么意思?” 朱景洪面带笑容,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给你治治!” “来人……拿下!” 听到这话,左右侍卫毫无顾忌,直接上前将木拉提三人控制。 “十三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木拉提面带惊恐,口中怒吼道。 顺手接过侍卫手中的金骨朵,朱景洪笑着说道:“有点儿疼哦!” 话音落下,他便抡起金骨朵,朝木拉提膝盖砸去,现场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叫声。 朱景洪只砸了两下,但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已将此人膝盖骨砸了个粉碎。 “松开他,看看效果!” 侍卫震惊之余依言而行,木拉提果然顺势跪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效果不错,这不就跪下了!” 朱景洪说完这话,目光扫向扎萨克另两位使臣,对侍卫说道:“赶紧的……照这法子,也给这两位治治!” “是!” 眼看暴行又要发生,朱景源起身就要阻止,却被朱景洪先一步开口拦住。 “四哥,你要亲手给他们治?” 愣了下,朱景源连忙答道:“十三弟,我……这……唉!” 太子叹息之时,现场又响起了惨叫声。 剩下两位扎萨克使臣也被费掉,此刻跪俯在地哀嚎不断,膝盖处渗出了血丝。 转过身来面向在场使节,朱景洪朗声道:“诸位……” 此刻,在场使臣包括武勋在内,所有人都处于震惊状态。 短短几句话之间,扎萨克使臣便被废掉双腿,如死狗一般跪在太面前,这给所有人带来了极大冲击。 老书《锦衣血途》,主角在锦衣卫的升迁路,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本章完) 237.第237章 化劲儿 第237章 化劲儿 在场的使臣有物伤其类的,但多数却是幸灾乐祸,暗骂扎萨克人自己找死。 大明一根手指头,比你扎萨克的腰杆还粗,被收拾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朱景洪会直接出手,更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重。 有了今天这件事,他朱景洪在国际上都出名了。 “扎萨克人的病,我三两下给治好了,得这病的人世上可少,诸位可不要跟他们学!” “我大明礼仪之邦,治病救人理所应当,谁有病……我们就治谁救谁,而且一定能治好这些疑难杂症!” 现场很安静,朱景洪操着大嗓门的这番话,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话里警告意味很浓,可以替换成不服就得挨打,而且大明一定会打赢。 在场众人心皆戚然,唯冈本英远心情舒畅,至少有人比他更丢脸了。 另一侧准噶尔使团处,听到这话的巴特尔面露凶光,想要起身被却被那日松给拉住。 “你想干什么?”看着这冲动的侄子,那日松低声呵斥。 “我……” 没等巴特尔开口,那日松接着呵斥:“你如果活够了,如果想给族人带来灾祸,那伱现在就起来!” 御阶上哀嚎声还在继续,朱景洪却迈步走下了台阶。 准噶尔人的反应,从始至终都在他的关注中,眼下不点一下这些人,他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办法,有大明的实力做后盾,有嫡皇子的身份做掩护,在这里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在众人瞩目之下,朱景洪停在了准噶尔使团桌前,身后跟着陆育新和张临二人。 张临二人穿着站班侍卫制式甲胄,全身在烛光照耀下金光闪闪,看起来格外英武不凡。 “见过十三爷!”那日松起身抱拳行礼。 没理会他的回话,朱景洪徐徐说道:“刚才你们话不少嘛……据我所知,话多了也是一种病!” 仅这一句,现场众人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纷纷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而藏地诸土司,土谢图汗国使者,以及那木多伦两个部盟诸万户使者,此刻都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只因他们跟准噶尔相邻,长年受了对方欺负,眼下看其吃瘪岂能不高兴。 “十三爷,大明的酒好,我们这些化外之人,未曾见过此等美酒,感念皇帝陛下之恩德,故而多喝了几杯!” “喝酒误事,神思不清,所以才多说了几句胡话,实在是该死……该死!” 那日松没给自己辩解,在转移矛盾承认错误的同时,还把大明和皇帝夸了一遍。 这样的认错态度,如果跟对扎萨克人一样处理,就显得大明过于不近人情。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朱景洪目光扫向了巴特尔,后者目光带有不善之色,即使此刻也未加收敛。 “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就知道巴特尔要出事,那日松本想要开解几句,谁知朱景洪却笑着说道:“小伙子年轻气盛嘛!” 巴特尔梗着脖子,冷冷说道:“比不得十三爷威风!” “畜生……” 呵斥了巴特尔,那日松接着骂道:“都说了喝酒误事,谁让你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准噶尔又不是明国从属,我们何必……” 没等巴特尔把话说完,他脸上就狠狠挨了几巴掌,那日松使出了全力。 朱景洪冷冷说道:“这小子嘴挺硬,你这样打是用死劲儿,治不好这毛病……” “我大明的功夫讲究化劲儿,四两拨千斤……正好克他这毛病!” 说完这话,朱景洪招了招手,立马就有几名侍卫赶来。 “你们来给他治治!” “是!”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巴特尔想反抗但还是被制住。 张临冲手掌哈了口气,径直来到了巴特尔面前,直接一巴掌扇了下去。 眼看自家王子被打,一旁的旭日干可坐不住了,作为第一勇士他无法坐视这一切。 然而那日松见机得早,提前靠过来按住了他肩膀,并在他有异动时警告了。 “如果不想他死,就不要动!” 那日松非常平静,他不为巴特尔惋惜,只因这厮纯粹自作自受。 眼下借大明的手,正好给他长教训。 想来经过此事,这小子会沉稳一些,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那日松如此想到。 现场,张临的巴掌一下又一下,声音虽小却格外刺耳,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反倒遗忘了御阶上嚎叫的三人。 “十三爷,臣也会那个化……化劲儿,我看张临也打累了,要不让臣上去试试?” 侯璟冒出在朱景洪身边,刚才废人膝盖他没参与,眼前这事儿他可不愿错过。 “那你就试试吧!”朱景洪面无表情。 “张老弟,你先歇歇……我来!” 看着脸都被打肿的巴特尔,侯璟扭了扭脖子,顺道捏了捏指关节,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而此刻武英殿内阁楼上,几个姑娘正隔着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如今武英殿戒备森严,这里按道理说不会有人,除非这些人可以无视规则。 显然,朱云笙作为嫡公主,是有这个本事的。 刚才皇帝到了坤宁宫,帝后二人检查了她的功课,满意之余便给她放了假。 于是朱云笙溜出了坤宁宫,带着侍读来到了武英殿,只因她也想来凑凑热闹。 只听甄琴问道:“被打的那是谁呀?脸肿得跟脚盆一样大了!” “那些胡人不识礼仪,竟敢冒犯我四哥,十三哥就该痛打他们!” 说话的是朱云笙,显然她们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不然不会知道冒犯太子之事。 好在琪琪格没过来,否则看到亲哥哥被打,她一定会当场失控。 这次过来,朱云笙只带了甄琴和宝钗,让杨静婷跟琪琪格“留守”坤宁宫,以便随时向她传递消息。 “武英殿赐宴,本是为了笼络诸国,十三爷闹成这样……只怕又得挨罚了!” 嘴上是这样说,宝钗却更为自家人感到后怕。 连使节都被打成这样,当初自家兄长没被一刀砍了,还真的是这位爷仁慈了。 不只宝钗这样想,朱景洪此刻也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宅心仁厚。 毕竟千多年前的景弟,可是拿棋盘当众砸死了兄弟,那性质可比今日严重多了。 我为何要自比刘启? 朱景洪挠了挠鼻子,觉得高祖或者武帝更适合自己。 “行了……差不多了,把人扶下去好生歇息,睡几天这病就好了!” 朱景洪话音落下,却听张临问道:“十三爷……若还是好不了呢?” 冷眼瞧着那日松,朱景洪平静道:“那就得加大药量,直到治好为止……绝不能向病痛妥协!” 这话同样意有所指,对此那日松回应道:“十三爷所言极是,外臣也觉得正该如此!” (本章完) 238.第238章 十三爷可安心 第238章 十三爷可安心 “公主,娘娘问起来了,请公主快些回去吧!” 武英殿阁楼上,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过来,向朱云笙传达了紧急军情。 “好……我马上过去!” 依依不舍看了殿外情况,朱云笙才被宝钗二人拉走,她俩可比公主本人还着急。 且说宝钗三人离开后,朱景洪宣布宴会照常开始,而他本人则返回了御阶上。 “你们是木头?赶紧把三个蠢材拖下去!” 看着地上哀嚎的三人,朱景洪满脸都是嫌弃。 太子没说话侍卫们不敢动,此刻终于有朱景洪下令,他们能把有碍观瞻的货给拖走。 靠近朱景源身边,朱景洪笑着说道:“四哥,我这手玩儿得不赖吧,可让您还满意?” 他这话声音可不低,至少周围的人能听到。 配合着他一脸耿直的样子,就仿佛跟朱景源预谋过,兄弟二人一起唱了这台戏。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朱景洪只需老六信就行。 今晚出太多风头,不找太子来帮忙分担一下,他也怕让老六误会而坏了事。 事实上,宴会前太子专门招待过他,这件事稍有关注的人都知道。 所以当朱景洪说出这番话,相信是他兄弟二人合谋的人还不少。 最要紧的是,大家怎么想东宫还没法解释,只因越解释就越显得心虚。 “十三弟,你做得太过了……”朱景源低声感慨。 提起桌前的空酒杯,示意一旁的宫女满上,朱景洪一口喝下之后,开口说道:“四哥……你又要我撑场面,又说事情做太过了,我看这忙是没法儿帮了!” 如此直接说出这番话,既维持了莽撞无脑人设,同时进一步将责任撇给太子,朱景洪这算盘打得着实溜。 太子是个厚道人,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多说,生怕寒了这位好弟弟的心。 人是他请来帮忙,本该感谢才是,又如何能责备。 事实上,局面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朱景源若真有一颗帝王之心,此时就该顺着朱景洪往下讲,树立自己太子的权威。 如此一来,他本人王道霸道兼而有之,定会极大拉高中外诸臣对他的评价。 这时有东宫学士开口:“十三爷,方才确实是过了些!” “是啊,若能以德服人……” 眼见手下人要出来说废话,没等朱景洪开口回驳,太子本人就呵止了他们。 “十三弟,来……咱们兄弟喝一杯!” 朱景洪的酒杯被再度满上,只见他极为恭敬行礼道:“四哥您请!” 兄弟二人相饮而尽,随即朱景洪说道:“四哥,喝酒伤身,伱还是少喝一些吧!” 这还说得情真意切,着实让朱景源感动得很,暗道这才是自己的好弟弟。 武英殿的宴会照常举行,扎萨克人被拖了下去,而准噶尔人除了巴特尔被带走,其他两人选择留在了原地,可谓是忍辱负重。 再说坤宁宫这边,朱云笙悄悄的回去了,然后他们三人就被叫进了正殿。 “去哪儿了?” 小书房内,皇帝身着直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朱云笙的功课在看。 “御园!”朱云笙很自然的回答,显然以往也没少撒谎。 “不说实话,禁足半月!” 朱云笙心头一紧,连忙依偎到皇后身边,面带委屈道:“娘,武英殿那边热闹,我就过去看了看!” “那边人多眼杂,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听到皇后的训斥,朱云笙忍不住嘀咕:“我没规矩,十三哥还更没规矩呢!” 这话可让宝钗揪心不已,生怕武英殿的事被捅出来,到时朱景洪也得挨罚。 但她哪里知道,武英殿的事已有人禀告,从宴会开始到现在,情况一直在帝后二人掌控之中。 “笙儿……你刚才嘀咕什么?” 既然老母亲靠不住,朱云笙就不指望了,转而求向了老爹:“爹……娘要罚我,您可得救我!” 朱咸铭面露笑容:“罚你禁足而已,哪需我来救你!” “爹,此前女儿可帮过你,不然您跟娘……” 眼看女儿要揭自己老底,朱咸铭可坐不住了,当即说道:“朕也没说不帮你!” “许久不检查你功课,果真已今非昔比了,也算是将功折罪……” 看向皇后,朱咸铭笑着说道:“我看就饶她这一遭吧!” 冷眼看向丈夫,杨清音说道:“你就纵吧……迟早把她纵成老十三一个样,到时候看如何嫁得出去!” 这话朱咸铭可就不认了,只因他对朱景洪管束严厉,明明是皇后宽纵出来的。 只不过,这话当着宝钗等人不方便说,故而朱咸铭只能吃个哑巴亏。 “笙儿,老十三把扎萨克人废了,果真把人打得很惨?”朱咸铭选择转移话题。 原来圣上已知晓此事……想到这里,宝钗壮着胆子瞥了一眼皇帝,见其神色如常心里便松了口气。 只听朱云笙答道:“打得可惨了,扎萨克人这辈子怕是都站不起来了,十三哥还把准噶尔人脸都打肿了!” “他倒是威风!”朱咸铭接了一句。 “那些人欺负四哥,就该狠狠揍他们,爹……你不会怪罪十三哥吧!”朱云笙面露担忧。 这时杨清音问道:“怎么……你要给他求情?” “娘……您怎么也不护着十三哥!”朱云笙带有抱怨。 “好好的姑娘,都被这小混账给教坏了,我还要护着他?” 眼看这母女二人要闹起来,朱咸铭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笙儿已经知错了,就让她回去吧!” “准噶尔人靠不住,新来的那位侍读……我看得撵出去!” 被打的是琪琪格的亲哥哥,难免她不心生仇恨,待在坤宁宫就是个定时炸弹。 事情闹到这一步,是朱咸铭没想到的,所以眼下必须根据新情况做出调整。 “嗯……那就送出宫去,交还给准噶尔人吧!” 听到琪琪格要被送走,朱云笙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是忍了回去。 若朱景洪被琪琪格的兄长痛打,她也一样会心怀怨怼。 推己及人,朱云笙明白送走琪琪格是必然,如此对她反而是一件好事。 “嗯!” 皇后应了一声,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于是朱云笙带着宝钗二人告退。 刚走出书房,宝钗听到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说是一会儿要召朱景洪过来问话。 应该不会有事吧……依着刚才皇帝的语气,宝钗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但她转念一想,作为帝后二人的小儿子,朱景洪别说是打了人,就是把那些人全宰了,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来由,宝钗心中冒出了这句话。 老书《末世从封王开始》,古代版末世求生,主角就藩后干丧尸靖国难,书荒的朋友可以看看! (本章完) 239.第239章 等哪一日你做皇帝 第239章 等哪一日你做皇帝 明月当空,夜深之际,武英殿赐宴才算结束。 中间虽有些小插曲,但却是无伤大雅之事,整场宴会依然非常成功。 总体而言,大明恭顺的占大多数,似准噶尔这般桀骜不驯的是极少数。 今晚朱景洪喝了很多酒,他虽酒量强大却也晕乎乎的,最要命的是尿胀得很。 摆脱了五军府高官们的纠缠,朱景洪领着随行宦官“逃”走了,只因最近的茅房也有不远。 “眼下天黑,也不怕有人看到,要不直接尿墙根下?” 正当朱景洪想着这些,却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十三爷,主上传您觐见!” “啊?” 听到这话,朱景洪尿意更甚,一时间心慌不已。 “知……道了!” 没办法,朱景洪只得跟传话的宦官离开,顺道在路上找了茅房方便。 到了乾清宫,朱景洪恰巧碰上了宝钗,此刻她正领着琪琪格出来。 “你们这是?” 宝钗答道:“娘娘有命,送琪琪格出宫!” “额……是去照顾他兄长对吧?我娘可真是个好心肠!” 见朱景洪这样说,憋着怒气的琪琪格哪还忍得住,当即开口:“都怪你,为何伤我三哥!” 面对琪琪格的质问,朱景洪神色平静:“他太气盛了,我是在帮他!” “你仗势欺人,不是英雄好汉!”琪琪格怒斥。 宝钗回头呵斥道:“琪琪格,不可放肆!” “难道伱想害死你三哥?” 宝钗的呵斥,让琪琪格冷静了下来,于是不敢再开口说话。 她虽冲动却不愚蠢,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质问已称得上找死之举动。 “宝姑娘,你这话……说得我跟坏人一样,怎么动不动就讲杀呢!” 朱景洪面带笑容,此刻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显然没在意琪琪格的无礼。 “十三爷,您还是快进去吧,圣上有召不可怠慢!” 说完这话,宝钗向朱景洪行了礼,然后带着琪琪格往外走了去。 二人走远之后,琪琪格方才说道:“宝姐姐,多谢你了!” 虽在宫里没待几天,琪琪格却深受宝钗照顾教导,刚才宝钗又帮她解了围,琪琪格自是对她深为感激。 “出宫之后,你要劝你兄长冷静,这里是大明……没有他闹腾的资格!”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兄长若真是英雄豪杰,就该知道能屈能伸亦为大丈夫!” 听着宝钗的大道理,琪琪格在思索的同时,也越发敬佩眼前的少女。 对方虽柔弱,却知道那样多的道理,能解决那么多问题犯难,不似她这般只会诉诸于武力。 “宝姐姐,我没有亲姐姐,你却比我亲姐还亲!”琪琪格极为直爽道,这是对宝钗的极度认可。 面露微笑,宝钗徐徐说道:“回去之后……你得多想想来大明的目的!” “究竟是来缓和关系,还是为挑起两国杀伐,让你的族人陷于血海,让你们的王城日夜苦嚎!” “嗯!” 宝钗调教琪琪格时,朱景洪也进了坤宁宫正殿棋室,此刻帝后二人各执黑白落子。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落下棋子,朱咸铭盯着棋盘,说道:“今天如此知礼,可真是难得!” “儿臣……” 没等朱景洪回答,朱咸铭接着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额……喝了,大概……大概有三四坛吧!” 朱咸铭还没说话,皇后杨清音却转过头来,瞪着小儿子说道:“混账……谁让你喝那么多,老四也不管管你!” 朱咸铭也转过头来,徐徐说道:“酒喝多还知礼了,可见于他而言,多喝酒还是好事!” 把不准老头子的心思,朱景洪试探着说道:“爹……娘骂的是,今晚确实喝太多了,往后儿子绝不再犯!” 此刻皇后落了子,朱咸铭把目光收回了棋盘上,而后说道““喝点儿酒而已,多大点儿事嘛……” “刚才你在武英殿那般威风,现在怎么成了这幅德行!” 看来老头子又生气了…… 想到这里,朱景洪越发惶恐起来,下午老头儿还让自己帮老四,怎么现在又这幅态度? “爹……儿子……确实喝多了,所以冲动了些!” 看向面前的妻子,朱咸铭露出笑容:“你看看……我又没怪他,这小子怕个什么!” 看不惯朱咸铭戏耍儿子,杨清音直言道:“老十三,那些人是该打,此事你做得对,倒是往后……不可再过多饮酒了!” 瞅了一眼皇帝,朱景洪连忙答道:“是!”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听到殿外禀告声,朱咸铭语气可见变冷,说道:“让他进来!” 几息之后,太子朱景源赶了过来,还不忘与好兄弟对视了一眼。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没等皇帝发话,杨清音便先开了口:“地上凉,快些起来!” 这让朱景洪有些吃醋,朱景源跪在地毯上哪里会凉,刚才老娘可没这么关心他。 “太子,朕让你主持宴会,是让你给朕长脸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眼看朱咸铭又要训子,杨清音虽心感忧虑,却也不便横加阻挠,只因眼下是皇帝问太子。 “儿臣有错,让父皇失望了!” 又是认错,老头子可不希望听这话,四哥你得跟他硬顶啊……朱景洪在一旁看得着急。 朱咸铭最看不惯的,便是太子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些年也不知训斥过多少次。 但今日有皇后在,朱咸铭自是忍住怒气,一本正经教训道:“蛮夷挑衅,都欺负到你眼前了,你还跟他们讲道理,讲道理有用?” “现场是没有侍卫?还是没有大明的忠臣?” “有的是人想尽忠,想要踩着准噶尔扎萨克立功,你可给了他们机会?” 这才叫帝王之心,处理问题第一要义是因势利导,亲身下场永远是下下策。 “让老十三冒头,亏你这哥哥做得出来!” 听到这话,不管太子怎么想的,朱景洪心里是舒坦了。 至少老头子已相信,今晚自己的冲动行为,责任应该落在老四头上。 “爹,儿子这做弟弟的,帮四哥维护颜面,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您何必为此生气!” 朱景洪选择开口,今晚不犯点儿错,他总觉得不踏实。 迎着皇帝扫来的目光,朱景洪毫不畏惧道:“我虽没读几本书,却也知道兄弟同心,其……其……” “其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虽然是呵斥朱景洪,但皇帝本身是欣慰的。 仔细论起来,自朱景洪从金陵回来之后,皇帝对他就已变了观感,不再如以往那般视他为混账。 就在这时,只听杨清音开口道:“行了,你说也说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都下去吧!” 皇后已经发了话,可朱景源还要等老爹示下,却被朱景洪一把拉着离开。 临走之际,朱景洪还回头说道:“爹娘,您二位继续下棋,我们就不打扰了!” 拉着朱景源出了大殿,朱景洪才松开了手。 见太子仍面带戚然,他便笑着说道:“我说四哥,老头子就这样,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周围有不少当值宦官宫女,朱景洪说这些却毫无顾忌,反倒让朱景源更担心了。 “十三弟,慎言!” “四哥,你何必这么多担心,刚才你就该硬顶老头子!”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哪一日你做了皇帝……” 眼看朱景洪越说越离谱,朱景源连忙捂住他的嘴,大声说道:“十三弟,哥哥府上还有美酒,咱俩再喝几杯去!” (本章完) 240.第240章 薛蟠归京 第240章 薛蟠归京 正统十年,十月十五,距圣寿节还有三天。 太上皇七十大寿,这称得上是普天同庆之事,在顺天府的策划安排下,整个洛阳城都张灯结彩起来。 当薛蟠带着车队进城,顿时就被京师繁华吸引,一时间竟心痒难耐起来。 京城有多少楼?里面的姑娘漂不漂亮?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儿法? 想到这些,薛蟠心里跟猫抓一样,恨不得立马去体验一番。 “薛大……兄弟!” 远远的,贾琏喊了一声,差点儿又被他说漏嘴了。 “琏二哥!”薛蟠下马迎了上去。 “薛兄弟,可总算把你盼来了,这一路上可好?中午饭吃了没有?府上都预备好了,就等着你过去了!” 贾琏表现得极为热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他代表贾家表现得热情。 没办法,如今贾家风雨飘摇,在元春那里借不到力,好不容易薛家有人在坤宁宫当差,而且深受皇后娘娘赏识,这让贾家如何不看重这关系。 薛蟠面露难色:“可我这……带了这么多人,总得先安顿好才行!” 跟他进京的洋人有近百人,安顿他们可不是件容易事。 不亲自把差事办妥,薛蟠着实不太放心。 “这……你可已有打算?” “我已提前命人到城里租了宅院,只把他们带过去就是了,只是我初到京城还不熟悉情况,缺个妥当人来帮衬奔走!” 一百多人的安顿,可不止是找地方住下,吃喝拉撒生疮害病都要考虑。 这三个多月时间,亲自盯着办了这么件大事,也着实让薛蟠成长了不少。 “此事简单,我给伱找个人照应着!” 说到这里,贾琏回头喊道:“芸儿,你过来!” 上次跟秦家起冲突,贾芸到处奔走查证,那份诚心贾琏看在眼中。 后来他又交给贾芸几件事,每件都办得坦坦荡荡,于是贾琏更加赏识这位侄儿,今天才带着他一道过来迎接。 “二叔……” “这是你薛大叔!” 虽年龄跟薛蟠相仿,贾芸却毫不犹豫行礼:“见过薛大叔!” “这是芸儿,办事历来妥帖,你家宅院修缮便是他盯着,早已经妥善完工了!” “让他帮你照应这些人,绝对不会出错!” 薛蟠上下打量了贾芸,随即看向贾琏道:“既然是琏二哥所荐,那自然错不了!” 见薛蟠答应了,贾琏喜不自胜,他也算是为朱景洪办差了,往后说出去也有好处。 “那好,咱们先把人安顿好!”贾琏生怕薛蟠反悔。 “正是如此!” 南城房屋众多,而且租金相对便宜,正是大批安置的好地方。 薛家直接租下了一条巷子,一共二十多个小院用来安置,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 薛家的奴仆早已候着,薛蟠一到便可直接交割。 “七叔,人我就留这里了,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不要出事!” 巷子里,薛蟠认真跟眼前中年人交代,这是他族叔名叫薛礼。 “遇着事了,跟我这芸侄商议,可明白了?” “蟠哥儿,你就放心吧,这一路七叔可怠慢过?”薛礼拍着胸脯问道。 薛宝钗选上侍读,而且还得皇后褒奖,外加朱景洪兄弟跟薛家那些事,无一不昭示这大房地位稳固。 所以而今,薛蟠的话在薛家就是圣旨,巴结他的人不再少数,薛礼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七叔做事,我还是信得过!” 又详细交代一番后,薛蟠才被贾琏带着离开,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到荣国府。 荣国府内,因今日有贵客登门,两府的爷们儿都聚在荣禧堂,就连贾宝玉也不例外。 “扎萨克的三位使臣,据说其中一人已经咽气了,这可真是……” 百无聊赖之下,贾赦谈起了前两日武英殿赐宴之事,他虽未能赴宴却也听到不少消息。 这时贾政接话道:“圣上并未因此责问十三爷,可见对扎萨克人早已不满!” 提起这些事,在场男丁有当奇闻听,有得没心思听而想着其他事,唯有贾珍是胆战心惊。 在他看来,自己的命是从朱景洪手底捡回来的,他永远也忘不掉那日在宫里,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感觉。 因是有薛宝钗美言,才让朱景洪的手下留情,所以他对薛家格外感激,故而非常期盼着薛蟠的到来,打算好生招待这位薛兄弟。 “西北乱局,迟早都有一战,或许圣上已不想再拖了!”贾赦捋须沉思道。 贾政提出异议:“京营增兵不多,这可不像要打起来!” “谁知道呢……” 这些话题,听得贾宝玉想反驳,可最终他还是憋住了没多嘴。 今日贾政对他越发严苛,动辄就是一顿板子,他已经不敢再发“妄语”。 此刻他只期待着,被长辈跨上天的薛大哥,也是个博学且有趣的人。 在贾宝玉看来,薛宝钗虽“人品”不太行,但学问还是很不错的,想来她这位兄长也差不了。 众人又谈论了一阵,外面终于有人禀告,说贾琏带着薛蟠回来了。 “走……咱们去迎迎!”贾赦当先起身。 相较于宝钗母女到府,今日迎接薛蟠无疑郑重了许多,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且说薛蟠由荣国府正门进入,便见前方垂门外站了一列人,个个气度不凡仪态富贵,便知这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们。 “中间那是家父,左边的是我二叔,右边的是珍大哥,旁边站着的是……” 贾琏一一进行介绍时,贾赦已当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蟠哥儿,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一路辛苦了!” “见过伯父!” “见过姨丈!” 贾家迎过来的每个人,薛蟠都一一见礼。 见他如此识礼,后面站着的贾宝玉对他观感不差,于是也上前来说话。 “薛大哥,听说你带了不少洋人进京,却不知这些人在何处?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这位是?” 见宝玉年轻,而且长得还漂亮,薛蟠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只听贾琏答道:“这是宝玉!” “哦……原来是宝兄弟!” 听得出来,薛蟠语气中带有失望,只因表兄弟他就不好下手了。 “说起这洋人,嘿嘿……这可是十三爷交办的差事,我在金陵忙活了两个多月,其中还出海两次……才把这些人凑合!” 说起这话时,薛蟠有显摆的意思,只因这确实值得炫耀,不是谁都能如此受皇家信任。 “蟠兄弟能得十三爷看重,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贾珍适时送上一记马屁。 虽然薛蟠连官身都没有,可如今这世道和皇家攀上关系,那才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珍大哥,我只盼把差事办好,不让十三爷失望就行,其他的可不敢想太多!” (本章完) 241.第241章 爱哥哥 第241章 爱哥哥 众人只以为薛蟠会说话,如此这般是谦虚客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真心话。 给朱景洪办事是值得炫耀,但同时也是危险性极高的事。 薛蟠是真的害怕没把差事办好,会承受朱景洪的雷霆之怒。 贾珍依旧面带笑容:“蟠兄弟,你这就太谦虚了,如今谁不知道……十三爷对你家格外照拂,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作为同辈人,贾珍自然可以这样恭维,贾赦他们这些长辈可不方便说。 怎么又是这个十三爷,怎么到处都要提到他,真是烦死了……贾宝玉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众人领着薛蟠入府之时,贾宝玉干脆就溜开了,只因他觉着继续待下去也没意思。 且说众人进了府中,一番客套落座之后,薛蟠才说起了正事。 “诸位长辈,不知能否替我向十三爷传个话,向他转达我已到京的消息!” 只听贾政答道:“此事简单,我替你说了便是!” 这时贾赦插话道:“如今圣寿节在即,十三爷只怕也没工夫见那些洋人,此事想来也不着急!” “不只是为这些洋人,我还有受人托付了一件!” “哦?” 端起茶杯,薛蟠徐徐说道:“说来此人,还与伱们荣国府有些关系!” “谁?”贾琏忍不住发问。 “便是应天知府贾化,别号雨村的那个!” 贾赦看了一眼亲兄弟,而后问道:“他托付了你何事?” 薛蟠答道:“贾知府感念太上皇盛德,故而备了寿礼敬奉,然而今年圣上特旨与民休息,敕令四品以下官员不必敬献寿礼,只需上贺表拜寿即可!” 今年的圣寿节规模极大,为给老爹贺寿皇帝没在乎钱财,还把各国各部盟土司使节喊来了,一副为老爹尽孝豁出一切的架势。 可对官员们贺寿具体事宜,朱咸铭又做了特别的规定(限制),可见他这人就是个矛盾体。 紧接着,只听薛蟠说道:“有此限制,贾知府所备之贺礼便是无用,故而他请我将其带至神都,转交给十三爷敬呈太上皇!” 简单来说就是,贾雨村本着东西不浪费的想法,把自己准备的寿礼交给朱景洪,再以朱景洪的名义送给太上皇。 这厮是想攀附十三爷……贾家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想法。 人往高处走,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贾家兄弟倒也乐见其成。 凭着宁荣二府对他的恩惠,贾雨村往后若飞黄腾达,对贾家来说也将是一大助力。 这时贾政皱眉道:“就怕十三爷不会收他的礼!” 薛蟠浑不在意说道:“姨丈,这贾知府准备的寿礼,那可真真是用了心的,十三爷又岂会不收!” “若是太过贵重,只怕也不太好!” “倒也不是多贵重,他送那东西主要是心诚,前前后后可得耗费不少心思!” 听薛蟠这样说,贾赦也勾起了好奇之心,连忙问道:“那他送的什么东西?” “一颗金钱松,被他千番摆弄之后,树干长成了一个‘寿’字,你说这稀奇不稀奇!” “哦?这倒确实很新奇,贵重而不奢靡,确实适合送予太上皇!” 这里面的细节是,把松树养成这样子,一时半会是做不成的,显然贾雨村提前很久便在准备。 这边正议论着,贾宝玉又溜进了贾母院中,此刻薛姨妈王夫人等在此说话,而贾家三春则在黛玉房中。 黛玉探春正在下棋,年少的惜春在旁观,而迎春则坐在书案后,认真研习《太上感应篇》。 “这次薛大哥到京,想必宝姐姐会告假回来吧?” 下棋之时说这些话,显然黛玉是心不在焉。 其实不只是今天,这段日子宝钗离开后,她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只听探春答道:“想来如此……宝姐姐深得皇后娘娘赏识,想必不会被为难!” 说到这里,探春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黛玉不解问道。 “林姐姐,我只恨自己年纪小,否则定然也要去选侍读!” 探春今年才十一岁,年纪确实太小了些,所以完全不在参选范围。 “好端端的,三妹妹怎么也要去选侍读!” 话是从屋外传来的,众人听音便知是贾宝玉,一时间都有些意外。 只因最近府中管束越发严苛,贾宝玉除每日晨昏定省,已经极少进入内宅厮混。 “二哥哥,你怎么又来了?”探春好奇问道。 看了一眼低头观察棋局的黛玉,贾宝玉笑着说道:“进来看看……三妹还没回我,为何要去选那劳什子侍读!” “好好待在家里,跟姊妹们一处伴着,读书写字画画……难道不好吗?” “二哥你也看见了,前些日子府上几次遭难,若非十三爷跟宝姐姐施以援手,咱们家还不知怎么样呢!” “若我也能选入宫中,便也能保护家里安危,而非如此前那般干坐着着急!” 不到十二的年纪,探春能说出这样的话,已胜过贾家许多醉生梦死的男子。 “哪里就到了那步田地,三妹妹未免忧虑过甚了!”说完这话,贾宝玉顺势坐到了一旁椅子上,顺手接过了丫头递来的茶水。 “二哥哥,入选侍读的好处,可也不止于……” “三妹妹,你怎么动不动就谈好处?莫非也被薛家那位给教坏了?” 在贾宝玉看来的,姐妹们本来都是极好的,一切从宝钗到府后就全变了。 “宝玉,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扯上宝姐姐?” 从贾宝玉进来到黛玉一直没开口,可听到宝玉编排宝钗的不是,她可就忍不住要怼人了。 “哟,原来是林妹妹,我还以为妹妹不认得我了!” 黛玉抬头来,瞪着宝玉说道:“你是公府二爷,我是平民丫头,我怎么配认识二爷!” “你……我好歹是你兄长,你说话何故这般无礼?” 面对起身质问的宝玉,黛玉分寸不让反问:“我无礼?宝姐姐也是你姨表姐妹,你又为何数次对她无礼?” “你们呐……不要再吵了,一会儿引得太太问起,宝玉你又要挨罚了!” 终于,二木头迎春放下了手中册子,出言劝解起来。 本来她说话没多大分量,可提到要挨罚宝玉就害怕起来,只因眼下是邢夫人当家,罚他这侄儿可是半点儿不留情面。 “哼……既然林妹妹眼里,只容得下你宝姐姐,那我还是告辞吧!” “二哥哥,林姐姐不是这意思,你别……” 探春正要出言劝解,可心气不顺的宝玉那听得进去,撂下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妹妹,你看这……要不还是劝劝他?”迎春面露担忧,生怕又闹出事端来。 “随他去吧!”黛玉眼泛泪光。 且说贾宝玉出了门去,迎面却碰上了一红衣少女,见到他便笑着喊道:“爱哥哥!” (本章完) 242.第242章 锦衣卫的消息 第242章 锦衣卫的消息 只听“爱哥哥”这称呼,便知这红衣少女是湘云了。 虽然心中愤怒,但史湘云是无辜的,于是贾宝玉脸上挤出了笑容。 “云妹妹!” “爱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湘云如今已有十二,只比黛玉小两个月,自是看得出来贾宝玉心情不爽。 “没什么,父亲找我有些事,我要过去了!” 贾宝玉随意找个理由溜了,虽然他很想跟湘云说话,但眼下实在没那个心思。 看着贾宝玉离开,湘云忍不住说道:“这人,怎么总是风风火火的,真是一点儿都不长进!” 跟在其身后的史家丫头们,虽来贾府次数不多,却也知道府里有这么位怪人,故而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算了,去见林姐姐她们!” 几息之后,在丫头引领之下,史湘云进到了黛玉房间内,却发现一众姐妹们都在。 众人欣喜见礼之后,史湘云方问道:“我刚才见爱哥哥生气走了,这又是为何?” “唉,只因我一句戏言,才引得林姐姐跟二哥哥争吵,这都怪我!”探春面带自责之色。 “探丫头,这跟你有何干系,全是宝玉出言无状,你又何必替他遮掩!” 听到这些话,湘云不免更好奇了,于是便问了具体细节。 听完探春讲述,湘云不免笑道:“如此说来,若方才我在此处,岂不也要被爱哥哥痛骂一番!” “这话怎么说?”探春越发好奇。 只听湘云说道:“公主的四位侍读,其中有一人已被送出了宫,此事伱们可知道?” “为何被送出宫了?” “此人是外邦汗王之女,其兄武英殿赐宴猖狂,被十三爷痛打教训之后,也连累到了这位外邦侍读!” 史家一门两侯,作为当下最顶级的勋贵,当晚其伯父便参加了宴会,所以湘云才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黛玉越发不解。 趴在棋盘边,史湘云无奈道:“此前我伯母想送我进宫,只因年纪太小而未能参选侍读!” “如今侍读空出一个位置,伯母便想再探皇后娘娘心意,为此事还专门找了南安太妃商议!” 湘云洒脱不羁,对入宫其实是排斥的,此刻说出来便显得不情愿。 然而这话听在探春耳中,却让她觉得格外心酸,人家不要的却是她求之不得的。 其他勋贵家族,不遗余力攀附皇家,可他贾家如今……想到这里,探春就更难受了。 “如此说来,你也要去跟宝姐姐作伴了?”黛玉满是羡慕。 然而情况是,宝钗在贾府居住时,恰好湘云并未过来,她二人实际还未见过面。 所以对那位宝姐姐,史湘云也很是好奇,见黛玉提起时眼冒金星,便打趣道:“林姐姐,看你这样子,莫非是为宝姐姐害了相思病?” 黛玉笑了笑,伸手就要捏湘云的脸,后者连忙退后了几步。 “别提这事儿了,咱们继续下棋吧!” 看了眼懵懂的惜春,再扫过心无挂碍的迎春,探春着实笑不出来。 ……………… 荣国府里在下棋,此刻坤宁宫偏殿内,朱景洪也在下棋。 他本人正皱眉苦思,对面坐着的宝钗却气定神闲,甚至还拿了一本论语在看。 “额……宝姑娘,我是不是要输了?”朱景洪抬头问道。 宝钗梳着宫妆狄髻,显得成熟而稳重,此刻听到问话便笑道:“十三爷,若您不再悔棋的话,想来应该是输了!” “那我该下在何处,才能不输此局?” 不满朱景洪直勾勾盯着自己,宝钗皱眉问道:“那到底是你下还是我下?” 二人正说着话,哪知甄琴却端着托盘过来,靠近朱景洪后说道:“十三爷,这是刚沏好的金瓜贡茶,您尝尝看!” 作为公主侍读,甄琴完全不必做这伺候人的事,眼前完全是她自愿服务。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是挺勇敢,至少知道为目的而奋斗。 顺手接过茶水,朱景洪揭盖闻了闻,而后看向甄琴道:“怎么只有一杯?给宝姑娘也送一盏来尝尝!” 如果朱景洪安排其他事,甄琴肯定会麻溜去办,可给宝钗倒茶断无可能。 “哼……其他的茶公主喝了,眼下就只剩了这一盏茶,没有宝姐姐的了!”甄琴语气冷淡。 她的目标可是做王妃,哪能给未来的奴才沏茶,往后让宝钗如何自处。 言罢,甄琴带着不满离开了,倒叫朱景洪一时摸不着头脑。 眼见朱景洪被怼,宝钗拿起书卷遮住笑容,却还是被朱景洪给发现了。 “宝姑娘,我这是替你要茶,被她凶了你怎么还笑?” “你们争吵,与我又有何关系!”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好好的下棋闹腾什么!” “十三爷还知道下棋呢,再这么拖下去啊……就该要用午膳了!”宝钗语气起伏道。 “宝姑娘,你这话听着像点我,莫非你不愿跟我下棋?” “十三爷这么威风,我怎么敢呢!” 二人就这么斗着嘴,时间就这样逐渐过去,现场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让这年轻的两个人都享受其中。 然而没到十分钟,张平安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安宁。 “十三爷,锦衣卫副千户李文钊过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要事?什么要事?”朱景洪抬头问道。 “他没说,奴才也不敢多问!” 看了眼已死路一条的棋局,朱景洪撂下手中棋子,笑着对宝钗说道:“今日还是不分胜负!” “我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宝姑娘了!” “谁跟你不分胜负!”看着朱景洪离去的背影,薛宝钗暗自骂道。 下棋半个时辰,她书都看了几十页,期间不断放水且任朱景洪悔棋…… 她此前可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这样的臭棋篓子下棋。 且说朱景洪出了坤宁宫,便一路往承明院方向赶去,而李文钊已等候在其院中,正打量着周围情形。 和每个第一次来的人一样,李文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堂堂皇子住所会是这个样子。 “难怪说十三爷骑射无双,这样从小来练到大,自然非常人能比!” 在他想着这些事时,却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李文钊便猜是朱景洪来了,于是立马向院子大门处迎去。 果然几息之后,朱景洪领着几名宦官出现,而李文钊已在门口跪迎。 “参见十三爷!” “嗯……起来吧!”朱景洪气势一如既往的足。 “十三爷!” “有话进去说!” “是!” 一路进了正殿,朱景洪落座于上首,并示意李文钊在客位坐下。 “十三爷,臣岂敢……” “让你坐就坐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虽然被训了,但李文钊还是感受到了礼遇,心里便舒服了许多。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朱景洪便问道:“说吧,什么事!” “十三爷,今日案子由重大线索,白莲教的神使冒头了!” 白莲教的神使,那可算得上是大鱼了,眼下离圣寿节还有三天,这人在此刻终于现身,其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评论区有人想真实我……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本章完) 243.第243章 可卿陷囹圄 第243章 可卿陷囹圄 “这个时候冒出来,他们果然要在圣寿节动手?” 李文钊极为笃定:“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还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帮人要在城里起事,据零星汇总的消息来看,他们应该是要引爆火药!” “除此之外,纵火行凶之事,想来也是少不了的!” 圣寿节需要的是祥和,如果城里引发爆炸,亦或者是大面积起火,大明便会在列国使节面前丢脸。 站起身来,朱景洪走到屋子中央,问道:“火药在何处?城内的逆贼在何处?你们查到了多少?” 李文钊也跟着站了起来,答道:“回十三爷,城内已查到三十六人,随时可以将其捕获,只不过……” 回过头,朱景洪目光如炬道:“不过什么?” “若是现在出手,必然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就难免有漏网之鱼!” “所以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可以再等两天,于十七日下午动手!” 十八日便是圣寿节,选择在十七日下午动手,这已算得上是极限操作。 即使胆大包天如朱景洪,听到这疯狂的计划,也不敢对此轻易表态。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朱景洪便问道:“十七日下午动手,你能新查到多少人?又有几成把握将其拿下?” “白莲教善于隐迹藏行,潜伏在京城的更是其骨干,轻易不会动用……故而极难发现!” “可若到了十七日,该动的人就一定会动,来往接头便极有可能暴露,多查出几十号人也有可能!” “至于有几成把握拿下,只要有各衙署配合协同,臣有九成九的把握!” 李文钊做事极为稳妥,他既然敢说有九成九的把握,实际便是有十足的把握。 坐回椅子上,朱景洪叹息道:“我得想想,我得想想啊!” 不管怎么说,风险都实在太大了,朱景洪不得不格外慎重。 “各衙署如何配合,伱且说与我听听!” “是!” 于是李文钊开始详细解释,他的计划涉及到了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司,以及增派保卫京城的侍卫亲军跟京营。 计划详实而周密,显然经过仔细谋划。 手指敲击着桌面,朱景洪再三思索后,答道:“这件事……我会禀告陛下圣裁!” 牵涉到这么多衙门,能做决定的只有皇帝。 “是!” “你先回去吧,我得再好好想想,后面会派人传话给你!” “是!” 李文钊正要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十三爷,还有件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此前您遇刺的案子,当日人犯押至南城千户所,不到一个时辰北镇抚司就来了人,言称此案重大要督办会审!” 这事儿朱景洪只知道,现在是由东厂在查,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然后呢?” 勾着腰,李文钊答道:“北镇抚司人来后,提审不到一刻,人犯便皆咬舌而死!” “哦?这可就奇怪了!” “更奇特的是,第二日京城意外失踪了七十八人,青壮老弱妇孺皆有!” 本来朱景洪还觉得没啥,听到这消息他可就惊了,本能就感到事情不简单。 “这七十八人,是东厂查出来的?” “失踪之人的邻里报官,由永盛长隆两个县衙统得,后由坐衙校尉上报北镇抚司!” “臣无意间听校尉闲聊,方才得知了此事,调阅卷宗才知详细情况!” 见朱景洪认真听着,李文钊接着答道:“知此异事,臣便着人初查一番,发现失踪之人有那两名人犯的家人,且失踪的七十多人,相互间多少有来往!” “看来事情很不简单,这等手法……颇有断尾求生的意思!”朱景洪皱眉道。 “正是如此!” 看来上次事件,确实是针对自己的一场周密刺杀,那么谁会是幕后主使? 是不是白莲教?会不会是老六?或许也可能是…… 显然,对自己这两兄弟,朱景洪是一个都信不过。 毕竟他可以伪装人设,另外两位一样可以。 即使仁弱如太子,谁知他是不是为避皇帝锋芒,才装出的逆来顺受的样子。 这个时候,朱景洪反倒期待是白莲教,那样至少让他更愿意接受。 而如果他这俩兄弟,无论东厂锦衣卫都不可能查到真相。 从世祖中兴之后,两次皇室血腥屠杀,构造出了皇子间的猜疑链,让他们很难信任亲兄弟。 连朱景洪自己都没意识到,穿越过来不过半年时间,他已逐渐成为一个政治生物。 其实这也怪李文钊太谨慎,如果他点出张乾和朱景渊的关系,朱景洪就很容易想到跟老六有关。 但李文钊不敢,只因他担不起离间皇子的罪名,所以在这里选择了装糊涂。 至少现在,他还没彻底投靠朱景洪的门庭,就犯不着设身处地为其着想。 叹了口气,朱景洪又问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回十三爷,因人手实在太过紧张,臣安排下去的人……暂未发现异常!” 捏着茶杯盖子,朱景洪拨弄着杯口升起的热气,接着问道:“此案既是由东厂主办,他们那边可有消息?” “东厂那边,先提审参与审讯的校尉,然后又叫了报案的邻居问话,听说今日又传了秦家人问话,到目前还未……” 没等李文钊说完,便听朱景洪哑然道:“秦家人?哪个秦家人?” “就是当日十三爷出行时,纵马惊驾的秦家姐弟!” “还真是他们!” 念叨了这么一句,朱景洪当即拍了桌子:“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东厂这是病急乱投医!” “人送进东厂大牢,那帮人岂不严刑拷打?白白的冤枉了好人!” 虽然对原著不大熟,朱景洪也知秦家历来本分,哪会参与进这些事情里。 正当朱景洪想去东厂看看,外面却有宦官飞奔而来,看其相貌可知是从乾清宫来。 “十三爷,主上口谕……” 听到这话,屋内外侍奉的宦官尽皆跪下,朱景洪和李文钊也不例外。 “主上说了,传您立刻到乾清宫觐见!” “现在就去?” “正是!”传旨宦官回答干脆。 “你先回去复命,待我安排好事立刻就去!” “是!” 待这传旨宦官立刻,朱景洪立刻喊道:“邓安,传邓安过来!” 邓安是他最得力的奴才,眼下皇帝召见十万火急,去东厂的事他就只能交给邓安。 上午不该邓安当值,这厮正躲着跟一帮小宦官玩儿牌,房间内气氛热闹无比。 虽然玩得高兴,可当传话的人过来,这厮竟连赢的钱都不要了,以最快速度往承明院赶去。 只用了三分钟,这厮就气喘吁吁出现在朱景洪面前。 “交代你个事情!” “请……请十三爷吩咐!” “东厂今日抓了两个人,一个叫秦钟一个叫秦可卿,他俩都是我的朋友!” “你去跟东厂打个招呼,就说我的话……不可对这二人用刑,他们都是清白的!” 邓安认真听着,同时思索着策略。 东厂在内廷地位超然,去这个地方“发号施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你给我把人带出来!” 看着跪在面前的邓安,朱景洪沉声道:“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请十三爷放心!”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不然也不会专找你!”要让手下人办事,朱景洪自不吝惜夸奖。 当然了,他这番话也是事实,邓安确实是个得力下属。 “十三爷信重,奴才感激涕零!” “行了,快去东厂吧!” “是!” 见邓安离开,李文钊也不再逗留,行礼之后便也告辞离开。 至于朱景洪,也径直往乾清宫方向赶去,皇帝召见他也不敢过于怠慢。 何况今日,他还要将李文钊的计划,详细的给老爹讲述一遍,并请他下最后的决断。 (本章完) 244.第244章 东厂的考量 第244章 东厂的考量 且说邓安领着几个小宦官,出了承明院便往东华门方向赶去,东厂的位置就在此宫门外。 即使同为太监,邓安也不太喜欢到这地方来,每次过路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站住,何人?” 听到门口卫士喝问,邓安气定神闲答道:“咱家奉十三爷之命,到东厂办事!” 需要承认的事实是,在皇城内朱景洪面子很大,故而在得到邓安回话之后,当值的卫兵便进了大门禀告。 大概两分钟后,两名宦官走了出来,认出了邓安这位朱景洪身边的红人。 为首高瘦宦官迎下了台阶,操着阴森的语气说道:“原来是邓公公,今日如何到这里来了!” 向来人见礼后,邓安说道:“十三爷命我过来,有事要跟掌班的公公交代!” “不知交代何事?”高瘦宦官低声询问。 他这算是打前站,给上司探探口风,接下来才好商议对策。 东厂的人怎么想的,邓安其实并不关心,便听他直言道:“听说今日你们抓了两个人,此二人与十三爷有些瓜葛,故而命我过来问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 高瘦太监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后者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直接退回了东厂。 “这两人正在审问,邓公公要问些什么?” “正在审问?可曾用刑?”邓安焦急问道。 高瘦宦官答道:“这两人不招拱,已在对那男娃用刑,逼那女娃子开口招供!” 听到这话,邓安连忙说道:“速速下令,停止用刑!” “这……审案自有章法,不用刑如何……” 没等这高瘦宦官说完,便听邓安呵斥道:“这是十三爷的话,你若不想被砸碎脑袋,尽可以置之不理!” 这厮也是真的急了,才敢呵斥东厂的领班太监,很少有人愿意招惹这些人。 当然了,邓安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有他的底气。 比如此刻,高瘦宦官就没敢吭声,而是眼睛微眯思索起来。 “来人,传令,暂停用刑!” “是!” 见这高瘦宦官服软,邓安这才松了口气,立马找补道:“这就对了,侯公公……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真惹得十三爷生气,只怕伱小命难保!” “多谢提醒!”侯步吉神色严肃答道。 “走吧,带我进去看看!” “请!” 侯步吉领着邓安入内时,掌班太监王清正听手下禀告情况,此时他已知晓邓安的来意。 朱景洪遇刺案是由王清主办,但东厂每日有大量消息处理,所以王清不可能亲自领队办案,只是每日过问案情而已。 “俞良,你跟侯步吉在查此案,秦家姐弟被你们抓来问话,他们与案情到底有无干系?” “这事儿……奴才还真拿不准,若背后是白莲教的话,秦家人未必能脱了干系!” 王清放下手中笔,目光冷厉扫向下属,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得从秦家着手严查下去?” “奴才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按照惯例回话,若按奴才本意……十三爷若跟秦家有瓜葛,按他的意思来办也行!” 俞良低声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若因此事而得罪十三爷,属实是不太划算的事!” 从书案后起身,王清绕到了茶几边,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可若真与秦家有关,放了他们岂不断了线索?” “公公,以奴才的经验,这件案子,恐怕……” 即使是王清手下心腹,面对一些格外敏感的话题,俞良也不太敢随便开口。 “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你就直说!”王清神色不满道。 “恐怕这件案子,跟白莲教没有关系!” 案子跟白莲教无关,就得落到几位皇子的纠葛上,王清明白俞良是这意思。 “把人放了,案子查不出来,若是主上诘问……我们也有说法!” “可若真查出来什么,那可就难收场了!” 听道俞良的诉说,王清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其实都考虑到过。 “你就如此笃定,此案与白莲教无关?” “公公莫非忘了,最先抓的人犯,很可能是张乾派人弄死,后面李庆祥护短的反应,更说明……” 啪的一声,王清重重放下了茶杯,声音中带着怒火:“行了,不要再说了!” “我亲自过去看看!” 再说邓安这边,在他一力主张之下,秦钟已被解下了老虎凳,此刻身上挨了不少鞭子,衣服上已经能看见血迹。 秦可卿倒是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此刻正守在弟弟身旁,用清水替他处理伤口。 今日好端端在家,却被东厂番子闯入宅邸,将他姐弟二人连同府中仆婢给抓了。 本来秦业也在缉捕名单上,可他因去了城外巡查库房,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劫。 但若没有朱景洪干涉,秦业被抓也是迟早的事。 “王公公来了!” 东厂是由戴权统管,可这位戴太监作为秉笔太监,更多时候都待在司礼监。 所以东厂的具体事务,多由王清和胡永全两位掌班负责,故而王清在东厂地位极高。 “参见公公!” 众人尽皆行礼之时,唯有年轻的邓安不为所动,只因他是代表朱景洪来的。 “邓公公,你怎么来了!”王清笑着迎上前去。 “见过王公公!” 邓安神色极为谦卑,在这位老太监面前,即使他背景硬也不敢放肆。 “这两位是十三爷的故人,与行刺事件并无干系,还请王公公高抬贵手!” 只听王清说道:“原来如此,此事他们在办,咱家并不知情,否则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十三爷的故人!” 紧接着他环视左右,语气冷厉道:“还没有证据,只是请人来问话,如何就动上了刑讯?” “你们这些混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看着王清的表演,邓安表现出满意神色,这个时候他确实该如此,否则王清就要多心了。 骂完下属,王清转过身来,面带笑容道:“既然这二位是十三爷故人,想来不会与刺杀之事有瓜葛,我看也不必再问了!” 这个王清,倒是明白事理,让我少废了一番口舌…… 想到这里,邓安笑容更甚,向王清抱拳道:“公公深明事理,是我等不及也!” “回去之后,小的会向十三爷禀明,一切皆由王公公玉成其事!” “客气了,客气了……能为十三爷效劳,亦是老奴的荣幸,只是东厂行事不当,使这二位受苦遭罪,望十三爷莫要怪罪!” 邓安笑着答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何况东厂也是奉旨行事,十三爷岂会怪罪!” 秦家姐弟认为天塌般的大事,却被邓安三言两语解除了危机,让这姐弟二人在惶恐之余,越发感激朱景洪的恩情。 (本章完) 245.第245章 风险小收益高 第245章 风险小收益高 “邓公公,我就送你到此处了!” 东厂大门外,王清带着一干东厂要员,礼送邓安几人到了此处。 邓安本以为,自己把人领走也就是了,哪知道王清会如此兴师动众,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邓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东厂是看朱景洪的面子,但在他看来这也太过了些。 他哪里会知道,王清做这么大阵仗,完全是给外人看的。 这也就可以做实,朱景洪本人插手了这案子,往后若案情没有进展,也是拿来当理由说的。 “告辞了!” 说完这话,邓安往身后招了手,跟他一同过来的小宦官们,便扶着秦钟往外走去,秦可卿则跟在了后面。 看着邓安走远,王清方才敛去笑容,但他心里仍是高兴的。 这件案子他本就不想查,他也知道皇帝未必想知道真相,变成如今这样其实各方都能接受。 “圣寿节在即,既是白莲反贼为祸,咱们还是要细细查访才对!” 作为当值掌班太监,此时王清在东厂地位最高,他这一开口周围众人尽皆俯首听命。 “主上此前,命我们筛查禁中,虽暂未发现反贼踪迹,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都把精力放这件事上!” 东厂有两位掌班太监,每五天轮换一人当值,接下来三天东厂皆由王清负责,这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都听明白没有?” “奴才明白!”众人齐皆答道。 且说邓安带着人离开,却把他们带进了东华门,这里朱景洪已提前打过招呼,秦钟姐弟二人才得以进入宫门。 将此二人带进承明院,邓安将她们安置在厢房内,便笑着说道:“秦姑娘,十三爷恐有吩咐,二位便在此稍候吧!” 看出了可卿的担心,邓安接着说道:“一会儿我请太医来瞧瞧,不会有大碍的!” 只要愿意给钱,太医院的那帮人自会愿意过来,何况他邓安还能借朱景洪的面子。 “多谢公公!”可卿极为郑重行礼。 “不必谢我,要谢也该谢十三爷才是,为了你们的安危……十三爷可是费劲了心思!” 所以说邓安是好奴才,这厮已然猜到朱景洪的心思,故而才会大力夸赞自家主子。 从始至终,他都没摆宫里人的架子,只因他知道眼前这位,日后很可能成为自家主子。 “那我这就去太医院请大夫!” 当可卿被妥善安置时,另一头的乾清宫内,朱景洪已等得直打哈欠。 只因此刻暖阁之内,皇帝正在接见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专门讨论三日后的圣寿节大朝贺之事。 各种各样的准备,事无巨细全都要禀告,最终要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了,这也是节前最后一次议事。 早知道不这么早过来了,害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十三爷,你要的肉脯来了!” 小宦官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朱景洪的面前,这是他专门要的零食。 当下这时代,没有手机缺乏娱乐,眼下他也只能用零食打发时间。 肉脯经过秘制,听说有几十道工序,其中细节朱景洪并不清楚,只觉得味道很好所以爱吃。 “来,伱也拿点儿吃去!” “奴才卑贱,岂敢……” 没等这小宦官说完,朱景洪已抓起一把肉脯,将其塞到对方怀里。 “给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收买人心之举,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至少此刻的这名小宦官,非得感戴朱景洪的“厚爱”。 就这么嚼着肉干,朱景洪跟这小宦官闲聊着,时间倒也过得快了许多。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几位重臣方才散去,才有宦官过来传朱景洪觐见。 乾清宫暖阁内,朱景洪叩拜在皇帝面前,而朱咸铭正端着茶盏喝茶。 “刚才已经议定,三日之后圣寿节大朝贺,你练的兵在朝贺结束后,于上林苑校场进行校阅!” 等于说,阅兵的时机已经定了,叫他过来就是为通知这件事。 “是!” 军队已练得很好,比此前朱咸铭去看更严正许多,如今只需正常发挥即可,所以得知此消息朱景洪心无波澜。 “下去好生准备!” “爹,有件事……儿子想要禀告!” 放下茶杯,朱咸铭平静道:“说吧!” 若是以前,朱咸铭肯定会觉得,眼前这小子是出幺蛾子,必然会先痛骂呵斥一番。 今日他处之淡然,显示出皇帝对朱景洪印象改观,与往日已有大不同。 “今日李文钊来找了儿子,说了有关白莲教的事!” 直言与外臣相交,对方还是锦衣卫这样敏感的身份,也就朱景洪做得出来。 而这在朱咸铭眼中,恰恰显示出小儿子光明磊落,不像老六结交张乾还假模假样遮掩。 “有进展了?” “大有进展!” “说来听听!” 有皇帝这话,朱景洪也不藏着捏着,便将李文钊查到的情况,以及这厮大胆的想法一并说出。 听完之后,朱咸铭亦陷入深思。 “这个李文钊……胆子倒是不小!” 皇帝声音淡漠,让朱景洪把不准好恶,于是他极为恭敬道:“爹,他这法子……确实有赌的成分!” 谁知下一刻,朱咸铭盯着朱景洪,沉声问道:“你怎么看?” “这……儿子怕说不好!” 朱咸铭嗤笑了一声,随即说道:“说不好就打嘴,赶紧说!”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朱景洪便知老头儿心情不错,腹诽几句后便答道:“爹……儿子觉得,可以赌一把!” “为何?” “说穿了,风险小收益高,傻子才不选呢!” 如果是其他人回答,必然会引经据典一番,跟写文一样最后点题。 朱景洪这还虽简单,却直接指出关键原因,具有极强说服力。 做皇帝要能准确把握事物本质,拨云见日洞若观火是重要素质。 毫无疑问,此刻朱景洪这番“糙话”,又刷新了皇帝对他的看法。 “风险小收益高!”把这话重复了一遍,朱咸铭接着说道:“你来分析分析!” “儿臣以为,京城戒备森严,所有反贼皆在监视之中,若有各衙署周密配合,一声令下即可全部抓捕,此之谓风险极小!” “延后两天抓捕,必能挖出更多同党,即便不能将反贼尽数挖出,也可将其重创……儿子认为收益极大!” “嗯!” 只是应了一声,朱咸铭却没明确表态,再度让朱景洪陷入疑惑,老头儿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君心难测啊……朱景洪不免感慨。 下一刻,朱咸铭看向了身侧宦官,神色冷淡吩咐道:“传五城兵马司裘良觐见!” (本章完) 246.第246章 吃醋了 第246章 吃醋了 裘良便是参将裘鸿之父,现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麾下指挥着一万多兵马,专职负责京城之内治安巡逻。 能在京里管这么多兵马,可见裘良乃是皇帝绝对心腹。 “爹,您这是……” “裘良负责城内守备,你所谓的严密计划,自然得让他说说看法!” 朱景洪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应有之义。 裘良从五城兵马司过来,再加上等会儿议事,起步都得半个时辰。 这样干等着,哪有回去跟可卿聊聊舒服,想到这里朱景洪只觉万分难受。 “老十三,你有事?” 听到皇帝询问,朱景洪当即道:“爹……儿子无事,只是在想阅兵的事!” 如今是办正事儿,朱景洪自会撇去儿女情长,反正眼下这种和尚班的日子,他也就剩几个月时间。 现在忍一忍,日后还不由着他玩儿,到时候想找几个美女就找几个。 当朱景洪感慨于宫禁森严时,宝钗披着斗篷找到了承明院。 方才朱景洪与他下棋,离开时却将香囊落下了,她这是专门给送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二人感情迅速升温,虽见面便吵闹拌嘴不停,但宝钗却已是情思深陷。 只要遇见了对的人,一切就是水到渠成,关键在于对的那个人。 值守承明院门口的小宦官,见宝钗到来停下了闲谈,其中一人迅速迎下了台阶。 “薛姑娘,十三爷不在!” “他不在我就不能来了?” 听到这话,小宦官挠了挠耳朵,随即笑道:“自然是能来的,我们十三爷天天盼着姑娘来呢!” 这话还真不假,让宝钗脸上如何挂得住,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只见宝钗板起脸来,说道:“又胡说了,小心我告诉十三爷,让他罚你!” “姑娘息怒,小的再也不敢胡说了!”小宦官一脸惶恐,他是真的怕被告状。 此刻想起方才的话,他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嘴巴,没啥事瞎说那些话干什么。 宝钗依旧板着脸,说道:“知道就好,下不为例,否则定不饶伱!” “多谢姑娘宽恕!” 既然朱景洪不在,正当宝钗想把香囊交给小宦官时,却听见院内传来痛苦的声音。 “里面怎么了?” “哦……是邓公公奉命带回的人,好像是一个工部官员儿女,不知为何事被关进了东厂!” “工部官员的儿女?” 心里狐疑着,宝钗望向了大门内,正好瞧见走到院子里的可卿。 果真好样貌,天下竟有这般标致人物……这是宝钗对可卿的第一印象。 上一个让她如此惊艳的,还是荣国府初见林黛玉时。 本来她已打算离开,见了此人却不想走了,她要探探院中那人底细。 至于为何要探,宝钗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且对朱景洪多了几分怨气。 “我进去看看!” “姑娘请!” 进入院中,可卿也注意到了宝钗,自小对容貌自信的她,见了宝钗亦感不分伯仲。 没办法,再有内涵的女子,最在乎的还是美貌,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便会不自觉的比拼容貌。 面带轻柔的笑容,宝钗相隔可卿五步时停下。 “姑娘与十三爷有旧?”宝钗心有所虑,自然先问出这一句。 索摸不准宝钗的身份,但可卿能感受到她并无敌意,于是如实答道:“十三爷古道热肠,此前曾帮过小女子一家,如今我姐弟身陷囹圄,又蒙十三爷搭救脱困!” 全是朱景洪主动帮忙,听到这里宝钗越发心酸,她本以为唯自己有这待遇。 难道全天下的漂亮女子,他都要一一照顾周全? 宝钗越想越气,但面上依然带着浅笑,接着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冒失,好在宝钗也是豆蔻少女,才让可卿没有多想。 “小女子姓秦!” 毕竟和眼前人不熟,所以可卿只说了姓氏。 然而宝钗博闻强记,联系到方才小宦官所说,顿时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便是工部郎中秦业之女?” “你……你是如何得知?”可卿深感意外。 “我与十三爷有旧,听他提起过你家!”宝钗随意编了个理由。 娶如此模样的女子为妻,难怪贾家不愿退婚…… 正当宝钗想着这些,只听可卿开口道:“十三爷屡次照拂,烦请姑娘转告十三爷,小女子对他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只怕那家伙要的就是挟恩图报……越想宝钗心里是越不舒服。 “是啊……他可真是个好人!”宝钗语气阴阳。 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可卿便没在接着说下去,转而反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我姓薛,如今为公主侍读!” 听到这话,可卿也知道了宝钗的身份,于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宝钗的目光已充满戒心。 此前秦家跟贾家纠缠时,薛宝钗刚成功入选侍读,作为贾家亲戚被秦业提起过。 宝钗自报姓薛又是公主侍读,可卿很容易确定了她的身份。 “原来是薛姑娘!”可卿语气顿时变了,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宝钗感知明锐,顿时发现了端倪,便笑着问道:“秦姑娘知道我?” “薛姑娘虽远道而来,却深受皇后娘娘看重,把京中勋贵之女都比了下去,我如何能不知道!” 如果说刚才宝钗是阴阳,可卿这话就叫阴阳怪气,只因她心里的怨气更大。 宝钗迈步绕到可卿身后,宝钗笑着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当不起姑娘这般夸赞,你不也得十三爷看重,对你秦家百般照拂?” 宝钗这话意有所指,让自视清白的可卿如何能忍,当即回怼道:“哼……十三爷古道热肠,扶危济困只当平常,又岂是对我秦家照拂!” 听了这话,宝钗被触动心弦,忍不住叹气道:“是啊……往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就在这时,厢房内秦钟伤口已被处理好,太医在邓安陪同下走了出来。 可卿撇下宝钗,迎上去感激道:“多谢了!” 只听太医答道:“姑娘不必言谢,都是些皮外伤,养几日也就好了!” 而邓安远远瞧着宝钗,立马就迎上前来:“薛姑娘,您何时来的?也没人告诉奴才,怠慢了您真是该死!” 宝钗面带微笑,说道:“怠慢我倒没什么,要是怠慢了这位姑娘,你十三爷可不得罚你!” “这……”邓安不明所以,这话他听着感觉怪怪的。 “姑娘,奴才先送太医出去!” “去吧!” 在可卿道谢之后,邓安便领着太医出去了,院内又只剩下两个女子。 看着对瞪了自己一眼,就要转身进入房里的可卿,宝钗忍不住问道:“姑娘对我何故有如此敌意?” (本章完) 247.第247章 更喜微胖型 第247章 更喜微胖型 停下脚步,可卿冷冷道:“跟贾家有亲的,难道会有好人?” 想起连日来家中遭遇的祸事,她自然会心气不顺,迁怒于宝钗也很正常。 事实上,宝钗也猜到会是这个可能,故而此刻她并不感到意外,更未有对可卿生出额外敌意。 “你们两家的事我知道一些,这其中着实是有误会,为此贾家也承受了代价……我明白姑娘心中有怨,但又何必牵扯到其他人!” 宝钗的坦然叙述,让可卿自知理亏,刚才的话她确实没道理。 “与贾家有干系的多了,远的不说东宫便是,难道太子也不是好人?” 听到这话可卿就不淡定了,连忙找补道:“我可没这么说!” 她刚从东厂大牢出来,如果宝钗拿这件事做文章,将她再送进去也是轻而易举。 宝钗面露笑容,说道:“可见说话得留有余地,你说是吧?” “你说是就是吧……恕不奉陪了!” 言罢,可卿直接走进了厢房,她怕自己再口不择言,被人拿住了把柄。 宝钗拿出香囊,正打算交给当值宦官后离开,却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人在何处?” 声音自是朱景洪的,这厮以出恭为名溜出了乾清宫,一路飞奔回了承明院,正好遇上邓安送走太医。 “回十三爷,两位姑娘都在!” “两位姑娘?”朱景洪极为诧异。 难道邓安这厮,把秦钟也当女孩儿了?朱景洪如此想道。 只因秦钟长相清秀柔美,把他当女孩儿也不离谱。 然而等他进了大门,看见前方卓然而立的宝钗,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到这里? “见过十三爷!” “原来是宝姑娘,伱找我有事?” 拿出香囊,宝钗笑着说道:“十三爷落了东西,难道都不知道?” 朱景洪低头一看,革带上果然是空的,于是笑着上前道:“劳烦姑娘专程跑一趟,多谢你费心了!” “物归原主,十三爷既有贵客,臣女就不打扰了!” 接过宝钗递来的香囊,朱景洪笑着说道:“她们是我朋友,我替姑娘引见一番?” 日后要一起生活,现在认识下来也不错,朱景洪是这样的打算。 “我们已经认识了,不劳烦十三爷引见!” 这丫头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大火药味儿?她莫非是吃醋了? 朱景洪想想觉得不太可能,他的印象中宝钗知礼沉稳,那会有这些小儿女之态。 他哪里会知道,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遇到他这样气度身份的人,再优秀的女孩也难保持自矜,何况宝钗本就倾心于他。 “额……这!” “姑娘来都来了,何不进去坐坐?” “十三爷有贵客,我在这里待着,怕是不太好吧?” “若是因我怠慢了客人,那我可就罪莫大焉了!” 听到这话,即使朱景洪再迟钝,也知眼前这丫头是吃醋了,于是他忍不住多看了宝钗,毕竟对方这样实在少见。 其实他很想告诉宝钗,虽然秦可卿也足够优秀,但在他这里比宝钗还是差了一丢丢。 原因有三,一是他最先遇到宝钗,先入为主让其占了先机,在他心中烙印最深。 二是此前在金陵遇刺,宝钗临危不乱而献策,让朱景洪极为敬佩。 其三则是现在,宝钗成为侍读待在宫里,与朱景洪每日见面感情升温,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朱景洪喜欢微胖一点儿的。 他这可不是好色,而是觉得丰满一点儿的,以后能帮自己镇得住江山。 “你一直盯着人家做什么?”被朱景洪看得不自在,宝钗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额……我看姑娘今日,比以往更美了几分!” “又胡说了!” “走……外面凉,我们进去说话!” 也不管宝钗愿不愿意,朱景洪拉着她衣袖就往里走。 其实他是想拉手,可宝钗一定会挣脱,所以他干脆退而求其次。 即使如此,宝钗依旧不依道:“别拉拉扯扯,给人家看见了!” 可惜她没挣脱,便任由朱景洪带着她进了厢房,里面可卿正在照顾秦钟。 见朱景洪进来,可卿立马起身上前,而后极为恭敬跪到地上。 “臣女参见十三爷,叩谢十三爷救命之恩!” 说完这话,可卿一连磕了三个头,逼得朱景洪想要上前搀扶。 跟在他身侧的宝钗,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于是先一步上前将可卿给扶起。 “姐姐不必多礼,十三爷耳根软心更软……若你不小心磕着碰着,他不得心疼死了!” “快起来吧!” 听到宝钗说这些,后边儿站着的朱景洪哭笑不得,暗道自己又被这丫头内涵了。 果然女人吃起醋来,就会变得不可“理喻”。 这时,躺在床上的秦钟也撑着身子要起来,想学着可卿一样给救命恩人磕头。 在东厂受刑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刚才有多绝望此时他对朱景洪就有多感激。 只听朱景洪淡定道:“躺着吧,不必行礼了!” “多谢十三爷搭救!”秦钟虽未下床,但也坐正身子郑重行礼。 此刻,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自有宦官给他端来热茶,当然也少不了宝钗一份。 看着恭敬站在眼前的可卿,朱景洪平静道:“姑娘不必拘束,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既有我打过招呼,东厂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你们可以安心了,回去后静心养伤便是!” “十三爷的大恩大德,臣女永世难忘!” 言罢,可卿又要跪下,这次朱景洪手疾眼快,起身将其搀扶起来。 可卿就跟触电一般,本能就往后退了两步,让刚上手的朱景洪颇有些失望。 这时宝钗在一旁说道:“十三爷,你可别吓着人家姑娘!” 朱景洪回过头,看向宝钗说道:“宝姑娘,你不觉得……今天你话格外多些?” 端起茶杯,宝钗慢悠悠道:“臣女却不知道,大明律哪一条说了,话说多了要犯法!” 若不是有可卿在,此刻朱景洪绝对会收拾宝钗,这丫头还真当自己好说话呢。 “秦姑娘,你看宝丫头牙尖嘴利这样,是不是讨嫌得很?” 然而在可卿眼中,宝钗几次出言都在替她解围,再看宝钗也觉得顺眼了些。 “十三爷,臣女却觉得……薛姑娘所言有些道理!” “啊?这……”看向可卿,朱景洪格外惊讶。 这两位何时站一边了? 可卿此前埋怨宝钗,是因为薛家跟贾家有亲,此刻她改变对宝钗的态度,很大程度是因为朱景洪。 所谓爱屋及乌,宝钗与朱景洪关系甚笃,自然会扭转可卿的看法。 接下来,三人说了一阵话,但主要是宝钗二人在聊,朱景洪反倒成了旁听,只能时不时的插一句话。 (本章完) 248.第248章 定计 第248章 定计 【我来看看,想刀我的人有多少!】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朱景洪也不好多留可卿,随即便命邓安送其姐弟出宫。 他是从乾清宫溜出来的,耽搁太久万一老头儿生气,那才叫得不偿失。 “姑娘慢走!” “秦姐姐慢走!” 朱景洪与宝钗宛如一对璧人,并肩站在承明院大门口,目送着可卿姐弟离开。 可卿二人行礼后,在邓安引领下往宫门外走去。 人都走远了朱景洪还望着,一旁宝钗调笑道:“十三爷,若是舍不得……何不将这位秦姑娘留下!” 转头看向宝钗,朱景洪表情严肃道:“宝丫头,你若再敢胡说,我可就要辣手摧了!” “你……” 虽然宝钗不服气,但她着实信不过朱景洪的人品,怕他当真做出过激行为,于是老老实实的闭嘴。 正当朱景洪想乘胜追击,却听身旁宦官提醒:“十三爷,有人过来了!” 放眼望去,果有一蓝袍官员靠近,朱景洪对此人大致有些印象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倒是宝钗认出了来人,正是她的姨丈贾政。 靠近承明院大门后,贾政亦发现了宝钗,他没想到会在此碰上这位外甥女。 “臣贾政……叩见十三爷!” 听来人自报姓名,朱景洪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曾在乾清门外见过此人。 示意贾政起身后,朱景洪问道:“你找我有事?” “回禀十三爷,您派薛蟠找寻洋人,耗时三月如今他已到京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看了一眼身旁宝钗,果然发现这丫头喜形于色。 “此事我知道了,今日我不得闲,后面找时间出宫去看看!” 说这话时间,朱景洪想到了黛玉。 穿越半年多时间,这位与宝钗并列第一的金钗,如今他还未能得见,或许这次顺道也可见识一番。 眼看朱景洪没了下文,贾政只得接着禀告:“十三爷,还有一事!” “说吧!” “薛蟠受应天知府贾化所托,将其为太上皇所备之寿礼,带至京城想请十三爷代为敬献!” “代为敬献?”朱景洪不明白意思。 于是贾政只得解释一番,简单来说是以朱景洪名义送礼。 “这样只怕……不太好吧!”嘴上是这么说,实则朱景洪已经意动。 关于给太上皇的寿礼,现如今他还没啥好想法,贾雨村这一手可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至于对方此举有攀附之意,朱景洪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金陵见识过贾雨村的手腕,这厮或许人品不太好,但能力确实非常强。 手下有这么个人,说不定何时就能用上。 这时贾政说道:“贾化敬重十三爷故而献礼,东西并不十分贵重,只是难得用心而已,十三爷不必心有挂碍!” “嗯……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应了这么一句,朱景洪直视贾政,问道:“还有事没有?” “臣已无事!” 走下台阶,朱景洪经过贾政时说道:“薛姑娘也在,伱是他的长辈,想必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朱景洪径直离开,他现在很担心皇帝生气。 下了台阶,宝钗恭敬行礼:“拜见姨丈!” “不必多礼,宝钗……前些日子可多亏你说情,才为你珍大哥求得一线生机!” 宝钗极为谦逊道:“姨丈客气了,仰赖十三爷宽宥,方才给了珍大哥机会,我不过是描补了几句而已!” 大恩不言谢,贾政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纠结此事。 二人闲聊了几句,贾政忍不住提醒:“你娘可一直念着你,如今你兄长回来了,你或可向娘娘告个假,出宫回去看看也好!” “外甥女正有此意,只是如今圣寿节在即,此事还得缓缓再说!” 宝钗二人正聊着,朱景洪已飞奔至乾清宫,此刻受召的裘良已经到了,且与皇帝商讨已至尾声。 毫无疑问,朱景洪是来迟了。 “怎么现在才来?”朱咸铭面带不满。 低着头进入暖阁,朱景洪面带惶恐道:“方才出恭,发现未佩香囊,儿子就回了承明院一趟!” 这话半真半假,倒也暂时瞒过了皇帝。 “赶紧进来,把详细情况再说一遍!” “是!” 见朱景洪靠近,裘良极为恭敬行礼:“见过十三爷!” 裘良年过五十,一打大圆脸看起来极为富态,脸上的笑容更是和煦慈祥。 若是外人得见,只会认为他是个富家翁,绝想不到这厮在京统管上万军队。 十年前东华门事变时,裘良任职左翊卫指挥同知,便是他和党羽打开了宫门,护卫着朱咸铭一路杀往东宫。 “裘将军客气!” “有关锦衣卫的计划,还得请十三爷详细告知!” “此事是由南城千户所商议,具体情况……” 朱景洪的陈述要详细许多,讲了七八分钟才大致说完,期间裘良本人还问了几次。 “裘良,你怎么看?”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着实冒险了些!” 端起茶杯,朱咸铭淡定道:“可朕却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陛下圣明,臣以为也是如此,只要周密部署严加戒备,白莲反贼便掀不起风浪!” 裘良前后一百八十度转弯,偏偏这厮脸不红心不跳,仅这脸皮就够朱景洪学的了。 这时皇帝接着说道:“计划之中,涉及到顺天府,京营和侍卫亲军,朕到觉得太过麻烦,协调配合起来太过艰难!” “所以朕的意思是,只由你和锦衣卫协作,把这件事给办妥当!” 听到这里,朱景洪总算明白了,为何老头子只叫裘良过来,原来是对此事早有打算。 这样安排很合理,只因计划参与的环节越多,出纰漏的可能就越大。 裘良深得皇帝信任,首要原因就是他听话,皇帝说什么他都无条件服从。 此刻,即使感觉差事棘手,裘良仍语气坚定答道:“臣领旨!” “你觉得……出多少人马可以办成此事?” 裘良思索之后,谨慎答道:“回禀陛下,至少要一千人,能有两千人最稳当!” 即使锦衣卫要抓的人翻倍,也不过要抓七十多人,算上其家人最多二三百人。 五城兵马司出动两千人,再加上南城千户所的人,官军可以说占据了绝对优势。 只听朱咸铭说道:“两千就两千,你先回去准备,晚些兵部会发调令!” 除侍卫上直军,朝廷所有军队包括京营,理论上都由兵部发令调遣,五城兵马司也不例外。 这种两千人规模的调动,有兵部调令才算程序合法。 军事调动乃是大事,不加约束必将酿成大祸,所以朱咸铭没想绕过兵部。 “臣明白!” “今日议事就到此处,你们都退下吧!” 朱咸铭开始赶人,只因他还有几十份奏疏没看,时间可是紧巴巴的。 这二人退出了大殿,一路闲聊着往外走去。 朱景洪问起了裘鸿,才知这厮驻防在神都城外,且年后应该会官升一级。 为此,裘良还专门感谢了朱景洪,说有他照拂才有裘鸿今日。 (本章完) 249.第249章 二龙相见 第249章 二龙相见 正统十年,十月十七。 宁寿宫内外,已布置上各式仪仗,比之往日更热闹了许多。 今日是圣寿节前一天,皇帝本人将携皇室一众晚辈,先一步向太上皇拜寿。 宁寿门外,一众宗室子弟陆续到场。 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乃是到场宗室的主要成员,如今已到一百七十八人。 至于其下的镇国中尉等爵,今日并无资格前来朝贺,只能待在家里面北祝寿。 因为降等袭爵的缘故,现如今宗室郡王共有十六人,以忠顺王为代表已到九人,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闲聊着。 这时有人提醒道:“是六爷来了!” 能被这些宗室称为六爷,大明朝也只有朱景渊了。 郡王如今稀少,亲王则是少之又少,加上未册封的朱景洪也不过两人。 故而现今,大明只有朱景渊一位亲王,地位尊贵已至极点。 “六哥(爷)!” 众人称呼各异,全部都迎了过去,刚到场的朱景渊成了宁寿门外的焦点。 “三哥,你怎么又瘦了,身子可得保养好!” 朱景渊面前,站着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面无血色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在老大老二亡故之后,行序老三的广阳王朱景润,便是实际上的皇长子。 “六弟,为我这身子,请了不知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想来我是天命如此……非有福之人罢了!” 朱景渊笑着说道:“欸……三哥这话言过其实了,所谓病发于体起于心,只要三哥安心静养,想来必会康复痊愈!” 转过身子,看向一侧的另一郡王,朱景渊问道:“五哥,你说是吧?” 云阳王朱景泽,在皇帝子嗣中排第五,性格木讷寡言少语。 “六弟说得是!”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看还是别说病啊痛的,说点儿高兴的事吧!” 这个时候能出来活跃气氛的,也只有忠顺王朱咸镆这位长辈。 “说的对……不知诸位,都给太上皇的准备了什么寿礼?” 顺着这话,众人便各自讲述准备好的寿礼,场面可谓极其热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人大声的提醒,却是太子朱景源到了。 大家恭维老六是因人情世故,但拜见太子却是国家制度,哪怕老六朱景渊也不例外。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一众宗室郡王和将军们,跪下向朱景源行了大礼,这是朱景渊享受不到的待遇。 朱景渊最后一个跪下行礼,这让他感觉极其不适,偏偏又不能明着跟太子对着干。 “哟……六弟,你何故也行如此大礼,伱可是堂堂的亲王!” 太子走到了朱景渊面前,语气中带有揶揄之气,显露出这两兄弟不同寻常的关系。 即使太子没叫起来,朱景渊却已自顾起身,而后说道:“四哥,您是堂堂太子,国家储君……臣弟哪敢造次!” 现场情况就成了,其他人都跪着还未起来,仅这兄弟两人站着说话。 “四哥,这两天弟弟腿疼,您不会介意吧?”朱景渊语气轻佻,看样子是想激怒太子。 毫无疑问,朱景渊的目的达到了,此刻太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六弟,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了,又何必问我这哥哥,毕竟你也没把我放眼里!” 这两位在此地斗法,其他人可就遭老罪了,只能尽可能的低下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卷进去。 忠顺王朱咸镆小声提醒道:“两位殿下,圣上仪仗过来了!” 皇帝的仪仗过来了,意味着皇帝本人就在后边儿,这架自然也就吵不起来了。 当然了,此刻宁寿门外的情况,已传到朱咸铭耳朵里。 这让他非常不满,可也只能压制住怒火,否则闹大了还是他这皇帝被看笑话。 “这两个混账!” 在朱咸铭生气时,他的辇轿已出现在一众宗室眼前,此刻这些人已按爵位高低排班站定。 在朱景源的带领下,众人齐齐跪拜伏于地,而后叩首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辇轿落下,朱咸铭在程英搀扶下起身,走出辇轿后站到了朱景源面前。 瞥了一眼几个儿子,朱咸铭语气冷淡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随着朱咸铭的到来,现场气氛便凝重了许多,此刻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在宁寿门外让出了一条路。 看了一眼宫门上的匾额,朱咸铭沉声道:“走吧,去朝见太上皇!” 在十几名宦官的引领下,朱咸铭当先往宫门内走去,后面则是两位嫡皇子跟着,再然后便是一众郡王们和其他宗室。 虽是亲父子,然而因为客观存在的隔阂,导致朱咸铭很少到宁寿宫来。 进了宫门之后,里面除了装扮得更喜庆些,其他倒与平常变化不大。 而此刻,太上皇朱心堪已穿上久违的十二章纹团龙袍,正坐宁寿宫正殿御座之上。 和朱咸铭一样,朱心堪亦是心情复杂,此刻的他想到了很多。 看着殿外逐渐靠近的儿子,他的心情却逐渐变得平静,因为想太多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儿子朱咸铭,叩见太上皇!” 跟着朱咸铭进入殿内,仅有郡王以上的十来人,此刻这些人也都跟着跪下,其他宗室则在殿外排班参拜。 “吾儿免礼!”朱心堪语气平和。 “谢父亲!” 所谓朝贺,也没太多固定仪式,参拜之后便是众人轮番敬贺,一番下来也耗费了十几分钟。 到最后,所有人参拜完毕退出大殿,接下来就是等待赐宴,吃完之后本次朝贺才算结束。 宁寿宫正殿内,只剩下朱心堪父子二人。 正位上,朱心堪喝了一口热茶,方才抬头问道:“老四……今晚怎没看见小十三?” 朱咸铭淡定道:“今天下午有大事,这小子闲不住出宫去了,说是赐宴之前会赶回来!” 赐宴时间在中午,离现在有将近一个时辰,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他在金陵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朱心堪大有深意道:“视文武官员为无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小子有几分狠劲儿!” 这一点朱咸铭自然清楚,所以他已不再轻视这小儿子,并愿意给他机会去折腾。 “瞎闹罢了!”朱咸铭轻飘飘答道。 捋了捋斑白的胡须,朱心堪平静问道:“如今小四小六相争,已闹得鸡犬不宁,你还要把小十三拉进来?” 这样禁忌的话题,除了皇后可以过问,也就这位太上皇敢提。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咸铭一句话,让大殿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即使地位尊贵如朱心堪,此刻也被自家儿子震住。 (本章完) 250.第250章 太上皇的交易 第250章 太上皇的交易 事实上,还真就是朱心堪想多了,朱咸铭并无扶持朱景洪的意思。 储君乃国之根本,朱景洪虽长进不少,却性格莽撞且文字不通,怎么看都跟储君沾不上关系。 只要他朱咸铭不傻,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除非两个嫡子全没了。 如今任其折腾,不过是用他的刁钻本事。 “老四,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朱心堪依旧语气平和。 却听朱咸铭冷漠道:“爹,有些话还是不要随便说,惹出麻烦对大家都不好!” 圣寿节在即,父子二人此番交谈,却如同仇人一般,细细想来着实没啥意思。 “是啊……惹出麻烦来,确实对大家都不好,尤其容易惹来身后骂名!” 朱咸铭已明显感觉到,这次会见气氛和以往不同,亲爹今日说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最关键的是,今晚说的还是禁忌话题,这让朱咸铭更是心里不舒服。 若是老头子不识时务,明日圣寿节也搞幺蛾子出来,他就不得不提前打算了…… 面对心里生出的疯狂想法,朱咸铭感到有些不安。 “老四,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朱心堪沉声道。 “父亲今日之言,着实让我不解!” 此刻,朱咸铭目光冷冽,殿内已弥漫起杀气。 感受着当年熟悉的气氛,朱心堪突然问道:“老四,你做皇帝已有十年……” 看着慢悠悠开口的老爹,朱咸铭逐渐淡定下来,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已能心平气和亲爹说话。 “这些年,伱在那把椅子上干得不错,至少比我要强许多,放眼古今帝王,你亦是其中佼佼者!” 现在又夸上自己,老头子究竟是何目的? “世祖爷打下的疆土,在你的手里巩固,桀骜不驯的四方蛮夷,在你征讨之下重新归服……” “这十年来,你通运河修长城,布恩德于四方,施教化于天下,四夷俱服万国来朝……” “如此功绩,足以媲美汉文帝,唐太宗……” 越夸越离谱,老头子究竟是何目的? 朱咸铭心里犯着嘀咕,但不得不说这些话听着舒坦,只因这话来自前任皇帝他的父亲。 然而下一刻,朱心堪感慨道;“可惜啊……你离千古一帝,就差一点儿!” 虽被勾起了好奇心,朱咸铭仍不咸不淡问道:“不知差了哪一点儿!” 朱心堪沉默了几息,而后与儿子四目相对,答道:“还差个好名声!” 这一刻,朱咸铭眼中杀气更盛。 他已经在思考,究竟是谁撺掇的太上皇,在圣寿节前说这些话,来故意给自己难堪。 没理会朱咸铭的想法,朱心堪接着说道:“当年那些事,你无论如何遮掩,都逃不过悠悠众口……” 眼看老头子越说越离谱,朱咸铭忍不住看了看左右,好在殿内并无其他人伺候,这些犯忌讳的话不怕被听了去。 “即使你把正统大典修成古今第一书,只怕天下人也不会记得,你是顺位继承的……” “爹,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朱咸铭发出威胁。 “老四,爹活不了多久了!” 活不了多久,意味着把生死看淡了,这是告诉朱咸铭威胁没用。 眼中虚浮之色褪去,朱心堪目光如炬道:“但你的污点……在我死之前,可以替你洗干净!” 这话让朱咸铭来了兴趣,于是他问道:“如何洗清?” “从今日起,我可亲口言于天下臣民,当年之事……是老大意图谋反,你是奉诏讨贼!” 太上皇自退位后便被隔绝内外,关于东华门事变的定性,一直是由朱咸铭主导。 没有朱心堪本人的背书,朱咸铭安下的一系列罪名,都可以称得上是自说自话。 而如果老皇帝愿意配合,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可信度将会达到高峰。 “爹……你突然这么说,只怕有条件吧!”朱咸铭面露思索。 叹了口气,朱心堪答道:“我的条件,恰恰也是为你着想!” “说来听听!”朱咸铭依旧淡漠。 说到最关键处,朱心堪越发平和:“你要赦免当初被定罪的官员和后人,不再打压当年与你不和的武勋,展现你皇帝心胸之宽广,包容万物之气度!” 这样的行为,朱咸铭完全没想过,乍然听到便让他生出了疑心。 “是不是被打压的那些人,给老子头灌了迷魂汤?他们想要干什么?” 察觉到朱咸铭的疑心,朱心堪便解释道:“老四……我一直待在宁寿宫,没人来跟我说这些,你的疑心可以收起来!” “当年之事我有责任,害不少人失了性命,如今我说这些……不过是想临死之前,对此补救一番罢了!” “你我父子,也算各取所需,你看如何?” 从始至终,朱咸铭都盯着老头子看,至少以他的城府来判断,没发现老头子有什么异心。 “爹……你糊涂了!”朱咸铭给出了这一句。 谁知朱心堪却笑道:“糊不糊涂……你心里有数!” “明日圣寿节万国来朝,可是你我父慈子孝的好时机,你好生考虑吧!” 对朱咸铭来说,权力地位已至极巅,财富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所以他能追求的也就身后名了。 这些年他修大典,派军队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为的就是用功业掩盖罪行,本质上还是为了名声。 所以朱心堪今晚这番话,对他而言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如果老头子真愿意全力配合,那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将有可能被洗刷干净。 到时有太上皇背书,天下臣民都会相信他是奉诏讨贼,奉旨顺位继承的皇位。 “这里太闷了,儿子出去走走!” 朱心堪笑着说道:“去吧,午时赐宴回来就行!” ……………… 当朱咸铭起身离开时,朱景洪已到了五城兵马司,坐到了裘良的位置上。 把玩着手中令箭,朱景洪徐徐说道:“裘都知,贼人有六十九人,连同党羽四百三十八人,今日要将其一网打尽……你有多大把握?” 裘良恭敬答道:“十三爷,若南千户所引领有方,想来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把责任全推给了李文钊,人跑了就是锦衣卫引领无方。 裘良这厮,一副憨憨富家翁的模样,其实却是个大聪明人。 裘良话刚说完,就有士兵进来禀告,说在哪里又抓到了什么人。 这已是第二十几人来禀告,所以朱景洪对任务进度有掌握,他在这里完全就是当个收音机。 之所以跑出来,自然也有私心。 只因他很清楚,现在出现在宁寿宫,那必然会被两个兄长缠上,到时候可就难做人了。 以往圣寿节时,他是谁都不买账,今年他总不能再如此,所以干脆跑宫外来躲着。 好在皇帝也没强求,倒让他少费了一番口舌。 (本章完) 251.第251章 宁荣街 第251章 宁荣街 正当朱景洪百无聊赖等消息时,却见一副千户飞奔而来,神色间满是焦急之色。 没等对方开口,朱景洪便大致能猜到,肯定是有坏消息传来。 “怎么了?”裘良语气中带有质问,显然他也猜到情况不妙。 “大人,北城的柳树三巷的逆犯,竟在家里挖了密道,逃到外围打伤军士跑了!” “如今锦衣卫跟咱们的人正在搜捕,在逆犯住处查到了大量书信,可知此人是一位香主!” 此前已查到两位香主,眼下这人显然不在预料中,否则抓捕定会加强戒备。 “人犯已经逃掉了?”裘良沉声问道。 来禀告的副千户答道:“锦衣卫的人在追,暂无消息传来!” 瞧了眼主位上的朱景洪,见其并无发火的迹象,裘良安心了许多。 “你们是吃干饭的?赶紧搜捕去,跑了人犯我饶不了呢!” 裘良这富家翁发起怒来,此刻也是威慑力十足,让这副千户战战兢兢不敢多说。 “是!” “十三爷,手下人办事不力,臣会严加惩处!” 此时主动认错追究,自然比朱景洪问起要好,裘良可谓深谙为官之道。 “不急,不是在追捕吗,此人还不一定能逃得掉!” 然而听了这话,裘良反倒紧张起来。 因为这话意味着,一会儿如果人跑了,朱景洪还是可能追究此事。 裘良忐忑之时,朱景洪已经拿起案上的折檐毡帽,戴到头上后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往大堂中央走了去。 他这一动,可让旁人不淡定了,比如裘良便勾着腰跟了过来。 而在大堂之外,在此静候的还有两位都指挥佥事,以及几名指挥使和指挥同知。 这些人,都是京里的实权武官,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般的人物,而此刻却如绿叶一般陪衬在侧。 今日朱景洪穿着斗牛服,手腕上束着护腕,如此穿搭显得格外干练。 待他走出大堂,此刻太阳已经高升,阳光撒在人身上,只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站在大堂外的台阶上,朱景洪目光扫过下面众人,徐徐说道:“今日宁寿宫赐宴,我爹还等着我带回捷报,今日若有人走脱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都别在这儿等着了,下去督促好各自部下,倾力配合锦衣卫抓捕!” 说完这话,朱景洪看向裘良,问道:“裘都知,你说是吧?” 询问裘良,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毕竟人家才是此地主官,分配任务是人家的事。 面子是相互给的,只听裘良答道:“十三爷所言有理!” “伱们也都各自回去吧,督促部下严加戒备,以防反贼狗急跳墙,提前闹出事端来!” “是!” 众人答话之后便离开了,他们分别负责京城不同区域治安,这个时候返回指挥岗是应该的。 抓捕行动已然开始,便不存在打草惊蛇的说法,所以兵马司各部都可以动了。 “十三爷,若是有人逃走,圣上那边……只怕……” 听到裘良这话,朱景洪拍了拍他肩膀,而后笑着说道:“裘都知,你是我爹的爱将,还担心这个?” “十三爷,圣上钦命之任,臣若不能办好,哪有脸称陛下爱将!” 朱景洪笑容更甚:“你能这么想,便不辜负圣上之隆恩了!” 刚才朱景洪警告的话,其实是说给下面人听的,只因裘良这等人物的荣辱,完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他本就不需有太强的能力,在这个位置上只用其一个“忠”字,只要裘良一心忠于皇帝,那他都指挥同知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若今天有漏网之鱼,兵马司就要竭力补救,明天可一定不能出事!” 裘良越发恭敬道:“这一点微臣明白,也请十三爷知会翊卫司,以及增派驻防城内的京营诸军!” 朱景洪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会上奏圣上!” 兵权这种事很敏感,即使朱景洪有莽撞的人设,也不敢在这种事上犯忌讳。 接下来二人便是闲聊,对下面人来说了不得的大事,于他二人却算不得什么。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一百户飞奔入内,一看就是有新情况要汇报。 “启禀十三爷,都知大人……逃走的逆贼,已窜逃至宁荣街……” “宁荣街?”听到这个名字,朱景洪觉得有些耳熟。 “蠢货,如何让他们逃到了那边?”裘良大声呵斥。 宁荣街及周边街道,是高级武勋宅邸聚集之地,若人犯在这些地方闹出事端,那麻烦可就大了。 然而下一刻,又有一百户飞奔而至,神色慌张道:“启禀十三爷,疑犯已潜入荣国府内,王千户已带兵将荣国府包围!” 听到是荣国府,裘良反而松了口气,毕竟这两家已在朝中失势,即使出点儿事也没法寻他麻烦。 但此刻,朱景洪却表情严肃起来。 “走……过去看看!” “十三爷,贼人已被围困,今已插翅难逃,您何必纡尊降贵……” “裘都知,明日是太上皇圣寿节,贾家跟太上皇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 “若他们出了差池,只怕圣上脸上无光,到时连我都得挨骂受罚!” 听到这话,裘良更是表情凝重,而后答道:“是!” “走吧……我们去看看!” 朱景洪到五城兵马司,有三百旗手卫军士护送,此刻裘良又增派了二百人,沿途更是有军士提前清场,一路上他们前行畅通无阻。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一行出现在宁荣街,期间又收到了三次奏报。 最新的情况显示,五名贼人潜入了荣国府内,杀死六名婢女的同时,还绑架了贾赦兄弟二人。 之所以能准确找到他俩,是因为这兄弟二人正在议事,被贼人绑着小厮找到了。 如今这些人就藏在荣禧堂内,已被锦衣卫和兵马司的人围住。 此刻,朱景洪坐在轿子里,外面是裘良跟李文钊,以及兵马司的其他武官。 “十三爷,这件事……只怕要向圣上禀告!”裘良提出了建议。 朱景洪语气不善,沉声道:“差事办成这个样子,如何向圣上禀告?” 走出轿子,朱景洪目光扫向左右,众人尽皆底下了头。 “难道把难题甩给圣上?” 难题当然不能甩给皇帝,所以这件事得处置完毕后,才能将前因后果一同上报。 荣国府大门外,已被军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方圆一里范围内已被戒严。 走到荣国府大门外台阶下,看了眼上方“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朱景洪不由感到极为荒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到荣国府,会是当下这般情形。 (本章完) 252.第252章 宁国府内 第252章 宁国府内 走上荣国府大门台阶,朱景洪缓缓转过身,看着下方李文钊说道:“李文钊……” “臣在!” “抓捕人犯,你们锦衣卫最拿手,这件事由你们进行处置,其他人我不管……贾赦兄弟二人不能死!!” 在圣寿节的节骨眼上,若这两个人死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别看准噶尔和扎萨克跳的欢,下面还有多少人是面服心不服,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是!”李文钊答得干脆。 这次抓捕任务,本来就是由他们主办,最棘手的任务由他们承担,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们现如今有何打算?”朱景洪问道。 李文钊答道:“回十三爷,或可用烟熏!” 眼下强攻肯定不行,烟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在朱景洪看来可行性很低。 “先劝降吧……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投降,可以饶恕他们的性命!” 听到这话,李文钊忍不住提醒:“十三爷,只怕……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不管他们是否相信,总可以试一试……生与死的抉择,难保他们不会失去理智!” “有一线生机,没人会轻易放过,当初那位王神使……为了活命还不是招了!” “劝降,要动脑子……伱明白吗?” “臣明白!” “准备去吧……要想好话术,要周密计划!” 事实上,朱景洪说的全是废话,办法还得靠李文钊去想。 待李文钊离开后,朱景洪又向裘良招了手,后者小跑着赶了过来。 刚才的话裘良听到了,朱景洪已将责任划给锦衣卫,他就不用担心荣国府死人了。 “十三爷,您有何吩咐?” “给我找一张强弓来!” 一听这话,裘良当即警觉起来,随即问道:“十三爷,您不会是想……” “几个被团团围住的蟊贼,难道还能伤得了我?” 自从在金陵遇刺后,朱景洪格外注重自身安全,每次出宫必有上百护卫,当然暗地里会有更多护卫。 虽然谨慎了许多,却不意味着他成了怂包,当下这层层围困的局面,让他着实不可能被贼人吓住。 “放心,我不会跟他们硬拼,只是远远的观望,等着找机会便将其射杀!” 朱景洪射箭的本领,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知道他只是想远处射杀,裘良才放下心来。 “去……找一张硬弓来!” “是!” 老实说,对这座荣国府,朱景洪很有兴趣,故而此刻他走进了大门。 在他前方,是两排共二十人的人墙,这些身着重甲的士兵,即便是火铳直射也能硬抗。 这样的重甲士兵,此刻共有五十人环绕朱景洪,护送着他走进了被戒严的荣国府。 大门左右都站着士兵,通过之后就是仪门,进了仪门就是荣国府的会客大厅。 终于,跟进来的裘良忍不住开口:“十三爷,不能再进去了!” 越过会客大厅,在往里走就是荣禧堂了,白莲教的贼人就藏在里边儿。 “硬弓拿来没有?” “十三爷,已经拿过来了!” 点了点头,朱景洪接着说道;“我就在里面的门外,看看锦衣卫如何劝降!” 拗不过朱景洪,裘良只得继续增派兵力保护,即便荣国府内已完全被军卒占据。 没错,真的是完全被占据,荣国府的其他主仆们,此刻全都被赶到了宁国府。 当朱景洪进荣国府时,惊魂未定的贾家众人,此刻正为家族担心着。 尤其是王夫人母子,此刻哭得是稀里哗啦,仿佛贾政已经遇害了。 而邢夫人跟贾琏,虽然神色间有些担忧,却没有表现得过于痛心。 当然了,处于极度担忧的还有贾老太君。 她所生两子一女,如今女儿已经死了,若是两个儿子再有个好歹,她是真的会活不下去。 向来吃斋念佛的她,如今不免怀疑是否得罪了神灵,否则近半年怎会遇上这么多麻烦事。 贾赦兄弟二人被擒,贾家能做主的就只有贾珍一人,可惜这厮完全没有胆气,从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 “林姐姐,大伯和父亲……他们不会有事吧!” 大厅角落处,探春脸上挂满担忧,希望能从黛玉处得到安慰。 可这种事情,黛玉也是头一次遇到,哪知贾赦二人能否存活。 “官兵已将荣禧堂围住,想来……能将两位舅舅救出!” 这些话虽从黛玉口中说出,但她自己其实都不太相信,在她看来这一结果难度实在太高。 那些贼人身手敏捷,而且个个悍不畏死,闯入贾家宛入无人之境,这般悍匪又岂能轻易对付。 这时有小厮进了屋子,气喘吁吁禀告:“启禀老太太,十三爷亲自过来了!” 贾家众人虽被撵出荣国府,但在宁国府行动并不受限,从大门处能观察到一些情况。 “竟然惊动了十三爷?”贾珍忍不住惊呼。 在惊讶的同时,贾珍也感到万分担忧,生怕这位爷又想起自己,再把刀驾到他脖子上。 倒是他的堂兄弟贾琏,此刻则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十三爷过来了,我得想个法子……好生伺候这位爷!” 紧接着,他的目光扫向了王熙凤,低声呢喃道:“凤丫头……或许有法子!” 当贾琏拉着王熙凤商议,想方设法跪舔朱景洪时,贾母和王夫人母子根本不关心谁来,他们只一心担忧着贾政的性命。 这个时候,站在角落处的林黛玉,却是低声细语道:“十三爷……” 毫无疑问,黛玉对这位素未谋面,却影响着贾家生死荣辱的人物,具有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说起来,她跟朱景洪还有些瓜葛,几个月前还送了她名贵药材,少说也值个几千两银子,其中一些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这时探春低声说道:“听说……宝姐姐还救过十三爷!” 迎春跟着开口:“可我却听莺儿说过,是十三爷救过宝姐姐,也不知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或许……都是真的!”黛玉低声细语。 其实她很羡慕宝钗,有自己倾心的意中人,且这个意中人也对她有意。 是的,冰雪聪明的黛玉,把一切事都看得透透的。 正因为知道这些,她才对宝玉感到失望,不明白这位二哥为何不愿长大。 书可以不读但事理得懂,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一心蜷缩于父母羽翼之下。 探春大概明白了情况,倒是迎春嘀咕道:“都是真的?这可就奇了怪了!” “可真羡慕宝姐姐!”探春忍不住感慨。 黛玉则道:“也不知她在宫里过得如何,一个人是否孤单无趣,公主是否好相处!” (本章完) 253.第253章 野心不小 第253章 野心不小 皇城,禁中,坤宁宫偏殿内。 不管外界如何繁扰,皇宫大内始终安静祥和,此刻还带有浓烈的喜庆之色。 “公主,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您要将这几篇抄满十遍才能歇息!” “宝姐姐,我对你如何?” 听到这话,宝钗不由得扶额,最终忍不住提醒:“公主,您就是对我再好,也得听皇后娘娘的话啊!” “宝姐姐,要不……你模仿我的笔迹,先帮我抄个几遍?” “公主,欺骗娘娘可是重罪,臣哪有这份胆量!”宝钗说完,本能还往后退了几步。 “宝姐姐,你这可让我伤心了,咱们朝夕相处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伱跟十三哥?” 听到朱云笙这话,宝钗感到极为错愕。 只见她左右望了望,见无旁人方才松了口气,随即问道:“公主,你这话是何意?” 朱云笙站起身来,一脸坏笑绕到宝钗身后,徐徐说道:“你房间里的画像,我可都看见了!” 只听这一句,宝钗顿时面露红霞。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宝钗吞吞吐吐问道:“公主……什……什么画像?” 见宝钗这局促模样,朱云笙似笑非笑道:“宝姐姐,你就别掩饰了,谁的画像你不比我清楚?” “若你今日帮了我,这件事我就帮你瞒着,如何?” “公主,你……” “若你不帮,若那天我不小心说漏嘴,你可别怪我!” 被人拿住把柄,宝钗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但见她面露担忧道:“可若让娘娘知道,只怕……” “你就放心吧,我爹我娘正在议事,这里又只有咱们两个,不会有事的……” 朱云笙安抚宝钗时,此刻坤宁宫正殿内,帝后二人也隔绝了外人,在小佛堂内议事。 宁寿宫太上皇的一番话,朱咸铭已全向妻子道出。 “你说说,老头子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背地里撺掇?” 盘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表情森寒的丈夫,杨清音沉声问道:“宁寿宫内外,你安插了那么多人,可曾发现有人内外勾结?” “并未发现!” “那这就是太上皇的意思,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如何试?”朱咸铭追问道。 “后天奉天殿赐宴,让太上皇为你正名不就行了!” 看了眼正在思索的皇帝,杨清音接着说道:“具体如何正名,你先拟出个草稿,到时让太上皇照着说!” 杨清音的这番话,纯纯是将太上皇当工具人,可见作为政治家她也冷酷而干练。 “你觉得……老头儿对当初的事,真的已经释然了?” 杨清音摇了摇头,答道:“释然只怕未必,想来是为身后事考虑,别忘了宁寿宫的甄太妃!” 点了点头,朱咸铭也倾向于这个答案。 “老头子让赦免十年前那些人,此事你怎么看?” “若太上皇没有异心,他说的话便有道理,当年各为其主,那些人你说犯了多大错,其实也未必……” “事过境迁,如今你已坐稳了皇位,赦免一些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这些人识时务,愿意承认当初是被老大蒙蔽,不得已参与了谋逆之事,就可以赦免他们!” 也就是说,那些被治罪的旧臣,在杨清音看来有利用价值。 只要这些人愿意配合做戏,就可以赦免他们。 “嗯……那就如此吧!”朱咸铭已有定计。 这些道理他自然想得到,只不过这些年来所有重大事项,他都愿意让皇后来帮着分析。 因为多年来的经验证明,只要皇后参与谋划他就顺,一意孤行时多有碰壁吃亏的情况。 “那好……我再去宁寿宫一趟!” 正当朱咸铭要起身离开,外面传来了程英的禀告声。 “陛下,东厂传了消息过来!” “何事?” “今日围剿白莲教,有一帮逆匪逃脱,已潜入荣国府内,把贾赦贾政兄弟绑了,如今被锦衣卫困在贾家大堂!” 这就是东厂的奏报,只提了是锦衣卫的人在围困,等于是把责任全压给了他们。 两个衙署是竞争关系,暗地里搞这些小手段,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听到这一消息,朱咸铭脸上就不好看了。 他可刚要跟太上皇和解,闹出这样事来就可能出变故。 “立刻传话锦衣卫,贾赦兄弟不能都死了,否则……他李庆祥也别干了!” 显然在皇帝看来,这件事已不只是南千户所的事,而是整个北镇抚司都要担责。 然而下一刻,只听程英小心答道:“启禀陛下,东厂还有一条消息,说……十三爷已亲赴荣国府处置此事!”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可就坐不住了:“什么?谁让他去的?这个混账!” “立刻让侍卫,去把他给我带回来!” 程英看了一眼皇帝,见后者并无异议之后,便吩咐了外面的小宦官去传话。 “今日圣寿节,你就由着老十三出去胡闹?这成什么样子?”杨清音语气不善,语气中带有质问之意。 “自金陵遇刺之后,这小子惜命得很……不会有事的!” 当然了,朱咸铭没有阻止杨清音,派侍卫去把朱景洪带回来,发怒的妻子他可不敢招惹。 “你还不走?”杨清音没好气问道。 “等荣国府的消息吧,然后我再去跟老头子谈!”朱咸铭平静道。 这边皇帝正在等消息时,朱景洪已上了一处阁楼,透过窗户可以俯瞰整个荣禧堂院子。 院子一周,至少围了锦衣卫上百号人,这些人皆为大盾和弩机组合,逆犯出现保证可以射成筛子。 锦衣卫的人正在准备劝降,现场气氛极为安静之时,却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这让朱景洪心头一紧,若非声音不是从荣禧堂传来,他都以为是贾政兄弟嗝儿屁了。 “怎么回事?”朱景洪不满问道。 大约十几秒后,便又侍卫前来禀告,说宁国府的奴才上房顶观察,被旗手卫士兵给射杀了。 在场所有高管都没当回事,唯有朱景洪心里叹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时,李文钊来到了朱景洪身后,禀告说锦衣卫已做好劝降准备。 “谁去劝降?”朱景洪问道,他以为李文钊会亲自去。 “卑职属下有位总旗,名叫陈云泰……不知十三爷可还记得?” “陈云泰……”朱景洪低声念了一句,对这个人他还是有印象的。 “是他去劝降?” 李文钊接着答道:“此人心思灵敏,今日主动请缨,臣便遂其所请!” 在今天这种敏感时刻,陈云泰主动请缨掺和这事,显然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同时也对自己的本事格外自信。 此人野心不小,就看看他的本事,若真能把今晚之事办妥,往后倒是可以栽培一番……朱景洪暗暗道。 (本章完) 254.第254章 劝降 第254章 劝降 当朱景洪询问情况时,甲胄在身的陈云泰,已经走出了锦衣卫的防护圈。 今晚这事儿非常棘手,处置不好后果极为严重,包括李文钊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大想亲自参与劝降。 但偏偏,陈云泰主动揽到了身上,为的就是在这关键时刻显声扬名。 他如今才是个总旗,虽在常人看来已是了不得人物,但陈云泰根本不满足于此。 在京城他毫无关系人脉,能依靠的李文钊也只是副千户,于他而言每往上提一级都是万难之事。 这不是能力强弱的问题,毕竟差事办得再漂亮,功劳也会落在上官头上,底下人最多喝点儿汤而已。 在陈云泰看来,想要做大官就得有大靠山,今晚朱景洪在场便是他崭露峥嵘的机会。 走到院子中央,陈云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且淡定下来,他知道朱景洪正在看着他。 总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十三爷身边……陈云泰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锦衣卫南城千户所总旗,奉千户大人之命来跟你们说几句话!” 陈云泰这话说完,荣禧堂内全无动静,然而陈云泰却是一点儿不慌。 “此刻内外已被重重包围,若你们冥顽不化,今日绝无活着出去的机会!” “现在,我们千户大人愿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伱们现在放下刀剑投降,就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荣禧堂内传出一道声音:“小子,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不会信你的鬼话,有种的就杀进来……我们弟兄换你们几条命也值了!” 陈云泰不以为意,接着劝道:“诸位,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自己活着难道不好?” “白莲教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值得你们这般为他卖命?” 普通教众和骨干会被洗脑,但能做到香主一级,只要脑子正常都会有权衡利益,所以陈云泰会说这些话。 “据我所知,白莲教香主每月支银二十两,一年也才不过二百多两银子,算上你们东抠西挪贪的那些,一年可能到手三百两银子?” “这点儿银子,一年能买多少地?在京城又能置办多大宅院?有了宅子田地你们可能安享富贵?” 陈云泰的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扣动人心,只因他知道讲大道理根本没用。 “但今日是个机会,只要你们投降出来,跟朝廷交代实情,你们就能将功折罪!” “今日之后,你们就是清白的人,不必再担心有官兵追查,可以让妻儿老小安稳度日!” 到了这个时候,还与官兵对峙而未提刀杀出,显然屋子里的人求生欲很强。 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儿,陈云泰才会朝这方向发力,根本没提贾赦兄弟的事。 阁楼之上,朱景洪沉声道:“这个陈云泰,倒是能说会道!”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扫向左右,而后问道:“你们说……这个陈云泰,能不能把人劝出来?” 这话引来一众高官议论,却没有得出统一结论,而院子里陈云泰的劝降还在继续。 “香主还能置办家产,其他人又有什么?” 陈云泰声音越发具有煽动性:“一个月几百个铜板,你们玩儿什么命?” 此刻阁楼上,听到最后一句朱景洪感觉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荣禧堂内,陈云泰的话触动了许多人。 他们确实不想死,眼下担心的是投降之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番简短商议后,有一壮实汉子喊话道:“我们降了也是死路一条,你别想骗我们!” 此人便是领头的香主,别看他外表粗犷,实际却是个细心之人。 “金陵王显乡你可认识?他是你们教中神使之一,此前他在应天被围,后来归顺了朝廷揭发同党,如今已在江宁置办了田地宅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话半真半假,京城的情况确实是王显乡泄露,但他本人如今已经坟头长草了。 “咱们的行踪……竟是王神使泄露?”屋内众人惊诧无比。 “听说王神使是出事了,却没想到他已背叛神教!” “他都当了富家翁,咱们这些人何苦卖命!”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作为香主的壮实汉子说道:“锦衣卫的话,也不能全信!” 对此众人并不反对,只因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紧接着,这壮实汉子喊话道:“我们投降,难保你们不食言,我信不过你们!” 眼看着有戏,陈云泰接着喊话:“若你们跟王显乡一样,愿意揭发白莲逆贼,这便是将功折罪……朝廷又岂会加害你们?” “你们不出来,便必死无疑,何不赌一把?赌赢了就能活啊,有什么比自己身家性命更重要?” 阁楼之上,听着陈云泰诱惑十足的话,朱景洪笑对左右道:“这位陈总旗,心思细腻反应灵活,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众人附和之际,朱景洪看向李文钊道:“李副千户,此人往后你可得重用,不要埋没了……” “十三爷教诲,臣谨记于心!” 此刻院子里,陈云泰越发诚恳道:“诸位,何不试一试?只要你们出来,就能活!” 不投降必死无疑,投降便有活的可能,在陈云泰循循善诱之下,几名人犯思维已被带偏,此刻已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出来吧,只要你们将功折罪,只要你们揭发同党……朝廷定会赦免你们!” “快些出来吧,若让城外被抓的那位神使抢先,你们的招供用处就不大了!” 这个时候,陈云泰甚至为屋内几人考虑起来,真可谓是大好人一个。 “你真没有骗我们?” “骗你们我断子绝孙!”陈云泰想都没想的答道。 “好……我信你一次,我们愿降!” “绝不会让你们失望!”陈云泰义正言辞。 在生死之间徘徊过久,便很少有人能坦然赴死,白莲教这几人的选择,着实称得上是人之常情。 几息之后,荣禧堂的大门被打开,白莲教中有两人出现在内,提着刀徐徐走了出来。 而下一刻,壮实汉子也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还押着贾赦兄弟。 贾赦兄弟巾帽歪斜,发髻散乱,显然在里面挨了揍。 几人走出大堂时,阁楼上的朱景洪已张弓搭箭,若情况有变他就要出手。 庭院内,陈云泰依旧面带诚恳,语气热忱道:“兄弟,为了家人,放下刀过来吧!” “你们真的不会食言?” “绝对不会!” “好……我信你!” 紧接着,壮实汉子丢下了武器,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之后,也都把刀剑扔到了地上。 (本章完) 255.第255章 去见林妹妹 第255章 去见林妹妹 “很好,你们弃暗投明,朝廷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这话,陈云泰转向身后,高呼道:“把家伙都收起来,不要伤了自己人!” 刚才分配任务时,李文钊已专门吩咐过,现场一切听从陈云泰的调遣。 此刻有陈云泰下来,锦衣卫众人便依令而行,各自将弩机放了下来。 “几位,跟我们回去问话,只要你们交代有功,朝廷自会有封赏!” 在陈云泰亲和的表情下,白莲教的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此刻他们还有顾虑。 可既然决定了赌一把,他们就不会想着回头,故而领头的香主第一个往前走去。 其余几人也都跟了上来,贾赦兄弟二人则立刻往旁边跑去,生死之间他俩速度飞快。 察觉到了异样,白莲教的几人转身查看,却让陈云泰以为他们要变卦。 “放箭!” 好家伙,刚刚放下去的弩机,此刻全部被抬了起来。 三十多张弩机被扣动悬刀,箭矢呼啸之声顿起来,白莲教的几人登时中箭。 关键锦衣卫拿的还是连弩,一箭出去立马又是一箭,现场响起了惨烈的叫声。 几息之后,至少上百支箭矢射出,让白莲教几人当场身死。 陈云泰往身后招了招手,便有其亲信下属上前来,被命令去查逆贼是否身死。 “大人,都已经死了!” 只听陈云泰高呼道:“来人,全部拖出去!” 刚才还说话的几人,此刻被扎成了刺猬,被校尉们拖着往外面去了。 就在这时,有侍卫飞快赶了过来,招呼陈云泰让其觐见。 听到这话陈云泰心中大喜,脸上却是异常沉稳,跟着侍卫一道往外走了去。 “臣锦衣卫总旗陈云泰,叩见十三爷!” 在陈云泰跪下之前,却发现环绕在朱景洪的,还有北镇抚司的几位高官,这些人方才可不在此处。 “李同知,伱们锦衣卫可人才不少,今日这棘手之事……却被小小一个总旗办妥了!” “依我看……总旗太屈才了,至少也得让他做个百户,你说呢?” 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庆祥,得知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今日锦衣卫办差出了差池,已有宦官奉皇命前往北镇抚司申饬李庆祥,吓得这厮立马赶来了荣国府。 跟他前后脚到的还有宫里的侍卫,这些人是奉皇后之命要带朱景洪回去,却被朱景洪三言两语给打发在了一旁。 现在离宁寿宫赐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朱景洪哪愿意轻易从荣国府回去。 毕竟,今日他要有要紧事没办,实在让他心痒难耐。 “十三爷说的是,今日这位……陈总旗立下大功,是该酌情予以提拔!” 这可是指挥同知李庆祥说的话,有这一句等于他陈云泰升官之事就妥了。 从金陵升职京城到现在,时间不过三月又升一级,陈云泰心里已经乐开了。 “卑职所为不过分内之事,十三爷和诸位大人夸赞,实在令卑职惶恐难安!” 惶恐难安?这厮要真的这般胆小,今晚也不会主动请缨了。 想到这里,主角脸上笑容更甚,指着跪在地上得陈云泰环顾左右道:“诸位都听到了?这样实心用事的人才,你们要多加发掘才是!” “别总提拔些连审案都不行的蠢材,东西没问出来也就罢了,连疑犯也死得蹊跷,你们说这样的事难道应该吗?” 裘良等人或许不知内情,但在场的锦衣卫高官们,可明白朱景洪说的是什么事。 以为朱景洪是在怪罪,李庆祥连忙弯下腰请罪:“此等事臣等有过,请十三爷惩处!” 朱景洪本只是想点点他们,见气氛凝重顿时笑出了声。 而后他走到了李庆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同知,我不是说你……你是个实诚人,这我还是知道的!” 十三爷这话的意思,是说他知道自己跟六爷无关?李庆祥心里泛起嘀咕。 但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位十三爷哪有这般城府。 就在这时,龙禁卫千户郑铨阳再度靠近,陪着笑说道:“十三爷,事情已经解决,该回去了吧!” “我说郑千户,我有说过不回去?现在离赐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我知道分寸!” “可是十三爷,皇后娘娘懿旨,臣等……” 没等郑铨阳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我娘担心我犯险才让我回去,如今贼人已全被拿下,危险已除哪还那般着急!” “若是我娘问起,我自会替你们分辨,有事也只会罚我一人,这总算可以了吧? 别的不说,朱景洪能扛事儿这一点,在皇城内外几乎是公认的。 否则依他这惹事儿的水平,跟着他的人只会麻烦不断,早就没人跟着他一起胡来了。 仅这一番话,朱景洪让郑铨阳哑口无言,只能乖乖的退到了后方去。 也就是在这时,贾赦兄弟仓皇赶了赶来。 二人跪在朱景洪面前,热泪盈眶道:“臣贾赦(政),叩谢十三爷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都贾赦兄弟二人来说,这已是朱景洪第三次搭救他们。 前两次的恩情还没还,眼下又欠了这么大的人情,让他俩都不知该如何报此恩情。 “嗯……你们都无事吧?可别耽误了明日圣寿节大朝贺!”朱景洪平静答道。 “十三爷放心,绝对不会耽搁!” 朱景洪点了点头,正当他不知以何理由,才能跟黛玉见一面时,贾赦给出了神助攻。 “十三爷屡次搭救,使臣阖府上下免于灾祸,如此恩情臣等不知何以为报!” “伏请十三爷允准……许府上男女人丁,至前厅拜谢十三爷!” 府上男女人丁,不就把黛玉包含在内了?听到这里朱景洪心头一喜。 “这……” “臣等赤诚之心,还望十三爷允准!” “请十三爷允准!” 贾赦二人叩首余地,一副不答应他们就不起来的架势,顿时让朱景洪感到很“为难”。 最终,他只能勉为其难道:“我这人心软,看不得你们如此!” “也罢,我就从你们所请吧!” “多谢十三爷!” 于是贾赦二人连忙起身,吩咐了人前去宁国府传话,他俩则陪着朱景洪往大厅去了。 此刻危机已经解除,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逐渐撤出,唯有旗手卫的人跟龙禁卫侍卫们,将荣国公前厅及周边围成了铁桶。 当然了,撤走的人也不是直接离开,而是环绕荣国府外继续护卫。 此前朱景洪才遭过“刺杀”,无论兵马司还是锦衣卫,眼下都不敢有半分懈怠。 就连一会儿来拜见贾家众人,他们都会严加盘问检查,以防其中混入不法之徒。 (本章完) 256.第256章 脸怎么红了 第256章 脸怎么红了 当朱景洪跟贾赦兄弟闲扯时,身处宁国府的贾家众人,已得知锦衣卫成功救人。 两府众人喜上眉梢,一时间气氛轻松了许多,尤其王夫人高兴得哭了出来,一旁的贾宝玉只是呆呆看着。 正当众人准备庆贺时,只见外面有小厮来报:“启禀老太太,珍爷琏二爷,老爷那边传了话,让阖府上下去拜谢十三爷!” 听到这话,贾琏忍不住拍了脑门,连忙说道:“唉……竟把这件事忘了!” 目光扫向薛蟠,贾琏接着说道:“这些日子……十三爷可帮过咱不少忙,今日又救了老爷跟二叔,咱们是该去拜谢才对!” “对对……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贾珍跟着附和,然而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只因他害怕去见朱景洪。 此前刀架脖子的感觉,如今都还让他心有余悸。 这时薛蟠冒了出来,朗声说道:“正好十三爷来了,我也好跟他说说洋人的事!” 方才贾家有难,他这个外人着实没啥感觉,于是躲在一旁打瞌睡,只因昨夜他实在太操劳了。 在贾琏招呼之下,府上男女尽往大厅外去,谁知厅内却传来吵闹声。 贾琏忍不住进了大厅,却见到是堂弟宝玉在闹别扭。 “我不去……不去,我不想去见那什么十三爷!” 宝玉闹腾起来,袭人几个哪里劝得住,引得黛玉几人也过来劝。 “二哥哥,还是别闹了……十三爷于我们家有大恩,前去拜见也是应该的!”探春面露焦急。 “哼……我就不去,林妹妹你也别去!”说到最后,贾宝玉来到了黛玉面前。 他可是一直记着,朱景洪专门给黛玉送过药材,危机感作祟之下,他当时就觉得这位十三爷居心叵测。 如今这位来了,若亲眼见了黛玉仙女般的品貌,岂不当场会起占有之心? 若真如此,他可就真的失去了林妹妹了! 贾宝玉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跟朱景洪比起来就如尘土一般,根本没资格跟堂堂皇嫡子争。 “我……” “宝玉,你胡说些什么?”贾琏此刻已走到近前。 “二哥,我和林妹妹就不去了!” 本来贾琏就气得不行,此刻再度听到这昏话,心中怒火当即上头。 只听“啪”的一声,贾琏含怒抽出了一记耳光,竟直接将宝玉打翻在地。 所有人都懵了,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混账……你说什么胡话!”贾琏大声呵斥。 当他继续上前要动手时,却被探春迎春给拉住,而黛玉则要上前将宝玉扶起。 “林妹妹,让他自己起来!” 贾琏语气严厉,拿出了兄长的架势,在场几人还真不敢妄动。 “赶紧起来!” 贾宝玉此刻被吓住了,他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儿,哪遇到过眼下这场景。 在贾琏目光逼视下,贾宝玉捂着脸爬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向身边这位二哥。 “出去!”贾琏语气依旧冰冷。 此前因为“衔玉而生”之事,贾宝玉差点儿丢了性命,还是朱景洪帮他解的危局。 如今贾府上下皆去拜见,若到时朱景洪想起此事,要请贾宝玉出来一见,彼时宝玉不再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于情于理,贾宝玉都必须过去。 在贾琏呵斥之下,贾宝玉捂着脸走出了大厅,跟着其他人一道往荣国府去了。 而黛玉几人则在丫头簇拥下,跟在贾琏身后往荣国府去。 且说荣国府这边,随着贾家众人过来,大门口的锦衣卫开始严格检查。 府门内外的肃杀之气,着实让贾家众人心惊不已,一个个心情都忐忑起来。 原本叽叽喳喳的众人,进了府内变得格外安静,纷纷在侍卫指导下安静站着。 贾宝玉怎么也没想到,某一日自己回家会遭受检查,任由腌臜的军士盘完呵斥。 当贾府众人全部到场后,仅有近系男丁站在大厅外,其余人则是站在院子里。 “臣贾赦……携阖府人丁,叩见十三爷!” 大堂之内仅贾赦一人,包括贾政此刻都跪在门外,明确展示了贾家是谁做主。 在贾赦叩拜之时,厅外众人也都跪地行礼,贾母也在邢夫人等搀扶下跪拜。 黛玉等年轻女眷,此刻在靠后位置跪着,根本看不清大厅内的情形。 看着眼前的贾赦,朱景洪面带笑容,徐徐说道:“起来吧!” 贾赦等人起身后,朱景洪方才笑道:“往日传言说,伱贾家上下风气不正,如今在我看来……倒也规矩分明知礼守节!” “对了……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人在何处?” 好家伙,听到“衔玉而生”这四个字,在场贾家高层都心惊胆战,他们只想让这件事被遗忘。 贾赦干笑了两声,随即解释道:“十三爷,那有什么衔玉而生的事,不过是下人以讹传讹罢了!” “他人在何处?” 见贾宝玉,其实是朱景洪的障眼法,遮掩等会儿他召见黛玉。 否则他若直接召见女眷,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还不赶紧进去!”贾政回头呵低声呵斥了句。 在贾宝玉要动身时,一旁的贾琏也低声警告:“定要小心回话,否则有你苦头吃!” “嗯”了一声,贾宝玉从队伍中起身,低着头走进了大堂内。 即使心中格外不情愿,此刻他也只能跪地叩拜。 “草民贾宝玉,叩见十三爷!” “抬起头来!”朱景洪沉声道。 他回京的那个夜晚,跟贾宝玉见过一面,当时灯光昏暗看不清脸,今日他可得仔细看看这人。 当贾宝玉抬头,朱景洪仔细看了一阵,发觉这厮长得确实还行,跟那秦钟是一个路数。 当然了,他也注意到贾宝玉表情不正常,随即问道:“脸怎么红了?” 这话让屋外的贾琏极为紧张,生怕被贾宝玉说漏嘴,把刚才的事捅出来。 “十三爷虎威当面,令草民战战兢兢,气血翻腾……故而脸红了!” 本就是因朱景洪挨的打,眼下还得好生恭维,贾宝玉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哦……原来是这样!” 紧接着,朱景洪又问道:“那为何……你只红了一边脸?” 他当然看得出来,贾宝玉应该是挨了打,眼下发问不过是尬聊罢了。 “草民……草民……昨夜这边脸受了寒,所以才如常色!” 这个时候想出这理由,着实是难为贾宝玉了。 “听说你不爱读书?既然如此……何不投笔从戎?毕竟你家也是武勋出身!” “草民四体不勤,上战场杀敌的事,只怕是力有未逮!”贾宝玉连忙推脱,他可不愿跟一帮糙汉厮混。 朱景洪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叫贾珍进来!” (本章完) 257.第257章 世外仙姝 第257章 世外仙姝 【章末彩蛋,大家可以看看!】 “珍大哥?十三爷叫你进去!” 贾琏低声提醒,此刻他感到格外难受,为啥家里人都这般不靠谱。 宝玉这个废物就算了,怎么连珍大哥也在此刻走神。 贾琏还真就想错了,贾珍这可不是走神,只是单纯因恐惧而变得迟钝。 细看被贾琏提醒,憋得没办法的贾珍只能起身,脚步虚浮往大堂内走了去。 见他颤抖着走路的样子,朱景洪只觉得极为滑稽,脸上亦不自觉露出笑容。 脚下虚软,从门口到大厅内,不过五六米的距离,贾珍走得是异常艰难。 待贾珍站定正要叩拜,朱景洪突然问道:“贾珍,你腿脚不好?” “臣……臣没事!” “没事?没事就走两步!”朱景洪面露微笑。 他这么一说,让贾珍变得越发紧张,此刻都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眼看着颤颤巍巍走路,朱景洪不由得笑开了,他发现贾家这些人都是人才。 “行了行了,你这再走下去,只怕都要摔倒了!” “十三爷说的是,臣还是跪着回话更好!” 言罢,贾珍也不等朱景洪表态,便干脆利落跪了下去。 “臣贾珍,叩见十三爷!” “起来吧!” 待贾珍起身后,朱景洪端起一旁的茶杯,徐徐说道:“伱们贾家,近日沾了不少麻烦!” “所谓无风不起浪,麻烦不会平白找来,想来与你们自身也有干系!” “高门大户仗势欺人,作奸犯科并不稀奇,你们家难道就没有?” “十三爷,臣等……” 贾赦正要辩解,却被朱景洪打断:“不必多说,我看是有的!” “前几次你们遇上的麻烦,我不过顺道施以援手,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记挂此事!” “可往后,若你们再招惹麻烦,只怕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事不过三的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 说完这话后,朱景洪自顾着喝茶,而贾家众人陷入了深思。 刚才的话很直白,直接挑明了他们贾家还有问题,而且很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谁会盯上贾家?那自然是睿王及其党羽,想到这里贾家几人背后发凉。 念及于此,他们对朱景洪更感激了,毕竟这已是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朱景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没话找话说而已,却被贾家又给“曲解”了。 “该怎么处置应对,你们自己下去想办法,尤其欺压良善之事……绝对不能再有!” “十三爷教诲,臣等谨记!”贾赦神色严肃回话。 “对了,金陵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如今可是在你们家里?” 本来挺严肃的议事,朱景洪突然提起这茬,让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唯有门外站着贾宝玉,此刻心中如遭雷击,差点儿没站稳瘫倒在地。 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头升起,他很想要站出来阻止这件事,可最终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一旁宝玉小动作不断,贾琏低声呵斥道:“宝玉,站好了,别在十三爷面前失了礼数!” 听到这话,站在前面的贾政亦不免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自家儿子。 被父兄连续恐吓,贾宝玉顿时头更低了,更遑论去跟朱景洪辩白两句。 “回禀十三爷,舍妹年前过世,如海已无续弦之意,怜外甥女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兄弟姐妹扶持,故而送至贾母膝下,如今就在厅外!” 听了贾赦的解释,朱景洪便接着说道:“此前我在金陵,与林如海有些交情,他为太子爷解决了不少麻烦,太子说过要多看顾其女几分!” 毫无疑问,朱景源又被拿来当挡箭牌了,反正贾家也不可能去东宫求证。 铺垫到这里,朱景洪终于露出本来目的。 只听他淡然道:“今日既索性来了,我便替我那兄长,见见这位林家女儿吧!” 这完全是假公济私,然而贾赦几人不会多想,在他们心里朱景洪可是纯纯大好人,又怎会有鸡鸣狗盗之心。 “叫玉儿进来!”贾赦冲外边儿吩咐了一声。 却见贾宝玉第一个应道:“孩儿去叫林妹妹!” 看着贾宝玉麻溜离开,朱景洪心里只为他惋惜。 如果黛玉也符合他的审美,那他便只有横刀夺爱了,毕竟自古美人唯有德者纳之。 想来这天下,无人比他朱景洪武德充沛。 且说贾宝玉来到院中,在一众女眷注目之下,他径直走向了黛玉。 “林妹妹,十三爷要见你!” 一个外姓男子要见黛玉,从礼教上来说很不合适,但此刻贾母等人集体保持沉默。 还是那句话,礼法只能在平等和以上对下时理论,以下对上则显得可笑而愚蠢。 黛玉听得此言,虽心中好奇但也没多问,便跟着宝玉一道往大厅走去。 “林妹妹,那个十三爷是无礼之人,他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信!” 听到宝玉低声提醒,林黛玉只觉得分外奇怪,为何这位二哥哥总是说十三爷坏话。 见黛玉没有回应,可把贾宝玉急得不行,偏偏他又不敢再多说,只因马上就要到大厅外了。 看着黛玉进入大厅,贾宝玉本能的就想跟进去,却被贾琏一把给拉住了。 “你昏了头了?无召谁让你进去?”贾琏尽力压低声音呵斥。 从没有哪一天,他如现在这般看贾宝玉不顺眼,暗道自己刚才还打轻了。 且说大厅之内,看着莲步款款的黛玉,朱景洪已被其气质吸引。 黛玉之美自不必说,事实上到了钗黛这种层次,单纯说美貌如何已显得肤浅。 虽然年纪尚小,但黛玉那宛如谪仙般气质,犹如圣洁莲般引人注目,却又让人生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 “世外仙姝……老曹诚不欺我!”朱景洪心中感慨。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向了门外站着的宝玉,同时在心里说了句“骚瑞”。 “臣女林氏,参见十三爷!”黛玉叩拜于地。 再度打量了黛玉身形,朱景洪心里嘀咕道:“年纪还是太小了!” “免礼!” “谢十三爷!” 起身之后,黛玉依旧低着头,不敢与朱景洪对视。 “你父亲林如海,乃是朝廷忠臣,太子爷说……要对忠臣多加照拂!” 说道这里,朱景洪笑容越发和煦,轻声问道:“你在荣国府住着,可有委屈烦难?可有谁欺负过你?” 这只是平常一句问话,却让贾家众人的心悬了起来,生怕黛玉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劳烦十三爷关心,臣女在这里一切都好,舅舅他们都很照顾我!” 黛玉声音不疾不徐,她能表现得如此淡定,着实让朱景洪高看不少,暗道此女年纪虽小却不输于宝钗。 “忠臣之女本该厚赐,我此番来得匆忙,干脆……就把这东西赐给你吧!” (本章完) 258.第258章 首见王熙凤 第258章 首见王熙凤 众人瞩目之下,朱景洪解下了腰间香囊,显然是要用这个来赏赐。 严格来说,男女之间送这个不太合适,可现场依然无一人有异议。 唯有门外站着的贾宝玉,此刻内心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想要出言阻止可又没那个胆量。 而在大厅内,朱景洪突然的赏赐,让黛玉对此深感意外。 当她正思量着,该如何礼貌的婉拒时,侍卫已将香囊递到她面前。 “小小心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朱景洪说了这话,如果黛玉再出言拒绝,那就真是有嫌弃之意了。 本来贾赦还觉得,黛玉收这东西不合适,此刻他只希望外甥女赶紧收下。 “多谢十三爷赏赐!”接过荷包后,黛玉再度叩首。 贾家众人心里松了口气,唯有宝玉心如刀割,一时竟急出了泪水。 林妹妹,不能要那东西……贾宝玉在心中呐喊。 正当朱景洪要多说几句时,龙禁卫千户郑铨阳再度出现,在朱景洪身边耳语了一番。 “十三爷,圣上有召!” 仅这七个字,让朱景洪顿时“清醒”过来,再没了留下撩妹的心思。 依照他的推断,应是贾家的情况传了回去,老头子才会再派人来传他。 “诸位,宁寿宫宴在即,圣上命我即刻回去,告辞了!”朱景洪站起身来。 “臣等恭送十三爷!” 贾家众人再度下拜,而朱景洪也不再耽搁,在侍卫们簇拥下往外走了去。 贾赦兄弟外加贾珍贾琏,待朱景洪出门立刻跟了上去,他们得把朱景洪送出宁荣街。 出了大厅,外面候着的贾家众人再度低头,以表达对朱景洪的恭敬。 贾家男丁朱景洪不感兴趣,他的目光游走在贾母身边,根据面相判断出王刑两位夫人,皆是年近四十的妇人。 倒是其身后一女子,容貌恍若神妃仙子,引得朱景洪多看了两眼。 想来这位便是王熙凤了,虽容貌不及钗黛可卿,但那股子成熟的风韵,着实给其加分了不少。 果然有点儿意思…… 在朱景洪打量之时,王熙凤正好抬头偷瞄,然后便迎上了朱景洪炽热的目光。 她已非闺阁女子,自然清楚这眼神的意味,如此便让王熙凤吓了一跳,最终跟触电般低下头去。 整个过程叙述起来冗长,实则不过两三秒钟,周围众人都没发现啥异样。 “他娘的……竟能唤醒我兄弟,此女果真了得!”朱景洪心里嘀咕着。 “十三爷?”贾琏唤了一声。 “你们家这院子,倒也显得别致!”朱景洪随意应了一句。 原来十三爷是看庭院,自己还以为他在盯着凤丫头,实在是小人之心了……贾琏心中感到汗颜。 在贾琏自责之时,朱景洪又忍不住看了王熙凤两眼,这叫他的兄弟又兴奋了许多。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化身为禽兽,因为只要他愿意,就会有人帮他把人送来。 “看来今晚,又要找英莲开会了!”朱景洪心里暗自无奈。 撇去好色之心,朱景洪往周围打量了一圈,爽朗说道:“你们这院子布置得好,往后我开府时……也得来借鉴一番!” 便听贾琏说道:“十三爷说笑了,您的王府自有工部能工巧匠建造,必是巧夺天工之杰作,哪需到臣等寒门借鉴!” 眼看着遮掩过方才失态,朱景洪便笑了起来,同时还拍了拍贾琏的肩膀。 见自家儿子应对周全,一旁的贾赦深感满意,脸上也露出笑容。 “琏二,你说得好啊……伱头顶这帽子也该换换了!”朱景洪意味深长道。 这话让贾琏狂喜不已,猜测朱景洪是暗示自己要做官。 “臣……” “行了,我得回去了,有话日后再说!” 不给贾琏多说的机会,朱景洪径直往外走去,贾赦等人依旧跟上去送行。 待朱景洪出了贾府,戍守贾家内外的军士也陆续撤出,让贾家褪去肃杀之气恢复了宁静。 今日闹腾这么久,贾家上下也是疲乏无比,所以贾母便发话让众人散去,各归其位料理事务。 “凤丫头,陪我回去说说话!” “啊?好……老祖宗!” 见王熙凤这般失神,贾母略感惊奇道:“你这猴儿……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贼人吓住了?” “老祖宗,那些贼人太可怕了,您可得护着我!” 说完这话,王熙凤钻进了贾母怀中,活脱脱一顽童形象,引得贾母开怀大笑。 “好好好……我护着你!” 这边王熙凤正遮掩失态,另一边贾宝玉找上了黛玉。 眼看黛玉正拿着香囊,贾宝玉便觉心如刀绞,贾宝玉连忙上前叫住了她。 “林妹妹,这东西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黛玉歪头问道。 没等贾宝玉回话,一路的探春插话道:“林姐姐,给我看看!” 黛玉便将香囊交给了探春,后者接过后仔细打量起来,看着上面繁杂的纹饰啧啧称奇。 “林妹妹……男女授受不亲,十三爷的东西你不能要!”贾宝玉气急。 也难为他能说出这般道理,却听黛玉答道:“长者赐不敢辞,十三爷身份尊贵,他的东西我岂敢拒领!” “现在他已经走了,你把他扔了就是!”说完这话,贾宝玉就要去抢夺香囊。 “二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拿着香囊的探春退后几步。 “三妹妹,这腌臜东西不能要!” 当贾宝玉把话说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宝玉,你胡说些什么?” 声音来自贾政,他们刚送了朱景洪离开,正打算去内宅看望老祖宗,刚进仪门就听到贾宝玉的妄言。 此刻,贾赦父子外加贾珍,脸上都已充满怒容。 方才贾宝玉所言若传出去,顷刻之间贾家又得大祸临头。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杀气”,贾宝玉小心转过身来,看着父亲几人难看的表情,他顿时低下头蔫儿了。 “舅舅,二哥哥跟我玩笑呢!”黛玉连忙圆场。 “玩笑?什么玩笑?林妹妹,你可别替他遮掩!”贾琏语气中饱含怒气。 “畜生,你还嫌不够添乱?” 贾政上前骂了一句,紧接着挥手抽出一记耳光,打在了贾宝玉另一半脸上。 刚才送走了朱景洪,贾珍几人正商量如何进一步整肃家风,哪知就听到贾宝玉的犯禁之语。 此刻贾政不扇这一巴掌,在兄弟子侄面前没法交代,会让族人对宝玉更为不满。 所以贾政这一巴掌,完全是打给贾赦三人看,目的则是帮贾宝玉过关,可惜后者不会明白里面的深意。 今日连续被人扇耳光,本就极度委屈的贾宝玉哭出声来,看得贾政更生气了。 “来人,把这没用的东西……带下去!”贾政忍不住怒斥。 自有小厮听令前来,拉着贾宝玉往外边儿去。 这时贾琏上前两步,悉心叮嘱道:“林妹妹,十三爷赏赐的东西,你可得收好!” “琏二哥,我知道!”黛玉看向贾宝玉消失方向,目光之中含有担忧之色。 (本章完) 259.第259章 这怎么可以 第259章 这怎么可以 出了贾府,上了轿子。 朱景洪忍不住回想方才画面,王熙凤身影再度萦绕在他身边。 他娘的……我难道真的没见过女人?竟然会如此留恋一个已婚妇人,真是太没有逼格了…… 朱景洪忍不住吐槽自己,他本自以为是正人君子,如今才发现自己确实跟曹贼无异。 “要不回去之后,干脆求老头子封我个魏王?” “算了算了,魏王这封号不吉利,我可不想跟李泰一个德性!” 当朱景洪往回赶时,得知贾赦兄弟无事的朱咸铭,再度起驾返回了宁寿宫。 此刻大殿之内,只有皇帝与太上皇父子,服侍的宫女太监全被喊了出去。 “爹,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说吧!” “若您还算明白,就知道欺骗我的后果!”朱咸铭目光阴沉,宛如凶兽。 朱心堪叹了口气,答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否则便知我不会骗你!” 朱咸铭也不再废话,直言道:“如此甚好……你我父子和解,大明天下可安!” 看着表情阴冷的儿子,朱心堪意味深长道:“我大明传承三百余年,前二百多年继承平稳,自世祖以来则血腥不断,李唐旧事前车之鉴,我们不可重蹈覆辙!” 听到这话,朱咸铭霍然起身,冷声说道:“我的儿子,不会再流血!” “但愿吧!” 父子二人气氛僵持之时,却听外面传来议论声,却是朱景洪进入了宫门。 他这不叫姗姗来迟,毕竟马上宴会就要开始了。 “十三爷,您可算来了!” “前两个月,小弟送您的烟罗茶,您喝着可还合口味?” “十三弟,咱们兄弟可好久没见了,今日我们可得多喝两杯!” 和朱景源二人到场一样,在场的宗室无论爵位高低,此刻都上赶着跟朱景洪招呼。 唯有几位皇室长辈,表现得相对淡定一些,但在朱景洪靠近时依旧起身见礼。 “九叔,伱可又胖了些!”朱景洪主动开口。 忠顺王朱咸镆笑着答道:“十三贤侄,天下太平,国家无事,咱们自然心宽体胖嘛!” 朱景洪正打算多说,一旁却传来朱景源的声音:“十三弟,怎么现在才来?” “哟……四哥!” 迎了过去,朱景洪笑着答道:“老头子让我办点儿事,这不才耽搁了!” 见他这样称呼皇帝,在场众人全只当没听到,更不会有人去给皇帝打小报告。 这时朱景渊跟着问道:“什么差事,今天这么要紧的日子,你都敢耽搁?” 现场宗室虽多,但座位也极有讲究,完全是按爵位高低来排,所以朱景渊跟朱景源在一桌。 当然了,此刻朱景洪到来,他们这一桌就是三人。 没等朱景洪回话,太子朱景源又开口道:“闲话少说,赶紧入殿拜见太上皇!” 一拍脑门,朱景洪连忙应道:“这才是要紧事!” 话不多说,朱景洪径直往大殿赶了去。 但一进门,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本能的低下了头。 “爹,爷爷……我来迟了!” 朱咸铭仍旧漠然,朱心堪却露出了笑容:“今日尚食局备了不少美味,错过宴席就可惜了!” 然而没等朱景洪回话,就听朱咸铭呵斥道:“还不赶紧跟你爷爷拜寿?疼你也白疼了!” 没办法,朱景洪只得跪在地上,叩首参拜道:“孙儿叩见爷爷,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免礼,快起来吧!”朱心堪越发慈祥。 可等朱景洪起身后,朱咸铭又冷声质问:“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 今日赐宴应着礼服,然而朱景洪过来赶得急,根本没时间回承明院更衣,故而此刻穿着曳撒戴的是折檐帽。 “爹,儿子刚立了大功,您就横竖看我不顺眼,未免也太……” 朱咸铭眼睛一瞪,问道:“也太什么?” “也太……也太……” 朱景洪绞尽脑汁时,却听朱心堪开解道:“行了老四,今日小十三既立了功,就对他宽容些吧!” “今日你爷爷跟你求情,失仪之过就免了,往后你若再不安分,必定严惩!” “是是是,儿子记住了!” “出去,看着你就来气!” “是是……儿子这就出去!”朱景洪连连告罪,而后麻溜的退了出去。 “小十三办事妥当,何故对他如此严苛?” “老十三行事恣意妄为,若不严加管教……说不定就会闯大祸!” 大殿内父子二人闲聊时,朱景洪已返回了桌席。 “我才办成了差事,老头儿就把我骂了一通?四哥六哥……你们说,他是不是人品不好?” 好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妄议君父,朱景洪这话着实是生猛,让临近众人大感震撼。 当然了,他们绝不会去乱传,离间皇帝父子感情的罪名,没有谁能承受得起。 还是太子朱景源开口道;“老十三,不可妄言!” 一旁老六立马插话:“十三弟,爹对你严苛了些,这是爱护你!” “你我身为臣子,要多加领会才是!” 朱景洪便答道:“六哥,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事了!” 见这哥俩一唱一和,朱景源心里就不舒服了,随即开口:“十三弟,今日你干了何事?才耽搁到现在?” 也就朱景源不问世事,一旁的朱景渊可是门清儿。 示意宦官倒酒,朱景洪随口答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抓了些贼而已……” 兄弟三人说着话时,宴会很快正式开始。 皇家的规矩很多,在进行了十几项仪式后,众人方可自由吃喝。 所有人瞄准了朱景洪三兄弟,来回敬酒络绎不绝,喝得他们三人晕头转向。 大概半个时辰后,这场宴会才算结束。 皇帝早已提前离开,太上皇也因为身体疲乏而歇息,一众宗室只得各自散去,已经醉了的太子跟睿王也不例外。 而朱景洪回到承明院时,英莲已经等候在寝殿内。 扶着朱景洪坐到椅子上,邓安笑着说道:“英莲姑娘,十三爷就交给你了!” “嗯!” 待英莲应承之后,邓安便退出了门去,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英莲倒是轻车熟路,拧了毛巾就要给朱景洪擦脸,却被后者一把揽入了怀中。 “居然又大了些!” “十三爷,您可别乱说!” 朱景洪抬起头,笑着问道:“怎么?说实话也有错?” 英莲转过头去,满是羞涩道:“哪有你这这般说话的!”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英莲满是警惕,只因朱景洪玩儿得太开,很多时候都让她觉得难为情。 朱景洪招了招手:“附耳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英莲只能伸过脑袋去听,然而朱景洪直说了几句,就听英莲惊慌失措道:“十三爷,这怎么可以!” (本章完) 260.第260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 第260章 万国衣冠拜冕旒 正统十年,十月十八。 皇城禁中,奉天殿丹樨御阶上,皇帝宝座已然布置完毕。 宝座之东,鸿胪寺设表案殿东中门外,礼部主客司设蕃国贡方物案八于丹陛中道左右,钦天监设定…… 大殿之外,旗手卫陈卤簿仪仗于丹陛及丹墀东西,龙禁卫和侍卫亲军列甲士军仗于奉天殿内外,现场一片肃杀威严之气。 金鼓、旗帜、仗马、驯象……这些充满仪式感的物件,整齐排列在奉天殿广场内外。 此刻在大明门内,文武百官和列国使臣已排班站好,在两侧宫墙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因有礼部官员巡视,在场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等待着传召命令响起。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意味着朝见正式开始。 在礼部官员出言指挥下,大明门内的一千多名官员使节,开始有序往承天门方向走去。 通过承天门,越过端门,众人出现在午门外,这里亦是皇宫的正门。 通过午门左右侧门,众人便进入皇宫之内,前面便是高大的奉天门。 经过重重宫门之时,感受着皇宫建筑之壮丽辉煌,侍卫军士之勇武精锐,列国使臣无不感到震撼且心服。 通过奉天门后,便是一片大广场,官员使臣将会在此排班站定,正式举行太上皇圣寿朝贺。 一千多人的官员,从大明门走到奉天殿外,还要排班站好准备朝见,前后至少要耗费半个小时。 在此期间,一众高阶宗室和武勋们,以及内阁和六部九卿高官们,具已列班于奉天殿外丹陛之上。 上直亲军卫诸指挥使指挥同知,钦天监众官,鸿胪寺司宾署,鸿胪寺序班,鸿胪寺鸣赞,纠仪御史,光禄寺署官等,皆已按制站班于各处。 崇政殿内,太上皇朱心堪已换上冕服,这便是皇帝最高级别的礼服。 他的儿子朱咸铭,自然也是穿着冕服,父子二人的服饰只有些许差别。 除了他们两人,三位皇嫡子也在殿内,他们也穿着各自规制的冕服,唯有朱景洪因还未册封,只穿着亲王的四团龙礼服。 “请陛下,太上皇起驾!”殿外传来太监提醒的声音。 “咱们走吧!”朱咸铭发了话。 外面已有两架辇轿候着,朱咸铭扶着老爹上了前面轿子,而他本人则主动屈居于后。 至于朱景洪三人,那就得靠自己走过去。 崇政殿在奉天殿后方,不到五分钟他们已经就赶到,此刻教司坊的乐工已开始奏乐。 在祥和的乐曲声中,朱咸铭扶着自己老爹,让他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自打十年前被迫退位,虽然每年都有圣寿节朝贺,但设在奉天殿却是头一次。 一时间朱心堪有些恍惚,竟回想起二十七年前,自己继位登基时的情形。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随着朱心堪坐到龙椅上,现场钟鼓之声停止,鸿胪寺卿跪奏请行礼。 得到朱咸铭点头允准后,鸿胪寺官员便分头传制。 现场鼓乐之声再起,传达的是参拜朝贺的信号,这一点礼部已提前培训过。 当乐声来到相应节拍,丹陛石下的一千多名官员使节,极为整齐的跪在地上。 “臣等叩问太上皇圣安,恭祝太上皇,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御座一侧,看着前方归伏的官员使节,朱景洪心里想起了一句诗。 “九天阊阖开宫阙,万国衣冠拜冕旒……” 现场宏伟庄严的布置,无不彰显着帝王的尊贵,层叠的宫殿大门如九重天门,迤逦打开深邃伟丽。 大明的鼎盛气象,帝国强大的威仪,让万国使节拜倒于丹陛之下,与千年前的贞观开元一般无二。 在朱景洪深感震撼之时,同样站在御座一侧的朱咸铭,心里只有自得与意满。 只因这般气象,皆是他文治武功所成,是他重新鼎力了世祖构建的霸权。 “爹,如此辉煌气象,可追世祖爷之功绩了吧?”朱咸铭意气风发道。 看着下方场景,朱心堪感慨道:“是啊……你做皇帝比我在行!” 想起昨夜与妻子的计议,朱咸铭说道:“当年您御驾亲征,久攻女真不下,厉太子矫诏篡位,被儿子识破阴谋,故而起兵平叛……” “厉太子与英厄王兵败,死乱兵之中……” 这是朝廷对“东华门事变”的官方解释,内容自然美化了朱咸铭贬低了那两位。 “爹,明日奉天门赐宴,当年的真相……您何不当众告于众人,还儿子一份清白!” 这便是杨清音所说,要以此来试探太上皇。 从十年前到现在,对“东华门事变”朱心堪从未表达态度,仅此一点就足够引起外人猜测。 所以,若朱心堪在奉天门赐宴时,按朱咸铭的剧本讲一遍,就能极大减少外界的“误会”。 如果朱心堪同意,那就证明他确实诚心和解。 “可以!”朱心堪淡定答道。 说完这话,他再度看向了朱咸铭,笑着说道:“老四,你还是信不过我!” 朱咸铭极为淡定,说道:“儿子谁都不信!” “好……很好,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份心性,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境地!” 眼看这父子二人斗嘴,朱景洪不免感慨皇家无情。 而此刻丹陛之下,在三拜九叩之后,文武官员和诸国使节们都起了身,面向奉天殿垂首恭肃而立。 接下来又是繁杂的仪式,文武官员上呈贺表,诸国使臣则向太上皇献礼。 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特玩意儿,一件件展示在朱景洪面前,看得他是眼缭乱。 一场朝贺仪式下来,前后足足费了大半个时辰,身体虚弱的朱景源都快坚持不住了。 当赐宴诏书宣读完毕,由鸿胪寺官员宣布退朝,精力不济的太上皇才得以退场。 皇帝朱咸铭也领着三个嫡子,扶着太上皇一道离去,在臣子面前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待他们离开后,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现场官员也都跟着离开,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这么多国家使臣来拜见,大明当真是太强大了!” “是啊……如此上国镇压当世,我们部盟便可安享太平……” “万国咸服,可笑那准噶尔部愚蠢至极,有几万兵马便不知天高地厚……” “依我看要不了两年,他们就会被打服……” “下午上林苑阅兵,又不知是何情形!” “大明精锐之兵,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在陆续退出的各国使节中,议论之声大同小异。 万国来朝的盛大气象,诸部盟土司和藩国使臣,对大明的统治更有信心。 即使如准噶尔一样有异心的,如今也不得不重新评估,以自家跟大明之间的巨大差距,反抗是否称得上明智之举。 (本章完) 261.第261章 别出了岔子 第261章 别出了岔子 【起点打赏功能时好时坏,谁能帮我试试到底坏没坏,谢谢!】 承明院内,朱景洪已返回此处,正在宦官服侍下穿戴甲胄。 下午上林苑校阅,他作为总负责人要到场,当然要跟军士一样带甲。 值得说明的是,他今天穿的这套甲是老六所送,只因这一套实战能力更强。 这东西又沉又重,一番穿戴把这帮宦官都累得不行,但于朱景洪而言却觉得没啥。 “十三爷,刀!” 将佩刀挂在腰间,朱景洪又接过了铁胄,站在镜子前将其戴在头上。 放下铁胄的护颈,朱景洪全身上下,仅有眼睛部分露在外面,仅从外观看活脱脱一杀人机器。 “不错……着实不错!” 自我欣赏一番后,朱景洪便往屋外走了去,他要到庭院里活动筋骨,正好试试这身甲的适配性。 可当他走到大殿门口,顺势做出劈砍动作时,把从外面进门的朱景渊吓了个半死。 惊恐之中连退了七八步,朱景渊指着朱景洪,极为愤怒质问道:“老十三……你想干什么?” 这厮装束凶神恶煞也就罢了,偏偏差点儿还撞上他的刀口,朱景渊被吓到也是极正常的事。 掀起甲胄护颈,朱景洪面露憨厚笑容,问道:“六哥,我这刀强不强?还是你送的呢!” 惊魂未定之中,朱景渊压下了惊恐,低声问道:“十三弟,好端端的……你玩儿什么刀?” 朱景洪提刀劈砍了两下,随即答道:“六哥,下午上林苑阅兵,我得到场去看着,先试试伱送的甲胄!”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朱景渊不免有些尴尬。 “你怎么不穿老四送你的!”朱景渊神态逐渐恢复正常。 说点儿他想听的吧……朱景洪暗自思忖。 “四哥送的甲太单薄,哪有六哥您打造的结实,上林苑阅兵要展示大明军威,那自然要穿六哥您送的!” 这话听得朱景渊心里舒坦,可没等他高兴多一会儿,就听朱景洪接着说道:“六哥,上次你答应过,要送我一匹好马,这事儿进展得如何了?” “啊?这……正在找,正找着呢!”朱景渊叫苦不已。 找马简单,找好马也不难,难得在于找朱景洪看得上眼的马。 侍卫亲军和京营都有好马,可要找到格外优良的,那难度确实不是一般的高。 “六哥,不会太为难你吧?要是这样就算了!”朱景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朱景渊连忙辩解:“十三弟,这有什么为难的,只是好马需要运气,哥哥总不能拿样子货糊弄你!” “那就多谢六哥了,若明年封爵开府之时,六哥送几匹好马给我,小弟定当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朱景渊只感心头憋屈,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求人送东西也就罢了,还要求在多久完成,而且从一匹变成几匹……越想朱景渊是越难受。 “十三弟,六哥一定尽力!”朱景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朱景洪笑着说道:“六哥,多谢了!” 让你个老六几次给我挖坑,今天就算收你点儿利息,咱们的账后面还得慢慢算。 撇去这些想法,朱景洪平静问道:“对了六哥,你专程过来……找我有事?” “额……我就是来看看!” 这还真就是实话,朱景渊过来就是为联络感情,顺道给太子上点儿眼药。 可经朱景洪这么一折腾,他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 “十三爷……” 门外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朱景洪的注意,他转头一看却是和宦官。 “参见睿王殿下!” “嗯!”朱景渊点了点头。 来人朱景洪认识,便随口问道:“母后叫你来何事?” “启禀十三爷,皇后娘娘召您过去用午膳!” “哦……知道了!” “那奴才告退!” 待这宦官离去,朱景渊心里泛酸:“十三弟,我就先回去了!” “六哥,何不一起过去!” “算了,我府里还有些事,你快些过去吧……别让母后久等了!” 实打实的说,朱景渊非常渴望母亲的关爱。 可作为皇后,杨清音把爱给了太子,作为母亲则更爱护幼子幼女。 夹在中间的朱景渊,相对来说重视程度就不够。 “哦……那好吧!” 朱景渊离开后,朱景洪也没过多耽搁,吩咐宦官给自己脱下甲胄,然后便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才进了坤宁门,朱景洪就看到宝钗坐在东侧廊下,于是便迈步走了过去。 “宝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外边儿?”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这当然是假话,宝钗出来就是为碰上朱景洪,要给他传递点儿消息。 走到宝钗面前,朱景洪背着手说道:“确实太闷了,找个机会我带你出去转转!” 宝钗转向了一旁,而后轻声说道:“十三爷还是稳重些吧,陛下可就在这坤宁宫!” 本来骚言戏语准备了一大堆,听到这话朱景洪顿时冷静下来。 “宝姑娘,你不会骗我吧,明明是我娘叫我来吃饭!” 微微转过头来,看着朱景洪略带恐慌的表情,宝钗不由笑道:“我岂敢骗十三爷!” “老头子来做什么?” “十三爷真当我是万事通?” 二人正聊着,坤宁宫正殿走出了一小宦官,正是来请朱景洪进殿的。 进入正殿,在宦官引导下来至偏厅,里面果然已设好桌椅。 上首一张桌子坐着帝后,而下面分左右设着两张桌子,其中一处朱云笙已坐着。 帝后二人正在说话,朱云笙百无聊赖坐着,双手撑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爹,娘……儿子来迟了!” 杨清音正要招呼朱景洪坐下,却被朱咸铭先开了口:“怎么穿了这么一身,你是要上战场还是来吃饭?” 虽已褪下甲胄,但里面的衣袍仍是干练装束,着实与坤宁宫这场景不相符。 “罢了罢了……他下午要去上林苑,换来换去也麻烦!” 有杨清音帮着说话,朱咸铭才压住了不满,随即说道:“上林苑那边,可别给我出岔子!” 此刻朱景洪已经落座,正提起茶壶倒茶,听到这话便答道:“您老就放心吧,还能出什么岔子?这帮军士早等着这一天了!” “小子,话别说太满,万一出了纰漏,你可……” 放下茶壶,朱景洪壮着胆子问道:“爹……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这一句话,竟把朱咸铭个噎住了。 一旁的杨清音却笑了起来,同时帮着儿子说道:“我看十三说得没错,你就不能盼点儿好的?” “十三这个把月天天往上林苑跑,难得他如此专心致志做事,你这做父亲的该多加勉励才是!” “娘这才说的对嘛,儿子虽读书没天分,干其他的可不弱于人!” 然而朱景洪的这句话,顿时让朱咸铭抓住破绽,当即开口道:“听你这意思,不读书你很得意嘛!” (本章完) 262.第262章 十三哥靠不住 第262章 十三哥靠不住 【为“橋姥爷最高”加更,感谢支持!】 坤宁宫的午膳,吃得朱景洪忐忑无比。 本来挺好的心情,在皇帝数度找茬之后,朱景洪就难以淡定了。 离开坤宁宫后,他便飞速返回了承明院,换上甲胄赶往了上林苑。 当他赶到之时,负责训练的军官和侍卫们,也刚刚吃过午饭正在闲聊。 得知朱景洪过来,这些人立马穿戴整齐,来到校场门口迎接。 “参见十三爷!” 勒住缰绳,控制着胯下骏马不要乱动,朱景洪目光扫向面前跪着的几十号人。 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随行侍卫,朱景洪走到了众人前方。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方才开口:“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一身重甲的朱景洪便往前走来,众人非常知趣让出了一条道。 待他通过之后,这帮人又都聚拢过来,将朱景洪拱卫在中央,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气象。 “十三爷,您怎么这会儿就来了?”王杰忍不住开口。 朱景洪答道:“今天我爹召见了我,对我又是一番嘱托,说今日之事绝不可有失,故而我提前过来查看!” “十三爷,你就放心吧……这些天弟兄们拼了命的练,比之当初主上来看又规整了许多,绝不会出岔子!”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众人连忙弯腰听训。 “话别说太满,万一出了纰漏……你我荣辱事小,有损大明军威可就事大了!” 转过身来,朱景洪接着说道:“你们各归其位,再跟手下人提个醒去!” “是!” “都散了吧!” “是!” 负责领队的千户们离开了,负责训练的侍卫们则留下。 看着远处搭建好的观礼台,朱景洪迈步走了过去。 “侯璟,伱家里可准备好了?” “准……准备何事?” 朱景洪面带不满道:“当然是庆功宴了,此前已经说好了,你不会忘了吧?” “十三爷……臣还当是玩笑呢!” 被朱景洪盯着看了几秒,侯璟连忙改口:“十三爷放心,臣会准备好一切东西,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儿好!” 就这样闲聊着,众人来到了观礼台附近。 中间位置高的台上,便设置有皇帝的宝座,一会儿朱咸铭将在此检阅军队。 而在这高台两侧,还设置了低一些的“阶梯式看台”,这是用来给列国使节,以及文武官员们预备的。 在此逗留了一阵,朱景洪才往军营赶去,情况如何他也得亲眼看了才放心。 时间过得很快,列国使节以及文武官员们,开始陆续出现在校场外。 这处校场极大,列国使节到场之后,都好奇的东张西望,可惜现在啥都看不到。 很快有鸿胪寺官员赶来,开始引领到了的人入场,前来观看校阅的人虽无朝贺时多,但也有将近六七百人。 若不提前引领入场,到时候很可能乱作一团。 “再过些日子,吴昌辉就要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这一趟很关键,会影响西北局势之走向!” “你们说……圣上会不会让他更进一步?” “按道理该是如此,可西北如今乱作一团,我看他怕是要被去职!” 能讨论这些军国大事的,自然是五军都督府的高级武将。 他们提到的吴昌辉,袭着建安伯的爵位,本官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现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 按照如今惯例,从行都司的位置上撤回,便可更进一步为都督同知。 然而如一帮都督们所言,吴昌辉在西北干得并不好,所以非但提职的事很可能告吹,甚至还很可能被罢官。 没错,即便如都督佥事这般高级武将,也是皇帝一句话就能罢免,而且能迅速从勋贵中找到替补,亦或者提拔其他人升上来。 没办法,当下勋贵有几百家,履历好且能领兵的太多,许多人都眼巴巴盯着这些个高位,恨不得都督府的人全部滚蛋腾地方。 这时牛继宗说了句公道话:“还是得看他回来怎么说,西北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紧接着柳芳出言道:“这也最多不罢官,都督同知怕是难了,依他的身子骨……只怕也不会再让他领兵!” 五军府的都督佥事,一般是出任京营总兵官,亦或外任行都司都指挥使。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得赋闲在衙门,每日理会些五军府庶务,协助都督同知统管各地都司。 当然了,这也比只领散阶官的要好,至少都督佥事本身还是实职。 只听又有人说道:“且不说老吴了,今年老郑怕是要退下去,按次序该从各地都司推选一人,你们都有何想法?” 这里提到的老郑,是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今年已经六十五岁,确实到了致仕的年纪。 都督佥事这等高位,很少直接委任勋贵中赋闲者,一般是从京营副总兵及各地都指挥使推选。 前两次推的是京营,这次怎么也该轮到各地都司了。 “说到底,还是得要战功说话,半年前我会说是安南秦谨,现在嘛……” 立时有人问道:“现在如何?” “金陵剿倭虽有失算,但毕竟后面打得不错,我看王全义怕是机会不小!” 在场这些人,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作为武将金字塔顶端的人,他们是可以如此讨论大事。 在他们议论时,有眼尖的发现了端倪,立马提醒道:“圣上来了……” 众人往南望去,果然见到仪仗旌旗招展,这么大的排场除了皇帝不会有谁。 “走,咱们去迎接!” 众人来到校场大门处,皇帝的大轿已停在此处,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随侍在左右。 “臣等叩问陛下圣安!”十位都督叩拜于地,表达着对皇帝的忠诚。 朱咸铭下了轿子,一侧已有宦官抬来辇轿候着。 “起来吧!人都到差不多了吧?” “回陛下,列国使臣已来了许多,鸿胪寺已将这些人引入场内……” 在都督们禀告之时,皇帝大轿后的小轿内,却有一双眼睛透过窗帘缝隙,小心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说是小轿,是相对皇帝的豪华轿子来说,此刻这里面坐了三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还是我爹疼我,跟他说几句好话,就带我出来了!” “哪像十三哥,一点儿都靠不住!”朱云笙面带不满。 在朱云笙软磨硬泡,外加用此前帮皇帝跟皇后“求和”之事为条件,才最终让朱咸铭同意带她出来。 这时杨静婷提醒道:“公主,你出来姑妈可不高兴,回去了你可得安分些!” “哎呀,婷姐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朱云笙极为不满道。 “宝姐姐,你说是吧?” 宝钗浅笑答道:“公主,你婷姐姐说得没错,回去之后您可得用功些,讨皇后娘娘欢心要紧,不然你日子可难过了!” “你们……你们跟十三哥一样靠不住!” (本章完) 263.第263章 吓儿子 第263章 吓儿子 随着皇帝换上辇轿,队伍得以继续前行,而朱云笙的轿子也不例外。 发现辇轿后跟着的轿子,一众武将们都很好奇,却都猜测可能是皇后跟来了。 辇轿停下,在宦官搀扶之下,朱咸铭沿着台阶往高台走去。 而已出现在校场的使节官员们,全都行了叩拜之大礼,以表明对皇帝陛下的无限崇敬。 在皇帝上台之时,蒙着面纱的朱云笙三人,也在宫女簇拥下出现,跟在皇帝仪仗后方往台上走去。 陪伴在公主左右,薛宝钗此刻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出席此等重大仪式。 当宝钗感慨之时,靠近高台的一众文武高官们,已看出了朱云笙的身份。 今日这等正式场合,竟把公主带着过来,皇帝陛下对女儿未太溺爱了…… 这是所有人心声,他们也只能把想法藏心里,谁敢说出来就是自讨麻烦。 待朱咸铭升座之后,随行宦官吩咐下去,让现场跪着的众人起身。 “爹,何时开始啊?” 靠在椅背上,朱咸铭甩了甩衣袖,平静答道:“不到半个时辰!” “我还从来没见过阅兵呢!” “你一个女儿家,要看什么阅兵?今天就不该带你出来!” “爹……君无戏言,您是皇帝,总不能跟十三哥一样耍赖皮!” 听到女儿调侃这话,朱咸铭当即转过头去,面带不满道:“笙儿……这般没大没小的,看来得让你娘严加管教!” “爹……笙儿失言了,您不要怪罪嘛,若是把女儿吓着了,往后谁替伱哄娘高兴!” “你这丫头,真是……” 看着眼前让亿兆黎庶敬畏,让四海臣民俯首的皇帝,竟如寻常父亲一样跟女儿说笑,宝钗不由想起自己过世的父亲。 当年父亲温文尔雅,领着她读书写字的情形,至今珍藏在宝钗记忆深处。 随着时间过去,不断有官员使节到场,来到高台前参拜皇帝后,再被鸿胪寺官员引向观礼处。 期间太子和睿王也到了,拜见之后各归其位,并未如朱云笙一般留皇帝身边。 且说校场另一侧,在接近大阅开始时,朱景洪已下令队伍集结。 此刻,队伍已极其严整站在他面前,所有人穿着崭新的甲胄,手持刀枪大盾表情严肃列阵。 “诸位,一个来月集中训练,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们肯定比我清楚!” “练这么久为的便是今日,向到京的列国使臣,展示我大明强盛军威!” “圣上嘱托在前,你我既承君恩,便当竭力报答皇恩!” “一会儿到了校场,把你们的杀气拿出来,给我吓爆各国使节的卵蛋!“ “你们……能不能做到?” 朱景洪的讲话水平不太高,但配着他强大的自信,以及这个把月在军士中的威望,此刻亦起到了极大激励效果。 “能!” 一千多军士齐齐呐喊,声音震动九天风雷,把另一侧观礼众人吓了一跳。 随着校场鼓声响起,意味着阅兵正式开始,在朱景洪下达命令之后,参阅各方队都动了起来。 整个阅兵过程有详细方案,参阅各方队已排练过很多次,此刻便可如往常一般自行运转。 换句话说,接下来没朱景洪啥事了。 于是他便打马往校场赶去,直接来到了设置御座的高台前。 跃下马背,朱景洪取下铁胄扔给了随行侍卫,然后便沿着梯子一路往上,左右侍卫直接无视了他。 来到高台之上,朱景洪麻溜走到御座前,老老实实参拜行礼。 “儿臣叩见父皇!” 看着朱景洪身上沉重的甲胄,朱咸铭不由想到了自己年轻时……貌似也没穿过这么重的甲。 “怎么换了一套甲?老四送你的为何没穿上?” “爹,四哥送的虽好看,但这场合穿着多没劲!” 朱咸铭是发现了,这小混账不惹自己生气,除非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世祖所赐的甲胄,太子没眼力见也就罢了,如今朱景洪又如此轻视,这可把朱咸铭气得不行。 “混账……” 皇帝的呵斥,让朱景洪知道又说错话了,于是他连忙低下头认错。 “爹……儿子说错话了,那套甲胄就是太轻了,儿子……儿子……” 发现有越描越黑的倾向,朱景洪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老头子就有些紧张,平日的淡定跟沉稳都消失了。 “十三哥,爹难得有个好心情,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吧!” 听到小妹为自己解围,朱景洪连忙插话:“三妹说的是,爹……儿子就会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滚一边儿去!”朱咸铭不耐烦道。 “是是是!” 应声之后,朱景洪果然起身让开,顺势站到了薛宝钗身边。 沉默了一阵,感觉气氛着实太压抑,朱景洪打了个哈哈说道:“爹……还是您这地方不错,整个校场一览无余!” “是吗?我坐在这里更舒服,要不也让给你来坐坐?”朱咸铭平静说道,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如果是太子或老六在此,听到这话已经跪下,开始向皇帝表忠心请罪了。 然而朱景洪却面露难色道:“啊?这……不太好吧?” 这位胆子可真大……虽然知道这对父子什么样子,宝钗仍然感到心惊肉跳。 转过头来,朱咸铭神色冷峻:“有什么不好?你十三爷这般威风,岂不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爹,儿子这点儿威风,在您面前可抖不起来!” 谁知朱咸铭冷笑道:“太客气了……东厂奉旨抓的人,你不也顺手就放了,这还不够威风?” 一听这话,朱景洪立马就不淡定了,只因他心里有鬼。 只见他神色恭顺,勾着腰回话道:“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东厂难道是给你开的?” 被皇帝如此训斥,朱景洪只得跪地告饶:“爹,儿子再也不敢了!” 看着眼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朱咸铭冷冷道:“听好了,今日这差事若出了岔子,朕跟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心中道了一声“安全落地”,朱景洪低声答道:“是!” 老子打败其他皇孙,才得世祖爷赏赐甲胄,你小子竟敢轻视?朱咸铭心中暗道。 看着安分许多的朱景洪,朱咸铭心里舒坦了许多。 “十三哥,那些就是你练出来的军队?” 看着远处出现的方阵,朱云笙道出了心中疑惑。 正当朱景洪要解释,却听朱云笙接着说道:“看起来也没啥特别之处,也就是走得整齐了些!” 听到这话,朱景洪突然很想揍这胞妹,自己好不容易练出让老头儿满意的军队,这丫头竟敢如此轻视? 可看了一样端坐的皇帝,朱景洪只得笑着解释:“三妹,这话可不能乱讲,军队要走整齐可不容易……” “可走这么整齐,又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用了,现如今火枪大批应用,走整齐了……” 朱景洪详细解释着,但他却是说给皇帝听的,为的是接下来将训练之法全军推广。 (本章完) 264.第264章 服也不服 第264章 服也不服 在朱景洪详细介绍时,仅以明军出场列队的过程,就已经震惊到现场所有人。 谁也无法想象,军队竟可以练到这等程度,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个方阵几百号人宛如一人。 即使作为外行的文官,此刻看了也觉震撼无比,认为这支军队极为不凡。 而作为内行的五军府高官,以及京营和侍卫亲军的将领们,已先后到校场来看过,受到的震撼明显要小一些。 横看竖看斜看都是一条线,这还高度组织性和纪律性的体现,也是优秀将领的极致追求。 此刻五军府高官们也在思索,按照朱景洪所描绘的火器战争,这样的方阵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当然了,现场人数最多的是列国使节,他们之中有不少带兵将领只一看就知这支军队战力强横。 “所以阅兵,到底要怎么阅?” 有使节低声嘀咕,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这跟以往来大明见的不一样。 众人疑惑之间,只见三名千户打马来到皇帝面前,下马后叩拜道:“启奏陛下,受阅军队列队就绪,请陛下检阅!” “开始吧!” “遵旨!” 随着皇帝旨意下达,校场上鼓点节奏有了变化,相对来说要轻快些,一会儿军队将按此节奏行进。 随着鼓点持续,最西侧的轻步兵方阵动了起来,行进之后调转方向由西向东行进。 在他们之后的弩兵、重步兵、火铳等方阵都开始调整队形,沿着轻步兵的轨迹前进。 所有队伍动作高度整齐,连骑兵都保持了前后左右距离,着实让在场使节震撼无比。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军队能练到这种程度,不管战力如何至少看着威武。 “向右……看!” 轻步兵方阵前,领队的千户一声呐喊,三百名士兵整齐抽刀出鞘,将佩刀悬于面门之前。 “皇帝陛下……万岁!” 数百明晃晃的刀光,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配合着士兵们声嘶力竭的高呼声,现场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杀气这东西说着玄乎,却让在场众人清晰感受到了,再无人敢轻视其为“架子”。 “大明……江山永固!” 随着轻步兵从正步变回齐部,后方带领着弓弩兵的千户,也发出了“向右看”的口令。 依然是整齐划一的动作,依旧是杀气腾腾的目光,依然是铿锵有力的踏步声,现场众人被再度震撼。 虽然是第二次观看阅兵,但此刻比往昔更为整齐,气势更为雄浑的队伍,还是把朱咸铭震撼到了。 也不只是他,一帮武将此刻也是一样,毕竟此前他们只见过日常训练,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合练。 “如此整齐划一,如挥臂使……当真不凡啊!” “此前见其演练,便已觉有如神兵,今日再看……却是先前浅薄了!” “据十三爷说,他还有实战练兵之法,却不知又是何等样子!” “你说那我见过,上次来时十三爷正练着,就是那个三段式射击,着实不同凡响……” “用十三爷的话说,士兵只需程……程序化的做出动作,就是要把军队练成杀人……杀人机器!” 一众都督们还有心思议论,而在场列国使节们,心情则已完全被震惊包裹。 刚才的列队,就已经让他们震撼无比,现如今的行进起来的队伍,就更让他们惊撼无比。 使节之中,准噶尔使臣那日松神色凝重道:“大明的军队,果真精锐无比,我们跟他们作对,前途难料啊!” 其侄子巴特尔却说道:“哼……我们准噶尔勇士,弓马娴熟骑射无双,又从罗刹国买得枪炮,根本无惧明军!” 此前他被打肿了脸,几天过去已经消了肿,只是说话声音有些不对,显然还未完全康复。 那日松看得出来,巴特尔也被震惊到了,眼下不过是嘴硬而已。 没理会自家侄子,那日松看向了一旁的旭日干,问道:“旭日干,你怎么看?” 作为准噶尔的第一勇士,旭日干可不只武艺高强,头脑见识也是一等一的。 “大明很强,我们的军队,难以战胜!”旭日干给出了客观的判断。 巴特尔当即反驳:“那可不一定,明军在西北多是卫所之兵,其间掺杂有京营的一些人马,可都比不得眼前这支军队!” “这……倒也是!”那日松转变了看法。 刚才他被眼前这支强兵吓到,才感到大明无可战胜,眼下却被巴特尔给点醒。 没等他说话,只见巴特尔看向旭日干,郑重说道:“旭日干大哥,几天后的马球比拼……可全都靠你了!” “三王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拿第一!” 巴特尔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恨意:“咱们把自己最好的姑娘,送进明宫里当奴才,他们还看不上给退回来,让我们准噶尔丢尽了脸面……” “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嗯!”旭日干郑重点头。 他是第一次来大明,自然想着尽全力表现自己,为自己家族部落争光添彩。 再说文官这边,六部九卿的高官们在议论,三位阁臣则单独一个圈子,神色和蔼交谈甚密。 仅从外表看,这三位哪是什么政治对手,完全就是互为知己的老友。 “果真不凡,我大明之兵若尽是如此,天下可安四海可平矣!”次辅陈锦昀感慨道。 能做到内阁大臣这等位置,自然是天下第一等见识跟眼界,所以很容易看明白眼前军队的价值。 只听首辅谢长恩说道:“军队不凡,练兵之人更为不凡啊!” 在场三人都知道,上林苑练兵是朱景洪主持。 睿王对东宫虎视眈眈,现如今朱景洪又冒了头,这种格局让谢长恩更担心,所以他才会有此感慨。 就在今年,谢长恩便打算上疏告老,他一走内阁矛盾必然激化,朝局动荡也将成为必然。 可他如今年岁大了,处理事务已经力不从心,就连调和两位副手的矛盾都难办到。 换句话说,即使他愿意苦熬下去,实际意义也已经不大了。 见赵玉山一直没说话,谢长恩忍不住问道:“玉山,伱在想什么?” “阁老,上个月浙江报了修堤销明细,比之年初预算超出了八十万两!” “江南第三批到京库银,又比年初预计少了五十万两……” 没等赵玉山说完,便听陈锦昀解释道:“赵阁老,修堤费因实而变,本就难以预算……超支一些也属正常!” “而你所说的库银,是两湖之地第一批到京的,剩下的后续还会送来,只要最终数目对就无妨!” 面带笑容,陈锦昀端起茶杯道:“你说是吧!” 赵玉山也露出笑容,平静说道:“锦昀兄说得是……我只是怕下面人捣鬼,他们找死也就罢了,连累其他人就不好了!” 内阁大臣口蜜腹剑之时,睿王朱景渊却是表情凝重,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幼弟。 “好在这小子是个蠢材,刚还受了老头子训斥,不然着实是个威胁!”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拉拢老十三,今日这等场合他穿我送的甲,显然此前的拉拢已有成效!” 朱景渊低声嘀咕时,另一侧的太子朱景源,可就没他这么多心思。 “十三弟果真有本事,还是要笼络住他,不能让他被老六带坏了!” (本章完) 265.第265章 功成 第265章 功成 在轻快的鼓点声里,行进阅兵结束了。 受阅军队重新列队,接下来他们将被近距离参观。 皇帝朱咸铭领着文武官员,带着列国使节已往校场中走去,当然两位皇嫡子也跟过去了。 而作为训练负责人的朱景洪,此刻却留在高台上没跟着。 只因这件差事办好,他已经出够了风头,眼下低调些才是应该的,若能犯点儿小错中和下便更好。 “十三哥,你为何不跟爹一起过去?” 端起御案上的茶杯,朱景洪随口答道:“他又没请我,我何必跟着过去!” “再说了,老头子横竖看我不顺眼,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十三爷,您还是少说几句吧,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去,您可又要挨罚了!” 听着宝钗语气中的担忧,朱景洪不由看向了她,笑着说道:“宝姑娘,你这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说担心伱气坏圣上龙体!” “是吗?那你可是大忠臣!”朱景洪笑着答道。 白了一眼朱景洪,宝钗看向远处说道:“大忠臣不敢当,只是不比十三爷,总是惹圣上发怒!” 相处得久熟悉了,宝钗也敢跟朱景洪开玩笑,不似刚入宫那般的生分。 而一旁看着的杨静婷,不知为何心里又泛了酸,她也希望朱景洪能跟自己说话。 自家姑妈已有暗示,要将她许给朱景洪为王妃,原本杨静婷对此没啥感觉。 可与朱景洪接触得久了,虽然对方吟诗作赋一窍不通,可进入青春期的少女,还是不知不觉中产生了爱慕之情。 并非杨静婷是恋爱脑,着实是朱景洪个人优点多,可以掩盖他学问不行的缺点。 比如说,他长得就挺帅,武艺高强给人满满安全感…… 杨静婷不知不觉坠入爱河,可朱景洪却与她少有交流,连傻乎乎的甄琴都比她跟朱景洪说话多。 当杨静婷黯然神伤之时,却听朱景洪对宝钗说道:“宝丫头,你这么跟我说话,难道就合规矩了?”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十三爷莫非要跟臣女相提并论?”宝钗看向朱景洪,脸上笑意盈盈。 朱景洪顿时愣住,跟这丫头斗嘴他还真不是对手。 当然了,他这个人很清醒,从来不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甩了甩衣袖,朱景洪淡定道:“丫头,若你这般不知分寸,我可就要罚你了!” 说这话时,朱景洪想到了黛玉。 宝钗怼人都这般厉害,号称“林怼怼”的黛玉岂不更厉?得尽快想个办法把她弄进宫来。 见朱景洪目光虚浮,朱云笙还真以为他要罚宝钗,便好奇问道:“十三哥,你舍得罚宝姐姐?” 抛开脑中胡思乱想,朱景洪说道:“我怎么不舍得了?” “那你要如何罚她?” 瞥了一眼宝钗,朱景洪佯做严肃道:“把她罚成普通宫女,给我洗衣服去!” “臣女领罚倒是无妨,就怕旁人说十三爷气量狭小,跟一个女孩儿家过不去!” “宝钗,你若再这般牙尖嘴利,我可就要辣手摧了!”朱景洪一脸坏笑。 眼见朱景洪有靠近的迹象,宝钗连忙退后了两步,同时说道:“十三爷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正当朱景洪要乘胜追击,却有宦官来请他过去,原来是皇帝有召。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告辞离开,临走却见宝钗得意笑了起来。 于是朱景洪做了个转身回来的假动作,吓得宝钗退到了朱云笙的椅子后面。 “宝姐姐,我跟十三哥都没这么多话!” 朱云笙颇为不满,毕竟以前朱景洪最宠她这妹妹,如今却眼里只有宝钗了。 这时杨静婷插话道:“宝姐姐,公主说得极是,咱女儿家得以知礼守节为要,如此……着实有些不妥!” 当宝钗目光扫过来时,杨静婷着实有些心虚,只因她这话别有目的。 然而杨静婷完全想多了,一个女儿家跟男子说这么多话,被人连番点出宝钗也很心虚。 近来着实是我太过了,看来往后得注意分寸,不然定会为人所轻……宝钗暗暗想道。 几个女孩心思各异时,朱景洪已来到了人群中,出现在了皇帝身旁。 原来皇帝叫他来,主要是询问细致情况,讲深了这里只有朱景洪能说得清。 当然了,讲这些的目的是给列国使臣听的。 朱景洪此前描绘“未来战争”,不管有没有可能是现实,至少听起来非常唬人,正要用来趁热打铁吓吓这些藩国使臣。 一番解释耗费足足半个时辰,朱景洪是怎么夸张怎么来说,让现场多数人听得诚惶诚恐。 连最为桀骜的准噶尔人,此刻也都表情凝重神色不安。 当列国使臣怀着复杂心情离开后,皇帝当着文武官员夸奖了受阅军士,并许下了比前次更丰厚的赏赐。 现场响起震天的谢恩声,隐约间甚至比方才阅兵气势还足,可见财帛具有何等强大的力量。 宣布给在场士兵放假半个月后,朱咸铭带着文武官员离开,朱景洪兄弟三人自然也都跟着。 而朱云笙几个女孩儿,则已提前进了轿子里,只等皇帝起驾跟着回宫。 “十三弟,你可真是厉害啊!”老六朱景渊忍不住夸赞。 “还是六哥你识货,老头子刚才可把我训了一通,说什么我在他面前抖威风!” “我一心一意的办差,临了却被他这般对待,你说这叫什么事?” 在插科打诨中,朱景洪悄无声息转移了话题,而朱景渊竟未能发觉。 见朱景洪如此口不择言,朱景渊便顺着说道:“爹他那人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六哥,还是你懂我啊!” 眼看这兄弟二人关系越来越近,朱景源可就忍不住了,只听他当即说道:“十三弟,别听老六瞎说……爹他对你严格是为你好!” “哟,四哥……你又在这儿装好人了,感情被骂的不是你!”朱景渊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我怎么装好人了?你一天到晚挑弄是非,恬不知耻小人一个!” “老四,十三弟这样的老实人,你撺掇替自己干得罪人的事,难道你就是好人了?” 眼看着哥俩要掐起来,置身事外朱景洪压力顿减,并适时插言道:“四哥六哥,你们别吵了,让老头子知道可就遭了!” 文武官员和列国使臣都在,当下还真不是吵架的好时机,被人看笑话丢了皇家颜面,皇帝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于是这兄弟二人闭了嘴,很快各自上了轿子,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而主角是骑马而来,便主动打马溜到了前方,躲开两位兄长跟朱云笙几人说话去了。 (本章完) 266.第266章 圣君在位 第266章 圣君在位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圣寿节虽然已经过了,但今日皇宫却更忙碌了许多。 只因今日下午,将在奉天殿举行国宴,招待文武大臣以及列国使节。 而昨个一天,朱景洪都在承明院摆烂,并叫来了英莲畅谈人生。 到了下午,他俩人还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十三爷,该起身了……”余海在寝室外提醒。 “十三爷?” “滚……”朱景洪极为不耐。 余海噤声之后,屋外却传来另一道声音:“十三爷……陛下有旨,召诸位皇子到宁寿宫!” 一听这话,朱景洪只能应道:“知道了……” 下午将以太上皇的名义在赐宴,眼下把皇帝皇子们召集过去,朱景洪不用猜都知道,老头子是要演全家和睦的戏码。 搂着怀里的英莲,朱景洪捏了捏柔软处,随即笑着说道:“还装睡呢?赶紧起来伺候爷更衣!” 英莲确实在装睡,虽然这已是她第三十六次上这张床,可她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哦……” 应了一声,英莲便掀开被子,自顾着先穿起了衣服。 此刻的她,只穿了贴身抹胸,身材窈窕令人浮想联翩。 这么含苞待放的一朵,自己竟能忍住不摘,朱景洪只觉得自己是圣人。 没办法,宫女引诱未成年皇子一律处死,朱景洪是真不敢拿英莲的命开玩笑。 憋了这么大委屈,朱景洪忍不住问道:“英莲,你说我是不是圣人?” “啊?十三爷……您是圣人?要当皇帝?主上可还……” 英莲想说皇帝还活着,可这话终究过于惊世骇俗,最终她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 “我是说我坐怀不乱,跟无欲无求的圣人一样!” 朱景洪一时气急,暗道英莲这蠢丫头,竟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 一边穿着衣服,英莲一边答道:“坐怀不乱?那十三爷为何上下乱摸,还……” “还什么?” “还……还顶我!”英莲声若蚊蝇,说完已是面带红霞。 从床上起身,朱景洪靠到英莲身后,问道:“用啥顶你?伱可别胡说!” “十三爷,你现在不就……” “不就什么?”朱景洪搂着英莲问道。 就在这时,外面再度传来余海的声音:“十三爷,团龙袍已送来了!” 被余海搅了好事,朱景洪极为不满道:“知道了!” 于是他松开英莲,自顾坐到了一旁,先给自己穿上了内衣。 英莲好歹穿着抹胸,他可只穿了一条裤子,这么冷的天也亏他不怕冷。 乘此时机,英莲麻溜穿好了衣服,便出了门将朱景洪的衣服拿进来。 在英莲的侍奉下,朱景洪很快穿好了衣袍,四团龙红色圆领袍外加翼善冠,象征着他亲王的体面。 “英莲,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因为……因为十三爷好看!”英莲说出了大实话。 “好看?我怎么好看?”朱景洪饶有兴致,好听的话他就喜欢多听。 “用宝姑娘的话说,十三爷英武不凡,气宇轩昂……有……有什么什么之姿,有什么……” 说到后面,英莲已经记不清了,顿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说宝丫头说的?” “嗯!”英莲点了点头。 “她还算有眼光!” 接下来二人闲聊了一阵,然后朱景洪放其离开,他本人则往宁寿宫去了。 等他到时,才发现大明的宗王们都到了,皇帝本人正跟太上皇闲聊。 或许是不想破坏和谐气氛,朱咸铭并未追究朱景洪迟到,甚至都没理会他的请安。 现场之中,能穿四团龙袍的,便只有他们兄弟三人,此刻自然还是得坐到一起。 “四哥,六哥……你们来得早啊!” 老六朱景渊当即接话:“十三弟,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你是真怕爹不知道你来迟了?” 可恶,又让老六抢先了……朱景源心中狂怒。 ………… 当皇室众人于宁寿宫闲谈时,另一头的荣国府内,贾赦正在穿戴官袍, 今日奉天殿赐宴,他也受到了邀请,这完全出乎贾家众人预料。 “圣上允准我们赴宴,这可真是难得,看来我们府上……这是要门楣重振了!” 邢夫人很乐观,然而贾赦却心情沉重。 他们家当年站错了队,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那还有重振门楣的机会。 现在贾赦只盼望着,太子爷能够顺利继位,如此贾家还有起家的机会。 “老爷,珍大爷到了,正在外厅奉茶!” 今日奉天殿赐宴,文武官员三品以上者皆可赴会,贾珍一等子的爵位和三品威烈将军的散官,都刚好跨过这条线。 穿戴完毕后,贾赦往外走了去,正好外面贾琏贾珍都在。 “老爷!”二人起身行了礼。 正打算离开,贾赦看了眼未着官服的儿子,随口问道:“琏儿,骑射之事……练得如何了?” “额……儿子正在熟悉!”贾琏略带不安答道。 贾赦并未太生气,只是无奈叹了口气。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帝王不用,练了基本也是白练。 “能练还是要练,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是!” 紧接着贾赦又问道:“老太太那边……何时动身?” 贾琏答道:“回禀老爷,说是酉正初刻进宫,现如今去太早了些,至少还等半个时辰不迟!” 皇帝在崇政殿赐宴,而皇后则在重华宫赐宴,招待在京三品以上内外命妇,贾母也在受邀之列。 点了点头,贾赦看向贾珍,说道:“珍儿,咱们走!” “老爷请!” 贾赦二人出了府门,外面已有轿子等候,二人上了轿子便往皇城赶去。 等他们进了皇城,过了午门之后,才发现了许多人都到了,现场至少有四五百人。 这次到场众人里面,文武官员和诸部盟土司使臣占比不大,人最多的是来自各地的耆老。 这些人代表着各地方乡绅,个个年龄都在六十以上,专程被召来京为太上皇拜寿。 “陈兄……你们也来了!” “张兄……好久不见!” 在广场上,贾赦遇到了很多熟人,这些人跟他们贾家一样,都是当年站队晚的苦命人。 至于站队错误的,要么被抄家灭族,要么被砍头全家流放了,哪还有机会待在京城享福。 “圣君在位,四夷俱服,天下太平……我大明如日中天啊!” “圣上勤政爱民,天下无不敬仰…仁德已胜尧舜禹汤!” “圣上有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宋仁宗之仁恕……” 众人与贾赦二人打过招呼后,又开始对皇帝朱咸铭吹捧,而且嗓门格外的大,生怕旁边经过的人听到不到。 这样显得谄媚而滑稽,但对他们来说则是最大的正确,因为只有让皇帝看到忠心,他们才能过安稳日子。 很快,贾家二人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于是也加入了吹捧的队伍。 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皇帝朱咸铭成了自炎黄二帝以降,古往今来第一圣君。 什么尧舜禹汤文武,那都得靠后边儿去。 (本章完) 267.第267章 爹害苦了你 第267章 爹害苦了你 贾赦一帮人没下限的吹捧,还真就不是白费力气。 他们这个小圈子,乃是东厂重点监视对象,其言行都传到了朱咸铭耳中。 这是自承平十七年后,第一次把这帮人召到一起,朱咸铭又岂能不多加关注。 事实上,按这次赐宴的原本计划,贾赦这帮人不在邀请之列。 在跟太上皇达成交易之后,朱咸铭才想起这帮人,最终决定让他们来做见证。 奉天殿外,桌席已经设置就绪,在鸿胪寺官员引领下,文武大臣和诸部盟土司使臣,以及各地耆老陆续就坐。 而一帮宗室们,也提前离开宁寿宫到了奉天殿广场,仅朱景洪三兄弟得以继续陪着。 看着前面关系格外密切的父子,朱景洪此刻不禁怀疑,自家老头儿是否也被穿越了。 这对父子老死不相往来,即使见面也是少言寡语,今日不但一反常态,甚至还有说有笑起来,着实显得太不正常。 事实上,不只朱景洪感到疑惑,朱景源二人亦是如此,只不过都把疑惑藏在了心里。 “哈哈哈哈……老四,你说得对……往后确实要注意!” “爹……您老可慢着些,前面有台阶!” 朱咸铭扶着太上皇,小心往台阶下走去,父子二人是越发的亲密。 “难道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朱景洪忍不住嘀咕。 就这样,在父慈子孝的状态下,朱咸铭父子出现在众臣眼前,着实惊讶到了许多人。 而这其中,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贾赦等人,他们可最清楚太上皇跟皇帝的关系。 和昨日朝贺一样,当太上皇朱心堪落座之后,现场臣子又得依礼参拜,好一番忙活后宴会才正式开始。 圣寿节赐宴,肯定不会只是简单吃一顿,除了教司坊的乐工演奏,现场还有歌舞轮番上演。 今天这样的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人敢出来炸刺,所有人都按既定的程序,向太上皇和皇帝敬酒祝福。 在此过程中,太上皇和皇帝这对父子,那可真表现得是甜得发腻,仿佛要把十年来欠的父子情,一次性全部对外表现出来。 又是亲自给老爹倒酒,又是亲自给太上皇夹菜,还在臣下祝酒时悉心劝老爹少喝…… 那殷殷关切表情和极度孝顺的行为,让朱景洪三人心里都惊呆了。 半个时辰之后,兴许是喝多了缘故,太上皇朱心堪的情绪竟有些失控,局面随之发生了变化。 只见太上皇扶着朱咸铭的肩膀,当着最后前来祝酒的耆老们,极为动容道:“老四……爹对不起你啊!” 说完这话,朱心堪忍不住抹眼角泪水。 泪水自然是真的,却不是为朱咸铭而流,而是为别人而流。 “父亲,何至于此!”朱咸铭跟着说道。 见情况有变,跪在御案前的耆老们深感惶恐,怕听到不该听的情况而害了全家性命。 而丹陛之下的朝臣使节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想要搞清御阶上的情况。 今日既要演戏,那就要让更多人看见,在悲戚中朱心堪示意让停下了舞乐。 眼下将到最关键的时刻,表面风轻云淡的朱咸铭,实际心中已饱含杀意。 如果今晚太上皇骗他,是想当众落他脸面的话,他一定会将其旧臣全部处死。 没错,即使到了眼下这一步,朱咸铭仍不相信自己亲爹。 在众人惶恐中夹杂着好奇之时,只见朱心堪端起了酒杯,竟从龙椅上起身走了出去。 眼看着老爹走开,朱咸铭立马跟了上去,几名太监也都连忙跟上。 跪在御案前的耆老让开了一条路,让两位至尊得以顺利通过。 端着酒杯,朱心堪佝偻着腰站在丹陛之上,让下方一众臣子都能看得到他。 领着吕通程英等几名心腹太监,朱咸铭出现在了太上皇身侧,再度充当起小子搀扶着自家老爹。 “父亲,此处风大……您还是回去安座吧!”朱咸铭做出了最后提醒,老头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越是到了关键时候,朱咸铭就越不信任自家老爹,此刻这种情况已发展到极点。 这体现出他也有害怕的事,便是无法坦然面对当年之事,因为他做得确实很不地道。 “老四,这些年苦了你了……有些话爹今日必须要说!”朱心堪越发动容。 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傻子也发觉情况不对,于是更多的人竖起了耳朵来。 “当年朕御驾亲征在外,朕的太子……朕最信任的儿子,居然密谋篡位……”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大感惊悚,几乎以为太上皇是疯了。 这样的禁忌的事情,能拿到几天这场合来说? 而听了太上皇最新这句话,最惶恐的便是贾赦这些旧臣,他们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鬼门关。 就差临门一脚便会被抄家灭族,与当年厉太子和其臣属下场一样。 现场惊诧、惶恐、好奇各种心思夹杂,而御座左右的朱景洪兄弟三人,此刻反而陷入了深思之中。 今天的一切事太反常,到了眼下这节骨眼皇帝都未干涉,如果不是这两人都疯了,那就说明其中肯定有什么谋划。 “朕的太子……密谋篡位!”朱景洪低声呢喃了一句,顿时发现了关键问题。 这可是第一次,由太上皇本人对外承认,其嫡长子朱咸锟是篡位的逆贼。 “难怪,难怪啊……”朱景洪顿时全明白了。 “果然老头儿是无利不起早,平日哪见他这般殷勤伺候过!” 在朱景洪明了之时,一旁的朱景渊同样如此,唯有太子朱景源还差一点想明白。 “当年朕久战未胜,皆因这逆子暗中使计,授意其党羽不听调令,胡乱派兵……” 然而事实却是,当年是因靖王朱咸铭军功太大,成了大明朝支柱一般的人物,再发展下去就得封“天策上将”了。 于是如曾经的历史一样,朱心堪不得不冷藏朱咸铭,并自己御驾亲征北上征讨造逆的汗国部盟。 在限制打压朱咸铭这件事上,朱心堪和太子朱咸锟利益一致,所以不可能在其亲征时使绊子。 然而,谎话说一千遍就是真理,何况还是最具权威的人来说。 “朕深陷战局之时,太子便在京中与其党羽密谋,想要提前篡位登基……” ”得天之幸……”说到这里,朱心堪看向了身侧的朱咸铭。 “朕还有好儿子,当年的靖王……发现太子欲要谋反,便以大无畏之心起兵讨伐!” “历经血战,我儿终将造逆之贼诛灭,并将朕迎奉回京!” 不论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有了太上皇今日这本述说,便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若再有人背后嚼舌头,从道义上都将站不住脚,完全可以说是无事生非了。 此刻,听完老爹的这番话,朱咸铭已完全放下心来。 “父皇,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却又何必提他……您可别为此气坏了身体!”搀扶着老爹,朱咸铭极为关切劝慰。 摇了摇头,朱心堪接着说道:“经历此事,朕心力憔悴,神思倦怠……已无力处置军国大事,便欲禅位于靖王!” “然靖王纯孝,极力劝朕重振斗志,担起天下万几之任!” “最终朕以死相逼,才使靖王临危受任,接受禅位继承帝位!” 到了这里,有关东华门事变的全部过程,都从太上皇口中完整道出,与现今朝廷的官方解释完全相符。 当今皇帝,当年是战功卓著的靖王殿下,更是拨乱反正的国之功臣。 端着酒杯,朱心堪徐徐往台阶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年来,有阴险小人暗中传谣,说什么皇帝是弑杀逼父的逆贼,以这等浑言恶语中伤皇帝,离间我天家父子之情!” 说到这里,朱心堪停下了脚步,看向皇帝颇为动容道:“当年为父因一己之私,不顾一切将伱推上皇位,让你饱受诋毁屡遭污蔑……” “儿啊……为父可真是害苦了你啊!” 听到这话,朱景洪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暗叹这两位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现场几百号人之中,对当年之事多为道听途说,亲历真相还活着的毕竟是少数。 此刻听太上皇这般深情解释,多数人已在逐渐扭转看法。 尤其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耆老们,他们相对来说对朝廷事知晓更少,且更相信皇帝之神圣,自是对今日说法深信不疑。 而通过他们之口,今日之事必将传全国,从根本上净化对皇帝的诽谤。 圣朝以孝治天下,太上皇与皇帝如此父慈子孝,又岂能不成为天下景从之楷模。 现场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朱心堪转身看向下方臣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此等行径恶毒至极,非但诽谤皇帝其行欺君,更意欲阴谋动我大明统治之基!” “然我大明,自太祖驱除鞑虏一统天下,再经世祖中兴恢复神州,传之子孙已历十五代,国祚延绵三百三十余年……天下归心四海咸服!” 谈及世祖中兴国祚绵延,朱心堪也格外自得。 自三代以降,有如此国祚则为汉宋两朝,而两宋拉胯的江山,自然被天下人看不上。 故而在天下人眼中,能与大明一较高低的,也只有千年前的大汉了。 至于李唐王朝,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国祚也不够长。 即使有贞观开元这等盛世,也把风评拉不回来,只能堪堪挤进前三。 只见朱心堪表情严肃,接着说道:“又岂是些许跳梁宵小,仅凭几句胡言恶语,便能毁坏皇帝清誉乱我江山!” “此等行径,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朱心堪毕竟当过皇帝,这番发言义正言辞气势十足,着实令人信服。 “今圣君在位,天下大治……尔等得天之幸当逢盛世,便该竭力维护君父,辅佐皇帝成就伟业,再不可妄议当年之事!” 听得这话,提前被朱咸铭打过招呼的几名大臣,此刻很恰当的起身走上御道,而后参拜道:“太上皇教诲,臣等铭记于心,日后定当竭力辅佐陛下,使我大明以成万世之基!” 这几人的行动便是信号,现场所有人都得到了提示,于是纷纷跪地参拜,口中喊出了类似的口号。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现场此起彼伏的山呼声中,朱咸铭心中已然乐开了,而同样面带笑容的朱心堪,却在心里跟老大朱咸锟致歉。 (本章完) 268.第268章 先迈右脚 第268章 先迈右脚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宴会得以继续进行。 但经过太上皇的慷慨陈词,现场气氛已经有了变化。 虽然今晚有这么大的瓜,但在场文武官员都未对此讨论,甚至为了避嫌连话都没说几句。 只有那些外国来的使臣,在低声讨论今晚怎么回事,他们没有朝臣那么多顾忌。 丹陛之上,太上皇朱心堪已重回龙椅,而朱咸铭也一如方才近身伺候。 而在另一头,皇后也在重华宫举行宴会,接见在京三品以上的高级命妇。 作为国公夫人,贾母也在受邀之列,然而却跟皇后隔着老远,只在例行祝酒时在三丈之内。 此刻的她心中苦楚,远远在庭院的角落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御阶上近身侍奉的宝钗。 “娘娘,公主侍读短了一位,一直空着只怕也不合适……” 这样的话,杨清音这两天已多次听到,进宫来拜见她的高级命妇们,个个都想把家中女儿塞进宫来。 可当下这场合,陈芷也不敢发作出来,只是目光森严迎向元春。 坐到皇后对面,朱咸铭平静道:“老头子按我的意思说了!” 不想理会儿媳辈的闹腾,杨清音转头看向身侧侄女,问道:“婷丫头,过几日陛下跟我要检查功课,伱跟宝丫头可要多用心些!” “启禀娘娘,臣妇家中那丫头虽才十二,但已是饱读诗书识礼知节,把她送进宫给公主殿下做玩伴,实在合适不过了!” 放下茶杯,朱咸铭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你就一定骗过了我?” 眼看这妯娌二人配合默契,杨清音便抬手示意她们安静,随后才说道:“也罢……你们如此拳拳之心,找个日子……带进来让我瞧瞧吧!” “十三爷,陛下在内,不可擅闯!” 待这二人退下御阶,丹陛之上设有座位的陈芷,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起这侍读,儿媳那表妹倒也合适,要不也带来再给您瞧瞧?” 杨清音一直身体不太好,宴会结束她便回了寝宫,后宫一众妃嫔们也各自离开。 随着时间推移,前朝后宫的宴会终于到了尾声,朝臣命妇们在参拜行礼后陆续退出。 没过几息,便见皇帝表情严肃进入宫殿,同时下令让侍奉的太监宫女出去。 谁知元春却不再看她,而是端起酒杯对身侧广阳王妃说道:“来……咱们喝一杯!” 他以为皇帝会在宁寿宫多待,毕竟刚才父慈子孝太热烈,哪知道演完戏这二位就直接散了。 “那个侯家?去做什么?”杨清音关切问道。 被皇后解了围,朱景洪可不再敢乱瞟,便老老实实说道:“过两天,儿子要出宫去侯家一趟!” “许是有什么事吧!”杨清音语气平淡。 他的这道眼神,可把朱咸铭气得不轻,这小子是嫌自己碍事吗? “老十三,你今天是左脚先进来的,对吧?” 看了眼皇帝,朱景洪面露难色:“这……儿子怕是不方便说!” “说吧……情况如何?”杨清音坐到了软榻上,并顺手拿起了手炉。 “你那表妹我知道,着实木讷了些……还是算了吧!” “是!” “你说说……老头子究竟是何打算?难道真是人老了心变了,只为了给那些人留个后路?” 老实说,为了这苦命的侄女,她们两位伯母着实费尽了心思。 等到皇后回宫卸下朝袍,外面便有禀告说皇帝来了。 看向皇后,朱咸铭不由笑道:“看见没……我还没问话,他倒先问了!” 虽然皇后没有直接答应,但今日有了这般的进展,史家两位也心满意足。 紧接着高氏又说道:“娘娘,忠靖侯夫人所言不虚,湘云那丫头……” 眼前又说这话的,便是对此最上心的保龄侯夫人高氏,从最开始选侍读时她一直费心奔走。 “那可多谢了,但你怎么知道,我就没骗过你!”杨清音失笑问道。 在这老夫妻纸短情长之时,却听外面传来喧闹之声。 于是朱咸铭冲外面喊道:“让老十三进来!” “爹,您怎么也在!”进了门后,朱景洪先问了一句。 这话说的很直白,却是忠靖侯史鼎之妻陆氏所言,为了湘云进宫他们两家也是豁出去了。 提起桌上茶壶,朱咸铭给皇后满上了一杯,而后才开始给自己掺茶。 只听朱咸铭淡然道:“那就对了,朕今日说过要先迈左脚才太平,你竟敢抗旨不尊……下去领二十廷杖!” 凤位之上,杨清音看着眼前躬身而立的两人,笑着问道:“据我所知,你家后辈之中……年岁最大的女孩儿,也不过才十二吧?” 这种网上段子里的事,竟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朱景洪一时有些错愕。 “修国公侯家,上林苑校阅让爹大为满意,褒奖重赏了所有人……他们说多亏儿子督促才有此功,所以非要设宴答谢儿子!” “十三,这么晚过来,你有何事?” 喝了一口热茶,朱咸铭目光凝重:“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本来想走的朱景洪,还没跑得出坤宁门去,就被太监们请了回去。 听到这话,拨弄金瓜子的朱云笙心头一紧,然后便觉得手中玩意儿不香了。 “儿子推脱不得,便只能先应承下来,今晚前来请娘拿个主意!” 朱景洪立马警觉起来,当即答道:“不……儿子是先迈的右脚!” 此刻杨清音已忍不住笑了,瞥了一眼对面的皇帝,而后才说:“别听你爹瞎说,他是吓你呢……说吧,你过来有何事?” 应下这句之后,陈芷抬头见元春正笑着看向自己,心中顿时冒出了火气。 元春是代表东宫来的,这一杯酒分量极重,广阳王妃又岂敢拒绝。 点了点头,杨清音答道:“这便是好事,你们父子和解了,往后你睡觉也踏实些!” 而元春陈芷等皇家媳妇,则在一众高级命妇簇拥之下,徐徐往宫门外走去。 “啊?那算了,我告辞了!” 但他也不傻,便将目光扫向了皇后,而后说道:“娘……我读书少,迈左脚真的不吉利?” “你还有所怀疑?” “是!” 在她二人看来,只要把湘云送到皇后面前露脸,留下好印象日后未必没有其他机会。 听到外面的声音,朱咸铭嘀咕道:“这么晚了,这小子过来作甚?” “侯家呀……”杨清音沉吟道,而后看向了朱咸铭。 “他们设宴请你?别又是出去胡闹!”朱咸铭语气严厉。 朱景洪连忙答道:“爹……儿子哪敢胡闹,您就放心吧!” 这时皇后跟着打圆场:“侯家离皇城不远,他家也还谨慎周全,就让他去吧!” (本章完) 269.第269章 宝钗告假 第269章 宝钗告假 时间转眼来到两天后,朱景洪在承明院换上了衣服。 相比于正常穿的宽袍大袖,他更喜欢干练简洁的装束,所以今日他最外穿了件紫色通袖襕纹曳撒,头上则是配套的黑色折檐帽。 就他现在这打扮,直接套上甲胄就能上战场。 “十三爷,这样打扮穿戴……去赴宴怕是不妥当!”余海硬着头皮给出建议。 这是个直人,所以朱景洪不会怪罪,只是淡定道:“你就别瞎操心了,老实待着把家看好!” “是!” 余海留着看见,陪着朱景洪出去的便是邓安,这厮此刻可是得意得很。 “十三爷,咱们这就走?” “走吧!” 背着手,朱景洪淡定走了出去,而余海等人则是连忙跟上。 院子里边儿,侯璟和陆育新几人已经候着,他们是专门来迎接的。 其他人也都想来,可被侯璟给制止了,毕竟要是都过来的话,那何不直接在承明院庆贺。 “十三爷,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咱们这就走?”侯璟极为恭敬道。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背着手当先走了出去,而侯璟几人却连忙跟上。 出宫一般是走东面,然而朱景洪才走出承明院,就碰巧遇上宝钗过来。 “见过十三爷!”宝钗上前见礼。 见朱景洪要跟宝钗说话,侯璟等人很识趣离远了些,就连邓安也落后了好几步。 示意宝钗免礼后,朱景洪便问道:“宝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宝钗温言答道:“昨日向娘娘告了假,今日出宫回去看望母亲!” “回家啊……进宫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十三爷这是要出去?”宝钗跟着问道。 “是啊……是要出去看看,只是咱们不顺路!” 二人就这么聊着,一路便出了东华门去。 到了这里,便已有轿子候着朱景洪,同时还有旗手卫数百名侍卫。 薛家已知宝钗告假之事,故而也派了人来接,不过只能等候在东安门外,所以她还得往外步行一段路。 于是二人就此分别,朱景洪上了轿子被抬着离开,而宝钗便只能独行往外走去。 当他走出东安门时,就见到了候在外面的兄长,以及陪同而来的贾琏。 薛蟠连忙迎了上来,神色间带有惊慌道:“妹妹,你可算出来了,刚才十三爷路过,我差点儿被他看见了!” 即使他在人前自诩为十三爷看重,即使他办妥了这位爷交代的差事,但真正遇上朱景洪薛蟠只有恐惧。 看着明显消瘦了些的兄长,宝钗以为他是办差劳累所致,便告诫道:“大哥,伱既替十三爷办妥了差事,就该当面禀明才是,否则岂不白受累了!” 听到胞妹的不满之语,薛蟠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倒是贾琏上前说道:“薛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老太太和姐妹们都等着你呢!” “劳烦琏二哥也过来!” 听到这话,贾琏当即指正:“薛妹妹这可说笑了,我既当了这兄长……为自家妹子奔走,又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自家妹子?这贾琏这般热心,把我都给比下去了,也没见他对迎春如此殷切…… 薛蟠心中满是疑惑之时,宝钗已在莺儿文杏伺候下,徐徐走进了轿子里面安座。 “起轿,出发!”贾琏亲自张罗着。 当宝钗一行往贾府赶时,朱景洪已经到了修国公府外。 他这一路上,除有数百侍卫随行护送,沿途还有兵马司军士警戒,故而一路上畅通无阻。 此刻修国公府外,已被侍卫重重警戒起来,仪仗队伍旌旗招展。 侯家几房男丁和赴宴的侍卫军官们,正恭敬肃立于大门外,准备迎接朱景洪到来。 轿子落下,邓安指挥着小太监掀起帘子,朱景洪才得以从轿子里出来。 见朱景洪出现,众人纷纷拜道:“臣等参见十三爷!” 背着手走到众人前方,朱景洪抬头看了眼公府的匾额,才将目光扫向了跪着的众人。 “都起来吧!” ”谢十三爷!” 众人起身之后,各自让到大门两侧,让朱景洪得以进入府中。 “十三爷,您请!”侯璟亲自上来招待。 按道理说,今日朱景洪这等人物到场,侯家该有重磅人物来招呼。 侯璟的祖父侯孝康现袭一等子,散官已至从二品定国将军,现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这样有数的军中大佬,来迎接朱景洪自是恰如其分,然后皇帝却给他传了口谕,让今照常到五军府上值,不必掺和晚辈们瞎胡闹。 祖父来不了,按理说侯璟父亲该出来招呼,可惜这位同样也来不了。 可不是侯璟父亲托大,而是这位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跟随朱咸铭冲击宫禁的征途中。 故而大房如今,就只有侯璟跟几个兄弟,如此自然就得侯璟来招呼。 “走吧……咱们进去!”朱景洪迈步走进了大门。 侯家格局跟贾家差不多,进了大门便是外院,再往前便是仪门,此刻仪门内外都有侍卫戍守。 今日的宴会,就在仪门后的会客大厅,透过门已能看见里面的一些情况。 “侯璟,你家这可气派得很,可不像你在所言简朴!” “十三爷,这……臣这家里好歹是公府,总得在这面子上下些工夫,平日我们……” 停下脚步,朱景洪回过头来:“你紧张个什么?简朴也好富丽堂皇也罢,只要忠于圣上便是大明的忠臣!” “是是是……十三爷说得是!” 一路进了仪门,靠南侧已设置好了舞台,将有舞女戏班在此上演。 庭院之中,已设置好十来张桌子,一侍卫和军官们将在此落座。 而朱景洪的座位,便设置在了大厅正门口廊下,此刻侯璟正陪着他走上台阶。 挤开了想要伺候的宦官,侯璟亲自拉开了椅子,并对朱景洪说道:“十三爷,您请坐!” 坐到椅子上后,朱景洪看向下方侍立的众人,便平静说道:“都入座吧!” 此刻院子里面,除了参与宴会的侍卫跟军官,就只有伺候的宦官以及侯家的丫鬟,其余侯家男丁未能入内伺候。 “你也找地方坐着吧!”朱景洪看向侯璟。 “是!”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天气已经十分的寒冷,此时在外面设宴并不妥当。 然而这是朱景洪要求,侯璟也就只能照办。 示意邓安倒酒,朱景洪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别的先不说,今天气严寒,咱们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见朱景洪举杯,众人也都起身举杯,而后在侯璟带领之下,高声道:“敬十三爷!”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朱景洪便示意众人落座。 “诸位,这次上林苑校阅大获成功,你们都受了圣上褒奖……真是可喜可贺!” “来……咱们再喝一杯!” (本章完) 270.第270章 劝母 第270章 劝母 在修国公府酒酣之际,另一头宝钗已被抬进了荣国府。 此刻荣国府内院,包括贾母在内的贾家众人,都迎着寒风等在廊下。 “老太太,薛姑娘已经进府了!”有丫头来禀告。 点了点头,贾母满是期盼看着外面,其身侧的薛姨妈同样如此。 “这次宝丫头回来,可得让她多住几天!”王夫人笑着开口。 然而她话音落下,便听邢夫人说道:“住几天咱们可说了不算,得看宝丫头告了几天假,咱们可不能延误了时辰!” 这时贾母叹道:“是啊……宝丫头深受皇后娘娘喜欢,只怕这次回来也住不了多久!”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当属薛姨妈,自得于女儿着实优秀。 而听到长辈的这些话,站在后面的黛玉不禁黯然神伤,她原以为自己能跟宝钗多待几日。 “宝姐姐来了!”只听探春低声提醒。 黛玉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宝钗披着斗篷,提着裙摆走过了穿堂。 “哟……薛妹妹可算回来了!” 王熙凤主动迎了上去,身后还跟着衣着素净的李纨,二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宝钗走向贾母。 见贾母等着,宝钗加快了脚步,靠近满是惶恐道:“这么冷的天,老祖宗如何能在外等候,若是冻着了……岂非晚辈之大过!” 贾母脸上挂满笑容,说道:“宝丫头,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不妨事的……” 这时薛姨妈提醒道:“宝钗……还不赶紧向老太太请安!” 此刻已有人摆上了垫子,宝钗闻言便下跪行礼道:“老祖宗纳福!” “快起来,起来……地上凉!” 这时贾母也开口道:“快,向你娘问安,她可一直记挂着你!” 于是宝钗又调转了方向,对薛姨妈叩拜道:“女儿拜见母亲!” “免礼,免礼!”薛姨妈走下了台阶,亲自将女儿扶了起来。 待宝钗起身后,贾母便伸手要拉宝钗,后者立马迎了上去,与众人一道簇拥着贾母进入客厅。 进到客厅落座之后,宝钗被贾母拉到身侧坐下,另一侧则是黛玉。 众人先是问了宝钗在宫里的生活,又问了跟公主相处是否和睦,还问了几位侍读的事情……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宝钗一一回话应对周全,看得贾母连连点头。 大概半个时辰后,贾母感觉精神不济时,才让众人各自散了去。 宝钗才得以跟着母亲回去,刚才众人说说笑笑,反倒她们母女没说上几句话。 相较于众人宽泛而问,薛姨妈便问得细致了许多,先是关心其吃穿用度,后又问起她是否受了委屈。 此刻坐下客厅内,拿着坤宁宫的腰牌反复端详,薛姨妈不由感慨道:“你能在坤宁宫当差,能时时见着皇后娘娘,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哪怕是家中领着实职的高级命妇,想见皇后也得排队候召,如贾家这般更是难入宫一次。 薛姨妈才感叹完,就听宝钗问道:“娘……咱们家的宅院已收拾好了吧?” “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两日伱哥还置办了许多陈设器物!”薛姨妈答道。 看见自己亲娘,宝钗徐徐说道:“如此说来,咱们随时可以搬过去!” 薛姨妈面带错愕,却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娘……你倒是说句话!” 薛姨妈只能答道:“这……你姨妈多次挽留,说再多住些日子,我也不好推脱!” “况你我在京并无亲旧,往后还得仰仗你姨丈他们帮衬,如今多住几日……也未尝不是好事!” 薛姨妈有此想法,其实也不算太离谱,毕竟如宝钗能见微知著终是少数。 宝钗只能接着劝解:“娘……即使要住,难道舅舅家不能去?” 在宝钗看来,如果真的要攀附谁,领着军中高级实职的舅舅,可比贾家有用多了。 然而问题却是,来京后除了基本的礼仪往来,薛家极少与王家联络。 “你舅舅家……唉,有些事你不知道!”薛姨妈满是叹息。 “何事我不知道?”宝钗好奇问道。 叹了口气,薛姨妈解释道:“当年你爹在时,你舅舅向咱们家借钱,被你爹给回绝了!” “啊?竟有此事?爹为何不借?” 宝钗更好奇了,在她印象中父亲不是小气的人。 “你舅舅急着要五万银子,当时咱家刚置办了一千亩田地,还向西洋购了大批货物,现银不过三万多而已……” “你爹把这三万拿了出来,你舅舅让你爹从内帑存银支借两万,你爹没同意……你舅舅便拂袖而去!” 在薛祯管家的时代,即便不算内帑存银,薛家活动资金也在十五万左右,正常来说可以轻松借出五万。 然而王子腾来得确实不巧,现金流被薛祯置办家业用了许多,后者还愿拿出三万已属不易。 这件事情,薛宝钗还真不知道,只晓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跟舅舅家就没那么亲热了。 “舅舅为何要那么多银子?难道王家如此缺钱?”宝钗又问道。 “他是为了跑官,唉……都是旧事,不必再提了!” 薛姨妈话音落下,却听外面有人禀告:“二太太来了!” 如今贾政变成了二老爷,王夫人自然跟着成了二太太。 “你姨妈来了,快去迎迎她……” 当宝钗走到门口时,王夫人已上了台阶,见到外甥女后立马笑容满面。 “姨妈,该外甥女去拜见您才是,您怎么过来了!” “我那里有几张银狐皮,如今天冷了……正好拿来给你做件袄子!” 看向王夫人身后,果然跟着的几个丫头手里,都各自捧着一个锦盒。 “姨妈……这未免太贵重了,还是……” 没等宝钗说完,王夫人便出言打断:“诶……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是我亲外甥女,我疼你难道还不应该?” “走……咱们进去说话!” 这就叫盛情难却,若宝钗一意推辞,就显得她不太近人情了。 但在她心里,着实不太愿接受姨妈的好意。 一方面不想欠人情,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跟贾宝玉有瓜葛。 “姨妈请!” 宝钗让到了一边,王夫人便进入房内,又与自家妹子说笑起来。 当然了,这次王夫人主要是为宝钗而来,所以总把话往宝钗身上引。 问了宝钗一应详细情况,见宝钗举止大方回应周全,王夫人不要得更满意了。 宝钗至少两三年才能出宫,到那时宝玉也已长大,二人结亲简直再合适不过……王夫人如此想到。 姨妈问的未免太多了……然而宝钗心情,却跟王夫人完全不同。 在此待着她只觉得压抑,便盘算着找个由头出去走走,顺道去探望一下黛玉。 (本章完) 271.第271章 新的小目标 第271章 新的小目标 这边宝钗如坐针毡,另一头的修国公府内,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朱景洪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好……果真唱得好啊!” “侯璟……看赏!” 听到这话,侯璟不由嘴角抽动。 这位爷为何总把自己当钱袋子,张临陆育新这些人也不差钱啊! 虽在腹诽,但侯璟动作却很麻溜,直接吩咐丫头下去再拿钱。 歌舞结束,距下一段表演还有些时候,朱景洪再度端起了酒杯,引得下方众人尽皆提杯。 举杯向众人示意之后,朱景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下方众人也都跟着饮尽。 “诸位,有句话我一直想问!” 刚才吃吃喝喝吹吹捧捧,眼下见朱景洪表情严肃,似乎是要提及正事,众人都变得认真起来。 “请十三爷示下!”王杰第一个开口。 “诸位以为,日后作战,是刀剑弓马厉害,还是火枪火炮为王?” 眼见众人要作答,朱景洪目光锐利如刀,表情越发严肃道:“我要听真话,你们不要揣度我的意思!” 经他如此一番告诫,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发言,而是认真思索考虑起来。 本来该上台的曲目,此刻也被侯府管家制止,生怕破坏了此地气氛。 “十三爷,臣以为……当属火器为王!” 说这话的,是骁武左卫副千户董子兴,此刻他引来了全场瞩目。 “为何?”朱景洪问道。 “枪炮这些东西,使用方便威力极大,如今作战多有倚重!” 目光扫向众人,董子兴接着说道:“而且这些东西,使用起来操作简便,训练士卒更为容易,往后定会更为倚重!” 见董子兴不再开口,朱景洪便问道:“说完了?” “臣说完了!” 朱景洪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太多,短时间想让人给出系统论述,本身就不太现实。 “你们又怎么看?” 于是众人接连发表看法,总体来说都赞同董子兴的观点,认为未来火器将是主流兵器。 能达到这一结果,实际上已让朱景洪很满意,于是他又问道:“那诸位以为,咱们在上林苑的练兵之法,对于火器使用是否有益?” “这个问题,北四卫的来答!” 对朱景洪给出的限制,侯璟等人并无异议。 北四卫的将领有带兵和实战经验,他们来回答这个问题更恰当。 众人沉思之际,羽林右卫副千户江银春环顾众人,而后面相朱景洪开口道:“十三爷,此事臣私下里想过,也琢磨过您所提过的……步操与实战结合的想法!” 这话让朱景洪格外感兴趣,于是他笑着问道:“你都琢磨出了什么?” “臣以为,上林苑所练步操,着实如十三爷所言,让士兵变成了机械,让他们变得如挥臂使!” “这才一个月,便有此等奇效,若将实战之法加入进去,也如这般严加练习……必能成就一支强兵!” ”比如火器使用,历来上弹装填就很麻烦,一上战场士兵们便会慌乱,但若将装填开火拆分成步骤,然后每一步严加苦练……” 江银春说得很多,听得朱景洪眼睛发亮,这家伙的思维果真与众不同。 江银春的一番讲述,已有操练近代步兵的雏形,着实让朱景洪觉得捡到宝了。 在江银春讲完后,朱景洪忍不住鼓掌,夸赞道:“好……说得很好!” 起身绕过桌案,朱景洪走下了台阶,靠近江银春后对众人说道:“这才是实心用事,在上林苑呆了那么久,伱们可曾想过这些?” “即使想过,你们又可曾用心钻研过?” 见众人默不作声,朱景洪再度看向江银春,笑着说道:“实心用事,难能可贵……咱们来喝一杯!” 邓安一直紧跟在后,听到这话便满上了酒杯,恭恭敬敬递到了朱景洪面前。 “来……喝!” 朱景洪单独对饮,这可让江银春受宠若惊,连忙端上酒杯躬身行礼。 二人喝下酒后,便听朱景洪说道:“把你的想法,再好生梳理一番,回头写个条陈上来,我替你上呈圣上!” “是!” 转身走上了台阶,朱景洪落座之后,又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虽是庆功宴,但也是新征途的开始!” “我打算向陛下进言,在侍卫亲军推动训练变革,你们……将成为本次变革的支柱!” 侍卫亲军基本完成了火器化,在这里进行试点变革,相对而言更有可行性。 当然了,变革只是手段,通过变革染指兵权,才是朱景洪的根本目的。 比如现在,如果没有上林苑练兵,他又岂能让北四卫的将领敬服,又岂能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聚会。 “陛下常对我讲,大丈夫处世,必当建功立业!” “方才我所言之变革,于我大明至关重要,可称一等一的大事,你们难道不愿参与其中?” “建功立业?可不只是在战场上!” “诸位……以为然否?” 面对这一问题,众人答案都很明确,建功立业确实不一定要上战场。 “十三爷所言,乃是至理!” “我等愿听十三爷吩咐!” 这次跟着在上林苑训练,他们已两次受皇帝褒奖,这里面的好处可太大了。 跟着朱景洪干有好处,众人那还管其他什么事,此刻自然先应承下来。 “回去之后,关于训练与实战结合的事,你们也要多想想……然后写个章程出来,由我一并转呈圣上!” “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答道:“听明白了!” 见现场气氛过于严肃,朱景洪又说道:“诸位……尔等做的这些事,若能让大明战无不胜,圣上岂能不看重你们!” “为……变革之事顺利启动,干杯!” 随着朱景洪举杯,众人再度与朱景洪对饮,现场气氛又活跃了些。 “侯璟,让接着唱吧!” “是!” 在朱景洪前世,对歌舞戏曲啥的没兴趣,可自从穿越来看了现场表演,他就逐渐扭转了这一态度。 随着鼓点乐曲响起,只见舞台上一旦角款款走去,用婉转的歌喉唱了起来。 朱景洪已听过几次戏文,但今日这人无论体态还是唱功,都让他咋舌惊叹无比。 “此人唱得不错,莫非真是个女人?”朱景洪看向了侯璟。 “十三爷,这世上哪有女人唱戏的!”侯璟应了一句。 紧接着便听他开口解释:“此人名叫柳湘莲,乃是正经男儿身,虽是半路出家唱戏,但因其着实有些天赋,故而熟识都会让他来唱!” “此人虽家道中落,却也有些侠义之气,故而……” 没等侯璟说完,朱景洪突然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不明白怎么回事,侯璟讷讷答道:“回十三爷……此人名叫柳湘莲!” (本章完) 272.第272章 柳湘莲的智慧 第272章 柳湘莲的智慧 “柳湘莲……这可真是很有意思!” 这位曾经的世家子,在红楼中也有些传奇经历,朱景洪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在他面露思索之时,侯璟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莫非……十三爷也看上了这位?” 这柳湘莲武艺高强,其他人难以降服,若是十三爷用强,可由不得他不从……侯璟越想越觉得刺激。 见侯璟这家伙表情怪异,朱景洪便知他起了坏心,于是声音冷淡道:“我说的话……难道很好笑?” 察觉气氛不对,侯璟连忙答道:“不……不好笑!” “是吗?我说的话不好笑?”朱景洪神色越发不善。 这可把侯璟唬住了,于是他不知所措答道:“也可能……有些好笑!” 拿捏了这家伙,朱景洪觉得心情好了些,便答道:“滚吧!” “是!”侯璟如逢大赦,暗叹自己为何这么倒霉,老是被这位爷揪住错处。 待这厮离开后,朱景洪身侧的邓安忍不住开口:“十三爷……这个柳湘莲,要不要查查?” 端起酒杯,朱景洪饮了一口,不紧不慢说道:“算了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红楼里的人物,他连金钗们都顾不过来,哪还能去关注一个男的。 “是!” 然而朱景洪不关注,底下的一帮军官侍卫们,可有不少人起了坏心思。 没办法,这个时代好男风是时尚,如柳湘莲这样媚态十足,婀娜多姿的妙人……招来觊觎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意味着,在当下这个时代,好看的男孩子真的保护好自己,否则很容易被人掳了去。 在柳湘莲退下台后,便陆续有人寻机去小解,频率比此前虽高了一些。 对此朱景洪也没在意,毕竟他也哪能想到这帮人如此饥渴,为个男的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当然了,找机会离开的人虽不少,但原地不动的明显更多。 在祥和欢快的乐曲声中,朱景洪正打算继续提杯,却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仔细一听竟是打斗之声。 “怎么回事?让人去看看!”朱景洪沉声道。 难道又有人要刺杀自己?真是这样以后他可能得中午出门。 很快便有宦官回来禀告,原来是出去小解的军官,与戏班里一戏子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朱景洪越发的好奇。 现在戏子都这么大胆了?敢跟侍卫亲军的将领动手? “哪个戏子?把人带过来!”此刻朱景洪已猜到是谁。 “是!” 几息之后,只见几名旗手卫士兵,押着一名旦走了进来,正是退场不久的柳湘莲。 “跪下!” 柳湘莲还未卸妆,脸上有明显的掌印,戏袍上更有撕破的口子,按着跪下显得狼狈无比。 “怎么回事?”朱景洪的目光,看向了跟着进来的两名副千户。 柳湘莲身上有伤,这二人也衣衫不整,看样子动手没讨到便宜。 “十三爷,臣出去解手,不料此人暴起行凶,臣差点儿被他所害!” “此贼意图行刺,请十三爷严惩!” 二人一人一句,就给柳湘莲定了罪,正常来说他已是必死之局。 但只要还有最后一线希望,柳湘莲就不会放弃自救。 只见下一刻,这厮竟哈哈大笑起来,倒叫现场众人惊奇无比。 “十三爷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 眼看说话的千户要动手,朱景洪却开口道:“你笑什么?” 听到朱景洪发问,柳湘莲便知机会来了,能不能活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再三斟酌之后,柳湘莲爽朗答道:“我笑十三爷英雄盖世,却也会被下人蒙蔽,遭人愚弄而不自知!” 眼下这等形势下,柳湘莲还表现如此洒脱,着实让朱景洪感到惊讶。 他打算给柳湘莲一次机会,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道:“谁在愚弄蒙蔽于我?” “自然是十三爷手下这两位将军!”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遭到身侧一人怒斥:“混账……你血口喷人!” 另一千户跟着说道:“十三爷……此人信口雌黄,不如杀了省事!” 抬手示意这两人闭嘴,朱景洪笑着看向柳湘莲,问道:“这两位是朝廷忠臣,伱不过是个卖艺的戏子,你说我该相信谁的话?” 若柳湘莲不表现出价值,朱景洪还真不一定“主持公道”。 虽然跪着,但柳湘莲依然挺着脖子,义正言辞说道:“十三爷不信小人,小人无非一死罢了!” 不管这话是否真心,但柳湘莲展现出不畏生死的气节,就已经让朱景洪钦佩。 毕竟眼下不是开玩笑,一个不慎是真会没命。 说完头一句,柳湘莲接着说道:“可若十三爷黑白不分,忠奸不明,为臣下肆意愚弄,在小人看来……” “所谓同心协力,共谋变革大事……只怕是水中捞月,竹篮打水!” 很显然,柳湘莲刚才在候场的时候,认真听了朱景洪与众将说话,此刻才能点出所谓“变革大事”。 一句话,倒也点醒了朱景洪。 说谎话不要紧,好色也不要紧,好男风也是个人爱好……这些朱景洪都可以原谅。 可当着苦主的面,还跟自己撒谎的行为,朱景洪可就不能原谅了。 显然,柳湘莲抓准了关键点,把准了朱景洪的心思。 此刻,朱景洪目光宛如利刃,扫向了柳湘莲左右的两名千户。 他语气变得森寒,问道:“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十三爷……” 在其中一人要开口时,一旁的侯璟忍不住呵斥:“你们两个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十三爷面前弄虚作假!” 这话宛如洪钟大吕,让这俩千户瞬间明了,眼下已到了何等危急时刻。 能在侍卫亲军做到千户,自然不会有蠢人,只见这两人极为干跪下,把头磕到地上认罪道:“臣等狂妄,虚言狡辩……请十三爷严惩!” 这俩人是聪明人,当场点醒他们的侯璟也是聪明人,但最聪明的还属被押着的柳湘莲。 徐徐靠到椅背上,在现场鸦雀无声之际,朱景洪徐徐叹道:“我本以为……与尔等已是交心好友,却不料在你们之中,竟也有人虚言欺瞒于我!” 没有直接向两位千户发火,但朱景洪这饱含失望的话,却更让这二人心如刀割。 人最怕成为众矢之的,他二人现在就置于此境。 若是被排出朱景洪的小圈子,往后似锦前程没了倒还事小,在军中无立足之地可就事大了。 “十三爷,臣等万死……愿领责罚!” “臣等多喝了几杯,失了心智犯了大罪,请十三爷严惩!” 这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要命的磕头,看得柳湘莲都惊了。 (本章完) 273.第273章 跟宝姑娘一个味道 第273章 跟宝姑娘一个味道 在柳湘莲设想中,他只想揭露事实,让朱景洪维护面子时顺道放他一马。 他哪能想到,自己不过只说了这俩人撒谎,连具体实情都还没道出,这俩侍卫亲军千户就被吓成这熊样。 不是这俩人太怂太废,而是这位十三爷威势太盛……柳湘莲心中盘算。 眼看着这俩人头都磕破了,朱景洪才开口说话:“你们是不是以为,磕破了头……就可以胁迫于我?” 一听这话,磕头的两人连忙停下,却是低下头不再敢乱动。 “堂堂的侍卫亲军千户,欺负一个卖艺的戏子,还在我面前虚言相欺……” “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这番话,更让跪地二人深感煎熬,在一众同僚面前无地自容。 “我拿你们当朋友当臂膀,当一起干大事的好兄弟,如今看来……着实是我太年轻了!” 这些话真比刀子还尖,听得这俩千户恨不得去死。 就在这时,方才大放异彩的江银春站了起来,神色恭敬说道:“十三爷,他们……是有过错,但念及……他们是首犯……便饶了他们这一遭吧!” 有了他来带头,侯璟等人也跟着说话,最终在场众人都开口求了情。 “伱们两个……抬起头来!” 在朱景洪指挥下,在场两人只得抬头,羞愧之意溢于言表。 手指向现场所有人,朱景洪语气放缓道:“看看周围这些人,这个时候仗义执言,他们是真拿你俩当弟兄!” “今日之事,念你们是首犯,念及大家一同求情,我就当没有这件事!” 说到这里,朱景洪站起身来,目光严厉说道:“但我也跟你们提个醒……” 听到这话,众人抱拳之后微微低头,一副恭听训示的模样。 “差事干得好不好……尚在其次,可谁若欺瞒于我……” “定不轻饶!” 说完这话,朱景洪一拳砸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吓得所有人身体一颤。 他想走武将夺权的路子,首先就要下面人绝对忠诚,发现任何不利苗头都要掐灭。 总是表露随和肯定不行,借着今天这件事发飙,给这帮人上上紧箍咒,对朱景洪来说很有必要。 “十三爷教诲,臣等谨记!” 敛去怒容,朱景洪平静说道:“都坐下吧!” 众人落座之际,朱景洪看向了仍跪地上的两名千户,呵斥道:“你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坐着!” “是是……” 二人虽然慌张,但悬着的心却落了地,被骂就意味着过关了,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 当着两人狼狈归座时,朱景洪背着手走下了台阶,缓缓漫步到柳湘莲面前。 “你一句话,差点儿害了两员良将,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这话虽是在问柳湘莲,却也顺势安抚了两名千户,毕竟话里朱景洪称这二人为良将。 更关键的是,朱景洪是在逼问柳湘莲,一副要为这二人讨公道的意味。 没错,是为两名千户讨公道,毕竟这些都是自己人,胳膊肘要往内拐大家才心服,才觉得跟着他十三爷有好处。 一个小小戏子,凭什么跟亲军千户讲公道,客观对错当下这情形最不重要。 “若小人不说,任由他们蒙骗十三爷,往后必然铸成大错……那时才真的害了他们!” 毫无疑问,柳湘莲的这句话,让朱景洪非常满意。 即使他有心放过柳湘莲,也难保此人不被报复。 一边是武将同仇敌忾之心,一边是微不足道的戏子,若柳湘莲真遭报复而死,朱景洪也不可能为他讨公道。 换言之,在此刻朱景洪给机会的情况下,柳湘莲必须尽力“洗白”自己,那才是保住性命的办法。 “听你这么说……你揭发他们,倒是在救他们?”朱景洪走到柳湘莲身后说道。 “十三爷明鉴,便知小人所说非虚!” 听到这话,朱景洪看向那两名千户,平静说道:“你们说……他说的对不对?” 即使是傻子,此刻也知道该怎么答。 “回禀十三爷,此人所言有理!” 紧接着,朱景洪说出了关键一句。 “但愿你们这句是真话,别当着我一套,背地里又找人报复!” 有了这句话,若这俩人下来后报复,那就是再度愚弄朱景洪,到时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换句话说,他俩不可能报复柳湘莲,反而要担心对方安危。 “臣等岂敢再有虚言!” 没理会诚惶诚恐的两位千户,朱景洪目光扫向柳湘莲,平静说道:“你小子头脑灵活,杀了你倒可惜了!” “放了他吧!” 从始至终,柳湘莲被“骚扰”这件事都未提起,只因事情本身确实不太重要。 ………… 柳湘莲被释放,侯家宴会继续展开,而另一头的荣国府内,宝钗已寻机出了梨香院。 王夫人表现得太热情,反倒让她觉得压抑无比,所以是一刻都不想与之多待。 所以吃过午饭后,眼看着王夫人还没离开的意思,宝钗就自己出来了。 出了梨香院,在几个丫头的陪同下,宝钗款款来到了贾母院中。 老太太正在睡午觉,宝钗自是不愿搅扰,便悄悄来到了黛玉房外。 透过窗纱,可以看见黛玉正歪在床上,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宝钗低声呢喃道:“按以往这丫头习惯,早跑到梨香院来说话了,今日未来……原来是病了!” 黛玉屋里的人发现了她,便出言提醒道:“宝姑娘来了!” 得知宝钗来了,黛玉便从床上坐起,对外说道:“宝姐姐……这屋里药味儿重,过两天你再来吧!” 待她话音落在,宝钗已然进了房内,面带微笑道:“傻丫头……拢共只有两天假,过两天你还能见得到我?” “妹妹身体不适,就怕传了病气给你!”黛玉面露担忧。 宝钗已然坐到床边,看着黛玉面露憔悴,心中不由感到怜惜。 “你呀……怎么不好生照料自己!” “我自生下来身子就弱,从小就拿药来调养,每到冬天都要难熬些!”说完这话,黛玉又咳嗽了两声。 这时紫鹃端来了汤药,轻声告诫道:“姑娘,喝了药就好了!” “来,给我吧!”宝钗顺势接过了药碗。 对喝药这苦事黛玉是排斥的,每每喝药都跟吃药一样艰难,紫鹃等人都要苦口婆心来劝。 可在宝钗面前,黛玉便化身为乖乖女,前者喂一口后者就喝一口。 “宝姑娘,若是您天天来喂,我们可就省了许多功夫!”紫鹃忍不住笑道。 “哦?难道我喂有何不同?”宝钗放下药碗,面带浅笑问道。 “姑娘不知道,我们姑娘怕苦,每次喝药都得备着蜂蜜,还要蜜饯这些……” “即使如此,也是喝一口等一会儿,等到药都凉了才勉强喝完!” 听到紫鹃“吐槽”,宝钗转头看向黛玉,问道:“居然如此不听话,何故我来了就乖了?” 被人戳破底细,黛玉只觉得难为情,也不答话而是拥入宝钗怀中,一口一个“姐姐”撒娇起来。 宝钗将黛玉揽入怀中,紫鹃看了心里也高兴,便出言道:“莫非是闻着姑娘身上的香气,让我们姑娘觉得不哭了?”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然而紫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紧接着又说道:“说起来,此前十三爷赐下的香囊,倒跟宝姑娘身上香气一个味道!” (本章完) 274.第274章 宝玉被逼 第274章 宝玉被逼 “香囊?什么香囊?”宝钗好奇问道。 香囊她其实不在意,香囊的香气她也不知在意,她在意的是朱景洪所赐。 紫鹃笑着答道:“就是前些日子,十三爷到府时,赐给我们姑娘的香囊!” “哦~他还赐了香囊,拿来我见识见识!” 宝钗的语气变了,黛玉能清晰的感受到。 宝姐姐不会是……吃醋了吧? 黛玉冒出了这个想法,但也不是很确定。 在她的印象中,宝钗知礼守节,淡然自处……又岂会有这些小儿女之态。 “宝姐姐?你不高兴了?”黛玉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想见识一番罢了!”宝钗依旧面露笑容,并在心中压制酸意。 “我这就去给姑娘拿来!” 紫鹃还不明白情况,拿着托盘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内便只剩钗黛二人。 “歪头看着宝钗,黛玉打趣道:宝姐姐……你一直待在宫里,想必跟十三爷已经熟络!” 理了理鬓间细发,宝钗随口道:“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她可是做姐姐的,又能被黛玉随意打趣,为了面子也得装作不在意。 “你就说是不是嘛?难道伱们没有天天见面?” 这林丫头怎么一直揪着问? 宝钗心中不满,佯怒道:“我是进宫给公主做侍读,不是给他当丫头!” 宝钗越是想掩饰,黛玉就越觉得好玩。 “一口一个‘他’,连十三爷都不叫,还说你们不熟?”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宝钗捏向黛玉腰间。 黛玉一个闪身躲过,随即笑道:“宝姐姐……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果然你们……” 没等黛玉说完,宝钗便要上手撕扯她,这个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 黛玉能腾挪的地方只有一张床,没三两下就被宝钗制得服帖,嘴里叫着“好姐姐”之类的话求饶。 “叫你还胡说!”宝钗也累得冒出细汗,坐着微微低喘着。 她知道黛玉什是么样的人品,故而从未对其产生敌意,所恼着一直是某位“登徒子”。 “宝姑娘……这便是十三爷所赐香囊!”紫鹃端着托盘走来。 只扫了一眼,宝钗便知是朱景洪之物,而且还是很特殊的那个。 朱景洪香囊有很多,但只有这个织金的香囊,在朱景洪软磨硬泡之下,宝钗给了一颗冷香丸放在其中。 从那之后,朱景洪就时常佩戴这香囊,还说什么闻着香味儿就仿佛跟她在一起。 朱景洪的这些言行,是既让宝钗觉得难为情,生怕在宫里被人发现端倪,却又为此窃窃自喜。 难怪这几天没见他戴,原来是拿来送人了……宝钗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宝姐姐?” 黛玉的轻声呼唤,让宝钗从心塞中转出,顺势便换回了微笑淡然。 可她的情绪变化,又岂能瞒得过黛玉。 “宝姐姐,若是你喜欢这香囊,不如就拿去吧……日日伴着也就安心了!” 说完这话,黛玉又笑出了声,可把宝钗气得不行。 “你再胡说……” 二人又在床上打闹起来,这一幕让紫鹃很是欣慰,暗道这位宝姑娘才是自家姑娘的良药。 只要跟宝钗在一起,黛玉就开心愉快。 这边二人打闹说笑,另一头王夫人从梨香院告辞,却又奔贾宝玉的院子而去。 才来到院子外,就听到里面的笑闹声,王夫人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 “谁这般没规矩!” 可惜此刻门是关着,王夫人要进去也得先敲门。 自有婆子上前通报,院子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几息之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见过太太!” 晴雯等一众丫头排好队,极为恭敬向王夫人行礼。 虽然很不满,但眼下王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只因她跟宝贝儿子有话说。 当王夫人进入院子,贾宝玉也在袭人陪同下迎了出来。 “太太怎么来了?” “宝玉,你看看这院儿里,成个什么体统?”王夫人面带愠色。 “你大伯他们……成日想着寻咱们错处,你父亲又一心偏帮外人,这般境地你还不谨慎些,纵得丫头们这般没规矩……” 被母亲劈头盖脸训斥,宝玉非常识趣低下了头。 二人一路进了房去,自有丫头端来茶水。 “你们都出去!” “是!” 待所有丫头都出去了,王夫人脸色才缓和了不少,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宝玉。 沉默几息后,王夫人开口道:“今天你宝姐姐回来了,你应该去探望她一番!” “我不去!” 别的事贾宝玉都可以忍受,让他去见宝钗让他万难从命,以至于此刻敢一口回绝王夫人。 见儿子如此不懂事,王夫人呵斥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一开始她就打算,想让这外甥女给自家做儿媳。 如今宝钗极得皇后喜欢,与公主关系更是亲密无间,这就让王夫人更满意了。 故而此时,她才会撺掇宝玉去见宝钗,想让两个年轻人多亲近,如此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至于什么男女大防,则被王夫人自动忽略了,毕竟没有什么事比她儿子的姻缘重要。 “我跟她早闹翻了,如今跟仇敌无二,去见她岂不相看两厌!” 听到儿子还是不愿去,王夫人一时火冒三丈。 长媳长女靠不上,丈夫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如今连亲生儿子也跟自己唱反调…… 想到这里,王夫人已怒不可遏,竟将茶几上的杯子拍飞出去,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贾宝玉登时被吓住,低下头变得畏缩起来。 “你真是要气死我不成?”王夫人语气严厉。 老母亲盛怒之下,贾宝玉连忙跪下。 “母亲息怒,儿子错了!” “让你去见宝钗,你去是不去?” “儿子……” “你若不去,往后你也别叫我母亲了,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听到这话,贾宝玉已吓得遍体生寒,连连答话道:“儿子去……儿子愿去!” 听到宝玉服软,王夫人才缓缓敛去怒容,语气变得平和道:“你宝姐姐……是皇后眼前的红人,跟她处好了关系,往后少不了你好处!” “娘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 不得不说,王夫人却是为贾宝玉好,只是方式着实很欠妥当,而且也没看清楚形势。 “是!”贾宝玉无奈答话。 又对他叮嘱了一番,王夫人才起身离去。 当她走出房间,看见外面低头侍立的丫头,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刚才我在外面,听见你们嬉戏打闹,这成什么样子?” 在王夫人看来,宝玉“变坏”就是这帮丫头挑唆,此刻自然是越看越不顺眼。 “今天,我且饶你们一遭,若尔等再不安分……可别怪我心狠!” (本章完) 275.第275章 摔玉 第275章 摔玉 当贾宝玉不情不愿来到梨香院,才得知宝钗正在黛玉那边。 这让贾宝玉欣喜不已,他正好借机去看黛玉,顺道也完成了母亲的嘱托。 “说起来……我跟林妹妹有些日子没见了!” “这两天她身体不好,我本该去看看才是!” 贾宝玉低声呢喃,话里满是对黛玉的关心。 借此也可看出,贾家如今严格落实了家规,否则贾宝玉岂会不去纠缠黛玉。 等他来到贾母院时,得知老太太还在安睡,便径直走向了黛玉住处。 外面坐着的丫头正要禀告,却被贾宝玉手势制止。 他历来平易近人,在府中丫头里人缘极好,故而这些人也愿意配合他。 蹑手蹑脚走到窗边,他便听见里边儿正在谈话。 却是宝钗在讲宫中见闻,黛玉时不时还问两句,谈话气氛和谐而有趣。 “阅兵?那么多人?那得多热闹啊!” “宝姐姐,真羡慕你……能经历这些事情!” 封建礼教森严,压迫的是闺阁女子,多数人久了也就麻木了。 但如钗黛这等钟灵毓秀的女子,自会保有对有趣事物的向往。 房间内,宝钗不免感慨:“这也就是在宫里,跟着公主一道……方有机会领略如此盛景!” 却见黛玉歪头一笑,问道:“宝姐姐何故话只说一半?” “此言何意?”问出这话之时,宝钗便知黛玉有坏心。 “若非进了宫里,如何能天天见着十三爷!” “你这丫头……我定不饶你!” 宝钗正打算上手,却又听她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林丫头……我看十三爷,怕是倾心于伱才是!” “宝姐姐,你这话可没道理!”黛玉不以为意。 理了理衣袍,宝钗浅笑道:“有没有道理,你听我说完嘛……” “宝姐姐你说……” “半年前,十三爷送了你名贵药材,对吧?” “嗯!” “无亲无故,为何要送你这些?” “皆因父亲办差得力,故而……” 宝钗笑问道:“林伯父办差得力,自然有朝廷褒奖,他来赏赐算什么?” “前几天贾家出事,跟你可有关系?为何召见贾家众人,他独赏赐香囊于你?” “十三爷说,说……我是忠臣之女,所以……” 说到这里,黛玉自己都觉得奇怪,以至于说不下去了。 见黛玉不说话,宝钗半心酸半解气说道:“林丫头,可见……十三爷果真有意于你!” 所谓见微知著,显然在宝钗看来,朱景洪这心大萝卜,肯定是觊觎黛玉美色,才会多次赏赐表达好意。 这样的手段,和撩拨她以及那位秦家姑娘,称得上是如出一辙。 面对宝钗的结论,黛玉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屋外急匆匆闯进一人。 “你……你胡说八道!” 来人自是宝玉,此刻他手指着宝钗,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见此情形,宝钗不由愕然,好奇这家伙怎会突然闯进来。 下一刻,贾宝玉靠近床边,眼含热泪看向黛玉:“林妹妹……她是胡说八道,你千万别信她的话!” “她一心攀附皇家,如今还想把你拐进去,将你困于高墙之内,这样的蛇蝎之心……你可不能被她蒙骗!” 从上次黛玉被赏赐,贾宝玉就有了极强的危机感,生怕朱景洪看上了这位好妹妹。 这几天他不断麻痹说服自己,好容易才让内心安稳下来,宝钗的一通分析却刺破了他的幻想。 本是与宝钗玩笑,黛玉哪里能想到,贾宝玉会出来扫兴。 最让黛玉愤怒的是,贾宝玉对宝钗横加指责,对这位姐姐毫无尊重可言。 “宝玉……宝姐姐是与我玩笑,你不能乱说她!”黛玉义正言辞提醒道。 然而此时,贾宝玉已被怒火冲昏头脑,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说道:“林妹妹,你是怎么了……为何独信她不信我!” 黛玉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把头转到了一边去,如今她越发觉得宝玉无理取闹。 “你……你……” 见黛玉不听自己说话,贾宝玉更是气得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我砸了这劳什子……” 气急败坏之下,这厮终于想起自己的天赋技能,从胸前解下玉石狠狠砸到地上。 只听“啪”的几声,玉石翻滚到角落处,好在仍然是完好无损。 “他疯了……快叫侍卫……” 宝钗也是被吓到了,竟以为自己还在宫里,才说出了“叫侍卫来”的昏言。 见宝玉砸玉,黛玉也被吓得不轻,以至于哭了起来,房间内顿时乱作一团。 好在侍奉的丫鬟婆子赶来,才将怒气冲冲的宝玉拉了出去,房间内才稍微安宁了一些。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几次三番被贾宝玉找事,宝钗此刻也是怒火中烧。 看着独自垂泪的黛玉,宝钗已然在心里盘算,要设法教训一下屡次犯浑的贾宝玉。 听着这边的动静,正午睡的贾母也被惊动,在鸳鸯等人搀扶下赶了过来。 简单询问情况后,贾母极为恼怒看向了一旁的宝玉,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宝贝孙子。 再看神色不善的宝钗,贾母顿觉心惊肉跳。 老太太已知晓宝钗入选侍读的内幕,更亲眼见到朱景洪与之关系亲密。 若今日之事,宝钗在朱景洪面前告上一状,她这宝贝孙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宝姑娘……宝玉他……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没调教……但他心地还是好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素来处事周全的贾母,此刻说话竟断断续续,而且对宝钗的称呼都变了,可见她此刻压力之大。 宝钗仍觉得气不过,故而听了这番话后并未表态。 “宝玉……你这混账,还不赶紧过来跟你宝姐姐赔礼!”贾母怒急呵斥。 “老祖宗……” 没听贾宝玉分辨,只听贾母呵斥道:“快去,否则便叫你父亲来管教!” 被贾政管教,那可少不得一番痛打。 听得此言,即使贾宝玉心怀怨怼,也只能乖乖走到宝钗跟前,一脸冷漠向宝钗鞠躬致歉。 “说话!”贾母急得不行。 “宝姐姐,林妹妹……是我错了!” “宝姑娘……你看!”贾母满是希冀。 面色平淡,宝钗看向了一旁的黛玉,徐徐说道:“若是林妹妹不生气,我也就不生气了!” “玉儿?” 黛玉看了眼贾宝玉,随即扭过头道:“老祖宗,往后还是让宝玉……少来搅扰我们罢!” “听到了没有?往后你少来搅扰,你大伯立下的规矩,难道你又忘了?” 听到贾母的质问,贾宝玉本想说自己是遵母命,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知道了!”宝玉一副俯首听训。 “还不赶紧出去!” “是!” (本章完) 276.第276章 初见湘云 第276章 初见湘云 “宝姑娘,宝玉他着实过了些,回头我必让他父亲严加管教!” “你千万别动气,今日事今日了,便就此揭过……如何?” 贾宝玉拍拍屁股走了,但贾母还在为他善后。 如果不让宝钗真正解气,她便是一万个不放心。 面对贾母请求,宝钗面色如常答道:“我听老祖宗的!” 贾母便笑道:“宝姑娘果真气度不凡,难怪能得皇后娘娘看重!” 安抚了宝钗,贾母才看向自己的心肝儿,却见黛玉神色不愉,眼眶子还有泪水打转。 “丫头……宝玉就是这么个人,你别理他就是了……” 在此地劝了好一会儿,黛玉情绪才好转了些,而后她感觉累了便选择睡下。 宝钗也不便久待,向贾母告辞后就带着丫头离开了。 眼见周边无人,文杏忍不住吐槽:“姑娘……那宝玉真可恨!” 有了文杏开口,憋着没说话的莺儿也忍不住抱怨:“咱们姑娘这般人品,却被他横加指责,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两个丫头心里不满,作为当事人的宝钗,自然比她们更不爽。 “姑娘,你难道不生气?”文杏忍不住上前询问。 自家姑娘天仙一般人品,凭什么屡受贾宝玉的窝囊气,越想文杏就越觉得来气。 宝钗叹了口气,说道:“生气又如何?既有老太太为他求情,此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一边往前走着,宝钗漫不经心道:“今日之事,伱们可别出去乱说,若传进琏二哥耳中,只怕宝玉又得挨罚了!” 听到这话,莺儿顿时眼睛一亮,心中立时便有了计较。 但为摸准自家小姐心思,莺儿遂问道:“今日在场那么多人,即便咱们不说……只怕别人管不嘴!” 徐徐转过身来,宝钗轻声答道:“若真如此,那便怪不得咱们了!” 莺儿展颜笑道:“是啊……若真如此,只怪他自己倒霉!” ……………… 修国公府,众人已是酒足饭饱。 现场都是些年轻人,在酒精刺激下闹腾不断,加之朱景洪并未干涉,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 有喝酒划拳的,有比拼气力的,还有追着灌酒的…… 一帮子醉汉胡乱折腾,可把公府院落祸害得不行,看得侯璟心疼无比。 “十三爷,现在天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宫去了?若耽搁久了圣上怪罪,臣可担待不起!” 在侯璟看来,只有朱景洪走了,其他人才好“安排”。 “今日高兴,多玩玩也无妨!”朱景洪又饮下了一杯酒。 今天跟一众武将相处甚欢,中间柳湘莲事件这小插曲,顺道还让他在众将面前立了威。 这时有一醉汉踉跄过来,操着大嗓门说道:“十三爷,要不咱去您王府看看?” “王府?”朱景洪低声呢喃。 第一次听人提起自己府邸,让他顿时生出极大兴趣。 见他意动,这可把侯璟急得不行,去襄王府还不如留在他府上,他可最怕朱景洪“节外生枝”。 “十三爷,那儿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 “我看酒也喝够了,如你所说是该回宫去了,路上顺道去我府上看看!” “这……” “就这么着吧,邓安……你去通知侍卫!” “是!” 侯璟本想再劝,可见朱景洪一脸淡然,他便知自己说再多亦无用。 “怎么就管不住多嘴的毛病!” 侯璟开始自我否定,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朱景洪不注重繁文缛节,他要走安排起来很迅速,邓安还找了人知会五城兵马司。 侍卫们外加兵马司的人马,至少有六七百的护卫力量,来承担朱景洪的护卫任务。 “侯璟……今日可给你添麻烦了!” 在一众侍卫和将领簇拥下,朱景洪徐徐走出了侯家大门。 “十三爷,您这是哪儿的话,你能来是臣的荣幸!” “原来如此……那往后我多给你点儿福气,有事的话都来你府上,如何?” 一听这话,侯璟是真想扇自己嘴巴,这破嘴怎么就管不住,眼下又着了道了。 “是……臣……不胜荣幸!” 见侯璟便秘的表情,朱景洪一本正经问道:“不会太为难你吧?” “十三爷这是哪儿的话,臣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这话,侯璟挤出了笑容。 拍了拍侯璟的肩膀,朱景洪赞许道:“我没看错了!” “谢十三爷!” 朱景洪上了轿子,众人本要送他却被其拒绝,只有陆育新跟张临得以随行。 轿子里面,朱景洪平静说道:“今日侯璟招待你们,我在你们不自在,我走了……你们才玩的高兴!” 侯璟本想这帮粗人离开,朱景洪的这番话让他欲哭无泪。 任这帮人闹腾,府上哪还有安宁。 送朱景洪出了街口,众人正想要回去喝酒,侯璟却突然高声道:“诸位……光喝酒没意思,要不去紫云楼耍耍?” “这……倒也可以!” “许久没去了,只是囊中羞涩……” 听到这第二句,侯璟不由得想骂人,在场这些人多为武勋子弟,就没几个人家里缺这小钱。 “这都是小事,我请客便是!”侯璟极为大方答道。 当侯璟忽悠众人喝酒时,朱景洪已在接近襄王府。 为保证绝对安全,五城兵马司展开了“接力”护送,并在他所经过之处进行戒严。 哪怕内阁大臣和五军府高官,乃至于朱景洪的庶兄弟们,出行排场都比这小得多。 眼下这情形,是属于皇嫡子才有的待遇。 道路一侧巷子里,史家的车队也被限制行动,必须等朱景洪离开才能通行。 “谁这么大排场,真是可恶!” 这次出行,朱景洪没有打出旗号,为的就是对其行踪保密,以免为贼人所察知。 “小姐,我们派人问了,领队的千户说是十三爷!” 史湘云的二叔史鼎,任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史家人问话领队的千户自然要给面子,于是交代了实情。 朱景洪的名号,史湘云自然听说过,她对这位传奇皇子亦生出好奇。 于是此刻,湘云忍不住掀开帘子,想看看外面是何情形,她着实是位大胆的姑娘。 好巧不巧,这时朱景洪的轿子刚好经过,也正掀开侧边帘子观察外面。 “这姑娘长得不错,很不错……尤其是眉间英气,着实……” 然而没等朱景洪评价完,湘云便迅速放下帘子,让他有意犹未尽之感。 见自家小姐神色慌张,车里的丫头不免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随意封路搅扰安宁,这些人着实是可恶!”湘云随口出言掩饰。 两个丫头也没多想,于是车内安静下来。 大概过了三分钟,待朱景洪的车队走远,街道才恢复了通行。 (本章完) 277.第277章 什么叫规矩 第277章 什么叫规矩 “眼下都已过了申时,咱们快些赶路吧,早点儿到了荣国府,我也好先去拜见老祖宗!” 待湘云吩咐了外面婆子,一旁的小丫头忍不住问道:“姑娘,有两位太太鼎力相助,您入宫已无悬念,何必专程去见那位薛姑娘!” “你懂什么……难道两位太太不比你们考虑周全!”湘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没错,这是破天荒的事,他的两位伯母头一次达成一致,让她进去往贾家去一趟,只为了跟薛宝钗说说话。 见俩丫头还是一脸懵,湘云便解释道:“这位薛家姐姐深得皇后娘娘赏识,太太们定是想着……往后若有她照拂几分,我在宫里也好过些!” 虽不认同两位伯母的安排,湘云却明白两位长辈没坏心,她们确实是为她的前程着想。 湘云这边在继续赶路,却不知还有人在想着她。 此刻朱景洪很惊讶,果然这京城地面上美女多,随便碰上都有倾国倾城之貌。 让朱景洪深感惋惜的是,这些美女都被束于闺阁,正常来说除了父兄家人,基本不可能为外人所见。 当朱景洪胡思乱想之际,外面邓安禀告说到地方了。 毫无疑问,王府内外又已被戒严,一百米内没一个闲杂人,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出了轿子,看见前方气派的大门,朱景洪极为满意的笑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逐渐消失,只因他抬头看见了大门上的匾额。 “襄王府……为何会是襄王府?” 这话听得左右极为诧异,不是襄王府还能是啥? 朱景洪受封为襄王,这件事还在礼部走程序,但消息已在小范围传播。 只是朱景洪从未过问,并且对此事毫不关心,所以才没人暗中透露给他,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知道。 “十三爷,这就是襄王府……咱们没走错地方!”陆育新硬着头皮解释。 “你们……唉,我的意思是说,我岂能受封为襄王!” 这话更让众人惊讶了,您怎么就不能受封为襄王呢? 这时张临解释道:“十三爷,世祖定下的制度,皇嫡子皆受封亲王,您受封襄王没错啊!” 见这两人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朱景洪干脆就不说话了,此刻他已没心思进府参观。 “十三爷,您请?” 襄王府已基本修缮完,格局跟睿王府差不多,说到底也没啥可看的。 但既然来了,朱景洪也不可能白来,便捏着鼻子进府参观。 简单转了转,朱景洪便出了府,上轿子后便命立刻回宫。 他打算去见皇帝,跟他探讨下封王的事。 他堂堂十三爷,岂能受封襄王,后世人知道还不得笑他,跟个佐料一样。 当然了,他如此抵触襄王,还有一个关键原因。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要是应了这句古语,红楼这么多美人神女,岂不都要无缘无分。 当朱景洪回宫时,正在青楼喝酒的贾琏,却接到了小厮的禀告。 今日把宝钗接回府中,贾琏便招呼了薛蟠一道,来了他最喜欢的青楼喝酒。 薛蟠这厮也着实荒唐,自己妹妹好不容易告假回家,他竟没回去一家人说说话。 当然了,薛蟠出门有正当理由,每当薛姨妈问起,他都以朱景洪交办的差事当借口。 贾琏也是不例外,便以族中重启武艺为由,骗王熙凤自己是练武去了。 “二爷,府里又出事了?” 听到贾家出了事,搂着女子睡意浓浓的薛蟠,竟是瞬间复活过来,想要听听贾家的八卦。 “何事?”贾琏随口问道,他不认为家里会出什么大事。 “我听府里的丫头在传,说宝二爷今天又……” 一听事关宝玉,贾琏顿时没好脸色,问道:“他又怎么了?” 小厮吞吞吐吐答道:“宝二爷他……闯进内宅,把……把薛姑娘给……给骂了一通!” 一听这话,贾琏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一时间醉意醒了大半。 感受着后背散发的寒气,贾琏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混账……他怎么敢如此放肆!” 在贾琏看来,这宝玉简直就是个疯子,如今还有越来越疯的架势。 “薛兄弟……这个混账,我得回去教训他,告辞了!” 眼见贾琏要走,薛蟠急忙叫住他道:“宝兄弟还小,跟宝丫头吵嘴而已,小孩子气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显然,对清秀俊逸的宝玉,薛蟠对他印象非常不错,此刻才会轻飘飘揭过此事。 自己这亲哥哥都没怎样,却把贾琏这表哥急得上火,怎么看都显得很奇怪。 贾琏这厮,莫非对宝钗有想法? 同为男人,薛蟠自以为了解贾琏,此刻不免生出戒心来。 贾琏哪里会想到,薛蟠脑回路会如此清奇。 “什么小孩子气?我看这蠢货就是欠打,看我回去不狠狠教训他!” 朱景洪有过交代,让他好生照顾宝钗,贾琏岂敢怠慢。 何况贾宝玉的行为,有可能给家族招来祸端,极有可能牵连到贾琏本人,即使为了自己他也得教训宝玉。 贾琏急匆匆走了,薛蟠本来还想多待,可一想到受委屈的妹妹,他便没了继续逗留的意思。 二人打马返回了荣国府,贾琏怒意赶到了宝玉院外,却见此刻大门紧闭着。 “开门……” 贾琏冷声呵斥,其后跟着两名小厮,很快薛蟠也跟了过来。 见贾琏是真生气了,薛蟠忍不住上前劝解:“我说琏二哥,小孩子斗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显然薛蟠把事情想简单了,他若亲身经历冲突现象,只怕此刻也会撸袖子打人了。 “薛兄弟,这是我们家事,伱不要插手……” 他娘的,这事儿要是传进宫里,十三爷怪罪自己不得脱层皮? 想到这里,贾琏越发怒火中烧,十指都已攥成了拳头。 “琏二哥,可这……” 薛蟠正要说话,小院的门被打开了,却是袭人亲自来开的门。 “琏二爷……” 扫了一眼袭人,贾琏厉声问道:“宝玉在何处,让他给我滚出来!” 事实上,听到动静的贾宝玉,此刻就猫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我们二爷他……他不在!” 袭人想帮宝玉隐瞒,可她终究还是漏了怯,被贾琏看出了端倪。 连个奴才也敢欺瞒自己,这可把贾琏气得牙痒痒,顺势便向袭人踹出一脚。 袭人哪来得及躲,被踹之后便是一声惨叫,而后倒地抱腹哀嚎着。 见此情形,院里其他丫头可被吓得不轻,一个个肃立原地气不敢出。 看着袭人被打,贾宝玉亦是心疼得很,可他还是没勇气出去。 然而贾琏可不等他,直接往屋里找了去,贾宝玉却是避无可避了。 既然躲不过,还不如乖乖认错。 想到这些,贾宝玉干脆现身,低着头唤了声“二哥”。 “你今天冲撞了你宝姐姐?” “是她胡言乱语,污蔑林妹妹,所以我才……” 事情已经认定,贾琏哪还管什么具体情况,当即呵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对薛妹妹要尊重些,你可曾记到了心里?” “如今府上严整家规,今日你又往后宅里去,你可把家法放在心上?” 听到贾琏的质问,宝玉根本无从回答,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听训。 “似你这般狂悖无礼,逾闲荡检,肆意妄为的混账,难道想害咱们全家性命?” 贾宝玉此刻哪敢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的告饶,并保证自己再也不犯了。 只见贾琏缓缓撸起袖子,贾琏冷漠无情道;“今日我就代替二叔,教你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贾宝玉错愕之际,贾琏的耳光已扇在贾宝玉脸上,紧接着第二巴掌赶来,打在了贾宝玉另半边脸上。 (本章完) 278.第278章 湘云的请教 第278章 湘云的请教 贾琏左右开弓,把贾宝玉扇得眼冒金星,想要挣脱却没那个力气,想要反抗却没那个能力。 周围丫头根本不敢上前劝解,唯有薛蟠实在看得心疼,最终上前把贾琏给拉开了。 看着嘴角被打出血的宝玉,薛蟠伸手帮其擦去了血迹,目光里那叫一个怜惜。 搂着宝玉,薛蟠只觉得浑身燥热,看向贾琏说道:“琏二哥,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他可是你弟弟!” 贾琏语气森冷道:“这样的蠢材,我可没这样的弟弟!” 贾宝玉本想回嘴,但此刻脸上疼得不行,他又哪里敢多嘴半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夫人的声音:“琏二,你放肆……” 小厮急来禀告,可把王夫人急得不行,放下手里的佛经就赶了过来。 此刻见宝玉狼狈模样,王夫人连杀了贾琏的心都有。 进了院子,王夫人怒急呵斥道:“宝玉是伱弟弟,你几次三番折辱,不由分说便是拳脚相加,你就是这样做兄长的?” “二太太,宝玉行为无端,侄儿是帮你们管教,免得他惹出更大祸患!” “哼哼……两个孩子置气闹别扭,这点儿小事需要如此动粗?” 说到这里,王夫人不免冷笑道:“你痛殴宝玉……正当我不知你是何心思?” ……………… 王夫人这边正与贾琏理论,宝钗所在的梨香院内,她也跟母亲说起了今日之事。 谈到几次与宝钗起冲突,宝钗不免劝道:“娘,两家如此不和,咱们还是搬出去为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赖着不走,传出去可怎么见人?” “这……只是你姨妈那边……” 听到母亲仍有疑虑,宝钗方才郑重说道:“娘……此事关系两家声誉,已不只您和姨妈之间的事!” “如今哥哥也到了京,若跟着您一起住在贾家,岂不让人以为他撑不起薛家!” “若真如此,别说是补缺的事了,只怕咱家真就沦为了笑话!” 宝钗的每一句都有理有据,让薛姨妈根本无法反驳,于是她陷入了沉默。 “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趁今日这机会,您去跟姨妈说清楚吧!” “这……” “娘……您即使不为薛家着想,也要为大哥的前程想想!” 无论薛家还是薛蟠,都是薛姨妈无法割舍的东西,此刻已然被劝得无路可走。 “唉……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吧!” 见母亲神思忧虑,宝钗倒也不好过多相逼,只能看着母亲面露愁容离开。 然而薛姨妈刚走,莺儿就兴高采烈的进来,迫不及待开口道:“姑娘,宝玉被琏二爷痛打了一顿,简直太解气了!” 宝钗不叹道:“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眼下她已不关心贾宝玉的处境,一心只想着把母亲劝出贾家。 见宝钗兴致缺缺,莺儿只得到一边儿玩儿去,顺便把好消息分享给文杏。 贾宝玉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今日挨的这顿胖揍,居然是个丫头暗中促成的。 既无人说话,梨香院显得静悄悄的,然而这份静谧很快被打破。 却是前来贾家的湘云,拉着探春赶到了梨香院,专程见宝钗来了。 “却不知,这位宝姐姐……是否好相处!” 听到湘云这话,探春不由扶额道:“都说多少次了,宝姐姐平易近人,温柔随和……” “再说了,来都来了,你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倒也是……我有什么好怕的!” 二人的对话,引得后面跟着的丫头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笑出了声。 “笑什么?还不赶紧敲门去!”湘云赌气训斥。 虽然年纪小,但他拿出了小姐的架子来,倒也有些威慑力度。 几个丫头不敢怠慢,便立刻上前敲门,顺道禀告来人的身份。 门被打开,当湘云探春进了院中,宝钗已然迎了出来。 “宝姐姐!”探春加快了脚步,同时拉着湘云迎了进去。 虽对贾宝玉观感极差,但宝钗对贾家其他人却无意见,对自立自强的探春尤为欣赏。 “难怪方才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探丫头来了……上午咱们姐妹没来得及说话,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宝钗说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探春听了当即答道:“我也想着宝姐姐呢,今日读书有些疑惑之处,正打算跟姐姐请教!” 说完这话,探春把湘云推到了前面,向宝钗介绍道:“宝姐姐……这位是史家的云姐姐!” “见过宝姐姐!” 史家的云姐姐,宝钗心绪一转便想到了湘云的身份,随即就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仙姿玉容,袅娜娉婷……妹妹果真仙女临尘之姿!” 在宝钗夸赞湘云时,后者在心中也把她夸上了天。 湘云原本以为,黛玉已是世外仙姝人间仅有,见了宝钗才知道是自己浅薄了。 三人客套之后,便一路进了房间暖阁,紧接着探春才道明来意。 “宝姐姐,再过两日……云姐姐要进宫去了,所以专程来请教你!” “请教我?”宝钗面露疑惑。 湘云是个直性子,没等探春解释便开口说道:“宝姐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威严深重我实在是……” 对即将觐见皇后而担忧,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心理,宝钗此前也是如此。 即使在坤宁宫待了这么久,每次面见她也得十二分小心,所以她很理解现在的湘云。 “皇后娘娘很随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此前我初进宫时……” 于是宝钗讲起自身经历,湘云听了倒是安心了不少。 这可比听两位伯母劝慰有用多了,显然同龄人交流确实效率更高,因为更清楚对方关心的点在哪里。 “公主也好相处,只是那位十三爷,往后你要躲着点儿,被他缠上可就麻烦了!”宝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在宝钗看来朱景洪心得很,湘云这样的美人难保不被盯上,到时她自己又得难受一阵。 未雨绸缪之下,她才会这样提醒湘云,力所能及的推迟某些孽缘。 是的,是推迟而非阻止,显然宝钗明白,朱景洪喜欢谁她根本没能力干涉。 然而她的这句话,湘云却听出了更多信息,且极为直爽问道:“宝姐姐已被他缠上了?” 这话顿让宝钗愣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如此反应,湘云探春二人便知,十有八九事便是如此了。 为免宝钗尴尬,探春立时说道:“云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湘云本也不傻,知道自己说错话便立即补救:“你看我,总是管不住嘴,说话没个分寸……若真是进了宫里,还真得靠宝姐姐照顾方能周全!” 宝钗浅浅一笑,没有再纠结于此事。 “说起来,方才我从家里到这边,路上凑巧还遇到十三爷!” 一听这话,刚刚平复心情的宝钗,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 (本章完) 279.第279章 脑补甄 第279章 脑补甄 朱景洪这个心大萝卜,只要遇到美人都会让宝钗紧张。 这种感觉根本没道理,却又来得如此之自然,让宝钗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前十几年的教养,所学到的矜持跟涵养,遇到朱景洪就仿佛都消失了。 如果得知宝钗的困惑,就一定会告诉她……这就叫做~爱! “云丫头,你怎会遇上他?” 宝钗问出了这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朱景洪的称呼有问题。 朱景洪身份尊贵,此处应称“十三爷”才对,而宝钗直接用了“他”这个字。 用这样的代称,显然要关系亲近才行。 湘云探春对视了一眼,两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寻常的意味。 “方才从我从家里过来,正好遇上十三爷出行,沿途兵卒封锁街道,我们也被拦了下来!” 点了点头,宝钗便说道:“他这人行事莽撞,闹出这般动静倒也不稀奇!” 可以说,宝钗真的是关心则乱,她可不够资格评价朱景洪,传出去了又是一桩祸事。 盯着宝钗绝美的面容,湘云心里嘀咕道:“这个宝姐姐……对十三爷怎么就,就……很奇怪!” 这边宝钗几人说着话,而朱景洪已安全返回宫中。 关于封王的事,他本想去找皇帝询问,偏不凑巧今日乾清宫很忙,列国使臣在排队觐见。 邦交大事,朱景洪不敢胡来,于是也只能返回承明院。 既未正式宣召,便还有更改余地,得让老头儿转变想法……朱景洪暗自思忖。 襄王本身没问题,只是他偏偏排行十三,二者凑到一起就不行了。 他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男人,又怎能有“十三襄”的称号,岂不让后世玩梗戏弄。 当然了,对王号不太满意的同时,王府本身却合朱景洪的心意。 宫里条条框框太多,导致他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所以他已很想搬出去试试云雨情。 如果不能改王号的话,他打算退而求其次先搬出宫去。 在他看来,如果周密谋划精心准备说辞,这两个条件老头子总得同意一个。 想到这些,朱景洪反而不着急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自认为准备周全的朱景洪,漫步来到了乾清宫外。 “十三爷,您来这是?” “当然是觐见陛下,你赶紧通禀去!” “这……不是奴才不通禀,实在是眼下不合适!”当值的宦官极为犯难。 “怎么就不合适了?” “十三爷,李贵人在里面!” 一听这话,朱景洪顿时明了,不禁感叹老头儿宝刀未老。 这样说的话,今天还真来得不是时候,比昨天更不恰当。 于是朱景洪只能转身离开,可他刚走出了乾清门,迎面就碰上了甄琴跟杨静婷。 “十三爷……” 生怕朱景洪注意不到,甄琴特意喊了一声。 “原来是琴丫头,你们这是去何处?”朱景洪听了下来。 “十三哥!” 二人靠近后,杨静婷向朱景洪行了礼。 老实说,杨静婷也长相极美,绝不在宝钗可卿之下,但朱景洪对她就是没啥感觉。 虽然同样博学多才,但杨静婷与宝钗相比,总少了一些情趣在,显得木讷呆板了些。 但朱景洪知道皇后的心思,定是想把此女娶给他做王妃。 还是那句话,虽然亲王选妃自有一套程序,但谁能选上还是得看出身背景。 似杨静婷这般,背后有皇后撑腰,选到最后一轮便是必然。 见朱景洪一直盯着杨静婷,甄琴心里又泛起了酸。 早知如此,她就不带这位婷姐姐出来了,那时便能独自偶遇朱景洪。 “十三爷,婷姐姐脸都红了,伱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甄琴的这句话,让朱景洪跟杨静婷都很尴尬,让后者忍不住拧了甄琴一把,疼得甄琴躲开了几步。 “婷姐姐,你拧我做什么?” “谁让你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啊……你不正是脸红了!” “你还说?”杨静婷杏眼一瞪。 别看杨静婷文静,但此刻拿出威严来,甄琴还真怕得很。 见此情形,朱景洪哈哈一笑,掩饰尴尬的同时,缓和了现场气氛。 “琴丫头,你再乱说话……连我也要罚你了!” 他们两个都一条心了…… 听到朱景洪这句话,甄琴心中危机感更足,急得就差跳脚了。 宝钗先跟朱景洪结识,她比不过也就罢了,怎么现在杨静婷也先她一步了。 莫非……是她家世比我好? 想到这里,甄琴仿佛窥伺到真理,整个人不由黯然神伤。 见她神色转化莫测,朱景洪不由得猜测,这丫头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说琴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出来做什么去!” 收拾好心情,甄琴笑着答道:“回十三爷,我们刚从宁寿宫出来,正打算在宫里逛逛!” 我可真坚强…… 甄琴心里自夸了一句,其自我调节能力着实是强。 “宫里有什么好逛的,不过是些大房子而已!” “是啊……宫里着实无趣,若是能去宫外就好了!”甄琴别有意味道,她的胆子确实很大。 “琴丫头……别乱说话!” “宫外?你还想出去玩儿?难道不用回去陪着笙儿?” 只听甄琴答道:“公主现今要闭关,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这话更让朱景洪疑惑了,于是问道:“闭关?她小小年纪闭什么关?” 甄琴正要答话,却被杨静婷抢先了一步。 “昨日皇后娘娘考教,公主回答有错漏之处,娘娘说过几日再考,若再有错误,公主就要禁足了!” “所以笙儿就闭关苦读了?”朱景洪笑着问道。 “正是呢!”杨静婷答道。 见这二人言笑晏晏,甄琴于是不甘落后,更为大胆开口道:“十三爷,要不你带我们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你想去哪儿?” 靠到朱景洪身边,甄琴低声道:“就去上次那个西苑,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比皇宫可有趣多了!” 皇宫内虽有御园,虽然面积也很大,但相较于西苑便显得极小。 闻着甄琴身上的体香,朱景洪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愿意这丫头就能到手。 可问题是……他现在还没出宫,住在宫里根本不敢乱来。 还是得尽早出宫啊……朱景洪暗自想道。 “十三爷?” “额……这……也不是不可以!”朱景洪假模假样答道。 他现在左右无事,回去也是跟一帮太监混着,还不如和俩美女一道散心。 别的不说,至少养眼不是,顺道也可了解下这位婷妹妹。 十三爷竟然答应了,这可是公主才有的面子……甄琴欣喜若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甄琴连忙回应。 (本章完) 280.第280章 宝钗力主 第280章 宝钗力主 当朱景洪与带着甄琴游西苑时,荣国府梨香院内薛家正开家庭会议。 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薛姨妈觉得宝钗所言有理,最终她决定要搬出贾家去。 但在正式搬出之前,她得先把情况告诉薛蟠,所以才有了这次议事。 “蟠儿,道理你听清楚了?”薛姨妈看向呆坐着的儿子。 薛蟠其实根本没听,但他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搬出贾家去。 这怎么可以……薛蟠暗自说道。 贾家这边个个都是人才,贾珍贾琏说话又好听,安排的快活样也多,薛蟠是真舍不得离开。 “娘……我倒觉得,住这边益处不少,倒也没必要搬走!” “须知……须知唇亡齿寒啊,有他们帮衬我办事也方便!” “您可不知道,京城这里面的水深啊……” 或许办事能力欠缺,但忽悠老妈的本事,薛蟠可是从小练到大,此刻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他一副为家族考虑的模样,着实让薛姨妈欣慰不已,刚刚下定的决心不免动摇了。 这一切宝钗都看在眼里,自家兄长什么德行她知道,嘴上说得好听必然是有坏心。 以往遇上这种情况,她一个闺阁女子还真不好说话,即使说了也没啥分量。 但现如今……情况可不一样了! 她本人是公主侍读,且受皇后懿旨褒奖,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面对兄长便不再弱势。 更何况……摆出还有朱景洪这道杀手锏。 听薛蟠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宝钗最终忍不住开口:“大哥……难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去到咱们自己府上就做不了?” “还是说搬出了荣国府,咱们两家就恩断义绝了?” 以往宝钗也劝过,但从没有如今天这般措辞直接,而且语气显得有些严厉。 她的这两句话,完全让薛姨妈母子惊了,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妹妹……我……我可没这意思!” 宝钗板着脸,接着问道:“没这意思?那你说说……伱这些天和琏二哥他们,都去外面做了些什么?” “是做正经事?还是邪门歪道?” 妹妹质问哥哥,着实不太合礼法。 若是遇着脾气爆的兄长,当场翻脸动手也不是没可能。 但薛蟠这人别的不行,关心家人这一点没得挑,此刻被质问也只是讷讷不言,并未有生气的迹象。 “娘……此事既然定好了,就不要出尔反尔,终究一姓薛一个姓贾,住在一起成什么了?” “妹妹……你这话可不对了,我们两家可是亲如一家,荣国府可帮了咱们不少忙!”薛蟠仍不死心。 自己回去住,哪有跟着贾珍贾琏厮混舒服。 眼睛直勾勾盯着薛蟠,宝钗平静问道:“大哥,你可别只顾着玩儿,忘了十三爷的叮嘱!” “十三爷的叮嘱?” 薛蟠一时摸不着头脑,该办的差事他都办好了,还有什么叮嘱自己没办好? “你到京后做的那些事,若是传进十三爷耳中,只怕你没好日子过!” 薛蟠到京后就是瞎混,说出来着实不太好听,所以他也怕朱景洪知道。 听了宝钗这话,薛蟠顿时警觉起来,深思后一本正经问道:“十三爷居于深宫,他怎么会知道?” 显然薛蟠这大傻子,还没听出宝钗是在威胁他,侧面也说明他是何等信任自家妹子。 既然暗示听不懂,宝钗干脆直言道:“说不定就知道了,比如……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可把薛蟠吓得不轻,他对朱景洪怕到了骨子里,于是立马起身来到宝钗跟前。 “妹妹,这可不能说漏,十三爷曾说过,若我做坏事必将严惩!” “不说漏也可以,那你愿不愿意搬出荣国府?” “愿意……我愿意!”薛蟠极为果断回答。 这时宝钗也不看他,而是转向母亲问道:“娘……大哥已经同意了!” 一双儿女达成了一致,薛姨妈自然是无话可说,何况她本来也觉得应该搬出去。 “那好……我先去跟你姨妈说!” 宝钗却说道:“不……直接去跟老太太说!” 她明显是担心母亲跟亲姐说,三言两语就会被劝得改变心意。 “这……也好!”薛姨妈无奈同意。 “那现在就去吧,您就说……叨扰了这些日子,着实……” 为保证万无一失,宝钗连措辞都想好了,此刻全盘复述给了薛姨妈。 在保证母亲通说无碍后,宝钗才催促让其前去。 有了这周全说辞,薛姨妈面见贾母一同说出,倒让后者无言以对。 虽有贾母再三挽留,可在薛姨妈充分的理由下,最终她还是没能挽留得住。 待薛姨妈离开后,贾母不由陷入深思。 她很容易就联想到,薛家离开与今日宝玉惹出冲突有关。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黯然神伤,若因此而与薛家疏远,实在是她不愿看到的。 “琏儿打了宝玉,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薛家要走……倒也是明智之选择!”贾母低声念着。 只因在外人眼中,是薛家一直待在贾家,才引得贾家不得安宁。 若薛家还赖着不走,那就真是脸皮太厚了。 “唉!” 叹了口气,贾母吩咐道:“去……把你们太太叫来,我有话要吩咐!” 贾母这里所称的太太,自然便是邢夫人了,如今是她具体在管家。 当丫头来传话时候,邢夫人正在跟儿媳妇对账。 问明情况之后,邢夫人忍不住冷笑:“我就说宝玉是个祸胎,有他在你看引来多少麻烦!” 即使王熙凤跟贾宝玉亲近,此刻也不好为他开解,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跟邢夫人冰释前嫌。 “既是老太太相招,那咱们就过去吧!” “太太请!” 来到贾母处,二人请安后分别落座,又听贾母把情况讲了一遍。 “他们要走,我也不好多留!” “只是他们搬入新宅,许多人事都不周全,我们府上要尽力帮衬!” 薛家是个潜力股,为了不让其生出怨气,贾家就得尽力照顾其周全,最大程度的释放善意。 听到贾母这话,邢夫人便答道:“此事我们明白,该打点帮衬的,我们都会尽心考虑……老太太放心就是了!” 点了点头,贾母接着说道:“此事你们要多上心,不要担心费银子,谁若背地里嚼舌头……我会亲自料理!” “是!” 几人又商讨了一阵,邢夫人才与王熙凤退出。 “太太,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正好二爷跟他们也熟,办起事来也方便!”王熙凤主动请缨。 薛宝钗深受皇后看重,薛家还救过朱景洪的命,这样的潜力股王熙凤两口子也看得出来。 此刻主动请缨,为的也是拉进关系, “也好……就你全权处置吧!”邢夫人倒也乐得清闲。 “听说薛妹妹明天就会回宫,我现在过去找她说说话,顺便问问缺什么东西,提前有个准备到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王熙凤考虑事情周全,这一点邢夫人非常满意,此刻自是准了她的请求。 (本章完) 281.第281章 杨静婷的感觉 第281章 杨静婷的感觉 告别了婆婆,王熙凤便往梨香院去了,路上正好碰上要出去的贾琏。 贾琏今日教训宝玉的事,王熙凤已然是知道了,于是她便问道:“薛妹妹要搬走,此事你可知道了?” “刚听说了……都怪宝玉这个混账!”贾琏恶狠狠说道。 “我看……还是昨日你太冲动了,事情闹大才把薛妹妹他们逼走了!” 王熙凤的想法和贾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代最正常的思维。 贾琏却不以为然,答道:“我看还是打轻了,薛妹妹方心有怨怼,才会一心想着搬出去!” “是薛妹妹要搬出去?”王熙凤有些吃惊。 “正是……蟠弟今日都跟我说了,他自己倒是不愿意走!” “这可真是怪了,姨妈跟蟠兄弟,倒做不了家里的主了!”王熙凤啧啧称奇。 贾琏叹道:“如今薛家,薛妹妹身份贵重,她说话自是有些分量!” “我不跟你多说了,薛妹妹明天就要回宫了,我得去跟她说说话!” 正要转身离开,王熙凤却又转身问道:“伱这是去哪儿?” “今日云妹妹要走,老爷命我送她回去!” “说起来,这位云妹妹后天也要进宫,却不知最后是何结果!” 贾琏答道:“他家深得圣上器重,看在这层面子上……想来云妹妹能选上!” “那好……你赶紧去吧!” 夫妻二人就此分别,当王熙凤到梨香院与宝钗谈话时,王夫人正做最后的努力挽留自家妹妹。 而当薛家要走的消息,被晴雯等丫头讨论时,立刻引来了贾宝玉注意。 从昨天被打到现在,贾宝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得知薛家要走他便喜上眉梢。 “他们什么时候走?”贾宝玉忍不住问道。 “宝二爷,您可小声些吧……别让外人听去了!”袭人当即提醒。 若是原先,贾宝玉不会把这话当回事,然而现在他可不得不谨慎,因为贾琏真的会揍他。 “他们走了也好,如此咱府上也干净了!”贾宝玉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真不明白,宝姑娘那样知礼守矩,平易近人……你为何总跟她过不去!”袭人不自觉的感慨。 “连你也来讥讽我?” 叹了口气,袭人答道:“不是我讥讽你,只怕如今这府上……都觉是你想把薛家挤走!” “那又如何?他们自己在京有宅院,一直赖咱们府上算怎么回事!” 说道这里,贾宝玉忍不住大声起来,吓得袭人慌忙示意他小声些。 且不说贾家的事,此刻带着两位姑娘出宫的朱景洪,已经把人带到了一叶小舟上。 西苑湖面上,船坞之内面积虽小,围炉煮茶却显得格外温馨。 此刻船上仅有他三人,他们周围还跟了几叶小舟,坐的是随侍的宫女宦官。 煮茶本来很简单,至少在朱景洪看来是如此,然而此刻杨静婷亲自上手,各种仪式直接拉高喝茶的档次。 煮好茶水,杨静婷分别满上了三杯,托起第一杯送到了朱景洪面前。 “十三哥,请喝茶!” 这是杨静婷第一次主动招呼朱景洪,此刻的她心里格外紧张,这也是当下女孩儿们的正常反应。 看着面前摇摇晃晃的茶杯,朱景洪伸手便接到了手中,在此过程中手指还碰到了杨静婷。 朱景洪本人还觉得没啥,毕竟他跟宝钗还有过更亲密的动作,然而杨静婷脸上却瞬间泛起红霞。 没理会杨静婷的羞涩,朱景洪自顾着品了一口,随即说道:“有点儿烫!” 很明显,他也说不出啥高论来,这不免让杨静婷有些失望。 倒是一旁的甄琴,端起茶杯细细品味起来,最终说出了极为中肯的评价。 甄琴说得天乱坠,但在朱景洪看来其实就一个字,那便是“好”。 就在众人说笑之中,船儿向湖中央飘了去,周遭景色也变得不同。 “眼下已入初冬,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飘雪了!”杨静婷感叹道。 处于这萧瑟寂寥的环境,让她不由思念家乡的母亲,是否有按时增添衣物,家中弟弟妹妹是否…… “瑞雪兆丰年,婷姐姐……你何故如此忧愁?”甄琴忍不住发问。 “想家了!” 就这三个字,瞬间让甄琴愣住,紧接着她就觉得茶不香了。 离家到现在,她也有半年没见过爹娘,要说不思念那绝对是假的。 可如今在京城,除了甄太妃这个姑奶奶,她一个亲人都没有。 面对这自然而生的感情,朱景洪亦不免被触动,想起了前世的人和事。 恍然间他才发现,自己到这个世界已有半年多。 经历了这么多事,反显得前世不太真实,跟梦里差不多。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劝慰道:“难得你两个出来玩,都高兴一点儿!” 二人简单收拾了心情,这才恢复了宁静。 甄琴没心没肺,自然恢复得快一些,只听她问到:“对了,婷姐姐……皇后娘娘后天要召见新来的侍读,也不知此人是何人品!” 杨静婷纠正道:“只是召见,还不一定是侍读!” “她家为了此事,可费了不少心思!” 听道这话,甄琴得意洋洋道:“不像我……有姑奶奶帮衬!” 杨静婷望了甄琴一眼,却不知该如何说她。 “新来的侍读?是哪家的姑娘?”朱景洪表面漫不经心,心里却很好奇。 “忠靖侯史家的姑娘!” “史家?哦……”朱景洪顿时明白过来。 此刻他不免感慨,难道这真是老天注定,要把金钗往他身边送? “是后天……对吧?” “十三爷,后天怎么了?”甄琴疑惑问道。 “额……没什么,没什么!” 简单掩饰过去,朱景洪直接转移了话题,把聊天带往了其他方向。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闲聊之中度过,朱景洪与两个女孩的关系更近了。 通过这种面对面近距离交谈,杨静婷才真正了解,自己这位表哥并不如外表那么粗犷。 相反,朱景洪为人随和有理,而且心思细腻会关心人,偏偏又孔武有力让人安全感十足。 简直是……想到这里,杨静婷不免羞涩起来,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了。 就在这时,船靠岸了,朱景洪当先出去。 站在岸边,朱景洪伸出了手,要接两个女孩儿下来。 这本是宫女的活儿,却被他给抢去了。 按道理说,此时甄杨二人该婉拒,然而甄琴却大方上前,扶着朱景洪跳下了船。 有甄琴打样,杨静婷便少了许多顾虑,走上前来也扶了朱景洪的衣袖。 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不过二三十公分的高度,杨静婷跳下来居然摔倒,好在朱景洪手疾眼快,拦住她的腰将其扶住了。 真细啊……软玉温香在怀,这是朱景洪的第一反应。 杨静婷的心如小鹿乱撞,着急忙慌想要挣脱,却又差点儿掉入水中去,好在又被朱景洪拦腰抱住。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朱景洪低声呵斥。 杨静婷努力恢复了平静,拉住朱景洪衣袖站稳了身子,方才轻声开口:“十三哥,你……你放开!” 声音如蚊蚁,如此亲密的接触,让杨静婷已羞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在一旁,甄琴又开始自责起来,暗道自己也该摔一跤才对。 放开了杨静婷,朱景洪笑着说道:“我说婷妹妹,要不是我在……今天你就得掉湖里去了!” 要不是你在,我也不会摔倒……杨静婷暗暗道。 见她果真羞涩无比,朱景洪也不好多开玩笑,便招呼着太监宫女们准备回宫。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杨静婷在羞涩自矜的同时,却又感到很开心。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很自然,让杨静婷忍不住回想,放才被搂着的情形。 想到这里,杨静婷脸更红了。 “走了……咱们该回去了!”朱景洪在前面吆喝。 (本章完) 282.第282章 岂敢怪十三爷 第282章 岂敢怪十三爷 十月二十五,这是宝钗回宫的日子。 “娘……搬家之事,你可得记在心上,这个月最好就搬出去!”宝钗悉心叮嘱。 薛姨妈答道:“你就放心吧,跟老太太和你姨妈都说好了,难道我还能反悔?如此咱家还能抬得起头?” 宝钗点了点头,母亲能明白这一点,她也就放心了。 “还有一事,您对哥哥要严加管束,他若是不听话……伱就说会让我跟十三爷告状!” 所谓一物降一物,薛蟠惧怕朱景洪这一点,在宝钗看来不用简直可惜。 “我明白!” 又叮嘱了些其他事,薛宝钗才跟母亲走出了房间,外面则是一众贾家女眷。 所有人都很热情,仿佛今日薛家就要搬出去一样。 众人说了一阵,宝钗便去跟黛玉几人说话,也就小姑娘间是真情实感,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的算计。 “才身子好了些,怎么又哭了?” 说完这话,宝钗拿出了手绢,替黛玉拭去了泪珠。 黛玉是内心很纯粹,此刻心中只有不舍,这一点宝钗也很懂。 “你看看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何况还有姐妹们伴着,又何至于如此!” 谁知黛玉却说道:“你们都要搬出去了,往后只怕不会来了!” 纯粹的人很敏感,黛玉想得很多,而且做好了最不利的设想。 “这话可别胡说,我何曾说过不来了?难道搬出去了,我就不是姨妈的外甥女了?” 宝钗的这句话,不只是说给黛玉听的,同样也是说给在场贾家人。 “往后我不单要过来,还会请姐妹们到我府上,什么好吃的好玩儿应有尽有!” 听到可以去薛家,年纪最小的惜春瞬间来了精神,显然她对新世界充满期盼。 “宝姐姐,你何时请我们过去?” 目光扫向惜春,宝钗徐徐说道:“想来那一天,不会太远!” “告辞了!”宝钗郑重向姐妹们道别。 迎春探春等还礼之后,宝钗又看向了黛玉,上前扶着她的肩膀说道:“过些日子,我再回来看你,别再伤心了!” “听话哈!” 黛玉点头应承后,薛宝钗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又与母亲跟贾家众人道别后,宝钗在众人簇拥下走出院子,外面已有一顶轿子候着。 “告辞了!” ………… 轿子被抬出内院,外面薛蟠贾琏已经候着,将由他俩送宝钗返回皇城。 一路无话,很快他们一行来到了东安门。 “妹妹……进宫若遇着十三爷,烦请你跟他讨个示下,那些被带进京的洋人,到底该如何处置!” “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去!” “那就好!” “大哥,琏二哥……我告辞了,你们也回去吧!” 道别之后,宝钗凭借腰牌进了东安门,消失在了贾琏二人眼中。 “蟠弟,咱们走吧!”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 “当然是……去那儿了!” “额……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次我请客行了吧?” ………… 且不谈薛蟠二人出去厮混,宝钗一路走进了东华门,却未继续向西而是转弯向北。 朱景洪所在的承明院,就处在东华门以北宫殿群。 “哥哥交代的事,我还是尽快去办为好,拖拉下去反倒误事!” 给自己找了理由,宝钗就往承明院走去。 刚走到外面,就听到里面“哼哧”的声音,却是朱景洪穿着甲胄在练武。 穿这样的两层重甲,普通战马根本受不住,他也只能练习步战了。 宝钗是承明院的熟人,门口当值的宦官并未阻拦,便任由她走进了院子。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本该有人禀告,但朱景洪练武无人敢搅扰,所以进了门的宝钗也只能干等着。 好在朱景洪转身时,从铁胄的观察口看到宝钗,于是才收起了劈砍架势。 “宝丫头来了……这几天回去可舒心?” 把刀交给迎过来的张平安,朱景洪顺势取下了铁胄,此刻的他已是大汗淋漓。 这么冷的天,练成他现在这幅德行,显然这厮已操练了许久。 没有办法,这么好的身板儿没地方施展,也只好通过撸铁来消耗了。 宝钗这两天在贾家,自然是过得不太舒心,尤其是贾宝玉让她深感可恶。 但看在王夫人面子上,宝钗此刻没有提这件事,也算是对贾宝玉宽宏大量了。 “姐妹们说说话,倒也自得其乐!” 转身走到寝殿大门外,这里给朱景洪设好了座椅茶几,此刻已有宦官倒上了热茶。 坐到凳子上,朱景洪喝茶解了渴,随即问道:“姐妹们?荣国府的姐妹很多!” 他这是故意装不知道,打算向宝钗套些情况。 宝钗走到近前,面含微笑问道:“十三爷去过荣国府,召见其府上所有人,岂会不知荣国府之事!” “虽然通通见过,但对其内宅之事,却是不甚了解!” 言罢,朱景洪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自己的小尴尬。 “即使不甚了解,总也知道一些……” 说到这里,宝钗已走到朱景洪身侧,表情淡然道:“比如,那位林家妹妹,十三爷可记挂得很呐!” “这……这话怎么说!”朱景洪放下了茶杯,抬头看向了宝钗。 “前些日子,十三爷连贴身香囊都赏了出去,这还不算记挂?”说这话时,宝钗心里醋坛子已被打翻。 那香囊里边儿放着冷香丸,朱景洪可是信誓旦旦说过,要一直保留贴身戴着。 这才过了个把月,这心大萝卜就把东西送了人,这叫宝钗心里如何能好受。 朱景洪理解宝钗的情绪,这件事他确实干得不地道,可东西送出去他又不能反悔,就只盼着宝钗不会发现。 后来事情多了一忙,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哪知宝钗回去一趟就发现了。 “这个……这个,当时身上没带东西,便只能拿香囊赏赐,宝姑娘莫要怪罪!” 刚才宝钗的话,明显有质问之意。 她薛宝钗一个侍读,去质问即将要受册封的亲王,怎么看都显得太过无礼。 所以当说完之后,恢复理智的宝钗就懊恼起来,暗道自己是“恃宠而骄”,全然连分寸都不顾了。 可眼下,朱景洪竟真的向她致歉,让宝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感觉比吃了蜜还甜。 他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宝钗如此想到。 “十三爷折煞我了,我岂敢怪罪十三爷!” “宝丫头,你专程过来……不会只为寻我错处吧?”朱景洪果断转移话题。 眼见宝钗要说话,朱景洪随机吩咐道:“搬个凳子来,让宝丫头坐着说!” 毫无疑问,这是对宝钗天大的礼遇,但现场宦官已是见怪不怪,显然此前已有过类似情况。 倒是宝钗颇有些受宠若惊,即使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十三爷,这只怕……” “有话坐着再说嘛……最近我读春秋,正有些不解之处要请教你!” (本章完) 283.第283章 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第283章 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待宝钗落座,方才开口道:“家兄让我……向十三爷讨个示下,问那些洋人该如何处置!” 听到是这件事,朱景洪平静答道:“我会找时间过去看看!” 见这些洋人不是重点,重点是选拔出其中的人才,并如何让朝廷重用他们,学习其更先进的枪炮战船制造技术。 眼下圣寿节收尾还没结束,且他还打算向皇帝进言改革军制,洋人的事优先级着实不太够。 朱景洪回答后,两人之间竟无话可说。 他不是要问春秋吗?怎么还不说话?再不说我可得走了? 宝钗暗自思忖之时,门外却有宦官进来禀告,说皇后娘娘派人送东西来了。 承明院这边虽啥都不缺,皇后还是经常派人送东西过来,吃的喝的穿的一应俱全。 此刻承明院大门外,几名宦官抬着两个木箱,跟在杨静婷的身后。 在得到禀告宦官传话后,杨静婷才带着人往院内走去,可见她是个极为守礼的姑娘。 这是杨静婷第一次单独过来,此前这差事都被宝钗甄琴揽去,今日是她主动应承来的。 眼看侄女儿开窍了,皇后可谓无比高兴,自然就把差事给了她。 然而杨静婷欢喜进门时,却见到让她心痛的一幕。 朱景洪与宝钗左右落座,显得宝钗是此地的女主人。 好在宝钗也是知情识趣之人,见杨静婷出现便当即起身,笑着迎上前道:“婷妹妹怎么来了,这等差事交给琴丫头就是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很难说,这句话宝钗没有私心,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瞥了一眼仍旧坐着的朱景洪,杨静婷努力保持淡定,面带浅笑道:“娘娘亲命,我岂敢不来!” 听了这句话,宝钗总觉得意味深长。 这时朱景洪开口问道:“婷妹妹,我娘又送了些什么东西?” “有朝鲜国进贡的鹿皮三张,紫绸两匹……” “有琉球国进贡的围屏纸二百张,蕉步五匹……” “有暹罗国进贡的……” 杨静婷博闻强记,不看稿纸也能顺畅道出。 待杨静婷念完后,朱景洪便站起身来,冲身后喊道:“余海……带人把东西收进去!” “是!” “娘娘厚赐,十三爷难道不谢恩?” 这话当然是宝钗说的,杨静婷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朱景洪当即答道:“要谢就当面去谢,何必计较这些虚礼!” “外面天凉,咱们进去说话!” 在朱景洪招呼下,宝钗二人进了殿内。 朱景洪本人更衣去了,留下宝钗二人待在一起,此刻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宝钗只觉得杨静婷变了,以往她们可是姐妹情深,几乎称得上无话不说,那会如今天这般冷场。 “婷妹妹这两天可好?” 宝钗说出这句话,把她自己都尴尬到了,这纯纯就是没话找话。 “还好……宝姐姐可好?” 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杨静婷回复的这句话,让现场气氛几乎……都没法说了。 “好……都挺好!” 似乎是心有灵犀,二人不约而同端起了茶杯,想借此掩盖当下的尴尬。 这样安静的气氛,持续大概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朱景洪方才走了出来。 “怎会如此安静,这可真是难得,以往我去坤宁宫时,你们可是……之乎者也诗词歌赋聊个不停!”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就尴尬的两位姑娘,此刻更是觉得如坐针毡。 她们都想离开,可又都不愿先一步离开。 就在这时,邓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十三爷,主上那边已经无人,您看要不要过去?” 这两天朱景洪打算觐见,可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 朱景洪不是傻子,他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夹在两个女孩之间他也难办,那么撤退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也好……我去乾清宫觐见!” 说完这话,朱景洪对宝钗二人说道:“二位姑娘,我有要事先行一步,你们……” 宝钗答道:“我们自己回去,不劳十三爷挂念!” “告辞!” 这本是朱景洪的寝宫,却要他来说声“告辞”,再结合他逃跑一样的行径,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他倒是一走了之,剩下两位姑娘可就犯了难,都想走又不愿一起走。 正因为这样的想法,又导致现场进一步陷入尴尬,毕竟朱景洪都走了她俩还留着。 最终,还是宝钗起了身,挤出一缕笑容道:“婷妹妹,咱们也走吧!” “也好……宝姐姐请!” 二人这才各自起身,一前一后往坤宁宫走去。 在这无言之中,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两个人都知道已回不到从前。 宝钗二人往坤宁宫赶时,朱景洪已来到了乾清宫正殿外,通禀后他被宦官引进了暖阁内。 “儿臣参见父皇!” 朱咸铭正在看书,见朱景洪如此知礼数,顿让他转头看了过来。 “何事?” 虽没被叫起身,但朱景洪又不是太子,便自顾着站了起来。 “爹……儿子有个建议!” “说!” “前两日儿子出宫,顺道去了趟王府,却发现挂着……襄王的匾额!” 见皇帝把注意力放回书上,朱景洪只能继续说道:“莫非……儿子所封王号为襄王?” 放下书册,朱咸铭沉声道:“伱专程过来,就是问这些废话?” “爹……儿子以为,以襄王封我,是万万不可啊!” “为何?” “襄就是楚……楚王暴毙,襄王这王号,太不吉利了!” 这是朱景洪绞尽脑汁,费两天时间才想出的理由。 “哦……不吉利,那改成襄阳王,如何?” 襄王改成襄阳王,等于摩托换成了单车,朱景洪当然不会同意。 “爹……儿子跟你说正事,您就别开玩笑了!” “你还知道玩笑?这王号是说改就能改的?”朱咸铭语气明显不满。 “成日里到处乱跑,不是舞刀弄枪就是和侍卫嬉笑闹腾,经义不学文墨不通,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突如其来的指责,在让朱景洪受伤的同时,却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看你四哥六哥,那个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再看看你?” 被皇帝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想要提前搬出宫的事情,朱景洪哪里还敢说出来。 “怎么?不服气?” “爹,儿子岂敢不服!”朱景洪勾着腰答道。 虽然面上恭顺,但他心里却憋着气,老头子这完全是卸磨杀驴。 此前需要练兵时,可没听他说过这些话,眼下圣寿节过了老头儿就不认人了。 “明天……你娘考教笙儿学问,你也一起去!” “我也不要你解释经义,更不要你写诗作文,只要你把抽到的篇章默写下来,就算你小子过关!” 听了这话,朱景洪抬头问道:“爹……明天你也要去?” “你说呢?” “那明天您要抽哪一段?” 似乎觉得这问题太傻,朱景洪又补充道:“您要抽哪本书的来考?” “四书五经!” “那……” “你若再敢废话,干脆现在就考!” “不……不必,儿子没话了!” “滚出去!” “是!” 朱景洪仓皇离开后,朱咸铭却又露出一缕微笑。 最近这小儿子有点儿飘,不敲打管束一番很可能闯祸,才会有朱咸铭方才之举。 “程英!” “奴才在!” 压制着怒火,朱咸铭说道:“派人查一下,朕旨意都没下,谁让挂的匾额!” 下面人未免也太放肆,做事简直不过脑子,不严厉惩处这些人,朱咸铭心里气不顺。 “是!” 修缮王府是工部负责,这件事终会落在工部某人头上。 (本章完) 284.第284章 谁是你妹妹 第284章 谁是你妹妹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坤宁宫这边匆忙准备着。 而作为考生的朱云笙,此刻则是表情凝重,还在书案前做最后的挣扎。 这要是考得差了,接下来两个月她都没好日子过,于她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见其实在太过担忧,甄琴来到朱云笙一侧,低声提醒道:“公主,今日十三爷也要被考教,您只要比他考得好,就不会挨骂了!”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朱云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公主,主上驾临,召您到正殿去!” “知道了!” 皇帝都来了,意味着考教即将开始,朱云笙的温习也就结束了。 在几位侍读陪同下,朱云笙来到了正殿内,里面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 帝后二人正在说话,看见她来便望了过来。 “笙儿来了!”皇帝表现得和煦,他对这嫡幼女一直很宠爱。 “爹……今天不会太难吧!” “这可得问你娘,她定下的考题,我也不知道啊!”说完这话,朱咸铭看向了一旁的妻子。 杨清音淡然道:“只要你这阵子用功,又岂会怕难!” 她对朱景洪很溺爱,对朱云笙则严厉许多,毕竟女儿以后要嫁人,没个好品格岂不被人笑话。 当然了,皇家的女儿没人会欺负,但若夫妻之间感情不和,一辈子不幸福那也没意思。 出于长远考虑,杨清音就得做这个恶人。 “老十三怎么还没来,赶紧派人去催他,这个混账……就没个正形,我等着他还敢迟到!” 听到朱咸铭发怒,杨清音便说道:“他就这样,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这话虽有贬低之意,但也是替朱景洪辩解。 当朱咸铭要争辩时,外面传来了喊叫声,却是朱景洪已经赶到了。 一进大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朱景洪不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爹娘,一大早起来看书,看得入迷了……就忘了时辰!” 听到这份解释,帝后二人还没说话,已经坐着的朱云笙“噗嗤”笑出了声。 “嗯哼……” 皇帝干咳了一声,随即说道:“听伱这话,便是准备周全了!” “这……应该可以!”朱景洪的话极不自信。 其实昨天回去到现在,他只是装装样子翻了书,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 四书五经内容繁多,前身根本没用心学过,别说给他一晚的时间,就是十天也背不下来。 所以他干脆摆烂,反正他是皇嫡子,老头子也不可能真拿他怎么样。 当然了,态度上一定要端正,所以样子该装还得装。 “我也不为难你,你就把……论语学而篇默写下来吧!” 学而篇乃是论语第一篇,读书人最先接触的经典内容,背下他简直是最基本的水平。 别说这一世,就是朱景洪的前一世,课文上都摘录过这篇,只不过他也忘记了许多。 然而皇帝所出的题目,着实让周围几人都惊呆了。 这样的考试,未免也太过于简单,陛下是把十三爷当傻子?这是宝钗几人的想法。 这里面,当属朱云笙心里最不平衡。 朱景洪比他年长几岁,却是这样简单的题目,这未免也太过不公平。 “还不快写?”朱咸铭肃声提醒。 而此时,在皇后杨清音的授意下,已有女官将写有题目的纸笺,放到了朱云笙的面前。 看着上面的题目,朱云笙微微松了口气,比她想象中要稍微简单些。 于是这兄妹二人,便各自开始作答,而帝后二人则起身坐到了偏厅,细聊起如今的朝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开篇的几段,朱景洪还是能够背下来,可继续写到了第五段,他就有些记忆混乱了。 “做题做题,做个鸟题……我特么穿越还要做题,真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当然了,这话朱景洪是在心里喊,他还没那个胆量在皇帝面前撒泼。 断断续续写了一些,朱景洪努力梳理着记忆,打算尽可能的多写一些上去。 他这抓耳挠腮的样子,引得殿内众人忍俊不禁,也让朱云笙心态更放松了。 也就只有宝钗和杨静婷,此刻为朱景洪担心,怕他等会儿被皇帝重罚。 此二人不同在于,宝钗明显要大胆些,竟悄悄挪动到朱景洪身边。 论语第一篇,朱景洪竟只写了前面几段,着实让宝钗惊掉了下巴。 以至于她再度产生怀疑,这位真的是翰林院学士教出来的?七八年连这基础知识都没学会? 其实这个问题,朱景洪也很想问前身。 “宝丫头,这句后边儿是什么?” 好家伙,朱景洪竟低声询问起来,吓得宝钗左右望了望。 他还真没把我当外人……宝钗暗暗想到。 好在朱景洪声音够小,周围宫女们隔着好几米,一时也没人发现异常。 至于帝后夫妇,身处偏厅只能看到这边,要听到声音就更不可能了。 “你别怕……出了事,我给你担着!”朱景洪再度催促。 即使有朱景洪的保证,宝钗仍然心有畏惧。 这是皇帝布置的考教,作弊等同于欺君,逮到了要杀全家的。 “传不习乎之后,为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天籁之音,天籁之音啊……朱景洪转头看向身侧,后者却是面色如常站着。 “别看……快写!” 宝钗声音很低,尽可能只让朱景洪能听到,她现在心里怕得要死。 为了朱景洪,她也真可谓是豁出去了。 但同时也说明,她对朱景洪有充分的信任,相信即使出事对方也能护得住自己。 朱景洪带来的安全感,发自当初在应天遇袭时,直到现在还让她格外安心。 学而篇朱景洪能背七成,宝钗也只提醒了剩下三成,总共说了一百五十个字,工作量也算不得太多。 写完最后一句,朱景洪方觉心安,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宝丫头,这么多人就你愿帮我,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听到这话,宝钗在忐忑的同时,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十三爷少说两句吧,现在还有心思姐姐妹妹!” 宝钗越发谨慎道:“谁是你妹妹?前面穿黄袍的公主,还有婷丫头才是你妹妹!” 然而他俩这些小动作,却被皇后不经意间看见。 对此,皇后也没太在意,小儿子考啥样她都能接受。 “如此就说定了,回去我就让翰林院拟诏,将发配安西安北两个行都司的罪臣赦免!”朱咸铭平静说道。 杨清音叹息道:“也都是些可怜人,如今活着的人想必的不会太多,该赦免就赦免吧!” “把当日太上皇的说辞,全部告知这些人……要让他们知晓皇恩浩荡,更要于民间传颂你的仁德!” 朱咸铭答道:“这是自然,冥顽不化者,死不足惜!” (本章完) 285.第285章 要不你说要不我说 第285章 要不你说要不我说 方才帝后所议之内容,是朱咸铭跟其老爹和解的后续。 奉天殿赐宴,太上皇亲自开口为皇帝辩解,证明了朱咸铭皇位的合法性,后者自然要展示自己的仁德。 厉太子党羽已被尽诛,当年那些因牵连而被流放的人,到现在已显得无足轻重。 将这些人赦免,等于是以最小代价,换取朱咸铭仁德的声望。 正当这件事敲定,却有乾清宫总管程英走进殿内,来到朱咸铭面前禀告道。 “陛下,今日马球队……练习时领队坠马,只怕已是……” “坠马?他一个领队还坠马?”皇帝不可思议问道。 明天就是列国马球赛,虽说大明不需要得第一来证明自己,但也不可能给出太差的成绩。 越想越觉得来气,朱咸铭当即呵斥:“这个废物,他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声音虽不是很大,但还是让殿内众人听见。 朱景洪偷偷往声音方向望去,却正好与老爹四目相对,这可把他给吓得不轻。 难道作弊的事,被老头子发现了? 他这样想不奇怪,程英禀告声不大,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另一边的皇帝,盯着朱景洪却有另外的想法。 “得重新找个领队,老十三这小子就不错,只靠武力就能横冲直撞,进球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昨日才骂了他舞刀弄枪,现在又请他办这事儿,我这老脸也挂不住啊!” “不管了,先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他还敢当面说我的不是?” 皇帝的内心想法很丰富,关键是他一直盯着朱景洪,目光转动让后者极为惊惧。 “老十三,给我过来!” 朱咸铭语气严肃,听得朱景洪心惊不已,只能如上刑场一般,拿起纸笺缓缓走向皇帝。 还是大意被发现了,唉……老头子怎么就跟我过不去? 这件事不能连累到宝钗,我还是先发制人,全揽在自己身上吧! 毫无疑问,朱景洪的内心戏也很丰富,这父子二人也算一脉相承了。 走到皇帝面前,朱景洪看向了一旁的母亲,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 “拿来我看看!”杨清音随口说道。 递出了答卷,朱景洪这才看向皇帝,后者目光深邃正望着他。 朱咸铭正组织语言,所以现场处于沉默,却又让朱景洪越发惊心,暗道这难道是给自己主动交代的机会? “爹……此事都是我强逼的……” “老十三,读书虽很重要,但主要是为学礼守礼……” “儿子愚笨,昨夜虽挑灯夜读,但仍有不能及之处……” “其实你发挥自身长处,爹也是极为欣慰的……” “所以今日考教,儿子才强逼……强逼……” 父子自说自话,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几句,都没认真听对方讲话。 直到皇帝停下来,朱景洪才警觉过来,于是立马闭嘴不言。 “要不你说,要不我说……抢什么呢?”朱咸铭面带不满。 虽然没仔细听皇帝说话,但朱景洪已知作弊之事未被发现,完全是他想多了。 而方才的对话,也被殿内宝钗几人听在心里。 其他人倒没什么,唯有宝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只以为要大祸临头了。 看着面前躬身而立小儿子,朱咸铭沉声问道:“伱先说吧……威逼什么?” “儿子威逼……威逼自己熬了个通宵,可还是不能将四书背下,实在是有负父亲教诲!” 好在朱景洪脑子转得快,硬生生把话圆了回来。 这话朱咸铭当然不信,但此刻他也没心思戳破,反而给出台阶道:“你能如此用功,就已是难能可贵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只冒出一个想法……老头子莫非疯了? 这话从皇帝嘴里说出来,朱景洪当然也是不信,但他也不可能去深究。 “有件差事……爹想交给你去办!” 原来是有事求我,难怪老头子这么好说话……朱景洪瞬间明了。 “只要是儿子能办到的,爹您吩咐就是!”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咸铭徐徐说道:“你不是喜欢打马球嘛!” “呃……儿子更喜欢读书!” “既然喜欢读书,那再考你一篇?” 听到这话,朱景洪当即答道:“相比之下,儿子觉得还是马球有意思,爹您只管吩咐!” “明日列国马球大比,如今缺了一位领队,你可能担此重任?” “可以!”朱景洪答道,近日他正闲得很。 然而这时,杨清音却开口道:“绝不可行!” 听得这话,朱景洪二人都望向了皇后,后者此刻神色不善。 “京营亲军那么多人,难道就选不出个领队的,非得让老十三顶上去?” “堂堂皇子之尊,去跟一帮蛮子斗力,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仓促之间,哪能找到合适的人,老十三既……” 没等皇帝说完,杨清音瞪着眼打断道:“找不到合适的就不找,马球输了也就输了,绝不能让老十三犯险!” 能够跟皇帝正面硬刚的,全天下也就这位皇后了。 “这……也罢,也罢……” 皇帝认怂了,朱景洪可不愿放弃。 不管是出于振兴国球,还是给自己增加名声,这次风头他还就必须出。 “娘……你这话可没道理!” “不就是打个马球,比这危险的事我都经历过,您还当儿子没断奶呢!” 这话虽然搞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番话实打实的真。 尤其是旁听的宝钗,还亲眼见过朱景洪凶猛砍人,那是真有神挡杀神之姿。 好小子,这话说得好……朱咸铭心中亦是赞许。 “老十三,你竟敢忤逆?”杨清音怒道。 “娘……您别生气啊,儿子最孝顺不过了,哪敢有忤逆之心!” 说这话时,朱景洪笑嘻嘻走到皇后身侧,端起茶杯递到了母亲身边。 “娘……爹一直当我是个废人,今天他好不容易用得上我,您总该给我显声扬名的机会!” “难道您愿意,儿子一辈子当废物?做个躲在母亲羽翼下的懦夫?” 这话让朱咸铭眼前一亮,暗道这老十三这小子,讲起道理也是一套一套,而且还真不是胡说。 结合这厮以前的言论,朱咸铭也不得不感慨,小儿子书没读多少,脑袋瓜却是极好用的。 能审时度势,能见微知著,能震慑臣下,能笼络人心,还能…… 越想下去,朱咸铭越发感到惊奇,让他突然觉得……貌似老十三比老六老四还靠谱。 紧接着朱咸铭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是真想多了,这厮目无法纪行事莽撞,哪有半点儿人君之相。 但他却忘了,相比于他自己杀兄逼父,掀起大狱屠戮臣下,朱景洪已称得上是大好人。 “娘,您就让我去吧!” 此刻,朱景洪蹲在皇后面前,有抱着她腿撒泼的架势。 杨清音转头看向皇帝,无奈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你也没少教嘛!”朱咸铭微微笑道。 “混小子,赶紧起来!” “娘,你答应了?” 将朱景洪的答卷放到茶几上,杨清音沉声道:“你若因此受了伤,我饶不了你们父子!” 听得这话,朱景洪倒还觉得没啥,皇帝朱咸铭却苦着一张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婆子要找他的麻烦,这让他面子很挂不住。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小子,你若敢有半分差池,朕也绝不轻饶!” 听到这番话,朱景洪顿觉心凉,暗叹老头子也是个墙头草。 “是!” (本章完) 286.第286章 给明人点儿厉害 第286章 给明人点儿厉害 马球的事就算定了,而朱咸铭的目光,也扫向了茶几上的“答卷”。 当他拿起来细看时,一旁的杨清音说道:“我都看了……倒是全默写了下来!” “嗯!” 粗略看了看,朱咸铭放下了答卷,对此没有再多说什么。 默写下论语第一篇,着实算不得什么本事,故而朱咸铭也不可能夸他。 “往后……还是要多读书!”朱咸铭不痛不痒说道。 “儿子明白!” “下去吧!” “是!” 朱景洪走出了偏厅,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下。 走到朱云笙书案前,看着胞妹奋笔疾书的样子,朱景洪忍不住笑了起来。 “十三哥,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也想要指点我?”朱云笙抬头问道。 这个“也”字用得极好,显然方才朱景洪跟宝钗的勾当,朱云笙都是看在眼里的。 “三妹……你可别乱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说完这话,朱景洪退到了一旁,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大厅内恢复了安静。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云笙写完了交卷。 呈送帝后查看后,她的作答还算优秀,极为顺畅的过了关。 可惜的是,朱云笙本人未受夸奖,而是宝钗三人得到了嘉许,说是他们看顾才让公主进益。 “爹……明天马球赛,我也想去看看!”朱云笙再度缠上了皇帝。 朱咸铭漫不经心道:“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爹~~” 朱云笙撒起娇来,着实让皇帝有些受不住,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至于皇后并未发表意见,毕竟今日朱云笙表现还不错,她也不会约束得过于严厉。 坐在椅子上,看着靠近自己的三位姑娘,朱景洪笑着说道:“到时候伱们也一起去,看我如何大杀四方!” 说来也是奇怪,宝钗三人明明是朱云笙的侍读,此刻却都聚在朱景洪身边。 “对了,不是说今天史家姑娘要进宫,是不是改时间了?” 只听甄琴答道:“是今天下午!” “原来如此!” 正当他打算,赖到下午在离开时,主位上的皇帝却突然开口:“老十三……一会儿用了午膳,你就去西苑那边跟着练,总是要彼此熟悉一番!” 其实这真没太大必要,毕竟朱景洪时不时也去玩,跟那帮人勋贵子弟都很熟。 但既是皇帝所命,朱景洪又岂能不去,于是他一口应承下来。 然而下一刻,宝钗在其身边低声问道:“下午见不到史家姑娘,十三爷怕是心里难受死了!” “宝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每天看不到你……那才真的难受!” 朱景洪这话的反击,可比单纯解释强多了,直把宝钗怼得无言以对。 然而这一幕,却让杨静婷和甄琴心生羡慕,毫无疑问她俩都酸了。 ………… 再说皇城外,礼部官舍区一处院落内,准噶尔使团的核心人员,此刻正围坐在房间内。 准噶尔三王子巴特尔脸已消肿,整个人神色间多了几分阴狠,那是对明庭的无尽恨意。 “明庭马球队的领队摔伤了,实力必然大为受损,明日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我们要狠狠的教训明人!” 这次准噶尔使臣到京,本意是想稳住明庭,给自己进一步壮大争取时间。 但为了引领潮流,让更多汗国加入到“反抗”队伍,他们又不得不做出表率,想尽办法落朝廷的面子。 这种矛盾的想法,导致他们前后步调不一,也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根据最新的消息,大明还在持续往西北调运粮草,显然朝廷中枢最终判定,西北始终会有一次大战,所以才会提前做战争准备。 既然到了这一步,准噶尔人也就没那么多顾忌,自然要拼了命的找回面子。 当然了,眼下大明还未再次增兵,意味着大战短期还打不起来,最终如何收场实际还是未知数。 “大明人才济济,缺了一员领队,要补人只怕也非难事!”老成持重的那日松说道。 作为使团的领队,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当然了,如果能在球赛上压制明庭,那日松自是喜闻乐见。 巴特尔极为不满道:“大伯,你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 “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而是要料敌从宽,绝不能大意,让你多读书,你……” 没等那日松把话说完,这边巴特尔已经不耐烦了,看向了一旁没说话的旭日干。 “旭日干大哥,你肯定不会怕明人,带着我们的勇士……明天狠狠的羞辱他们!” 旭日干目光坚定,郑重答道:“我一定全力以赴!”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旭日干哥哥,你是我们准噶尔第一勇士,一定能够打败明人!” 来人自是其其格,她进宫没多久就被遣返,只感到无尽的耻辱,如今自是对明庭恨之入骨。 ………… 时间来到下午,各支队伍整军备战时,朱景洪亦出现在西苑校场。 这一版的历史之中,没有土木堡那些破事,武勋集团得到了保全,所以大明尚武之风盛行。 马球作为带有军事色彩的运动,也就得到了传承和发扬,并未如原本历史上那般没落。 武勋子弟们身体强壮,而且时间充裕马匹精良,自然是练得技艺高超,如今便是由这帮人组成球队。 球队共有二十人,一共可分两组上场,最近练习也是由他们对练,他们互相作为替补存在。 虽是互为替补,但两队也有强弱之分,如今强的那一队少了一人,便是由朱景洪来补上。 看着迎接的众人,朱景洪直截了当道:“把最好的马迁来,再把我的球杖加固,绝不能打折了!” 马球作为剧烈运动,要的就是横冲直撞,装备靠谱便是最要紧的。 “回禀十三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朱景洪点了点,说道:“那就别废话了,咱们先练一遍,相互之间熟悉一下!” 其实也没啥可熟悉的,毕竟朱景洪也经常过来,如今只不过找找感觉。 不得不说,对考验力量与技巧的运动,朱景洪着实极有天分,挥舞球杖灵巧无比,没一会儿就进好几个球,引来众人赞叹不已。 西苑球场上热闹震天,而此刻在坤宁宫这边,在两位婶婶和南安太妃带领下,史湘云走进了坤宁门。 进了宫门,她们四人停在正殿外台阶下,等待皇后懿旨召见。 几息之后,一名宫女走了出来,传达懿旨宣南安太妃,以及两位一品诰命进去,唯独把湘云留在了外面。 身处威严深重的殿宇之间,感受着周遭肃穆气氛,即使湘云性格爽朗跳脱,如今也感到心中戚然。 就在她心情沉重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云妹妹,你终于来了!” (本章完) 287.第287章 满嘴顺口溜 第287章 满嘴顺口溜 这个时候出现,还称湘云为妹妹,也只有宝钗了。 大胆抬起头来,湘云果然见到宝钗款款而来,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看着这温婉的笑容,把湘云的紧张都冲散了许多。 靠近之后,宝钗扶着湘云双肩,问道:“云妹妹,你怎么没进去?” “娘娘只请了太妃跟两位婶婶,并未召我进去!” “今日娘娘高兴,你不必太过紧张!” 虽然湘云想尽力掩盖,却还是被宝钗看出了她的紧张,故而此刻才会如此宽慰于她。 “娘娘菩萨心肠,待下慈祥和煦,一会儿问你话时……伱据实作答便是!” 言及于此,宝钗还讲了自己此前觐见时的情形,谈笑之间更使人心绪安宁。 待宝钗言毕,湘云郑重答谢道:“多谢宝姐姐提点!” 宝钗笑着答道:“咱们可是好姐妹,说谢岂不生分了!” 二人谈笑之间,又有一宫女走出大殿,开口让湘云进去。 “宝姐姐,我去了!” 这话听着仿佛要上刑场,宝钗听了顿时就笑了,随即说道:“不要怕……只是问话而已,有什么就说!” 看着湘云转身离去,宝钗也转身回了偏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湘云四人才从大殿出来,神色间满是喜悦之色。 “丫头,这可是你的造化,往后可得尽心侍奉公主,才不负皇后娘娘之重托!” 听了这话,湘云答道:“太妃娘娘教诲,云儿谨记于心!” 在南安太妃一番叮嘱后,史家两位诰命也连番嘱托,湘云也都一一应承下来。 侍读的事已经定了,皇后让湘云出宫收拾一番,明天再进宫来当值。 但在史家两位殷切祈求下,湘云本人将直接留宫里,她的东西下午史家会遣人送来。 “先去拜见公主!”南安太妃提醒道。 事实上,听到外面的动静,宝钗已然迎了出来。 “见过王太妃,见过两位夫人!” 通过三位诰命的命服规制,宝钗很容易分辨她们的身份。 只见南安太妃笑道:“宝钗姑娘,往后云儿……可得靠你多看顾几分!” 如果按原著剧情发展,宝钗根本没资格让这位太妃陪笑脸,可见如今时移世易变化之大。 宝钗笑道:“娘娘言重了,既能留在公主身边,那咱们都是姐妹……互相扶持照应本是正理!” 南安太妃点了点头,暗道这这丫头应答妥当,难怪能受皇后娘娘看重。 “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烦请姑娘带云儿拜见公主吧!” “我们就告辞了!” 于是宝钗带着湘云,把南安太妃几人送出了坤宁门,然后她俩才往公主寝殿走去。 “平日里就是陪公主读书写字,顺道闲聊说笑解闷,其它的倒也没什么事!” “一应饮食起居,宫里都会妥善安置,你不必操心!” 徐徐进入大殿,宝钗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巧,明日列国马球大比,公主已求得主上圣准,许我等明日随驾观看!” 湘云本就喜欢热闹,何况还是列国马球大比,这等现场观礼的机会,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没等湘云欢喜,殿内又迎出来一女,却是沉不住气的甄琴。 “你就是新来的妹妹?” 甄琴比湘云年长两岁,总算不是侍读之中年纪最小的,故而才忍不住出来摆姐姐的谱儿。 “这位是你琴姐姐!”宝钗在一旁介绍。 “琴姐姐好!” 听到这称呼甄琴格外满意,当即上前拉住湘云衣袖,笑容满面道:“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多谢姐姐!” 在二人簇拥下,湘云被带到了书房,此刻朱云笙正在写字。 一番行礼问答后,朱云笙便让宝钗带其离去,安顿湘云的住处。 而另一头的朱景洪,在跟众人连打几场后,也算配合默契下来。 在场这些勋贵子弟,也是从龙禁卫中抽调,往后也都会外放实职,具有极高的拉拢价值。 在练习结束之后,朱景洪便与众人一同吃了晚饭,并约定大比得胜后举行庆功宴。 朱景洪凭借其豪爽气概,很容易与在场年轻人打成一片,更凭其实力引得众人敬服。 吃完晚饭,告诫众人好生歇息后,朱景洪才返回了皇宫。 因天色已晚,朱景洪就没再去坤宁宫,但找人打听到湘云已留在宫中。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朱景洪换上红色过肩襕袍,这是今提大比明庭的队服。 比试地点不在西苑,而是在文渊阁以东的御园,此地乃是正经的皇家马球场。 而朱景洪的居所,就在御园以北,二者距离有四五十米。 当朱景洪换上袍服准备出门时,一帮小宦官簇拥着两个少年,进了他的这处院落。 在皇宫里有这排面的,也就他的两位庶弟了。 老十四朱景淳说道:“十三哥,这些天没见你,我们可想你了!” 调试这护腕的松紧,朱景洪随口问道:“想我?想我什么?” “当然是想十三哥,带我们一起玩儿了!” 朱景淳话音落下,老十五朱景浩亦接着开口:“这两个月我们天天读书,不是写诗就是填词,还要我们博览经史子集,真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跟着朱景洪一道往外走去,朱景淳又接着说道:“是啊……自从十三哥你不在,那些翰林学士胆儿都肥了许多!” “十三哥,那些个书呆子,他们是要害死我们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朱景洪耳根子疼。 随即他停下脚步,问道:“说这么多废话,你们想干什么?” “十三哥,要不往后做啥事,你也带着我俩吧!” “我们虽愚钝些,但做些跑腿儿的事,还是可以胜任!” “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咱们……” 被朱景洪冷眼盯着,滔滔不绝的朱景浩尴尬停下,一时间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可见朱景洪这兄长威严深重。 “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啊!” “考……考羊?十三哥,小弟不明白……”朱景浩讷讷道。 接过余海递来的球杖,朱景洪简单挥舞了两下,随即问道:“你们两个不想读书,跟我说有个屁用?难道你们找不到乾清宫大门?” 话是这么说,但朱景洪也很清楚,这两个家伙根本没胆去找皇帝,所以才迂回到了自己这边。 这时朱景淳辩解道:“十三哥,我们只是想帮你忙,可不是不想读书!” 继续往外走去,朱景洪说道:“帮忙?你们能帮得上什么忙?” “十三哥,你可就小瞧我们了,我们跑腿递话,抄抄写写……” 在这俩小弟的嗡嗡声里,朱景洪一路来到了西苑,这边皇家马球队已准备就绪。 (本章完) 288.第288章 攀比哥哥 第288章 攀比哥哥 本马球赛,各藩国部盟及各地土司,共有五十八支队伍参赛。 经过前期的角逐,如今只剩八家队伍胜出,今日大比其实就是八强赛事。 作为东道主的大明,拥有直接晋级八强的权力,所以今日将是第一次参战。 御园以北,观楼之上,此刻已设好皇帝宝座。 值得注意的是,今日御座旁还设有凤位,显然今日皇后也会到场。 在御园东西两侧设有看台,列国使节和朝廷高官们,已在陆续到场并按座入位。 而参赛的几支马球队,也在侍卫们引领下入场,并被安置在不同位置候着。 朱景洪所带的队伍,便处于东侧靠北位置。 寒风凛冽,天空已飘起了雪,这个时候动起来其实更舒服。 所有人到场之后,等待了将近二十多分钟,皇帝的仪仗才出现在御园内。 现场所有人尽皆跪伏,迎接着朱咸铭夫妻的到来。 朱云笙和几位侍读,此刻也跟在仪仗队伍中,并最终一起登上了观楼。 “给皇后多拿两个手炉,再把围屏摆得近些,今日是北风……北边儿多摆两个!” 朱咸铭吩咐得很细,可见他对妻子何等爱护,这些看在宝钗几人眼里,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唯有新到的湘云,因此事受到了极大冲击。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私下竟是如此体贴入微。 安顿了好皇后,朱咸铭这才一甩衣袖,冲一旁的程英吩咐道:“让他们免礼,平身!” “是!” 随着程英传达圣命,现场所有人才谢恩起身。 自有礼官出来讲话,宣读今日大比的规则,并组织各支队伍抽签备战。 “十三爷,第一场……咱们对朝鲜!” “朝鲜?”朱景洪格外惊讶。 前八强队伍里有朝鲜,这确实让他很意外,毕竟这个国家实力一般。 “等会儿你们先上,试试他们斤两!” 上场只需十人,而他们的队伍有二十人,朱景洪让自己做了替补。 抽签很快结束,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是准噶尔对南越,骏马奔腾引得现场气氛热烈,呼喊声此起彼伏。 观楼之上,朱咸铭跟皇后说着话,对下方情况并未过多关注。 而朱云笙几人,此刻就站在栏杆处,兴致勃勃俯瞰下方情况。 “哎呀……又差一点儿,南越人为何这般废物!”朱云笙忍不住吐槽。 “公主……准噶尔人马背上长大,南越国人差了些倒也正常!” 这是湘云在分析,经过一天多的相处,他跟朱云笙也熟络了起来。 “好歹也比进了前八,这差距未免也太大!” 朱云笙这话说完,只听下方传来惊呼之声,原来准噶尔人又进了一球。 此刻,一旁宝钗也忍不住惊叹:“这些准噶尔人,倒真有些本事!” 这时杨静婷也出言道:“我看他们,是奔着第一来的!” 看向自家表姐,朱云笙直言道:“第一?有十三哥在,他们如何能得第一?” 显然在朱云笙心中,只要有自家十三哥在,那就必然是战无不胜之态。 “公主说得极是,有十三爷在……管他什么准噶尔,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儿!”甄琴连忙帮腔,稳站公主第一狗腿位置。 而宝钗却没说话,毕竟她跟朱景洪关系“暧昧”,这种话题还是不说为好。 几个女孩儿说话之间,第一场马球比赛结束了,准噶尔以五比一的战绩击败了南越。 紧接着是第二场第三场,半个小时后决胜了赢家,分别是女真的叶赫部和蒙古的苏尼特部。 而第四场大明对朝鲜,也毫无疑问是朝鲜落败。 紧接着便是第二轮抽签,结果是叶赫部对准噶尔,苏尼特部对大明。 老实说,叶赫部实力是真的强,对上准噶尔丝毫不落下风,来往冲击突进展露来往极高的马术。 最终两刻钟过去,叶赫部以四比五输给了准噶尔,比试结束后双方却是惺惺相惜。 紧接着,大明与苏尼特部展开角逐,朱景洪仍然没有选择上场,只因他认为其他人能行。 但这场比赛,双方打得是难解难分,好在最终大明以二比一胜利胜出。 准噶尔队伍之中,其其格站在了旭日干身侧,满心欢喜道:“旭日干大哥,我们终于要对阵明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替我哥哥把面子找回来!” “我会竭尽全力!”旭日干神色平静,显然并未有丝毫轻敌。 苏尼特部非常之强,偏偏这样的部族也败给明廷,显示出大明水平之高。 最要紧的是,那位十三爷还未上场,让旭日干更是担忧无比。 当然了,旭日干和朱景洪选择相同,此前两场他也没上。 就在这时,准噶尔队伍中有人来到近前,传话道:“其其格,公主派人过来,说要召你过去说话!” 这话引得众人疑惑,暗道其其格已被送出宫,那位公主何故还召她过去。 与众人疑惑不同,其其格倒是很愿意过去。 因为她很想看看,一会儿大明被击败时,这位公主会是怎样表情。 “我马上过去!” 因为即将是决战,中场休息时间就比较长。 当其其格通过重重检查,被侍卫带上观楼时,距离比赛开始都还有几分钟。 虽然桀骜不驯,但出现在朱云笙面前,其其格还是依照礼数参拜。 “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 看着起身的其其格,朱云笙紧了紧斗篷后,问道:“伱出宫的这些天,过得可好?” 相比于宫里,其其格的生活质量肯定下降,但她更喜欢宫外的自由。 其其格答道:“多谢公主关心,小女子在外过得还好,也希望公主你过得开心!” 见她表情不似作假,朱云笙便知其所言非虚。 “真羡慕你啊!” 其其格答道:“公主锦衣玉食,又何必来羡慕我!” 朱云笙只是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 “你过来,这边看得清楚!” 朱云笙招了招手,其其格也不推辞,便来到了观楼栏杆处,此处果然视线宽阔一览无余。 “其其格,等会儿就是我大明对阵你准噶尔,你说谁会取胜?”朱云笙平静问道。 “当然是……” 才说了三个字,其其格就把话咽了回去,只因要给大明留点儿面子,不能先一步把话说死了。 于是她转变口径,极为笃定道:“我们有必胜的决心!” “是吗?可我却觉得……你们赢不了!” 作为大明是公主,朱云笙当然不必给准噶尔面子,所以她把话说得很直接。 “公主,我旭日干大哥还没上场,他可是我准噶尔第一勇士,有他上场方才只会赢得更快!”其其格满是自得。 朱云笙回过头来,笑容逐渐消失道:“这可巧了,我十三哥方才也未上场……” “有我十三哥在,只怕你那位什么大哥,也会跟武英殿赐宴一样,被他打得屁滚尿流!” (本章完) 289.第289章 西楚霸王之勇 第289章 西楚霸王之勇 其其格心中愤怒无比,但她终究忍住了怒火。 尊卑有别,她若对朱云笙不敬,很可能害死整个使团的人。 在大明待的时间越久,其其格就越发知道敬畏。 自以为强大的汗国,不过是大明西北的角落,人家只拿出“少数”兵力,就能应对他们的叛乱。 这时甄琴开口道:“其其格,十三爷有多厉害,你那哥哥难道没告诉你!” “当日他脸都被打肿了,也不知你当晚回去可还认得!” 对朱云笙不敢发火儿,其其格对甄琴却没那么多顾忌。 “伱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公主,你看她……”甄琴躲到了朱云笙身后。 朱云笙平静说道:“打人不打脸,你说这些……人家当然生气了!” 靠后位置,湘云问向宝钗:“我就是替她的位置?” “正是!”宝钗点了点头。 “此女说话少有顾忌,但也粗中有细!” 听到湘云的评价,宝钗望向了不远处,说道:“球赛要开始了……” 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对接下来的赛事充满期待。 随着两支队伍动起来,现场所有人也都注意过来。 去年的马球大赛,准噶尔人连前八都没进,今年他们却杀进了前二,可见他们对此赛事有多重视。 更出奇的是,去年只进前四的大明,这次拼进入了前二,成为了准噶尔的最后对手。 结合当前西北局势,这一结果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显然,若准噶尔真要起兵,大明必将会强力镇压,当下的对决便是最清楚的宣言。 打马走在前方,朱景洪抻了抻球杖,再度确认坚固之后,才与众人一道进入了场中。 “老十三那动作,你说他是进场打球,还是去打人的?” 抱着手炉,杨清音看向了皇帝,后者却是一脸的淡定。 “所以我才让老十三去!” “这小子虽然莽撞,但交给他的事却能办妥,用什么办法倒无所谓!” 换句话说,即使朱景洪犯规揍人,朱咸铭也不觉得有什么。 “准噶尔既有争雄之心,当着列国使节的面子……不好好教训一番,往后有异心的只怕更多!” 看着下方准备就绪的两队人,杨清音突然问道:“不停增调粮草军械,却又未曾增派兵力……西北的事,你究竟是何打算?” “打只怕已无可避免了,关键是何时开战,打成何等结果可以罢兵!” 端起茶杯,朱咸铭吹散了热气,品了一口后说道:“准噶尔人虽勇,却也无关紧要,我所虑者……乃是北方的罗刹国!” 根据已有的情报,朱咸铭知道罗刹国很强,所以他才会如此忌惮。 就在这时,场上响起来敲钟声,预示着马球赛已经开始。 马蹄声一时雷动,一开始双方就表现出了决战姿态,各种高超的马术不断上演。 双方角逐之下,所有人都满心期待,随着进球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启禀陛下,我方已进三球,准噶尔人进了一球!” 优势在己,朱咸铭比较放松,还从桌上拿了橘子,替一旁的皇后剥了起来。 这时杨清音问道:“内阁的事……你是何打算?” 今年首辅谢长恩致仕,剩下两位阁臣主张对立,谁是下一任首辅影响深远。 “再看看吧!”朱咸铭沉声道。 这也意味着,到底让谁继任首辅,到底要不要在当下改制,朱咸铭也没下定决心。 他想改制,又怕引得朝局动荡,外患未平让他不得不慎重。 正当他思索之间,下方再度爆发欢呼声,却是大明一方又进球了。 观楼左侧栏杆处,朱云笙看向其其格说道:“看到了没,在我十三哥带领之下,我大明锐士进退有度,配合默契……你们如何能赢得了!” 事实胜于雄辩,此刻准噶尔处于不利局面,其其格却也无可辩驳。 看向马场之内,其其格暗自担忧道:“旭日干大哥,你一定要赢啊!” 再说球场之上,朱景洪肆意挥动着球杖,每一次要么击中马球,要么击中对手球杖,震得后者手掌生疼。 这还是朱景洪有所保留,否则真任他全力施为,只怕准噶尔人球杖都断光了。 “旭日干,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输了!” “明人厉害的,是他们领头的那个人,你要把他防住才行!” 准噶尔人叽里呱啦喊着,朱景洪虽听不懂,也猜得到他们是在商量对策。 现在是什么情况,旭日干再清楚不过。 这场比赛他们绝不能输,此刻旭日干已没了别的选择。 “好……我来防他们领头那人,你们要多进球!”旭日干高声喊道。 下一刻,他便打马向朱景洪冲去,二者马匹很快挤在一起,谁都没办法再继续击球。 “这厮想拦我?”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朱景洪直接伸手抓向旭日干,想要将这厮掀落马背。 旭日干也不是吃素,他先是一个灵活闪身夺开,顺势要抓朱景洪的衣袖。 朱景洪也不躲避,任其抓住随即猛然回拉,差点儿就把旭日干扯落马下。 整个过程叙述起来很复杂,但前后也就在几息之间,双方都未能占到便宜。 当然了,旭日干本人更为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不太魁梧的朱景洪,行动之间居然有如此巨力。 可没等他多想,朱景洪又伸手抓了过来,旭日干挥出一拳想要砸开。 结果却是,他这一拳砸实之后,朱景洪动作未有半分迟滞,竟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口。 朱景洪暗道机会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厮猛然往上一提,竟将旭日干举过了头顶。 要知道,他可只用了一只手,而且双方还纵马疾驰,要把旭日干举过头顶,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 事实上,朱景洪此刻也感到了吃力,察觉到旭日干想要挣脱,紧接着他便奋力往前一甩。 于是在众人注视之下,旭日干就跟个物件一样,被朱景洪扔出了马场之外。 从把人举起到扔出,前后不过三四秒钟,但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情形,却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看台以上,牛继宗一脸呆滞道:“乖乖,十三爷果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的西楚霸王……怕也不过如此了!” 柳芳跟着感慨:“果然英雄出少年,此等勇力……天下已无人能敌!” 在场的都是五军府都督,实职武官已坐到顶点,自然个个都是见多识广。 能把他们惊讶成这般模样,那是真的需要点儿东西。 和他们一样,列国使臣也大感震惊,刚才的画面实在太离谱,让他们几乎以为是战神下凡。 直到听见有人大喊“十三爷威武”,他们才知道场中那人是朱景洪。 因武英殿赐宴发生的事,朱景洪就已经是个名人,经过今日之事他便更出名了。 (本章完) 290.第290章 拿捏其其格 第290章 拿捏其其格 “其其格,我十三哥乃天下第一勇士,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朱云笙笑得极为灿烂。 看着踉跄从地上爬起,想要入场而被拦下的旭日干,其其格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而在一旁,杨静婷仍处于震惊状态。 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没个正形的朱景洪,竟然如此勇武气势凌人。 如此英武豪气之人,岂不让人……想到这里,杨静婷不自觉的脸红了。 同样看着场中的史湘云,此刻也由衷感慨道:“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今日一见……方知十三爷果真为英雄豪杰!” 说这话时,史湘云眼中只有敬佩,毕竟朱景洪这是为大明争光,等于是把优势用在了有用之处。 和几个女孩的震惊不同,宝钗明显要淡定一些,只因此前她经历过更惊撼的事。 不是谁都有经历过生死危局,更少有人见过朱景洪砍人如同砍菜,跟那比起来眼下都是小儿科。 “有你在……大明又怎么可能输!”宝钗暗暗念道。 一旁的帝后,此刻又是另一番场景。 皇帝开怀大笑之际,杨清音却把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宝贝儿子出了事故。 “这小子……像我!” 听着皇帝开怀大笑,杨清音遂泼冷水道:“想来陛下当年,也曾有过此等壮举!” “都差不多……都差不多嘛!”朱咸铭掩饰着尴尬。 再说场内,随着旭日干被扔下马,大明一方士气高涨,竟又连续进了好几个球。 当上半场结束时,比分已成了六比二,这差距已不是一般的大。 准噶尔要靠下半场拉回来,可能性已基本等于零,所以这场比赛结果已经注定。 双方退场之后,大明的骑手们都围着朱景洪,夸赞之语那是接连不断。 而朱景洪走到每一处,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不管是大明还是外邦使节,都向朱景洪发出了欢呼声。 眼下这热烈的情形,让朱景洪联想到前世的“世界杯”,只不过眼下规模还不大而已。 与朱景洪所受欢呼不同,另一边黯然退场的准噶尔人,此刻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旭日干,你怎么回事?”巴特尔揪住其衣领。 再度被揪住领口,旭日干只觉得格外屈辱,于是奋力推开了巴特尔,让后者一时竟不敢置信。 “伱疯了!” 巴特尔大声呵斥,他可是准噶尔汗的儿子,旭日干怎么敢推他。 旭日干没说话,自顾着找了地方坐下,被摔下马导致他伤了筋骨,眼下他后背已是剧痛难忍。 如果不是怕被外人嘲笑,他早已离开去找大夫。 此刻他一力强撑着,完全是为维护准噶尔的面子。 “你无妨吧?”那日松上前询问,他发现了旭日干的不对劲。 忍着剧痛,旭日干答道:“大人,方才摔下马,我胸骨应该断了!” “不能上了?” 问出这话,那日松自己都不好意思,人家这可是受了重伤。 旭日干老实答道:“我现在连动都没法儿动弹!” “那我们岂不是输定了!”巴特尔走上前来问道。 知晓旭日干身受重伤,他心里的怒气也就消了。 “我们已经输了!”那日松无奈答道。 旭日干极为郑重道:“那位十三爷,果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是我们轻视他了!” 唯有直面朱景洪,才能真正感受其恐怖之处,旭日干已被彻底打服,再无半分骄傲之处。 “旭日干,你可是我准噶尔第一勇士!”巴特尔愤然提醒。 听到这话,旭日干只露出苦笑,这个名头他现在听来只觉得可笑。 众人无声之际,时间过得飞快,下半场开始的钟声响起。 大明这边气势高涨,准噶尔这边却是一片低沉,让现场所有人都清楚了比赛结果。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整个下半场的比赛过程,等于是大明压着准噶尔打。 从始至终准噶尔再未进一球,倒是大明这边又进了七个,最终的比分是十三比二。 听着敲钟声响起,朱咸铭已是开怀大笑。 “我就说嘛……老十三这小子不错,他办事就没让我失望!” 听到皇帝这般夸奖,杨清音倒没有太过高兴。 当年还是皇子的老六,也是这样被反复夸奖,最终捧成现在的“贤王”人设,并对诸君位置发起了冲击。 这半年来,皇帝已多次夸奖老十三,仿佛当年之事在上演,由不得杨清音不担心。 但她转念一想,就老十三这样混人,毫无半分储君的样子,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杨清音如此想到。 “正统十年,圣寿节马球赛,到此结束……本轮大明优胜!” 随着礼官的高呼,现场大多数人发出欢呼,已无人在意惨淡退场的准噶尔人。 将球杖扔给身旁侍卫,朱景洪伸出双手沐浴荣光,神色比其他球员淡定了不少。 看着人群中的朱景洪,太子朱景源叹了口气,这是他羡慕不来的场景。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办成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更不要说如眼前这般沐浴荣光,享受万人敬仰的目光。 “十三弟,比我强多了!”朱景源叹道。 想到朱景洪跟自己关系好,朱景源又安心了许多,这样的好关系更要笼络住才是。 事实上,另一边坐着的朱景渊,此刻想法和太子相似。 既羡慕朱景洪这身本事,同时又希望能拉拢到他。 或许是心有灵犀,这相隔不远的两兄弟,竟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紧接着又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此番大比获得第一,朝廷自然会有奖赏。 作为第一名,大明球队成员们得到赐剑,这些宝剑都是兵仗局精心打造,可谓华丽贵气十足,可当做传家的礼器。 大明的队伍领赏后,紧接着便是第二名的准噶尔人,按制他们也得到了宝剑,只是规制上要低一等。 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这边热热闹闹领奖,朱景洪却不在其中,因为他确实不太需要。 此刻的他,已来到了观楼下,正沿着台阶往上走去。 然而恰在拐角处,一道靓影飞速射来,与转弯上楼的朱景洪撞了满怀。 好在这厮动作利索,以为是底细便抬手格挡,刚好双手抓在其其格胸部。 即使性格爽朗如其其格,此刻被朱景洪双手拿捏住,亦不免受惊后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朱景洪也愣了。 “你……” 其其格本想骂人,可被朱景洪揉搓又让她说不出来,于是本能的想朱景洪踹出一脚。 然而下一刻,她踹出的那条腿又被朱景洪抱住,二人此刻的姿势更奇怪了。 (本章完) 291.第291章 胭脂堆里 第291章 胭脂堆里 见此一幕,周边几名侍卫个个表情怪异,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然而下一刻,其其格又挥出来一拳,在将要打到朱景洪之时,被后者单手猛然往前一拉,两个人顿时贴在了一起。 “你放开我……”最终,其其格不敢用强,只能大声喊出来。 还别说,这一招反而有用。 毕竟朱景洪还要脸,若因其其格大喊引来在场人注意,岂不堕了他十三爷的威名。 至于已看见全貌的侍卫,朱景洪反而不太担心,这些人是知道分寸的。 “你不动手,我就放开!” “我不乱动!”其其格只能应下。 于是朱景洪放了手,其其格顿时往后连退三步,却因没估计好距离踩落了空,踉跄之下再度摔进朱景洪怀中。 抱着其其格的腰肢,朱景洪笑着说道:“这可不怪我!” 搂着朱景洪的腰借了力,其其格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奋力挣脱后瞪了朱景洪一眼,然后转身就往楼梯下跑去。 看其离去的背影,朱景洪突然觉得,这丫头也挺有意思,可惜如今已不在宫中。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朱景洪看向在场侍卫。 其中一人当即回话:“十三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吧!” 应了这么一句,朱景洪才继续往观楼上走去,此刻现场气氛仍旧热烈。 既是上了楼,朱景洪自然先拜见帝后。 走到御案前方,朱景洪顺手提起茶壶,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随即说道:“爹……如何?儿子没让您失望吧?” 没有在意朱景洪的“失仪”,朱咸铭淡然答道:“勉强过关吧!” 就如此平淡?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昨天他可不是这态度! 如今差事办完了,自己没了“利用价值”,他变脸就这么快? 倒是杨清音一脸关切道:“十三,伱没受伤吧?” 走到皇后凤位一侧,朱景洪笑着答道:“娘……我能受什么伤,倒是被我扔下马那家伙,现在只怕不太好受!” 一边说着话,朱景洪还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了皇后面前。 接过茶杯,杨清音才送到嘴巴,就听朱景洪说到:“娘……儿子今日也算立了功吧!” “嗯!”杨清音应了一句。 “有功就得赏,对吧!” “嗯!” 朱景洪试探着说道:“儿子有一个小小要求,却不知娘您能不能答应!” 放下茶杯,杨清音转过头去,看着小儿子道:“你且说来听听!” “娘,儿子封襄王之事,想必您也知道了吧!” 听到这一句,一旁的朱咸铭面露古怪之色,紧接着便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怎么了!”杨清音问道。 “儿子以为大大的不妥!” “为何?” 朱景洪却没发现,皇后的语气发生了改变,仍自顾着说道:“襄不就是楚,楚王暴毙……这个字不吉利!” “也不知是哪个当官儿的,这般没文化瞎起王号,这样的人又怎能……” 看着皇后目光锐利,即使朱景洪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老母亲心情不太好。 “娘……您不舒服?” 杨清音确实很不舒服,被朱景洪这样不学无术之人指责,还说她没有文化,杨清音能高兴起来才怪。 “十三,你知不知道,谁给你起的王号?” “总不会是您吧!”朱景洪随意开了个玩笑,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但见皇后直盯着自己,而且表情从始至终严肃,朱景洪心中顿时“咯噔”一跳。 “娘……不会真的是你吧!” 听朱景洪说出这话,一旁的朱咸铭顿时大笑:“小子……可不就是你娘起的!” “清音,你听到没……这小子说你没文化,看来这些年你都白疼他了!” 这就叫看热闹不嫌事大,皇帝此刻化身为吃瓜群众,就打算看皇后如何处置朱景洪。 “娘……其实襄王也挺好的,所谓……所谓……襄……” 这个时候本该拽文,但朱景洪实在憋不出来,一时间就卡在了这里。 压住心中不满,杨清音看向一旁的皇帝,说道:“陛下,十三连话都说不利索,我看还是书读的少了!” “娘……咱们不聊这个,您要不要吃个橘子?儿子给您剥一个!” “坐久了您腰酸不酸,我给您捶捶腿?” 眼见朱景洪殷切模样,杨清音的不满消散了许多,她总是善于发现小儿子的优点。 “再敢胡说……绝不轻饶!” 到了这一步,朱景洪哪还敢胡说,哄好老母亲后麻溜的就闪了。 眼见皇后消气,朱咸铭提醒道:“确实该让他读书了,从金陵回来到现在,他就没去过文华殿几回!” “这还不是怪你?” 杨清音一瞪眼,朱咸铭就无话可说了,于是调转了目光看向远处。 再说朱景洪,这厮走开之后,便向朱云笙几人走了去。 “咱们的大英雄回来了!”朱云笙当先迎了过来。 “拜见十三爷(哥)!” 几名侍读纷纷行礼之时,朱景洪却看向了湘云,偏偏后者也是个胆大之人,此刻也悄然抬头望向了他。 湘云倒还好,此前在外已见过朱景洪,所以此刻不觉得意外。 “这位姑娘……就是新来的侍读?”朱景洪明知故问。 甄琴是个小机灵鬼,当即上前答道:“没错……这位便是湘云妹妹!” 朱景洪笑着答道:“原来是湘云姑娘……我们在宫外见过,没想到竟在此地遇上!” “我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十三爷!”湘云直接否认。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又怎么可以见过朱景洪。 碰了一鼻子灰,朱景洪笑着答道:“或许是我记错了!” “宝丫头,你笑什么?” 宝钗答道:“想起了高兴的事,故而发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说给我们一起听听!” “我方才想起,原来诗经郑风里的一句: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好吧,朱景洪承认自己听不太懂,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三妹,刚才我厉不厉害?” 朱云笙撇了撇嘴,答道:“宝姐姐不是说了……羔裘豹饰,孔武有力!” “哦……” 应了一声,朱景洪看向了宝钗,暗叹这丫头夸人都这般隐晦。 走到宝钗身后,朱景洪看着她的腰肢,却想起刚才跟其其格的“邂逅”。 不知道宝丫头抱起来,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压下心中荒唐想法,朱景洪笑着说道:“宝丫头,能夸你就多说几句,可别让人以为你学识不足!” 转过身来,看向正盯着自己的朱景洪,宝钗浅笑道:“小女子才疏学浅,也就会这一两句罢了!” (本章完) 292.第292章 宝丫头,要不要试试! 第292章 宝丫头,要不要试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随着圣寿节各项活动结束,到京的使节们陆续离开,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 随着时间进入十一月,京城已经开始飘起雪,预示着隆冬已然来临。 此刻在上林苑内,朱景洪漫步走在一处围场内,身后跟着几名千户。 “上次说过,关于练兵之事,让你们回去写个章程,如今可有眉目了?”朱景洪沉声问道。 距上次阅兵,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这些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让朱景洪不得不催问。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他进一步扩大军中影响力,故而才会专门发问。 这些人下来也真想过,但因不确定是否为朱景洪酒后戏言,这件事才耽搁了下来。 如今朱景洪催问,他们才知道这位爷要动真格。 “这件差事很重要,比阅兵还重要得多,办好了少不了你们好处!” 阅兵的好处已经很大,除了得到赏赐银两之外,参与阅兵百户及以上的将领,官阶都往上提了一级。 “十三爷,过两天臣就交过来!” “臣也是……过两天就交来,这几天给忙忘了,还请十三爷恕罪!” 停下脚步,朱景洪意味深长道:“要记住,这是你们自己的想法,而非受我指使才上的奏疏!” 如果是朱景洪指使串联,就有勾结武将结党营私之嫌,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所以当朱景洪点出来,在场众人都清楚其中厉害,自然是纷纷应承下来。 “臣等明白!” 在场众人都给出了保证,朱景洪只是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很快众人来到一处马厩,这里已停有十几匹马。 和普通马不同的是,这些马身材比较矮小,看起来格外的袖珍。 “启禀十三爷,遵您的吩咐……这些小马驹臣等精心挑选,个个都性格温顺!”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走进了马厩,随意解开一匹牵了出来。 先是拍了拍马屁,接着他踢了踢马腿,马儿果然反应轻微,显然如那千户所说性格温顺。 “很好!” “伱们也忙去吧,不必在此候着,想必卫所中还有事等着你们!” “那臣等就告辞了!” 临了朱景洪提醒道:“别忘了交东西给我!” “臣等绝不敢忘!” 待这些人离去后,朱景洪看了看天空,估计着时间也快到了。 这一个月来,朱云笙也真发了狠劲儿,各方面表现都极为优秀,最终换得今日上林苑一游。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游玩那是皇后首肯,可见朱云笙是多得皇后认可。 毕竟皇后对这位女儿,那可不是一般的严格。 “十三爷,公主他们到了,已经在围场大门外!”有宦官飞奔而来。 “嗯……我去接她们!” 这次朱云笙来上林苑,皇后便让朱景洪来安排,显然她也认可了小儿子的能力。 虽然行事莽撞,但也粗中有细,小事交给他肯定是没问题的。 当朱景洪来到围场门口,便见到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停下,正有宫女在搬小梯子。 马车内,五个女孩儿像笼中鸟雀一般,为即将获得自由而高兴无比。 “几位姐姐,今日可有极好玩儿的事!” “公主,什么好好玩儿的?”甄琴第一个开口。 那自然是骑马这件事,朱云笙特意让瞒着,生怕皇后知道阻止她胡闹。 毕竟一个女儿家骑马,说出去着实不太好听。 “公主,十三爷来了!”外面有宫女提醒。 “知道了……我们马上下来!”朱云笙笑着说道。 这才是美好的生活,连空气中都荡漾着欢快的味道。 心里想着这些,朱云笙第一个走出了马车,便见朱景洪已站在外边儿。 “三妹,你可算是来了!” “十三哥,临行前母后多嘱咐了几句,故而耽搁了时间!” “快下车来吧,东西都准备好了!” 在宫女搀扶下,朱云笙下了车去,紧接着便是宝钗几人出来。 围场近外侧有侍卫和军士守卫,里面就只有太监宫女伺候,为的就是方便几个女孩玩耍。 这时湘云走上前来,大大方方问道:“十三爷,公主说有好玩儿的,到底是玩儿什么?” 过去的二十来天,朱景洪可没少去坤宁宫,跟湘云之间也算熟络了。 没等朱景洪开口,朱云笙便回过头说道:“我让十三哥备了马,一会儿我们骑马去!” 一听要骑马,湘云便格外兴奋,小跑几步来到朱云笙身边,便开始细细询问起来。 “十三爷,可我们不会骑马!”甄琴满心失落。 “不会可以学嘛!”朱景洪随口答道。 “你能教我吗?”甄琴连忙问道。 “能啊……就怕你不用心学!” “我学东西最用心了!” 说完最后一句,甄琴也加快脚步,显然想先去前面看看情况。 “你们两个丫头,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不觉得好玩儿?” 这话还真被朱景洪说着了,杨静婷跟薛宝钗喜静,对骑马确实没太大兴趣。 “十三哥,骑马太颠簸了,一会儿看着就行!”杨静婷解释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实骑马挺有意思!”朱景洪极为惋惜。 紧接着他看向了宝钗,笑问道:“宝丫头,你不会也怕颠吧!” 宝钗紧了紧斗篷,浅笑道:“嘲笑我们弱女子,可不算英雄豪杰!” 徐徐往前走去,朱景洪一本正经道:“我可没嘲笑你们,只是替你们可惜罢了,如此好玩儿却白白错过!” 宝钗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十三爷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这么冷的天儿,却只穿几件单衣,就不怕被冻着了!” 这话着实不假,相较于正常人,朱景洪现在确实穿得单薄,加上内衣也不过三件而已。 如今天寒,宝钗等人不仅穿上了厚皮袄,外面还穿上了斗篷……和朱景洪比起来差别极大。 跟这么多人说了话,却只有宝钗注意到这一点,还提醒他要多穿衣服……这着实让朱景洪感到暖心。 “我这身子热,倒不觉得冷……多谢你记挂着!” 谁知宝钗答道:“谁记挂你了,只是怕您染上风寒,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我何曾让你们不得安宁过?可别诬陷了好人!”朱景洪听了下来,转过身直面宝钗。 正当宝钗要回话,却听远处传来湘云喊话声:“十三爷,这些小马驹太可爱了!” “婷妹妹,咱们也过去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说完这话,宝钗拉上了杨静婷,撇下朱景洪一人留在原地。 当宝钗二人走到近前,朱云笙已命小宦官将马驹牵出,同时让人往安装马鞍马镫。 很快第一匹马“穿戴”完毕,朱云笙已迫不及待要上马试试。 “你慢点儿,小心摔着了!”朱景洪赶来提醒。 然而在宫女搀扶下,朱云笙已经上了马,格外兴奋喊着“驾驾驾”。 为保证安全,是有宦官牵着马走,四平八稳也让朱云笙高兴无比。 “宝丫头,要不要来试试?” (本章完) 293.第293章 只怕你教不会 第293章 只怕你教不会 突然被朱景洪问到,宝钗顿时引来其他几人瞩目。 宝姐姐不是说不骑马,十三爷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湘云着实想不明白。 明明我就离得近些,十三爷为何不先问我?甄琴心里极度泛酸。 为何十三哥眼里只有宝钗,难道他就看不见我吗?我才是你的亲表妹啊……杨静婷心中在呐喊。 “我……我怕高,一会儿若是摔了,岂不让人笑话!”宝钗有退缩之意。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放心……我扶着你就是了!” “谁要伱扶了!”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便自顾着走开了,让一旁的杨静婷松了口气。 “十三哥……我……突然觉得……” 见杨静婷欲言又止,朱景洪遂转过身去,满心好奇问道:“觉得什么?” “我……或许……或许可以……试试看!” 说完这一句话,杨静婷仿佛用尽了全力,以至于说完后显得放松下来。 “这丫头,跟我说个话,怎么老是害羞……这般腼腆以后可怎么得了!”朱景洪暗暗道。 这个时代,女孩子腼腆害羞很正常,但那是对于外人来说。 无论宝钗甄琴还是湘云,初跟朱景洪接触都是如此,可时间一久就如同平常了。 哪像杨静婷这般,大家都这么熟了,说个话还老是红脸,就显得太过于腼腆了些。 “那就试试吧……别像有些人一样,错过了这样好玩的事!” “宝丫头,那边设有糕点果脯和茶水,你既不玩就先过去歇着!” 说完了这句,朱景洪才看向杨静婷道:“走……我给你牵马来!” 毫无疑问,宝钗此刻心里很难受,偏偏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被发现吃醋那可就太难堪了。 所以“情”这一字,着实是把双刃剑,既让人欢喜又让人难受。 自从遇上朱景洪,自从被其折服并喜欢上他,宝钗就变成了普通小迷妹,心情也深受朱景洪牵动。 忍着心里的酸意,宝钗去到了一旁围帐,此处除了侍奉的宫女再无旁人。 再说围场中,朱景洪把马牵到了杨静婷面前,随即示意她上马去。 文文静静的女子,一下子突然让她上马,结果自然是不知所措,杨静婷此刻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婷丫头上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十三哥……这……这如何上去!”杨静婷极为犯难。 而另一边的湘云,已在宫女搀扶之下上马,并由宦官牵着小跑起来,与朱云笙一起发出欢快嬉笑声。 见杨静婷杵在原地,朱景洪当即上前道:“我来帮你!” 只见他伸出手去,并示意杨静婷赶紧扶住。 低下螓首,杨静婷面带红霞,已经不敢看向朱景洪,但同时又伸出了纤柔玉手。 朱景洪可不会客气,直接伸手抓了上去。 “抬脚踩上马镫,然后用力……” 踩上马镫,杨静婷奋力往下一踩,同时朱景洪扶住她的纤腰往上一提,才让她翻身上了马去。 看着他二人这般亲密动作,远处的宝钗已控制不住情绪,竟将手中糕点捏成了碎渣。 “他怎能如此轻浮!”宝钗心中愤然。 她这边酸水翻天,而朱景洪已牵着马儿走动起来,马背上的杨静婷不断发出惊呼。 当然了,在惊呼同时她心底也格外高兴,因为是朱景洪在前面牵马。 十三哥真好……看着朱景洪的背影,杨静婷暗暗道。 “你自己试试!” “十三哥,我怕……” “慢慢的来,不要怕……马儿不会乱跑!” 此刻,朱景洪已然放手,这顿时让杨静婷紧张起来,随着马儿走动尖叫声越发洪亮。 声音引来众人瞩目,见她已能独自骑行,朱云笙胆子就更大了。 “让开,我自己来!” “公主,危险……奴才不敢放!” “让你放就放,哪儿那么多废话,出了事算我的!”朱云笙不满说道。 可任凭她如何说,这小宦官都不敢放掉,毕竟他的命还没公主一根头发重要。 倒是一旁的湘云有样学样,命人放开后独自骑行起来,速度虽慢倒也稳稳当当。 这些小马驹都是精心挑选,脾气温顺很难受惊乱跑,其安全性还是非常高的。 所有人都玩儿得高兴,就宝钗一人坐在远处,这让她一时间心如刀割。 “没事没事……喝茶……喝茶!”宝钗安抚着自己。 可这外面难得一见的上上等贡茶,此刻在她嘴里却索然无味,甚至还被她觉得有些发酸。 就在她满心失落之际,却见朱景洪走了过来,这顿时让难受消失无踪,心头一时间充满希冀。 走到围帐内,朱景洪顺势拉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接过了宫女递来的茶水。 喝下一口后心里正舒坦着,朱景洪转头看向一旁的宝钗。 却见这丫头淡然自若,端坐着看向正走马的几人。 放下茶杯,朱景洪随口说到你:“宝丫头……一个人坐着,岂不无聊!” “安安静静,倒也挺好!”宝钗依旧淡然。 “要不还是去玩玩儿?” 这话是朱景洪随口一说,毕竟宝钗从开始到现在,都对骑马表现得毫无兴趣。 然而下一刻,让他惊讶的事发生了。 只听宝钗答道:“可我骑不来马……加之小女子愚笨,只怕学也学不会!” 朱景洪笑着说道:“宝丫头,你若自称愚笨,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再说了,有我这等良师在,还怕把你教不会?” 绕到宝钗身后,朱景洪俯下身来说道:“只是嘛……我有一个条件!” 突然耳边传来热气,可把宝钗吓了一跳,紧接着她便扭开了身子。 “什么条件?”宝钗反问。 朱景洪又靠了过去,低声说道:“再给我弄个香囊,把你那冷香丸装上!” 本以为宝钗会婉拒,哪知这她竟微微点头,着实让朱景洪有些意外。 看来这丫头还是有意于我……朱景洪心中暗道。 给男子送香囊,这已是很明显的表达。 想到这里,朱景洪伸手拉住宝钗衣袖,起身说道:“走……我带你去耍耍!” “十三爷,请自重!” 书宝钗这一句声音极小,虽是表达对朱景洪的不满,但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换句话说,刚才她有多难受,此刻她心里就有多高兴。 感情这些事,确实很不讲道理,心境变化就是如此之快。 当然了,朱景洪本人对此无感,毕竟他可不是啥恋爱脑,只是喜欢美好的姑娘而已。 “来……宝丫头,我抱你上马!” 朱景洪这话格外轻浮,直把宝钗臊得红了脸,跟刚才的杨静婷每没两样。 眼见朱景洪真要上手,宝钗慌忙躲开了两步,此刻她还没被恋爱冲昏头脑,知道维护最基本的规矩。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请十三爷自重!”宝钗义正言辞的提醒。 “宝丫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咱俩还需顾忌那些!” 朱景洪要用强,宝钗那里逃脱得了,还真就被其揽住腰肢,提溜起来放到了马鞍上。 整个过程,朱景洪只双手接触到宝钗,身体其他部位并无接触。 但即使如此,也让宝钗嗔怒不已,满含怒火盯着朱景洪。 这要是被人看见,那可就太丢人了,他这人怎能如此轻浮……宝钗心里想到。 (本章完) 294.第294章 父子秘谈 第294章 父子秘谈 悄悄往远处望了一眼,见众人各自玩儿得欢快,宝钗心里方才松了口气。 只要没人看见就好,那样她就不会难堪了。 她哪里知道,方才一幕已被杨静婷收入眼底,这丫头只是装没看见而已。 当然了,此刻杨静婷的心里,也已经打翻了醋坛子,而且还是陈年老醋。 只因朱景洪跟宝钗的动作,明显比跟她要亲近许多。 事实上,素有明慧的湘云,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此刻湘云心中只有震惊,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宝姐姐,居然跟朱景洪如此亲昵。 “宝丫头这腰,比婷丫头更丰满,比其其格更柔软,比英莲更润……” 当朱景洪面露思索时,宝钗不小心踢到了马腹,马儿随即扬蹄往前走去。 “十三爷,我要掉下来了……” 宝钗发出惊呼,跟刚才杨静婷如出一辙。 “我来扶着你!”朱景洪连忙上前。 明明牵住马就能停下,可这厮偏不这么干,而是扶着宝钗的腰跟着马儿往前。 她俩人这般亲密动作,眼下可被众人看在眼里,一个个却又是心思各异。 且不说别人怎么想,此刻在朱景洪“搀扶”,宝钗总算是稳住身形,驾着小马驹一路往前走。 “宝丫头……感觉如何?” “十三爷……你……你先放开我,别人看见了……”宝钗仍觉得难为情。 “没事……我们走远些就好了!”这是朱景洪给出的办法。 走远些?那伱岂不是更大胆? 想到这里,宝钗连忙说道:“不能走远,就在这里也挺好,你……你先放开我!” “那好……你坐稳了!”朱景洪只能放手,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色中饿鬼。 不得不说,这些精心挑选的小马驹着实温顺,宝钗经过简单适应之后,也能在马鞍上坐稳了。 小心握着缰绳,宝钗尽量不让自己乱动,怕惊了马又被朱景洪乱摸。 众人无忧无虑玩耍着,而此刻在文华殿内,皇帝朱咸铭领着太上皇,正在翻阅新修订的“史册”。 毫无疑问,这又是朱景渊修订出的实录,里面在美化朱咸铭的同时,把厉太子朱咸锟编成了小人。 这是朱咸铭钦定的历史,眼下之所以让老爹来看,是让其接见外臣时知道怎么说。 没错,为了自己的名声,朱咸铭决定进一步放松管控,让自己老爹接见当年的旧臣。 这些人如今都已垂老,已经不具有任何威胁,朱咸铭不怕他们翻起浪。 这父子二人坐着看,左右站着朱景源和朱景渊,可见今日这场“视察”规格极高。 此刻大殿之外,一帮学士躬身而立,一个个低眉顺眼不敢妄动。 翻完最后一页,朱心堪语气郑重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爹……为了大明江山,这些事你得跟天下人说,多说几次他们总会记住!” 看着自己的好大儿,朱心堪笑着说道:“你说的我明白,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我是得好生补偿你,把你身上的污点洗净!” 不想跟自己儿子猜谜,朱心堪把话说得很明白。 “今日到此为止吧……” “好!” 当朱咸铭要吩咐送太上皇回宫,却听老爹说道:“老四,这满天飞雪,景致上佳,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朱咸铭楞了一下,转念一想这也算尽孝,正好可以展示给别人看。 “父亲如此雅兴,儿子岂忍拒绝!” 于是乎,朱咸铭把老爹扶了起来,往外走时身后两名嫡子立即跟上。 出了大殿,外面官员已跪了一地,皆口称“恭送陛下太上皇”。 出来大殿,朱心堪又说道:“老四,你陪我走走就是了……两个孩子不必跟来!” 看得出来,老头子是有话要说,朱咸铭便命朱景源二人留下。 皇帝扶着太上皇出了文华门,随行太监宫女远远跟着,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又是风调雨顺!” “若真如此,便是我大明之幸!” 寒风之中,朱心堪白的胡须随风乱舞,吹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明之幸,在于江山稳固,在于国本安宁!” “爹……有话你就直说!” “我怕不现在解释清楚,一会儿你要疑我别有用心!” 此刻没有旁人,父子二人说话都很直白,就跟陌生人谈生意差不多。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齐家在治国平天下之前!” 铺垫之后,朱心堪郑重说道:“小四媳妇过世已有四年,他是国本太子……你打算让他东宫凤位一直空着?” 朱咸铭是真没想到,老头子关心的竟是太子家事。 严格来说,太子没个正妃确实不合适,对此早有朝臣上奏选妃,亦或从两位侧妃中扶正一人。 “爹,你是如何打算?” 看着自家好大儿,朱心堪捋须道:“贾家那丫头不错,何不将其扶正?” “贾家……爹,您不是开玩笑吧!”朱咸铭脸色很不好看。 “你觉得不妥?为何?就因当年他们迟了几天归服?” “你也知道,贾家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他们只是忠于我……忠于朝廷,故而未曾参与事变!” 事实上,政变发生时贾家选择观望,确实不是朱咸铭的敌人,这是他家能存活的原因。 见朱咸铭不答,朱心堪接着说道:“当年你肃清宫闱,他们便立刻奉你为主?这难道不是臣服于你?” “只因你信不过他们,故而这些年对其多番打压,天下人可都看在眼里!” “你要做圣君,光有吹捧是不行的,你自己还得做点儿什么!” “赦免当年的文官罪臣,消除与贾家等武勋的隔阂,这样天下人都会传颂你的美名!” “你每自比于唐太宗,难道不知唐太宗如何处置魏征?” 说完这最后一句,见儿子一直不说话,朱心堪也停了下来。 “爹……当年唐太宗留下魏征,引得天策府众人不满,意欲杀魏征而后快,此事您难道也不知?” “天策府众人要杀魏征,只因唐太宗重用此人,如今你难道要重用贾家?重用那些被打压的武勋?”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朱心堪接着说道:“扶贾氏太子妃,做给天下人看而已,你又何必担心?” “太子嫡长子与贾氏疏远,扶正太子妃时一同加封椿儿,你的臣子就不会担心身后之事!” 朱慕椿不出意外也是继任之君,他与贾氏不睦便意味着,贾家等武勋不会有崛起的机会。 基于这一点,对于元春扶正太子妃之事,追随朱咸铭的那帮人有意见也不会太大。 “爹……扶持贾家,你没有别的目的?” (本章完) 295.第295章 云丫头也有想法? 第295章 云丫头也有想法? 听到儿子语气严肃询问,朱心堪露出了平和笑容。 “老四……你这辈子做皇帝,活得可比爹累多了!” 扶着老爹继续往前走着,朱咸铭沉声说道:“若不受累,这皇位坐着不安稳,只怕会跟您一样!” “是啊……所以如今是你坐在龙椅上!” 答这一句时,朱心堪依旧平和,显然往事他确实已经看淡。 “我不是扶持贾家,只是一心化解恩怨,你若不信也就算了!”朱心堪叹了口气。 父子二人又走了一阵,期间没再聊这种深刻话题,只回忆了当年世祖时期的一些事。 半个时辰之后,朱咸铭把太上皇送回宫里,然后便往坤宁宫赶了去。 小佛堂内,杨清音正在诵经,却被皇帝强行结束了。 “伱说说……老头子安的什么心?” 盘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随意坐着的皇帝,杨清音不疾不徐道:“你想听真话?” “难道我找你说笑来的?”朱咸铭板起脸问道。 “元春这孩子,谨慎知礼,老实本分,扶正做太子妃……倒也恰当!” “我问的是……老头子这是何意?”朱咸铭加重语气强调。 “他不是已经说了!” 看着妻子平静的表情,朱咸铭不满问道:“你真信他的话?” 审视皇帝之后,杨清音沉声道:“太上皇已经老了,你到底还怕他什么?” 听了这话,朱咸铭也没生气,转而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想多了?” “这十年来,南征北战四海咸服,天下已然归心……你又何必疑神疑鬼!”杨清音满心无奈。 朱咸铭叹了口气,说道:“关系到咱身家性命,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但如杨清音所说,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根本没人能威胁他的位置。 “刚才你说……也觉得元春不错,你这话是玩笑还是当真?” “佛祖面前,我会说笑?” 拿起一旁的经书,朱咸铭随意翻了几页,同时问道:“为何?为何是贾家女子?” “什么贾家女子?如今她已嫁入皇家,便是朱家的儿媳妇!” 合上书册,朱咸铭板着脸说道:“什么儿媳妇?还没扶正呢!” “你非跟我挑刺?” 从朱咸铭手中夺过经书,将其整齐放回原处后,杨清音说道:“我都说了,元春这位孩子谨慎本分,做太子妃正好可以安定内宅!” “你看如今的东宫,没个主事之人乱成什么样,几个小孙子都快被带坏了!” 东宫里那些破事,朱咸铭也有耳闻,便知杨清音所言非虚。 “那还不是怪老四没本事,连几个女人都管不住!” “你成日里骂他没本事,他就能管得住了?” 话说到这里,夫妻二人又是相顾无言,小佛堂内安静下来。 几息之后,杨清音打破了沉默:“所以说……此事你怎么看?” “此事……还得慎重!” “侧妃扶正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续娶比不上元配,而侧妃扶正又比不上续娶,如皇后所说还真不是啥大事,一封诏书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了,册立太子妃本就是大事,要慎重些也是应该的。 听了老爹和妻子的话,朱咸铭内心也有些动摇。 “对了,笙儿还没回来?” “说了要玩一天,中午她不会回来!” “这丫头……怎么就喜欢往外跑!” “还不是怪你……看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好好好……怪我纵了笙儿,可你看老十三又成什么样?” “老十三怎么了?不过是喜欢玩闹而已,他又不坐你那把椅子,何苦对他如此严苛!” 夫妻二人互相指责起来,气氛却是其乐融融,也算是一道奇景了。 再说上林苑内,姑娘们骑马也都累了,此刻正坐在围帐内闲聊,旁边则是正烤肉的宫女。 吃烧烤这件事,自然也是朱景洪安排的,几个姑娘对此也无异议。 “十三爷,今日可有酒?”湘云忍不住发问,她一直是这么个爽快人。 “当然有酒!” 朱景洪往身后使了个颜色,自有宦官端来几个精巧酒壶。 湘云当先拿起一壶,取下塞子闻了之后,兴奋说道:“是桂酒……好香啊!” 今天拿的酒度数很低,说是饮料反而更准确,朱景洪可不敢把几个女孩儿灌醉。 眼见朱云笙也取了一壶,一旁的杨静婷连忙制止道:“公主……您可不能沾这东西!” “为何我不能沾?不就是果酒嘛,喝一些也是无妨的!” “何况这外面天寒地冻,喝一点也正好暖身子!” 理由朱云笙多得很,倒把杨静婷说得无言以对。 这时宝钗说道:“今日本是出来游玩,少喝一些便也无妨!” “这就对了嘛,喝一点儿能有多大事,你们可别小看我的酒量!”朱云笙跟着附和。 见几个姑娘争论,朱景洪豪气干云道:“何必扯这么多,你们该喝喝……出了事我来顶着!” 却见湘云给自己倒了酒,随即举杯向朱景洪说道:“十三爷你说的,若娘娘责怪您来解释?” “那是自然,小事而已!” 便听湘云赞道:“十三爷是英雄豪杰,臣女敬您一杯!” 朱景洪为人豪爽,天然便让湘云感到亲近,此刻敬酒真就是单纯的钦佩。 说来也是清奇,这帮文采斐然的女孩聚会,本该是吟词作赋写诗抚琴。 然而因为朱景洪的存在,不是骑马就是喝酒烤肉,活脱脱变成了女汉子。 朱景洪与湘云对饮时,现场除朱云笙其他几人都在猜测,新来的湘云是不是对朱景洪有了想法。 “云丫头……不会也喜欢他吧?”宝钗心里嘀咕着,却已有了不良预感。 左右望了望,宝钗发现了很荒唐的事实,在除公主外全都是她的情敌。 二人喝完第一杯酒,第一批考好的肉串已被端来,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虽然看起来品相不太好,但眼下众人也不在意这些,只见湘云第一个拿起肉串,也不怕烫就往嘴里送去。 “嗯……味道不错!” 见此一幕,众人这才各自拿起肉串,朱景洪也给自己亲妹拿了几个。 “十三哥,这可真是难得,你还知道关心我……我还以为她们几个才是你亲妹妹!” 朱云笙这话饱含揶揄之意可把众人臊得不行,一个个只能装作没听见。 朱景洪倒是无求所谓,淡定道:“三妹,这话可不能乱说,今天专程带你出来,难道还不够关心你?” 拿着烤串闻了闻,朱云笙歪头问道:“是吗……那你为何独不教我骑马?” “这……这个嘛,主要是他们太笨了,非得我教才行!” 这个蹩脚的理由,顿时招来一片敌意,可见朱景洪是真不擅长撩妹。 (本章完) 296.第296章 上奏 第296章 上奏 从圣寿节之后,朱景洪的生活就恢复了正常。 每天除了吃喝,上午都得去文华殿听课,下午才是自由活动时间。 前几日去上林苑,朱景洪乃是受命前往,否则他还出不去皇宫。 今日离他上次出宫,又过去了三天时间,一切都变的格外枯燥。 “十三爷,论语子罕篇……您可已经背下了?”侍讲学士刘青仪平静问道。 此人是主讲学士,年纪已在五十左右,皇子们基本都是他的学生,连老六朱景渊也不例外。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朱景洪毫无感情背了出来,真的是为了背诵而背诵,听得刘青仪脸皮抽动。 他怎么也不明白,如此有趣的文章,如此深刻的道理,为何眼前这人就喜欢不起来。 “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听朱景洪背完最后一句,刘青仪神色极为难看,随即问道:“十三爷可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 “刘学士……我爹只说让我背下,可没说要让我明白意思!”朱景洪漫不经心道。 他这般“勇敢”模样,可让朱景淳二人羡慕不已,他们可不敢如此跟先生硬顶。 只要刘青仪打小报告,他俩就得遭大罪了。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朱景洪,刘青仪突然露出了笑容,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十三爷,昨日陛下命人传了口谕,再过两日要考教几位殿下学问!” “什么?”朱景洪坐不住了。 这些年没少受朱景洪的气,此刻见他慌乱模样,刘青仪顿时舒服了许多。 正当刘青仪等着,朱景洪开口求教时,却听后者说道:“上次被老头子考,还是今年三月的事……当时打了二十廷杖,倒也没多大事!” 你永远鞭策不了摆烂的人,朱景洪现在就是这副德行,这让刘青仪心情顿时落入谷底。 “刘学士……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朱景洪收拾东西离开,可把刘青仪气得不行,偏他此刻啥都做不了。 人家连廷杖都不怕,他刘青仪还能有啥办法呢。 “二位殿下,你们难道也不顾明日考教?” 看向朱景淳二人,刘青仪语气极为不善,此刻他也只能捏这两个软柿子。 这俩兄弟是真怕刘青仪告状,于是立马拿起书本诵读起来,十足的听话好学生。 且说朱景洪出了文华殿,没一会儿就到了承明院,却见江银春等人在外候着。 见朱景洪出现,这帮人立刻迎了过来。 “十三爷,幸不辱命……在腊月之前,臣等把折子写出来了!” 见众人纷纷呈上奏折,朱景洪随意接过来一本,翻开之后第一眼就让他惊讶。 这些武将看起来粗犷,写的字却大小均匀结构得体,虽说算不上什么书法作品,但看起来也让人赏心悦目。 “看来我也得练练字了……以后写信亦或批复章奏,才能拿得出手!” 心里想着这些,朱景洪开始细看其中内容。 大概几分钟后,朱景洪合起奏疏,说道:“看得出来……你们都用了心!” 在众人簇拥之下,朱景洪徐徐走向寝殿,声音略带“一会儿我把奏疏递上去,若这两日圣上召见伱们,问话时你们可要妥善应对!” 勾着腰跟在朱景洪身后,江银春代表众人答道:“十三爷放心,臣等心里都有数!” “这件差事办成,少不了你们好处,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十三爷吩咐!”众人皆应道。 “上次参训的将领士兵,你们要把人约束好,这些人就是接下来的教员,是差事办成的关键支柱!” “臣等明白!” “嗯!” 走到台阶上,转身看向下方众人,朱景洪沉声道:“你们先回去吧,等候召令即可!” “臣等告退!” 待众人离开,朱景洪来到了书房内,将所有奏疏仔细看了一遍。 心中大概有了分寸后,他便带着奏疏出了乾清宫,一路往乾清宫方向走了去。 来到乾清门外,此刻有十几名官员候召。 看着朱景洪直接进入宫门,众人大多感到诧异,但很快猜到了朱景洪的身份。 如今临近年终,地方上的文武高官都陆续进京述职,这些人认不得朱景洪着实正常。 且说朱景洪来到乾清宫外,问清里面正有人被召见,他便自顾进殿找了处位置坐下,随即自有人送来茶水点心。 “里面是谁,还有多久?” “回禀十三爷,里面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现任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邓友全!” “他什么时候出来!” “这……奴才可说不准了!” 皇帝召见,那确实是说不准,朱景洪等了二十多分钟,才见一人从暖阁内出来。 按理说该按次序传召,可如今朱景洪在店内,负责传召的宦官就没开口,可见此人极为识趣。 整理了衣袖,朱景洪便往暖阁方向走去,前方自有宦官负责引路。 “启禀陛下,十三爷求见!” “让他滚……这混账翻天了,谁让他过来的?”朱咸铭语气不善。 朱云笙骑马之事他已知晓,对此皇帝自是雷霆大怒,把朱景洪叫来狠狠骂了一轮,顺手还抽了他两鞭子。 当然了,如果朱云笙在骑马时受伤,那可就不止两鞭子了。 “爹……儿子是有正事禀告,关系我大明江山社稷之安稳!” 说完这话,朱景洪已走进殿内。 本来朱咸铭已要痛骂,可看到朱景洪怀里的奏疏,让他顿时愣住了。 这又是搞什么样? “你拿的是什么?” “爹,参与阅兵的将领们,认为练兵之法大有益处,故而写了这些奏疏,希望儿子上呈父皇预览!” 一边说这话,朱景洪已走到了御案一侧,将十几份奏本放在皇帝面前。 随意拿起一本,朱咸铭翻开中说道:“是吗?是他们想写,还是你让他们来写?” “爹……你都知道啊!” 虽然表面惊讶,但其实从始至终,朱景洪都没想过能瞒住皇帝。 毕竟他也不能真找个无人之地,把这帮人聚集起来密谋什么,那样做可就太犯忌讳了。 告诫他们对外怎么说,也只是为堵其他人的嘴。 “你能瞒得住我?” “儿子岂敢瞒您!” 对于练兵之法用于实战,朱咸铭本人也有思考。 经过实地观摩之后,他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儿戏,所以此刻他看奏疏很认真。 这些年轻人虽文笔稚嫩,但字里行间的干劲儿,倒是很让朱咸铭满意,这才是大明军队的未来。 看完之后,朱咸铭转头看向一旁的朱景洪,问道:“这些你都看了?” “都看过了!” “那你是如何打算?” (本章完) 297.第297章 元春受召 第297章 元春受召 “爹……此乃大事,儿子岂敢做主!” 冷笑了两声,朱咸铭问道:“我有说让你做主?” “额……没有!” 见皇帝神色越发不善,朱景洪连忙收敛起来,说道:“爹……此等练兵大有好处,成与不成试试不就知道了!” 关于具体如何练兵,奏疏里已有详细介绍,根本无需朱景洪再阐述。 “你说得倒简单!” 朱景洪当即说道:“爹,这有什么难的……” “挑一部分军队照此训练,几个月后就可见到成果,行与不行一看便知!” “若到时您还是信不过,把他们拉上战场检验就是!” 事实上,朱咸铭目光长远,是难得的贤明之君,对试点练兵他已有想法。 如今已进入大航海时代,英夷法夷等国战力强横,朱咸铭消息灵通自然知晓。 往后将是火器时代,这一点在他看来毋庸置疑,所以军队变革已是必由之路。 刚才跟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邓友全一番谈话,他已确认法夷有染指藏地之心,便知往后定会跟这些蛮子较量。 事到如今,已到了下决心的时候……朱咸铭心中暗道。 端起茶杯,朱咸铭神色淡定,问道:“若是让你来安排,伱打算如何练兵!” “这还用说,直接让北四卫参训,硬生生练几个月就是!” 参阅的士兵全来自北四卫,朱景洪才会提议拿北四卫试点,这样相互融合会更快一些。 侍卫亲军关乎重大,朱景洪一开口就牵扯四个卫,让朱咸铭立刻皱起了眉头。 其中的道理,朱咸铭已然明了,但一时间他也难下决断,毕竟这件事太过于重要。 “过几天……召北四卫将领议事之后,再决定此事吧!” 虽然皇帝没有立刻答应,但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朱景洪已经感到满意。 显然,情况比他预想要好一些。 “对了,你四书背得如何了?” “爹……最近我一直认真在背,从中学了不少道理!” “我是问你背了多少篇?” “这些天……儿子大概三两天背一篇,比起以往用功了不少,从中受益匪浅!” 见朱景洪顾左右耳而言他,朱咸铭冷声问道:“所以你到底背了几篇!” 干笑了两声,朱景洪吞吞吐吐道:“爹……这些……都不重要,难道我努力还不够吗?” “滚吧……过两天专程考你,若又是狗屁不通,就等着挨板子吧!” “好嘞!” “你说什么?”朱咸铭语气陡然提高。 “儿子是说……一定会用功读书!” “滚!” “是!”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时间来到了腊月初一,正统十年最后一次大朝会如期举行。 换言之,所谓的两日后考教,也只能推迟到不知什么时候。 当奉天门外举行大朝会时,东宫迎来了传召懿旨,却是皇后召元春入宫去。 “敢问王公公,不知母后传姐姐进宫,所为何事?”东宫侧妃王怡主动发问。 这也是元春所好奇的,所以此刻她也望着传旨的太监。 “娘娘恕罪,为何传召奴才也不知道!” 越是不说清楚,王怡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她本人极少得皇后召见,即使在东宫里受宠,在外也是籍籍无名之辈。 所以元春每一次受召,她都格外的关心。 “放心,不会让你白效力!” 正当王怡打算命人去拿好处,传旨的太监连忙解释:“娘娘……奴才是真不知道!” 这时元春开口道:“算了,去了就知道了!” “我即刻去更衣,公公稍待!” “是!” 大概十分钟后,元春梳妆更衣完毕,端庄得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此一幕,王怡心里更难受了,只因对手太过于优秀。 看着元春离去的背影,王怡低声咒骂:“端庄得体如何?受皇后娘娘看重又如何?还不是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声音虽然很低,其身边人还是能听到,但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事实上,元春之所以没生孩子,跟太子极少到她房里有关,着实怪不得她本人。 此刻的坤宁宫内,院中十几名小宦官在扫雪,另有几名宫女擦拭廊柱。 这都是每天的例行工作,所以干活儿的人各司其职,无一人交头接耳,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东殿廊下,宝钗与湘云对坐着,各执黑白正在对弈。 此刻殿内,是杨静婷甄琴陪公主写字,二人才有空闲下棋。 外面虽有寒风,但二人皆穿有皮袄,加之有手炉脚炉伺候,倒也不觉得寒冷。 眼见此刻已落下风,湘云苦思冥想之际,嫣然一笑问道:“宝姐姐,我与十三爷谁的棋艺谁高?” “你这话何意?”宝钗淡定自若。 “我听说宝姐姐和十三爷下棋,每次都是难解难分……想来十三爷棋艺必定不差!” 知道湘云是什么盘算,宝钗根本不会接招。 “差与不差的,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若是十三爷棋艺高超,那说明十三爷眼光好,一眼就选中宝姐姐来教!” “若不是的话……那事情可就更有趣了!” 看着湘云面带坏笑,宝钗依然淡定说道:“云丫头,下棋就下棋,东拉西扯做什么!” 只要不在朱景洪面前,宝钗基本是淡漠持重的样子,旁人着实难乱她的心境。 “下棋是为打发时间,聊天也能打发时间嘛!” 盯着棋盘,湘云接着说道:“宝姐姐教十三爷下棋,十三爷教宝姐姐骑马……你们二人真是相得益彰!” 听到这话,宝钗不免脸上一红,顿时轻斥道:“云丫头……再敢胡说,我可不饶你!” “宝姐姐,人家也是实话实说嘛!”湘云浑不在意。 她不比黛玉娇弱,根本不怕与宝钗打闹。 “宝姐姐……前几日在上林苑,十三爷扶着你骑马,感觉是不是很稳当?” “你这丫头……还敢胡说!”宝钗伸手捏向湘云。 这时元春正好进了坤宁门,便看见了两个姑娘打闹的场景。 冬日阳光撒在宝钗二人脸上,让她们显得格外青春洋溢,让旁观的元春羡慕不已。 她也曾如此天真烂漫,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苞,只是一入宫就失了颜色,整个人生变得灰暗起来。 “拜见娘娘!” 虽说是亲表姐,但现在讲究的是君在亲前,故而宝钗起身拜见。 湘云虽然关系远一些,但也是元春正经表亲,她本想直接喊元春姐姐,听了宝钗称呼才想起这是宫里,于是便跟宝钗一起拜见。 “免礼免礼,咱们自家人……不必如此生分!”元春笑着说道。 看着亭亭玉立的两位妹妹,元春由衷感慨道:“真羡慕你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正当宝钗要说话,元春接着说道:“娘娘召见,一会儿再跟你们说话!” (本章完) 298.第298章 元春的繁杂心情 第298章 元春的繁杂心情 “娘娘,太子侧妃来了!” 杨清音正在写字,听到禀告头也不抬道:“让她进来!” “是!” 几息之后,元春被引入了大殿,而后依礼恭敬参拜。 “叩见皇后娘娘!” 看了元春一眼,杨清音又低下头,说道:“起来,过来替我研墨!” “是!” 来到皇后书案一侧,元春往砚台里点了几滴清水,而后拿起墨条磨动起来。 正当元春想看皇后写的什么,却听后者突然开口:“我有意立你为太子妃……” 仅这一句话,就把元春震撼到了,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母后……您……您说……” 转过头来,皇后神色淡然道:“我说……要立你为太子妃!” 这下元春真的听清楚了,但下一刻她又以为皇后在开玩笑,虽然这事根本不可能是说笑。 这太子妃啊……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元春从来都不敢想。 “母后……儿臣……儿臣……” 见她这结结巴巴的样子,杨清音微有不满道:“平日你也算大方持重,今日举止怎如此局促忸怩……” “儿臣惶恐……”元春立马跪了下去。 按道理说,得知要被加封定然会高兴,元春的反应着实出乎皇后预料。 继续挥笔书写,杨清音问道:“惶恐……伱惶恐什么?” “儿臣才疏德薄,智短学浅,岂敢继任太子妃尊位!” “且……儿臣母族多有失当之处,若儿臣继任太子妃,只怕于太子殿下不利,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元春这么一说,却让杨清音更满意了。 元春毫无争宠之心,一心一意为太子着想,是极为难能可贵的品质,这几年她都看在眼里。 今天叫元春来,本就是册立太子妃的面试,元春的反应很让皇后满意。 “当年的事,你家人也没什么错,对此你不要想太多!” “何况你已出嫁,便是朱家的人,跟你家里已无干系!” 皇后的安慰之言,未能缓解元春的惶恐,她是真觉得当不起太子妃。 “母后……儿臣愚钝,着实当不起东宫正位!” “天下贤良淑德之女,还请母后降旨采选,如此方能使天下人信服!” 从最后一句话皇后已然听出,元春仍对当年之事心有顾虑,害怕当年的东华门功臣们反对。 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但也确实是过虑了些。 当年贾家选择观望,这本就是多数人的选择,只是因为他们位置高,才成了被打的出头鸟。 而当年选择观望的勋贵,除贾府等几十家被当做典型收拾的,其余勋贵如今大多仍在任职。 最本质的一点是,贾家不是厉太子的人,也从没有支持厉太子的行为,所以他们也真没啥大错。 怪只怪,当年贾家地位较高,才会倒这样的大霉。 当然了,也是因为他家具有代表性,如今皇帝和太上皇父慈子孝,降下的好处才能落到他们头上。 否则,太子妃这样关键的人选,还真应该如元春所说,重新面向天下选拔才对。 “这件事……我已跟陛下商讨过,你不必有太多顾虑!” “你是个好孩子,心地纯良思虑周全,往后更要悉心照料太子,方不负我们对你的重托!” 皇后口中的“我们”,便是指代帝后二人,这句话的分量可谓极重。 此事皇帝也已知晓,对元春来说最大的顾虑已消除,她倒也没方才那般惶恐。 于是紧接着,她的心就被激动欢喜和兴奋占据。 这可是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皇后。 为避免心态转变被发现,跪在地上的元春低下了头,同时仍作推辞道:“母后……儿臣实不敢当!” 见元春仍旧推辞,杨清音心里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解。 “起来!” “是!” 元春起身仍旧垂着头,不敢与皇后对视。 “这件事……正待陛下最终裁决,今天叫你过来说给你听,是要你心里有个准备!” 杨清音郑重告诫道:“回去之后,切莫声张,等待旨意即可!” “儿臣明白!” 重新拿起笔,杨清音看向桌面,吩咐道:“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待元春出去,杨清音问道:“守芬,你说……这孩子反应如何?” 刚才的谈话,只有作为心腹李守芬在,故而此刻皇后才会问她。 虽已伴着皇后几十年,但这种敏感的话题,李守芬也不敢随意接话。 “娘娘,太子侧妃心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把她扶正,于太子有无益处?” “奴婢见识浅薄,此等大事……哪敢妄言!” “你呀……也罢,不愿说就算了!” 一边书写这,杨清音接着说道:“临近年终,要褒奖赏赐的各家命妇,要催促尚宫局尚仪局快些梳理出来……” “此外,尚宫局准备的赐服,你也去看看是否成衣入库!” “是!” 皇后母仪天下,可不仅是说说,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完成。 除了接见内外命妇,还得管理命妇赏罚之事,事情繁杂难以简单论说。 且说元春出了坤宁宫正殿,外面宝钗二人还在廊下,见她出来便迎了过去。 “元春姐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一直都想念你!” “是啊……元春姐姐,我们过去坐着说说话!” 听着宝钗湘云热情邀请,元春此刻却是毫无兴趣,她此刻只想尽快返回东宫,把憋在心里的情绪释放出来。 “两位妹妹,实在不巧……我在东宫还有要紧事,这次不能陪你们说话了!” “下次吧……下次找个机会,请你们到东宫转转!” “告辞了!” 撂下这几句话,元春就匆忙离开了,与她平日完全是两个人。 “元春姐姐……这是怎么了?”湘云发出了疑问。 “或许是遇着什么事了!”宝钗也想不明白。 然而元春离宫没多久,睿王妃陈芷就到了坤宁宫。 得知元春受召入宫,陈芷自然要来探探情况,不然她心里也跟猫抓一样。 当看见还在下棋的宝钗二人,陈芷心里就不太舒服,只因这俩人都跟元春有瓜葛。 而她的堂妹陈岚,却被排除在侍读之外。 “哟……两位妹妹,可真有闲情逸致!” 见是陈芷到来,宝钗二人哪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 “参见王妃!” “起来吧……有些日子没进宫,薛姑娘越是出落成美人了!” 这段时间,皇后不想理会儿媳的那些勾当,所以免掉了晨昏定省,陈芷近期便很少进宫来。 “王妃过誉了!” 今天重点是觐见皇后,陈芷便说道:“你们先下棋,一会儿我再来跟你们说话!” 待陈芷离开,宝钗才松了口气,她很不喜欢这位睿王妃,暗道一会儿要妥善应对。 (本章完) 299.第299章 御前高级军事会议 第299章 御前高级军事会议 东宫,元春进了内宅。 回到房间后,她便将太监宫女全部赶出,并命人将门窗全部关上。 然后她便露出了笑容,紧接着手舞足蹈跳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在这无人之地,她才能如此放得开,平日她都是老成持重的形象。 “太子妃……这可是太子妃!”元春低声呢喃。 此刻她这般状况,和范进中举可谓异曲同工,只是程度要轻得多。 然而元春的反常行为,引来了王怡的关注。 心痒难耐之下,王怡带人来到了元春寝宫外。 “娘娘……我们娘娘说了,今日不见外客!” “什么不见外客?我难道是外人?闪开……” 虽有元春之命,但宫女们哪能拦住王怡,后者直接领人闯进院中。 正当她要命人叫门,大殿正门却缓缓打开,元春神色淡漠出现在内。 王怡上下打量元春,总觉得今天这位不太对劲,目光比以往锐利了许多。 “我说姐姐,怎么回来把自己关屋子里,莫非是犯了什么错,被母后训斥?”王怡假意笑问道。 元春也不惯着她,冷冷说道:“你未免管得太宽,我待何处与你何干?” 虽然平日她俩也拌嘴,但今日元春明显气势更盛,倒让王怡一时不知所措。 “姐姐何必如此动怒,妹妹这也是关心你……” 没等王怡说完,只听元春斥道:“我可没那个福气,伱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改掉你那些个臭毛病!” 这话意有所指,就连在场宫人们,也发现了元春的反常,以往争吵可没这般闹腾过。 “你……” 这边两个女人恰着,而另一头的皇宫内,今日大朝会已经结束,文武官员们正陆续退出。 “十三弟,你又没去上课?” 宫门处,结束朝会的朱景源,碰上了去乾清宫的朱景洪。 “四哥,我自有分寸……你就别担心了!”朱景洪浑不在意。 作为兄长,朱景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说道:“这两天爹要考教你们,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不好生准备,到处乱跑什么?” 见兄长是真为自己担忧,朱景洪正色答道:“爹要安排差事给我,我哪还顾得过来!” “爹又安排差事给你?”朱景源极为诧异。 “爹说我练兵练得好,打算让我继续练……你说这老头子,看我不顺眼还让我办差!” 听到朱景洪的凡尔赛语言,朱景源心里格外难受。 自从金陵回来,他就没被派过差事,每天的任务是翻看陈年奏疏,然后撰写感悟总结经验。 这样的日子朱景源虽能接受,但也着实感觉太过枯燥,此刻自然羡慕朱景洪能被排差。 又是练兵受阅,又是打球扬威,眼下朱景洪的名号,在京城内外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第十三子,武艺超群有西楚霸王之勇,为大明振扬了国威。 “十三弟,爹既看重于你,你便要好生办差,切莫让他老人家失望!” 双手一摊,朱景洪答道:“只能说尽力而为!” “对了,还有件事要提醒你,这些日子有御史弹劾你,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二三十道奏疏!” “嗯……知道了!” 朱景洪依旧反应平淡,直让朱景源感觉自己白操心了。 但朱景洪是真不在意,他早就是虱子多了不痒,那些人爱弹劾就随意吧! 几年前每有御史弹劾,朱景洪轻则被训斥,严重些还得挨廷杖,然而就是屡教不改。 如今连皇帝也麻木了,如今干脆全部留中,让这些奏疏根本没有下文。 相比之下,朱景源只要遭受弹劾,那就必定会被痛骂,比起朱景洪可实在惨多了。 “十三弟……说什么悄悄话,怎么不叫六哥过来!” 眼看老六过来,为了不让自己被动,朱景洪当先说道:“六哥……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朱景渊道别随行官员,来到朱景洪二人之中,问道:“怎么了?” “你答应要送我好马,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是没有结果?” 一听这话,朱景渊顿时心头一紧,他最怕的就是小弟问这个。 还是那句话,素质好的战马好弄,但适合朱景洪这等猛人的好马,那真是可遇而不求。 “六哥,你神通广大,找匹马很容易吧!” “莫非……你嫌好马太贵,舍不得钱?” 最后一句,朱景渊着实不能让。 他朱景渊是贤王,更有仗义疏财的美名,连外人都慷慨解囊,又岂会对亲弟弟吝啬。 “十三弟,六哥岂会舍不得钱财,只是能配得上你的好马,着实难得寻见……” “六哥总不能……随便找几匹糊弄你!” 听到这这番话,朱景洪还没开口,一旁的太子却坐不住了。 “十三弟,不就是一匹马,待四哥给你寻来,哪费得着这般麻烦!” “四哥,话可不是这么说,能配得上十三弟……” 眼见这两人争论起来,朱景洪拱手道:“二位哥哥,你们且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言罢,朱景洪麻溜的走了,原地两人也没了说话的想法,各自冷哼一声后分开走了。 按皇帝的安排,今日将召集侍卫亲军诸将议事,专门探讨关于整训士兵之事。 而作为活动发起者,朱景洪自然要列席议事,并向在场将领详细介绍练兵事宜。 换句话说,今天这场高级别军议,将是他个人展示的机会。 大朝会刚散场,皇帝还要接见内阁大臣,接着要召见六部九卿议事。 这些人商量的是国家大事,优先级要比朱景洪这点事高,所以即使他到了乾清宫,也只能在宫门外候着。 他本可以到乾清宫里面等,但最终他选择了在门外。 一众武将得在外面候着,他正好可以跟他们说说话,在朝会以外先讨论一下这件事。 先到的是侍卫亲军指挥使们,这些人朱景洪多数认识,来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引见,没一会儿众人就说笑起来。 也是因为朱景洪立的人设恰当,天然便让武将们感到亲近,否则必然会疏远有隔阂。 上直二十二卫作为亲军,乃是皇帝最重视的军队,待遇最丰厚武器最精良,称得上是大明最强之兵。 最关键的是,这支军队并非是样子货,而是正常参与边地轮调防守,随时有五个卫布置在外。 所以今日,除开锦衣卫和旗手卫,只有十五位指挥使到场。 然而让朱景洪意外的是,这场议事比他想象中级别更高。 “十三爷,今日得天之幸,又能听您一番高论了!” 朱景洪转过身去,来人正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牛继宗,大明最高级别的实职武将之一。 (本章完) 300.第300章 议定 第300章 议定 与牛继宗一起来的,还有五军府的其他都督。 最让朱景洪惊讶的是,连都督同知也基本都来了。 按大明当下的制度,都督佥事一般兼任京营总兵,以及行都司都指挥使。 高一级的都督同知,则是具体负责五军都督府事务,主管各地都司和京营兵籍军备,必要时可以出任方面大员。 至于最高级的都督们,已经不负责具体差事,而是作为皇帝的军事顾问,有点儿类似于内阁大臣。 眼下,都督和都督同知都来了,可见本次议事级别有多高,更可见皇帝对改革军备有多重视。 这一刻朱景洪才发现,他还是小瞧了皇帝,老头子不愧是靠军功起的家。 即使朱景洪人脉再广,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于是现场便一一的认识。 在场这些人,都是军中实权大佬,能把他们聚在一起结识,于朱景洪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现场他虽有不认识的人,但所有人可都知道他,说起话来倒也生动有趣。 当然了,现场众人虽聊得热闹,但也有脾气古板表情冷淡的,朱景洪也没上赶着去招呼。 一番闲聊之后,聊天内容转移到今日议事内容,并在变革练兵上进行了深入探讨。 在场众人都是专业人士,谈到这些个个全神贯注,一边仔细听一面发表看法。 从最开始的讨论,一段时间后成了辩论,再往后就成了争论。 有支持朱景洪变革的,自然就会有反对的人,他们此刻也会据理力争。 等于说,本该在乾清宫举行的仪式,此刻在朱景洪主持之下,已经提前开始了。 老实说,反对的人虽然观念保守,但其提出的问题也客观存在,有一些还是朱景洪未考虑到的。 在这争论之中,朱景洪也在思考对策,整个过程他本人倒是极少说话。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发现乾清宫里面有人出来,朱景洪便知接下来要正式议事了。 “诸位……诸位……安静……” 朱景洪嗓门很大,在他呼喊下众人安静了下来,紧接着纷纷望向了他。 “诸位……马上议事开始了,有什么话可在御前直奏!” 他这话音才落,就有宦官小跑着出来,宣召一众武将进宫觐见。 众人自以朱景洪为尊,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宫门内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众阁臣尚书。 “见过十三爷!”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 待他们一行通过,一众文官继续往外走去,但一个个心中皆感到诧异。 在惊讶的同时,他们更对未来感到担忧。 睿王已有夺嫡之心,眼下皇帝又有扶持朱景洪之意,未来储位之争必然更为激烈。 无论世祖还是当今圣上,都是通过“非常”手段继位,当下储位之争激烈,他们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 “听说这次军议,是要对军士训练革新,完全参照前番阅兵来练……” “上次阅兵,虽说气势恢宏,但贸然全军推行,只怕并非好事……” 朝廷重臣们议论着,跟刚才一帮武将们类似,既有人支持也有人怀疑。 听在内阁大臣赵玉山耳中,却让他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也希望在推行改制,全面清查各地田亩土地,并将人头税改为土地税,并严加限制士绅优免钱粮。 然而改制之举,必然会遭既得利益群体反对,朝野上下攻讦赵玉山者极多。 如今朱景洪欲在军中变革,让赵玉山有同道中人之感,也让他对这位十三皇子越发的感兴趣。 甚至想得深些,他反而希望这位能做皇帝,或许便能得到其鼎立支持。 当然了,这也是赵玉山一闪而逝的想法。 宦海沉浮多年,让他随时会周全考虑问题。 莽撞而无学识的朱景洪,着实担不起大明的天下,这是当前大多数人的想法。 所以众人虽担忧储位之争,认为朱景洪崛起会让局势更乱,但仍以太子和睿王为主要对手。 摇了摇头,赵玉山将刚才所想抛之脑后,眼下他还有更需要忧心的事,需要周密盘算妥善应对。 且说朱景洪一行进入殿中,众人排班站定行礼之后,才纷纷肃立当场恭听圣训。 皇帝威严深重,文武官员皆敬畏交加,此刻跟孩童面见严父差不多。 倒是朱景洪这正儿八经的儿子,是现场众人里最轻松的。 “爹……人都到齐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放下茶杯,皇帝目光冷峻盯向朱景洪,徐徐说道:“怎么……你要教朕做事?” 朱景洪连忙欠身说道:“儿子岂敢……” 没再深究下去,朱咸铭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扫向了在场众人。 此刻大殿之内,有三十多名高级将领,皇帝视线扫来这些人腰又低了几分。 “刚才你们在乾清门外,已经议论了今日之事,想来你们各自都已心里有数!” “古语有云……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朝廷之安危,皆系于武备之强盛,欲得强兵必有优良练兵之法!” “上次阅兵,老十三所施新式练兵之法,颇有些可取之处……近日有年轻将领,意欲将此法于军中推行!” “今日伱们都到了,便就此时说说看法,都不要有顾忌……有话直说便是!” 朱咸铭话音落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开口说话。 “牛卿……你先来说吧!” 这种皇帝点名的场合,牛继宗被点到的频率极高,对此他也有心理准备。 “陛下,臣以为……此法确有些可取之处,可练兵之事关乎重大,还是应该慎重才是!” 听了这些空话,朱咸铭沉声道:“说些实在话,那里有不足,何处有隐患!” “比如关于……” 牛继宗侃侃而谈,御前议事关乎重大,这个时候可不能讲私人感情。 待牛继宗说完,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又接着开口,在提意见的同时还反驳了牛继宗。 就这样,一众将领陆续发言,一时双方辩论不停,支持与反对者交锋不停。 当然了,在皇帝点名之时,朱景洪也会奉旨发言,专门回答那些刁钻的问题。 虽然问题很多,但在他思索应对之下,基本都有相对妥当的回答。 当然了,这对脑力的消耗极大,整场议事让朱景洪疲乏不已,比练武一天都还要觉得累。 “刚才你们的议论,都是处于一片公心……这很好!” “商君变法使秦灭六国,汉独尊儒而扫平匈奴,唯变方能行深致远!” “诸卿心忧社稷之安,方对变革深有疑虑,朕心甚慰……” “但朕以为,因噎废食绝非明智之举,变革行与不行总得试试才知道!” 说道这里,朱咸铭严肃而郑重道:“所以朕决定……在北四卫推行变革!” (本章完) 301.第301章 嫡子的烦恼 第301章 嫡子的烦恼 左右骁武卫,左右羽林卫,便是皇帝所称的北四卫。 “江庆盛,刘玉东,李顺义,宋润……” 被点到的这四人,便是北四卫的指挥使,此刻他们全都走出班列,恭恭敬敬跪在御案前。 “臣在!” “此番阅兵,皆从尔等军中抽选军士,这些人谙熟所练之法,你们要用好这批人,在尔等麾下训练出一支强兵!” 说到这里,朱咸铭越发严肃:“朕把话挑明了,你们谁练得最好,明年谁就升任副总兵!” 亲军指挥使虽是皇帝心腹,但毕竟只是正四品武官,谁都想把官做得更大。 朱咸铭提到的京营副总兵,便是从三品实职武官,再往上升就是都督佥事。 直接摆好处,这比说一万句都有用,被点到的四人顿时兴奋起来,相互之间已有了竞争态势。 “臣等必定全力以赴,” 然而现场,朱景洪却不大高兴了,因为这事儿貌似跟他还没关系。 可这个时候,他又不好主动开口,否则擅权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要是没我的事,这些天不就白折腾了?”朱景洪心中叫苦。 “老十三……你是创始之人,练兵之法伱最精通,往后可去北四卫指点他们,务必按阅兵之势严练军卒!” 听到皇帝这一句,朱景洪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老头子总算没有忘记他。 “爹……您就放心吧,没有人比儿子更懂练兵!” 说这话时,朱景洪做出了标准的手风琴动作,脸上更是自信满满。 听他说话如此托大,朱咸铭差点儿没被茶水呛住,但一想是朱景洪说出这话,他又不觉得违和。 “是吗?过些日子朕来检查,若是达不到朕的要求,你就准备着挨廷杖吧!” “那您可要失望了,这廷杖儿子怕是挨不了!” 在正式议事的场景下,能跟皇帝如此开玩笑的,全天下也就朱景洪一人。 “他说要让朕失望,你们都听到了……若到时朕不满意,他挨廷杖时你们都要来看!” 皇帝此刻语气轻松,众人知晓他心情不错,于是都跟着笑了起来,把殿内气氛烘托得很是活跃。 “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行礼告退之时,朱咸铭又说道:“老十三留下!” 很快,大殿内除了如木桩般站着的宦官,便只剩朱景洪父子二人。 “三天之后,也就是腊月初四,朕要开经筵……你跟老十四,老十五都要到场!” “听清楚了……到时考教你若是答不上来,先挨三十廷杖再禁足一个月!” 听到禁足一个月,朱景洪顿时难受起来,立马回话道:“爹……您让我盯着练兵,禁足一月儿子如何去盯?” “所以你已认定,三日后考教答不上来?” “不不不……儿子只是担心,怕误了朝廷大事!”朱景洪连忙辩解。 “练兵之事,只筹备就绪便需一些日子,当下已近年关……也练不出多少成效,哪需得你现在就去盯着!” 这话极有道理,先期练的一些简单内容,参与校阅的士兵就能展开训练,根本用不着朱景洪去掺和。 “是!” “临近年关,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 “是!” “下去吧!” “是!” 朱景洪也算明白了,他只要稍微心情好了,老头子总会设法搞乱他心态。 今天这结果,明显又是他故技重施。 走出乾清门,朱景洪方感慨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说完这话,朱景洪往承明院赶了去,他觉得还是该装装样子,经筵考教听天由命就好。 在他临时抱佛脚时,前去坤宁宫拜见的陈芷,极为失望返回了王府。 显然在皇后那里,她是一句话都没套出来。 陈芷心里忧愁,此刻朱景渊心里也不好受。 书房之内,看着进来落座的妻子,朱景渊沉声道:“刚传来的消息,老头子打算在北四卫练兵,让老十三负责监督!” “练兵这等重要之事,为让老十三来监督?他才多大年纪!”陈芷面带惊讶。 “在兵事上,老十三有些手段,金陵剿倭和上林苑练兵,他都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说到这里,朱景渊面带愁容道:“我所虑的……是老头子的打算!” “这几个月来,老头子安排这么些差事,让老十三出尽了风头……你说说,老头子究竟是何打算?” “连五军府和侍卫亲军共议,都有让老十三主持的意思……老头子是不是要扶持老十三?” 这个问题,陈芷也认真想过,只是最终她也判断不出。 沉默几息后,陈芷答道:“老十三那个性子,让他来掺和储君之位……以圣上之英明睿智,我看不大可能!” 朱景洪行事莽撞,毫无人主之相,让他参与储君争夺,除非老头子疯了……朱景渊如是想到。 这样一想,他的担忧便少了许多,同时觉得该拉拢住这小弟,绝不能使其为太子所用。 “听说水溶这小子,从北边带了些好马回来,等他到京让他带过来看看,若有堪用的便留下送给老十三……”朱景渊低声念道。 如今太子也在找马,让朱景渊很有紧迫感,他可不愿落于其后。 看向神色怏怏的妻子,朱景渊问道:“你为何愁眉不展?” “今日母后召见了元春,屏退左右不知说了些什么,让我心里一直不得安生!” 朱景渊笑道:“以往也没少召见,算不得什么要紧事,你何必如此在意!” “我总觉得有事,对咱们会有不利!”陈芷直觉如此。 从书案后起身,朱景渊走到陈芷跟前,扶着她双肩说道:“咱们这疑神疑鬼的样子,就是书里说的庸人自扰吧!” ………… 朱景渊很不开心,他的死对头太子也不高兴,只因侧妃王怡告了元春的状。 在王怡哭闹之后,太子气冲冲来到元春寝宫,表达了自己心中不满。 “平日你持重守分,今日为何这般冒事?” “当着奴才们的面,两位侧妃吵起嘴来,岂非让人说东宫内宅不宁,诟我治家不严!” 此刻朱景源很失望,元春辜负了他的信任。 “殿下,臣妾知错了,甘愿受罚……” 元春并未辩解,因为今天她确实没管住脾气,这不符合太子妃该有的气度。 此刻元春很担心,若皇后娘娘得知此时,觉得她不沉稳太冒失,免掉她的太子妃尊位,那可就真得不偿失了。 见元春懊悔至极,朱景源又感到不忍,觉得是自己话说太重了。 他是个十足的好人,于是又接着说道:“往后……切不可如此了!” “臣妾明白!”元春答道。 此刻她在思索,皇后的意思要不要告诉太子。 最终,元春还是忍住了,她确实不愿节外生枝。 (本章完) 302.第302章 到底是谁的侍读 第302章 到底是谁的侍读 “外面为何这般吵嚷?” 坤宁宫小佛堂内,杨清音放下手中经卷,神色间带有不满之意。 “回禀娘娘,是十三爷来了!” “昨天才说了他,今日为何又来了!” 朱景洪装样子学习准备考试,按道理说他该去文华殿,那里有专门的学士辅导。 但朱景洪总是往坤宁宫跑,这让杨清音格外不满。 一个男娃子,天天混在姑娘堆里,这成什么体统…… 那些姑娘都是极好的,若十三总是过来厮混,一则传出去不太好听,二则还把姑娘们给带坏了! 想到这些,杨清音便吩咐道:“去……把十三给我叫过来!” “是!” 且说坤宁宫东殿内,朱景洪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红色四团龙圆领袍,难得看起来斯文了许多。 当然了,客观来说也帅了许多,引得沿途宫女多看了几眼。 “三妹,我又来学论语了!” 此刻东殿书房内,才坐下不久的朱云笙,便听到外面动静对左右道:“都听到了……我就说十三哥要来嘛!” “你们说他怎么好意思,我未进学时他读论语,我初进学时他读论语,我读论语时他读论语……” “如今我四书都读过了,他却还在读论语……” 听到这话,殿内几位侍读都笑了,恰恰这时朱景洪也进入殿内。 湘云当先迎了上去,笑问道:“十三爷,圣贤书虽多,您为何独爱论语?” 朱景洪待人随和,湘云入宫这么些天,相处交流也都熟络了,此刻便敢上前说笑。 走到书房中间,朱景洪笑着说道:“云丫头,论语乃孔子所著,圣人写的书我如何能不爱!”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哄然大笑,朱景洪也跟着一起笑了。 这时甄琴也迎了过来,笑意盈盈道:“十三爷,若论语为孔子所著,那春秋所作者谁?” “琴丫头……你这可难不倒我,春秋不就是左传,就是那个姓左的……叫什么……” 见朱景洪说不上来,杨静婷忍不住开口道:“十三爷是想说……左丘明吧?” 听到杨静婷也来插言,宝钗便有些心急了,她一直以杨静婷为最强对手。 “对……就是他,我正想说来着!” 端茶走到朱景洪面前,宝钗递向前道:“十三爷,您还是少说两句吧,不然在这东殿都成笑话了!” 接过茶盏时,朱景洪顺手摸了宝钗手指,后者对此反应却也不大,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 喝了一口热茶,朱景洪便说道:“这倒也没啥,你们高兴我也高兴!” 谁知他这话说完,书房外便有一女官进来,参拜之后说道:“十三爷,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额……我一会儿过去!”朱景洪应道。 女官极为郑重道:“娘娘说,请您马上过去!” “好吧!” 转过身来,朱景洪对一众姑娘说道:“诸位妹妹,我先告辞了!” “十三爷慢走!” 湘云第一个开口,还把朱景洪送出了书房。 只听朱云笙说道:“到底谁是他妹妹,伱们这一句那一句的……我这嫡亲的妹妹,可一句话都没说上!” 众人皆是浅笑,心思却各不相同。 见众人不答,朱云笙接着说道:“我十三哥虽不通文墨,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天下一等一的豪杰人物,诸位顷心于他……却也人之常情!” 这话说中了某三人的心思,唯有湘云对此不以为意,她只是单纯的敬佩朱景洪,距离爱上她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十三哥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抢着说,我说话你们都不搭理!” “你们到底是给谁当侍读!”朱云笙语气中带有不满。 自己把这几人当侍读,当好姐妹一般带队,可这些人都想做自己嫂子,这叫朱云笙如何能不抱怨。 再说朱景洪出了东殿,便被引到了正殿后方,东北角的房间便是小佛堂,也是坤宁宫最神秘的地方。 即使是皇后亲儿子,朱景洪也极少到此处来。 门被打开,里面如往常一般古朴简单,只有一尊佛像和几个蒲团,皇后杨清音便盘腿坐在正中。 取下头上冠帽,朱景洪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扔下帽子蹲在了皇后身侧,伸手替老娘捶起了肩膀。 转头看向嬉笑的儿子,杨清音面带不满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把冠帽捡起来!” 朱景洪只得停下,将凉席上的帽子捡起,端正放在一旁的蒲团上。 “娘……您召儿子过来,有何吩咐?”朱景洪返回母亲身边,继续小心伺候捶肩。 见他这殷勤的样子,杨清音心情好了一些,随即问道:“十三……昨天跟你说了,让你少到坤宁宫来,你今天就给忘了?” 一听果然是为这事,朱景洪连忙分辨:“娘……儿子也是为了学习!” “放屁,你是来学习的?哼哼……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朱景洪是何盘算,杨清音自是洞若观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今儿子大了,喜欢女子在杨清音看来很正常,但总跟丫头们厮混在一起,也着实不成个体统。 “娘,我真是为了学习,只有跟笙儿在一起,我才会能认真起来……” “小混账,这些话别拿来蒙我,今天我告诉你……往后少去搅扰笙儿!” “你不是喜欢野吗?明年三月你加冠受封,出了皇宫随便你野去……我便再也不管你!” 朱景洪根本不接茬,而是说道:“娘……您这么说,儿子可就伤心了!” “难道我出宫去了,就不是您儿子了?” 本来是为教训小儿子,如今却被这厮逼得无话可说,杨清音心里一时间很不舒服。 敢跟她讲歪理的人,这世上着实不太多见。 “小子……看来得让你爹来说你!” 一听这话,朱景洪瞬间蔫儿了,立马求饶道:“娘……好端端人,您提我爹来干啥,不是平白添堵么!” 见朱景洪又胡说,杨清音板着脸教训道:“你还敢嫌弃你爹?若不是他护着你,就凭你这几个月闯的祸,早被御史言官给骂死了!” 谁知朱景洪却道:“不消御史言官骂我,我爹他都得打死我了……” “明日文华殿开经筵,我爹说要考教于我,通不过儿子得挨三十廷杖……” 朱景洪话还没说完,便听皇后诧异道:“才三十廷杖?” “娘……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爹还是太宽纵你了,我看加到五十廷杖才够!”杨清音极为认真道。 审视皇后良久,朱景洪忍不住问道:“娘……莫非我是你捡来的?” (本章完) 303.第303章 商君之政 第303章 商君之政 腊月初四,大雪纷飞。 今天是个特殊日子,皇帝陛下特意下旨开经筵,文武高官们今日都得到场。 辰时初刻,官员们便已赶赴文华殿,在礼官的指引下排班站定 因为官员人数众多,文华殿正殿中官员们比较拥挤,但一切也都井然有序。 站定之后,大殿内格外安静,只等着皇帝的到来。 众人约摸等了一刻钟,才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便知道是皇帝的仪仗来了。 所有人最后整理了衣袖仪容,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驾临。 几息之后,十几名宦官拿着各式器物陈设进殿,最终分布于御座四周站定。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皇帝身着衮服,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众人纷纷跪伏于地,迎接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在山呼声中,皇帝朱咸铭进入大殿,身后跟着的是太子睿王和朱景洪。 今天开经筵,文武高官们都到了,可以算作是一次朝会,朱景洪对此亦深感新奇。 经筵日讲,按道理说每天都要举行,但从太祖开国以来就没实行过,后期更是连月讲都难保证。 传到世祖中兴,这位继位之初为加强合法性,那是正儿八经做到了日讲。 当然了,这种制度没坚持到半年,世祖就开始让皇子们代劳,自己宁愿去打仗都不想到文华殿。 世祖后期,经筵就变成了月讲,晚期干脆连形式也没有了。 且说皇帝落座之后,三位皇子则随侍左右,唯有太子被赐了一张凳子。 端起茶杯,朱咸铭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便说道:“开始吧!” 只见一官员走出班列,来到了讲案前跪奏道:“臣礼部侍郎罗广德,奏讲史记卷六十八,商君列传!” 罗广德一开口,武将们毫无波澜,却让许多文官既惊讶又着急。 商君是干什么的?是变革秦法而强秦的人,在内阁将做重大调整之前,学这段史便格外敏感。 如今的三辅赵玉山,可就一直有改制之心,且是下一任首辅的热门人选。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其祖本姬姓也……” 罗广德开始诵读,现场却没一个人在听。 经筵这种事,武勋们本就是充门面,全过程基本不会有他们的事,所以想想晚上吃什么就行了。 在场文官对商君传倒背如流,自然也不需要听,而是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争斗上,提前思考如何应对和辩论。 而对于眼下的情形,太子朱景源却是毫无所觉,他只认为是一场普通的教学秀。 倒是朱景洪朱景渊二人,隐约之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朱景渊在思索自身立场时,朱景洪心里却松了口气,庆幸今日他不是焦点人物。 所谓的考教,八成是老头子吓我的……朱景洪暗暗想到。 这样重大的场合,又岂会专门来考他这不通文墨之人。 罗广德读完文章,紧接着便开始解析。 首先是夸商鞅这人好,然后夸他提出的政策好,然后论证变革能使国家富强。 “启奏陛下,臣今日讲读已毕!” “嗯!” 再度向皇帝行礼后,罗广德退回了班列,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商君施政而使秦国独霸,然商君之法亦被史家称为恶法,可见是非优劣难以论说……” “诸位爱卿皆满腹经纶,想来皆有独到见解,今日何不试论一番?” 皇帝这话,等于吹响了战斗号角,早已准备好的官员们,已基于自身立场准备好了说辞。 “陛下,臣有一言……” “陛下,臣有话说……” 一时间,有五名官员出班陈奏,开始就把气氛拉上高潮。 “许卿,你先说……” 在皇帝点名之后,姓许的官员开始陈奏,其他人则退回了班列。 “臣以为,商君虽有富国之策,但也只图一时之计,秦国二世而亡……” 此人一开口,就把商鞅批了个体无完肤,只取其弊病而少言其益处,这人很明显是守旧之人。 有人反对自然会有人支持,许姓官员话音落下,立时又有人出言直奏。 双方说得有来有回,细想之下说的话都有道理,听得朱景洪是目不暇接。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饱读诗书的官员们,辩论起来确实是一把好手,仅其引经据典的样子就让人不明觉厉。 当然了,现场发言之人虽多,但最高也只到尚书,三位阁臣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作为首辅的谢长恩,甚至眯着眼像睡着了,他这是不想掺和的态度。 争论长达半个时辰,开始朱景洪还认真在听,到了后期他直接打起了哈欠。 变革这件事,说穿了还得看皇帝的态度,遇到秦孝公这等君主,商鞅自然会得到重用。 然而历史上的大多数君主,其实都缺乏变革的魄力,即使一开始表现出浓厚兴趣,到后期遇到阻力也会退缩。 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使如朱咸铭这样的猛人,对待变革朝廷制度之事,也会显得优柔寡断。 “都说完了?” 见无人应答,朱咸铭扫向群臣,问道:“还有谁要说话?” 刚才发言虽然热闹,还是有一些中间(骑墙)派没说话,皇帝此刻问的就是这些人。 但这些人既决定要骑墙,又岂会轻易就决定站队。 即使皇帝第二次发问,这些爬上核心权力层的人精,一个个还是装聋作哑没开口。 这让朱咸铭极为失望,他非常希望这些人能支持变革。 “睿王……方才群臣共议,说法各有千秋,你于此事有何见解?” 听到皇帝先问老六,一旁坐着的太子心里格外别扭,无论按身份还是行序,都该先问他才对。 如今老头子先问睿王,将他这太子置于何地?百官们又将如何看待他? 太子的愤怒与睿王无关,此刻后者全当这是机会,他只一心想着好好表现。 “回禀父皇,商君之法于秦国有利,然申不害于韩国变法,与商君之政如出一辙,最终却落个法坏而国灭……” “如此可见,法无好坏之分,而需因地制宜,因实制略才行……” “故儿臣以为,单论商君之法优劣,而不理会秦韩两家国情,如此争论无异于空中起楼阁!” 朱景渊知道,皇帝是希望自己表态,但此刻他只能装没听懂,说些论述“商君之法”优劣如何的废话。 无论朱景渊倒向那边,都会把另一边的人得罪死,这是朱景渊绝不愿意看到。 虽已猜到老六会耍滑头,可当真听到了这些话,朱咸铭还是感到很失望。 他很看中这个儿子,所以很希望在这些大事上,能看到朱景渊的担当。 待朱景渊的长篇大论说完,朱咸铭沉声道:“老六,你退下吧!” “是!” “太子,此事伱怎么看?” (本章完) 304.第304章 只要我们武德充沛 第304章 只要我们武德充沛 先问老六,其实是给太子足够的思索时间,至少朱咸铭是这样想的。 事实上,从始至终听了这么久,太子也听明白了其中门道,这也让他此刻格外纠结。 支持变革有祸乱朝局之患,而反对变革就只能看着国家衰变,无论怎么选都苦难重重。 “儿子愚钝,此事关系重大,不敢妄言!”朱景源说出了心里话。 这话让朱咸铭格外不满:“你是太子,身份贵重,有什么不敢妄言,照实说就行了!” 老实说,真要照实话来说,他朱景源还真有看法。 “陛下,儿臣以为……革故鼎新虽好,却也要把准时机施行!” 这话虽说有老调重弹之嫌,但还是让朱咸铭眼前一亮,只因他对太子期望很低。 想着高书言此前的评论,朱景源接着说道:“如今国家多事,西北准噶尔桀骜不驯,各部盟亦有不恭之心,且西南又有……” 朱咸铭的好心情,从太子第二句开始,就逐渐消逝而远去。 前些日子太上皇才说了,当下乃圣君在位四海升平之时,被太子这一说却仿佛要亡国了。 所以太子始终是太子,寻常官员绝不敢这样说话,即使要进言也得委婉铺垫,而后引向自己所指方向。 见老头子脸色越发难看,朱景洪都为太子捏了把汗,偏偏后者此刻还越说越来劲。 几分钟后,太子极为自信做出总结,说道:“当下朝廷内外多事,妄改祖制并非正道,还望父皇慎重!” 无论太子本意如何,他的这番话等于了表明态度,东宫反对进行变革改制。 毫无疑问,他的这些话虽得罪了人,但同时也收获了一大批支持,放眼朝野后者要比前者多得多。 但同时,他却得罪了最要紧的人,那便是自己的亲爹皇帝陛下。 皇帝一直有变革之心,开经筵是为试探朝臣,朱景渊装傻他能忍受,太子态度鲜明反对可就让他受不了了。 殿内空气几乎凝滞,在场众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承受皇帝的怒火。 此前睿王朱景渊说错了话,当时有一官员便被迁怒。 只因此人于朝班中左顾右盼,皇帝给他定了个御前失仪之罪,然后此人便被罢官遣返原籍。 “四哥,说完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回来坐下呀!” 众人皆感凝重之时,朱景洪爽朗的话音,犹如一道天籁沁人心脾,总算是有人打破了僵局。 即使同样为嫡子,一旁的朱景渊都不得不感慨,老十三是胆子上长了个人,反正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乱说话。 太子此刻正惶惑不安,听了这话也不敢乱动,而是看了眼冷着脸的老爹。 “我说四哥,快过来坐,父皇还要问其他人呢!”朱景洪又说了一句,甚至还出来把太子拉了回去。 这一幕,可让众臣为他捏了把汗。 在他们的思维之中,普天下仅有皇后能如此,其他人这样做完全是自寻麻烦。 “老四啊老四,你何德何能,竟让十三弟如此维护伱!”朱景渊心生妒意。 而此刻朱景源心中,唯有对朱景洪无尽感激,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十三弟。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朱景洪维护兄长的行为,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和赞赏。 虽然从始至终,朱咸铭都冷着一张脸。 待朱景洪将太子扶回位置,皇帝仍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一旁的茶杯,这让现场众人的心再度悬起。 拨弄着茶杯冒出的热情,朱咸铭徐徐说道:“老十三……看你如此率性洒脱,莫非对今日之事,也有真知灼见?”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问道:“爹……您这是考我?” “你说呢?” 听到这话,朱景洪就不客气了,如两位兄长一般走到殿中,极为恭敬答道:“爹……刚才诸位大臣的话我都听了,我倒觉得这事儿简单!” 听到这话,所有人在心里都笑了。 方才所议之事,乃关乎朝廷命脉,阁臣高官都不敢说简单,众人都认为朱景洪是来说笑。 唯皇帝和三辅赵玉山,此刻对他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 “简单?那你来说说!”朱咸铭冷声问道。 朱景洪答道:“诸位议了半天,不就是想说朝廷缺银子,要想办法弄钱嘛!” 虽说是论商君之政,但在辩论时众人都结合了朝廷实际,所以提到了当下变革的手段和目的。 “一方要变革制度,想要如何多收税,一方说牵涉重大,不可妄动……” “说来说去,都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扯皮,听得我瞌睡都来了!” 见朱景洪那不屑的表情,在场官员们皆有不满,但却无一人出来辩驳。 然而皇帝可没那么多顾忌,当即冷笑道:“小圈子?看来你小子口气很大嘛!” “爹,不是儿子口气大,而是你们格局太小了!” 这话,等于把现场每个人都骂了,对此朱景洪心里有分寸。 没办法,马上要着手北四卫的训练,他不犯点儿错实在不安心。 听到他这番话,朝臣们倒还没多生气,朱咸铭可就忍不了了。 “好,你格局大,你来说说!” 众人都能听出,皇帝此刻已是怒不可遏,许多人都为朱景洪担忧起来。 没错,朱景洪刚才的话得罪了不少人,但一帮子武勋对这些话可无感,他们之中自会有人为朱景洪担忧。 可见朱景洪前后几番折腾,已不知不觉形成影响力,一到关键时刻就能起作用。 “爹,儿子读书不多,引经据典可没他们厉害,说得不好您可别怪罪!” 朱咸铭语气严厉道:“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现在就去领二十廷杖!” “是是……” “要解决缺钱的事,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节流不长久,还得靠开源才能解决问题!” “刚才诸位说了一大堆,讲的是如何收税,收税又有多大困难,一门心思在土地上折腾,难道就看不到其他东西?” “还有其他那些东西?”皇帝问道。 “比如开海跟西洋人做生意,比如开发某些藩属国的资源,最不济也可跟各藩属国收税嘛……” 这时有官员开口:“十三爷,你说的这些,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为何?” “以跟西洋人做生意为例,先一个有海寇作祟,化外蛮夷不讲信义,况且海上风高浪急,一个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 “这下叫困难,既是困难就可以克服,怎么能叫天方夜谭!” 回驳了这一句,朱景洪转身看向众人,神色依然自信而昂扬,让御座上的皇帝很佩服他的脸皮。 “你且说的问题,其实只需做好一件事,就能解决!” 立时又有人说道:“十三爷,朝廷大事关系复杂,您可不能儿戏!” 只听朱景洪难得严肃道:“只要我大明武德充沛,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本章完) 305.第305章 老十三仁孝 第305章 老十三仁孝 武德充沛,这个词很具有侵略性,和儒家讲究的“仁义”可以说背道而驰。 所以自然而然,他的这番话引来几乎所有文官不满。 唯有赵玉山等少数几人,在深思他所说的是否正确,神色间略有意动之色。 而在朱景源兄弟二人心中,只感慨十三弟还是老样子,改不了胡说八道的性格。 换言之,朱景洪犯错藏拙的想法,到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 虽然朱景洪的话引得所有人不满,但现场武勋们听了只觉心中舒坦。 按这思路走的话,武人可就有了用武之地,建功立业便容易了许多。 降等袭爵制度下,想要保证门楣不坠,就得要源源不断的军功,所有人差的就是打仗的机会。 当然了,武勋在这种议事场合话语权不大,故而此刻他们只能把赞同憋住。 “爹,据儿子所知,倭国有大量金矿银矿,朝鲜产金银铁,南越那边有铜矿银矿,还有一年三熟的膏腴之地……” 不管是不是真的,朱景洪反正往富有方向夸,为的就是打开所有人的欲望。 只有主动打出去,主动探索外面的世界,才不会落后和挨打。 走到大殿中央,朱景洪继续侃侃而谈:“天竺如今被英夷法夷占据,他们不远数万里过来,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天竺有万里良田,遍地都是宝物和黄金!” 面向皇帝,朱景洪前身道:“爹,您看看……这才是真的开源,比折腾土地来钱可快多了!” 和普通君主不同的是,朱咸铭看待事物要开明许多,哪怕朱景洪说的过于超前,他也对此进行了思索。 但在思考之后,他还是觉得这太离谱,不如改革税制有操作性。 皇帝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作为古人很难让其有全球视野,这也是思维上的桎梏难以改变。 虽说是无稽之谈,可听老十三这么能说,倒不妨让他多说几句,就当是听故事了……朱咸铭暗自想道。 皇帝是这样在想,却把朱景洪给害苦了…… 话说到这里错也犯了,老头子怎么还不让我滚蛋?朱景洪心中腹诽。 既然皇帝不开口,他就只能接着说下去。 “若大明有这些金山银山,哪还用愁国库不富?到时我们便可更进一步,把军队训练得更好,为大明挣来更多财富!” 把“抢”描绘成挣,偏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引得众人再度感慨他的脸皮。 只见朱景洪走向皇帝,来到御前跪奏道:“爹……咱们若再不伸手,这世上好东西可都别人占完了!” 看着底下跪着的小儿子,朱咸铭冷声问道:“天南地北的事,你都说了个遍,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儿子喜欢这些事,所以多留意了些,全是为了大明强盛!” 皇帝本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所以便让朱景洪糊弄了过去。 “你小小年纪见识短浅,听人胡说几句就当了真,在这经筵盛会上大放厥词……” “伱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你把文武百官置于何地,此处轮得着你来指点江山?” 皇帝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所以朱景洪根本没有反驳的意思,而是说道:“爹……儿子说得不好您要怪罪,这岂不是因言获罪?” 方才议事,臣下的想法让朱咸铭有了数,此刻也到了经筵结束的时候。 通过责怪朱景洪,给文臣武将挽回点儿颜面,顺道隐藏自身的想法……这是朱咸铭的盘算。 “小子,方才你来回走动,张牙舞爪……治你个失仪之罪,不过分吧?”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不敢多言!”朱景洪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爹,十三弟说话虽不着调,但并无坏心……您就饶了他吧!” 站出来说话的是睿王朱景渊,当下这情况在他看来是机会,出言求情可以换朱景洪的好感。 “爹……你若要治十三的罪,儿子愿意替他领受!” 太子跟着出来请罪,那番不顾生死的模样,着实让皇帝有些动容。 有他二位开口请求,其他人为了卖他俩面子,大多也跟着一起求情。 只不过在求情时,某些人还不忘编排朱景洪几句,说他是年纪小不懂事才妄言。 朱咸铭本也没真想处罚他,借着众人求情也就顺坡下了,随即他便宣告经筵结束。 另一头的坤宁宫东殿,皇后在看(监督)朱云笙写字,此刻正听宫女禀告情况。 禀告的是文华殿内发生的事,得知皇帝又“针对”了太子,杨清音心里就不太舒服。 当得知,是朱景洪为太子解围,杨清音不由得十分欣慰。 “还是老十三仁孝,对兄弟们唯有赤子之心,没那么多蝇营苟利!” “十三爷冒着陛下天威,将太子爷拉回了座位,如此情深义重……可谓古来罕见!” 却听杨清音感慨道:“是啊……古来罕见,朱家近几十年发生的事,也是古来罕见!” 这一句就把话给聊死了,谁敢在皇后面前聊这个,那一定是嫌命长了。 “娘娘,您喝茶!”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杨清音接过茶杯问道:“宝丫头……你跟十三常在一起说话,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话,宝钗的第一反应便是,皇后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再过三个月,朱景洪就要加冠册封,紧接着就是采选王妃,问这个问题难道是…… 宝钗原本很大淡定,可突然碰到这样的“大事”,一时间也变得紧张起来,生怕自己一句不对给答错了。 “回禀娘娘,十三爷是个好人,他重情重义,扶危济困,爱护臣下……” 反正夸是不会错的,所以宝钗想了各种词来夸,而且后面还列了事实讲了道理。 听宝钗说完,杨清音失笑道:“我竟没想到,这小子在你眼里,还有这么多的优点……” “看来我这做亲娘的,还没你这个小丫头了解他!” 便听宝钗解释道:“娘娘是十三爷的母亲,一心想着匡正十三爷失当之行,难免会忽略其良善仁孝之处!” 杨清音打趣道:“如你这般话说,我还算是严母了?可在陛下眼中,我可是慈母多败儿!” 老实说,能跟皇后这般说笑,能让皇后愿意与之说笑,这其实也是宝钗的本事。 现在杨清音算是明白了,自家侄女就是个闷葫芦,也难怪小儿子对她不太感兴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十三爷品行皆有,身体康健,有仁恕之心,有孝悌之义,这岂不为娘娘教导之功?” 这样的回答,已经接近满分,但皇后仍觉得不够满意,于是接着问道:“所以……是陛下说错了?” 相较于前一个问题,这话就更不好答了。 “陛下是严父,对十三爷要求更高,便觉娘娘仁慈了许多,此间虽有差别……但陛下与娘娘爱护十三爷之心,却是一般无二同心同德!” 杨清音笑了,笑得很自然和高兴,自认为眼前这丫头,为她所见第一灵慧之人。 “好……说得好啊!” 转头看向身侧,杨清音徐徐说道:“来人,把前些日子……尚服局送来的那个,彩色如意麒麟蟒服,赏一套给这丫头!” (本章完) 306.第306章 死缠烂打式进言 第306章 死缠烂打式进言 皇后提到的这件衣服,乃是一品及以上命妇才有的赐服,赏给宝钗着实是天大的礼遇。 “臣女德行浅薄……岂敢受娘娘如此厚赐予赐!”宝钗连忙跪下,她可不会被喜悦冲昏头脑。 皇后和煦笑道:“什么德行浅薄,不过是一件衣服,哪有这般说道!” 这件赐宴确实贵重,但对皇家来说……也真的只是一件衣服。 如此便解释了,为何武勋之家想把女儿送进来,为的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相比于靠丈夫立功,一步步往上升迁而得升赏,在皇后身边受赐可就太容易了。 “臣女……” 没等宝钗把话说完,便被杨清音打断:“好了……去把笙儿的字帖拿过来我看看!” “是!” 宝钗只得起身离去,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心里已是格外高兴。 不说这边的安宁祥和,在从文华殿返回乾清宫的路上,朱咸铭耳朵都快要被吵聋了。 “爹……儿子刚才的话,可真不是在胡说八道,事情成与不成您总得试试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您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明白吧!” 跟在皇帝辇轿一侧,朱景洪嘴里不停在说,此刻他是真的想要进言。 能这样缠着皇帝进言的,天下也就他这独一份儿了。 同为嫡子的太子跟睿王,在经筵结束之后便溜了,哪还愿留皇帝身边触霉头。 “老十三,你小子话就没停过,信不信朕治你个失仪之罪?”皇帝不耐其烦。 “你说的那些西洋人,真就那般厉害?” “还什么学习他们的铸造技艺,我大明虽差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造,哪需要向一帮夷人学********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因为这就是当下的主流,天朝上国的心态让大明上下都很自信。 然而正如皇帝所说,大明火器制造技术,已有落后于西方的趋势,战船什么的就更不如了。 “爹……我大明天朝上国,哪方面都要做第一,怎能允许夷人比咱们强!” 既是上国心态作祟,朱景洪便打算利用这一点,逼得老头子必须要样样第一。 “爹……伱不会是没这雄心吧!” 敢给皇帝来激将法,这还真的胆上长个人才行,其他人哪敢这样说话。 此刻,朱咸铭已是不胜其烦,当即说道:“你这么厉害……那就自己折腾去,我没功夫跟你胡闹,现在就给我滚!” “爹……这可是你说,儿子这便领旨了!” 说完这话,朱景洪拍胸脯道:“您老人家放心,儿子一定造出打得更远更准的枪炮,到时我大明有此神兵利器,就可满世界寻找财富!” “爹您的钱袋子满了,说话腰杆子也就硬了,到时谁不服就揍谁!” 没错,朱景洪是在给皇帝画饼,他这一手也已玩得轻车熟路。 “闭嘴,赶紧给我滚,看见你就来气!”朱咸铭呵斥道。 “爹……儿子再说最后一句,说完我就滚!” “赶紧说!” “造这东西,总是需要一点儿钱,还得要专门的地方,过几天儿子写个折子上来,您给批了如何?” “写上来再说吧!” “诶……儿子告辞了!” 终于,朱景洪滚蛋离开了,让朱咸铭耳根子清醒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他也不免思索朱景洪的话,细细一想又觉得很有搞头。 他的上位并不光彩,所以迫切希望建功立业,以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 再也没有什么事,比开疆拓土威压列国,再能受世人敬仰称道了。 想过之后,朱咸铭不由低声吐槽:“这个老十三,又是训练士卒,又是造枪造炮,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抢东西这种事……怎能说得如此直白,应该说是去宣扬王化才对!” “让天下四方,皆沐大明王道教化,乃为君者义不容辞之任!” 朱咸铭开始胡思乱想时,朱景洪已返回了承明院,吩咐了邓安去跟薛蟠传话,过两天要去见见那些洋人。 待邓安离开之后,朱景洪便来到了书桌旁,拿起笔皱眉苦思起来。 造枪炮这件事已提上日程,他必须要尽快走上正轨,争取早日造出工艺更高的武器。 到时顺势装备到北四卫,再让他们出去打个漂亮仗,他朱景洪的练兵强兵之法就成了。 攫取权力和地位,就在这润物细无声的过程中。 朱景洪在皱眉苦思,而返回睿王府的朱景渊,此刻也在跟老婆说事。 得知今日太子失言,陈芷便格外高兴。 可当得知,又是朱景洪给太子解围,她心里就极其不舒服。 “所以说啊……还是得把老十三拉过来,有他相助太子哪还有胜算!” 听到这话,陈芷不免编排道:“你就知道说……这么久连给人家找几匹马都没办成,我是老十三我也心中不痛快!” “我可告诉你,东宫那边也在忙活这事儿,你可得抓点儿紧!” 这话朱景渊听了也烦,只得随口应了几声,实际他一直都在留意此事。 但还是那句话,上好的马匹好找到,但适合朱景洪的便很稀少。 思索之后,便听朱景渊说道:“对了……水溶那小子要从北边儿回来了,他也是个好马之人,说不定会带些好马回来!” 这里提到水溶,便是四王八公的北静王了,如今仅他和南安两位异姓郡王。 按照降等袭爵制度,传到他们这一代本该剥去王爵。 之所以还能承袭王珏,是因为当年东华门事变时,水溶之父和南安王是朱咸铭铁杆支持者。 水溶之父当年政变时受重伤,之后不到三年便撒手而去,这让皇帝极为很是惋惜,便将关爱转移到水溶身上。 虽然年轻,但水溶本人也很争气,安排的差事都办得妥帖,如今极受皇帝的信任。 此番他北上,便是受皇命清查辽东都司,向女真诸部倒卖军械之事。 辽东那边有上好的草场,辽东都司和安东行都司那些人,一定会有好马送给水溶。 “嗯……但愿吧!”陈芷说道。 “这两天……你寻个什么理由,召北静王妃到府一趟,先跟她提提这件事!” 没错,这里用的是“召见”,无论北静王受皇帝何等信任,在朱景渊这堂堂亲王面前,也只是臣下而已。 “好……这件事我来安排!”陈芷应了一句。 突然,陈芷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提醒道:“还有件事……咱们安插在东宫的人说,最近贾元春很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朱景渊好奇问道。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和以往不同!” 朱景渊一脸无所谓道:“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理会那么多做什么!” (本章完) 307.第307章 薛蟠欲使坏 第307章 薛蟠欲使坏 腊月初七,雪下得更大了,气温已经低至极点。 这个时候,最好的享受就是围在火炉旁,有温热的美酒和美食在侧,如果有美人相伴伺候就更好了。 此刻在紫云楼某个雅座内,薛蟠便跟贾宝玉一起喝酒,美酒美食美人一样都不缺。 “宝兄弟,这姑娘美不美?不美你可得说,哥哥让人跟你换就是了!” 眼下贾宝玉年纪还小,未到原著中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地步,故而此刻他看起来格外拘谨,有些受不住姑娘们大胆的动作。 “薛大哥,这……还是让她们走吧,我俩喝点儿酒就是了!”贾宝玉低着头。 薛蟠亲自给他倒上一杯酒,爽朗说道:“诶……咱俩单独喝多没意思,可不得让这些姑娘来陪着!” “都听好了,你们可得把我兄弟陪好,只要今日他说好……少不了伱们好处!” “爷……你就放心吧!” “就是……来这么多趟,您还不知我们的本事!” 几名女子搔首弄姿,看得薛蟠是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就提枪上场。 可一想到今日目的,他又把心中邪火压了下去,同时看宝玉的目光更热切了。 “来……宝兄弟,咱们喝酒喝酒……” 二人推杯换盏之际,贾宝玉拘束感越来越弱,最后还跟姑娘们说笑起来。 此刻他便觉得,这才是天下第一快活之地,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可比在家里舒服多了。 两人喝了一坛子酒后,贾宝玉便睡眼朦胧起来,而薛蟠也带上了些醉意。 只见他提着酒壶,晃悠悠走到贾宝玉身侧,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顺势将其拉入了怀中。 “宝兄弟……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天天陪着我!” “蟠大哥,你……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这不是在陪着你?”贾宝玉已口舌不清。 “对……对,你现在就陪着我!” 看着宝玉近在眼前的勉强,薛蟠这厮邪心已起来,顺势便吩咐屋里几个姑娘道:“我兄弟醉了,这里不用你们陪着,都下去吧……” “别……别让她们走,她们比林妹妹好多了,不要让她们走!”贾宝玉大声呼喊。 示意姑娘们赶紧离开,薛蟠接着说道:“宝兄弟,她们走了,还有更好的嘛,你别着急啊!” 靠在薛蟠怀中,贾宝玉低声道:“蟠大哥,你对我真好,比琏二哥好多了!” 一边对宝玉上下其手,薛蟠一边说道:“好兄弟,只要你跟了我,往后我有的都是你的!” 此刻,某种玩意儿上脑的薛蟠,也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蟠大哥,你……解我衣服做什么?” “宝兄弟,你看你都出汗了,我给你解开凉快下!” “别……别解,这……不好……” 然而不管宝玉说什么,薛蟠都没有停下的想法,他脑子里此刻只在想接下来的姿势。 正当宝玉全身酥软,难以阻挡薛蟠侵犯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哎哟我的哥儿,可算是找着您了!” 薛蟠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他的七叔薛礼,左右两名亲随根本拦之不住。 薛礼毕竟是长辈,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薛蟠还是给憋了回去。 此刻他跟宝玉姿势着实不雅,薛蟠即使再不要脸此刻也收敛了些,紧接着他便起身问道:“七叔……何事让你现在找来!” “蟠哥儿,宫里来人到了府上,传了十三爷的示!” 一听是朱景洪派人传话,薛蟠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抛空了。 “十三爷……有……有何训示?”薛蟠说话有些结巴,心中已经忐忑起来。 “十三爷说了,腊月初十要来,去见见那些洋人,叫咱们准备好!” 腊月初十,离现在还有三天时间,听了这还薛蟠顿时松了口气。 再看趴在桌上的宝玉,他已完全没了淫邪之心,只想赶紧回去准备安排。 “七叔,我得回府一趟,你带人把宝兄弟送回去!” 在宝钗建议下,薛家已搬出了贾府,如今便住在自家在京宅院中。 “蟠哥儿只管去,我会妥当把人送回去!” 薛蟠在这里想干什么,薛礼称得上是门儿清,所以他才会强调“妥当”二字,意指不会让贾家看出来。 至于宝玉本身,不管他是否清醒明白,都不可能主动把这等丑事抖出来。 “那就劳烦七叔了!” 说完这话,薛蟠便带亲随离开了此处,而薛礼则招呼自己的人,把宝玉给扶了出去。 而宝玉本身的随从,反倒被薛家人隔开在外,直到宝玉被送上马车也未能接触到。 “你们家二爷喝醉了,若被家中长辈得知,只怕得受罚……你们送回之后,要设法悄悄送入府中!” 听到薛礼的安排,茗烟几人哪敢不从,已经在想该怎样悄悄的。 再说薛蟠离开青楼之后,他便直接赶往了南城。 薛蟠租下的一条巷子,本身地方就比较偏僻,所以到了这里显得格外偏僻。 而且这巷子只有一个入口,薛蟠派了十几号家丁守在此处,为的就是方便管理那帮洋人。 当他下了马车,正赌钱的家丁们全迎了出来,神色间满是恭敬之色。 其中领头管事行礼道:“大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薛蟠冷着脸问道:“我不来看看,还不知道你们这般快活,让你们在这里好生守着,你们就在这里赌钱?” 别看他平时竟干“蠢事”,但薛蟠这厮认真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大爷,这里待着太无趣,若不找些乐子……只怕大家都受不了!” “但大爷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奴才绝不敢耽搁,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出过事!” 听了解释,薛蟠也没多说什么,便自顾着往里边儿走去。 而此刻巷子里,负责此地日常周转的贾芸,也带着两名小厮迎了出来。 巷子里住着近百洋人,这些人的吃喝拉撒睡,一应事务都是贾芸在忙,每天他都过得极为充实。 虽然心累,但不妨碍他掌管的是“肥缺”。 这一两个月下来,贾芸收到的各种孝敬,外加薛蟠给的打赏,就已经超过了二百两银子。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已是非常丰厚的一笔钱,极大改善了贾芸母子的生活。 所以对薛蟠对薛家,贾芸自是非常感激,努力把领着的差事做到了最好。 “蟠叔,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贾芸与薛蟠年纪相仿,这句蟠叔却叫得顺口,仿佛他俩真是关系亲密的叔侄。 薛蟠叹了口气,而后贾芸低声说道:“过几天,十三爷要过来,我不得不先来看看,心里也好有个底!” “你带我到里面看看,顺道说说这段时间的情况!” “是……蟠叔请!” (本章完) 308.第308章 贾芸的机会 第308章 贾芸的机会 说起巷子里的人和事,贾芸自是无比熟络无比,讲解起来井井有条。 可不管他讲得有多好,薛蟠听得都是一脸懵逼,只能时不时的假意点头。 从巷头到巷尾,几乎每个院子他俩都进了,薛蟠短时间内接触大量信息,脑袋里直接成了浆糊。 但这里的情况,他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所以薛蟠干脆找了茶楼坐下,专门让贾芸给他细致讲解。 这一讲便是一下午,贾芸舌头都快要折了,却也只让薛蟠明白了个大概。 一番恶补之后,薛蟠总算安心了许多,当场拿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算是给贾芸的“补课费”。 此刻天色已晚,薛蟠二人就此分别,贾芸便直接往家里去了。 贾芸与母亲住在荣国府后侧,家中单独有一个小院,虽然狭窄但也规制整齐,此刻他的母亲正坐屋里织布,旁边有个小丫头帮忙牵线。 如今贾芸有了差事,不断往家里带银子来,贾卜氏本不需要织布,但常年艰难持家让她不敢懈怠。 “卜大娘在吗?” 听到外面的喊话声,卜氏便知是谁来了,随即冲外面喊道:“丫头……在呢!” 来人便是小红,荣国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大名叫做林红玉。 虽说是荣国府的奴才,但因其林之孝职事关键,林家比贾芸家条件可好太多。 因贾宝玉被严加约束,房里丫鬟被裁撤了不少,林红玉也在裁剪范围内。 然而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外加其父牵线搭桥,林红玉如今在王熙凤手下当差。 因其能力素质够强,如今竟成了平儿之外,王熙凤第一倚重之人。 凑巧的是,如今贾芸跟贾琏关系亲厚,时常到了荣国府内拜见,一来二去贾芸便与林红玉熟了。 因为朱景洪的缘故,如今情况已与原著大不相同,神奇的命运还是让这两人走到了一起。 贾芸模样清秀,行事有章法懂进退,待人谦和有礼节……这都让林红玉格外倾心。 为了守住真爱,林红玉总以请教绣工的名义,隔三岔五来找卜氏说话。 在严守礼教的时代,林红玉的行为很大胆,所以很难让人猜到她的真实目的。 林红玉进了院子里,发觉贾芸不在家里,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但紧接着便进了卜氏屋内。 “丫头,上次教给你的针法,可已经学会了?” 事实上,林红玉的针工不错,至少不在卜氏之下,所以没有她学不会的东西。 笑着进了屋子,林红玉说道:“正有不解之处,要向大娘讨教呢!” “去……给小红倒碗热茶来!” 吩咐完了小丫头,卜氏方问林红玉道:“有何处不解,说来我与你讲讲……” 坐在卜氏对面榻上,林红玉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是她绣的帕子。 展开来看,帕子纹饰图样精美,再度惊讶到了卜氏,暗道这丫头果真聪明不凡。 “好……可绣得太好了,丫头啊……你这针宫技艺,怕是在府里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还是大娘您教得好,否则我哪有这本事!”林红玉笑着答话,把卜氏哄得更高兴了。 “这般好的绣工,伱还有何处不解?”看完之后,卜氏忍不住问道。 “是这样……” 二人开始闲聊之时,贾芸却已进了荣国府,来到了贾琏院中禀告情况。 贾琏于他有知遇之恩,贾芸自是铭记于心,所以按贾琏的吩咐,有关薛家的大事他都要来报告。 过两天朱景洪要去见洋人,无疑是大事中的大事,所以贾琏也决定过去看看。 如今皇帝与太上皇和解,对贾家等勋贵的限制已解除,贾琏跟贾蓉二人成功在兵部挂名,成了候补龙禁卫侍卫。 当然了,要想去除那候补二字,成为禁中站班侍卫,还得靠贾琏二人自身努力。 虽然前路依旧很难,但封候拜将的路已在脚下,贾琏自然生出了奋斗拼搏之心。 所以朱景洪这位十三爷,他是一定要舔到才行。 “好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侄儿告辞了!” 待贾芸离开后,贾琏方进了里屋,此刻王熙凤正在对账。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了?” “这是个机会,到时十三爷到薛家那边去,我打算也过去看看!” 提到朱景洪,王熙凤不由想起那霸道而炽热的目光,现在回想起来还让她心神荡漾。 见妻子不太对劲,贾琏不由问道:“你想什么?” 王熙凤却没解释,而是反问道:“你要去就去,我可不管你那些事!” 如今贾琏事业走上正轨,在朝廷有了正经差事,王熙凤也就不再如往常那般对他严加管束。 且说贾芸返家途中,也细细思索着今日之事。 朱景洪乃是皇子亲王,身份贵重地位崇高,而过两天他也将有机会面见,这无疑是他极大的运气。 聪明的人善于发现自身优势,把握机会以得乘运而起,在贾芸看来这次便是他一飞冲天之机。 朱景洪亲自来见这些洋人,可见他对洋人之事格外重要,而他贾芸对这些人情况知晓细致,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 若能在朱景洪面前露脸,若得天之幸被其赏识,他贾芸可就…… 想到这里,即使贾芸沉稳持重,也忍不住激动起来,脸上更是挂满了笑意。 “我说芸二爷,什么事你这么高兴?”倪二笑意盈盈问道。 “薛家那边给了赏钱,你说我能不高兴……走,请你喝酒去!”贾芸极为豪爽。 “这可真不凑巧,已答应了朋友前去赴宴,二爷相请……” 见倪二面有难色,贾芸笑道:“那就过两天,倒时你可务必赏脸!” “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客气了一番方才告别,贾芸快步返回了院子,正好听见屋子里的说笑声。 “芸二爷回来了!”听到动静,林红玉从屋内迎了出来。 拍去身上的雪,贾芸说道:“原来是红姑娘,今日又来请教我娘了?” 对林红玉这位热心姑娘,贾芸也格外的有好感,此刻二人便熟络的说笑起来。 掀起帘子,林红玉说道:“外面冷,二爷还是进屋说话吧!” 她的这番派头,倒像是此处的主人,在迎接丈夫归家一般。 见此情形,贾芸也想到了这一点,审视之下便觉得,娶这丫头做老婆也挺合适。 被贾芸盯着看,林红玉也觉得不太好意思,遂将脸转到了一边去。 好在卜氏及时解围,出言询问道:“芸儿,怎么不进来?” “这就进来!” 应了一声之后,贾芸看向林红玉道:“姑娘先请!” (本章完) 309.第309章 腊八节 第309章 腊八节 正统十年,腊月初八。 今日是腊八节,按照礼制度皇帝要在奉天门赐宴,故而此刻奉天门热闹非凡。 文官武勋分东西落座,在寒风中沐浴着皇恩,而且是双倍的皇恩。 只因今日赐宴,太上皇朱心堪得以出席,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皇帝表演着父慈子孝,下面百官在寒风中抖着身子附和,看得朱景洪都心疼这帮人。 赐宴闹腾了一上午,整场仪式才得以结束,吃得半饱的官员们陆续退出。 不是吃的东西不够,而是天寒地冻饭菜都凉了,那东西根本就没法儿吃。 朱咸铭送老爹返回了宁寿宫,朱景洪三兄弟自是跟着一道去,其余庶子则跟官员们一道出了宫。 将太上皇送回宁寿宫,一番虚假客套之后,朱咸铭才带着儿子们离开,宁寿宫又安静了下来。 看着殿内满心失落的太上皇,甄太妃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徐徐来到了太上皇跟前。 “陛下,该喝药了!” 咳嗽了几声,朱心堪接过药碗,而后说道:“我这身子骨,近来是越发不行了,只怕拖不了多久……” 听到这话,甄太妃不由黯然神伤,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对太上皇还是有真情。 喝下汤药,朱心堪沉声道:“好在如今……我与老四把话说开了,我死之后你们不会有麻烦!” “陛下……”甄太妃眼含热泪,她实在听不得这些。 朱心堪垂暮黯然之时,皇帝朱咸铭正领着三个儿子前往坤宁宫。 奉天门国宴结束,中午还得在坤宁宫举行家宴,今日小辈们也都来了。 此刻坤宁宫外,太子跟睿王的儿女们,正在里面追逐打闹,身后跟着十几名宫女太监,生怕这些小祖宗磕着碰着。 而在坤宁宫正殿之内,睿王妃陈芷和太子侧妃贾元春,正陪着皇后在偏厅内说话。 “依儿媳的意思,干脆只赏品服就是,一则此物贵重难得,二则亦可节省开支!”陈芷给出了意见。 现在讨论的是,年终对内外命妇的赏赐事宜,陈芷自是设身处地为皇后着想。 “儿媳也不是说全部如此,一品以下还是可以赐予金银,或者如意金钗之类……” 陈芷滔滔不绝说着,毕竟她也存着成为太子妃,日后再升级为皇后的想法,现在等同于提前适应了。 听着陈芷说个不停,皇后却看向了沉默的元春,便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若是以往,元春一定会说但凭母后做主,可眼下她极有可能做太子妃,那么话术就要变一变了。 “母后,儿臣以为……一品以上的赐银,还是如往年之例为好!” “本来银子也不多,在这里也节省不了许多,若是让臣下以为皇家吝啬,反倒是得不偿失!” 一听元春竟敢否决自己,陈芷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只是在皇后面前她不敢发作。 “姐姐这话可说差了,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下当有臣下的本分,难道我皇家还要仰其鼻息?” 元春说得话本有道理,陈芷眼下就是为了杠而杠。 这时杨清音说道:“每人五十两赐银,总共受赐一品诰命不过五十二人,统共也就两千六百两银子,也不是多少数目……还是照例发放吧!” 既要立元春为太子妃,皇后自要维护她的面子,所以此刻必然要向着她说话。 “母后所言极是,是儿媳目光短浅了!”陈芷连忙认错,她可不敢跟皇后反着说。 “算着时辰,他们也该过来了,咱们也出去吧!” 此刻在坤宁宫正殿内,宫女太监们忙成一片,宴席已经基本布置齐备。 除了主位帝后的位置,殿内分左右还设了八张桌子,用以安置皇子和皇孙们。 杨清音刚到了正殿,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说皇帝来了,于是众人连忙出去迎接。 待杨清音走出门口,便见到朱咸铭抱着睿王小儿子,正说说笑笑的往里走。 在其身后是三位皇子,然后才跟着其他皇孙(女),以及混在其中的朱云笙。 被人一口一个姑姑叫着,朱云笙心里别提有多美,所以她很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 “哟……皇后亲自出来了,这可真是难得!”朱咸铭颇为意外。 皇后却道:“成日你说我不尊重伱,如今亲自出迎……难道还有错了!” “如今天寒地冻,你又何必亲自出来,受了凉可怎么得了!” 听到这老两口秀恩爱,朱景洪只觉得心中泛酸,他这堂堂皇子亲王级的人物,如今却连个女人都没有。 这该死的皇家规矩……朱景洪只能在心里不忿。 没再理会皇帝,杨清音冲其后方招了招手,说道:“椿儿榎儿,赶紧过来!” 朱慕椿乃是太子嫡长子,也是朱咸铭的嫡长孙,此刻遭受冷遇皇后自然不满。 两个孩子来到皇后身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祖母,便被皇后一左一右牵着进了殿内。 看了眼怀中抱着的小孙子,皇帝自然明白皇后何意,他虽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还愣着做什么,都进去吧!”朱咸铭放下怀中小孙子。 众人哪敢违逆他的旨意,一个个都进了大殿里去,并在女官指引下各自落座。 坐在最前方的,自然是太子和睿王两口子,其下两张桌子则是朱景洪和朱云笙,再往下便是一众皇孙们。 别看刚才这些孩子追逐嬉戏,此刻在殿内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甚至连说话声都变得极小。 朱景洪也已落座,在她对面是朱云笙,再后面还站着几位侍读。 待帝后二人落座之后,只见朱景源第一个提杯起身,其余众人也都跟着起身。 这是家宴的例行礼仪,只见朱景洪面向主位,恭敬说道:“祝父皇母后,身体康健,万寿千秋!”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拜祝,待帝后二人举杯回应之后,众人方才举杯饮尽,而后各自回了位置上。 “老四,你最近身子骨如何?”皇后出言关心。 朱景源答道:“回禀母后,儿子近来还算康健,只是不时有些咳嗽!” 太子没有说实话,现场众人心里都清楚,皇后发问也只是找个说话的由头。 下一刻便听她说道:“看来元春这丫头,把你照顾得还算不错,我没有看错你!” 这个时候表扬元春,让睿王身侧的陈芷心里更酸了,毕竟她才是现场唯一的正经儿媳,元春不过是个侧妃罢了。 “母后过誉了,照料太子本为儿臣分内之事,儿臣岂敢居功!” 杨清音笑了笑,随即看向身侧的皇帝,说道:“您看看,这孩子多明事理!” 朱咸铭应了一声,没有对此多说一句,他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 关于册立元春为太子妃的事,他现在还处于纠结状态。 (本章完) 310.第310章 爱极必伤也 第310章 爱极必伤也 坐在位子上,朱景洪没理会女人的事,而是一心对付起桌上吃食。 他力气大消耗也大,食量差不多是普通人的三倍,吃起饭来就跟打仗一样。 这样其实也挺好,有吃饭这么一件事做着,他就不必掺和老四老六的事。 比如此刻,老六就主动提起了,有关东宫属官的一些逸闻, 明着是为了说笑,实则是给太子上眼药。 当然了,太子本人也不是真的傻,也紧着朱景渊那些破事来说,只是手段稍微差了些。 这边两家人面对面互损,朱景洪一人吃得正香,倒成了别具一格的景致。 本不是来吃饭的众人,也被朱景洪的吃相刺激到味蕾,一时间对桌上美味产生了想法。 虽然是腊八节,但皇家赐宴自不可能仅有一碗腊八粥,每个人案上的食物都有差别,基本都是按其各自喜好来安排。 “先别说话了,吃饭……”朱咸铭出言道。 言罢,他便亲自拿起了筷子,一旁宦官根据其视线所指,迅速夹了菜放在皇帝面前碟子里。 见皇帝也吃了起来,朱景源二人才停下争斗,皆目光不善给自己夹菜。 这一幕,看得皇后忧心不已,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本来热闹的坤宁宫,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气氛反而让人更难受了。 “十三哥,你看你那个吃相,未免也太不雅了!” 大殿内响起朱云笙清脆的声音,将沉重的气氛驱散了不少。 “三妹,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吃相怎么了?难道犯了哪一条王法?” 本来是兄妹二人拌嘴,谁知皇帝此刻却插了一嘴:“小子,难道笙儿说错了?” “爹……三妹她当然说的对,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您别跟我计较啊!” 听到朱景洪这浑话,朱咸铭气得吹胡子瞪眼儿,正要训斥时皇后却开了口。 “行了……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伱如此生气,十三爱怎么吃就怎么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皇后这话,现场众人想法各不相同。 站在朱云笙身后的宝钗,只感慨皇帝说得没错,这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若非皇后一味宽纵,朱景洪这皇子亲王的人物,又岂会变成这般无礼之人。 且说朱景洪瞧了眼老头儿,见其被皇后给劝住,悬着的心才落下了地。 便听他压低声音道:“笙儿,你前面那一道生烤狍肉,若是不吃何不给我端来?” 见朱景洪鬼鬼祟祟的,杨清音便笑着说道:“笙儿,既然你十三哥喜欢吃,你何不成人之美?” 这道菜朱云笙还没动过,既然哥哥喜欢又有母亲招呼,朱云笙又哪会舍不得一道菜。 “母后说得是!” 应了这一句,朱云笙便回过头去,大有深意看向宝钗,说道:“那我就成人之美吧!” “宝姐姐,劳烦你把这道生烤狍肉,给十三哥端过去!” 什么叫成人之美?说菜还是说人呢?宝钗觉得难为情,因为此刻甄琴几人都看着他。 公主为何不让我去送? 这个问题,同时在杨静婷和甄琴心中呐喊,唯有湘云对此没多大感觉。 虽是难为情,但这毕竟是公主所命,宝钗也只得起身上前,端着菜肴走向了朱景洪。 “来来来,放这儿放这儿……拿小刀给我把肉剔下来!” 见宝钗过来,朱景洪可是毫不客气,立马给她安排了任务。 真把自己当丫头了……宝钗虽心中不满,但还是接过了朱景洪递来的小刀,站在其身旁替他片起肉来。 虽已经开始干活儿,但宝钗亦不免觉得荒唐,自己这手提笔执棋抚琴做针线,但就是没想过给人剔肉吃。 看着眼前吃得正香的朱景洪,宝钗心中亦不免感慨,自己真是中了这人的邪,否则岂会心甘情愿做这事。 “十三弟,听说你要出宫去见洋人?”朱景渊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朱景洪要出行,旗手卫得安排仪仗戍卫,五城兵马司要负责沿途防务。 程序相对来说复杂,虽说有保密的原则在,但还是瞒不过朱景渊。 “这是奉爹的意思,去跟洋人接触接触!” 朱咸铭却没想到,自己人在这里有人都敢说假话,这小子是奉自己的意思?难道不是他死缠耐打磨出来的? “爹,好端端的,为何去跟洋人接触?”朱景渊感到格外不解。 “哪是我的意思,是老十三自己在折腾,一心说什么洋人好,还要跟人学习……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只听朱景渊笑着说道:“爹,十三弟做事,总是有其道理,儿子却觉得……他未必是瞎折腾!” 老实说,朱景渊说的话言不由衷,因为他从心底也认为朱景洪在瞎折腾。 为拉拢这位十三弟,他才说了这些违心之言。 “还是六哥了解我,咱们兄弟喝一杯!” 面对朱景渊释放的善意,朱景洪适时做出回应,始终给这位六哥以希望。 “十三弟,请!” 眼看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朱咸铭也没心思多问此事,便跟一旁的杨清音说起话来。 而朱景渊对面坐着的太子,见老六跟十三弟说得热闹,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十三弟,那些洋人……有什么可学的?我大明哪样不如他们?”朱景源开口问道。 他受的儒家正统教育,天朝上国的想法深入骨髓,自然不会赞同朱景洪的看法。 在这一点上,朱景源跟朱景渊难得想到一处,偏偏二人还是因立场不同,此刻互不相让争论起来。 以至于作为当事人的朱景洪,此刻跟个没事人一样吃肉。 “子曰,割不正不食……” “宝丫头你看看,这块肉你是斜着切的,这叫我怎么吃?” 没办法,两个哥哥对喷起来,朱景洪只能自己找乐子,于是便撩拨起身侧的宝钗。 “那十三爷还是自己来吧,人家帮你切肉……反倒帮出错处来了!”宝钗面带不满,却也显得娇俏可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宝钗仍旧细心切着,手上已经沾上了油渍,这是她以往不敢想象的。 朱景洪转过头来,看向宝钗道:“你看看……不过提醒你一下,谁说你错了!” “那我既帮了你,可有什么好处?” 朱景洪不由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我哥做事难免有不妥之处,十三爷这次去见洋人……可否对他宽容一些!” 宝钗试探着问,显然她没有十分把握,能让朱景洪答应请求。 显然宝钗明白,她跟朱景洪关系好是一回事,自家兄长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她对朱景洪的了解,在正事上极难讲情面。 “小事而已!” 朱景洪随口答了,紧接着问道:“对了,让你做的香囊,怎么现在还没音讯,你不会是忘了吧?” 宝钗当即解释:“谁忘了?只是今日娘娘盯得紧,公主那边事情多……这才耽搁了!” “说起来……倒还有件事要求您帮忙!” “何事?” “此番您出宫,帮我带些东西到家,可好?” “肉也切不好,香囊也没做,还求我办事……宝丫头,你欠我人情可还不清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朱景洪,宝钗平静答道:“依着十三爷的算法,那是算不清了……” 端起酒杯,朱景洪饮下一口之后,说道:“慢慢还嘛……总能还得清!” 当他二人言笑晏晏之际,对面站着的杨静婷跟甄琴,那真是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此之谓……爱极必伤也! (本章完) 311.第311章 阁楼上有火药 第311章 阁楼上有火药 腊月初十,下着小雪。 南城一处酒肆内,柳湘莲与友人告别后,便漫步往北走了去。 自从在修国公府被羞辱,到现在柳湘莲都没登台唱过戏,显然他还未从恶心中恢复过来。 可不唱戏就没收入,偏偏柳湘莲钱又大手大脚,所以今日他才找了朋友,想要谋个生计以解燃眉之急。 还别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帮人还真给介绍了活计。 任务也很简单,去南城某个青皮帮会里,拿回被这帮人夺走的地契。 事成之后,自有好处。 听起来简单,实操可就难了,但柳湘莲又不得不干,毕竟肚子是会饿的。 好在他武艺不差,应付三五个人不在话下,便有胆气接下此事。 “干脆现在就去摸摸情况……反正离此地也不远!”柳湘莲暗暗说道。 早办成早拿钱,柳湘莲已迫不及待了。 想到就做,柳湘莲往目的地赶了去,走路时却发现街道之上,巡逻差役比以往要多。 “莫非闹什么大盗?还是衙门那些人又要加收例钱?” 暗自想着这些事,柳湘莲混入了人潮。 可当他走上主街,却发现街口已被官兵封锁,百姓们被隔在街道两侧巷中。 见此情形,柳湘莲低声道别:“巡街的是县衙差役,封路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锦衣卫的人巡视……看来今日是有大人物出行!” 谁知道封路要多久,柳湘莲自不愿意久等,便往更为偏僻的地方去了,想到人少的地方越过封锁。 几息之后,柳湘莲爬上了一处阁楼的屋顶。 阁楼上视线良好,可以看清长街的情形,只见到远处有一车队靠近,仪仗卤簿招展如云。 “这该是何等大人物?” 柳湘莲正猜测间,却听阁楼内有人说话。 “今日,管叫他有来无回……” “几十斤火药,定能将姓朱的炸个稀烂!” “这小子自诩厉害,给明廷挣了脸面……咱们偏就要弄死他!” “据说就是因为这小子,指使锦衣卫的人……害死了咱们那么多兄弟!” 众人议论之时,却有人问道:“大哥……你是如何知道,这位爷今日会出行,又如何得知他会走这边!” 如果不是消息灵通,他们不可能提前一天埋伏,刺杀计划也就无法施展。 “这你就别管了,自会有人传讯……” 掀开瓦片,柳湘莲定睛一看,却见屋内有五六号人。 这些人装束虽如寻常百姓,但个个都有些悍勇之态,比街面上混的地痞还要难缠。 “朱景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听到这一句,柳湘莲心头一颤,他却没想到这帮人要谋害的,会是朱景洪这位十三爷。 难怪……难怪这么大排场,也只有这三位爷,出行会是这般排场。 暗自感慨之后,柳湘莲不免替朱景洪担心,毕竟这位也算救过他。 “我得去报官!”柳湘莲暗暗道。 然而他这一动,脚下瓦片碎了一块,发出声响顿时惊动了阁楼里的人。 “谁?” 见被发现,柳湘莲哪敢逗留,当即加快动作下楼。 待他落地之时,屋内几人已经冲出,看见柳湘莲立马下楼追来。 这帮人都拿着利器,而柳湘莲是空着手,劣势太大让他只能逃跑。 “追……一定要杀了他,否则今日必败!”领头汉子低声呵斥。 众人追逐之际,跑在前方的柳湘莲也没闲着,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大叫着,希望引来官差的注意。 可问题在于,他逃离方向与官差所在相反,且周围人流相对稀少,根本就没人注意得到。 几人跑出几十米后,眼看着身后几人越追越近,柳湘莲顺势操起旁边木棒,转身向身后便打了去。 顿时几人缠斗起来,对面几人悍不畏死,逼得柳湘莲不停后退。 柳湘莲着急,而对面的贼人却更着急,柳湘莲不死他们任务也就完了。 “前后包抄……不能放走他!”领头汉子怒吼道。 柳湘莲也意识到得逃走,于是他奋力挥出了几棍,而后撂下东西就往后跑去。 几人被他逼退,此刻再往前追时,二者距离便已经拉远。 “怕他什么?赶紧追……” “大哥,那人往东逃了,官差却在西边儿……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们几个去追,您回去点火!” 听了手下人建议,想到朱景洪车队已然靠近,领头的汉子便同意了这一要求。 于是几人分头行事,可当他们追出巷子时,却看见了让他们胆寒的一幕。 只见前方,已有十几张弩机等着,两边墙上还各站了七八号人,显然他们四人已被包围了。 “大人……就是他们,他们要谋害十三爷!”柳湘莲捂着肩膀说道。 刚才他没沿着巷子跑,而是凭着被摔伤的风险翻了墙,如今果然肩膀被摔伤。 陈云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前方,手已握到刀柄之上。 看向前方,陈云泰说道:“给伱们一个机会……只要愿意招供,就给你们生路!” 此刻他已是锦衣卫百户,堂堂的正六品武官。 到京不过三月他便连升两级,非但成了南城千户所的名人,在北镇抚司也有了些名气。 要知道,如今的陈云泰不过二十三岁,正是前程大好的年纪。 而这一切,陈云泰明白全赖朱景洪所赐。 今日他被李文钊安排来做先导,所以差事他都做得极为用心,街边两侧十丈范围,他都命人进行着地毯式搜索。 换句话说,即使没有柳湘莲发现,陈云泰会在朱景洪到来之前,把要使坏的这帮人揪出来。 “今日捉了这帮贼人……我于十三爷处,便又能露脸了!”陈云泰心中暗喜。 “弟兄们,拼了……” 今日来执行任务的,都是白莲教的死士,此刻哪会听锦衣卫的鬼话。 然而他们的血勇,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弩机发动之下,几十枝箭呼啸而出,直接把这帮人射成了刺猬。 校尉们上前检查时,柳湘莲来到陈云泰身边,说道:“大人……他们领头的没来,或许还在哪处阁楼!” 他的话音落下,检查尸首的校尉大声禀告:“大人……是白莲教的逆贼!” 听到又是这帮人,陈云泰顿时气急,暗骂哪儿都有这帮人。 “走……把漏网之鱼抓回来!” 一面命人往前搜索,陈云泰同时吩咐人去传信,提醒护送队伍增援同时严加戒备。 安排好一切事宜,陈云泰便与手下一道往前搜索。 正因亲力亲为不为艰险,他才能快速的服众。 否则以锦衣卫内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这个外来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这些人如挥臂使。 回头看向柳湘莲,陈云泰说道:“兄弟,你给我们带路吧!” (本章完) 312.第312章 晋身之阶 第312章 晋身之阶 再说长街另一头,朱景洪坐在宽敞的轿子里,正翘着二郎腿吃着橘子。 在他身旁位置上,坐着的却是英莲,此刻正替他理去橘子上的纤维,每一瓣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朱景洪吃得正香时,却听英莲说道:“十三爷,您还是少吃点儿吧!” 目光扫向英莲,朱景洪面带不愉道:“怎么……让你剥个橘子,你还不乐意了?” 英莲摇头道:“不是……来时宝姑娘说过,这橘子吃多了要上火,交代我说少给您吃!” 坐正了身子,拍去手上的碎东西,朱景洪扶着英莲肩膀,问道:“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英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十三爷,宝姐姐也是替您着想嘛!” “伱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却见英莲一本正经答道:“十三爷莫非忘了,宝姑娘是奴婢师傅,怎么能叫胳膊肘往外拐!” “真是翅膀硬了,如今竟敢顶嘴了……” 言罢,朱景洪便将英莲揽入怀中,正当他要干坏事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禀告声。 “十三爷,锦衣卫李文钊来报!” 松开英莲,朱景洪吩咐道:“让他过来!” “是!” 几息之后,李文钊出现在轿子外,跟着前行的同时禀告道:“十三爷……前方发现有白莲逆贼,准备好了火药欲对您不利,还请十三爷绕道回避……” 一听又有人要刺杀自己,朱景洪只觉得满心苦涩。 这些白莲逆贼,为何偏跟他杠上了…… 吩咐停轿之后,朱景洪徐徐道:“李文钊……” 听到朱景洪语气不大好,李文钊连忙答道:“臣在!” “你来京城专职清剿白莲逆贼,上次捉拿声势浩大,却差点儿把事情办砸了……” “今日又遇上这样的事,这已是我第三次遇刺,可见白莲逆贼越剿越猖狂,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说法?” 从朱景洪语气中,李文钊感受到了即将爆发的怒火,这让他可是胆战心惊。 若以这个理由上报皇帝,他这个副千户也就别干了。 “十三爷……是臣失职!”李文钊憋出了这一句。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心底却觉得委屈,认为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白莲教传承逾千年,大明剿了三百来年都没剿干净,他李文钊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 “赶紧查去……”朱景洪斥道。 “是!” 待李文钊离开,朱景洪又吩咐道:“先停下,给王杰传话,让他们另找一条路!” “是!” 于是乎,整个队伍停了下来,在侍卫百户王杰协调之下,朱景洪轿子周围二十丈内,所有闲杂人都被清空了。 很快,一份新的路线设定完成,可朱景洪却没下令启程,他在等锦衣卫那边的结果。 如果抓不住贼人,为安全起见他或许要打道回府,这样既为他好也为其他人好。 毕竟他若出了事,又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且说陈云泰这边,他与柳湘莲返回了原处,却没见到领头的白莲教贼。 “莫非是逃了?” 柳湘莲话音落下,便听陈云泰呵斥道:“给我搜!” 一行几十号人迅速撒开,围绕着阁楼四周搜索。 附近的兵卒也都赶来,将这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人要逃出去基本不可能。 白莲教的汉子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已抱有必死之念,打算多拉几个朝廷鹰犬垫背。 此刻的他,就藏在一处房屋二楼,盯着锦衣卫和官兵逐渐靠近。 然而,因为他本人的紧张,在进屋时忘了关好门,便被陈云泰发现了踪迹。 此番朱景洪出行,除了沿途民居要清空,所有门窗都要关闭。 当下周围都关得好好的,唯有一处门大开着,便显得格格不入了些,被发现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虽已确定贼人踪迹,但陈云泰却没有声张,而是命手下人不再靠近,将贼人藏身之所围了起来。 只听陈云泰吩咐道:“贼人有火药,去调些水车来,打湿火药他就没法逞凶了!” 直接硬上的话,很容易造成伤亡,惹出事端他也不好过,所以陈云泰必须完美处置此事。 “大人……何必那般麻烦,我悄悄摸上去看看!” 听到柳湘莲请缨,陈云泰面露怀疑:“你……能行吗?” 柳湘莲答道:“一对一……我还没怕过谁!” 对自己的武艺,他还是有几分自信,此刻才敢主动提出搏一把。 相比于追回地契,若真能手刃贼人,那好处可就太多了。 “好……你去试试!” 楼上窗户都关着,调水车来也很难起到作用,所以陈云泰才同意他去试。 事情办成固然好,办不成火药炸了,也死柳湘莲一人而已,相对来说他也好交代。 “大人借我弩机,再给我一柄短刀,同时在东面跟他交涉,我从西面墙根爬上去!” 听柳湘莲思绪缜密,陈云泰更安心了许多,于是便依着他的要求下了令。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重重围困,插翅难逃……只要你自己出来,本官可以留你一命!” 白莲教的汉子得知暴露,此刻也不再隐迹藏形,高声喊道:“朝廷的狗,有本事就来抓你爷爷!” “老子不怕死,只要能拉几个垫背的,你爷爷就不亏了!” 这边陈云泰与此人对喷,而柳湘莲蹑手蹑脚爬上了二楼,拿出短刀将窗户纸开了个洞。 透过小洞,柳湘莲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只见领头那汉子正看向前方,怀里抱着木桶手中拿着火折子,桶的一侧上有引线。 想要不引燃火药,得从火折子上入手,最好是一箭射中他手臂……柳湘莲暗暗想道。 仔细观察了窗户,发现门扇是虚掩着的,柳湘莲便已拿定了主意。 只见他将小心窗户纸撕开,露出了更大的观察面积,而后柳湘莲便将弩机端了起来。 作为没落武勋子弟,柳湘莲对弩机并不陌生,此刻他已通过望山瞄准那人手臂。 深吸一口气,柳湘莲扣动了悬刀,一支利箭飞速射出,却是射偏在目标手臂上。 吃痛之下,那人一个没捏稳,火折子便掉在了地上。 当他第一反应转身,想看看是何情况时,柳湘莲已推开了窗户,拿着短刀杀了进去。 他必须抓紧时间,乘对方捡起火折子前将其制服。 白莲教这人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他没理会冲进来的柳湘莲,而是忍着剧痛俯身去捡火折子。 然而柳湘莲抬手又是一箭,好巧不巧正中那人腚上,条件反射下逼其立马直起了身子。 也就是在这时,柳湘莲持刀贴近,一刀便将这人踹翻到一旁。 紧接着他抱起地上火药桶,顺势往楼梯口扔了去,这才彻底排除了危险。 “快来人帮忙!”柳湘莲大吼了一声。 (本章完) 313.第313章 擦脚布和护心袄 第313章 擦脚布和护心袄 长街之上,朱景洪所处周围,此刻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锦衣卫的消息。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刻钟,才见李文钊领着陈云泰,后面跟着柳湘莲一起过来。 危机已被解除,人已全部被拿下,李文钊担心朱景洪会问情况,所以才把柳湘莲也带了过来。 经过重重岗哨位,他们一行在距轿子三丈位置停下,唯有李文钊一人得以继续向前。 和恭顺站着的陈云泰不同,柳湘莲此刻微低着头左右望着,便见到朱景洪戍卫是真的夸张。 外面重重防护且不说,就在他轿子周围一圈,便有几十名重甲持盾卫士,宛如铁桶把朱景洪围在中间。 几息之后,李文钊从里层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柳湘莲便猜测这位定是挨骂了。 “十三爷叫你们过去!” 所谓的你们,便是指陈云泰和柳湘莲,他二人此刻岂敢怠慢。 随着李文钊的带领,陈云泰二人出现在轿子前,此刻轿帘已被宦官从两边拉开,而英莲则跪坐在朱景洪身前。 “参见十三爷!” 学着陈云泰的样子,柳湘莲也跟着跪了下去,对朱景洪他也是敬畏交加。 “柳湘莲,咱们又见面了!” 柳湘莲却没想到,十三爷还会记得自己这小人物,于是低着头答道:“能面见十三爷,是小人的荣幸!” “听说今天,是你发现的贼人?” 一般来说,今日贼人被拿下,李文钊会把功劳揽给自己,毕竟他才是行动负责人。 然而朱景洪多问了几句,他就只得把情况细细讲明,并不敢有丝毫的欺瞒。 所以朱景洪才知,今日是柳湘莲发现的贼人,然后由陈云泰现场指挥捉拿。 “小人今日正好路过,不经意间窥得贼人密谋,然后便跟这位陈大人禀告!” 听完柳湘莲的回答,朱景洪又问道:“还是伱独自提刀,不避安危潜入二楼,将贼人给拿下了?” “小人幸不辱命!” 端坐于轿子里,朱景洪问道:“若火药被点燃,你便落得个尸骨无存,何故要亲自上去?” “十三爷于小人有恩,得知贼人欲害十三爷,小人岂能坐视……便是粉身碎骨,小人也不让他们害了十三爷!” 听到柳湘莲这冠冕堂皇的话,朱景洪却是不大相信的,他并不觉得侯家那次,自己对此人有多大恩情。 事实上,他有这种想法并不稀奇,每个在高位上待久了的人,都会觉得献殷勤的人别有用心。 就在李文钊以为,这个柳姓少年要受赏时,却听朱景洪说道:“我于你有恩,今天你救了我,如此说来……你我之间便两清了?” 两清得意思便是,今日之事柳湘莲就当白干。 朱景洪这番话虽让人意外,可严格论起来一点儿问题没有,毕竟报恩之后确实两清了。 柳湘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小人将始终铭记十三爷恩情!” 他的这番话,让朱景洪越发的满意,暗道此人有勇有谋,确实可以收到麾下。 “那好……你可以走了!”朱景洪淡定道。 听到就这样让自己离开,柳湘莲心中不免感到失落,但此刻他也不敢拂逆朱景洪的话。 “是……小人告退!” 看着柳湘莲离开,李文钊二人瞪大眼睛,就真让人这样走了? 在他二人心目中,朱景洪一向赏罚分明,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今天可完全没体现出来。 当然了,此刻他二人根本没心思多想,因为朱景洪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是白莲教逆贼作乱?” “是!”李文钊勾着腰回答。 “我出宫之事,极少有人知晓,白莲教的人是如何得知?还能提前埋伏于此?” 这个问题,李文钊当然答不上来。 “京城的白莲教逆贼,由你专职负责清查,圣寿节时剿了一大批,这才多久又冒了出来……若是传出去了,你的功绩如何评说?” 圣寿节剿贼虽有意外,咱总体来是任务圆满成功,李文钊在锦衣卫内露了大脸,还受到了皇帝的褒奖。 不出意外,只要京城四个千户所正职出缺,他李文钊便会立刻被扶正。 可如今,距离圣寿节过去才一个来月,就出现白莲教贼谋刺皇子,且是以当街点火药的极端方式。 这样的事一旦传开,对李文钊剿贼实效将是极大打击,此前所谓的功劳自会被冲淡。 “是臣失职……” 李文钊已被pua到无可辩解,只能低头认错认罚。 “这件事不要声张,但下去之后一定要严查!”朱景洪语气严肃。 “是……臣定不辱命!” “无论中间查到了谁,都要向我禀告,你若欺瞒……我一定严惩不贷!” 显然,朱景洪疑心病犯了,他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可能跟自己兄弟们有关。 正因为可能牵扯到自己兄弟,他才如此严厉吩咐李文钊,为的就是得到一个清楚的答案。 当然了,事实是他想多了,今日只是白莲教的复仇行动。 “臣定会严加查证!” 吩咐了李文钊,朱景洪又嘉奖了陈云泰,然后他才命队伍启程。 轿子重新摇动起来,朱景洪本人还在思索这件事,却瞥见英莲神色有些不对劲。 “丫头,你不舒服?” 见英莲摇头,朱景洪又问道:“那你为何这幅样子?” 英莲微微抬头,说道:“十三爷,你刚才好凶!” 无论朱景洪平日多么和善,他都是堂堂皇子亲王,巨大的身份落差会让绝大多数人仰望。 这也意味着,当他真的露出的獠牙利爪,哪怕只是剔牙都是吓到许多人。 “吓到你了?”朱景洪面带笑容。 英莲果真点了点头,如她这般的老实丫头已然不多了。 “那今天晚上,我好生安慰你!” 眼见朱景洪又说笑了,英莲心中忐忑才真正消散,这才是她熟悉的十三爷。 “十三爷,那个姓柳的人,您真就不赏他点儿什么?” 显然在英莲看来,或者说在当下大多数人看来,朱景洪与柳湘莲并未两清。 无论怎么说,柳湘莲今天实打实救了他,朱景洪不给点儿赏赐着实说不过去。 “以往也没见您……” “没见我如何?”朱景洪笑问。 “也没见您这般小气!” 听得此言,朱景洪哈哈一下,随即冲轿子外吩咐道:“邓安……派几个机灵点儿的人,去跟着柳湘莲看他是何等反应,若有怨怼之言便来报我!” 如果柳湘莲有怨怼,那说明此人今天救他,着实包含着功利性,那么即使要用也得防着。 没错,无论柳湘莲是何反应,朱景洪都会提携他一番,关键在于把他摆在什么位置。 是擦脚布还是护心袄,全看柳湘莲接下来的反应。 (本章完) 314.第314章 薛蟠的外援 第314章 薛蟠的外援 巷子口,薛蟠及贾琏等人,此刻正眉恭目顺站着。 按照提前的通知,一刻之前朱景洪就该到了,然而到现在街上都没人。 倒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已提前把街道清了场,让周围都显得静悄悄的。 站了这么久,薛蟠也觉得有些累,可他偏还不敢离开。 “琏二哥,劳烦你跟我受累了!”薛蟠回头看向贾琏。 贾琏平和笑道:“蟠兄弟,你我之间哪需说这些!” 他俩人低声闲聊着,站在后面的贾蓉跟贾芸,却又有各不相同的心情。 贾蓉也已成了候补龙禁卫,总算有了官面身份,今日便是跟贾琏一起来见“世面”。 至于贾芸,他已心中再度复盘,希望自己的准备万无一失,等会儿在关键时候露脸。 可以说,在场除了薛蟠之外,每个人都有极强事业心,跟原本“历史”已有极大不同。 就在众人苦等之时,却听前方传来连串马蹄声,让薛蟠几人顿时严阵以待。 却见来的是几名侍卫,为首一人乃是龙禁卫的装束,凭此便知朱景洪离此不远了。 随着来人靠近,贾琏便认出了来的是陆育新,他俩私下也算有些交情。 靠近之后,陆育新翻身下马,跟他一起来的是旗手卫的士兵。 “陆兄,你怎么先来了?”贾琏迎了上去。 把马匹缰绳交给随行士兵,陆育新紧了紧手上护腕,而后答道:“十三爷就快到了,我先来替他探探路!” 贾琏笑着说道:“这差事落伱手上,可见陆兄深得十三爷看重,往后前途无量啊!” 虽是国公府嫡子,贾琏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方面是他本性随和,另一方面是他认可陆育新这朋友。 “贾兄过誉了,我不过是给十三爷跑个腿!” “陆兄过谦了……” 说完贾琏转过身,对原地站着的薛蟠介绍道:“蟠兄弟,这位是龙禁卫的陆兄弟,家里也是金陵应天府!” 听到介绍,薛蟠心中满是苦涩,他当然忘不了陆育新。 半年前在应天,他与冯渊争夺英莲时,就跟陆育新打过交道,当街打起来时他差点被侍卫杀掉。 虽然相识,此刻薛蟠便装作没听见,抱拳行礼道:“见过陆兄!” 陆育新也认得薛蟠,既然对方都装不认识,他当做是初次见面。 紧接着,贾琏又跟贾蓉介绍了陆育新,并点出自己叔侄二人,也已是候补龙禁卫的情况。 陆育新望着来路,说道:“你们早些过了考核,你我便能一起当差了!” 勋贵子弟入龙禁卫是过关考核,达到相应要求就能入选,他们剩下的名额才给武将子弟们竞争。 后者入选那叫卷得一个厉害,平均比例接近百里挑一,非得有真本事才行。 如陆育新这般,家中只是正六品指挥佥事,刚好过参选龙禁卫的标准,能入选绝对称得上卷王。 “往后,还得靠陆兄多提点!” “贾兄弟言重了,我人微言轻的,往后还得多靠您照拂!” 这种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说起来就等于没完,时间也就过得快了些。 当听到隐约有鼓声传来,陆育新提醒道:“十三爷来了!” 众人哪敢怠慢,一个个全都肃然站立,以迎候朱景洪的到来。 大约几分钟后,朱景洪出行的仪仗先行出现,然后便是大队人马到场,把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景洪的轿子落下时,薛蟠几人已提前跪迎。 帘子被掀开,朱景洪徐徐走了出来。 只见他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红色四团龙云纹圆领袍,这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常服装束。 “叩见十三爷!”薛蟠几人叩首。 “嗯……起来吧!”朱景洪淡定答道,目光却看向了巷子里。 巷子并不长,此刻两边各站了几十名卫士,两侧几个院子也有侍卫守着,近百号洋人住所此刻鸦雀无声。 “十三爷,您要的人都在里面!”薛蟠上前指引。 在侍卫簇拥之下,朱景洪徐徐往里走去,随口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薛蟠答道:“回禀十三爷,原本到京一百零五人,这段时间病死了两个,还有七人觉得熬不住走了,现在还剩九十六人!”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身问道:“熬不住?什么意思?” “小人虽以重金聘他们来,但还告诉了他们……是朝廷要重用他们!” “这几个月过去……十三爷并未召见,有人便以为是朝廷不用,所以这才走了!” 这话朱景洪听明白了,显然走的这几号人,乃是因“怀才不遇”而愤然出走。 如此说来,走的几人或许有真本事,留下来的倒更可能是为混好处。 紧接着朱景洪问道:“走的那几个人,都有什么特长?” “这……” 这一句话,就把薛蟠给问住了,他哪会想到朱景洪会关心走了的人。 “嗯?” 薛蟠答不上来,便回头望向了贾芸,后者此刻被隔绝在核心圈外,跟贾琏二人站在一起。 “十三爷,此间事宜……小人专门委派了人来负责,他应该知道详细情况!”一边说着,薛蟠后背不停冒出冷汗。 “叫他过来!”朱景洪沉声道。 抬袖擦了擦额头汗渍,薛蟠转身喊道:“贤侄……赶紧过来,十三爷要问话!” 听到薛蟠这话,贾芸暗叹机会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暗中给自己鼓劲儿后,贾芸迈步走向了朱景洪。 “小人贾芸……参见十三爷!” 看着恭敬跪在眼前的青年,朱景洪略微感到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此人。 虽未看过红楼原著,但看过电视剧的他还是知道,这贾芸算是红楼中难得的好人。 当然了,电视剧也只是电视剧,眼下可是真正的现实,朱景洪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起来回话!” “谢十三爷!”贾芸小心站起来,勾着腰不敢与朱景洪对视。 “薛蟠说有七个人熬不住走了,这些人都各自有何特长?” 巷子里的事,从始至终都是贾芸负责,主事以来他方方面面都很清楚,面对问话此刻自是成竹在胸。 “回禀十三爷,有三人会造火枪,有两人擅长造火炮,另有两人……喜欢画船,想来是会造船!” 枪炮战船,未来扩张的重中之重,如果这几个真有本事,朱景洪便会尽全力把他们找回来。 当然了,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便是考察留下的九十多人。 迈步继续往巷内走去,朱景洪问道:“剩下的这些人,各都有何本事?” 贾芸正想答话,却被跟上去的薛蟠抢了先。 “回十三爷,剩下的这些人造枪造炮,造战船练水兵的都有,为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小人还专门跑了一趟吕宋!” 薛蟠这话,不免有邀功之意,但朱景洪并不反感,毕竟人家正儿八经是替他打工。 只听朱景洪又问道:“这些人,都来自那些国家?会造枪的有多少?造炮的有多少?” 这些薛蟠是做过功课的,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详细数据他一时记混了,以至于连答都不敢乱答,只能把目光扫向贾芸。 (本章完) 315.第315章 贾芸:定不负十三爷重托 第315章 贾芸:定不负十三爷重托 贾芸只得上前,给朱景洪详细介绍情况。 根据介绍,薛蟠找来的这帮洋人,西班牙人有三十多人,然后英国人有二十来人,法国人有二十来人,剩下零零碎碎各国都有。 人数虽多,却难保其中没有滥竽充数之辈,毕竟薛蟠开出了极高的工资,为了钱洋人一样啥都干得出来。 听着贾芸的介绍,朱景洪进了一处空院子,此处已设好了他的王座。 待他落座之后,朱景洪便吩咐道:“先叫西班牙人过来,我要一个一个问话!” 今日出行他从礼部带了翻译,而且薛蟠自己也找了翻译,所以双方交流不会有障碍。 每个人朱景洪都要问话,他要掌握最真实最细致的情况,才能根据实情向皇帝交出答卷。 他们这边正在问话,而另一头的荣国府内,贾家几个当家人也聚在一起。 贾琏和贾蓉,代表宁荣二府的未来,他们俩跟着去见朱景洪,家中长辈自是关心此事,所以此刻正谈论着。 “这些洋人,狂慢无礼,十三爷看得起这帮人,可真是奇也怪哉!”贾赦捋须说道。 “这位爷的心思,我们凡人哪猜得明白!” 贾珍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在恭维,事实上却是在阴阳朱景洪,显然此前被逼退婚一事,在他心里仍旧耿耿于怀。 这时贾政说道:“十三爷年轻,喜好些新奇事物,倒也不足为奇!” 说这话时,贾政想到了自己年轻时,也同样喜欢标新立异,对新鲜事物充满着好奇。 只是年长之后,承担起了家族的责任,他才内敛成了现在这样子。 沉默几息之后,贾赦说道:“琏儿和蓉儿已是龙禁卫候补,要争取让他们早些过关,琏儿这边有我盯着……珍儿你也得盯死自己儿子!” “侄儿明白!”贾珍连忙答话。 “今天十三爷出宫,他们两个过去侍奉,这是对的……” 放下茶杯,贾赦接着说道:“若有十三爷提携,他二人补入龙禁卫后,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贾赦话音落下,客厅内沉默了好一阵,才听贾珍问道:“二叔……听说前些日子,秦家那位已下狱了?” 贾珍提到的“秦家那位”,便是指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 同为工部官员,提及此事贾政不由感慨:“三天前下的狱!” 听到这话,贾珍笑容更甚,说道:“这可真是报应!”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还得落到朱景洪身上。 此前他出宫到了王府,发现大门已悬挂“襄王府”匾额,还让此事被皇帝知晓了。 在封王圣旨未下之前,王府可以修匾额可以做,甚至可以将做好的匾放到王府,但唯独不能将之公然悬挂。 一旦挂出来,将皇帝置于何处?将圣旨又该置于何处? 官员们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切只是因为工人们不晓事,自作主张把匾挂了上去。 即使工人们不知道,正常来说监工也明白其中厉害,看到之后一定命人取下匾额。 可不凑巧的是,朱景洪去的那天刚挂上匾,根本没给监工及工部礼部等官员反应时间。 消息一被皇帝知晓,便立刻命东厂进行严查,最终案情被破好一批人已被下狱。 负责制造、运送和安装的人,一共有四十八人已被下狱,并已大不敬之罪判了斩立决,并已于半个月前被处死。 然而事情还没完,朱景洪受封“襄王”只在礼部知道,消息泄露定然与礼部有关。 在东厂深挖之下,礼部三名主事被定大不敬之罪,只是给了他们一点儿体面,允许其在东厂大狱中白绫自尽。 与此同时,礼部负责制诏的一名员外郎被罢官抄家流放,一名郎中被罢官抄家遣返原籍。 除了这些中层官员被处罚,整个礼部亦被皇帝下旨申饬,并全员罚俸三个月。 礼部被处罚了,负责营建王府的工部,自然也逃不了监督不严之罪。 恰好,秦业便是工部营缮司郎中,先是他手下的员外郎和主事被查,而他也于三日之前被东厂收监。 事实上,事情到了秦业这一级,他本人其实责任已经不大。 毕竟由着他主管的营缮项目很多,具体是由下面属官负责,他只起到监督协调作用。 但皇帝气不过,不许结案那就得查,所以才会不断扩大牵连范围。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圣旨这样严肃的事情,朱咸铭绝不允许有人隐满,所以这次他要杀鸡给猴看。 不出意外,接下来整个工部也会被申饬,罚俸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珍儿,话不能这样说,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贾政面带不满提醒。 贾珍却不改口,而是据理力争道:“二叔……他们订了亲又悔婚,难道就是君子所为?” 这话一出,还真叫贾政无话可说,以直报怨本就是圣人教诲。 贾家这边相谈不欢时,另一头朱景洪问话已开始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里面滥竽充数的人不少。 这些人为了骗银子,个个宣扬自己有本书,会造枪造炮各种本事,但朱景洪从专业性角度多问了几句,多数人就都得哑口无言了。 例如说会造船的,朱景洪只是让其报出船只大小,才让其报出载重量后,利用浮力公式粗略一估,就知道这人是瞎扯淡。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剩下的九十六人之中,最终只留下了五十二人,滥竽充数者被朱景洪命人送进了诏狱。 “薛蟠……” “小人在!” “剩下的人,你继续照顾着,要不了多久圣上会有旨意!” “是……小人必当竭尽全力!”薛蟠恭敬答道,庆兴今天这一关总算过了。 刚才发现那么多滥竽充数之辈,让薛蟠处于极端忐忑中,生怕朱景洪怪罪他没把差事干好。 此刻朱景洪语气平和,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这自然让他感到庆幸。 “贾芸!”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听到朱景洪召唤贾芸心中大喜,连忙上前道:“小人在!” “你做事还算妥当,此地的具体事宜……还是由伱来管理维持,不要让人再离开了!”朱景洪吩咐道。 这番话,等于直接给贾芸派差,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机遇。 换个角度来看,他贾芸便是替朱景洪做事,有这招牌可不光是面子光鲜,实打实的好处更是无可估量。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的机会贾芸岂能不抓住。 只见他跪伏于地,叩首参拜道:“请十三爷放心……小人即便死了,也绝不辜负十三爷重托!” 类似表决心的话,朱景洪已不知听过多少次,此刻他已没多大感觉。 “好生做事吧!”朱景洪淡然道。 (本章完) 316.第316章 双丰收 第316章 双丰收 “二奶奶,二爷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禀告声,正跟平儿说笑的王熙凤便嘀咕道:“今天怎么回得这般早?” “倒也着实奇怪,以往二爷跟薛大爷出去,哪次不得玩够了才回来!” 说完这句,平儿给出判断:“依我看呐,二爷如今是真转性了,自打补充了差事就更上进了!” 贾琏的变化,王熙凤自是看在眼中,她心里也是高兴无比,只是面子上没表现出来。 “他能转性,我看非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王熙凤话音才落,贾琏便走进了屋子,顺手取下了头戴的幞头帽。 平儿上前接过帽子,放到一旁柜子里后拿起拂尘,便替贾琏清理起身上雪,同时吩咐人端来热茶。 “哟……二爷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去哪个相好的那里坐坐?”王熙凤面带浅笑。 张开双臂,任由平儿出手打整,贾琏笑道:“凤丫头,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除了你谁还能入我的眼!” “是吗?我看着府上啊,可有不少人入过伱眼,就更别说外边儿了!” 自己已经很少出去鬼混,改正这么多妻子还这般讥讽,贾琏心里顿时不乐意了。 冷哼了一声,顺势走到一旁坐下,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眼看他脸色变了,王熙凤觉得自己过了,连忙起身告饶道:“二爷生我气了?我一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你别跟我置气啊!” 这时林红玉端了茶盏进来,王熙凤便在其手中接过茶杯,面带笑容走到了贾琏面前。 “二爷,您就别生气了,往后我不胡说了!” 眼看王熙凤给的台阶够高,贾琏心中不满这才消散,而后从其手中接过了茶杯。 这时平儿插话道:“二爷喝了茶,这件事可就算揭过了!” “哼哼,今天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再犯……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说完这话,贾琏冷哼了几声,心里感到格外的畅快,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回到椅子上落座,王熙凤便问道:“今日你不是说,要在十三爷跟前露脸,为何这般早就回来了?” “可别提此事了,我跟蓉儿去了薛家那边,从开始见礼之后……连接近十三爷都没成!” “还是十三爷走的时候,有陆兄帮忙引见……我俩才跟十三爷说了几句,才让他知道我俩已是龙禁卫候补!” 王熙凤撇了撇嘴,说道:“如此说来,是你们热脸贴人冷屁股了!” 话虽然不好听,但也说的就是事实,贾琏亦是无从反驳。 于是贾琏转移了话题,说道:“要说今日最露脸的,还属后廊上的芸儿!”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熙凤对贾芸已很熟悉,便问道:“什么意思?” “芸儿替薛家办事,对那些洋人的事了如指掌,今日十三爷问话时,薛大傻子屁都不知道,还是芸儿替他解了围!” “方才十三爷离开,还专门给芸儿派了差事,如今他可算是十三爷的门人了!” 贾琏最后这一句,可没有半分说笑的意味,现今贾芸确实已不可同日而语。 王熙凤不免感慨道:“芸儿这孩子,本就机灵得很,如今……他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是啊……所以说人的命,真的是说不清楚,老话才说世事无常!”贾琏亦不免感慨。 然而他们的这番对话,也传进了屋内侍奉的林红玉耳中,这让她是既高兴又感到担心。 高兴贾芸有出头之日,担心得却是往后双方身份有鸿沟,彼此没有再携手的机会。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般微妙且难以捉摸。 再说贾芸这边,当朱景洪回宫之后,他可没有放松的架势,而是在巷子里继续忙碌起来。 他要搞清每个洋人的特长,并按照其特长进行分组,同时还要督促他们进行“研究”事宜。 事无巨细,都暂时由贾芸来主持,让他比以前更累却也更满足。 当太阳西斜时,贾芸才从巷子离开,顶着大雪骑马往家里赶去。 以往他都是步行赶路,今日朱景洪赏了他一匹马,以表示对他的看重。 毫无疑问,贾芸此刻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以至于此刻寒冷刺骨的雪,在他眼里都是飘摇跳跃的美景。 一路来到北城,在他靠近自家小院时,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倪二。 “芸二爷……今天怎么骑马了?” 倪二这江湖中人,眼睛那叫一尖,很容易看出这马不简单,于是他快步靠近后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马……倒像是军中战马,市面上可难得一见,二爷是如此得来的?”倪二好奇问道。 贾芸笑着答道:“是一位贵人赏的!” 虽已是替朱景洪做事,但贾芸一直奉行低调的原则,所以他才没说出来显摆。 “如今你是替薛家做事,想来这好马……也是薛家人给的吧!” 面对倪二的猜测,贾芸笑而不语,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好马……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只是要把它给养好可不容易!” “二哥还懂养马?”贾芸好奇问道。 “我什么没干过,啥都略懂一些!” “那往后……我可得多向二哥请教!” 倪二爽朗一笑,说道:“小事而已,走……我请你喝酒去!” 他俩说要喝酒已几次了,却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倪二提起,贾芸自然点头应下。 回到家中,拴好马匹,拜别了母亲,贾芸便与倪二去了酒肆。 上菜间隙,贾芸突然问道:“二哥……你可知道,京城里洋人有多少?他们在哪些地方出没?” 京城地面上的事,倪二绝对称得上万事通,听到这问题便侃侃而谈起来。 朱景洪对洋人感兴趣,贾芸自然也要多了解一些,而且他接下来还打算要去多接触这些人。 若是能从其中,找到朱景洪需要的人才,他才能更得这位的赏识。 没有什么途径,能比得到贵人赏识,有更快的晋身之路。 “洋人的话,京城里说多不多,说少倒也不少……西城那边好像就有!” “你细细与我说说!” 接下来二人便是一番畅谈,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天都黑了他俩才回到家中。 贾芸回得虽晚,家中母亲却一直亮灯等着,直到儿子安全回来才歇下。 “芸儿,今天二奶奶院里的小红姑娘来了,专程送了一套衣服过来,说是答谢你……上次帮她遮掩了什么事!” 听到母亲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贾芸应声之后往床上一瞧,果然看见有一叠好的蓝色袍子。 袍子用料上佳,少说也要十两银子,这钱定是林红玉自己私房所出,足可见她对贾芸的心意。 拿起袍子,贾芸突然觉得,自己一生也挺幸运。 毕竟,事业爱情双丰收,本就是极难之事。 (本章完) 317.第317章 北静王的烦恼 第317章 北静王的烦恼 腊月十五,神都以东三十里处,一队人马正往京城方向赶路。 队伍前方是仪仗,随行还有上百侍卫跟随从,前后一共有二十多辆马车。 且观其仪仗等级,绝非寻常官员可以享受,非得一二品朝中大员才有此资格。 而在其仪仗和旗帜上,已点名了队伍主人的身份,只因上面都写着“北静”字样。 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内,北静王水溶正襟危坐,心中已是归心似箭。 此番他奉旨北上已有半年,远在苦寒之地办差,自是思念神都的一切人和事。 好在此番不辱使命,皇帝交办的几件差事都办成了,今日到京进宫交旨之后,便可回府与家人团聚。 虽已承袭郡王,但水溶如今也不过二十岁,仍有一些未消散的少年心性。 正当他憧憬着,回府与一众娇妻美妾团聚,听着孩子喊父王时,外面传来了亲随的声音。 “王爷,东宫的张公公来了!” 东宫的张公公,水溶自然明白是谁,这位说是太子的化身也不为过。 虽然对方只是一太监,水溶此刻也不敢有半分怠慢,立刻下令停下同时下了马车。 只见马车之外,东宫总管太监张新,带着几名小宦官并十几名侍卫,已经等候在官道一侧。 “张公公,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太子殿下一向可好?”水溶连忙迎上前去。 只见张新面露浅笑,双手搭于身前极为淡定答道:“殿下近来都好,得知王爷回来,特命奴才前来相迎!” 太子国之储君,命人出城来迎他这小小郡王,这样的礼遇未免太过了些。 这让水溶格外的惶恐,生怕自己卷入夺嫡之争斗,上一辈人的惨烈遭遇,让他是真不想再卷进去。 “小王岂敢受太子如此礼遇,实在是惶恐难安!”水溶说得有些直白,也算间接表明了态度。 “太子爷说,北静王一脉乃国之柱石,如今又办妥了皇差,自是该多加褒奖才是!” 听到张新侃侃而谈,水溶脸上虽挂着笑容,但其实心里已经哭起来了。 太子和睿王,无论被谁纠缠上,在他看来都是巨大的麻烦,而且是甩都甩不掉那种。 此刻水溶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出来瞎折腾,老老实实在王府混吃等死不就行了。 但这话也只是想想,真如果混吃等死的话,他这王府也就该败了,要不了几代就得除爵为民。 接下来,水溶听张新说了一大堆废话,他本人也得不时接上两句,才不至于让场面冷下来。 大概几分钟后,张新终于说到了重点。 “听说王爷此番北上,在北边儿各部盟藩属之中,淘得了一批好马?” 这倒确有其事,让水溶好奇的是,太子怎会关注这件事,还是说眼前这太监有想法。 “是买了几匹好马,张公公莫非缺马骑?到时我送一匹给你便是!” 这话当然是试探,如果是张新这太监要好处,水溶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会随便给他一匹马。 张新当即解释道:“不是奴才要,而是太子爷喜欢,所以特命老奴前来……请王爷匀上两匹!” 从答应给朱景洪寻好马之后,朱景源专门让人张罗此事,近两日才得知水溶弄了一批好马。 为防老六先下手,朱景源才命人出城来迎,为的就是把马儿弄到手。 他却没有想到,老六早好些天就下手了,连给北静王妃的礼都送了。 但好巧不巧,北静王妃虽同意了此事,却忘了跟丈夫传讯,导致水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换句话说,水溶一心远离夺嫡之争,却不知此刻已同时被太子睿王盯上,而且成了这二位角力的核心。 此刻,水溶完全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反而笑着对张新说道:“此事简单,太子殿下既看得上,几日后我自当送上门去!” 太子专门派了人来,水溶即使再爱这一批马,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显然张新也觉得该如此,于是他颇为疑惑问道:“几日后?” 太子爷要的东西,你还要等几日后才给?这叫什么意思? 生怕张新误会,水溶连忙解释:“那批马要精心照料,所有没跟着大队前行,所以得过两天才到!” “哦……” 听得出来,张新有些失望,他预想中现在就得把马带回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望张公公替我向太子解释一番!” 说到这里,水溶向随从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便拿出了银票,而后塞给了张新身后的小宦官。 “这……”张新面露不解,显然是在装糊涂。 无需水溶解释,其随从便答道:“公公们一路辛劳,这点儿钱路上买茶喝!” “这怎么好意思?”张新看向水溶。 “张公公不必推辞,向太子爷解释之事……可得劳烦伱!” “小事……小事而已!” 张新满口答应,接下来又是一番闲扯后,他才带着手下人一帮人离开。 目送其离开后,水溶才返回了马车上,脸上却是一片愁容。 他可不是因为那几匹马,而是担心自己卷入漩涡,那可就真是祸福难料了。 “王爷,是否启程了?再晚可就没法儿进宫了!” 听到亲随的提醒,水溶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下令队伍继续往前。 什么事都可以耽搁,唯独今日觐见皇帝,那是万万不能耽搁的,这比他回家团聚还重要一万倍。 队伍继续赶路,一个多时辰后便进了城,水溶只让部分侍卫送他进宫,其余人则直接返回王府去。 这次回来,水溶本是意气风发,但太子派人寻他这件事,让他的飘飘然变得无影无踪。 所以在进宫之后,水溶是尽可能的低调,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路,生怕再被人碰见了。 好在一路无事,他得以顺利来到了乾清宫外,并在宦官引领下进了乾清门。 正常来说,下午皇帝比较空闲,所以文武官员觐见都挑这时候。 “敢问公公,今日觐见之人可多?能否提前替我跟圣上通禀?” 刚才进入宫门时,外面有十几号人候着,显然今日来觐见的人很多。 只要不是阁臣与六部尚书,以及五军都督府那些位都督,他水溶要“插队”还是很容易。 进了宫门之后,大殿外并无这些人候着,所以水溶才会问出来。 “就外面那十几个人,多是些来进谏的言官,王爷不必理会他们!” 言官上奏弹劾文武官员很正常,但如今日这般身现乾清门,就显得不太寻常了。 自世祖以来,从太祖开国到现在三百年,大明的言官对同僚重拳出击,在皇帝面前可一直都很老实。 “他们这般大胆?” 听到水溶的疑问,引路宦官不由笑道:“他们此番进谏,是请主上加尊号!” (本章完) 318.第318章 两兄弟 第318章 两兄弟 所谓的加尊号,便是给皇帝起个牛批的称号。 比如唐玄宗就是其中佼佼者,生前就给自己加了几次,什么“开元神武皇帝”、“开元圣文神武皇帝”、“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 御史们来谏言皇帝加尊号,简直是把媚上玩出了新样,连文官士大夫的脸面都不要了。 这是因为在这一版的历史上,从太祖太宗开始到如今,都维持着文武相制内外相挟的格局。 导致朝中任何个人和派系,都得想尽办法维护和靠近皇权,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而自世祖中兴以来,皇权得到了空前强化,便导致官员们内卷程度提高。 所以这些清贵的言官们,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竟以求皇帝加尊号来媚上。 “原来如此!” 答了这一句,水溶不由觉得自己想太多,竟会以为这些人敢来逼宫。 一路被引到大殿外,便听引路宦官道:“王爷,您请稍待!” “里边儿是谁?” “是十三爷觐见!” 点了点头,水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暗道这位怎会来觐见,以往对乾清宫可是避之不及。 而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过去,站得水溶腿都酸软了。 朱景洪候召是在殿内,所以能够听到觐见之人陈述内容,但水溶在殿外可听不到,所以干等着那是真的难受。 “爹……提高生产力,提升军队战斗力,这是无可争辩的真理!” “您好歹也是千古一帝,这点儿眼力总该是有的,能明白儿子说的这些道理!” “若真如那些官员所说,什么奇技淫巧的狗屁话,那咱们就该如三皇五帝一样,渔猎而生茹毛饮血!” “爹,这时候你可不能糊涂……” 朱景洪一顿狂喷,把暖阁内宦官们都惊呆了,这哪是跟皇帝说话该有的样子。 别说宦官们,就连朱咸铭也惊呆了,同时他也感慨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 “说够了没有?” 有皇帝这话提醒,朱景洪才发现自己发挥过头了,于是立马勾着腰低下了头。 “爹……说……说够了!” “朕有说过不同意?” “没……没有!”朱景洪额头冒汗,热血上涌就得迎接现实了。 “朕不过说一句,你就说个没完,什么意思?” 面对皇帝的问话,朱景洪却是无言以对,因为刚才确实是他反应过了,他太担心皇帝否掉他的建议。 “你他娘的也太大胆了,在朕的面前如此无礼,简直混账!” 最后四个字,朱咸铭是呵斥出来的,吓得朱景洪当即跪到了地上。 “儿子有罪!” 要较真的话,朱景洪的行为妥妥是大不敬,按处置礼部工部那些人的例,至少也是个抄家流放的待遇。 “有罪?伱怎么会有罪?你何等威风之人啊,我看要不了几天,这乾清宫都得被你拆了!” “爹,儿子就是再不晓事,也不敢拆您的寝殿!” 听到这话,着实让朱咸铭无语了,他很想知道眼前小王八蛋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给我滚!” “爹……拨钱给地的事,您看……” 这次觐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朱景洪先是讲了洋人的技术,然后提了如何应用这些技术,以后才替了要钱给地的事。 “容后再说,滚蛋!” 虽然皇帝语气不善,但朱景洪却也知道,老头儿这是要慎重考虑,毕竟这还真不是件小事。 朱景洪折腾这么些事,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那全靠着皇帝给压下了。 而学习洋人这件事,必然在朝野引发更大波澜,朱咸铭要慎重考虑很正常。 “是!” 小心站起身来,朱景洪转过身正想离去,却发现拟定的计划书在手里,这样离去今天岂不白来了。 于是他又只能转过身,乘皇帝正端起茶杯喝茶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御案前,把东西扔桌子上扭头就跑。 临出门他还不忘来一句:“儿臣告退!” 看着眼前的计划书,朱咸铭脸色极为难看,可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且说朱景洪出了暖阁,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盘算着过几日再来乾清宫说这件事的。 当他出了大殿,就看到候在外面的水溶,后者此刻也看到了他。 只见水溶上前两步,极为恭敬道:“见过十三爷!” 皇嫡子,马上要受封的亲王,别说是他这异姓郡王,便是宗室郡王关系疏远的,也得老老实实唤一声“十三爷”。 应了一声,朱景洪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回来,特来觐见圣上!” 朱景洪对水溶印象还不错,便提醒道:“我爹心情不太好,你进去可得当心!” 本来今天水溶就很焦灼,听了这话他就更忐忑了。 眼见他表情难看,朱景洪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即拍了拍水溶肩膀,说道:“也别太担心,圣上对你还是很看重的!” “好了,你进去吧……我走了!” “十三爷慢走!” 待朱景洪离开后,便有宦官从大殿内出来,正是奉旨传水溶入宫觐见。 至于朱景洪,他也没闲下来的意思,而是去找了侯璟等人。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年后对北四卫的整训将正是开始,现如今各部都在紧锣密鼓准备。 作为本次训练的监督者,朱景洪应该到处去盯着,各种细节都要检查到位才行。 可他毕竟是分身乏术,所以得找人帮他盯着,一起患过难共过事的侍卫们,便成了他的第一选择。 整训北四卫,经过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公议,已成了国策的一部分,所以对此事的保障非常到位。 通过朱景洪的请旨,在整训北四卫完成之前,侯璟等人不再负责站班侍卫。 但依朱景洪的打算,等北四卫训练完成后,会尽力让侯璟等人外放侍卫亲军,再进一步的扩大他的势力范围。 当然了,这也仅是朱景洪打算,未来具体如何操作还不能确定。 这边朱景洪开始安排任务,而老四和老六两兄弟,却在东华门外相遇了。 “哟……四哥,您身子骨可好些了?没什么事就别老出来晃悠,当心病情复发了!” 听到老六不怀好意的话,朱景源冷冷道:“老六,寒风如刀,小心割了舌头!” “哈哈,今日父皇屡召我问答,国事民生皆有涉及,把我给累得…… 走到朱景源面前,朱景渊一脸真诚道:“说实话,我还巴不得没了舌头,如此也能过几天清闲日子!” 不得不说,老六这人脸皮够厚,编瞎话的本事更出奇的高。 这几天皇帝是召见了他,可问的都是有关修书之事,根本没问他对朝政国事的看法。 (本章完) 319.第319章 里外不是 第319章 里外不是 虽然说的是假话,可奈何朱景源是真的相信,于是他又成功被气到了。 作为堂堂太子,他每天做的都是看奏疏,极少受到皇帝召见问话。 “四哥,怎么脸色难看起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哼……”冷哼了一声,朱景源却是拂袖而去。 他是往乾清宫去,却和朱景渊目的地相同,两人还是走在了一起。 “你跟着我做什么?” 眼见朱景源管得太宽,便听朱景渊答道:“四哥,我去乾清宫,难道还得你来允许?” “去乾清宫?爹又要问政于伱?” 这话朱景渊可不敢瞎应,毕竟朱景源也要去乾清宫,说谎话很容易被拆穿。 “不……我与水溶乃是好友,他今日回来我去跟他说说话!” 老六去找水溶说话,明显是纡尊降贵之举,发生在他身上就显得反常。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朱景源看来老六肯定别有用心。 难道也是为了马匹? 难得朱景源聪明一回,还真就给他猜对了,只是情况细节与之所想不同。 可他去乾清宫,也是打算见水溶,又岂会愿意老六同行。 更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同行与否之事,而是根本不能让老六见水溶,免得被他搞出幺蛾子坏事。 想到这里,朱景源改变了主意,同时问道:“六弟,听说正统大典已完成前五百卷?” “正是!” 虽是随口应答,但朱景渊心里是好奇的,因为以往太子从不关心这些。 “此书大名鼎鼎,我却从未见过,不如今日……你带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朱景渊上下打量了太子,差点儿以为眼前这人是假的,这是太子说出来的话? 不光朱景渊诧异,在场随行的宦官们,一样也被惊得不行。 “四哥,你没事吧?”朱景渊忍不住问道。 上前两步,朱景源沉声问道:“老六,给哥哥看一眼,你不会舍不得吧?” “走吧……你我兄弟,也许久没一起讨论过学问了!” 讨论学问,这是何等正当的理由,况且还是太子相邀,让朱景渊根本不好拒绝。 想到跟北静王府打过招呼,也不用着急现在去见水溶,朱景渊便对太子露出了笑容。 “四哥既如此看得起我,小弟自当奉陪!” 表明态度之后,朱景渊笑着让到一边,抬手道:“四哥请!” 别看他现在面露恭顺,心里却在盘算朱景源的目的,毕竟今天这事太反常了。 莫非他是眼红了,要去集贤馆捣乱?比如顺走几本底稿,亦或者放点儿火什么…… 如果朱景源知道,老六把他想成了这等小人,只怕当场又得与这厮对喷起来。 当这兄弟二人前往集贤馆时,北静王水溶也已完成觐见,之后他便径直往家里赶了去。 此刻北静王府之内已然热闹起来,水家的远近族人们都到了王府,要给水溶接风洗尘。 众人聚在王府前厅聊着天,而一众女眷们则在内宅之中,围着王妃赵氏说个不停。 从世祖中兴到现在,水家的爵位也已传了四代,族人数量已经过百。 这么多的人,大多仰赖北静王府过活,讨好水溶夫妇便非常重要。 即便是王妃婶婶辈的,此刻也在赵氏面前陪着笑,各种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赵氏今年不过十九,嫁给水溶才五年而已,但已从闺阁女子转变到王妃,面对一众女眷颇为从容。 言谈之间,尽显雍容华贵气度。 “启禀王妃,王爷回来了……已进了垂门,正跟府中长辈们说话!” 听到这话,一直平静的赵氏不由站起身来,向来禀告的丫头吩咐道:“通知厨房……让他们上菜吧!” 接风自然会有宴席,王府为此早准备好了,只需吩咐一声就能上菜。 “是!” 宴会也是内外有别,女眷们在内宅说话吃酒,男丁们便在外厅开怀畅饮。 也就是说,从回府到宴会结束,水溶都没能与赵氏见一面。 这当然也不怪他,族里找他办事的人太多,一个个热情得跟火一样,着实让他抽不开身。 大概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水溶才返回了内宅,赵氏却已恭候多时了。 “这一去半年,可把王爷盼回来了!” 此刻左右无人,水溶走上前揽住妻子腰肢,笑着说道:“爱妃这是想我了吧!” 两个人都还年轻,相处起来很有请调,才会说出这般话来。 “人非草木……王爷一去数千里,我又如何能不担心!” 这话虽未承认思念,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赵氏问了些北边儿的事情,水溶乐得跟妻子讲解见闻,二人便在榻上闲聊起来。 说到后面,水溶提到自己寻得了些好马,才让赵氏想起了陈芷此前的招呼。 “你的这些好马,只怕留不住了!”赵氏叹道。 “你如何知道留不住?” 水溶很是好奇,难道东宫也跟王府打过招呼?那为何还派太监来找自己? 却听赵氏说道:“前些日子,睿王妃召我过府说话,便提到了你在北边的事!” 听到这里到,水溶就感觉到不对劲,心中也越发不安起来。 只听赵氏接着说道:“睿王知晓你有好马,所以想要去几匹,睿王妃专程说了此事!” “你同意了?”此刻水溶已大感不妙。 赵氏却不知情况严重,笑着说道:“王爷岂非说笑……这是睿王的意思,我岂敢拂他的面子!” 这一结果在水溶预料之中,此刻他额头上已冒出汗珠,在这寒冬腊月显得格外反常。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拿出手绢替水溶擦去汗渍,赵氏接着说道:“不过几匹马而已,王爷竟如此不舍?” 这话让水溶更生气了,便听他怒斥道:“此事……你为何不早跟我说!” 赵氏嫁给水溶这几年,夫妻二人琴瑟相和,很少有红过脸的时候。 面对勃然大怒的丈夫,赵氏直接懵了。 听到屋内的动静,便有丫头探头探脑观察,迎上水溶的冷眼又都退了出去。 “臣妾……臣妾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王爷明示!”赵氏极为委屈。 强行压制住怒火,水溶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今日一早太子便派人找到我,也说要从我这里挑些好马!” 听了解释,赵氏还是没明白问题所在,一脸无辜说道:“王爷带回来的又不止一匹,给他们两家各分一些就是了!” “此番带回的好马虽有七匹,但真正称得上万里挑一的,却只有一匹!” “太子和睿王想要的……只怕都是这一匹!” 目光扫向赵氏,水溶面露难色:“如今咱把两家都应下了,你说说……到底该给谁?” (本章完) 320.第320章 你也要陷进来了 第320章 你也要陷进来了 无论给哪一家,都会得罪另一家。 而无论得罪哪一家,他北静王府都不会好过,一个处置不好就有削爵的可能。 偏偏整件事,责任还都在他们家,谁让他们把一件东西许了两家。 赵氏聪明无比,此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坐立不安起来。 来回踱步之后,赵氏看向榻上正苦思对策的水溶,此刻她已想到了办法。 “王爷,不如咱们……杀了那最好的一匹马!” “只要东西没了,他们就没什么可争的,咱们也就能抽身了!” 乍一听,这个办法确实很好,但水溶细细一想便摇了头。 “太子跟睿王从来没关心过好马,如今他俩都对此事格外上心,显然又是在什么事上争斗!” “他们都知我有好马,而且我们还答应要把马给他们,若此时马突然死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听到水溶这话,赵氏试探着说道:“他们会猜到,是咱们把马杀了?” 水溶平静说道:“马死了不重要,可若因此让他们办不成事,他们两家都会给怨上咱们!” “若再让他们得知,马儿是我们故意杀死,那只怕……” 只怕什么水溶没明说,是什么结果赵氏却能猜到。 “要不……咱们把马献给圣上?”赵氏又提出了办法。 叹了口气,水溶答道:“这也是我的本意,可如今……唉!” “如此说来,咱们进了死局?”赵氏面带惊恐。 这就叫人生无常,刚才府中还热热闹闹庆贺,眼下却又遭遇了生死之局。 “死局倒也未必,只是极其危险罢了,咱们必须要慎重!” 水溶面带严肃分析道:“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弄清楚,为何这二位要找寻良马,然后才可因实情而定计!” “嗯!” 面对这种问题,赵氏什么忙也帮不上,此刻脸上挂满了歉意。 好在水溶足够宽容,并没有责怪妻子的意思。 在心怀惶恐之中,水溶先是派了人去打探情况,同时又找了府中老人打探情况。 对他而言,时间显得极为紧迫,他必须在东宫和睿王府来人之前,弄明白情况怎么回事,并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煎熬之中,很快便是两天过去。 让水溶庆幸的是,东宫和睿王府都未派人来催,否则问题就会提前暴露。 而之所以这两位没来,是因为朝廷眼下有大事发生。 因提前悬挂襄王府匾额之事,礼部和工部已陆续被查,更有官员受到轻重不同的惩处。 然而更要命的是,三法司多次给出结案奏本,都被内阁给驳回了。 且在驳回的票拟之上,每次都会新添那么几笔,引得查案范围进一步扩大。 简单来说就是,继礼部工部之后,连吏部户部也被牵扯进来,看这架势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倒霉。 修缮王府之事,出了问题能牵扯上吏部跟户部,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票拟乃是阁臣专属,如此扩大规模进行查纠,显然事情已从单纯大查案,演变成了两大派系的斗争。 更诡异的是,除一开始皇帝要求严查,到后来案件移交三法司,皇帝就再未干涉过案情发展。 换言之,当下朝廷的派系倾轧,皇帝本人选择了放任。 在这乱局之中,东宫和睿王府都有故旧牵涉其中,这两位爷如今都忙着这件事。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乱局和艰难,朱景洪虽有了解却没过多关注。 文官的那摊子事,暂时他是真插不上手。 此刻的他,正在承明院内练武,一套刀法舞得是虎虎生风。 就在这时,湘云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向外边当值的小宦官讲明了来意。 “姑娘,你还是自己进去吧,十三爷正在练武……我们哪敢搅扰!” 直接让进肯定不合礼数,但朱景洪已有言在先,说过公主侍读可以随便进。 “那好吧……我且进去瞧瞧!” 朱景洪的院子,湘云已不是第一次来,但看他练武却还是第一次。 作为顶级武勋家族,史家年轻一辈尽皆弓马娴熟,见识过兄长们练武的湘云,也算得上是半个内行。 正因如此,此刻见了朱景洪这架势,她忽然觉得家中的几位兄长,练得东西完全是架子。 于是乎,湘云就站在廊下看着,并跟迎过来的邓安闲聊了几句。 朱景洪也注意到了湘云,但他这人非常自律,必须要把一套刀法耍完才停下。 几分钟后,当朱景洪收刀入鞘,便听湘云击掌欢呼道:“今日得见十三爷神威,方知天下第一绝非虚言!” 把刀扔给旁边的小宦官,朱景洪目光扫向靠近过来的湘云,说道:“不过随便耍耍,哪称得上什么神威!” “十三爷过谦了,我家那些兄长便自诩英武,但在我看来……跟十三爷比可差远了!” 湘云说得兴致勃勃,让朱景洪感到很是意外。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可喜欢他武艺高强的,眼下来看却仅有湘云一个。 丫头,只怕你也要陷进来了……朱景洪暗自感慨。 见朱景洪盯着自己看不说话,湘云不解问道:“十三爷,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伱说得没错,我或许真是天下第一!” 虽有装逼之嫌,但加上“或许”两个字,就显得谦逊了许多。 果然,只听湘云说道:“十三爷之勇武,神京内外谁人不知,您可别太过自谦!” “云妹妹的话,我记住了……往后我一定逢人就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勇武之人!” “十三爷,我可没这么说!”湘云连忙否认,心里知道这是朱景洪在说笑。 “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 “十三爷请!” 二人进了厅内,里面便暖和了许多。 “云丫头,说吧……过来找我何事?” “十三爷,是公主叫我来的,说是想请您帮个忙!” 一听这话,朱景洪顿时警觉起来,问道:“帮什么忙?” “公主说……想去西苑滑橇去,让十三爷给安排!” “我就知道,她找我没好事,滑橇多危险……我看还是算了吧!” “十三爷,公主说若您不答应,最好当面去跟她说,否则……” 见湘云直说半句,朱景洪好奇问道:“否则怎样?” 湘云答道:“公主并未明示,只说您去了就知道!” 见朱景洪面无表情,湘云按捺不住直率性子,说道:“想来公主有您的把柄,十三爷最好还是去一趟!” “什么意思?云丫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十三爷,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乱说的!” 见此情形,朱景洪便知事情不简单。 “我还怕去见她?” “无论她说什么,滑橇之事都绝无可能!” 任凭朱景洪说得厉害,湘云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相比于滑橇,上次骑马反而更离谱,这位爷不也给安排了。 公主,你拿的把柄可一定要管用,我也想去滑橇玩儿啊……湘云心中暗自呐喊。 (本章完) 321.第321章 胆小如鼠朱景洪 第321章 胆小如鼠朱景洪 区区一个丫头,朱景洪还真没放眼里。 但出于对妹妹的尊重,朱景洪还是选择去一趟坤宁宫,毕竟是自家亲妹妹嘛! 当他赶往坤宁宫时,宝钗几人正在屋外打闹,其中也包括金尊玉贵的公主。 众人愉快玩耍时,坤宁宫正殿却走出一名女官,见她出来外面打闹几人都停了下来。 “薛姑娘,娘娘召你进去!” 一听是召宝钗,朱云笙悬着的心才落下,她就怕老母亲干涉自己玩耍。 “是!” 应了一声,宝钗转向朱云笙道:“公主……” “去吧去吧,你去了跟我娘多说几句话,就说我们都挺好,不必她挂念着!” 宝钗点了点头,然后便往正殿内走去,外面几人却又恢复了打闹。 唯有杨静婷愣在院子,看着宝钗的背影有些失落。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亲姑姑便与她疏远了许多,如今已极少单独召见她这侄女。 就在这时,只听甄琴提醒道:“婷姐姐,快跑……公主捉你来了!” 外面玩闹正嗨,进入宫殿里的宝钗,却已出现在皇后书案前。 待其行礼之后,皇后方才抬眼说道:“近几日笙儿进学尚可,我便未曾严加管束,但伱们却不能放松!” “这丫头心思活泛,成日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事,你是行事稳妥周全,可得多加看顾一些!” “是!” 宝钗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格外的纠结。 毕竟眼下,朱云笙就撺掇出去滑橇,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公主的学业,是奉娘娘懿旨设定,公主才思聪颖,皆已陆续完成,娘娘不必担心!” 盯着宝钗看了一阵,待后者低下头时,才听皇后说道:“连你也跟我说这些空话了!” 其实宝钗知道,皇后要的是她的态度,而不是陈述实情的废话。 “娘娘教诲,臣女自当奉行!” 宝钗话音落下,屋外却是寒风大作,竟将关着的窗户吹开一角,风儿顿时卷入房间之内。 这可把随侍几名宫女吓得不轻,一个个连忙前去关上窗户,并检查其余窗户是否锁好。 而最生气的,莫过于今日领班的女官。 此刻她虽未骂出声来,心中却已在盘算下值后,如何教训这些毛手毛脚的丫头。 不说宫女们如何忙碌,此刻宝钗已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一页稿纸。 稿纸是从皇后书案飞来,眼下只起了一个小标题,仅有“册立太子妃诏”六个字。 这六个字很显眼,宝钗想不看见都难,而这六个字的内容,也让她心惊不已。 只因册立太子妃之事,实在太过于重大,一时间她联想到了许多。 当然了,在思绪飞转的同时,宝钗也将稿纸送回了书案上。 这时杨清音问道:“你都看见了?” 显然宝钗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了皇后眼中。 “回禀娘娘,臣女都看了!”这个时候,只有蠢人才会撒谎说没看见。 “那你来说说,谁会被立为太子妃?”杨清音随口问道。 她这样问真没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看看,眼前这女孩儿有多聪明。 从看了稿纸到现在,短短时间内宝钗已分析了一边,心中已经大概知道是谁。 最近没有采选太子妃的活动,册立的太子妃必是从东宫妃嫔选拔。 而在东宫众妃嫔里,仅有两位侧妃可能性大,其中只有元春更得皇后喜爱。 所以在宝钗看来,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但下一刻,只听宝钗回话道:“回禀娘娘,此乃大事,臣女哪敢乱猜!” 杨清音笑着说道:“有什么不敢乱猜的,事情都已经定好了,就这几日便要宣诏了!” 宝钗便闻道:“却不知是哪家女子,将有如此得天之幸,能入选东宫侍奉太子殿下!” 即使已经知道答案,但宝钗还是选择装糊涂,在宫里太笨了活不长,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 只听杨清音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接下来个把月我很忙,交代你的事千万别忘了!” 这段时间内,要忙册封太子妃,要接见内外命妇,还要参加各种朝仪,皇后确实会忙得没边儿。 也正是看准这一点,朱云笙才会抓紧时间玩耍。 “是!” “下去吧!” “臣女告退!” 当宝钗走出大殿时,却没在外面看见打闹的众人,一问才知是朱景洪来了,与公主等人一起进了东殿。 “三妹,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十三哥,这不是有事情求您帮忙嘛!” 此刻,书房内仅有这兄妹二人,说起话来是简单且直接。 端起茶杯,朱景洪语气平淡道:“三妹,你求我的事可太多了,哪一件不是要人命的!“ “老头儿看我横竖不顺眼,哥哥如今过得提心吊胆,你还是放过我吧!” 然而朱景洪的这些鬼话,可一点儿骗不到朱云笙。 “十三哥,你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什么提心吊胆的……我只看见你一如既往,照样干各种违礼逾矩之事!” “你说爹对你横竖看不顺眼,我倒觉得他老人家对你很器重,先是让你练兵,又让你顶替领队打马球,听说明年还要让你练兵!” 好家伙,朱云笙的这番话,捅破了朱景洪的小秘密,这让他心中大为震动。 连个小丫头都看得如此清楚,自己靠犯错真能瞒过两位哥哥? 然而这却是朱景洪想多了,朱云笙这样说更多是出于恭维,这样才能劝得动他办事。 “三妹,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无论你说什么……滑橇的事都免谈!” 眼见朱景洪“油盐不进”,朱云笙便起身说道:“十三哥,当初你让我选宝姐姐为侍读,答应过我的话都忘了?” 当时的话朱景洪当然没忘,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最终解释权在他这里。 “三妹,当时我说的意思,只要十三哥能做到的就给办!” 喝了一口热茶,朱景洪表情严肃道:“你要去滑橇,这你要是摔了,我如何向爹娘交代?” “所以……十三哥可做不到啊!” 听了这话,朱云笙便叹了口气,无奈道:“本来……小妹打算晓之以情,换来的却是十三哥的糊弄,如此我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放下茶杯,朱景洪顿时警觉起来,他不知道朱云笙想要干什么,这才让他觉得很危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禀告声:“启禀公主,薛姑娘过来了!” 此刻在门外,宝钗觉得很是奇怪,这兄妹二人商量事情,为何公主命人叫自己进去。 进入书房,只见书案后坐的是朱景洪,朱云笙站在一旁倒像个宫女。 眼见宝钗出现,朱云笙绕过书桌走近,同时说道:“宝姐姐,我十三哥胆小如鼠,让他帮个忙都不愿意,你来帮我劝劝他!” (本章完) 322.第322章 宝钗出马 第322章 宝钗出马 朱景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形容为胆小如鼠。 而面对朱云笙的话,宝钗则是深感无奈,这兄妹二人吵嘴为何要拉上自己。 看了一眼朱景洪,宝钗便对朱云笙说道:“公主,十三爷又有主张,连您都劝不过他……我又如何能改变他心意!” “宝姐姐过谦了,说来你别不信……我这嫡亲的妹妹,在十三哥这儿还真没你的面子大!” 老实说,这话意思显得过于直白,直让宝钗感到脸发烫。 见她这副样子,朱云笙对事成就更有把握了,她相信宝钗出手一定能成。 “公主,您可别这么说,我哪有什么面子!” 见到宝钗不承认,朱云笙便看向朱景洪,问道:“十三哥,难道你不给宝姐姐面子,那伱当初何故非要帮她进宫?” 宝钗被弄得脸色涨红,朱景洪本人却不以为意,被亲妹妹看破想法他可不会害臊。 只听朱景洪淡定说道:“三妹,您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帮她进宫跟这件事有关系?” 见朱景洪不上钩,朱云笙便对宝钗道:“宝姐姐,你看看……我说话是一点没用,你可得帮我这忙!” 宝钗可不上套,当即答道:“公主……这忙我可帮不了!” “宝姐姐就别推辞了……” 说到这里,朱云笙靠近了宝钗,压低声音说道:“毕竟,你也不想画像香囊这些事,传到她们耳朵里去吧?” 原来朱云笙的把柄,不是拿的朱景洪而是宝钗的。 仅这一句话,便让宝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她觉得很为难。 毕竟她才受了皇后嘱托,说要严格对公主的管束,如今就帮公主出宫玩耍,这确实非常说不过去。 可朱云笙哪管这些,交代完最后一句便出了书房,临了还命人把门给关上了。 以至于此刻,屋子里只剩朱景洪跟薛宝钗。 见宝钗杵在原地,朱景洪不免主动问道:“宝丫头,三妹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最后一句朱云笙说得小声,朱景洪不是顺风耳自然听不见。 宝钗也不隐瞒,直言道:“十三爷非让我做香囊,如今这事儿被公主得知,借此事要拿捏我……非让我劝你同意!” 这话只是说了一半,毕竟私自给朱景洪画像之事,宝钗怎好跟当事人明说。 “如此说来,还是我让你难做了?”说完这话,朱景洪指了指空了的茶杯。 一看要让自己倒茶,宝钗便说道:“前些日子替你切了肉,如今又让我倒茶……公主都没让我们这般伺候,十三爷可真会使唤人!” “宝丫头,你不一直跟人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让你倒个茶还不乐意了?” 倒茶宝钗当然乐意,说这些话也不过为了遮掩,如今朱景洪挟恩图报,她自然可以顺水推舟了。 只见宝钗走到书案前,提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十三爷,香囊之事可是你的主张,如今被公主知晓而要挟,你可得……” “满了满了,快停下宝丫头……” 原来宝钗只顾着说话,把茶杯倒满都没察觉,导致朱景洪竟被烫到了。 好在茶沏好已有些时间,温度已降下了许多,并未对朱景洪造成伤害。 但宝钗却不知道内情,见此情形连忙放下茶壶,掏出手绢就为朱景洪擦拭起来。 旁人遇着这种情况,神色间必是害怕和恐惧,但在宝钗脸上有的只是担心和自责。 “十三爷,您无碍吧……都怪我粗心,害您被烫着,真是该死!” 感受着宝钗指间的接触,听着她吐气如兰般的声音,朱景洪顺手拉着宝钗玉手,问道:“那你如何补偿我?” 听他还有闲工夫说这些,宝钗便知他是屁事没有,于是立刻奋力把手缩了回来。 虽已不是被朱景洪一次摸,但宝钗还是板着脸说道:“十三爷请自重!” “自重,我当然自重了,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自重!” 这话还真不是朱景洪吹牛,因为只要他愿意,天下绝大多数女子他都能得到,其中也就包括宝钗。 穿越来这么久,朱景洪没干那些坏事,是真称得上“自重”之人。 不想跟他闲扯这些,宝钗面带嗔怒道:“公主说的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没等朱景洪回答,宝钗接着说道:“若香囊的事传开,我还哪有脸活着!” 见宝钗这般要死要活的样子,朱景洪只觉得十分有趣。 “你看着我做什么?到底怎么办你倒是给句话!”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景洪徐徐说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宝钗面带不解。 放下茶杯,朱景洪极为严肃道:“你倒的茶……似乎更香一些!” 宝钗先是愣住,紧接着面带怒容,随即大为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玩笑话!” 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宝钗身后,朱景洪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天塌不下来!” “要死……也不怕被人看见!” 言罢,宝钗连忙走出几步,与朱景洪拉开了距离。 “不就是滑橇嘛,过两天我给她安排就是了,绝对不会让你难做!” 别看此前朱景洪说得严重,但安排这件事于他而言,还真就只是件小事。 即便被皇帝皇后发现,他也是有点儿不带怕的,于他而言犯错也不算个啥。 见宝钗松了口气,朱景洪便问道:“丫头……你说给我做的香囊,这都过去多久了,到现在还没个着落!” 见朱景洪旁若无人,宝钗心虚的往门口瞅了一眼,随后回头大为不满道:“你这人……能不能小声些!” “你以为香囊就是缝个布袋子?还不得绣上各种图案,做起来可繁琐得很……” “你实在急着要,这两天我赶个晚,到时给你便是了!” 见宝钗这般说话,朱景洪不由得笑道:“看你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似我如何欺负你一般!” “难道十三爷没欺负人?把我们使唤得跟丫头一样!” “诶……这话可别乱说,我何曾使唤过她们?” 里边两个正斗嘴时,东殿的另一处房间内,同样有人细声商量着。 “你们说……宝姐姐能说动十三爷吗?”湘云表示很担忧。 “哼……她……能有什么本事!” 说这话的显然是甄琴,此刻的她又吃醋了,同时暗恼这差事公主为何不派给她! 好在她这人没坏心,有什么都会大方说出来,不会憋在心里暗中使坏。 这时杨静婷开口道:“我看能行!” 她和甄琴是反过来的,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明明此刻已泡在醋坛子里,偏还得装跟没事人一样。 “但愿吧!” 三人之中,唯有湘云心思单纯些,却不知她这单纯能维持多久。 (本章完) 323.第323章 腊月凉水澡 第323章 腊月凉水澡 北静王府,书房之内。 经过两天时间打听,水溶总算弄明白了,太子和睿王为何要寻找马。 “为了拉拢十三爷,这二位可真是煞费苦心!” 听到丈夫的话,赵氏便接话道:“我在居于深宅,也听说了十三爷不少事,样样说出来都了不得!” “这二位要拉拢他,也不算稀奇之事!” 说完这话,赵氏看向水溶问道:“这都第三天了,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连续三天时间,东宫和睿王府都没找上门,对水溶来说是格外的幸运。 然而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到现在水溶都还没个主张。 最要命的是,他面临的难题连找人帮忙都不行,因为不会有人愿意掺和这种事。 “依我的意思,干脆还是把马杀了,或者直接放跑也行,只要马没了……他们就争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水溶摇了摇头:“这二位都不是傻子,一样东西我们许两家,本就已经得罪了他们,若再把马给弄没了,只怕……” 赵氏所说的办法,严格来说也不算错,因为根本就没有万全之策。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道理说起来容易,深处局中才知艰难。 其实真要说办法,在水溶回府得知内情的当天,他如果亲自到东宫讲明情况,依太子随和的脾气,这件事说不定也就算了。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眼下水溶面临的还是死局。 “我说你也别钻牛角尖了,干脆就把东西给太子爷算了,毕竟你才是一家之主……到时我自去睿王府请罪!” 正因为是一家之主,水溶做决定才艰难,赵氏反而没考虑那么多。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有人禀告:“王爷……睿王府来人了!” 一听这话,水溶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忧虑到竟忘了回复如何处置。 “伱就说……就说……我病了!” 外面的亲随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应声离开。 “装病?装病人家也要马,终究还是得拿出办法来!”赵氏无奈说道。 “能躲一阵是一阵吧……实在要是不行,我干脆真生病算了,最好是病得不省人事!” 眼下寒冬腊月,要想生病实在是简单,只需要着凉就行了。 病得不省人事便可逃避问题,马儿归属就看东宫与睿王府斗。 这办法也算不上多好,但总算不是干等着的办法。 且说北静王府会客大厅内,睿王府管事应俅正在喝茶,心中却盘算着该如何把马匹带回去。 对这件事,朱景渊原本也没那么急,可当听说东宫曾派人接触水溶,这下他可就坐不住了。 一盏茶喝完,正当应俅不耐烦时,北静王府管事便出现在厅内。 “应兄,我们王爷病了,今日只怕难以见客!” “病了?我来了就病了,你们王爷可病得正是时候!” 应俅的这句话,对水溶可没有半分尊重,听得在场北静王府众人很不舒服。 放下茶杯,应俅起身说道:“告诉你们王爷,答应六爷的事可别忘了,更不要食言而肥!” 撂下这句话,应俅起身便往外走了去。 而他这般跋扈的举动,也在几分钟后传到了水溶夫妇耳中。 “看到了吧?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平日里再客气都是假的,别说他们……连他们府上的奴才,就没把你我放在眼里!” 书案之后,水溶虽然愤怒无比,却也感到格外的无力。 “去……给我准备一桶凉水来,我要洗澡!” “这大冬天洗凉水,你不要命了?”赵氏惊诧道。 “我要是不疯,他们就会设法弄死我了!”对此水溶毫不怀疑。 皇家连自家亲骨肉都乱杀,他一个异姓王又算得了什么? “快去!”水溶怒道。 在赵氏安排下,很快一桶凉水被抬到卧房。 只是脱光了身子,水溶就觉得冷得要死,此时洗凉水澡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站在凳子上,他不敢用手指试探温度,因为他怕自己怂了。 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水溶又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脚下一滑栽进了木桶中。 紧接着便是几声惊呼,然后他便咬紧了牙关,整个人差点儿冻得晕死过去。 听见他“哼哼”的声音,看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可把一旁的赵氏心疼坏了。 “王爷……你赶紧出来,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不……我没事……嚯……嚯嚯……” 水溶丧失了语言管理能力,嘴里什么词都冒出了出来。 在里面坚持了几分钟,眼看他已冻得神志不清了,赵氏才叫人把他抬了出来。 即使擦干了身子,即使已经窝在床上,即使周围已端来几个火盆……水溶还是被冻得牙齿打颤,整个人身体不停颤抖着。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神思倦怠的水溶才开口:“快……快去请大夫来!” 这年头,风寒发烧可不是开玩笑,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 抹着眼中泪,赵氏说道:“已经命人传去了!” 再说集贤馆小书房内,朱景渊正与一众官员分析朝局,应俅却悄然出现在房间外。 见应俅面有难色,朱景渊便知情况有变。 辞过一众官员,朱景渊走到了没人的角落,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北静王推说病了,并未出面来见小人!”应俅如实回话。 “太子也要找马,却不知派人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愿意背弃跟我的约定!” 这让朱景渊很费解,即使太子地位更尊崇,难道水溶就敢如此落自己面子? 若非上帝视角,这个乌龙问题,朱景渊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紧接着他得出进一步分析:“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看来太子对这些好马势在必得,那我更不能让他如愿!” “王爷,可若北静王府不给,咱们总不能硬抢!”应俅面露担忧。 “他先答应要给我,无论怎么说……道理都在咱们这边,拿回咱们自己的东西,又怎么能叫抢!” 略微思索后,朱景渊说道:“这件事不能拖……今天就得办成了!” “你去叫上几名太医,再备上些好药材,我要亲自去探视他!” 又是太医又是名贵药材,可见朱景渊准备之充分,这般作态又怎会是逼迫他人的坏人。 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应俅当即答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待应俅离开,朱景渊神色越发冷峻,他很不喜欢水溶的态度。 即使太子威逼,这厮无可奈何之下,也该提前跟自己打招呼,而非如现在这般直接毁约,甚至还避而不见。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朱景渊暗暗道。 (本章完) 324.第324章 来自亲王的威压 第324章 来自亲王的威压 当朱景渊这边安排时,太子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知道睿王派了人去北静王府。 朱景源没安排人监视北静王府,但架不住他手下的人忠心,专门有人盯着马儿是否到了。 睿王派人去北静王府,朱景源首先想到了马匹,这让他立刻担忧起来,生怕被朱景渊截胡。 于是他也派了人去北静王府,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源得到了太监回报,告知其朱景渊已去往北静王府。 如此朱景源可坐不住了,立马吩咐人准备动身,他也要去北静王府看看情况。 都说要斗而不破,但在朱景源看来,此番是朱景渊掀桌子,如此他也就必须亲自下场了。 干别的事他或许能力不足,但亲自跟老六斗法他可不怕,毕竟他是兄长天然占据优势。 何况这次,在朱景源看来是老六不占理,要从中作梗强夺好马。 ………… 再说北静王府,当朱景渊赶到时,已是水溶洗澡结束一个时辰之后。 得知朱景渊亲自到来,水溶本想要亲自去迎接,却被赵氏给阻止了。 “你已经病了,索性就装得严重些,可别让人当做寻常!” 冷水澡的效果很快,水溶此刻确实病了,于是喷嚏又是流涕,还伴随着打摆子。 “我去迎接六爷!”赵氏从床边凳子上起身。 作为王府女主人,享受尊荣的同时也要负起责任,赵氏很明白这一点。 “你要小心!”水溶交代了这么一句。 别说一个弱女子,即使他去迎接朱景渊,也会忐忑不安难以应对自如。 所以此刻,水溶没有过多的叮嘱,只希望妻子能够平安。 再说北静王府外,朱景渊已经下了轿子,水家老少们在王府大门外,此刻已经跪了一大片。 “叩见王爷!” 虽然现场跪的人多,但在朱景渊眼中都是小透明。 他只望了眼“北静王府”的匾额,便背着手往里面走了去,至于水家众人是否起来,在他心里根本不重要。 因为是异姓王,北静王府侍卫只有五十名,但此刻这些人全被替换,睿王府的侍卫占据他们的位置。 除此之外,五城兵马司亦加派了兵力,将这座郡王府外围成了铁桶,可以充分的保证朱景渊的安全。 来到前厅,朱景渊打量了周围环境,便说道:“叫他们来个人,带我去探望水溶!” 话音才落,里面就有宦官迎了出来,禀告说北静王妃求见。 这了便可看出,亲王一级的安全系数有多高,连郡王妃无召也不得见,即使这里是北静王府。 “让她过来!” 几息之后,赵氏迈着莲步走出,停在朱景渊五步远处行礼。 “拜见六爷!” 称朱景渊为六爷,是拉进关系的方式,对此朱景渊基本无感,因为想跟他套近乎的人实在太多。 “水溶病了?” “劳烦六爷挂念,我家夫君确实病了!” “得的什么病?” “风寒!” “什么时候发的病?” “今天一早就不大好!” “是吗?那可真是巧了,带我去看看他!” “是!” 朱景渊的问题跟连珠炮一样,一个接一个问个不停,赵氏能一一进行回答,已经算是反应迅速且得体。 但见到朱景渊严肃的表情,赵氏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生怕一会儿给露馅了。 即使不露馅,等会儿若问起马匹的事,如何回答也是很难的事。 想到这些,赵氏越发感到担心,只希望永远也走不到寝殿。 再说躺在床上的水溶,此刻的他已闭眼睡下,他打算一忽儿无论如何都不能醒。 即使要醒过来,也一定要精神恍惚宛如痴呆,这样一来还是可以继续躲避。 下一刻,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水溶便不再有半分动作。 紧接着朱景渊进了寝殿,周围是浓烈的汤药味儿,显示出水溶确实生病了。 来到卧房,看着床上沉睡的水溶,朱景渊对左右道:“你们去给他看看!” 几个身着官服的老者依次上前,要给水溶来一场太医院会诊,这待遇可难得有人享受到。 “他们是太医院的名医,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听到这话,赵氏连忙答谢:“多谢六爷!” “我记得他身子骨一向都好,如今怎么说病就病了?” “这……祸福之事,着实难以预料!”赵氏最终憋出这么一句。 “是啊……祸福之事难料,有时一念之差,便可能身陷绝地!” “所以人生在世,每走一步……都要看清楚,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别做不该做的事!” 朱景渊这些话虽未明言,但警告意味已十分明显,赵氏能听明白床上的水溶自然也能。 此刻被几名太医摆弄着,又是把脉又是活动腿脚,又是翻开他的眼皮查看,把水溶收拾得极为难受。 过了一会儿,几位太医得出了一致结论,紧接着便有一人上前禀告:“六爷……北静王爷身染风寒!” “嗯……伱们好生诊治,务必要让他早日康复!” “是!” 几位太医忙碌之时,朱景渊目光扫向赵氏,问道:“水溶带回的马匹,还有多久到京?” 果然提到了这敏感话题,赵氏根本不知如何答话,只能装糊涂道:“这些事情,详情臣妇不知,六爷恕罪!” 只见朱景渊笑道:“什么罪不罪的,你们要送东西给我,我该感谢你们才对,又何来的怪罪!” 他的这份笑容,在赵氏眼中只觉得渗人,却又只能跟着赔笑。 在朱景渊威压之下,赵氏不敢应承也不敢解释,心中只苦涩与艰难只有水溶才明白。 事实上,此刻遭受威压的,也不仅他们北静王府。 比如在西华门,朱景洪又在为难守门千户张青,要求对方予以放行。 “十三爷,上次您出去,臣就被罚了一个月的俸,这过去才没多久,臣若再是……” 没等张青把话说完,便被朱景洪给打断:“不就是罚一个月的俸,多少钱你说……我日后还给你不就成了!” 补偿人家还得日后,偏偏这样的话朱景洪说过多次,所谓的“日后”基本可以等同于遥遥无期。 “但我也知道,即使我给你银子你也不会要,你这人就是这般不拘小节!” 好吧,这话一出,等于那银子连个盼头都没了。 “十三爷为何这样?”队伍后方,湘云大感惊奇。 在她眼里,朱景洪可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这般“抠抠搜搜”,着实让湘云大跌眼镜。 这时,站在湘云身旁的宝钗低声道:“他就是这么个人,你可别把他想太好了!” 很难说,宝钗这话没有私心,甚至连她本人都说不清楚。 但这也无可厚非,想要保住乃至独占心爱之人,本就是人之常情。 (本章完) 325.第325章 女儿家的心思 第325章 女儿家的心思 “宝姐姐,你很了解十三爷?”湘云忍不住发问。 宝钗淡定答道:“不过比你多认识几天,所以多知道一些事罢了,那能说什么了解!” 湘云又岂是那般好骗,只见她笑着说道:“恐怕姐姐不只是多知道一些事!” “云丫头,你想说什么?” “宝姐姐,伱别紧张嘛……我可什么都没说!” 湘云确实什么都没说,但此刻听在宝钗耳中,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了。 似乎觉得很好玩,湘云便问道:“宝姐姐,为何十三爷对你言听计从啊?” 这话又戳中了宝钗软肋,好在她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自是淡定答道:“莫非你忘了……我家曾救过他性命!” “哦……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救命恩人的话,比嫡亲的妹妹还灵!”湘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到腰间剧痛,原来是宝钗忍不住拧了她一把。 吃痛惊呼之下,湘云躲开道:“宝姐姐……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知宝钗淡然自若道:“这里只有女子,没有君子!” 回头看了过来,杨静婷面带不满:“你们可别闹了,今日只怕出不去,说这么多做什么!” 她脸上的不满是真的,因为她确实对宝钗很不满,只觉得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抢走了朱景洪的真心。 这就叫爱情使人面目全非,经历长时间心里不平衡,杨静婷心中的不满已发展成怨气。 谁也不能保证,这股怨气以后不会变成仇恨。 “婷姐姐,我们是在玩笑,你可别生气!”湘云极为直爽道。 但心思细腻的宝钗,却感受到杨静婷和以往有不同,还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妒意。 妒意缘何而起,宝钗心中自是明白。 易地而处,如果她的一份真心,也被朱景洪无视的话,宝钗觉得自己也难保持平常心。 所以此刻,她很理解杨静婷的心情,而只有胜利者才有如此心境。 见宝钗淡然自若,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杨静婷心中越发气恼,可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现场气氛诡异时,只听朱云笙说道:“你们都别闹了,十三哥绝不会让咱们失望!” 只听甄琴跟着说道:“就是,十三爷绝不会让咱们失望!” 宝钗不免看向了甄琴,她很清楚这丫头的心思,此刻也不免心中感慨,唯有甄琴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才不会心中生出怨气憋着。 几个女人心思各异时,朱景洪在前方耍起了pua手段。 “若非当年我教你骑射,你能在军中大比斩获前十?若非如此你能晋龙禁卫百户?能有你现在千户的位置?” 年不过十五的朱景洪,跟二十七八的将领说这些话,怎么看都显得怪异。 但这还真不是他托大,他虽年纪小却天分高,所以龙禁卫里的侍卫们,大多都受过他的骑射指点。 真要论的话,他是这这帮人的老师,那也是说得过去的事。 “现如今,麻烦你一件小事,你就推三阻四……难道真是过河就拆桥?” 被连续不断的指责,张青也绝得受不了,最终忍不住开口:“十三爷,您别说了……现在我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上前一步,拍了拍张青的肩膀,朱景洪接着说道:“你放心……你帮了我,我都会记在心里,日后少不了你好处!” “多谢十三爷!”张青悲喜交加,竟不知该哭该笑。 而朱景洪却已回过头,冲身后喊道:“我们走!” 宫门之外,已有两顶轿子等着,安排这种事朱景洪已轻车熟路了。 去西苑溜冰这件事,朱景洪心里并不排斥,毕竟他也需要劳逸结合。 天天都忙“军国大事”,人生就没啥乐趣了。 出了西华们,朱云笙明显活泼了许多,与甄琴湘云聊得眉飞色舞。 随行的杨静婷跟宝钗,各站在了轿子一边,相互间连面都难见,更不要提说话了。 “十三哥,冰橇你可都备好了?” 朱景洪乘轿走在前方,略有不满道:“你就放心吧,我啥时候让你失望过?” “这倒也是……十三哥是没让我失望!” 兄妹二人就这样闲聊着,很快来到了西苑之中,这里的湖面已经结了冰。 厚厚的冰层,别说是几根女孩滑橇,便是过马车也毫无问题。 还别说,此刻在北面没等湖边,便有几十名宦官在忙碌,为皇家开采储存明年用的冰块。 西苑很大,湖也很大,这些忙碌的身影,朱景洪等人自是不会看见。 也正是因为湖面大,才能撒了欢的玩耍,所以朱云笙才念念不忘。 按理说,她一个女孩子不该喜欢这些,而第一次带她玩这个的,恰恰就是朱景洪的前身。 此刻湖面上,已摆上有七辆冰橇,有一人座的也有两三个人的,可以随便组合玩耍。 下了轿子,朱云笙第一个跑了出去,后面的太监宫女撵都撵不上。 只见她上了一辆冰橇,随即命侍奉宦官套上拉橇犬,只见她“驾”的一声呼喊,前面两只狗狗就飞奔起来。 “跑起来了……喔……” 看着湖面上乱跑朱云笙,朱景洪忍不住笑道:“这丫头……哪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听他说出这句话,在场几人皆斜目而视。 说朱云笙没公主样,你就有正经皇家嫡嗣的样子? 这一想法,几乎同时在宝钗几人心中冒出,显示出朱景洪对外形象很统一。 “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朱景洪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自己会是冷场王。 好在下一刻,甄琴接话道:“十三爷,公主成日里读书写字,天天也怪闷的……今日好不容易出来,自会欢呼雀跃!” 几位侍读中,甄琴“耿直”的同时,也是一个很“真”的人,她对身边的人都很真诚。 也亏得周围没有坏人,否则真就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你们成日也拘在坤宁宫,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也都去玩吧!” 湘云早已迫不及待,听了这话便不再迟疑,拉着宝钗就要往湖里去。 “宝姐姐,你怎么不走?” 拉不动宝钗,湘云便回过头来询问。 为何不走?当然是因为杨静婷没走,偏偏朱景洪也还留在原地。 这种情况下,宝钗又怎么舍得走,否则岂不便宜了旁人。 “我……我先看看,你玩儿去吧!” 湘云倒是没想太多,便看向了跃跃欲试的甄琴,开口想邀道:“琴姐姐……咱们一道去吧!” “好……” 甄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问道:“婷姐姐……你也不去?” “我怕晃……你们先去吧!”杨静婷如此回答。 (本章完) 326.第326章 多喝热水 第326章 多喝热水 “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为何都不去玩儿?”朱景洪极为不解。 按照以往来说,杨静婷会是个闷葫芦,当着外人不会多话。 然而今天,她却在宝钗之前开口:“十三哥,你不也没去玩?” 此刻湖面上的三人,已各自登上了一架冰橇,狂奔之下玩得不亦乐乎。 转身走进身后凉亭,朱景洪坐到凳子上,才说道:“这些都是小儿科,哪有什么意思!” 随着他进入凉亭,杨静婷也跟了进来,宝钗自然也不会落后。 “都站着干什么?坐……都坐下!” “多谢十三爷(哥)!” 待这二人落座,自有宦官送来热茶手炉等物,各种保障一应俱全。 比较诡异的是,三个人一起却无话可说,连朱景洪也觉得气氛不太对。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格外的多,看来明年定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朱景洪勉强找了话题,想化解下这奇怪的尴尬。 美眸扫向朱景洪,宝钗徐徐说道:“十三爷,瑞雪兆丰年是不假,可这连日的大雪,只怕也未必是好事!” “此言何意?”朱景洪问道,他大概猜到了宝钗的想法。 宝钗叹了口气,说道:“这天底下,养尊处优者终是少数,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只怕许多人熬不过这冬天!” 她在金陵时,协助母亲一起管家,自是清楚每年寒冬之时,田庄里的农户日子有多难。 无论自耕农还是佃户,每年都有人借粮食借钱,乃至于有卖地卖人给薛家。 可即便如此,每年下面的几个庄子里,都有人被饿死冻死的消息。 此刻,她亦是有感而发,但着实显得煞风景。 “宝姐姐……如今太平盛世,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你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了!”杨静婷立马反驳。 她可不是为了反驳而反驳,而是她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真就认为如今天下是一片繁荣。 事实上,如果杨静婷有坏心,完全可以说宝钗是危言耸听,有污蔑朝之嫌。 发觉自己说得过了,宝钗立马改口道:“是啊……是我言过其实了,真是昏了头了!” 因言获罪,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 为彻底驯服文官的清高和傲气,文字狱自世祖以来越发频繁,到如今哪还有人敢说这些“胡话”。 朱景洪却一脸淡定道:“如今庶民百姓税赋繁重,日子是过得很艰难……这也没啥不可说的!” 他爹妈是皇帝和皇后,那自然想说什么说什么,宝钗自然不敢跟他比。 “如今世家大族兼并田地,却有免税避税之手段,而小民百姓能耕之地极少,却又得承担天下之税赋,日子自然越过越艰难!” “如今内阁和朝廷,都有变革制度之意,若真能实施……想来老百姓日子会好过一点!” 真就是好过一点而已,甚至在真正执行过程中,日子变得更差也不是没可能,所以朱景洪说得很保守。 他其实也是随口一说,都没想过这俩丫头能听懂。 让他意外的是,宝钗不但在认真听,而且还提出了问题。 “税赋征缴,繁琐复杂,却不知朝廷如何改制……才能使庶民百姓好过?” 事实上,宝钗对这档子事没兴趣,但她看到杨静婷更没兴趣,所以特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两个女孩无声的战斗,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战报会骗人,但战线不会。 虽不明白讨论此事的意义,但眼下是宝钗与朱景洪话更多,这杨静婷哪能忍得了。 她既已下定决心,要把眼前这表哥的心拉过来,绝不能坐视宝钗与之相谈甚欢。 “十三哥,我们什么都不懂,伱给我们讲讲看?” 朱景洪却没想到,自己是这俩姑娘角力的工具人,此刻满是惊讶问道:“你们对此事感兴趣?” 没等宝钗答话,便听杨静婷说道:“十三哥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这丫头平日闷得很,今天好像话多了不少……朱景洪暗自嘀咕。 “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但按内阁的意思,无非是清查田亩,再将人头税改成土地税!” 这话总结得简洁而全面,听得两位姑娘不明就里,但终究宝钗是管过家的,大概明白这样改的目的。 几息之后,只听宝钗说道:“如此一来,世家大族就得多交税了!” 她家也是世家大族,真要这样改就得吃亏,宝钗也很快想到了这些。 “啊?为了庶民好过,就让世家大族吃亏?”杨静婷颇为惊讶。 她这反应才算正常,世家大族的小姐们,确实无法跟普通庶民共情,甚至不认为对方称得上是“人”。 只听朱景洪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便是这个道理!” 此时朱景洪是有感而发,所以并未如以往那般藏拙,应用的句子自是恰当合适。 对此,杨静婷大感意外暗道这还是胸无点墨的十三哥? 但他转念一想,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朱景洪偶然引用对了,倒也不值得稀奇。 至于宝钗,朱景洪做啥事她都不觉得稀奇,因为她本能觉得对方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只听宝钗皱眉道:“如此改制,只怕施行极难!” 朱景洪目光深邃,亦感慨道;“但是啊……从古至今,这样的事都很难!” 土地兼并的恶果如果能解决,历史周期律便可能改写,可惜确实很少有朝代能做到。 当然了,改制与否杨静婷不在乎,历史周期率杨她更不在乎。 她只在乎眼前的朱景洪,但她芳心所寄的表哥,最后一句却与宝钗心意相通,这让杨静婷心中刺痛无比。 自己才是亲表妹,十三哥不多关爱也就罢了,为何还厚此而薄彼? “十三哥……”杨静婷突然起身。 她这一惊一乍的,倒把朱景洪吓了一跳。 “婷丫头,何事?” 咬了咬牙,杨静婷摒弃淑女矜持,壮着胆子道:“我想滑冰橇去,你能不能教我?” “这……小事而已,我这就带你去!” 听到这话,杨静婷心里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朱景洪又看向宝钗,说道:“宝丫头……你要不要一起?” 妹妹在眼前,你怎么就忘不了宝丫头?杨静婷心里在流泪,脸上却保持着微笑。 然而她的心思,宝钗又如何看不出来。 作为本轮较量的胜利者,宝钗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她答道:“我近两日身子不舒服……还是不去了,你们去玩儿吧!” 心里松了口气,杨静婷立马说道:“十三哥,我们走吧!” 跟着杨静婷出了凉亭,朱景洪驻足回头道:“宝丫头,身体不舒服……多喝点热水!” (本章完) 327.第327章 夹板气 第327章 夹板气 西苑这边两个女孩斗智,而此刻北静王府之内,水溶也在跟朱景渊斗勇。 为了给水溶治病,朱景渊搞出了热疗一层皮都要被烫掉了。 只见房间内,水溶被放进了木桶中,两个太监拿着水瓢,把烫人的热水不断往他身上浇,每一次都让他咬牙承受。 可他终究不敢睁眼面对朱景渊,所以只能闭着眼睛强撑,装作毫无感觉的样子。 朱景渊也知道他在装,所以他才用这法子逼他醒,好当面给自己一个交代。 “六爷,我家夫君身子骨弱,如此猛烈治法……只怕他承受不住!” 朱景渊表情冷峻,说道:“有病就得治,风寒可不是小事,太医难道不比你懂?” 不得不说,这样干等于把事情做绝,会让朱景渊彻底跟水溶结仇。 朱景渊自是明白这一点,可他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更不怕所谓的“得罪勋贵”。 只要不从制度上削减勋贵利益,比如把“降等袭爵”改成“爵不可袭”,否则要全体勋贵团结一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最要紧的是,世人尽皆恨高踩低,只怕还巴不得他家倒霉。 若知水溶“搅动”夺嫡之事,只会骂他愚蠢无知,倒此大霉也是咎由自取。 这是通行的观念,朱景渊对此洞若观火,所以他才无所顾忌。 唯一让朱景渊忌惮的,是北静王家曾立下大功,受皇帝看重而地位特殊。 可一想到,水溶如此戏耍自己,朱景渊就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哪怕被老爹训斥他也要报仇。 “我看水温还不够,再加热一些……”朱景渊语气森冷。 “是!” 底下人不敢怠慢,立刻又换了更热的水,看得赵氏此刻更为心惊。 可在朱景渊呵斥之后,此刻她连话都不敢再说,只能默默为丈夫祈福。 热水一瓢一瓢浇下,每次对水溶来说都是煎熬,可他当真不敢睁眼说话,只能继续硬挺着。 也不知此地情况,是否已传到陛下耳中……水溶默默念着。 王府中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这一点水溶可以确认,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皇帝。 又是一桶水热水浇下去,水溶整个人身体已通红,但他愣是一声没吭。 而他越是硬气,朱景渊心里就越不爽。 “我看得换个疗法,胡太医……你不是会金针之法吗?就给水溶治一治吧!” 金针之法不是用来治风寒,朱景渊等于是乱指挥,胡太医便开口要解释。 “六爷……” 没等他说话,就迎上了朱景渊的冷眼。 “还不赶紧治,磨蹭什么!”朱景渊语气严厉,与平日和风细雨的性格截然不同。 也就与父子兄弟间是欢乐多,才显得“愚蠢”“老实”“和善”“有趣”,眼下这等面目才是御下时的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跟朱景洪是一类人,人前人后各是一套,而且还转圜圆润自如。 “是!” 没办法,胡太医只能找出银针,在赵氏惊恐的目光中,来到了水溶的榻边。 我可是治病救人的太医,今天这是要当索命的阎王啊……胡太医心中大感荒唐。 可没办法,朱景渊既有所命,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听指挥,不然遭罪的就是他了。 “要是他醒了,就不用遭这罪了……” 朱景渊看向赵氏,这是他最后的提醒,其中提醒意味格外强烈。 但见水溶一动不动,朱景渊是真的气急败坏,便给胡太医使了个颜色,后者拿着针便往水溶身上扎去。 一针又一针,胡太医尽量扎不要害的部位,却还是让水溶处于极度惶恐中,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而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朱景渊吹了吹热气,而后舒服喝下一口热茶,看起来格外优雅清闲。 就在水溶快扛不住,打算开口求饶之时,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禀告声。 “启禀王爷,太子爷来了,此刻已到了王府大门!” 朱景渊猜到了,今日之事太子会干涉,却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瞥了一眼床上的水溶,朱景渊冷哼了一声,竟无起身去迎接的动作。 赵氏本想去迎,可她又担心床上的水溶,于是一狠心还是留了下来。 至于留在房内的几名太医,眼见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此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不由得抱怨,为何今日如此背运,竟掺和进了这等大事中。 众人心情各不相同,就这样大概过了几分钟,外面便传来连串脚步声,自然是朱景源带着人来了。 下一刻,朱景源披着斗篷走进了屋内,第一眼就看到了眼中钉朱景渊。 “参见太子殿下!” 屋内众人齐齐参拜,而朱景渊只是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向太子拱了拱手。 “见过太子!” 只听朱景源呵斥道:“老六,你未免太无礼了,见孤竟敢不拜!” 或许是太过生气的缘故,朱景源此刻竟呵斥出声,着实出乎众人之预料。 但因用力过猛的缘故,朱景源说完便咳嗽起来,吓得随行太监连忙上前伺候。 趁此小插曲,朱景渊躲过了朱景源的质问,上前两步极为关切问道:“四哥,伱没事吧?” “这里有太医,要不让他们给你瞧瞧?” 朱景渊这话多有揶揄之意,听得朱景源怒不可遏,偏偏此刻他又发作不得。 事实上,不需要朱景渊招呼,几名太医都主动上前侍奉,生怕太子出了什么问题。 待朱景源恢复平静后,方才冷眼看向了朱景渊。 “老六,你何故到北静王府?” “四哥,水溶这小子病了,我带人替他诊治,貌似与你无关吧?” 此刻,兄弟两人都看对方极不顺眼,都认为对方是想要截胡马匹。 太子回怼道:“水溶病了,自有北静王府人照料,用得着你横加插手?” 太子言辞犀利,然而朱景渊并不接招,而是慢悠悠说道:“四哥,这是我跟水溶的事,貌似与你无关吧!” 这话回得很漂亮,完全规避了朱景源的质问,咬死了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朱景源确实没理由插手。 “老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走到朱景渊面前,朱景源接着说道:“水溶带些好马回来,你不就是想截胡?用得着使这些卑劣手段?” 他二人一直讲个斗而不破,可随着朱景源的这句话,矛盾瞬间就被挑明白了。 被指责使卑劣手段,朱景渊忍不住回怼道:“我使卑劣手段?我截胡?四哥……你可别恶人先告状!” 这两位争吵起来,屋内众人顿觉压力山大,想要逃走却又不敢妄动。 听着朱景渊话里有话,朱景源怒道:“你什么意思?谁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上门威逼,想要强夺水溶马匹!” “我实话告诉你……水溶已答应把马给我,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听到这话,朱景渊不由失笑,随即正色道:“老四……你威逼水溶抢夺马匹,倒把罪名安在我头上,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我也实话告诉你,水溶的马匹……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答应要送给我!” “你胡说八道……”朱景源当然不会信。 “不信?不信你问问她……” 言罢,朱景渊看向了赵氏,后者此刻如坐针毡。 (本章完) 328.第328章 侍卫来请 第328章 侍卫来请 面对来自太子和睿王的注视,赵氏此刻犹如坐在刀山火海,整个人直接都懵了。 别说是他,就是躺在床上的水溶,同时面对这两位的怒意,那也会会吓得腿打颤。 “你们真是先应了睿王?” 面对太子阴沉的表情,赵氏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急火攻心之下竟直接晕倒过去。 和水溶不同,赵氏是真被吓晕了,所以倒地显得很自然。 自有侍女上前看顾,朱景源二人的注意也随之转移。 “四哥……你都看到了吧?她不敢答话,说明我的话是真的!” 听到这话,朱景源冷笑了一声,随即问道:“无凭无据,你空口白牙的说,我凭什么信伱!” 显然朱景源不相信,因为他并未威逼水溶,如果真是先应了老六,水溶完全可以推脱。 朱景渊笑道:“让他们两口子清醒过来,你我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对太子反而没多大气。 因为从太子的反应中,朱景渊大致可以猜到,或许太子也被水溶骗了。 想到这里,朱景渊对水溶更生气了。 这世上只有他们俩兄弟玩人,哪会容忍别人戏弄他们。 只听朱景渊吩咐道:“来人,给他们两口子继续诊治,一定要给我治醒了!” 眼见太子没有反对,一众太医便松了口气,然后返回了水溶床边。 “四哥,坐着喝杯茶吧……一会儿事情就清楚了!” 在水溶这里,事情真相再清楚不过,可如今已说不清了,他只能继续走装死的路。 但他的盘算没错,此刻关于北静王府的情况,确实已经传进了宫里。 皇帝朱咸铭正批阅奏章时,司礼监秉兼提督东厂的戴权,亲自来了乾清宫禀告情况。 “老六去了北静王府,正找水家的麻烦?” 戴权只是客观陈述,这是皇帝总结出来的话,也只有他才能如此评价老六。 戴权答道:“不只睿王去了,方才太子爷也去了!” “太子也去了?”朱咸铭更为诧异。 下一刻,朱咸铭冷声问道:“他们搞什么名堂!” “好像是……为了几匹马!”戴权极为小心应答。 一个把话说不好,得罪了太子或睿王,他戴权别说是个秉笔太监,便是司礼监掌印也不会好过。 “为了马?” “听说北静王得了批好马,睿王和太子便是因此而去,具体情况……东厂正在深查!” 即使东厂消息再灵通,消息也需要时间流转,即时通讯还得等几百年。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御案上只剩十几道奏本未看时,戴权再度出现在了朱咸铭面前。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 提笔书写着更改意见,朱咸铭语气低沉道:“说!” “北静王带了些好马回来,太子殿下和睿王都想要来,将其送给……十三爷!” “又扯上了老十三?”朱咸铭大感意外。 戴权接着答道:“正是……但不知何故,北静王把东西许太子和睿王两家!” “如今良马将到京中,便引得太子睿王前去讨要,故而才引出今日之事端!” 听了这番话,朱咸铭总算明白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放下笔,朱咸铭抬头道:“立刻派人,把老四老六给我叫回来,再把水溶也给我叫来!” “是!” “老十三现在何处?” 知道朱咸铭可能会问,所以戴权提前有探查过,于是答道:“回禀陛下,十三爷现在……” 见他吞吞吐吐,朱咸铭极为不满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在西苑!” “他去西苑做什么?” “十三爷带着公主,去西苑湖上滑冰去了!” 一听这话,朱咸铭顿时怒不可遏,怒道:“湖上滑冰?要是冰碎了怎么办?他自己不要命了,还带着笙儿犯险?” “去……让侍卫把他给拿回来,立刻就去!” 顶着皇帝的怒火,戴权也吓得汗毛直竖,连忙应承之后便退了下去。 “三个混账,没一个让人省心!” 乾清宫内,充斥着皇帝的怒意。 也唯有三个嫡皇子,才能引得皇帝如此失态,让当值的宦官和宫女无不战战兢兢。 且说西苑之内,宝钗终究还是没忍住好玩之心,与湘云同乘一车纵狗疾驰着。 “宝姐姐,抓紧了……” “云丫头,你慢点儿……啊……” 当然了,朱云笙几人一样玩得很嗨,湖面上的欢乐气氛,甚至感染了随侍的宫女和宦官。 至于朱景洪,则成了此地的安全员,四位侍读都被他扶过搂过,可以说是过足了手瘾。 “还有三个月……只有三个来月了!”朱景洪低声呢喃。 还有三个来月,他就满十六岁而加冠,接下来就是封王就府,到时便可以随心所欲的玩了。 正当他美好幻想时,西苑之内却来了一队侍卫,一个个身着金甲宛若神将。 这些人龙行虎步,在宦官引领下往朱景洪所在而来,沿途引得宫女宦官纷纷躲避。 很快,这队人出现在了湖边,而朱景洪也察觉到了动静。 当他回头看去,见来人是乾清门侍卫,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当他定眼望去,发现领队之人是左统领刘在山,显然这次的事很不一般。 朱景洪很清楚,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于是他便主动走了过去。 “刘统领……你怎么亲自来了!” 乾清宫侍卫共一百六十人,由左右两位统领管理。 别看这两人管的人少,但他们都是从三品实职武官,而他们手下的侍卫也都是正六品实职。 要知道,统管一省兵马的各都司都指挥使,也才才是从三品实职武官,可见刘在山位置之关键。 能日夜替皇帝寝宫站岗,那必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位刘在山在十年前,便是靖王府的侍卫百户之一,朱咸铭潜邸时的旧人。 和旁人不同,刘在山性格古板,此刻极为严肃道:“十三爷,主上有召,请你立刻去乾清宫!” “所为何事?” 刘在山冷眼答道:“去了便知,十三爷请吧!” 朱景洪并不惊慌,而是徐徐说道:“三妹还在,我交代她几句,然后就跟你走!” “请十三爷快些!” 于是朱景洪便转过离去,此刻湖面上朱云笙几人已停下,显然乾清宫侍卫的到来,也把他们给吓到了。 看着迎面走来的朱景洪,朱云笙面露担忧道:“十三哥,爹知道了?” “应该是!” 扶着朱云笙走下滑橇,朱景洪徐徐说道:“三妹,你也赶紧回去吧,替我跟娘求个情,我看今天老头子动真怒了!” 皇帝发怒很正常,但让乾清宫侍卫来“请”,那是极少数的情况,由不得朱景洪不担心。 “嗯……十三哥,你可得保重!”朱云笙语气柔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本章完) 329.第329章 皇后也不管 第329章 皇后也不管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跟我说句话……” “胡毅,马必成……” 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此刻对朱景洪都不发一言,把气氛烘托得更为凝重。 一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朱景洪此刻亦不免忐忑起来。 不就是带笙儿出来玩,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老头子未免也太小题大做! 至少在朱景洪看来,为这事如此大动干戈,情理上是说不通的。 必然还有其他事,会是何事?朱景洪想不通。 他这是被牵连了,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为了他两位哥哥都正面对抗了。 即便是平民之家,兄弟阋墙也是大事,更何况还发生在皇家,更何况近七十年已发生过两次。 如今皇帝与太上皇和解,正拼了命宣扬皇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发生这样的事皇帝如何能不生气。 这些情况,朱景洪一无所知,自然想不通眼下的事。 在他满心狐疑之中,很快他被带进了乾清门,总管太监程英已在正殿外等着他。 将朱景洪带到,刘在山完成了圣命,向程英交割后就离开了。 刘在山虽性情古板,但他本人可一点不笨,自然不愿掺和今日这档子事,此刻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十三爷,圣上口谕,说让您在殿外跪着!” 本以为能直接见到皇帝,好把情况问个明白,朱景洪却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程公公,到底怎么回事?让我爹生这么大气!” 程英也知事情重大,便答道:“十三爷,奴才哪敢乱说,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您还是先找地方跪着吧,不然主上会更生气!” 朱景洪仍不死心,说道:“你帮我通禀一声,我进去问个明白!” 程英面露深意道:“十三爷,这个时候进去,对您可没好处,还是等等吧……” 朱景洪对程英有些了解,知道此人不会骗自己,或许眼下等着会更好。 于是他便来到大殿廊下,掀开袍子跪到了地板上,同时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朱景洪独面寒风之时,另一头朱云笙也回了坤宁宫,却发现皇后还在小佛堂内礼佛。 在朱云笙看来,朱景洪定是因她而遭难,所以她绝不能坐视。 “我去求我娘!” 对几位侍读交代了这句话,朱云笙便往正殿后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甄琴不满赞叹道:“公主可真勇敢!” 皇后对亲女儿极为严厉,朱云笙此番去求情,定会道出今日出宫之事,很可能引来皇后的怒火,所以甄琴才有此感慨。 “我也去求姑姑!” 说完这话,杨静婷亦迈步跟了上去,她这算为爱而飞蛾扑火了。 至于宝钗等三人,虽一样为朱景洪担忧,可朱家的这档子事,她们确实没有插手的资格。 “宝姐姐,我看往后还是劝公主少出去,十三爷也就不必因此犯险了!” 宝钗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相较于其他人,她反倒没那么担心。 因为她知道,无论朱景洪犯多大错,都是皇帝嫡亲的儿子,最多也不过挨板子而已。 所以得备上药膏,让英莲那丫头提前过去候者,早些上了药也能早些痊愈…… 在场这么多人,也就宝钗想得更远。 “我找英莲有些事,你们在这儿等消息!” 言罢,宝钗不等着两人说话,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哼,十三爷对他那么好,如今遇着事她却躲开了,真是心如铁石……” 可偏偏这样的人,还得朱景洪的青睐,甄琴此刻是越想越气。 宝钗的突然离去,湘云也觉得很意外,但她不认为宝钗是想躲,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 “琴姐姐,伱也别太担心,若有皇后娘娘去求情,十三爷就不会有事!” “我如何能不担心,不行……我也不能坐视,我去请我姑奶奶拿主意!”甄琴已急得流出泪珠。 虽然湘云年纪最小,但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于是她立马拉住了甄琴。 “琴姐姐,这些事最好不要劳烦太妃!” “为何?” “太上皇和太妃年纪大了,惊动他们如何使得?” 虽然这理由很牵强,但甄琴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所以最终还是按耐住了。 再说此刻小佛堂外,在得到皇后允准之后,朱云笙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娘!” “玩够了?” “娘……你知道了?” 放下经卷,杨清音抬头道:“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皇后本想要兴师问罪,可没等她开口朱云笙便说道:“那十三哥被爹命人带走,娘你也知道了?” 这件事杨清音还真不知道,但她浑不在意说道:“带走就带走,他既然敢胡闹,你爹教训他也应该!” “可是娘,这次和以往不同,爹他很生气!” 杨清音无所谓道:“有何不同?不过是打二三十板子,老十三也不在乎!” 朱云笙并不放弃,来到皇后身边蹲下,满是担忧道:“今日是由刘在山领队,过来把十三哥抓过去的!” 这句话,倒让皇后认真起来,因为这种情况确实不多见。 看向了一旁女官,杨清音徐徐道:“去打听打听,看看怎么回事!” “是!” 没过一会儿,却另有人来报,说皇帝还另派人传太子和睿王。 听到这话,杨清音才知出了多大事,牵涉到三个儿子她可就坐不住了。 当她出了小佛堂,正要往乾清宫去时,却见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女官,此刻把程英领了过来。 “启禀娘娘,主上命奴才过来,跟娘娘讲明情况!” 听到这话,杨清音稍微安心了些,至少这证明事态处于可控,而皇帝未被气得失去理智。 “进殿说话吧!” “是!” 接下来的话不能被旁人知晓,所以他便屏退了所有人,只让程英一人进殿禀告情况。 此刻宝钗也已返回,见情况有变遂问朱云笙:“公主,娘娘怎么说?” “本来是要去乾清宫,可被那老太监给拦住了,真是气死我了……”朱云笙极为不满。 大概几分钟后,程英走出了大殿,向朱云笙行礼后就离开了。 朱云笙可没心思理他,而是第一时间跑向大殿,进去后立刻找到了老母亲。 “娘,您就别耽搁了,快去救十三哥吧!” “笙儿,这件事你别掺和,回去吧!” “可是娘……” “回去!”杨清音不满道。 朱云笙哪敢跟亲娘硬顶,此刻也只能低头应是,而后转身往殿外走了去。 “公主,娘娘怎么说?” 泪珠儿不断滑落,朱云笙哽咽道:“娘他不管了……” 显然对自己十三哥,朱云笙非常有感情,此刻才会如此伤心难过。 (本章完) 330.第330章 要谈笑风生 第330章 要谈笑风生 【章末作者的话,在下有话要说!】 再说乾清宫这边,朱景洪已跪了半个时辰,即使他身体好也觉得难受,最主要还是面子上过不去。 他堂堂皇子亲王,世人皆知的大明朝第一勇士,此刻却在大庭广众下被罚跪,想起来朱景洪就觉得羞耻。 正当他自我安慰时,却见宫门外又有人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太子和睿王。 “他们莫不是来替我求情的?” 朱景洪有这想法并不奇怪,毕竟这两人可都想着拉拢他,如今可是“表现”的好机会。 然而等太子二人靠近,朱景洪却发现他们表情凝重,看样子比他还要害怕。 虽然跪在旁边两丈远,他们怎么看不见我?连个招呼也不打? 朱景洪很费解,于是出言提醒:“四哥,六哥,我在这儿,你们可得……”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这俩人就走过了面前,进入了大殿之中。 “这是怎么了?” 暗自嘀咕之后,朱景洪细细思索起来。 今天这事儿很反常,他一直想不通怎么回事,但看了老四老六两个人的反应,他便大致明白了情况。 或许是他们两个闹出的事…… 想到这里,朱景洪心里又冒出了疑问,不明白这俩人的事为何会扯上他。 不管怎么说,我反正问题不大,这次应该是他俩更惨……朱景洪心中如此判断。 此刻他想起程英的话,不免感叹老太监确实没骗他,待在殿外确实更好。 可惜的是,朱景洪的庆幸没维持几分钟,老太监程英又出现在他面前。 “十三爷,主上有旨,让你进殿!” 既然是旨意,那便不能违抗,即使朱景洪不愿意,此刻也得起身进殿去。 二人进入正殿,程英转向右侧过道,领着朱景洪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昭仁殿。 只见殿内并无太监宫女侍候,偌大宫殿内只有太子跟睿王跪着,又把气氛引得格外凝重。 虽然皇帝并未出现,但这二位都跪在地上,朱景洪也很识趣的跪下,只是他很鸡贼躲在了两位兄长身后。 “四哥,六哥……我看爹今天很生气,你们如何惹到他了?” 听到朱景洪在身后絮叨,太子和睿王皆面色凝重,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心思,只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此二人一言不发,朱景洪却没闲着,盯着两位兄长接着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伱们惹了爹不高兴,可得想办法把事情摆平!” “大丈夫顶天立地,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别……” 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却见身前跪着的两人伏下腰,做出了五体投地的跪拜姿势。 这让他一个激灵,暗道不妙之下抬头一看,果然见到皇帝阴沉着脸出现。 “叩见父皇!” 听到太子二人叩拜,朱景洪连忙跟着匍匐在地,这个时候他哪敢冒头出来。 皇帝很生气,事态很严重。 此刻朱咸铭一句话没说,太子二人也是后背发凉,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一切朱景洪全都看在眼里。 “皇家嫡嗣,威逼强夺……你们威风啊!” 一听这话跟自己没关系,朱景洪越发放松下来,心里已在想着中午吃什么。 “世人若知,我皇家如此做派,只怕朕脸都要丢尽了!” 走到朱景洪三人跟前,朱咸铭语气越发严厉:“如今世人赞颂,咱朱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们二人相争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安的什么心?” 这个时候,朱景渊壮着胆子解释:“爹……此事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什么隐情?狗屁的隐情!” 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朱景渊吓得身如筛糠,解释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 “朝臣会听你们解释?天下人会明白你们的隐情?” 皇家是天下人的表率,做的一切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谁还在意其中有什么隐情。 明白了这一点,朱景渊也知道再无解释的必要,暗道今日确实是冲动了。 “你们三个蠢货,蠢材……” 眼看自己也被骂了,朱景洪忍不住抬起头,辩解道:“爹……这事儿我可啥都不知道啊!” 朱景洪这一开口,顿时引来皇帝怒斥:“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挑唆,老四老六能闹成这样?” “我没挑唆啊……” “四哥六哥,你们可得说句公道话,我可没挑唆您二位……” 然而这个时候,两位兄长又敢轻易开口,否则倒霉的就是他俩了。 老十三还是太年轻,老头子骂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何必跟他硬顶……老六心里嘀咕着,身子也趴得更低了。 至于太子朱景源,他是真想替朱景洪辩白几句,但他也是真的不敢开口。 “你还敢狡辩?”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朱景洪连忙说道:“爹……儿子不狡辩了,您怎么定儿子就领什么罪!” 这话显得阴阳怪气,等于是在火上浇油。 走到朱景洪身后,朱咸铭直接揪住他耳朵,随即呵斥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爹……爹……我没什么意思,我胡说八道,您堂堂大明皇帝,别跟我一般见识!” 见朱景洪这混不吝的性子,朱咸铭一时也拿他没办法,松开手便不再理会他。 今天最要紧的,是敲打太子跟睿王,既要他们相互争斗,又要维持斗而不破,斗而可控的状态。 “老十三狗屁不通,他犯浑犯蠢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做兄长的,今日也如此不知分寸,朕很失望……” “你们自诩满腹经纶,自认为贤良方正,如今却为了几匹马闹到这步田地……” 说道这里,朱咸铭颇有些痛心疾首道:“你们看看自己,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这话有点儿耳熟啊……朱景洪心中暗道。 接下来,皇帝又是一番数落,太子两人都老实认罪悔过,总算让皇帝的气消了许多。 “都听好了……” 眼见皇帝表情严肃,兄弟三人立刻屏气凝神听着。 “今日之事,跟什么马没关系,是你们两个关心水溶,故而到府探望……” “是!”太子二人连忙应答。 “这次朕给你们记着,要过年了朕不再追究,往后若再闹成这般,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就叫重拿轻放,也就嫡子才有这待遇,不但不处罚还帮忙擦屁股。 但正如皇帝所虑,眼下这节骨眼上,确实不适合处罚两个儿子,毕竟皇家脸面还要维护。 “多谢父皇宽宥!”太子二人连忙答话。 眼见朱景洪没反应,朱咸铭顿时盯着他问道:“老十三,你有意见?” “没……儿子怎敢有意见!”朱景洪连忙答话。 进冷哼了一声,朱咸铭徐徐说道:“一会儿你们出去,要有说有笑,要谈笑风生……明白没有?” 我对不起大家啊! 这两天都说进度慢,这确实是我的责任,但真不是有意水文,情节要充实就得这样,非得删减的话结构就会有问题。 比如第一卷,因为大家对薛家不满,导致其相关剧情删了很多,导致剿倭前的争斗就写了太多,结构上就不太合理。 当然了,这里也可以提前告诉大家,在主角封王开府之后,时间线就会更快一些,不会像现在这样几天十几天的过。 最后,只能请大家多多包涵,作者会尽可能的把故事写好,最大限度压缩不必要的剧情。 (本章完) 331.第331章 是宝姑娘说的 第331章 是宝姑娘说的 皇帝的话,等于明着告诉三兄弟,就演也得演出兄友弟恭来。 面对这一要求,三人哪敢不听命而行,于是立刻应承了下来。 “我再警告你们,近些日子给我安分些,若再闹出事端……绝不轻饶!” “儿子绝不再犯!” 三个人都答应得很爽快,但显然都没往心里去,毕竟皇帝连具体的惩罚都没说。 绝不轻饶,这四个字的威慑力度,还不如皇帝痛骂一顿强。 “出去!” “是!” 三人早就想离开了,答应之后相互扶着起身,看来那是格外的兄友弟恭,显然从这一刻就开始演了。 可三人没走出两步,却见朱景洪又停了下来,引得两位兄长也跟着停下。 见朱景洪转过身来,朱咸铭阴沉着脸问道:“你还有事?” “爹,我就是想问问,北静王家的好马,到底该如何处置!” 这话一出,却让朱咸铭脸色更为难看,暗道这小子一心想着好马,怕是把自己的话全没听进去。 “今天你带笙儿出宫,朕还没跟伱理论,如今你还如此多事……下去,自领二十廷杖!” “爹,儿子只是……” “滚!” 眼看老头子又要动怒,太子二人哪还敢让朱景洪多说,一左一右扯着他便走了出去。 “没一个让人省心!”朱咸铭越发的不满。 重新回到了位置上,程英便适时出现在殿外,贴身伺候皇帝这么久,他很能把握好出现的分寸。 “陛下,北静王已到了,是否传召?” 端起茶杯,朱咸铭平静道:“让他进来!” “是!” 再说朱景洪三人出了大殿,正好遇见在寒风中侯召的水溶。 “参见太子殿下,睿王殿下,十三爷!” 虽被两位嫡皇子整治得惨,但水溶可不敢表露半分不满,此刻全套行礼动作毫无破绽。 对此,太子一言不发,而朱景渊却冷哼了两声,唯有朱景洪道了身免礼。 然后他们三人便往外面走去,相互之间有说有笑起来,认真一听便知道全是废话。 见他们说说笑笑,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水溶只觉得格外委屈,他所受的折磨显然这三位都没在意。 简单来说,他这个北静王,跟宫里当值的奴才没啥区别。 正当他缓缓起身,程英也从大殿内走出,命他即刻进殿去见皇帝。 进了大殿,来到皇帝面前,水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知道接下来的对答很重要。 一番行礼之后,朱咸铭神色冷漠道:“事情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跟我说出来!” 这边水溶详细说明时,出了乾清门的三兄弟,表演得已越发的夸张。 只见他们不但有说有笑,甚至还勾肩搭背起来,果真应了皇帝的那句话,全无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十三弟,你先去领廷杖,我跟你六哥就不陪你了!” “廷杖?什么廷杖?我不知道……”朱景洪直接装傻。 “你敢抗旨?”朱景渊问道。 朱景洪答道:“只要老头儿不问起,他岂会知道我没领罚!” 皇帝让他自去领罚,要不要领全看朱景洪自觉,毕竟没人专门盯着他。 “六哥,你不会去告密吧?” 朱景渊义正辞严道:“十三弟,你这是什么话,为给你找好马,哥哥连老头儿的骂都挨了,又岂会做出告密这等事!” “只是吧……你六哥能保守秘密,别的人可就难了!” “老六,你这话什么意思?” 此刻左右无人,这兄弟二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让朱景洪只得出言安抚。 也就是在这时,远处有宦官飞奔而来,看方向就是找他们三兄弟。 “三位殿下,皇后娘娘召你们觐见!” 好家伙,这显然是老爹骂了一顿,接下来就该老娘来了。 “咱们走吧!” 再说乾清宫内,听了水溶的陈述,结合东厂调查的消息,朱咸铭才知道整个乌龙事件始末。 “无论怎么说,这次事端……都是因你家处置不当所致,你可知罪?” 皇帝都这样说了,水溶哪还敢为自己辩解。 “微臣知罪!” “姑且念你并未坏心,加之你父祖于朝廷有功,朕罚你半年的俸禄,你可服气!”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起来吧!” “谢陛下!” 本打算让水溶离开,朱咸铭却突然想起小儿子的话,于是出言问道:“你带回来的马,打算如何处置?” “微臣正打算进献陛下!”水溶回答得很干脆,于他而言这些就是祸患。 朱咸铭端起茶杯,徐徐说道:“前些日子,老十三率马球队迎战列国,拔得头筹朕还未嘉奖……” “既然你有好马,就从其中选上一匹,给老十三当朕的奖赏吧!” 我儿有万夫不当之勇,非得要好马才配得上啊,但愿水溶果真带回了好马,莫要辱没了老十三的……朱咸铭心中嘀咕。 “微臣领旨!” “行了,你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退出大殿之后,水溶悬着的心才落下,但走出乾清门他才忍不住咳嗽起来。 没错,眼下他真的受了寒感冒了,而且现在还在发高烧。 当水溶急匆匆往回赶时,坤宁宫内皇后正在训子,太子和睿王正老老实实的挨骂。 至于朱景洪,皇后只是过问了出宫之事,然后就让他退了出去。 “十三爷,您怎么在这儿?” 迎面过来英莲极为诧异,这反倒让朱景洪乐了,难道自己不该在这里? “丫头,我为何不能来这儿?” 上下打量了朱景洪,英莲靠近问道:“十三爷,您伤得严不严重?奴婢这就拿药过来!” 拍去英莲衣服上雪,朱景洪失笑道:“你这丫头,为何总是说胡话,好端端的我怎会受伤!” 英莲答道:“是宝姑娘说的,十三爷或许会挨廷杖,让奴婢备好膏药去承明院候着!” “她可真是……” 朱景洪话还没说话,正好见到宝钗从东殿出来,后者见他来也显得很惊讶。 “宝姑娘,十三爷在这儿呢!”英莲出言招呼,声音之大引得周遭宦官宫女侧目。 这丫头,好端端的喊什么……宝钗暗自吐槽。 顺势走向朱景洪,宝钗行礼之后问道:“十三爷可好!” “不好,我很不好……挨了廷杖,又岂会好得了!” 宝钗便答道:“正好英莲备了药膏,让她伺候您擦药吧!” “是吗?可我听英莲说,是你让她准备的药膏,看来宝姑娘很关心我嘛!”朱景洪面带笑意。 宝钗一时间面露红霞,紧接着她答道:“谁关心你了……只不过是怕公主担心,所以才嘱咐了英莲!” 正当朱景洪要接着开玩笑,却见朱云笙几人从东殿出来,神色间满是担忧之意。 “十三哥,你没事吧?”朱云笙满是关切。 (本章完) 332.第332章 册立 第332章 册立 正统十年,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近。 坤宁宫内此刻热闹非凡,后宫妃嫔和宗室王妃夫人们,都聚集在了乾清宫正殿内外。 皇后素来喜欢清静,像今天这样召集这么多人,那可真是极为少见。 因皆为皇家宗亲,所以现场一帮女人们聊得很热闹,巴结奉承恭维之语到处都能听见。 而在现场,尤以睿王妃陈芷身周人数最多,甚至超过了到场的两位贵妃。 在众人簇拥之下,陈芷与这些亲眷们聊得很热闹,似乎她才是这里的核心。 而在现场,太子的两位侧妃也到了,只不过跟她俩说话的人极少。 相较于八面玲珑的王怡,元春要更含蓄内敛一些,所以她基本是单着一个人。 此刻众人都在议论,今日皇后为何会召集大家过来,对此元春已然有了答案。 因为在今日,皇后会在坤宁宫宣布懿旨,正式册立她为太子妃。 没错,册封元春乃是懿旨,而非是更为正式和官方的圣旨。 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她为侧妃扶正,另一方面则是为降低此事的影响。 但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她贾元春,就将成为东宫太子妃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看着被众人簇拥着,正侃侃而谈笑容满面的陈芷,元春已迫不及待想听宣旨,然后再看看陈芷的表情。 正常来说,即便是懿旨册封太子妃,这样的大事也会提前漏出消息,偏偏在场除当事人外都不知道。 让本该被众人恭维簇拥的元春,到这一刻竟还在坐冷板凳。 这乃是帝后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削弱此事影响,不想让“东华门功臣”们多想。 “元春姐姐,恭喜你了!” 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元春心中尤其感到意外,循声望去她看到了宝钗。 “宝丫头,你恭喜我什么?”元春笑着问道。 宝钗也没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姐姐岂会不知,自己有何喜事!” “娘娘告诉你了?”元春诧异问道。 她知道宝钗得皇后看重,却没想到会有这种程度。 宝钗摇头,说道:“我是无意中得知……姐姐如今一飞冲天,妹妹特来恭贺姐姐!” “宝丫头,伱是第一个向我道贺之人,回头我得赏你!” 只见宝钗屈身行礼道:“那臣女便多谢娘娘恩赏!” 听得此言,元春露出了笑容,她现在确实非常之高兴。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殿内传来的一阵高呼,在场近百号人都忙碌起来,按照起先女官的指引各自归位。 几息之后,本来凌乱现场变得井然有序,而皇后杨清音也身着翟衣现身。 “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众人参拜声中,杨清音落座于凤位之上,在她左右是尚宫局和尚仪局的女官。 “免礼!” “谢娘娘!” 待众人起身后,杨清音吩咐道:“宣旨吧!” 只见两名女官走上前来,其中一人端着托盘,盘内放有金色册子。 站定之后,另一人拿起卷轴,而后当着众人将其展开,高声道:“皇后娘娘懿旨!” 刚站起来的一众皇妃宗眷们,听到这话立马又跪到了地上。 “太子侧妃,太子侧妃贾氏听旨……” 众人本以为是年终赏赐的旨意,却没想到是单独给元春的,于是纷纷猜测起旨意内容。 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陈芷和王怡两人,只因她们都见不得元春好。 即便皇后要嘉奖元春,又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陈芷一时间想不明白。 而被点到的元春,已经来到正殿中央,仪态恭顺跪在了皇后跟前。 “皇后懿旨:太子侧妃贾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淑德含章……” 听到这样格式的话,陈芷心中大感不妙,在其心中已有甚为荒唐的猜测。 “今东宫正位悬缺,阴阳难谐,吾授之以册宝,册立为皇太子妃……” 不可能,不可以……陈芷心中在怒吼。 她还想着睿王上位后,她能受册为太子妃,即便她得不到别人也不该得到,更不愿一直被她拿捏的元春得到。 此刻,陈芷极为大胆的抬起头,想要去跟皇后问个明白,刚要抬头便迎上了皇后淡漠的目光,吓得她立刻又低下头去。 陈芷很震惊,在场皇妃和宗眷们更惊讶。 此刻,她们看向元春的目光都变了,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上前恭贺。 太子是储君,太子妃自是地位尊崇,虽然理论上低于一众皇妃,但实际却仅在皇后之下。 人群之外,看着大殿中央受封的元春,宝钗心中大为触动。 “望汝戒骄戒躁,持重明德协理东宫,钦此!” 女官念完,元春当即叩首道:“臣妾领旨,叩谢皇后娘娘!” 既有女官高呼:“皇太子妃受册!” 元春直起身子,从面前女官手中接过了金册,随即再度叩拜皇后。 另有一女官出现在元春身侧,小心翼翼从她手中接过金册,随即前方女官又高声道:“皇太子妃受宝!” 在元春面前,呈上了明黄色绸布包裹的盒子,里面装的是太子妃的印章。 在众人瞩目之下,元春极为郑重将其接过,而后再度叩拜皇后。 这时有女官朗声道:“请太子妃诣奉先殿行谒告礼!” 拜谒奉先殿,是要把受册之事告诉列祖列宗,这倒是按照会典程序开展。 在女官搀扶下,元春拜别了皇后,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出了正殿,接下来还有很多项仪式要开展。 拜谒奉先殿后,她就得回东宫拜,然后接受诸外命妇朝贺。 换句话说,在元春前往奉先殿时,包括陈芷在内的所有宗眷,现在就要前往东宫去候着。 “都散了吧!” 今天这场册立仪,既突兀又奇怪,许多人现在都还没消化过来。 把元春扶正,显然皇后很看重她,可偏偏又不按正常册封程序,结合起来就显得特别矛盾。 “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开,众人便往东宫赶去,而陈芷能明显察觉到了,跟自己说话的少了一些。 这让她有些失落,但更多是对元春的愤怒,恨她抢走了自己的太子妃位。 “朱老六,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若不是你……我岂会受这些屈辱!” 此刻,心态不平衡的陈芷,竟将气撒到自家男人身上。 “哼哼……太子妃又如何,当不上皇后终究一场空,就老四那孱弱的样子……” 陈芷开始心里建设,努力让自己适应现实。 当然了,同为东宫侧妃的王怡,此刻跟她是差不多的心情,只是在愤怒之时又深感惶恐,担心元春接下来会找她麻烦。 坤宁宫东殿,朱云笙坐在书桌前,完成了今日的课业。 “公主,我们也该过去了!”杨静婷提醒道。 朱云笙也属宗亲,如今元春已成她正经嫂子,她自然也得过去朝贺。 “嗯……咱们走吧!” (本章完) 333.第333章 贾家乌云散 第333章 贾家乌云散 皇城,东宫。 东宫大门外,三品以上外命妇已陆续聚集,人数已经超过了两百。 但跟皇妃和宗眷们一样,所有人都不知具体情况,此刻只能私下里议论着。 而在人群之外,贾母带着两位儿媳,以及尤氏这位孙子辈媳妇,在耳房内焦急等待着。 她们被单独安排在了一边,脱离群体让她们很没有安全感。 在寒风之中,众人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东华门内有人出来,正是过来朝贺的宗眷们。 宗眷也属外命妇,与在东宫外候着的人很熟,聚拢在一块儿便聊了起来。 这一聊,众人才知怎么回事,对今日之事大感意外。 此刻在东宫正殿内,太子呆若木鸡坐在位置上,离谱的是他也才知道消息。 这其实是因为,帝后二人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对元配陆氏情深,不会愿意任何人再做太子妃。 从这一点来说,朱景源那也是情种一枚。 可他的情感取向,影响不到父母的安排,如今他即使再不情愿接受,也只能坐在殿内等候元春朝拜。 和朱景源一样,耳房内的贾家几人,此刻也知晓元春封妃的情况。 她们先是不敢置信,而后便被巨大的喜悦环绕,此事于她们而言当真是不敢想的。 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大明朝的女主人…… 贾母高兴,王夫人此刻更高兴,颇为挑衅看向了邢夫人一眼,后者此刻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圣上隆恩,圣上隆啊……”贾母面北而跪。 王夫人几人不敢怠慢,也都跟着跪了下去,心情却也是各有不同。 “元春那丫头,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可真是……” 王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贾母板着脸教训:“什么丫头?那是太子妃殿下,要尊称娘娘!” “是……是,儿媳失言,该打该打!”反应过来之后,王夫人还真打了自己脸。 此刻耳房外,可有东宫宦官守着,她们言语必须谨慎才对。 当元春拜谒奉先殿,徐徐往东宫返回时,荣国府会客厅内,还未得到消息的贾赦几人,正愁眉苦脸待在一起。 今天一大早宫里便来人传话,命宁荣二府有品级的命妇入宫,到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 众人沉默之际,只听贾政说道:“临近年关,想来不会是坏事!” 贾赦却接话道:“如今朝局变化莫测,小小一个襄王府匾额之事,受罚的官员已从礼部工部,牵连出吏部户部刑部兵部,甚至都察院大理寺都未能幸免……” 言及于此,贾赦叹道:“福祸之事,着实难以预料!” 这话倒叫贾政无法反驳,朝中已有上百官员被罚被罢,背后是怎么回事他确实弄不明白。 这时贾珍插话道:“两位叔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呼:“琏二爷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而后便看向了大厅门口,下一刻贾琏便飞奔而入。 自成为候补龙禁卫,贾琏这段时间可没闲着,每天都拉着贾蓉操练不断,整个人气质已发生巨大改变。 “老爷,二叔……” “宫里怎么回事?”贾赦起身发问。 喘了几口粗气,贾琏答道:“元春姐姐她……” “她怎么了?” “今日皇后娘娘颁旨,册封大姐为太子妃!” 一听这话,贾赦几人的反应和贾母差不多,先不敢信然后便被巨大喜悦环绕。 当然了,在喜悦的同时,贾赦与贾政心境又有不同。 贾珍起身走到贾政面前,笑着拱手说道:“为二叔贺喜,恭贺元春妹妹荣封太子妃!” “得天之幸,得天之幸啊!”贾政不免感慨。 紧接着他说道:“快……通知府上人丁,咱们开祠堂祭祖!” 贾珍是族长,闻言立刻应承下来,随即便出门去安排。 “老二,恭喜你了!”贾赦神色郑重。 察觉到兄长的心态,贾政同样郑重道:“大哥……都是一家人,我们不分彼此!” 随着贾珍命召集族人,元春封太子妃的消息,也在荣国府陆续传开了。 宝玉院内,袭人匆匆进入房中,脸上喜色让一众丫头很好奇。 “袭人姐姐,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一边说着,袭人走进了宝玉书房,却见这位爷正躺在榻上,用书把脸给遮住了。 走上前去,先是给火盆里加入了木炭,惊醒宝玉后她才开口:“宝二爷,天大的喜事!” 然而宝玉却无反应,再度把书搭在了脸上。 近日天寒他便没去学堂,然而王夫人把他看得严,哪儿都不去了他自是心烦。 更让人烦躁的是,去找黛玉两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关系比之以往明显疏远了许多。 他觉得黛玉变了,可细想之下又觉得对方没变,只是比以往晓事了不少。 就仿佛,跟宝钗一样了,会说些空而大的道理,让他听了心里不舒服…… 正当宝玉想着这些烦心事,他脸上的书册却被袭人拿开,而后便听其轻柔道:“二爷,天大的喜事……大小姐受封太子妃了!” 这消息同样让贾宝玉惊讶,可他还没来及高兴,便又兴致缺缺起来。 他的心里,只有黛玉…… “二爷不高兴?” “高兴!”宝玉随意应了一声。 见他又是这怪样子,袭人提醒道:“今天大喜的日子,老爷们说了要开祠堂祭祖,二爷还是赶紧收拾一番,准备去祠堂吧!” “这可是正事,耽搁不得!” 有了袭人这话,即使宝玉不想动弹,此刻也得起身收拾。 开祠堂祭祖,和女眷基本没关系,但当消息传进内宅,还是掀起了不小波澜。 “太子妃,元春姐姐可真是厉害!” 书房内,迎春不疾不徐开口,看她这般模样,修习太上感应篇定是更上一层楼。 “是啊,这是得天之幸!”探春亦不免感慨,心中亦是羡慕无比。 但在羡慕的同时,探春又感到一丝悲戚,暗叹自己这辈子没这福分。 当然了,这样的心思探春绝不会外露,只因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嘲笑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时黛玉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只怕太子妃这位置,也没那般好坐!” 探春点了点头,如今太子跟睿王相争,元春成了皇家正经儿媳妇,在获得尊荣的同时,定会遭遇更大的难处。 却听迎春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难不难的……过去了也就好了!” 听得这话,黛玉与探春相视一笑。 她俩其实挺羡慕迎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本章完) 334.第334章 心思各不同 第334章 心思各不同 【感谢书友“诛邪道人”的打赏,小加一更!】 上林苑马场内,朱景洪全套具装,此刻正张弓搭箭练习骑射。 现场跟他一起玩儿的,还有北四卫千户级以上军官,外加参与整训的侯璟等人,现场有近八十多人。 对北四卫的整训,将于明年正月十五后开始,但现在准备工作皆已就绪。 今天把这些将领召到一起,是正式开训前的一次磨合,朱景洪要给所有人定目标。 侍卫上直军地位关键,要把北四卫这帮将领聚到一处,只凭朱景洪的面子可不够,这次他是特意请旨才能把人召齐全。 此刻把该说的都说了,正事办完才会习练骑射,但跟着一起参与的人着实不多。 倒不是这帮人没热情,而是因为朱景洪太厉害,没有上去当众献丑。 “两层重甲外加战马披挂,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二十斤……” “再加上十三爷的重量,负重少说也在二百七八十斤……” “如此重压,此马还如此矫健,果真难得一见……” “北静王去北边儿走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众人议论之时,朱景洪射出了最后一箭,直将八十步外的靶子射了个对穿。 “十三爷威武!” 现场有人呐喊,这可不是脑残粉,而是因为这一手太厉害,夸赞之语情不自禁就说出来。 把弓收入鞍侧弓囊,朱景洪调转马头走向众人,同时伸手抚摸着马儿。 对北静王送来的这匹马,他当真是喜爱无比,毕竟能配得上他的马太少了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靠近众人后,朱景洪跃下马背,陆育新赶紧上前接过缰绳,而张临则从其手中接过铁胄。 这俩人一左一右,把朱景洪身边位置站全了,根本不给旁人机会。 “十三爷,您这骑射劈刺的本事,当真是古来罕见……” “岂止是古来罕见,我看是古今未有!” “这话说得对,即使当年楚霸王项羽,只怕也未有十三爷这等武艺!” 此刻拍这不高明马屁的,便是北四卫的指挥佥事和同知,他们官阶高自然能挤到前面来。 至于在场大量的正副千户,则完全沦为了背景板,连靠近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让江银春等人看在眼中,此刻他们深感运气够好,提前被抽调跟十三爷已混熟。 朱景洪负责监督北四卫整训,跟他混熟自是好处多多,毕竟武将圈子也卷得厉害。 这里要额外说明,朱景洪得到的是练兵监督权,不是练兵权更不是统兵权。 在兵权这件事上,朱咸铭非常注意分寸。 众人恭维声中,朱景洪徐徐说道:“说好一起习练,你们一个个都不来,简直没意思……” “十三爷骑射无双,臣等这点儿微末本事,哪敢拿出来献丑!” “今日能见十三爷施展神射,臣等就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这帮亲军高官们又是一顿吹捧,让两世为人的朱景洪有些飘飘然。 即使知道这些人是拍马屁,也阻止不了朱景洪心里舒坦。 “行了……空话就不要说了!” 虽然年轻,但朱景洪一本正经起来,众人立刻都收声不语,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跟你们说过的话,你们可都别忘了!” “臣等谨记于心!” “光记着还不行,回去后还得往下传达,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此番整训圣上有多看重!” “要告诉所有人,争取赏赐建功立业,机会就在眼前……” 又是一番唠叨后,朱景洪才让众人离开,今日的非正式会议到此结束。 像今天这样的场景不会太多,每个卫的训练都将在各自驻地开展,除了“会操”很少会集中到一起。 待众人散去,朱景洪到了该回宫的时候,在此之前他得先把甲胄脱下来。 自有邓安等宦官来伺候,在卸甲时邓安告诉了他宫里的消息。 “贾氏封太子妃?” “正是!” “真的假的,这般大事,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朱景洪深感意外。 邓安答道:“奴才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此事确实是真的!” “这……这可真是……” 穿越到这方世界,得知元春是太子侧妃时,他本以为跟原著已有极大不同。 可今日元春受封,却给了他极大触动。 鲜着锦,烈火烹油……贾家今日这般富贵荣宠,却是比原著中更甚几分。 太子妃的地位,实际来说高过贵妃,虽然后者理论上地位更高。 那么贾家,是否也会如原著那般,落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十三爷?咱们回宫?” 此刻,甲胄已经卸下,见朱景洪还在出神,邓安方出言提醒。 捏了捏衣袖,朱景洪徐徐说道:“回宫吧,我也该去跟四嫂道喜!” 跟朱景洪有相同想法的,此刻全都汇聚在东宫,这些内外命妇们,无不想巴结到这位新晋太子妃。 唯有睿王妃陈芷,在向元春朝贺之后,便径直的离开了。 当然了,她的离开众人都很理解,也没有人特意去挽留她,生怕引得元春的不快。 事实上,元春此刻却是很不舒服,不是因为陈芷而是因为太子。 在接受她的朝见后,太子跟陈芷一样直接离开,让元春处于很尴尬的局面。 好在接下来她忙得很,才稍微冲淡了这番尴尬,可她心里着实难高兴得起来。 且说陈芷回到王府,却得知朱景渊也回来了。 正常来说,此时朱景渊该在集贤馆,亦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 陈芷去到书房,便见朱景渊安静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哟……愁眉苦脸的,怎么了这是?”朱景渊放下书册,佯装毫不知情的样子。 得知元春受封太子妃,朱景渊就猜到陈芷不会好受,所以才提前回来安抚。 “哼……伱不知道,有人封太子妃了?” 朱景渊答道:“我当然知道,可一个扶正的太子妃,一个懿旨封的太子妃,又算得了什么!” 陈芷冷着脸说道:“可那也是太子妃!” “爱妃,咱们不……” 没等朱景渊把话说完,就听陈芷痛斥道:“朱老六,都怪你没本事,否则我岂会受此大辱?” 被称作“朱老六”,朱景渊也不恼怒,而是笑着应道:“是是是……都怪我,行了吧!” “诶诶……你这是做什么,别摔东西啊!” 下一刻,便是两道清脆响声发出。 书房内仅剩的两个好物件,价值五千两的宋代瓷器,此时变成了一地碎渣。 这臭婆娘,世代书香之家的女子,怎会变得如此野蛮…… 看着地上摔碎的瓷器,朱景渊着实心疼得很,这下书房里真就只剩书了。 此刻他想要骂出声,可又不太忍心,只好把撒泼的陈芷抱住,随后将其拉到怀中坐好。 “爱妃……不就是个太子妃嘛,等日后老头子封了我,你不也顺理成章就是了!” 却听陈芷冷笑道:“日后?朱老六,我看下辈子都难,咱们啊……这辈子都要被老四家压着!” (本章完) 335.第335章 江城子 第335章 江城子 册封元春为太子妃,虽说是由太上皇提起,但却是皇后一力促成。 她所图的,是东宫家宅和睦,儿子之间相互扶持,一切归于圆满不再有争斗。 所以在册封的当天下午,杨清音便传话给几个儿子,让他们带家眷到坤宁宫赴宴。 为了一大家子人的和睦,杨清音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为此,她还专门邀请了皇帝,并希望他能早些到场。 可约定的时间到了,皇帝却还没有来,杨清音可就坐不住了。 若是平日她可以不在乎,但今天这样重要的时刻,她是真的希望丈夫能及时到场,和她一起化解儿子间的矛盾。 “我亲自去请他!” 言罢,杨清音便动身往乾清宫去再耽搁太子他们可就要到了。 太阳西斜,乾清宫内外已在点灯,杨清音直接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此刻,朱咸铭正在翻看册子,这是近期株连大案的案卷,对此朱咸铭是极为上心。 “我说……你屁股在这破椅子上生根了?说好了过去为何迟迟不至?”站在御案前,杨清音直接质问皇帝。 这画面让当值的宦官们不敢看,他们只恨自己运气太差,竟在此时轮到当值伺候。 面对皇后的质问,朱咸铭没有理会,而是转向了另一边去。 见皇帝不答,杨清音便顾左右道:“你们都出去!” 皇后的话,此刻也等同于圣旨,当值的宦官们纷纷退下,心中自然欣喜不已。 绕到朱咸铭面前,杨清音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问道:“谁惹陛下生气了?” 朱咸铭仍未理会,而是拿着册子又转向另一边。 无奈,杨清音只好绕到另一侧,只是不再说话而是盯着皇帝。 几息之后,朱咸铭忍不住抬头,正好与皇后四目相对。 “桌上左侧的奏报,你自己看……” 听到这话,杨清音也不多言,便来到了书案左侧,将一份奏报拿起来看。 才看了前面,杨清音就忍不住放下,面带不满道:“在老四书房里也安插人监视,伱这样有什么意思?” “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朱咸铭脸色越发难看。 以为朱景源真犯了什么大错,杨清音便不再跟皇帝对喷,而是拿起奏报继续看了起来。 奏报中记载,朱景源甩开元春回到书房后,拿着先太子妃陆氏的凤钗落泪。 而后,朱景源又在一片凄楚中,写下了苏学士的《江城子》,对亡妻简直情深意重。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你说他凄凉个啥?”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堂堂一国太子,为一个女人哭哭啼啼,你说像什么样子?” “这般柔弱性格,哪有朕的半分刚毅坚韧?如何能挟制文武群臣?如何能担得起天下重担?” 站在皇帝的角度来看,朱咸铭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杨清音无法反驳。 “太子有不足之处,你悉心教导便是!” “今日是家宴,老四老六老十三都要来,你总不能因此不露面!” 听到这话,朱咸铭撂下册子,极为不满道:“我看见他就来气!” “那你何不废了他?反正你横竖看他不顺眼!” “反正有老六在,你干脆立老六为太子,岂不一切都好了!” 听朱咸铭说得多了,皇后也忍不住想撒气,以至于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更换太子必然引得朝局动荡,在太子无过错的情况下,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毕竟他朱咸铭,要的是皇位传承有序,而不是如李唐那般厮杀成性。 总而言之,太子不能轻易更换。 “既然没话说,那就跟我走,孩子们都要到了!” 虽然杨清音这话有“服软”之态,但皇帝又是何等骄傲之人,那会如此轻易就下台阶。 见皇帝仍不动弹,杨清音做一副要跪下的样子,口中说道:“臣妾叩请陛下……” “罢了罢了,我去还不行?” 面子被照顾到了,朱咸铭也就不再端着,起身将作势要跪的皇后扶起。 可他还没来得及嘚瑟,就听杨清音催促道:“赶紧走!” 当这帝后二人往坤宁宫赶时,太子夫妇已先行到场,可惜他俩却无话可说。 就在前后脚,睿王两口子也来了。 从睿王妃陈芷脸上,已看不出下午那暴怒的样子,反而带着标准的谦和笑容。 “四哥四嫂,你们何时到的?还是你们方便,我们和睿王进宫可麻烦许多!” 陈芷当先迎了进去,拉着元春的手热情说话,一口一个“四嫂”叫得可甜了。 妯娌两人说得热闹,可这兄弟两人却没啥话说,只能各回到位置上呆坐。 陈芷当真是八面玲珑之人,拉着元春从吃喝这等小事,又引申到管家教子等话题,与元春之间还真聊得热闹。 “主上娘娘驾到……” 听到外面的禀告声,大殿里的四个人连忙迎出,却看到了皇帝不太好看的脸色。 “爹……”太子睿王齐齐行礼。 目光扫过这两兄弟,而后朱咸铭问道:“老十三不在?” 杨清音答道:“这小子早到了,一来就扎进了东殿,在跟笙儿学写字呢!” “学写字?就他?他除了胡闹还会什么?” “朕来了也不出来迎接,我看他比我还有面子!” 此刻东殿之内,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紧接着有宫女禀告情况,吓得朱景洪连忙跳下了软榻。 他一溜烟跑出去时,却见朱咸铭几人已走到正殿门口,紧接着被他一嗓子给叫住。 “爹……” 这一声大喊,让上台阶差点儿踩空,紧接着他便转过身来,皇后及太等人也都看向了身后。 “爹,北静王送的马是真好,儿子穿了两层重甲外加马甲,他一样能来去如风……” “儿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黑旋风……您看这名字如何?” 说完最后一句,朱景洪已来到台阶下,才看清老头子神色不善。 “小子,你可算来了,看来下次……我得去跟你请安了!” 皇帝这番话,表达着对朱景洪迟到怠慢的不满,后者此刻虽明白但也得装糊涂。 “爹您别说笑了,儿子哪能受得起!” 这时杨清音训斥道:“十三,还不赶紧给你爹赔罪,你也太没规矩了,你爹来了也不赶紧迎接,又想挨板子了?” 谁知朱咸铭说道:“不必了,让他此处站半个时辰,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听到这话,朱景洪瞥见同样“迟到”的朱云笙,随即向皇帝告状:“爹……笙儿不也没出来!” “你能跟笙儿比?” 此刻,朱云笙正蹑手蹑脚出来,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小跑着来到皇帝面前。 “叩见爹爹!” 朱云笙极为乖巧行礼,听得朱咸铭是格外舒心,于是便领着女儿往正殿走去,路上还不忘询问其功课情况。 看了朱景洪一眼,杨清音无奈叹了口气,命人去给朱景洪拿了斗篷,随即也转身进了殿内。 元春和陈芷也跟了进去,殿外独留下朱景洪三兄弟。 “十三弟,一会儿我替你求情,你先忍一忍!” “是啊……一会儿爹就消气了,定会让你进去!” 兄弟二人安抚了小弟,便也转身进了殿内。 见众人离去,朱景洪并不感到失落。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这才是韬光养晦之道!” 然而他的这番遭遇,可让东殿里的几人心疼得很,想给他送手炉热茶却又不敢。 (本章完) 336.第336章 除夕 第336章 除夕 朱景洪在外站了一刻钟,便有宦官出来传他进去。 然而进入殿中,其拍打雪的动作又引得皇帝不满,对他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所以这顿晚宴,朱景洪吃得并不舒心。 其实除了朱云笙,现场每个人都不舒心。 太子与睿王相互敌视,陈芷与元春虚与委蛇,皇后忧心儿子不和,皇帝看不惯太子的软弱…… 在表面和气之中,宴会持续了一个时辰便结束,朱景洪三兄弟遂告辞离开。 眼下已是腊月末尾,在正统十年即将结束之时,皇城之内各衙署都忙碌了许多。 对账,记功,赏罚,擢黜……这些事务都要在年前处理好,各衙署才能在正月安心休沐。 当然了,作为皇帝的朱咸铭会更忙,又是接见使臣又是赐宴臣下,全天基本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皇帝本人忙起来了,对儿子的管束就会减弱,所以朱景洪又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每天要么跟侍卫习练骑射,要么就是到上林苑找些年轻军官打猎,主打就是一个“不务正业”。 当然了,朱景洪也没落下学习,只不过不是去文华殿,而是往坤宁宫东殿去。 转眼之间,时间来到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这天。 即使到了本年最后一天,皇宫内依然忙得不行。 比如此刻在坤宁宫内,皇后就在召见诰命夫人,今日受召者皆位列一品。 此刻贾母也入了宫,此刻在正殿外廊跟一群夫人们说话,这在以往几乎不可能出现,显然是元春受封的影响。 外面的人在闲聊,而殿内受召的新晋一品诰命们,正聆听着皇后的训示。 正殿西侧的房间内,十几名宫女已准备就绪,她们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叠放着鲜艳华丽的冠服。 显然,这些东西将赐给外面的新晋诰命。 一切条不紊进行着,但有时候意外来得很突然。 因为宫殿很大,即使在白天,也需要额外的照明,所以此刻屋内有四个烛台。 本来也没啥问题,可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把本来关闭的窗户吹开后,直接吹倒了其中一盏灯。 刚好,蜡烛掉到其中一个托盘上,离得最近的宫女虽竭力挽救,可那件红色赐服还是被烧了个洞。 “这……这可如何是好?” 房内众宫女连忙上前围观,看到衣服上的洞都吓得容失色,甚至都忘了去关上被吹开的窗。 领头的女官也急得不行,这眼看着就要赏赐了,衣服坏了一件怎么能行。 虽然尚服局还有存货,可这来去至少好也得两刻钟,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怎么回事?”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尚服局的女官,她来意味着赏赐将很快开始。 领头的女官面露焦急,禀告道:“胡尚服,刚才风吹落烛台,烧了一件赐服!” “什么?” 胡尚服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推开身前挡着的几人,便看见了被烧了个洞的衣服。 “你们这些蠢货,未免太过毛手毛脚,这样如何跟娘娘交代?” 胡尚服骂得厉害,心里也在想着对策,可时间根本没想法。 “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 听到这声音,众人便往门口望去,却是百无聊赖瞎逛的朱云笙,以及陪她玩耍的几位侍读。 没等众人回答,朱云笙便进了屋内,笑着说道:“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然后朱云笙便看见,托盘上被烧了个洞的赐服。 “公主,他们办事毛手毛脚,奴婢正教训他们!”胡尚服答道。 朱云笙却问道:“马上就要赏赐,你们可有补救之法?” 别看朱云笙年纪小,却也一眼看出了关键问题。 “奴婢正为此发愁呢,实在不行……只有禀告娘娘,奴婢等听候发落了!” 这个时候出岔子,受到严惩是肯定的,胡尚服也看得很明白。 “这衣服……我那里也有一件,不如拿来换下这损坏的!” 众人看向宝钗,胡尚服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连忙上前询问:“姑娘所言当真?” 宝钗笑着说道:“我又何必骗你!” 抓住宝钗衣袖,胡尚服极为激动:“事不宜迟,还请姑娘速速取来,小妇感激不尽!” “好……伱们且稍待!” 宝钗就住在坤宁宫,来去不过几分钟时间,便将一件崭新赐服拿了过来,正好与托盘里的一模一样。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胡尚服喜形于色。 也就是在这时,一名女官出现在房间外,通知众人做好准备,皇后将要赏赐官服给新晋诰命。 眼看房间内忙碌了起来,朱云笙便领着侍读们出去了。 “你何时得了这衣服?”朱云笙问出了其他几人的疑惑。 宝钗淡定答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的!” “为何没听你说过?” “这……臣女一向不喜浮华,所以并未声张!” 这句不喜浮华,可以说一半真一半假,毕竟得到赏赐的时候,宝钗高兴激动也是真的。 可她眼下淡然自若的样子,着实看得眼杨静婷心塞,她可还没得过这般赏赐。 至于甄琴,对此便是单纯的羡慕,并幻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受赐。 接下来朱云笙也没多问,到处瞎转一圈后,她便返回了东殿去,此刻她是格外无聊。 坐回书房椅子上,朱云笙黯然神伤道:“十三哥为何没过来,说好了要带烟给我!” 只听湘云说道:“公主放心,十三爷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在湘云心中,朱景洪是天下第一的英雄豪杰,自然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 看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宝钗不由心中暗叹:“这丫头,怕是也要陷进来了!” 而一旁的甄琴,心里就不太高兴了,暗道连这小丫头片子竟也想来插一脚。 “就这三四个月,十三爷就要选妃了,我可得抓紧讨他喜欢!”甄琴暗中给自己打气。 再说坤宁宫正殿内,新晋的一品诰命都得到了赐服,在跪拜谢恩之后退出了大殿。 这个空档时候,胡尚服出现在了皇后身边,向她禀明了刚才的事故。 听到是宝钗化解了事端,杨清音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随后吩咐胡尚服把赐服补给宝钗,并额外赏了她一柄玉如意。 坤宁宫的召见还在继续,而皇帝也在召见文武群臣,一批又一批的官员进入乾清宫。 上午跟下午,帝后二人就没歇过,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真正忙完。 今天是除夕,国家的事忙完了,帝后二人就得忙老朱家的事。 此刻在重华殿,大批宫女和太监已准备就绪,今日皇家将会在此举行家宴。 (本章完) 337.第337章 重华殿家宴 第337章 重华殿家宴 相对而言,重华殿地方更宽敞,这里举行宴会能容纳更多人。 所谓的家宴,自然是皇帝的家宴,今日到场的将是皇帝一帮妃嫔,以及一帮儿子孙子们。 在帝后未到时,身居后宫的妃嫔们便陆续到了,相互之间闲聊倒也轻松愉快。 因为杨清音的存在,后宫里没有那些鸡鸣狗盗之事,所以这些人平日里也很和睦。 而生有子嗣的妃嫔,就更盼望着儿女们早些进宫,娘俩能见一面说说话。 庶出的皇子无召不得进宫,跟朱景洪这等嫡子比待遇差的远,一年都少有进宫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皇子公主来到重华殿,见了亲娘便立刻迎了上去。 太子和睿王两家也先后到场,引得一帮兄弟连忙来拜见,竟把亲娘都给晾到了一边。 这种行为很好理解,因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必然是太子和睿王之一。 往后要想做逍遥王爷,又岂能不巴结好这两位。 和太子睿王不同,此刻朱景洪却不大舒坦,因为他被自家妹子缠上了。 宫道一侧,朱云笙神色愤然,怒气冲冲道:“朱景洪,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带烟进宫来,你居然骗我……” “呜呜呜……” 看着撒气的朱云笙,朱景洪满是尴尬道:“三妹……你小声些,若是被娘听到了,可就不得了!” 这件事朱景洪承认,是他疏忽把这件事忘了。 但也不能全怪他,谁让这两天侯璟安排的项目,让他玩得是乐不思蜀,又岂会记得小妹的叮嘱。 “还什么大明第一勇士,居然骗我这小丫头……伱……你简直太坏了!”朱云笙愤愤不平。 看了眼屋内其他几个女孩儿,果然众人也都满脸失望,才让朱景洪觉得事情大了。 眼看朱云笙还要闹腾,朱景洪连忙上前安抚:“三妹,不就是烟嘛……我给你弄就是了!” “邓安……” “奴才在!”邓安连忙上前。 “你想办法,买些烟来!” 听到这话,邓安面露难色:“十三爷,这烟……是禁物,奴才岂敢带进宫里!” 烟含有火药,在宫里自是要被严格管控,凭他邓安的面子当然带不进来。 此话倒提醒了朱景洪,即便是他也要顾忌几分,毕竟往宫里带火药确实不太好。 “那就……就带西苑去,一会儿我们去西苑放!” 相较于皇宫守备森严,西苑没那么多顾忌,而且地方也宽敞,去放烟是再合适不过。 “是!”邓安应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难度。 转过身来,朱景洪看向朱家妹子,问道:“三妹……你看如何?” “多谢十三哥!” 朱云笙表情管理很到位,此刻已然恢复了笑容,看得朱景洪直摇头。 “十三哥,咱们快些去重华殿吧,可别让爹娘等急了!” “走吧!” 兄妹二人和好如初,继续闲聊着往重华殿而去。 等到了地方,便陆续有人招呼朱景洪,可见他这嫡子的地位有多不同。 跟一帮庶兄弟们招呼后,朱景洪才先后跟老四老六招呼,随后才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此刻在殿前庭院内,已经搭好了舞台,近百名乐工已在台下准备就绪,显然一会儿有歌舞戏文上演。 眼下天寒地冻,在外面表演着实是冷,但皇家要的就是个排场,看与不看倒在其次。 且说朱景洪在廊下坐定,自有宦官送来手炉脚炉子,倒也不惧怕风雪寒冷。 “等下!” “十三爷请吩咐!” “多拿几个手炉,给公主几位侍读!” “是!” 严格来说这不合规矩,但既然是朱景洪的话,下面人又哪敢拒绝。 没一会儿,东西就送到了宝钗几人手中,让她们收到了冬天里的温暖。 见此情形,朱云笙不免心里不平衡,便说道:“十三哥可真关心你们,比我这嫡亲妹妹还上心!” 这时甄琴说道:“公主,十三爷也没少关心你呀,你提的事他可都办到了,为你还挨了不少板子呢!” 细细一想是这么回事,朱云笙就没在这方面细说,而是看向甄琴说道:“琴姐姐,你这般关心十三哥,明年他就要封王之后,你何不去选他的王妃?” 哎呀,自己心思被公主知道了,当众说出多让人难为情……甄琴心里开始加戏。 可她的这点儿小心思,在场几人谁又看不出来。 出乎甄琴意外的是,其他三人都没说话,唯有湘云面露深意,把宝钗三人打量了一番,而后不经意露出了笑容。 “公主,你别这么说……我可是你的侍读!”甄琴更显扭捏。 朱云笙觉得这“憨姐姐”挺好玩,于是接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大明也没说侍读不能选王妃!” “到时只要我能准了,你们初选都能直接通过,到时直接参加第三轮复选就行!” 朱云笙说的这些,宝钗杨静婷都知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如何让皇后同意参选。 本来杨静婷不担心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自己来当侍读,就是皇后要培养她做儿媳妇 可现在,自家姑妈对宝钗越发看重,这就让杨静婷担忧起来,害怕自己错失了朱景洪。 和她一样,宝钗心里也极为担忧,原因是她亲爹不在了,这是她最大的硬伤。 皇家选妃虽不注重门第,却也要选的是和美之家,年少失怙很容易被认为是少福之人。 所以朱云笙这句话,让宝钗和杨静婷都极为心伤,肉眼可见的神色黯然起来。 “陛下驾到!” 外面的高呼之声,立刻引来殿内外一片紧张,所有人都迎出了大殿,很快宫门内跪了一地。 几息之后,帝后二人一同出现,两个人正边走边聊,把现在跪地的人给无视了。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嗯……起来吧!”朱咸铭随口应了一句。 现场的妃嫔和皇子皇孙们,无不希望皇帝能看自己一眼,可惜他们的想法全都落了空。 进了宫门,皇帝只把太子嫡长子朱慕椿召去,询问了学业和生活上的事。 很快皇帝落座,其他人也都坐回了自己位置,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虽说是家宴,但此番相对而言比较正式,所以吃起来规矩很多。 让朱景洪疑惑的是,今天太上皇竟没有来。 要知道以往除夕,太上皇都会出席重华殿家宴,今年更应该来才对。 在场许多人都有相同疑惑,朱咸铭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解释说太上皇是因身体不适,故而未能到场。 朱心堪已经七十岁了,说是黄土埋脖子也不为过,身体不适也很正常。 (本章完) 338.第338章 厚赐林家女 第338章 厚赐林家女 “十三哥,该你上去敬酒了”! 朱景洪回头看去,只见朱云笙站在身后,脸上挂满了笑容。 在这场宴会上,她见到了不少侄子侄女,过足了小姑姑的瘾,此刻自然是高兴无比。 当然了,为此朱云笙散出了不少金叶子,但她本人却乐在其中。 “三妹,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宴会到现在已有半个时辰,在他之前的庶兄弟们,都已到御前向皇帝敬了酒,也确实该轮到朱景洪了。 “哪有女孩子去敬酒的?” “我又没说要让你去敬酒,只是有件事需要伱办!” “何事?”朱云笙充满警觉。 “放烟的事,你不自己去说?总不能又让我替你受过吧!” “啊……这……”朱云笙面露迟疑。 端起酒杯,朱景洪起身说道:“你若不去,那干脆别玩儿了!” 朱云笙这等玩心的人,又岂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十三哥,我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于是乎,这兄妹二人一道往殿内主位走去。 朱景洪的算盘是,有朱云笙提出过分要求,老头子就顾不上他了。 当朱景洪二人来到御案前,帝后二人正在说话,而且无视了他的到来。 他本想开口说话,可当他听清这两位的谈话内容,他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林如海……就是金陵管盐政那位?”皇后语气中带有不确定。 “你竟还知道他!” “此前听你夸过几次,所以也就记下来,他怎么了?”皇后面带疑惑。 听到这关键之处,眼看朱云笙要上前问安,朱景洪便一把拉住了她。 瞥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转头看向了皇后,说道:“昨日林如海上了两道奏疏!” “一道是新年贺表,另一道却是要辞官!” “嗯!” 杨清音应了一声,神色间看不出有多在意,还向过来的朱云笙招了招手。 却听朱咸铭说道:“你说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挪位置,给朕来个以退为进?” 若是让林如海得知,自己一片忠心为皇帝捞钱,临了身体撑不住了想辞官,会被皇帝如此怀疑,只怕会伤心得直接嗝屁。 “此人在金陵干了多久?” “正统二年到现在,八年了!” “我虽不问政事,却也知盐务上的差事不好办,像他这样给你捞银子更不好干!” 将朱云笙拉到身边,杨清音接着说道:“你让他一干就是八年,也该给人家挪挪位置了!” 朱咸铭并不赞同这话,只听他捋须道:“他办差得力我也没亏待他,将其阶官提至正四品中宪大夫,在朝里也是独一份了!” “你也说了是阶官,说穿了无非比人多领些俸禄,如何比得上实职?” 眉头皱起,朱咸铭沉声道:“你也觉得,他是想挪位置?” 杨清音答道:“给人挪挪吧,或许调回都察院?” “他走了,金陵盐务谁去?”朱咸铭沉声道。 “另一个,林家与贾家有瓜葛,他想调入京城……是否与此事有关?” 被皇帝这么一解读,事情就完全部味儿,就差直接说贾林两家结党营私。 “爹……儿子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正在思索之中,被朱景洪开口打断思路,朱咸铭明显带有愠怒,目光不善扫向了朱景洪。 “什么可能?” “可能林如海……真的是想辞官!”朱景洪一脸笃定道。 “哦?你还知道这些?谁给你的胆量胡说八道!” 走近御案,来到皇帝身侧,朱景洪答道:“儿子可不是胡说,您难道忘了……今年儿子去过金陵?” “去过金陵又如何?” “那林如海我见过,确实已经是病入膏肓之态,每日又得跟那些盐商周璇,到现在没死都算稀奇!” “有你说的这般夸张?”朱咸铭神色冷峻。 朱景洪答道:“就剿倭筹款时,儿子就听说林如海差点儿一命呜呼,能撑到现在也挺难为他!” 朱景洪的这番话,让皇帝回想起林如海奏疏的内容,现在看来倒也是情真意切了。 这时杨清音插话道:“既是如此……何不准了他的奏,让他退下来歇一歇嘛,这些年被你用死的可有不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用人嘛……要张弛有度,可别让忠臣寒了心!” 皇后话音才落,朱景洪便跟着说道:“是啊爹,忠臣若不爱护,只怕有人会说朝廷不公!” “你懂个屁!”朱咸铭浑不在意。 替朱云笙理好衣襟,杨清音回过头说道:“老十三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呐……既然人家身子都累垮了,还是先让人歇一阵吧!” 细细想来,朱咸铭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可他还是说道:“即使要放他辞官,也得找到接替之人再说!” 金陵盐务关系重大,不找个妥当的人负责,朱咸铭心里不会踏实。 杨清音无奈一笑,于是说道:“那就再给他升一级!” “这倒是可以!” 眼看着这件事就要议定,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朱景洪当即开口:“爹……除了升官,还可以有些人文关怀!” “人文关怀?”这个词很新,让朱咸铭来了兴趣。 努力表现得没有私心,朱景洪徐徐说道:“我听林如海说,他的独女如今在京,何不厚赐褒奖其女!” “这法子倒不错!” 说完这句,朱咸铭看下杨清音:“如何赏赐,你看着办吧!” “绫罗绸缎,金银器物,都赏一些!”杨清音平静答道。 绕到杨清音身边,朱景洪低声道:“娘……儿子觉得,为表对忠臣的关爱,您何不召林家女进宫,亲自关心勉励一番?” 可他这番话,还是被皇帝听见了。 “老十三,你对林家如此上心,是何缘故?莫非你收了他家银子?” 听到这话,杨清音笑了笑,所谓知子莫若母,她已知道朱景洪打的什么算盘。 总结出来就一句,儿子已经长大了。 “爹……你是知道我的,一心只想着练武,我从来都没碰钱,我对钱不感兴趣!”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 他这话还真不是夸大,至少从穿越到现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揣过钱,更没自己过一次银子。 “行了,老十三说的也有道理,把实心用事的臣子罗列出来,过几天一起褒奖他们的妻女!” 皇后这叫举一反三,进行一次集体褒奖,事情效果就有质的提升,对臣下也将有更强的激励效果。 这个道理朱咸铭很容易想通,于是他便点头允准了此事,这让朱景洪心中大喜。 “臭小子,还不赶紧跟你爹敬酒,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听到皇后提醒,朱景洪连忙端起酒杯,恭敬行礼道:“恭祝爹娘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本章完) 339.第339章 看烟花 第339章 看烟 饮下一杯酒,想着今天还有额外收获,朱景洪心里就格外舒坦。 正当他转身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了朱云笙的声音:“十三哥,你不有事要跟爹禀告吗?” “我还有事?” 停下稍微一想,朱景洪就明白了自家妹子的打算,这丫头是要顶到前面去。 没等他做出解释,皇后杨清音便问道:“你还有何事?” 知道朱景洪会否定,朱云笙便抢先开口:“十三哥说,给女儿买了些烟,如今就存放在西苑!” “真的?” 听到皇帝语气不善,朱景洪立马开口:“爹,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很解释的?伱有这份儿心……便是极好的!” 啥?这是老头子说出的话?朱景洪怀疑自己的耳朵。 “今天除夕,一年也就一次,该玩儿就玩儿去吧!” 不只朱景洪感到错愕,一旁的朱云笙同样极为惊讶,以至于后面准备好的话都来不及说。 “也别只请笙儿,你的那些兄弟子侄们,愿意去都叫上吧!”朱咸铭语气和善。 “爹……您说真的?”朱景洪语气中带有怀疑。 “君无戏言!” 和朱景洪的谨慎不同,朱云笙此刻已然欢呼起来,来到老爹身后捶起肩膀,同时笑呵呵说道的:“爹……那我们这就去了?” “这就去?你就这般迫不及待?”朱咸铭面带微笑。 “这边待着无聊嘛!” 听到自家妹子这番话,朱景洪不得不感慨她胆子够大,竟跟老头子这样说话。 但他却忘了,他有时候的一些言论,比朱云笙还要离谱得多。 “那你就去吧,千万要小心些!”朱咸铭告诫道。 “多谢爹爹!” 好家伙,朱云笙的这撒娇的声音,听得老父亲是开怀大笑,引来殿内许多人的目光。 “老十三,你可得照顾好笙儿,若是出了差池……” “您就打我板子!”朱景洪早已学会了抢答。 “你知道就好!” 这时朱云笙说道:“爹……那我们就去了!” “去玩儿吧!” 于是拉着朱景洪往便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招呼侄子侄女们,很快在她身边就聚集了一大帮人。 皇家子孙虽生活优渥,可平日里管束也非常严格,像今天这样放肆玩闹的日子不多,他们自然会乐得参与。 看着一帮后辈们离去,杨清音看向身侧的皇帝,问道:“你今天这般好说话?” “都说咱天家无亲,朕就是要让旁人看看,如今和以往不同了!” “如今与以往不同……最好是吧!”杨清音低声说道。 再说另一头,朱景洪领着一大帮人,走了二十几分钟才来到西华门。 这一次,他正儿八经是奉了圣旨,所以很容易就得以通行。 出了宫门后,已有十几顶轿子候着,专门是来抬这些皇子皇孙们。 上了轿子,这些小孩子们个个都很兴奋,说笑打闹之声不绝如缕。 “十三哥,往后你出宫……也把我俩给带上吧!” “就是嘛……我可以给你提刀,十四哥可以给你背箭袋!” 此刻跟在朱景洪身侧的,自然便是他的两位好弟弟。 看着朱景洪每天不来上课,他俩早已是心痒难耐,只要有机会就提起这茬。 “与我对练,你们行吗?整训兵马,你们行吗?造枪造炮,你们行吗?” 朱景洪的一连三问,让朱景淳二人哑口无言,最终只得讪讪离去。 对朱景洪来说,带着这两人好处不会有,但麻烦事却可能一大堆。 没了这俩的骚扰,似乎赶路速度都快了一些,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西苑。 邓安已把烟弄来,看其数量倒有不少,引得一帮小屁孩兴冲冲围了过去。 倒不是他们没见过烟火,而是他们没有亲自玩过,所以才会如此热衷于此。 “一定要盯好了,绝不能有人受伤!” 吩咐了一帮宦官,朱景洪便在亭内躲着了清闲,他本人对此其实没多大兴趣。 “你俩为何不去?”朱景洪好奇看向两个女孩。 此刻跟在他身边的,正是杨静婷和薛宝钗,一左一右仿佛两个侍女。 “十三哥为何不去?”杨静婷抢先问道。 朱景洪笑着答道:“这是小孩子玩的,明年我都要封王娶妻了,哪会喜欢这些小孩子把戏!” 他却不会想到,自己话里的“娶妻”二字,已经触动到两个姑娘的心弦。 这时宝钗问道:“却不知十三爷喜欢什么?” 朱景洪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却不知姑娘喜欢什么?” 两人这一问一答,等于把狗粮往杨静婷嘴里喂,这让她顿时涨红了眼眶。 更让她伤心的是,她的伤心无人注意,等于是在精神内耗。 这时宝钗答道:“我喜欢什么,与十三爷何干?” 朱景洪笑着答道:“说不定咱俩喜好相同呢!” 他没注意到杨静婷的异样,宝钗却是全部收入眼中。 看着杨静婷委屈到想哭的样子,宝钗不免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 可这样的想法,只在宝钗心头匆匆划过,因为造成这样的结果责任不只在她,准确的是三个人都有责任。 “真是孽缘呐!”宝钗心中暗叹。 两个女孩各自内耗时,朱景洪突然问道:“你们两个为何又不说话?” 然而他这话音才落,远处结冻的湖面上传出声响,紧接着便是灿烂的烟在夜空炸开。 随着越来越多的烟被点燃,炫丽的烟将附近照得宛如白昼。 凉亭之内,朱景洪三人并排着,仰头看向炫丽的烟。 可烟再美,又岂能美过美人。 朱景洪先是看向了左侧,便见表妹认真望着天空,脸上带着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也不知这丫头脑袋里在想什么。 紧接着,朱景洪转头看向了右侧,便见宝钗淡然自若微笑着,仿佛知道自己正被人欣赏。 “这世上美女虽多,但如宝丫头这般微胖得恰到好处,而且长得又绝美的人……才会我之最爱啊!” 当他想这些时,不免多看了宝钗几眼,因此也让杨静婷感受到极大危机。 “看来十三哥真的更喜欢宝钗……” 到现在,这已是杨静婷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而以前她虽知道却在逃避。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做些什么……” “姑姑……若姑姑能替我做主,也就没宝钗什么事了!” 让皇后出手,杨静婷不打算亲自去说,而是打算让家里写信提议。 看了眼依旧淡然的宝钗,杨静婷升起了些许信心,她不觉得自己一定输了。 “年少失怙,宝钗呀宝钗……你怎么可能选得上!”杨静婷笑容越发自信。 (本章完) 340.第340章 世祖在天地之前 第340章 世祖在天地之前 除夕过去,时间进入了正统十一年。 原则上来说,从初一到十五是休沐日,但因为祭祀活动格外的多,所以官员们也很难休全这些假期。 皇帝要祭天地,日月,山川,还要祭祖…… 这些活动,不止官员们要参加,皇家子孙们一样不能例外。 比如此时,朱景洪就已穿戴完毕,要去参加祭拜世祖陵。 朱景洪才走出承明院,好巧不巧遇着了宝钗和湘云。 “参见十三爷!” 没等这二人跪下,朱景洪便挥手道:“免礼免礼!” “你们这是去哪儿?” 只听湘云答道:“皇后娘娘恩典,给了我们三天假!” “原来如此……过年嘛,也是该准你们几天假!” 正当朱景洪要多说几句,一旁余海提醒道:“十三爷,咱们也快走吧,主上还等着呢!” 点了点头,朱景洪对宝钗二人道:“你们一路平安,我先告辞了!” “十三爷慢走!”两位姑娘跟着行礼。 当朱景洪离开后,湘云便拉着宝钗继续往东,她们一会儿还是从东华门出宫。 见湘云喜形于色,宝钗不免问道:“丫头,伱进宫没多久,就这般归心似箭了?” 这本是宝钗随口一问,却听湘云感慨道:“以前在家时,总觉得长辈们管束严苛,想着有朝一日长大了,能早些离开他们……可离家一个来月,却又怪想念他们!” “如今细细想来,长辈严加管束,着实是为我着想!” 听了这话,宝钗笑着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已经是长大了!” 二人就这样聊着,很快出了东华门,并继续往东安门走去。 东安门外,此刻薛蟠已领着奴仆候着,翘首以盼望着宫门方向。 “大爷,姑娘来了!”莺儿雀跃着喊道,随即飞奔着赶了上去。 而一旁史家众人,此刻也有人迎向了宫门。 出了宫门外,宝钗又与湘云说了几句,才各自分别跟家人回去。 轿子里面,宝钗正想着家里的事,却听外面薛蟠说道:“妹子,以前要来接你,琏二是上赶着来,如今他家有了太子妃,就看不上咱们了!” 贾琏今天没来,宝钗自然也注意到了。“大哥,这话你可别往外乱说,人家跟咱们毕竟是两家,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又岂能因此而心怀怨怼!” “我说妹子……哥哥我何曾心有怨怼,我还巴不得他不来!” “每次来了都管这管那,烦都把人烦死了!” 听了这话,宝钗不由得打趣道:“你这话说得,琏二哥找你玩的时候,你哪次不是乐呵呵的去!” 拉着缰绳,努力与宝钗轿子保持平齐,薛蟠接着说道:“妹子……这话你可说差了,如今琏二哥成了龙禁卫候补,已许久没来找我玩了!” “人家那是有上进心,大哥你得多跟琏二哥学才是!” 宝钗对贾琏的印象很好,此刻自免不了借其劝谏兄长。 “妹妹,我难道不上进了?十三爷的差事,我还不是办得妥妥帖帖!”薛蟠颇有些不服。 轿子里面,宝钗笑着说道:“那当然更好了!” 很快她们一行回了府中,这还是宝钗第一次进京城宅邸。 相较于金陵薛家和荣国府,这里明显小了许多,但也有三进正院外加左右两路跨院,一家三口住完全没问题。 此刻薛姨妈候在内宅,站在屋檐下盯着外面大门,任凭丫鬟劝都劝不走。 “姑娘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传话,薛姨妈立时喜笑颜开,而后迈步往庭院中走去,下一刻宝钗被丫头簇拥着走了进来。 “母亲,您怎么……” 宝钗话还没说完,就听自家亲娘开口:“宝丫头,可把你盼回来了!” “女儿拜见母亲!”宝钗跪下要行礼。 然而薛姨妈却托住了她,同时说道:“外面天凉,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咱们进去说话!” 进了屋内,宝钗才向母亲正式行礼,薛姨妈拗不过也就受了,女儿孝顺她实在高兴得很。 “这么些年,你们兄妹一直在我跟前,如今你长期不在家里,平日倒还觉得没啥……这到了年关,娘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如今你回来了,娘也就心安了!” 话里的每一句,无不饱含薛姨妈对女儿的爱,听得宝钗也是眼含热泪。 别看她性格坚韧,知书达理,守礼持重,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放在现代也才刚读高中而已。 “这次你回来多久?” “娘娘准了三天假!” “才三天?唉……有也比没有强!”薛姨妈面露惋惜之色。 看出亲娘不太高兴,宝钗便说道:“这次回来,娘娘赏赐了许多东西,娘你随我去看看吧!” 言罢,也不管亲娘愿不愿意,宝钗便拉着她往厢房去了,已有丫头把她的“行李”放置此处。 本来薛姨妈兴致不高,可当看到宝钗受赐一品冠服,以及那皇室御赐的如意,便让她笑得合不拢嘴了。 一品冠服,要知道荣国府的老太君,也就是一品冠服而已。 薛姨妈正高兴时,皇帝带着勋臣和官员们,一路浩浩荡荡出了皇城。 为保证皇帝出行之安全,京营和侍卫上直军,各自出动了上万军队扈从,五城兵马司更是全力开动。 皇帝龙辇前后五里地,左右三里范围之内,全部都处于真空状态,以此保证绝对的安全。 沿途所遇之村镇集舍,无论涉及之人地位高低,能喘气的都得搬出警戒范围。 在这种警戒力度之下,想刺王杀驾靠人力绝无可能,但朱景洪的心还是悬着。 毕竟这京里的白莲教,就跟野草一样割之不绝,由不得他不担心此番出行。 除了今日祭世祖陵,接下来还得祭天地山川,但依照往年的惯例,皇帝应该会让太子代劳。 按道理说,祭天地应该放在最前,而且该皇帝亲临才对,但在朱咸铭这里全反了过来。 由此也可看出,朱咸铭是何等尊崇自己爷爷,直接把他摆在天地之前。 “但这位世祖爷,平定动乱再造神州,在西南彻底完成改土归流,打服了藏地诸土司和北面所有部族……” “设立青海、安西、安北、安东四大行都司,加强了朝廷对周边地域的控制,而且在这些地方还推行改土归流,简直是古往今来有数的强人……” 这位三十五年的执政经历,说是跟开了挂一样也不为过,即使现任皇帝做得已经足够好,但跟世祖比起来也差了许多。 想到这些,朱景洪不由感慨:“这也难怪……老头子如此尊奉世祖,作为继承其事业的后代,自然会与有荣焉!!” (本章完) 341.第341章 秦家事1 第341章 秦家事1 一般来说,京城附近的主要军事力量,由京营和侍卫亲军组成。 但其实还有一支重要力量,一直以来为世人所忽视,这便是万安山附近的守陵军队。 从太宗景陵到世祖永陵,十二座皇陵由东向西排开,沿途也驻扎了共十二支守陵军队。 这些军队和如今领饷的主流卫所不同,他们依旧沿用太祖所设屯垦制度,世代屯垦自己养自己。 所以这一共十二卫,加起来六万多的军户,实际只能派出一万五千战兵,其余军户主要负责劳作养兵。 此刻永陵周边,既有陵卫又有兵马司,还有大批的京营跟亲军,护卫兵力加起来已超过两万人。 虽然军队众多,但丝毫不显得混乱,可见当前将领指挥体系还很高效。 再说整个祭祀过程,突出的就是一个规模,简单说起来就是参与的人多,各种仪式也复杂到堪称离谱。 一趟折腾下来,时间已然来到下午。 似朱景源这样身子骨弱的,已经累得靠宦官扶着,让皇帝看见自然又会生出许多不满。 现场众人之中,唯有朱景渊对此高兴无比,而且还盼望着太子病倒,那样他就可以代替皇帝,主持接下来几天的祭祀。 当然了,朱景源绝不会让他如意,便是死撑他也会撑下去。 眼下祭祀结束,所有人都各归其位,跟着大队人马一道踏上了返京之路。 此刻在路上,本着宁抓错不放过的原则,锦衣卫已捉拿了一百多人,这些都是离封锁区太近的人。 没错,即使在封锁区外,离得太近那也不行。 在这种高压管控下,想刺王杀驾那真是难如登天,于是队伍和来时一样得以安然返程。 回了京城,文武官员和皇室宗亲们,止步于承天门外,跪送皇帝进宫后便各自离开。 他们一个个也疲乏无比,需要赶紧回去休息,毕竟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些事。 只有皇家三位嫡子,得以护送皇帝返回寝宫。 乾清宫偏殿之内,看着太子孱弱的身子,朱咸铭本想教训几句,可一想到这是过年,最终还是决定给他留点儿面子。 “老四老六,你们都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待着两人行礼后离开,朱咸铭瞧了一眼朱景洪,而后开口问道:“练兵的事,你都设想好了?” 这件事从议定之后,还是皇帝头一次问起。 突然被问,朱景洪一时间也有些懵,但很快他就整理好了思路。 “爹,这件事很细,一番介绍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朱景洪给皇帝打了预防针,这是怕老头子嫌他啰嗦。 “说来听听吧!” “是!” 于是朱景洪便开始介绍,这一讲还真就用了一个小时,期间他还喝下了两杯茶。 他本是个门外汉,但这些天悉心研究,外加找“外教”交流经验,还真让他做出了极为详细的方案。 见计划可操作性如此之强,朱咸铭也就放心了许多。 “爹,那件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朱景洪的询问,打断了皇帝的思路。 “何事?” “就是给地给银子,让洋人和咱们的工匠,一起造枪造炮的事!” 这件事朱景洪已提过计划,对此朱咸铭一直在考虑中,只不过这两天给忘了。 略微思索后,好皇帝问道:“兵贵精而不再多,你当真能保证,洋人能造出更好的枪炮?” “能!”朱景洪笃定道。 现在洋人在技术上确实有优势,二则朱景洪大概知晓历史脉络,所以他有信心造出更好的枪炮。 “但愿伱别让我失望!”朱咸铭沉声道。 “爹您答应了?” ”就在上林苑,那边宽敞你自己找地方安置,至于银子……你去找吕通要吧!” 吕通掌管着内帑存银,朱咸铭这样安排,明显是要用小金库的钱,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 “儿子领命,只是还有一件事……” “何事?” “只靠洋人也不行,还得从工部和兵仗局寻些能工巧匠,让咱们的人也参与其中!” “可以!”朱咸铭很干脆的允准。 努力藏起自己的小算盘,朱景洪接着说道:“这就需要工部那边协同,儿子以为……务必得有个妥当周全之人才行!” 见他说得谨慎,朱咸铭便直言道:“看来在你已有人选了!” “儿子确实有些想法!” “说吧!” “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 一听这个名字,朱咸铭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营缮司郎中?你小子昏了头了?这类匠户要么要虞衡清吏司,要么归在工部军器局,你从营缮司找什么人?” 一句话就被老头儿点出破绽,朱景洪只觉得格外尴尬。 可没等他说话,却听朱咸铭接着说道:“若朕没有记错,这个秦业……如今已被下狱,刑部拟的是流放之刑,不日就要执行了!” 这一句话,更是出乎朱景洪的预料,而皇帝也看出了这一点,此刻正饶有兴致打量着他。 “爹……这是怎么回事?那秦业办事周全,怎会突然被下狱了?” 虽是这么问,但朱景洪已然猜到缘由毕竟朝廷最近这股大风浪,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也知道是因他府邸之事而起,只是最开始是礼部的人受重罚,所以他才没过多的关注。 后面事情席卷各部院衙门,牵涉且定罪的人更多,外加他正准备整训训练军队,以及张罗造枪炮的事,就更没心思去关注了。 如今突然得知秦业被下狱,而且还判了个流放,朱景洪又岂能不惊讶。 端起茶杯,朱咸铭徐徐说道:“他履职有失,如何不被定罪,朕留他一条命……就算是仁慈了!” “爹……您何不格外开恩,免去对他的处罚?” 只听“啪”的一声,皇帝撂下了茶杯,而后呵斥道:“胡闹!” “儿子有罪,爹您息怒!”朱景洪赶紧跪下。 “此番大案,牵涉这么上百名官员,给秦业开恩?其他人要不要开恩?朝廷体统还要不要?” 虽然皇帝很生气,但朱景洪还是硬挺着抬头问道:“爹……悬挂匾额之事,处置礼部和工部也就是了,何苦因儿臣牵连这么多人?”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由笑出来了声,紧接着他冷冷说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这确实不是朱景洪该过问的,因为这次因他而起的风波,本质上是皇帝放任赵玉山“铲除异己”,目的是为接下来的改革扫清障碍。 所以这些事的缘由,确实朱景洪不该来问。 “爹……真就没办法通融一下?” 在皇帝明确表达不满之下,这话也就他这嫡皇子敢再问。 “通融个屁!” (本章完) 342.第342章 秦家事2 第342章 秦家事2 言及于此,朱咸铭肃声告诫道:“我警告你,此事你绝不可插手,否则……我打断你狗腿!” 此事非同寻常,在皇帝如此义正言辞告诫之下,朱景洪哪敢如往常那般随意插手,那必须要谋定而后动才行。 换句话说,皇帝这番警告,他也还真就没当回事。 穿越过来的越久,他就越发的明白一个道理。 这天下是皇帝的,作为皇帝嫡亲的儿子,插手这样一个案子其实不算啥。 所谓律法也好道德也罢,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这下限制就不会有丝毫作用。 想到这些,朱景洪同样义正言辞答道:“儿子绝不敢乱插手!” 看出了朱景洪心思未定,朱咸铭再度告诫道:“伱最好安分些,再过两个来月,你就要封王开府,大正月里……朕可不希望你丢面子!” “是!” “滚吧!” “儿臣告退!” 出了大殿,一路走出乾清门,朱景洪才卸下了惶恐,神色变得阴郁起来。 流放必然是全家一起,意味着秦可卿姐弟也会去往边关。 这次的风波,牵扯的人实在太多,其中无辜的人也有许多,全部解救对朱景洪来说不现实。 但秦家的事,他还是决定插手,也算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只要稍微一想,朱景洪就知道秦业救不了,因为此人便是所谓的“明面”。 救了他便如皇帝所说那般,会让其他受罚官员不服,影响到朝廷体统和皇帝颜面。 当他往外走时,迎面来了几名太监,都是朱景洪宫里的人。 只见邓安最麻溜,先是上前递了手炉,紧接着说道:“十三爷,娘娘传了话,让您到坤宁宫用晚膳!” “先回去更衣吧!”朱景洪答道。 眼下他穿的是亲王冕服,着实不太适合去吃饭,所以这才需要去更衣。 返程之际,并无旁人,朱景洪开口道:“邓安……” “十三爷吩咐!” “工部营缮司秦家,你可还记得?” 邓安脑袋灵光,这样的事他又岂会忘记,当即就答道:“奴才记得!” “如今秦业被下狱,只怕他家人也要受牵连,你暗中去打探一番!” “是!” “记住了,是暗中打探!” 既然朱景洪再次叮嘱,邓安便知事情重大,于是郑重答道:“奴才明白!” 虽然已是下午,但朱景洪既如此吩咐,邓安哪敢不尽心落实。 把朱景洪送回寝宫之后,邓安便带人飞快出了宫,一路往秦家赶了去。 半个时辰后,邓安来到了秦家大门外,却见此地已是房门紧闭。 “去敲门!” 作为朱景洪手底下的“大太监”,邓安在宫里也是人上人,此刻自然不会亲自去敲门。 领命的宦官走上前去,扣动门环发出了“哒哒”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哒哒哒…… 一连敲了好几次,大门内才传出了声音:“谁?” 敲门的宦官答道:“我们是你家公子的朋友,今日特来拜访!”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一个老者探出了头,却已是秦家仅剩的老仆。 这老仆虽年迈,但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也练出了几分眼力。 虽然邓安几人年轻,但一看其通身装束,就能确定其出自权贵之家。 只听这老仆说道:“我家公子不在,还请诸位改日再来吧!” “不在?他去了何处?几时能回来?”邓安主动上前搭话。 “这……老朽实在不知!” 理了理衣袖,邓安平静道:“既然是有事离家,那我们等一会儿也无妨!” “这……” 这种事情,一个老仆人又岂能做主,于是几人一时竟僵在了原地。 邓安可不会等着老仆允准,只见他当下往门内走去,自然其手下宦官帮忙开门。 “诸位……我家主人不在,且而今府上多事,实在是不方便留客!” 然而这老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此刻他被挤到了一边去,邓安几人顺利进入了院中。 走进外院,左右打量了一番,邓安方才开口:“你们府上有麻烦,我们专程是来帮忙,如何能将我们拒之门外!” 院内一个人都没有,着实的让邓安感到失望,暗道这次恐怕真的白来了。 “你家就你一人?” “除了老朽,便再无其他人!”老仆答道。 “其他下人去哪儿了?” “都被遣散了,只留有两个丫头,也跟着公子小姐出去了!” “哦?你家小姐也出去了?”邓安有些诧异。 老仆便答道:“正是……小姐也跟着公子出去了!” 如今这家里的事,全靠这姐弟二人商量对策,所以秦可卿才会一同前往。 “他们出去,所为何事?” 老仆答道:“我家老爷如今下狱,公子正为此奔走,希望能将老爷搭救出来!” “我们便是来搭救你家的,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听得这话,老仆苦笑道:“我家老爷所犯,乃是钦定之罪,”要想搭救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嘛!” 邓安应了一声,然后便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和一个老仆说再多亦是无用。 众人进入了客厅之内,邓安自己找了地方坐下,他打算在这里等一下。 然而有时候,事情发展会完全出乎人的预料。 比如此刻在秦家大门外,一行七八号人出现在这里,看起来痞里痞气引得路人躲避。 “走……咱们进去收账去!”为首汉子笑得张狂。 紧接着,这帮人开始暴力扣门,巷子里响起“啪啪”的声音。 秦家老仆正跟邓安几人倒茶,听到动静便放下茶壶,径直往外面开门去了。 然而邓安几人还没来得及喝茶,就听外面传来了喧闹声,然后便见一帮痞子咋咋呼呼进来。 “老头儿,我可告诉你,赶紧把钱给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大爷,还容宽限几日,我们公子正在筹钱!”老仆小心答话。 为首的汉子面露冷笑,说道:“宽限?我还不够宽限?五天前就该还钱,宽限到现在还不给,这可就怪不得我们!” 说话时,这些人发现了客厅内的邓安。 “原来还有客人!” 这时,一名小宦官在邓安授意下,走出大厅叉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就是宫里养出的气势,即使对面的人更多,一个宦官也是丝毫不惧。 这帮痞子也不傻,一看邓安几人个个气度不凡,心里便多了几分惧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是来收账的,跟你们没关系!”为首的汉子不卑不亢道。 还真就是秦钟借了银子,这帮人如今才来催债,严格来说这帮人是占理的。 但问题是,秦钟借的就是一笔糊涂账,还的钱已是本金的两三倍,却被人利滚利导致现在还没还完。 “秦家欠你们多少钱?” (本章完) 343.第343章 邓安的手段 第343章 邓安的手段 眼看邓安出来问话,为首汉子一手插入腰间,仰着头答道:“怎么……你要替他们还?” “说个数吧!”邓安极为豪气。 “本金三百两,利息三百五十两,一共六百五十两!” 秦家虽然也有结余,但被秦钟姐弟二人一番折腾,不但家底败光还欠了高利贷,如今自是没了偿还能力。 “六百五十两,我给你便是!” 一听邓安如此豪爽,领头的汉子便后悔喊低了,起码都该喊一千两银子往上。 现在改口,也为时不晚……领头汉子如此想道。 “错了,我算错了……是本金三百两,利钱已经滚到了七百三十两,合计一千零三十两!” “既然您是爽快人,我郑老大也不会小气,那三十两就给免了,您只给一千两就成!” 听到此人如此不要脸,邓安本人倒还没啥,他手下的小宦官可忍不了。 “该多少就多少,有你们这样算账的?” 眼看手下人还要说更多,邓安随即冷哼了一声,现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一千两就一千两,伱不会再涨了吧?” 眼看邓安语气不好,郑老大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答道:“就是这个数,童叟无欺!” “好……只是我随身没带这么多钱,得派人回去取来!” 眼看有一千两可以拿,郑老大哪还敢挑刺,当即答道:“贵人只管遣人去拿,我们等着就是!” 邓安点了点头,然后便给手下人招手,便有一人来到了他面前。 压低嗓音,邓安说道:“你去西城指挥使司,叫人过来……” 听了邓安一番吩咐,领命的小宦官面露微笑,而后低声答道:“公公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去吧!”邓安淡然道。 除了十三爷,谁敢从我这儿刮钱,他娘的,看我不整死你们……邓安心中暗暗道。 快步走下台阶,小宦官走到郑老大面前,冷笑道:“你等着!” 郑老大陪着笑说道:“小兄弟快去快回!” 接下来便是等待,双方只尴尬聊了几句,最终院子里变得沉默下来。 秦家老仆此刻既感到担忧,同时又对接下来的事充满期待。 如果能把这外债免了,至少秦家姐弟的日子会好过些,只是往后欠的人情就大了。 若这老仆知道,秦业已被判了抄家流放,便不会考虑什么债务跟人情了。 在等待之中,很快小半个时辰过去,当郑老大感到烦躁时,却听外面传来凌乱脚步声。 “怎么回事?去个人看看!”郑老大面露担忧。 立刻就有人赶了出去,可没等这人回来报告情况,就被出现的官兵押了进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郑老大当场跳起,心中是十万个不解。 到了这一步,不管他是否理解,其结果都已经注定了。 只见涌进来的官兵们,在上司指挥下开始有序抓人,任凭几个痞子如何叫嚷都不管用。 “张总旗,张总旗……是我,郑老大,前些日子,我还给您送过酒呢!” 在这些官兵里,郑老大总算看到了“熟人”,即使双方也只是认识而已。 被他喊到的张总旗,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就跑了过去。 郑老大本以为要得救,谁知那张总旗靠近之后,顺手往他脸上甩了两耳光,一时将其打得眼冒金星。 “他娘的,谁跟你认识!”张总旗冷冷道。 很快几个痞子都被带了出去,紧接着便有一名百户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邓安面前。 “见过邓公公!” 坐在椅子上,邓安端着茶杯说道:“茶凉了!” 百户一听这话,立马小跑着到一边,提起热茶壶满上一杯,而后又回到了邓安面前。 “公公请!” 邓安并未去接,而是盯着眼前百户说道:“这一片十几条街,都是你管对吧?” “正是!” “我记得此前打过招呼,叫你们对秦家多看顾几分,这些人来收账不是第一次了,你们管过没有?”说到这里,邓安语气已变得严厉。 “这……卑职实有疏忽,故而……故而……” 这位百户回答得很艰难,但其实真相非常之简单。 秦业以大不敬论罪,在这百户看来已经失势,自然便没有再看顾他必要。 而那些放高利贷的,月月都会给他孝敬,他就更不愿随意插手了。 “砰”的一声,却是邓安拍了桌子,吓得这百户差点儿没端稳杯子。 随同一起来的总旗小旗官们,此刻站在庭院之中,只为上司捏了一把汗,同盼望着这把火不会烧到自己。 “这件差事,乃是十三爷交代下来的,你们这般糊弄……让我如何跟十三爷交代?”邓安训斥得越发严厉。 这个时候,当面的百户顶不住压力,也顾不得什么脸面问题,直接跪在了邓安的面前。 “小人糊涂,还望公公恕罪!” 在朱景洪面前,别说他一个小小百户,便是千户指挥使这些大佬,也受不起这位爷的怒火。 两个月前城中围剿白莲教,朱景洪连都指挥同知裘良都骂了,收拾一个百户那真是动动嘴的事。 原地沉默了十几秒,邓安方才开口:“这一次……我就当没看见,可若再发生这等事,你就自行了断吧!” 听到这话,百户心头顿觉狂喜,大有去鬼门关走一遭的感觉。 虽然激动,但他还是知道该做什么。 “公公放心,若小人往后再有疏忽,自会以死谢罪!” 虽然不愿说这些重话,但此刻不这样表态过不了关,这百户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起来吧!”邓安沉声道。 于是这百户才起了身,同时又转身提起茶壶,重新倒了杯热茶递到了邓安面前。 眼看邓安接了过去,这百户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掀开茶杯盖子,邓安吹了口热气,方才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忙去吧!” 这就可以走了?这百户有些诧异。 但既然邓安已有逐客之意,他又岂敢再多加逗留,于是见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领着手下出了垂门,才听得有人问道:“百户大人,抓的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停下脚步,百户恶狠狠道:“怎么处置?你说如何这些该死的王八蛋?” 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太监,这百户当即说道:“这些人持械拒捕,已被我们当场格杀,都明白了?” 不弄死这些人,这百户心里气不会顺,更害怕不好跟邓安交代。 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在场总旗小旗都明白,所以他们对此都没有异议。 人命虽然关天,但要弄死几个痞子,对他们还真就不难。 何况郑老大这些,放高利贷不知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死了只会让街坊四邻拍手称快。 “大人放心,一定做得妥当!” (本章完) 344.第344章 探黛玉宝钗半含酸 第344章 探黛玉宝钗半含酸 “公公,那帮地痞要死了!” “嗯!” 邓安只应了一声,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他现在只想等秦家姐弟回来,告知她们不必要担心。 然而这一等,很快就是一个时辰过去,再等连天都要黑了,秦家姐弟还是没回来的迹象。 邓安哪会知道,秦家姐弟知晓收账的要来,所以根本不打算回来,他就是等待明天也无济于事。 “公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宫门可就落锁了!” 听到这话,邓安冷笑道:“差事没办妥,回去讨打?” “继续等着吧,你们回去个人报信便是!” “是!” 于是他们一行分为两路,除两人返回宫里报信,其他人都随邓安留在了秦家。 然而这一等,便是一夜过去,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朝廷的祭祀活动照样开始,朱景洪也得跟着太子一道去。 想到秦家案子近日不会变动,朱景洪也只是叮嘱邓安便宜行事,然后他便一心扎进祭祀典礼中。 皇家祭天地祖宗,仪制繁琐牵涉广泛,而平民之家就没这般复杂,一两天就能全部搞定。 如今已到正月初四,便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至少薛家便是如此。 虽然不大想出门,但架不住亲娘亲哥哥要去,宝钗也只能跟着一道去了。 当然了,若她真不愿去也可称病推脱,但想着多日未见的黛玉,他还是决定跟着去看看。 薛家大过年登门拜访,贾家自是欢迎无比,但却没有了此前迎接的礼遇,只是王夫人和邢夫人到二门迎接。 显然元春受封太子妃,提高了贾家对自我的认知,迎接薛家自然不会太过于隆重。 当然了,薛家三人并未在意这些。 薛蟠一到荣国府,还没进门就往宁国府去了,显然他觉得跟贾珍更好玩。 而薛家母女,则是来到了贾母院内,又是拜年又是问安,女人堆里显得格外的热闹。 等宝钗招呼过其他人,黛玉方才迎了过来,面带幽怨道:“宝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拉起黛玉纤纤玉手,宝钗不免笑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念完这句,宝钗不由打趣道:“看来啊……林丫头是喜欢我了!” 这时探春插话道:“可惜林姐姐不是男儿身,否则与宝姐姐便是一对璧人!” 黛玉也不着恼,只见她挑眉道:“哼……我若是男儿身,先就要教训多嘴的探丫头,哪有做妹妹的编排两位姐姐!” 相较于黛玉和宝钗,探春年纪小确实是妹妹,黛玉自然可以如此教训。 听得这番话,探春躲到了宝钗身后,目光扫向黛玉说道:“这就摆姐姐的谱了?迎春姐姐和宝姐姐还没说话呢!” 谁知被提到的迎春却说道:“正月过年正喜庆,伱们可别闹起来,引得老太太和太太们不高兴!” 什么叫煞风景,迎春做出了标准的示范,一下子就把天聊死了。 众人尴尬一笑之后,便只能结束了这话题。 唯宝钗与黛玉关系要好,此刻单独坐自一角说起了悄悄话。 似乎是觉得此地人多,说起话来不大方便,只在客厅里待了十几分钟,宝钗便被黛玉拉着出了门去。 二人追打起来,展露了少女的天真浪漫。 也唯有在这时,宝钗会卸载一切“伪装”,化身成为最真实的她。 二人一路追闹,最终回到了黛玉房中,此刻她俩也累了,便坐在了书桌前歇息。 “姑娘,手炉!” “宝姑娘,您也拿着!” 紫鹃送来了两个手炉,给了黛玉和宝钗一人一个,拿在手中自是温暖无比。 宝钗感受着温暖,想到了正参加祭祀的朱景洪,一时不免担心起这位爷。 也不知这般冰天雪地,这位在外面冷不冷……宝钗心里冒出这些奇怪想法。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宝姐姐眉间若簇,却不知是在想谁!”黛玉原封不动把话还给了宝钗。 “丫头……我所虑者,乃是你的婚姻大事!” 宝钗一本正经继续说道:“如今你也大了,再过二三年就到了成婚的时候,总该有人替你考虑此事!” 知道宝钗是在转移话题,黛玉那是丝毫不着恼,而是立刻引导话题:“此事自有长辈做主,我可没宝姐姐这福气,在宫里就找到了如意郎君!” 眼看黛玉紧抓着一点不放,宝钗觉得自己该来点儿狠的。 “说起这宫里……丫头,再过些时日,只怕你也得进宫一次!” “我?宝姐姐你别说笑了!”黛玉不以为意,只觉得宝钗又在转移话题。 “我可没说笑,此番乃是皇后娘娘召见,过几日便要下懿旨了!” 玩笑归玩笑,此刻把皇后搬出来,黛玉便不得不相信,宝钗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娘娘为何要召见我?”黛玉很是费解。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何德何能受此礼遇。 “这话问得好啊,此番娘娘召见,乃是某人给你求的恩典!” 说这话时,宝钗心里不免又觉得泛酸,暗斥朱景洪是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盯着地里的。 “谁给我求的恩典?” 黛玉语气饱含不满,只觉得此人给自己找了麻烦,她可不愿意进宫去折腾。 摩挲着手炉,宝钗面带浅笑道:“还能有谁,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十三爷啊!” “是他……” 黛玉思绪飞转时,宝钗半含酸半感慨道:“丫头,这位爷又是给你送药材,又是给你赐香囊,又是给你求恩典……我看呐,他八成是看上你了!” 这番话,宝钗说得是有理有据,一时间让黛玉面飞红霞,心里不自觉想到了受赐香囊的情景。 本来宝钗也是打趣说笑,可见到黛玉这般反应,她心里就更加不淡定了。 不会吧不会吧,林丫头也喜欢朱十三? 一个不读书的莽夫而已,我委屈点儿喜欢上他也就罢了,为何这么多人都中意于他…… 一时间,宝钗想到了杨静婷甄琴,以及“蠢蠢欲动”的湘云,当然了……还有眼前这林丫头。 但实际上,湘云和黛玉完全是她想多了,这二位对朱景洪至少现在还没那意思。 偏偏宝钗爱得太深,此刻才会想这么多,如此心情也可称为爱极必伤。 (本章完) 345.第345章 金玉良缘 第345章 金玉良缘 “哼……宝姐姐这话,说出来自己信么?”黛玉扭过头去。 反正她是不信的,所以只当是宝钗说笑,一点儿没往心里去。 “你为何不信?”宝钗放下了手炉。 黛玉自信满满答道:“我与十三爷,从始至终只见过一面,且差他有三岁,他如何会看上了我!” 叹了口气,宝钗说道:“你啊……是不了解他!” 宝钗是真心感慨,而黛玉却仍是玩笑心态,此刻莞尔一笑:“是啊……我又如何能有宝姐姐了解他,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你这丫头……”一时间,宝钗竟不知说什么。 屡次被黛玉拿她和朱景洪开玩笑,听得多了宝钗都有些免疫了。 好在后面,她俩谈话转移了话题,聊到了诗词歌赋上去,还讲了些宫里发生的事。 听过之后,黛玉面露担忧道:“宝姐姐……那位皇后的侄女,接下来怕是伱的劲敌啊!” “什么劲敌?” “自然是争做王妃的劲敌!” 这话,真就是宝钗心里的一根刺,让她每日对此忧心忡忡。 见宝钗这幅模样,黛玉便知道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此刻黛玉也不知如何劝解。 难处就摆在眼前,“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话,也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屋子内沉默了一阵,正巧探春几人过来说话,才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丫头过来传话,让几位姑娘到老太太处用午饭,众人这才依依不舍起身。 午饭之后,几位姑娘又聚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比拼才学,填词作诗好不热闹。 虽然在宫里,宝钗与朱云笙相处平和,但毕竟是尊卑有别,哪有眼下这般放松惬意。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薛家既是来拜访做客,那自然没有久留的道理。 所以下午时,薛姨妈就张罗着要回去,毕竟王夫人等也有家事缠身,也没太多时间陪自家亲妹妹。 对此宝钗也无异议,虽然对黛玉几人很是不舍,但她还是告别了众人。 “你这丫头,怎么又要哭了,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看着眼睛湿润的黛玉,宝钗颇为无奈说道。 念及黛玉的这份真性情,宝钗心中也是极为感动,此刻也有要落泪的冲动。 “别伤心,过几日在宫里,我们又有相见的机会!” “嗯!”黛玉点了点头。 另一边,薛姨妈也跟王夫人等道了别,随后便看向女儿说道:“宝钗,该走了!” “告辞!” “宝姐姐慢走!” 该说的都说了,再挽留便显得做作,所以几位姑娘都没再多说,只目送着宝钗上了轿子离开。 目送宝钗离去,探春看向了一旁的黛玉,忍不住问道:“林姐姐,你当真要进宫去?” 皇后亲自召见个不相干的小丫头,这事怎么看都显得不可思议,所以探春才会有此疑问。 她更多其实想知道,为啥大家都是“普通”女子,偏就“薛林史”三人得了皇家青睐。 黛玉心无波澜道:“宝姐姐说的,想来应该是真的!” 显然对受召这件事,黛玉本身并不在意,权势富贵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进宫?好端端的进宫做什么?” “二哥哥,没什么……我们说着玩儿的!”怕宝玉生事,探春便随口想敷衍过去。 如今元春封太子妃,王夫人腰杆硬了许多,正想方设法的生事夺权,探春自是不希望因这些而惹事端。 “别以为我没听见,都是薛家女撺掇的!” 宝玉痛恨宝钗,故而称其为“薛家女”,今天还专门躲着她不见,否则几个女孩比拼才学时,这厮定会混进去玩耍。 在宝玉说话时,他已绕到黛玉身前,紧接着愤然说道:“林妹妹,她想诓骗你进宫去,绝对没安好心……” 眼看宝玉又在误会宝钗,探春本想帮忙分辨几句,可黛玉却先一步开了口。 “安没安好心,都与你无关!” 到现在,黛玉已对宝玉极为失望,连辩解的心思都已没有,才会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 “林妹妹,你怎么……” 没等宝玉把话说完,黛玉转身就离开了,急得宝玉想追上去,却一时间又抹不开面子。 这时探春颇为仗义解释道:“二哥哥,你确实错怪宝姐姐了!” 再说宝钗被抬出荣国府后,她才发现亲哥没跟来,便知其又出去鬼混了。 归家途中,宝钗一行还绕了路,皆因皇家出行封路,不绕行就得干等个把时辰。 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西斜,而风雪反倒变得小了。 进入内宅,薛家母女脱了斗篷,这才坐到了客厅内奉茶。 “娘……大哥没回来,还是派人出去找他吧!” 薛姨妈应道:“我已经吩咐过了!” 沉默几息之后,薛姨妈主动开口:“宝钗……这次去荣国府,确实有不同之气象啊!” 眼看母亲艳羡的模样,宝钗平静答道:“元春姐姐成了太子妃,贾家比以往自然是有不同!” “今天你姨妈跟我说,如今宝玉也大了也该说上一门亲事,让他收收心好生攻读,往后也有个好前程……” 见宝钗并不接话,薛姨妈只得继续说道:“你姨妈说你知书达理,品格端正处事周全,与宝玉正好是金玉良缘,便有意想招你……” 没等亲娘把话说完,宝钗便起身道:“娘,您还是别说了,此事我不愿意!” 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正常来说宝钗没有话语权,可偏偏她还直接出言否定,在当下这年代可谓稀奇。 “宝钗,你这是什么话,也太没规矩了!”薛姨妈面带不满,要维护做母亲的威严。 见宝钗把头扭到一边去,薛姨妈虽然恼怒,但还是解释道:“如今元春封了太子妃,宝玉便是往后的国舅,你若与他结亲……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转过身来,面对亲生母亲,宝钗冷冷道:“我可高攀不上什么国舅!” “你……” “娘你也知道,我与宝玉素来不和,如今已跟仇人一般,你让我嫁他……岂非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再说宝玉才多大?我已是将笄之年,难道还要再等他几年?说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到时若宝玉悔婚,他家倒是可以再选良配,我又该找谁诉苦去?” 宝钗连珠炮一般的发言,着实让薛姨妈答不上来,还让她陷入了深思。 今日去了贾家,听了金玉良缘,亲上加亲这些说法,想着往后可以攀附贾家,薛姨妈还真就被说动了。 如今听宝钗一分析,她才发现此事很不靠谱。 “娘……女儿的终身大事,已经有了打算!” (本章完) 346.第346章 你这是作死 第346章 你这是作死 “你有了打算?” 听了宝钗的话,薛姨妈惊掉了下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难道你……你……已经……”薛姨妈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眼看着亲娘想歪了,宝钗连忙解释:“娘……不是伱想的那样!”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薛姨妈焦急问道。 她就怕女儿年轻做了错事,那薛家颜面可就丢尽了。 “女儿……” “你说呀,你这丫头急死人了!” 到这里,宝钗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女儿有意于十三爷!” 这件事反正都要抖出来,既然今天谈到了婚姻大事,宝钗干脆就鼓足勇气说出来了。 “啊?这……这……” 薛姨妈被震惊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宝丫头,十三爷天潢贵胄,你有意于他……怕是难有善终!” 最开始时,薛姨妈也有过此类幻想,可最终还是被现实拍醒了。 “即使你运气好了,做了他一个侧妃,又有何益?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做当家主母岂不更好?” 薛姨妈的这份想法,复合当下多数人的想法,尤其士大夫家族有钱有势,对嫁入皇家更没啥兴趣。 “娘……我不是要做侧妃!”宝钗淡定提醒。 “那你想做什么?王妃?” 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薛姨妈便知自己猜对了,宝丫头还真有这般扶摇之志。 “虽说我大明采选不重门第,但因你爹早逝……皇家不会选你做媳妇!”薛姨妈点出了问题关键。 ”这只是惯例,所以……女儿想去试试!” “你这是痴心妄想……你这丫头素来聪慧,如今为何这般糊涂?”薛姨妈拍着桌子发问,显然已是急得不行。 在她眼中,宝钗的行为完全是飞蛾扑火,她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让薛姨妈极为担忧。 可她也知道,宝钗这丫头素来有主见,认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但作为母亲,薛姨妈是真的不愿看见,女儿走上这条没结果的路。 “娘……请恕女儿轻浮,如今却也可知道,十三爷亦有意于我!” 一个女儿家,既敢表明自己的爱恨,也敢挑明所爱之人爱己,在当下这时代不仅需要莫大勇气,更要有超出时代的格局才行。 而这也恰好说明,宝钗已然走上了“不归路”,而且还走得很坚定。 “你……如今你是公主侍读,只怕你不能参选!”薛姨妈决定换个角度劝女儿。 “娘,没有人说过,公主的侍读不能参选王妃!” 走到母亲身边,宝钗气定神闲道:“只要皇后娘娘允准,这件事也就成了!” “成了?只是能参选而已,要想选上王妃……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难题!” “那可不一定,若有皇后娘娘允准,后面筛人的关卡于我而言便畅通无阻!” 见宝钗自信满满,薛姨妈提醒道:“即使你选到最后一步,最多也不过做个侧妃,虽说也是尊贵至极,但终究不如……” “娘……我说过了,女儿要选的是王妃!” 见宝钗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薛姨妈气极反笑道:“你何以见得……你就一定能选上王妃?” 面对这个问题,宝钗的直觉告诉她很大可能会选上,可真要拿出论据她又不知该怎么说。 房间内沉默几息后,便听薛姨妈说道:“也罢……你要选就选去吧,选上了侧妃也算有个好结果,选不上就还是回公主身边做侍读!” 从这个角度来说,宝钗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参选王妃便是顺手的事。 母女之间无话之时,外面突然传来禀告:“大爷回来了!” 薛蟠回来了,有这样不靠谱的人在,参选王妃这样重大的事情,那自然是不可能再接着聊。 薛蟠进了内宅,自少不了被母亲一番询问,这厮编瞎话也就糊弄过去了。 宝钗回了自己房间,满心愁思想着往后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晚饭的时间到了。 一家人团坐在一起,聊着家里近期发生的事,可谓是其乐融融之景。 就在这时,一名丫头进了饭厅内,来到薛蟠身边禀告道:“大爷,宁国府珍大爷派人来传话,说那件事已经要成了!” 一听这话,薛蟠顿时喜出望外,但想到此刻母亲和妹妹在场,他又把激动的心情憋了回去。 “大哥,你跟珍大哥有何事?” “呃……是……是生意上的事,妹妹……吃菜,吃菜啊!” 见他这幅样子,宝钗便知事情不简单,自家大哥肯定又在干坏事。 毕竟她在荣国府待过,知道府上人对贾珍的看法,跟这位一起图谋基本没好事。 “大哥……” “哎呀妹子,都说了是生意上的事,你就别多问了……来,吃菜!” 薛蟠越是这样掩饰,宝钗就越觉得里面有事,只是现在她也不好逼问。 饭过之后,薛家三人便到客厅里说话,而宝钗故意落后了一步,让房里丫头向薛蟠亲随打听情况。 “记住了,一定要问清楚,兄长和宁国府那位有何瓜葛!” 听到宝钗的嘱托,莺儿极为郑重答道:“姑娘放心,我一定问个明白!” “去吧!” 莺儿打听事情去了,宝钗则返回了客厅,听到兄长在介绍京里的生意,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又怀疑是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妹子,你来说说……咱们家是不是该扩大京城的生意?” 听到兄长询问,宝钗徐徐说道:“这些事情,大哥拿主意便是了!” “娘,既然宝钗不反对,你就听儿子的吧,这京城里有钱人多,要赚钱也……” 薛蟠滔滔不绝讲述起来,主打就是一个有理有据,背后的目的却不那么简单。 在薛蟠东拉西扯时,打探消息的莺儿很快回来的,这速度着实超出了宝钗预料。 其实这也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是白莲教匪,为保守秘密而舍生忘死。 只要许些好处,向底下奴仆问明情况,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见莺儿进了客厅,先向几位主子行了礼,然后迈着莲步走到宝钗身侧。 莺儿也是个聪明人,到位之后并未立即说话,而是等薛蟠继续讲述时,她才弯腰附耳在宝钗身边。 随着莺儿讲完情况,宝钗脸色就不太好看,最终已是怒气冲冲看向薛蟠。 “宝钗,怎么了?”薛姨妈发现了女儿的异常。 宝钗目露冷色,徐徐说道:“娘,你该问问大哥,这两日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蟠儿,你又惹了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薛姨妈自是相信宝钗,毕竟儿子是啥人她在清楚不过。 “娘,我没惹什么……” 没等薛蟠把话说完,便听宝钗怒道:“秦家的事怎么说?” “我……” 薛蟠才说一个字,就见宝钗拍案而起,呵斥道:“大哥,你这是在作死!” (本章完) 347.第347章 宝钗训兄 第347章 宝钗训兄 听到宝钗如此说话,联想到今天她“忤逆”结亲之事,薛姨妈心里便格外的不舒服。 “宝钗,你未免太放肆了……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 听到母亲这话,宝钗仍气势不减,解释道:“娘……你再这样护着我哥,他命都要快没了!” 听到宝钗说得如此严重,薛姨妈便正色问道:“什么事情,被伱说得这般严重!” “大哥,你知不知道秦家背后是谁?” 眼看瞒不住了,薛蟠便说道:“秦家……一个破落户而已,我还怕得了他?” “秦家背后是十三爷,你说你该不该怕?”宝钗板着脸说道。 当日朱景洪从东厂救出秦可卿,宝钗亲身经历过此事,自然明白秦家于朱景洪的分量。 说点儿托大的话,那位秦家姑娘在朱景洪心中,或许也就比她差点儿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薛蟠还是贾珍,如果聪明就都不该去招惹。 “十……十三爷?”薛蟠讷讷不言,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 “娘你总是知道的,此前秦家和贾家结亲,中间闹出了多大的事故,那位宁国府的珍大哥……可不是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当时薛蟠不在京城,然而薛姨妈却住在荣国府,自然清楚当时贾家有多难。 没有回答保持,薛姨妈看向了亲儿子,怒气冲冲问道:“蟠儿,你究竟又惹了什么事?” “娘,我……” 秦家遭难到处求告无门,这件事被贾珍知道之后,便以出手相助为由请了秦钟到府,同时商谈两府重新结亲的事。 当然了,如今秦家遭了这种事,贾珍自然不可能与之结亲,但借这个名头玩弄可卿他却觉得可以。 如今元春封了太子妃,贾珍的胆量明显大了许多。 之所以薛蟠会牵扯进这件事,是因为贾珍与秦钟商量时他也在场,而秦钟的相貌让薛蟠看上了。 也是因为元春封了太子妃,薛蟠已不敢再去招惹贾宝玉,所以才把秦钟当成了目标。 可这些破事,薛蟠哪好意思说出来,欲言又止之后说道:“妹子,秦家如今获了大罪,十三爷未必还要看顾于他们!” 这时宝钗纠正道:“十三爷看顾的是秦家姑娘!” 如果是这样的话,薛蟠确实不好再狡辩,于是他又说道:“此事全是珍大哥操办,应该牵扯不到我!” “如今元春姐姐封了太子妃,想来十三爷也会给贾家面子,即使珍大哥把事办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事!” 见到了这一步,自家大哥还有侥幸心理,宝钗着实觉得他无可救药。 看亲娘也是一脸认同的样子,宝钗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他们的认知。 “你们都出去,把门也带上!” 有了她发话,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纷纷推出,关上门后偌大房间之内,便只有的薛家三人。 “娘,哥……元春姐姐是续弦,地位没你们想象那么高,而且她能受封太子妃,本来也有其他一些原因!” “别说她了,便是如今太子爷,地位也不是那般稳固,还要靠着十三爷帮衬呢!” 老实说,这些话很犯忌讳,传出去必将招来大罪。 但为了让家人清醒一些,她又不得不合盘道出。 “这……当真如此?”薛姨妈还是不敢相信。 有她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奇怪,因为这天下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且受制于眼界无法看清事情本质。 如宝钗这般本身聪慧至极,而且还跟皇家生活在一起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娘,受封太子妃该有的排场,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可你看这些元春姐姐可有?” 听到这话,薛姨妈仔细想了想,便觉得元春受封确实挺寒酸。 或许正如宝钗所言,元春那丫头不受皇家重视,贾家自然也就没那么厉害。 “娘,兄长……今天我这番话,你们都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可以往外说去!” “这些话犯了皇家大忌,传扬出去咱们家必死无疑!” 这种事有多严重,无须提醒薛姨妈两人也知道,此刻这母子二人皆是郑重点头。 “秦家的事,大哥你切莫再掺和,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知道了!”薛蟠没了精神头,此刻还担忧害怕起来。 “宝钗,十三爷真连太子妃的面子也不给?” 宝钗笑了笑,坐回椅子上说道:“你们啊……太小瞧十三爷了!” 一位能征善战的皇子,一位深受皇帝看重的皇子,一位能主持军中大事的皇子,怎么都不应该被轻视。 “兄长,十三爷如今给你派了差事,你若专干拆他墙角的事,你说他会怎么想?” “当日刀落在脖子上的感觉,大哥你莫非忘了?” 那种感觉,薛蟠又怎会忘得了,即便此刻回想起来,他也觉得后背发凉尿意来袭。 “宝钗,我……我不会有事吧!”薛蟠咽了咽唾沫。 见兄长是真的怕了,宝钗便打算趁热打铁,再给他上上紧箍咒。 “大哥,你也该收收心了,如今你既得十三爷看重,就该多干些正事才对,切不可再走歪路!” 说到这里,宝钗又看向亲娘,说道:“娘,大哥如今也老大不小,您也该给我找个嫂子,好好管管他了!” 妹妹张罗着给哥哥娶亲,这话着实显得稀奇,但此刻薛姨妈也很认可。 “是啊,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听到这话,薛蟠也是无话可说,毕竟他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娘,明天一早我就回宫去吧,这件事我得跟十三爷说明白,不然兄长福祸难料!” 本想女儿晚些回去,但事情眼中只能从权,于是薛姨妈也没再多劝,只是告诫宝钗要把事情处置周全。 三人又说了一阵话,夜色深时才各自散去歇息。 一夜无事,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一家三口用过早饭,薛姨妈便命薛蟠送宝钗返宫,临走时又是一番悉心告诫。 路上,薛蟠已无昨日之得意,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大哥,你也别太担心,此事我会处置周全!” “只是此番之后,你要一心用到正事之上,爹临终前要你光耀门楣,你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我知道了!”薛蟠应了一声。 兄妹二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了宫门处。 亲自扶了宝钗下轿,薛蟠满是期盼道:“妹子,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看到兄长憔悴的样子,宝钗便知他昨夜没睡好,想来是在忧心福祸之事。 “大哥,你放心吧……但我的话你可要记住,往后再不能犯事了,咱们家虽对十三爷有恩,可人情始终有用尽的时候!” 听到这话,薛蟠郑重答道:“妹子你放心,往后我一定规规矩矩!” (本章完) 348.第348章 我朱十三拿不动刀了? 第348章 我朱十三拿不动刀了? 告别了兄长,宝钗进了宫门,还没走出多远去,迎面就碰上了邓安。 “邓公公,这么早就出去?” “见过薛姑娘!”邓安客气行礼,毫无两日前的骄横。 “奉十三爷之命,出宫办点儿事去!” 两天前邓安出宫,直到昨天下午秦家兄妹都没回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返宫,今日又被朱景洪派了出来。 宝钗自然不会问所办何事,只听她笑着说道:“你们十三爷可在?” “回姑娘的话,十三爷就在承明院,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去东宫,跟太子爷去祭祀山川社稷!” 答完这些,邓安问道:“姑娘找十三爷有事?” 宝钗答道:“正有事要找他!” “那奴才就不打扰了,告辞!” “公公慢走!” 二人分别之后,宝钗便加快了脚步,生怕朱景洪提前走了。 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她着实会感到不安心。 当宝钗往承明院赶时,已有人在他之前到了,正是同为侍读的杨静婷。 “十三哥,这味道你觉得如何?” 寝殿正厅内,杨静婷坐在朱景洪身侧,面带微笑感受着“女主人”的待遇。 真想一直坐在十三哥身边……杨静婷看着喝汤的朱景洪,不自觉的犯起了痴。 “丫头……丫头?” “啊?”杨静婷突然惊醒,便看见朱景洪正盯着她。 “勺子还在你手上,这汤我怎么喝?”朱景洪大感无语道。 杨静婷低头一看,汤匙可不就在她手上,于是她极为尴尬的递了出去。 今天过来送汤,乃是杨静婷自作主张。 她一大早就起来,专门吩咐御膳房做了汤,带着宫女把早膳一道送了过来。 见朱景洪喝了一口,杨静婷便问道:“十三哥,如何?” 这一道汤费了杨静婷不少心思,搭配了各种补品和药材,食材更是一等一的优选,做到了味道和营养并重。 “还不错,伱也喝点儿!”朱景洪应道。 见他反响平平,杨静婷心中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情,至少朱景洪给出了正面评价。 正当杨静婷要介绍汤里的讲究,外面却传来了宦官的禀告:“启禀十三爷,薛姑娘在外求见!” “宝钗?她怎么来了?”朱景洪大感意外。 “让她进来!” 宝钗有三天假,按理说应该下午回来,一大早就进宫着实反常。 这人为何如此可恶,偏我跟十三哥说话时就来,怕不是特意找茬……杨静婷心中已极为不满。 客厅之外,宝钗亦从宦官口中得知,杨静婷此刻在里面,这一情况也让她深感难受,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说话。 也真因如此,宝钗才会经通禀而入,若杨静婷不在她就直接进来了。 在宦官引领下,宝钗走进了客厅之内,便见朱景洪于杨静婷并坐上首。 见宝钗错愕的样子,杨静婷心中极为舒服,今日总算消了此前的怨气。 “臣女叩见十三爷!” “免礼,起来吧!”朱景洪笑着答话。 待宝钗起身后,朱景洪方问道:“你为何一大早就进宫?” “回禀十三爷,今日进宫……是有要事禀告!”宝钗开门见山道。 “哦?说来听听……” 朱景洪越发的好奇,他确实不知宝钗能有什么要事。 至于一旁的杨静婷,虽然心里已极不舒服,但还是微笑着说道:“也不知是何等要紧之事,让宝姐姐连家人都不顾了,看来对十三哥很上心嘛!” 这话虽是半开玩笑,却着实有诛心之意。 朱景洪也听出来了,但他不动声色道:“想来确实有要紧事!” “宝丫头,快坐下说吧!”朱景洪指了客位的椅子。 宝钗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说道:“十三爷可还记得秦家姑娘!” 听宝钗提到可卿,朱景洪顿时来了精神,这两天他正为此事犯愁呢。 邓安那个废物,两天时间都没把人找到,逼得他都想要让锦衣卫插手了。 “你知道她在何处?”朱景洪问道。 怎么又冒出了个秦家姑娘?为何我啥都不知道? 杨静婷只觉得格外难受,自己虽然坐在朱景洪身边,跟宝钗一比却还是外人。 “我虽不知她在何处,却也知道她近日遇上了麻烦!” 虽然知道秦家欠了高利贷,朱景洪还还是问道:“什么麻烦?” 宝钗便说道:“秦家遭了难,如今秦家姐弟正四处奔走,想要为其父脱罪……” “我听说荣国府贾珍,有意跟秦家施以援手,前提是两家重新结亲!” “贾家?还施以援手?就凭他们?”朱景洪嗤之以鼻。 连他都没这个面子,贾家能救秦业才怪了。 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贾珍的意图,于是瞬间眼中寒芒四射。 又他娘的是贾珍,是这老小子飘了,还是我朱十三拿不动刀了? “啪”的一声,朱景洪拍了桌子,冲外面喊道:“来人……” 这一幕,可把一旁的杨静婷吓得不轻,倒是宝钗云淡风轻的在喝茶。 虽然只提点了两句,但宝钗也知道目的达成,没有必要再继续多说。 没过两秒钟,便有小宦官飞奔入内,跪地道:“请十三爷吩咐!” “传话给张平安,让他立刻带几名侍卫,去宁国府把贾珍给我带进来!” “是!” 朱景洪盛怒之下,杨静婷已被吓得不清,此刻是一句话不敢多问。 倒是宝钗开口问道:“十三爷,直接传贾珍进来,是否太过张扬?太子妃那边……” 这话是提醒朱景洪,为了一个秦可卿,是否有必要得罪太子妃,乃至于间接得罪太子。 “这是我跟贾珍的事,与四嫂无关……” 其实这不是朱景洪临时起意,近些日子三兄弟间的关系太平淡,他正好可以借此事把水搅浑,给老四和老六之间找点儿事。 朱景洪可以预见,若老六得知自己跟贾家闹矛盾,这厮一定会出来支持。 到了这一步,即使元春不明事理,太子也不会听她的,为了一个贾珍跟朱景洪决裂。 所以因贾珍得罪元春,在朱景洪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对北四卫的整训就要开始,朱景洪不犯点儿错是真不安心。 都这般生气了,还能想到这些破事,来离间两位兄长的感情,我他娘的难道天生就是坏人? 自我吐槽一番后,这时朱景洪看向宝钗,平静问道:“宝丫头,秦家的事你是如何得知?” “回十三爷的话,臣女是听兄长说的,为此他还差点儿做了错事,还望十三爷宽宥!”宝钗适时道出想法。 站起身来,朱景洪笑道:“原来是这样……今日便给你记一功!” 瞅了一眼呆着的杨静婷,宝钗徐徐说道:“臣女可不敢居功,只望十三爷对秦家姑娘上心一些,切莫让人家受了委屈!” 这话听进了杨静婷耳中,顿时让他大感警觉,暗叹竟还有姑娘让朱景洪如此上心。 杨静婷对可卿起了防备之心,而宝钗也顺利让人减轻了压力。 “宝丫头,你这话听着……好似我跟秦家姑娘有什么似的!” 朱景洪话音落下,便听宝钗说道:“十三爷,你这话说得……好似你们没什么似的!” 朱景洪笑了起来,与宝钗之间默契十足,再度让杨静婷深受暴击。 论亲缘我比她近,论才学我不弱于她,论容貌我也毫不逊色,可到底为何,十三哥就是对她格外看重? 这些话,已在杨静婷心中呐喊出来,偏偏她表面还要装得云淡风轻。 (本章完) 349.第349章 派系隐而发 第349章 派系隐而发 再说张平安领到任务之后,便立刻往龙禁卫方向去了。 在朱景洪手中,虽然邓安最受重用,但张平安也很得倚重,皆因其办事妥帖。 要去宁国府把贾珍带回来,这差事可没那么简单,万一贾珍犯浑不跟着来如怎么办? 这些情况,张平安考虑到了,所以在挑选侍卫的时候,他就要做到有的放矢。 最简单的一个原则是,挑选的侍卫要跟贾家不对付,这样的人在龙禁卫有不少,而张平安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侯璟。 “侯队正,今天该你当值?” 张平安运气比较好,找过去后还真遇着了侯璟,这厮正跟手下兄弟说话。 “昨天前天休息,今天正好上值,张公公找我有事?”侯璟笑着答话。 “十三爷派了差事,让奴才带侍卫去宁国府,把贾珍带进宫来!” 本来侯璟还觉得无聊,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竟有此事?那贾珍又得罪了十三爷?”侯璟好奇问道。 “其中内情,奴才也不知道,不知哪几位有空,愿跟奴才走一趟!”张平安语气极为谦和。 “算了,就我们跟你走一趟吧!”侯璟几位干脆答道。 张平安大喜过望,遂答道:“那便有劳诸位了!” “走吧!” ………… 宁国府内,新年之际,热闹非凡。 前厅客位高朋满座,除了贾家的一些族人,还有贾珍的一些朋友,此刻正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大厅外的庭院中设了戏台,一帮乐工正在吹打唱跳,更将此间衬托得热闹非凡。 而作为主人家的贾珍,在与府上丫头一番云雨后,这才施施然从后宅出来。 想到再过两日,就能将秦家女子搞到手,贾珍整个人是从里甜到外。 然而等他来到前厅,看到自家儿子歇坐在主位,正与一帮老少有说有笑,贾珍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嗯哼……” 听到这声音,言辞之间纵横捭阖的贾蓉顿时警醒,屁股上跟安了弹簧一般立刻站了起来。 迎着亲爹不善的目光,贾蓉小心翼翼行礼:“老爷!” 走到屋子中央,在其他人见礼之时,贾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看看……我还没安座呢,他倒是享受起来了!” 没等贾蓉告饶,便见贾珍看向随行小厮,呵斥道:“啐他!” 让一个小厮啐主子爷,这事儿在别地很新鲜,但在贾珍处还真不足为奇,至少现场这些人都听说过。 可当这种事真发生在眼前,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厮不敢违背贾珍,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贾蓉面前,冲他脸上吐了口水。 “老爷都没安座,哥儿怎么倒先享受起来了!” 贾蓉此刻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但在其心中已掀起滔天怒火,对这亲爹那真是比仇寇还要痛恨。 “还不滚下去?”贾珍又呵斥了一句。 连身上的唾沫都没敢擦,贾蓉便低着头退了下去,但今日他却比以往更怒了。 如今他已是候补龙禁卫,好歹也算有个官身,才与宾客吹嘘了自己多厉害,转眼就受如此羞辱,那真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到这一步,贾蓉心中最后一丝父子情分湮灭,有的只是对贾珍的仇恨。 然而他才退出大厅,就见到外面有小厮进来,于是贾蓉便放慢了脚步,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老爷,宫里来人了……” 这人话音才落,贾蓉便看见外面来了人,一个太监带着七名侍卫,领头侍卫还是修国公家的侯璟。 眼看这是来者不善,贾珍连忙迎了出来,而贾蓉自觉靠边让出了十几步。 “敢问……” 按理说此时该张平安说话,然而侯璟直接绕过了他,手按佩刀冷冷说道:“贾珍,十三爷召伱进宫!” “召我进宫?”贾珍看向了张平安。 “正是,现在跟我走一趟吧!”张平安走上前说道。 “不知十三爷召我,所为何事?” 没等张平安解释,便听侯璟呵斥道:“十三爷急令,谁敢问他缘由,赶紧跟我们走!” 侯璟这急切的样子,把一旁的张平安都惊了,这位咋比自己还像走狗。 张平安哪里会知道,侯璟之所以主动挑事,其实是因为私人恩怨,或者说派系斗争更合适些。 随着皇帝与太上皇和解,昔日被打压的勋贵有抬头之势,必然会挤压当年从龙之臣的利益。 如今元春又受封了太子妃,虽然在皇帝震慑下无人敢跳脚,可若借着朱景洪的招牌收拾贾家,这点儿胆量侯璟还是有的。 这样看来,侯璟似乎对朱景洪忠诚得不绝对,但这也恰恰说明人都忠诚于利益。 而朱景洪要做的,是去代表更多人的利益,那样自然就能坐稳位置。 贾珍也是有脾气的,如今家中姐妹更成了太子妃,自然不会被侯璟随意拿捏。 “十三爷想召,我本该去见,可如今宫禁森严,在下也不敢擅闯!” 不管理由有多蹩脚,只要能表达反对就够了。 哪知侯璟不由分说下令:“拿下!” 其身后几名侍卫毫不犹豫,上前就将贾珍左右控制,甚至还有人踢了他小腿一脚,让贾珍在宾客面前毫无尊严跪下。 一众宾客尽皆哗然,却是没一个敢出来仗义执言,可见贾珍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最要紧的是,远远望着的贾蓉也毫无所动,甚至还希望侍卫们再狠一点儿。 抬头看向侯璟,贾珍怒斥道:“侯家的,我好歹也袭着一等男的爵,堂堂朝廷正三品威烈将军,你竟敢如此欺辱于我!” 侯璟毫无所动,俯下身拍了拍贾珍的脸,徐徐说道:“想来你的身份,比十三爷还要尊贵些,是吧?” “你……” 侯璟哪会与他废话,当即说道:“带走!” “拦住他们!”贾珍大声呵斥。 可要带走他的人是大内侍卫,现场贾家的人哪敢动手,一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至于贾家的宾客,一个个都远远望着,根本没有上前来说和的意味。 眼看着贾珍被带出去,有人向贾蓉喊道:“蓉大爷,赶紧去西府那边传话,让两位老爷拿个主意!” 对此,贾蓉毫无积极性可言,只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往内宅方向去了。 好在这家里还有尤氏,当消息传进她耳朵里,尤氏问明情况之后,便急匆匆的去了西府。 此刻荣国府内,还沉浸在新年欢喜中,老太太贾母正倚在榻上,听着两个说书的婆子讲故事。 鸳鸯蹲在榻前捶着腿,跟其她几个丫头一起也都凝神静听着,显然说书的内容很让她们入迷。 “启禀老太太,尤大奶奶来了!” 丫鬟声音才落下,贾母便听见哭哭啼啼的声音,下一刻尤氏便出现在她眼前。 (本章完) 350.第350章 弟弟们的投名状 第350章 弟弟们的投名状 “何事如此慌张?” 在尤氏靠近时,贾母板着脸训出了这一句。 “老祖宗,出大事了!”尤氏跪到了贾母膝前。 低头看向尤氏,贾母闻道:“什么大事?” “宫里十三爷派了侍卫,把我们老爷抓走了!” 一听这话,贾母就不淡定了,当即抓着尤氏肩膀,满是怒气问道:“你们又惹了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事,侍卫们突然就闯进府来,蛮横的将老爷抓走了!” 尤氏焦急抬头:“老祖宗,您老可得想想办法,把我们老爷救出来啊!” 尤氏正哭诉间,正巧宝玉进屋内来问安,见此情形便低声向丫鬟询问情况。 得知大概事情后,宝玉走进屋内怒道:“这位十三爷,未免也太霸道了,派人私闯民宅,难道眼里就没有王法!” 本来还打算细细询问情况,一听宝玉出来大放厥词,贾母立刻瞪向了他。 “宝玉,不可胡说!”贾母训斥道。 “老祖宗……” “住口,你立刻出去,把你老子和伱大伯叫来!” 这是要把宝玉支走,免得他又说犯忌讳的话。 眼看其还在犹豫,便听贾母呵斥道:“还不快去!” “是!” 待宝玉离开后,贾母才细细询问起来,然而尤氏却是一问三不知。 紧接着贾母又传了贾琏贾蓉,以及宁国府那边贾珍的亲随,一一问话之后却毫无头绪。 这也怪贾珍做事太隐蔽,他的亲随只知他见过秦钟,根本不会把这跟今日之事联系起来。 房间之内,贾家一大家子人围坐着,无人说话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也就是在这时,贾宝玉忍不住开口:“老祖宗,那十三爷骄横跋扈,我看这次分明就是他没事找事,珍大哥是受了无妄之灾!” 现场越是安静,宝玉这话就显得越刺耳,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惊呆了。 贾琏如今最看不惯他,当即呵斥道:“宝玉,休得胡言乱语!” “畜生,谁让你乱说话,还不滚出去!” 这一次,宝玉鼓足勇气分辩道:“父亲,如今姐姐已贵为太子妃,我们又何必如此惧怕十三爷!” 若是以往,在贾政盛怒之下,宝玉根本没有回嘴的勇气,可见近日他也成长了。 只可惜,他的成长实在微乎其微,既不懂得审时度势,也看不清家中长幼尊卑之重。 当众被儿子顶撞,贾政气得怒目圆睁,呵斥道:“混账,你竟敢忤逆!” 眼见老爹已然气急,宝玉也怕一会儿挨板子,于是连忙低头认错:“孩儿失言,还望父亲息怒!” “滚出去!” 这个时候,贾政只觉得这小子碍眼,所以才想他赶紧消失。 “是!” 待宝玉退了出去,贾家众人便继续商讨起来,最终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件事他们处理不好,只能借助元春的面子,说动太子帮忙斡旋此事。 要找元春帮忙,就得有人进宫才行,将好今日贾政就要入宫,参加今天的祭祀山川社稷。 “快些进宫去吧,时间快来不及了!”贾赦提醒道。 距离太子出发,还有将近半个多时辰,时间已经非常紧了。 好在宁荣国府距皇城并不太远,坐轿的话小半个时辰能到,动作快些应该能传话给元春。 再说朱景洪这边,当他在等待贾珍时,他的两个好弟弟却找上了门。 朱景淳和朱景浩这俩家伙,近些日子是一门心思讨好朱景洪,为的就是后者能带他俩玩儿。 没办法,皇子的生活本就枯燥,天天在文华殿坐一天,哪个热血少年能经得住。 “两位姐姐也在啊!”朱景淳热情的打招呼。 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朱景洪看重的女子,这两位皇子自然也会尊重。 “见过十四爷,十五爷!” 见宝钗二人行礼,老十五朱景浩连忙说道:“两位姐姐不必多礼!” “你们来做什么?” 听到朱景洪询问,老十四朱景淳陪笑上前,答道:“十三哥,今天祭祀社稷山川,你带我们也去吧!” 他俩还未受封开府,自然没有参与的资格,朱景洪因是嫡皇子才破例。 端起茶杯,朱景洪品了一口,随即问道:“你们不是好学生嘛,该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怎么老想着出去?” 老十五朱景浩上前答道;“十三哥,这不是想出去见世面嘛!” “是吗?” 朱景淳跟着上前:“当然是了,除了十三哥你,谁还能能带我们玩去!”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前后应答配合默契,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放下茶杯,朱景洪免露浅笑,说道:“带你们玩儿可有风险,你们如何回报我?” “这……” 两个牙尖嘴利的人,面对这个问题竟答不上来。 他们有的朱景洪都不缺,确实没有能回报朱景洪的东西。 “你看看……开个玩笑而已,反倒把你俩吓着了!” 朱景洪态度让人捉摸不定,让一旁的杨静婷觉得他很陌生,这是她头一次见朱景洪处事。 倒是客座的宝钗,对此已是见怪不怪,她很早就领教过朱景洪的手段。 “十三哥,我们……” 没等朱景淳把话说完,便被朱景洪出言打断。 “只是今天我遇上了麻烦事,改日再说出宫的事吧!” 能解决的麻烦就不麻烦,于是朱景淳问道:“十三哥,有什么麻烦,我们可能帮得上忙?” 朱景洪淡然道:“有人欺我好说话,把我的脸面丢地上踩,你们如何帮我?” 这话让薛杨二人大跌眼镜,纷纷感慨朱景洪脸皮够厚,连自己“好说话”也能坦然道出。 “十三哥,你就说是谁,我们帮你揍他!”朱景浩第一个开口。 他这完全是口嗨,因为他已料定此人不在现场,所以根本轮不着他俩来揍,那自然是怎么好听就怎么说。 “就是,十三哥只管说是谁,我们两个帮你出气!”朱景淳也跟着表态。 此刻他俩挺起了胸膛,一副愿为兄长两肋插刀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张平安飞快赶来,进殿之后禀告道:“启禀十三爷,宁国府贾珍已经带到,就在院门外候着!” “嗯”了一声,朱景洪看向两位弟弟,嘴角露出一缕微笑,问道:“欺辱我的人就在外面,你们不是说要帮我揍人嘛,鞭子长棍我这院子里都有!” 朱景淳二人顿时愣住,他俩哪知道真要揍人去。 见这二人犹豫,朱景洪便站起身来,叹道:“行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唤醒了朱景淳二人的勇气,让他们瞬间坚定起来。 “十三哥,我去拿鞭子!” “我去拿棍子……” (本章完) 351.第351章 英雄豪杰的定义 第351章 英雄豪杰的定义 朱景淳两人出去找家伙,宝钗目光扫向了朱景洪,她着实摸不透心上人的心思。 “十三爷,让他们二位动手,只怕……” 只怕会激怒太子引来责罚,但这些话有离间皇家亲情的意味,所以宝钗把话憋了回去。 其实朱景洪没想过让两个弟弟动手,提出这要求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他也不想这俩狗皮膏药贴过来。 谁能想到,这俩人为了跟他一起玩,真就不问青红皂白去动手打人。 此刻听到宝钗提醒,朱景洪本要出手制止,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念头。 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两人既愿意贴过来,把他们收入麾下说不定有用。 毕竟这俩货,往后也是要封郡王,地位不是一般的高,用来办某些棘手的事会有奇效。 “我们理直气壮,何须害怕什么!”朱景洪不以为意。 “可是……” 宝钗话还没说完,就听朱景洪反驳道:“没有可是,真出了事,我会一力承担!” 这话朱景洪既说出了口,那必然会言出必行,这一点儿相熟的人都不会怀疑。 “行了,等着看好戏吧!”朱景洪神色和煦。 他俩说话之时,旁边坐着的杨静婷完全插不上话,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十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惩罚宁国府的人?”杨静婷只能没话找话。 “因为此人心术不正,欺压柔弱女子……” 当朱景洪瞎扯时,朱景淳二人已抄好家伙,风风火火就往院外赶了去。 正当贾珍心怀忧惧,不知如何面见朱景洪时,却听到承明院内传出了动静。 下一刻他抬头望去,便见到两个锦袍少年出来,神色间满是愤怒之色。 最吓人的是,这两人一个拿着鞭子,另一个手里还拿着长棍。 “参见十四爷,十五爷!” 朱景淳二人极少对外露面,这让贾珍不认识他俩,听了龙禁卫称呼他才知眼前人是谁。 贾珍本想见礼,可他被押着根本无法,只能嘴上道一句“见过十四爷十五爷”。 眼见这两人拿着鞭子长棍,贾珍就感到格外担忧,莫非这是冲自己来的? “你就是贾珍?”朱景淳第一个开口,小小年纪却也气势逼人。 “正……正是!” 眼见贾珍承认,一旁的朱景浩呵斥道:“你好大的胆,竟然欺辱我十三哥!” 一听这两位爷是来兴师问罪,侯璟几人心里便乐开了,甚至还把贾珍给放开了。 这两位都拿着家伙,很明显是要揍人的,他们也怕遭受殃及,自然要多让开一些。 “两位爷,臣岂敢欺辱……” 好家伙,贾珍话还没说出口,朱景淳一鞭子抽了过来。 贾珍本能往后一躲,却更加激怒了朱景淳。 “好啊……你竟敢躲开?” 下一刻,朱景淳又是一鞭挥出,贾珍此刻躲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之间便硬生生挨了一鞭,疼得他是哀嚎了一声。 有朱景淳起了头,朱景浩胆子也大了起来,挥舞起棍子大吼道:“混账,吃我一棍……” “十五爷,别……啊……啊!” 朱景淳两兄弟,给贾珍来了个混合双打,偏偏后者被酒色掏空,此刻想逃都逃不过年轻人。 对朱景淳二人来说打人不稀奇,但像今天这样敞开了打,那可就是太好玩儿了。 他俩人是越打越兴奋,而贾珍则是哭嚎不停,在这寒风里很快湮灭。 这边打得热闹,侯璟几人便饶有兴致的看,心中也觉得畅快无比。 “侯大人,十三爷召伱进去!” “我这就去!” 侯璟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便踏入了承明院的大门,越过庭院来到大殿才停下。 这时余海从殿内走出,提醒道:“侯大人……十三爷在西厅,请你直接进去!”侯璟本能的感觉到,当下的气氛不太对劲,这让他立马警觉起来。 踏入殿中,迈步往西厅走去,侯璟来到了西厅之外。 只见此刻厅内,朱景洪身着红色四团龙圆领云纹袍,头束网巾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拭佩刀。 刚才就觉得气氛不对,见此一幕侯璟就更忐忑了。 “怎么不进来?怕我吃了你?” 朱景洪都开口了,侯璟又岂敢不进去。 只见他小心翼翼踏入厅内,甲胄在身也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十三爷!” 没有看跪地的侯璟,朱景洪一边摆弄佩刀,一边慢悠悠说道:“侯璟你威风啊……” “臣惶恐!” 这话可不是侯璟客气,此时的他是真感到惶恐,只觉得后背寒气逼人。 “让你们去带人进宫,你可倒好……直接把人抓紧来!” 说到这里,朱景洪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看向侯璟,问道:“什么意思?” 自己的心思,被十三爷知道了?侯璟惶恐难安之际,心里冒出了这样的猜测。 他猜得没错,张平安进殿后此行情况完整讲了一遍,朱景洪自然发觉了侯璟的异样。 侯璟表现得如此急切,很容易让朱景洪联想到他是“假公济私”,借助他十三爷的名头来报私怨气。 而这一点,让朱景洪无法忍受,此刻自然要专门过问。 “十三爷,臣就是看不惯贾珍!” 侯璟话音才落,朱景洪便逼问道:“只是看不惯贾珍?” 此刻侯璟心一横,直接抬头道:“臣也看不惯贾家,看不惯他们那些无功之人,如今一个个耀武扬威!” 他这把实话都交代了,接下来铁憨如何处置,就看朱景洪的意思。 “他们?他们是谁?”朱景洪虽有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 “十年那些旧臣!” 侯璟回答极为干脆,对朱景洪没有保留,后者听了心里也舒坦了些。 如果侯璟不说实话,两人的情义也就一刀两断了。 当侯璟话音落下,便听屋内响起“啪”的一声,却是朱景洪把刀撂在了桌上。 这个动作,可不止把侯璟吓了一跳,屏风后的杨静婷也被吓得一哆嗦,此刻的朱景洪让她觉得更陌生了。 而其身旁的宝钗,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 但如果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她的目光之中,饱含有对朱景洪的欣赏,乃至于说是崇敬。 藏器于身,引而不发,玩弄权术,操纵人心……这才是宝钗心中对英雄豪杰的定义。 察觉到身旁杨静婷的异样,宝钗转过头问道:“婷丫头,你怎么了?不舒服?” “宝姐姐,你不觉得……今天的十三哥,跟往常不同了?” 或许是真的被吓到了,杨静婷此刻叫上了“宝姐姐”,完全已经抛开了“旧怨”,想从宝钗这里获得安全感。 宝钗点了点头,答道:“往常可难得见他生气!” 压低声音,杨静婷接着说道:“不是生气……是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很凶很可怕!” “是吗?还真是呢!”宝钗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本章完) 352.第352章 我来担着 第352章 我来担着 “蠢货……你糊涂!” 房间内,朱景洪霍然起身,指着侯璟直接痛骂。 “你以为……自己是侯家嫡孙,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胡闹?” “你以为伱家里的长辈,面对圣上震怒一定能护得住你?” “你以为联合起所谓的东华门功臣,就可以威逼圣上而不受惩罚?” 朱景洪这连珠炮的一番话,完全道出了侯璟的打算,但同时也指出了他的巨大危机。 此刻侯璟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贾家等勋贵乃是皇帝要抬举,给他们难堪本质上是忤逆皇帝,这样的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所以,东华门的功臣们,不会如侯璟所想那般,团结起来给予他支持,因为那无异于是逼宫造逆。 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朱景洪,侯璟一时间五内如焚,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怕了。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的人,往往才是最傻的那个。 “十三爷,臣……” “所以我说你愚蠢!” 痛骂之后,朱景洪顺势便踢出一脚,当场让侯璟滚出了两米。 屏风之后,杨静婷已经捂住了嘴,显然她又被朱景洪的粗暴举动吓到了。 “婷丫头,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宝钗忍不住劝道。 杨静婷确实已想离开,可看到宝钗没有走的意思,她自然不愿意先走。 “我……我没事!” 看她强撑着的样子,宝钗其实也非常理解,毕竟朱景洪这冷酷无情的一面,谁看了都会因害怕而觉得疏远。 再说前面,侯璟被踢翻之后,立刻又恢复了跪拜姿势。 “十三爷,臣就是个蠢货,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您啊……” “求十三爷狠狠的打,臣就是该打……欠打!” “说够了没有?” “该打欠打,打了你事情就过去了?贾珍就不会去御前告你?” 绕到侯璟身后,朱景洪继续说道:“贾珍这人虽坏但却不傻,即便我今天揍了他,他也不敢怪罪于我,可他却敢告你的状!” “到时贾家那些人闹起来,你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话,朱景洪难免有危言耸听之嫌,毕竟这件事“主谋”是他,贾珍不一定会想到侯璟的目的,他只会认为侯璟是奉命行事。 但只要侯璟有“事败”的可能,朱景洪就能把这个可能放大,并以此用来拿捏侯璟。 “这次的事你虽有私心,但念着往日情分,有事我给你担着!” 别看朱景洪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贾家等勋贵被抬举,东华门的功臣们心里不舒服,本就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他来把事情担着,挂出跟这些旧臣不对付的形象,便会让东华门功臣们亲厚,往后被他们当做利益代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所以,这件事若真闹大了,哪怕是受点儿委屈和责罚,在朱景洪看来也是值得的。 大义凛然说完这番话,朱景洪返回了座位上,重新拿起了桌子佩刀,一边擦拭一边说道:“你可以走了……” 念着往日的情分,自己可以走了,这难道说情义已尽了? 想到这里,侯璟抬头看向前方的朱景洪,只见到对方脸上淡漠无情之色。 “十三爷,臣不走……臣不愿离开十三爷!”侯璟再度叩首。 如果朱景洪跟他恩断义绝,他往后在龙禁卫就没法做人了,此刻要他走比杀他还让其难受。 这一刻,侯璟格外的懊悔,自己怎么就会天真觉得,那点儿小心思不会被发现。 屏风之后,眼前发生的一幕,只让杨静婷觉得思绪凌乱。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十三哥都不追究了,他还不依不饶的赖这里…… 倒是宝钗,想到了在应天城外别院遇袭的事,所谓的“永不相负”之约她可还记得,没想到才半年多就变成了这样。 “什么叫不离开我,你是朝廷选拔的站班侍卫,不是我的私兵……这些界限你可得理清楚!” 朱景洪这话,就差明说恩断义绝了,侯璟听了只觉得心如刀割。 今日他若这样灰溜溜走了,那他可就真没法见人了。 于是他心一横,再度开口道:“年前去金陵,十三爷曾言若得逃生,便与臣等永不相负,莫非十三爷……忘了?” 提起此事,朱景洪就觉得火大,于是怒拍桌子呵斥道:“我看是你个混账忘了!” “我让你去办事,你给我算小心思,到底是你负我还是我负你?” “是臣糊涂,十三爷可以罚臣,但请再给臣一次机会!”侯璟再度叩首。 “否则……臣就一直跪在这里!” 眼下朱景洪盛怒,侯璟也没把握能“脱罪”,所以干脆耍起了无赖。 事实上,朱景洪也没想真的踢开侯璟,如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 既然侯璟耍无赖,他也正好借坡下驴。 “那你就跪着吧!” 虽然已原谅侯璟,但要给他长点儿记性,所以朱景洪才让他继续跪着。 言罢,朱景洪收刀入鞘,交给了一旁的余海,而后便起身往外走了去。 既然朱景洪都走了,屏风后的两位姑娘也不便多待,便绕道后堂跟着出去了,房间内便只剩侯璟一人。 正殿门口,看向身侧两位姑娘,朱景洪表情和煦,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该回去了!” 这一刻,朱景洪又恢复了正常人设,与刚才举止判若两人,这让杨静婷一时有些恍惚。 “十三哥,刚才你……” “刚才嘛……跟人开个玩笑,你说好玩不好玩?”朱景洪笑着说道。 朱景洪话音才落,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哀嚎声,才让他想起此刻贾珍还在挨打。 “张平安,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把人打死了!” “是!” 为了秦家姑娘,堂堂一等子都落得这个下场,想起自家亲哥也牵涉其中,宝钗不由得感到后怕。 这要是她没回家一趟,若没提前把此事道出,等待薛蟠的也会是这下场,甚至于还会更惨。 很快张平安回来报告:“十三爷,那贾珍腿都被打断了!” “把人带进来!” “是!” 眼看贾珍要进来,宝钗不好与他见面,便对杨静婷道:“我们还是回避吧!” “嗯!” 待这两人退下,便见贾珍被两名宦官左右驾着,宛如死狗一般被拖进了庭院。 “十三哥,我们做得怎么样,对这老东西我们可没客气!” “我手都抽软了!” 扫了眼瘫软在雪地里的贾珍,朱景洪看向了邀功的两位小弟,平静说道:“辛苦你们,替我出了这口恶气,往后咱们就是好兄弟,要玩只管来找我!”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朱景淳二人大喜过望。 “一会儿若圣上问罪,你们只管推我身上!” “这……怕是不太好吧!”朱景淳想讲义气。 (本章完) 353.第353章 断腿 第353章 断腿 【月末了,小加一更!】 虽然害怕皇帝责罚,但打一个散官勋贵的后果,这俩兄弟自觉也能担得起,所以才会如此的讲义气,为的就是“套牢”眼前这位十三哥。 这时朱景浩也插话道:“十三哥,小弟是为你出气,可不是受你的指使!” “就是就是,这弟弟给哥哥出气!”朱景淳跟着附和。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由得笑了,说道:“我没看错你们!” 朱景淳二人皆是一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俩虽年少,很多问题其实也看得透彻。 作为皇帝的亲儿子,只要不想着乾清宫那把椅子,只要不惹得天怒人怨,他俩随便咋折腾都问题不大。 禁足也好,挨板子也好,这些结果他们都能承受。 此刻,朱景洪目光再度扫向贾珍,只因这家伙已经抬起头来。 徐徐走下台阶,朱景洪踩进了雪地里,最终停在了贾珍一步之处。 看着眼前出现的白色靴底,贾珍用尽全力撑起自己,忍着剧痛向朱景洪行礼。 “臣贾珍,叩见十三爷!” “知道为何叫伱进宫,为何今日你要遭这罪?” 贾珍极为干脆答道:“臣有罪!” “哦?你有何罪?” “十三爷怎么定,臣就是什么罪,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不得不说,贾珍这厮也是明智,虽然挨了打但还理智。 知道得罪不起朱景洪,于是无论什么原因被整,贾珍都能够坦然接受,只盼能让眼前这位爷消气。 “你呀……” 背着手走到贾珍身侧,朱景洪抬头看着屋顶的积雪,而后说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何总是干蠢事!” “秦家的事,我给你打过招呼,当日你如何的答应莫非忘了?” 朱景洪提到“秦家”两个字,贾珍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让他不解的是,如今秦家已经破落,为何这位爷还如此看重,也不知那秦业跟他是何等交情。 没错,即使现在贾珍都没想到,朱景洪是因秦可卿对他发难。 毕竟朱景洪喜好武艺人尽皆知,可从没传出过爱美女的名头。 “如今你去欺压秦家,把我的话当放屁,你很厉害嘛!” “十三爷恕罪,十三爷恕罪!”贾珍不断叩头。 “秦家姐弟被你藏在了何处?” “回禀十三爷,臣为他们在城南找了住处,臣并未将他们藏起来!” “秦家收债的人,是你安排的?” “臣岂敢,秦钟为救其父,自己借了印子钱,此事与臣无干啊!” “你别想着骗我,那伙人已被拿下,一审就能知道!” “臣绝不敢骗十三爷,臣与此事却无瓜葛!” 眼见贾珍如此坚决否认,朱景洪勉强信了他的话,紧接着又问道:“那你说说……此番你招惹秦家姐弟,是何居心?” “臣……臣有罪!” 把真实目的道出,难免会再度激怒朱景洪,所以贾珍干脆认罪。 此刻的他腿已被打断,叩头下去那真是忍着剧痛,额头上连青筋都已暴起,但这厮愣是忍着没吭声。 “再赏你二十鞭子,你没意见吧?” “臣甘愿领罚!”贾珍仍旧果断回话。 性命操于人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回过头去,朱景洪问道:“你们谁来?” “我……” “十三哥,让我来!” 当承明院这边继续用刑时,程英匆匆进了乾清宫内。 此刻暖阁之内,皇帝正单独召见大学士赵玉山。 “到了这一步,也可以收手了,让三法司结案吧!” “是!”赵玉山恭敬答道。 御座上,朱咸铭神情严肃道:“该铺的路,朕都已经给你铺垫好了,接下来如何去实施,你得尽快拟个章程!” 赵玉山该实施变革,这一点朱咸铭当然支持,所以才会授意对方假借钦案,行铲除异己之事。 这是皇帝对赵玉山极度的信任,更是对他变革计划的鼎力支持。 所谓士为知己死,似赵玉山这等胸有大志,以治国平天下为追求的士大夫,皇帝如此支持让他感激涕零。 “微臣已有方略,初期……” 赵玉山准备充分,或者说他是时刻准备着。 正当他要开始解说,程英的出现打断了他。 “何事?”朱咸铭面带不愉。 来到皇帝身边,程英压低嗓音道:“启禀陛下,十四爷和十十五爷,正在承明院外……” 程英说完了情况,朱咸铭脸色已极为难看,怒火都快喷涌出来了。 “去……把这三个混账带来见我!” “是!” 程英退下之后,朱咸铭简单调整了心情,看向赵玉山说道:“你接着说……” “是!” “臣的想法是,第一步先清丈田亩,此事先从某一地推行,积累经验解决不足!” “由此而始……” 赵玉山滔滔不绝讲述时,传旨的宦官已飞奔到承明院,而贾珍的鞭刑也已到了尾声。 此刻的贾珍,腿被打断遍体鳞伤,那真是只剩半条命了。 “十三爷,十四爷,十五爷……主上召您三位觐见!” “啊?却不知父皇召我们,所为何事?” 眼下为何召见,朱景淳两人心里门儿清,这样问反而显得他俩心虚。 不管刚才心态多好,眼下真遇着事他俩还是怂了。 “嗯……知道了!”朱景洪神情淡然。 “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会担着,人又没被打死……算得了什么大事!” 这话既是说给朱景淳二人,也是给地上趴着的贾珍听的。 “来人,把他也带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 “是!” 贾珍此刻真就如一条死狗,被两名小宦官拖了出去。 “咱们走吧!”朱景洪依旧无所谓。 朱景洪当先离去,朱景淳二人只得跟上,他俩已经想好挨板子的姿势。 在他三人离开后,宝钗与杨静婷也走了出来,二人各有心事的走出了承明院,一路无话往坤宁宫方向走去。 且说朱景洪一行,在他们来到乾清宫时,皇帝还在召见赵玉山,故而此刻他们只能在外候着。 当然了,一以贯之的待遇是跪着,只是在雪地里跪的滋味儿,着实让朱景淳二人难受。 当朱景洪三人等候召见时,另一头的东宫朱景源也等着他,只因再过一刻钟就该出发了。 “殿下,刚才去打听的人来信了,说十三爷已被主上召去,只怕今日出行是来不了了!” 听到太监的回报,朱景源不由得感到好奇,于是便询问了是何原因。 其实此刻,贾政已经到了东宫,可他根本没能见到元春,也就没办法把消息传给太子。 这里也可见到贾政迂腐,只要他稍微打点一下东宫的宦官,传个消息并不太难。 “回禀殿下,好像是……十三爷召集十四爷和十五爷,把宁国府贾珍给打了!” 刚刚一看,月票居然破七百了,作者真的是完全没想到! 感谢大家支持,也希望下个月各位朋友再接再厉,要是能破个一千,在下必提臀以报! (本章完) 354.第354章 姓朱真好 第354章 姓朱真好 宦官向朱景洪介绍时,相隔不远的朱景渊也靠近了来听。 得知老十三把贾家人给揍了,朱景渊就打心底里高兴。 “四哥,你说说……四嫂家里都是些什么人,以往就屡被弹劾被父皇训诫,如今看来是一点儿没改啊!” “啧啧啧……此前招惹老十三不长记性,这次又把他给惹火了,可见这贾家人不但坏而且蠢!” 老六不愧是老六,这一番噼里啪啦言语,说得太子是哑口无言。 要知道在这厅里,可不止有他们两个,一帮宗室郡王和高级武勋们,全部都等候在里面等着。 朱景渊表面是说贾家,落的却是太子的颜面,这一点现场众人都听得出来。 对于贾家被收拾,现场某些高级武勋们,都在心里拍手称快,这些人多是东华门事变的功臣。 “睿王殿下,今日之事缘由未清,是非未明,您如此武断说是贾家过错,未免有失公允吧!” 厅内安静之际,这突如其来的指正之声,便让朱景渊感到格外刺耳。 此刻说的的人,是现任左春坊大学士徐新安,如今东宫未设詹事和少詹事,他便是东宫属官中官阶最高之人。 这里是东宫,太子的主场,有人为他说话很正常。 朱景渊心里虽平和,但还是问道:“我们兄弟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殿下此言差矣,此地乃东宫正殿,公议之所……人人皆可说话!” 这一次,朱景渊正眼瞧了此人,面露微笑不再说话。 他若在跟徐新安辩下去,只会跌他堂堂亲王的份儿,辩赢了也会输得很彻底。 要收拾徐新安,他完全用不着自己出手,手下多的是人可以上章弹劾,只需要抓住此人错处即可。 这时有礼官进来请示:“太子殿下,时辰已近……是否动身?” “出发吧!”朱景源无奈道。 ………… “我说你们两个,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跟做贼一样心虚,何必呢?” 看着身侧的弟弟,朱景洪安慰道:“不就是揍了个人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跪在乾清宫正殿外,朱景淳二人哪鼓得起勇气,此刻自然会感到极度恐惧。 “伱看看你看看……我这一说,你俩脸都煞白了,是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来担着,你们……” 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就见朱景淳二人叩拜下去,把头都磕进了雪地里。 “瞧你们吓得这样……” 话还没说完,朱景洪就看见正殿门口,目光冷厉大步而来的皇帝。 于是乎,他也跟着两位弟弟跪伏余地,而且比这俩货屁股撅得更高。 与皇帝一道出来的是程英,他手里还拿着一根藤条,用来打人是再合适不过的家伙。 走到朱景洪三人面前停下,朱咸铭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顺手拿过藤条照着朱景淳便抽了去。 不得不说,朱咸铭积威足够深,他抽打得如此用力,而朱景淳愣是没敢吭声。 “爹……这事儿我指使的,跟他们没关系,要打就打我!” 这件事由他来担着,朱景洪说到做到。 看向朱景洪,朱咸铭呵斥道:“殴打朝廷命官,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爹……我们打人是有理由的,你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们,难道连我们也不如?” 听到这话,程英都替朱景洪捏把汗,皇帝盛怒时还敢这样说话的,全天下也就这位爷独一份了。 “你个混账……” 毫无疑问,藤条落在了朱景洪身上,可他平日里摔打惯了,对此倒觉得没多大的感觉。 而一旁还未挨打的朱景浩,此时已经吓得身如筛糠,只期望皇帝老爹打消气了,自己就能轻松一些。 事实上,朱咸铭虽然生气,可真打在朱景洪身上,他其实心里也不太舒服。 一连抽了十几下,眼看着袍子都要打烂了,朱咸铭最终停了下来。 一方面他也不忍,另一方面他怕打坏了不好跟皇后交代。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了朱景洪出了气,也就把朝臣们嘴给堵上了,目的达到了自然没必要继续打。 “贾珍是朝廷武官,即便有错也有国法,尔等安敢动用私刑?” “爹,我们不是动用私刑,是路见不平出手教训!”朱景洪抬头纠正。 十三哥,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可好不容易躲过了……一旁朱景浩心中叫苦。 “你还敢顶嘴?” “那贾珍欺压良善,爹你派人一查便知,我最见不得此等恶事,揍他一顿算便宜他了!” 想要沾染兵权,绝不能表露出有心机,越蠢越直反而更稳当,所以人设朱景洪必须要立住。 当然了,这里朱景洪耍了个小心机,没有直接点出秦家的事,否则对秦可卿名声有损。 当然了,即便皇帝查到了也没啥,毕竟要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朱咸铭只会当他“爱玩儿”而已。 眼见此刻朱景洪还敢顶嘴,朱咸铭呵斥道;“冥顽不化,气煞我也!” 于是乎,朱景洪又挨了几棍,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滚……都滚……滚!” “儿臣告退!”朱景淳二人皆叩头行礼。 唯朱景洪起身说道:“爹……您打也打了,可别再生气了!” 朱咸铭都要气笑了,这小子还不忘关心他,真不知是心大还是太孝顺。 “迟早要被你们气死,赶紧滚……禁足五天,好好反省去!” 言罢,朱咸铭径直转过身,便往正殿大门处走去,他还要继续听赵玉山的汇报。 待皇帝进殿后,朱景洪弹去了衣袖上雪,而后便转身往宫门外走去,朱景淳二人自是连忙跟上。 出了乾清门后,才听朱景浩心有余悸道:“刚……刚才,真……真是吓死我了!” 一旁朱景淳接话道:“瞧你吓得那样,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挨几棍子嘛!” 看得出来,挨了几棍子的朱景淳,此刻略微带着优越感。 “十三哥,你没事吧?”朱景浩看向一侧的朱景洪。 朱景洪笑了笑,随即说道:“我能有啥事,今天这还算轻的,走吧……咱们回去禁足,过几天带你们出宫玩儿去!” 这话可说到了朱景淳二人心坎上,他们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一次都没走出过皇宫。 就连朱云笙这女儿家,都比他们走得更远些。 “十三哥,可若到时父皇怪罪……” 朱景淳心有疑虑,胆子小还爱玩儿也是没谁了。 “怪罪就怪罪嘛,无非是禁足或着挨打,多大点儿事!”朱景洪说得轻飘飘的。 “你们就是太听话了,才让老头儿觉得你们可堪造就,你看看我……他现在还管我吗!” “还真是如此!”朱景淳二人恍有所悟。 三人便往寝宫走去,常人看来“了不得”的大事,在他三人这里就算揭过了。 这也让朱景洪不免感慨,在这大明朝姓朱真好。 (本章完) 355.第355章 正月里第一盆凉水 第355章 正月里第一盆凉水 殴打贾珍这件事,确实也就过去了。 毕竟皇帝连亲儿子都打了,你外人还能说什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无不是的君父,没人敢说皇帝处置不公。 当然了,皇帝只抽了十几棍子,还是出乎了朱景洪的预料,他本以为会因此而挨廷杖。 于是他不得不多想一些,结合此前元春寒酸封太子妃,这让他想到了更合理的解释。 或许轻拿轻放,也是皇帝在表达态度。 他只是与太上皇和解,才抬举贾家女子做太子妃,而没有重视贾家等勋贵的意思。 当然了,这些也都是猜测,到底皇帝是怎样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此刻朱景洪回到了承明院,进了大殿才发现侯璟还在。 “跪了这么久,腿也酸了吧!”朱景洪表情平静,沉稳的模样与挨打时的截然不同。 “臣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侯璟答道。 朱景洪本就有放过他的意思,眼见事情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于是说道:“往后你给我安分些,少耍你那些小聪明!” “十三爷教诲,臣必当谨记!” “但愿吧!” 坐回了椅子上,朱景洪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杯,看了眼仍跪地的侯璟,便说道:“起来吧……还等着我来扶伱?” “谢十三爷!” 喝下一口茶后,看着还杵在原地的侯璟,朱景洪徐徐说道:“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事情解决了,侯璟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这个时候哪还敢拂朱景洪的意,立马回话道:“臣告退!” 待侯璟离开后,朱景洪吩咐余海道:“派个人去告诉邓安,秦家人如今租住在南城,让他请李文钊帮忙一起找!” “是!” 安排完这件事,于朱景洪而言,今天的事就彻底结束了。 然而,皇家权力一次小小任性,对贾家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对贾珍本人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此刻宁国府内,两府人丁都已聚在一起,一个个神色间皆有担忧之色。 贾珍双腿被打断,遍体鳞伤被送回来了,那凄惨模样把贾家众人吓得不轻。 平日都是珍大爷打人,谁能想到他会被打成这样子,这着实让许多人开了眼界。 “怎么就打成了这样……”贾母忍不住落泪。 一众女眷只得上前安慰,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除非今天这件事没发生过。 除了一帮女眷,在场的贾家男丁们,也仅有贾赦贾琏和贾蓉,其他人都在外厅等着。 “蓉儿,你父亲究竟如何开罪的十三爷?”贾琏忍不住问道。 “我哪儿知道!”贾蓉神色冷峻。 看起来他像是在为父亲担心,但实际上他心里高兴得不行,恨不得亲爹直接嗝屁。 “唉!” 众人焦急等待了好一会儿,两名大夫才从卧室出来,贾赦几人连忙围了上去。 “伤势如何?” “性命无虞,只是腿部受了重伤,外加天冷受了寒,往后……只怕是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尤氏差点儿晕了过去,贾母则是越发的焦急。 “不能再想想办法?”贾赦还不肯放弃。 其中一名大夫答道:“还请老爷另请高明吧!” 然而事实上,这两位已是京城有数的名医,水平跟太医比也相差无几。 他们都说得另请高明,就意味着确实没治了。 现场所有人都被阴霾笼罩,仅有贾蓉心里乐开了,如果他这爹站不起来了,往后这宁国府可就是他的天下。 此刻已接近中午,送走两位大夫之后,众人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贾珍醒后问明情况。 正当贾家众人准备用午饭时,外面却有人禀告敬老爷回来了。 贾敬已算是出家人,历来不过问家族中事,如今亲儿子命悬一线,可算让他愿意踏足红尘了。 在了解贾珍病情后,贾敬也只是叹了口气,随后把族人们召集到了一起。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如今我们家出了太子妃,就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然后呢,一个个胆子也就大了,比以往更多了些狂傲,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贾敬是修仙不假,可他也是为家族而去的,所以仍旧关心族中情况。 元春封太子妃,家里人心态和行为的变化,他都是有所耳闻的。 此刻被他道出“劣行”,在场所有男丁都面露不解,不明白眼下说这个干嘛。 当前最要紧的,难道不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众人表情贾敬都看在眼里,当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贾赦,见其面有所思才安下心来。 于是贾敬接着说道:“如今十三爷这一记耳光,也不知道把你们打醒没有!” “元春封了太子妃,可不是说……你我有了免死金牌!” 借着这件事,贾敬严厉训斥了一帮族人,可到底多少人听进了心里去,那真是说不准的事情。 大概说了十几分钟,贾敬才让一帮远支离开,而他只留了贾赦贾琏等人说话。 “蓉儿,你爹算是废了,往后这府里的事,就由你来主事吧!” 这话听到贾赦几人耳中,让他们有一丝诧异,但转而也就接受了此事。 贾珍往后只能卧床,执掌宁国府已显得不合适,作为宁府辈分最高的人,贾敬自然有权做此决定。 听到亲爷爷这般安排,贾蓉已是喜不自胜,但脸上还是一副木然的样子。 压住心中喜悦贾蓉面露惶恐道:“爷爷,孙儿年轻不晓事,只怕打理不好这些事!” 贾敬淡定道:“有你母亲协助,慢慢学着做就是了,此事不必多言!” “是!” 从椅子上起身,贾敬徐徐说道:“走吧,我们去见老太太去!” 于是一行人便往贾母处去了,贾珍身旁便只有尤氏陪着,此刻的他还未清醒过来。 且说贾敬一行到了贾母处,才坐下没到一刻钟,出门已久的贾政也回来了,只是看起来神情很不对劲。 “娘娘那边怎么说?”贾母第一个发问,她口中的娘娘说的便是元春。 叹了口气,贾政答道:“未能见到娘娘,但娘娘却已知晓此事,派人传话说……让我们勿忘圣上教诲,严厉整饬家风!” “娘娘说得对啊,如今族中人丁大多轻浮,说不定就会惹出事端,我们是该警觉一些!”贾敬第一个表示赞同,这也是他返回族中目的。 这时贾赦亦开口道:“是啊……如今朝局变动,多少官员罢官下狱,多事之秋……我等是该安分些!” 见现场气氛凝重,贾敬开解道:“也不必为此郁郁寡欢,十三爷当头给咱泼下凉水,正好让咱们清醒一些,认清自己身份和位置,对咱们家未必不是好事!” 贾敬不愧是修仙之人,心胸是要比常人豁达许多,连亲儿子被打残也能淡然处之。 但事实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心里再觉得难受,为了家族安稳贾敬也得憋着。 (本章完) 356.第356章 可卿姐弟 第356章 可卿姐弟 秦家姐弟躲哪儿去了,即使贾珍也搞不清楚,可见秦钟本人有多小心,那是生怕再被债主找上门。 也因为他的谨慎,给邓安带来的极大麻烦,即使有锦衣卫的帮助,他也了两天时间把人找到。 “陈百户,这可多谢你了!” “公公太客气了,能为十三爷办事,乃是卑职的荣幸!” 虽然是在年关,锦衣卫却比以往更忙了,但为了完成朱景洪的吩咐,李文钊还是把最得力的干将派了出来。 陈云泰本来就做事就细心,这次领了这样的差事就上心了,这两天和手下人一起把牙行跑了个遍,才找到了秦家姐弟的住处。 “天寒地冻,这两天弟兄们也辛苦了,这些银子你拿着……给大家伙儿拿去买酒喝!” 看着邓安递来的银票,陈云泰连忙推辞道:“公公何必如此,我等本……” 没等陈云泰把话说完,便被邓安打断道:“这是十三爷的赏,你就不要婆婆妈妈推辞了!” 这个时候再多加推辞,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于是陈云泰便截了过来。 低头一看,竟是一千两的银票,这等出手已算格外大方。 朱景洪说得没错,他自穿越过来就没碰过钱,但并不意味他缺钱。 昨天他想着要打赏锦衣卫,才让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这些年的赏赐外加俸禄,他加起来竟也有四万多两。 要知道,如今大明一个中等县,所缴赋税也不过五万两而已。 所以拿出一千两做赏银,朱景洪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当然了,这次赏赐也算得是他对陈云泰的拉拢,这个能力强的锦衣卫他本人很看重。 “好了,我们寻人去了,伱们也都回去吧……如今你们千户所,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呢!” 不只南城千户所忙,如今整个东厂和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都很忙。 再过七天就是上元节了,按照惯例沿永定门到大明门,宽阔的永定天街都会挂上灯,全京城的百姓都会出来观灯游玩。 可以说,正月十五的上元节,绝对是京城乃至大明最热闹的情形。 而将此活动推向高潮的,还是皇帝也会参与其中,帝后二人将在大明门城楼之上,接受百姓的朝拜并赐福。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除了京城内外的百姓,就连临近各省也会有许多人前来,想要沾沾皇帝陛下的龙气。 即便不能靠近大明门,但哪怕远远的望一眼,对许多人来说也是天大的福气。 也因为这一情况,导致近日防备压力极大。 在白莲教剿之不绝的情况下,厂卫这等特务机构压力尤其的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文钊还把陈云泰这干将派出办朱景洪的私事,可见他这人对朱景洪有多上心。 “人在南城,地面上龙蛇混杂,还是送送为好!” 陈云泰考虑周全,邓安便不想拂他的意,于是说道:“那就派几个人吧,可多谢陈百户了!” “王老三,你带人随邓公公走一趟,务必要护几位公公周全!” “是!” 这番安排妥当之后,他们两拨人便各自离开。 又耗费了半个时辰,邓安一行才出现在一处小院外,这里地处偏僻附近皆是普通百姓,正常来说确实很难找到这里。 敲了门之后,里面便传出了秦钟的声音:“谁!”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带有警觉。 “秦公子,旧友登门,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邓安这声音,秦钟稍微还有记忆,于是他从门缝里望了出去。 “邓公公?” “看来秦公子还没忘了我!”邓安面露笑容。 一看是邓安,而后后面还跟着官兵,秦钟的警惕心才放了下去。 于是他把门打开了,走出来问道:“邓公公,你怎么找来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慢慢聊!” 邓安哪是想进去聊,他完全是想确定秦可卿的情况,毕竟他很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意。 “你们都守在外面,再去雇两顶轿子来!” “是!” 吩咐完了这些事,邓安才走进了大门内。 “秦公子,你们姐弟……可让我好找啊!” “公公为何要我们?” “你家的事已被十三爷得知,如今想要搭救你们,所以才派了我找!” 听到这话,秦钟顿时喜出望外,满是希冀问道:“十三爷愿施以援手?” “我难道还能骗你?” 见秦钟狂喜无比,邓安便问道:“你姐没在此处?” “在里屋呢!” “那正好……跟我走吧,十三爷要见你们!” 朱景洪交办的差事,这么几天邓安都没办妥,导致这厮也挺着急。 如今秦家姐弟找到了,他自然要尽快把人带走,以期盼能早点儿完成任务。 此刻屋子里面,透过窗缝可卿也看到了邓安。 知是朱景洪派人来找他们,而且还要施以援手,这让可卿也是激动无比。 反正邓安是个公公,也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之事,于是可卿带着两个丫头出了屋门。 “见过邓公公!” 邓安连忙回礼,而后说道:“秦姑娘不必多礼,十三爷可一直记挂你呢!” 这话可就显得怪异了,可卿也是十足聪明之人,自然明白邓安话里的意思。 秦家和朱景洪本无瓜葛,朱景洪却如此看顾照顾,有这样想法可卿不觉得奇怪。 “烦劳公公,替我谢过十三爷!” “姑娘此言差矣,一会儿奴才带你进宫,要道谢你可当面跟十三爷说!” “这……” 眼下得知,朱景洪是看上了自己,这个时候要去见他……可卿自然是紧张无比。 她毕竟只跟朱景洪见过几面,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的脾气。 嫡皇子任意一个想法,都是她无法拒绝的铁律。 “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说轿子已找来,于是邓安便对可卿道:“既如此……咱们也就别耽搁了,现在就动身回去吧!” 沉默几息后,可卿道:“好!” 就在她沉默这点儿时间,可卿已做了完备的心理建设。 哪怕这次去见朱景洪,被他当场给办了,她也能够接受这一结果。 当然了,如此轻易的就能接受,完全是可卿感念其恩德,顺道因为朱景洪长得够英俊。 “姑娘请!” 轿子被抬进了小院,可卿被两个丫头扶了上去,而秦钟则上了另外一顶。 轿子很快启程,然后往北城方向抬了去。 而当要进正阳门时,邓安却告诉了秦钟姐弟,今日朱景洪只召见可卿一人。 换言之,秦钟本人无法进宫去,接下来可卿要一个人进宫去。 秦钟本想到宫门处等候,可邓安却拒绝了他的要求,让他自行回家去等着。 感谢读者“eliiiii”的打赏! (本章完) 357.第357章 秦姑娘,你这是? 第357章 秦姑娘,你这是? 显然,邓安是全心全意为主子考虑,甚至于说考虑到了朱景洪的前面。 看着秦钟被支走,可卿更加笃定了心里某种猜测,坐在轿子里的她变得更紧张了。 待衣角都被揉成一团时,可卿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把不成样的衣角放开了。 既然反正逃不过这一劫,那还不如主动面对。 若委身于十三爷,便能将父亲救出大牢,在可卿看来是完全值得的。 毕竟,为救出老爹他连贾珍那样的下流人物都愿接受,又如何不能将自己欣然交给堂堂嫡皇子。 “真是可惜,从小期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再也不能圆满了!” 在这胡思乱想之中,邓安一行来到了东安门外。 宫禁森严,可朱景洪已提前打过招呼,再加上是邓安这等老人引领,可卿进入宫门并未遭遇难处。 进了东安门便是皇城,邓安一行又走了一阵,便来到了东华门之外。 在这里他们又遭遇了一次检查,而后又是平淡无波的通过。 很快,可卿被领到了承明院内,然而朱景洪却刚好不在。 “十三爷这是去哪儿了?”邓安出了门来,问向了殿外当值的小宦官。 “回公公话,公主派人来请,十三爷去了坤宁宫!” 听了这话,邓安又问道:“谁跟着去的?” “张公公跟着去的!” 这次秦家的事,张平安负责去带贾珍,相较而言差事完成得更漂亮。 邓安自诩为朱景洪身边第一亲信太监,眼下张平安让他感到了威胁,此刻听到又是他随朱景洪去坤宁宫,心中更多了几分的警觉。 “余海去哪儿了?” “余公公去了上林苑,好像是送东西去了!” “嗯!” 问清了这些事情,邓安便动身往坤宁宫去了,他得亲自把消息带给朱景洪。 此刻,朱景洪正在坤宁宫东殿吃酒,原来是朱云笙要答谢他。 房间里面,除了朱景洪兄妹二人,四位侍读也都各自落座,众人说笑之间气氛愉悦得很。 现场之中,唯有杨静婷少言寡语,时不时的望着朱景洪一眼,目光之中意味复杂。 显然,两天前发生的事,给杨静婷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让她突然觉得朱景洪“不香了”。 这样一个处事狠辣,脾气果决而暴虐的人,着实让杨静婷有些受不了。 “三妹,这一杯酒喝了,我可就不能再喝了!” “十三哥,你为何这般胆小,以往你喝一坛不都没事!”朱云笙极为不解。 朱景洪略微带有些醉意,徐徐说道:“前两天爹让我禁足,我跑出来喝酒也就罢了,要是喝醉了……岂不是太不给他老人家面子?” “啊?你还在禁足?那伱还到我这里来!”朱云笙再度惊讶。 在场其他人,此刻也都感到诧异,这时候出来不就是抗旨吗? 坐在朱景洪一旁的宝钗说道:“你为何不能安分些,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出来,只怕又要罚你了!” 这话里的关切之意,作为局外人的朱云笙都能听明白,朱景洪自然感触更深。 只见他笑着答道:“罚呗……反正再过两个月,我就要搬出宫去了,到时他也罚不到我了!” 还真就只有两个月,他便要举行加冠礼,紧接着就要封王开府,那时也就到了搬出宫去,任他逍遥的时候。 我要打十个……朱景洪脑子里不自觉冒出这句话。 “十三爷,你搬出去了……我们岂非见不到你了?”甄琴忍不住开口,神色间堆满担忧之色。 “怎么?你舍不得我?”朱景洪笑问道。 “我……我……” 被点中了心思,甄琴这傻丫头紧张得乱了分寸,以至于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十三爷知道我舍不得他?看来他已明白我的心意,此番当众说出这话,莫非……也是为了表明心意? 这一刻,甄琴再度发挥了脑补天赋,想着自己日后做王妃的情形。 就在这时,邓安小心翼翼进了殿内,并在饭厅外等候着。 瞧见来人,朱景洪便问道:“何事?” “启禀十三爷,人已经找到,现已带至寝殿!” “哦……嗯,你下去吧!” “是!” 待邓安离开后,朱景洪虽继续与几女说笑,但却已是心不在焉。 大概磨蹭了几分钟,朱景洪忍不住说道:“三妹,我毕竟是在禁足,在你这儿也不好久待,还是……我还是先回去了!” 剥开瓜子送入口中,听着朱景洪这蹩脚的理由,宝钗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吧……那咱们下次再聚!” “嗯嗯……下次再聚,告辞了诸位!”饮下最后一杯酒,朱景洪转身便离开了。 待其离开后,便听朱云笙嘀咕道:“十三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要离开,到底是谁让他如此挂念?” 显然,朱景洪的蹩脚理由,也没能骗得到他这亲妹妹。 只听宝钗说道:“那当然是……他喜欢谁便是谁!” “宝姐姐你知道?” “公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朱云笙明显不相信。 再说朱景洪出了坤宁宫,便快步往承明院赶了去。 进了大门,邓安便已迎了出来,告知他秦家姑娘就在偏厅内。 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便迈步走进殿内,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当值的宦官竟一个都不在。 很显然,这是邓安的安排,这厮是最懂他心意的人。 且说偏厅之内,秦可卿坐在椅子上,望着北侧的软榻怔怔出神。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所以在这寒冷天气下,她的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嗯哼……”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她从精神内耗中醒转,一转头就看到了朱景洪,于是她立马站了起来。 “参见十三爷!” 走到可卿面前,朱景洪伸出双手,很自然的将其扶起。 “不必多礼!” 在起身的同时,可卿面色庄重道:“多谢十三爷搭救,罪臣之女感激不尽!” “姑娘不必客气!” 将可卿扶起来后,朱景洪便领着她坐到椅子上,而后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 看了一眼垂首坐着的可卿,朱景洪端起茶杯说道:“你父亲的事我已知道,他是个实心用事的人,遇着这样的事着实可惜!” “如今他犯的案子,朝堂上下牵扯甚广,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虽为他多次求情,可圣意难违我也没办法,你父亲想要脱罪……当真是难如登天!” 她渲染得越难,一旁的可卿越觉得他意有所指,此刻脑中正在天人交战。 最终,可卿下定了决心,便在朱景洪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只要十三爷愿意搭救,您让做什么小女子都愿意!” 言罢,可卿伸手去解领口盘扣,并顺势抽下了发间金钗。 青丝散落,配着可卿绝美的面容,朱景洪一时间看得呆了。 几息之后,眼看可卿要脱下外层皮袄,朱景洪方才开口:“秦姑娘,你这是?” (本章完) 358.第358章 我来得不是时候 第358章 我来得不是时候 (加更咯~) 父亲的养育之恩,可卿愿意牺牲一切报答,献出自己的身体她自然能做到。 何况这些日子颠沛流离,让她对强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而朱景洪便是这天下第一等强权人物。 这位爷既看上了她,她又如何有资格能拒绝。 与其最后弄得不体面,可卿觉得还不如自己主动,如此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十三爷,小女子愿意伺候您,只希望我爹的事您多费心……” 说这话时,可卿已脱下外层皮袄,紧接着就靠到了朱景洪身边。 前后这一过程,至少有个十几秒钟,如果朱景洪真的愿意阻止,绝对有足够的时间。 可直到闻着可卿身上的香味儿,朱景洪才抬头说道:“秦姑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可朱景洪的这番解释,可卿根本就不会相信,只当他是欲擒故纵。 朱景洪前后忙了这么多事,说单纯只是想帮忙,这话是个人都不会信。 继续接着领口衣服,可卿接着说道:“我知道十三爷是好人,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 别看可卿做出一副懂“潜规则”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心里也慌得一匹,说到最后都已不知如何说话。 “丫头,我真没这意思……” 朱景洪话是这么多,可眼睛却盯着可卿上下打量,就这反应可卿自不会信他的话。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继续脱衣服可卿实在做不到,于是心一横直接坐到了朱景洪腿上。 “啊……这……” 好舒服啊……朱景洪心中暗道,而后几乎下意识的,他的双手抱上了可卿的腰。 “秦姑娘……我帮你,着实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朱景洪仍是坐怀不乱。 “十三爷不必多心,这都是小女子自愿,若能……” 当里面两个人正说话时,承明院大门外却来了一人,正是从坤宁宫来的宝钗。 和以往一样,她无需通禀就进了院子,此刻在外守着的邓安立马迎了上去。 “见过薛姑娘!” “十三爷斗篷忘拿了,公主命我给他带来!” 邓安陪笑答道:“有劳姑娘亲自跑一趟,东西交给奴才便是了!” “我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言罢,宝钗就要往殿内走去,然而邓安却挡在了前面。 “姑娘,还是由奴才转交吧,十三爷他……他不太方便!” 事实上,宝钗之所以亲自过来,就是想瞧瞧这边的情况。 此刻邓安一反常态,便更让她觉得里面有鬼。 按道理说,朱景洪堂堂皇子,做什么都跟宝钗无关,所以她也没必要进殿去。 可那句话怎么说的,人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此刻宝钗既觉得里面有事,便一门心思的想进去看看。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十三爷说过此地我可随意出入,你难道还敢违抗?” “这……” 邓安迟疑之间,宝钗抱着斗篷便往殿内去了,邓安只能转身跟了上去。 当然了,邓安也绝不会想到,里面情况会发展得那么快,否则他一定会把宝钗拦住。 且说宝钗进了殿内,顿时发觉了情况不对,里面竟一个当值宦官都没有。 这时邓安出现在大殿门口,悉心提醒道:“姑娘,十三爷在偏厅!” 他的本意是,让尽快宝钗见了朱景洪,然后麻溜离开就不耽误事。 “好!” 应了一句,宝钗便往偏厅走了去。 几息之后,宝钗站在门口,便看见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地上落了两件衣服,而可卿就坐在朱景洪腿上,后者怀抱美女正在说话。 而此刻,朱景洪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宝钗,这原本很享受的他顿时愣住,下一刻他便心感焦急起来。 遭了遭了,我正人君子的人设,看来就要崩塌了…… 眼下人赃并获,等于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发觉了朱景洪的异样,可卿目光扫向了门口,看到宝钗出现让她大惊,羞耻感让她从朱景洪腿上弹了起来。 压制住翻江倒海的心情,宝钗面色涨红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下一刻,朱景洪鬼使神差来了一句:“伱来得正是时候!” 要说脸皮厚,那还得看朱景洪。 只见这厮走到宝钗面前,笑意盈盈说道:“刚才茶水溅落,打湿了秦姑娘的衣服,这天寒地冻的……我真怕她冻着了!” “哦~原来是这样,十三爷可真是热心肠啊!”宝钗面带笑容,话里却有揶揄之意。 本来可卿就羞得不行,听了这话便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心急之下直接往屏风后跑了去,此刻自是能躲一时是一时。 看着宝钗,朱景洪笑道:“是啊是啊……刚好你送来了斗篷,正好可以给秦姑娘穿上,你说你来得巧不巧?” 理了理斗篷上的褶皱,宝钗笑着说道:“十三爷这么大一座寝殿,冬天却只有一件斗篷,非得等我送来这一件……我看这事儿更蹊跷!” “不管蹊不蹊跷,眼下先给人穿上要紧!” 说完这话,朱景洪伸手就要去拿,宝钗却退后两步躲开了。 “这样的差事,岂敢亲自劳烦十三爷,还是让小女子代劳吧!” “也好……也好!”朱景洪尴尬一笑。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拿着斗篷便往屏风后去了,却也让躲着的可卿越发窘迫,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宝钗。 “秦姑娘,十三爷关心你,赶紧把斗篷披上吧!” 可卿手足为之时,宝钗已将斗篷展开,绕到其身后将斗篷批在了她肩上。 “多……多谢姑娘!”可卿结巴着道了谢。 “不客气……咱们出去吧!”宝钗浅浅一笑。 不知何故,看着宝钗从容而优雅的笑容,可卿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被宝钗拉着,可卿与她一道出了屏风,而此刻朱景洪已坐回了椅子上,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茶。 而地上的衣物,他已捡起来放到了一边。 “秦姑娘,你可得好好感谢十三爷,这些天为了帮你……他可费了不少心思!” “不客气,不客气的!”朱景洪讪讪一笑。 “十三爷,如今姑娘已经找到了,她家里的事……你总不会不管吧!” “刚才我正说呢,此事牵扯甚大,想要其父脱罪难如登天!”朱景洪叹道。 宝钗接着问道:“您这般神通广大,难道还想不到办法?” “我那算什么神通广大,姑娘可别打趣我!” “真的没办法?”宝钗又问道。 听得宝钗如此关心自己,一个劲儿替自己想办法,可卿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激。 若非这位姑娘即时赶到,她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放下茶杯,朱景洪叹道:“此事我已请过圣意,他家已被判了流放……” “啊?” (本章完) 359.第359章 坏我好事 第359章 坏我好事 听到要流放,可卿顿时失态。 在她姐弟二人看来,最多也就是罢官遣返而已,哪能想到竟会是流放。 按现在的制度,流放要么去西北戈壁,要么就是去安南的莽荒之地,无论那一地都是九死一生,许多被流放者都没能活着到地方。 即便活着到了流放地,那艰苦的生活也磨人得很,最多三五七年就得死人。 听到这一结果,宝钗也觉得惊骇无比,于是她接着问道:“是举家流放?” 她这话纯粹多此一举,现如今除非特旨意,那基本都是举家流放。 只因为西北和安南,都太需要人去充实,以巩固大明朝的统治。 “想来是的……但是,救下她姐弟二人倒不太难!” 不太难的意思便是说,其实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因为这件事情,还真就有一定的难度,朱景洪这是实话实说。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再度让可卿想歪了。 反正都走到了这一步,只要能让大祭弟弟免罪,她也愿意献出自己。 “求十三爷救我弟弟,小女子愿终身侍奉十三爷!”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看向朱景洪,目光中多有审视之意,仿佛在说你竟是这样的人。 对此情形,朱景洪亦是无可奈何,只见他看向可卿道:“秦姑娘,咱们是朋友间帮忙,别在说什么侍奉的话了!” “你家的事我会想办法,此事你不必太过忧虑!” 忧虑这种情形,又岂是人力能控制的,可卿此时便难掩担忧之色。 这时宝钗在一旁提醒道:“秦姑娘,还不赶紧谢谢伱十三爷!” “多谢十三爷!”可卿连忙说道。 话到这里,似乎就已说尽了,三个人待在一起,就显得格外的尴尬。 “那个……” “邓安!”朱景洪冲外面喊了一声。 守在大殿门口的邓安闻言小跑进来,站在厅外恭敬问道:“十三爷有何吩咐?” “带秦姑娘回去吧,务必要妥善安置!” “是!” 正当朱景洪要说话,却见宝钗挽起了可卿胳膊,笑着说道:“走……我送送秦姑娘!” 宝钗的帮扶,让可卿感激涕零,。 此刻她不禁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时她还对宝钗恶言相向,如今让可卿大感歉意。 “咱们走吧!” 没理会座位上的朱景洪,宝钗拉着可卿便出去了,二者之间关系格外亲密。 见这二人离开,朱景洪不免吐槽:“我倒成外人了!” 一人独处之时,朱景洪回想起了刚才的情形,软玉温香在怀的滋味儿,着实让他有些留恋。 “来人!” 没一会儿,一名小宦官出现在朱景洪面前。 “去坤宁宫传话给英莲,告诉她我想吃鱼了!” 别问为啥是想吃鱼,反正这是朱景洪跟英莲的暗语,后者今晚真的会化身“美人鱼”,陪着他一起洗个别样的鸳鸯浴。 “是!” 待此人离开后,朱景洪又高呼道:“再来个人!” 又有一小宦官出现,模样恭顺聆听朱景洪的吩咐。 “去叫张平安来,我有话要吩咐!” “是!” 张平安是他手下的大太监,找来他显然朱景洪是有正事吩咐。 所谓的正事,便是把匠户们转移到上林苑,这件事皇帝已经点头了,为加快进度朱景洪上心得很。 就在昨天,他便命人给贾芸传了信,让他做好“搬迁”的准备。 今天让张平安去看情况,如果准备妥当他就会去请旨,然后那些个洋人就会被带进上林苑。 当朱景洪安排这件事时,宝钗把可卿送到了东华门。 “薛姑娘,多谢你了!”可卿郑重行礼。 宝钗不由笑道:“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你也该谢十三爷!” “十三爷要谢,姑娘也要谢,多谢姑娘刚才帮忙说话!” “力所能及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可惜我人微言轻,帮不上你什么忙!” 其他话可卿都赞同,但宝钗最后这一句,她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果真的人微言轻,能在朱景洪面前那样说话? 二人又说了一阵,然后邓安才带可卿出了宫,宝钗亦转身返回了承明院。 刚好朱景洪吩咐完张平安,后者出了大殿就离开了。 “宝丫头,快进来坐!” 眼看朱景洪要上手,宝钗侧着退了两步,然后说道:“十三爷,小女子是特意来赔罪的!” “赔罪?” “刚才撞破了您的好事,这难道不是大罪?” 宝钗虽然是半开玩笑,但也是在探朱景洪的意,她也真的担心惹恼了这位爷。 绕到宝钗身后,朱景洪突然探到她耳边,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见他还有心思玩笑,宝钗便知朱景洪没生气。 转过真来,宝钗满是幽怨道:“难不成?也要我跟那秦姑娘一样,被逼得要以身相许?” “你这丫头可别乱说,我何曾逼迫过她,刚才完全是误会!” “是吗?都误会到脱衣服,然后坐你腿上去了?” “这事都是她主动,跟我着实没关系!” “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书香门第的小姐,难道会这般没规矩不知礼?” 这般问话,很像妻子在质问丈夫,宝钗一时间气性上来,竟没发现自己搞错了身份。 朱景洪倒是心知肚明,于是他笑着问道:“丫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谁吃醋了……” 被点破了心思,即使以宝钗的沉稳智慧,此刻也感到羞涩无比。 然后她就要转身离去,这一次朱景洪手疾眼快,直接一把将其拉住了。 “别走啊……有话咱们慢慢说嘛!” 宝钗虽想奋力挣脱,但朱景洪不放手她也没办法。 “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十三爷可真是英雄豪杰!” “这话怎么说的,我何尝要欺负你,来来来……我们坐下说!” 说这话时,朱景洪拉着宝钗往里走去,然而背后却有人发出了惊呼。 “你……你们……” 二人回头望去,却见门口甄琴正捂着嘴,显然眼前一幕让她无比震惊。 “宝姐姐,你们……” 你们怎么可以这般亲密?宝钗难道你不知道?十三爷是我未来夫君吗?朋友夫不可欺啊…… 甄琴心中狂怒无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一刻她仿佛遭受了背叛。 谁知这时朱景洪说道:“琴丫头,你来得正是时候!” “宝丫头刚才晕倒了,好在我手疾眼快扶着了,否则只怕都摔伤了!” “你快过来,帮我扶着她!” “真的?”甄琴面带狐疑。 朱景洪当即说道:“你这丫头,我还能骗你,赶紧过来帮忙!” 而此刻,宝钗也装出头晕的样子,配合朱景洪瞒过甄琴,否则这丫头回去乱说一通,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宝姐姐,公主见你过来这么久,就让我过来看看,原来你身体不舒服啊!” 一边说着,甄琴一边上前帮忙,和朱景洪一道扶着宝钗坐下,显然她是被瞒过了。 (本章完) 360.第360章 黛玉受召 第360章 黛玉受召 瞒过甄琴,本来就是很容易的事,毕竟她不会想太多。 三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朱景洪才于甄琴一起,把宝钗送回了坤宁宫,他本人也顺道留了下来。 要做的事都安排了下去,朱景洪自然可以放松,吃喝玩乐他其实也很有兴趣。 转眼间两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正月初十。 这一天相对比较特殊,在朱景洪此前倡议下,皇后决定要召见忠臣家的女子,时间便定在了这一天。 作为受召女子之一,黛玉提前两天就接到了通知,整个贾家也为此事准备起来。 因为贾珍的事,给贾家套上了一层阴霾,如今遇到这样的好事,贾家自然会多加上心。 此刻,黛玉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在她身边除了几名侍奉丫头,后方椅子上还有两名女官坐着。 这两个人的任务,是引导黛玉进宫觐见全流程,眼下梳妆和衣着的形式,便是由这两位来定的。 几个丫头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黛玉妆容和头饰做好,接下来就该更衣了。 此刻在房间外,贾母王夫人等都候着,一会儿他们将亲自送黛玉入宫。 “林丫头聪明伶俐,定能得皇后娘娘喜欢,到时只怕少不了她的好处!” 这些话贾母喜欢听,邢夫人就换着样说,讨婆婆开心她也有两把刷子。 只听贾母说道:“若能得皇后娘娘看重……那便是她的造化!” 老老少少低声聊着,气氛甚为轻松和谐,显然这一家子心情都还不错。 若真要说谁不高兴,那无疑是假笑的王夫人。 让她不高兴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元春都做太子妃了,她却还未能重获管家的权力,如今还被邢夫人把持着。 其二便是昨日她妹妹派人带了信,委婉拒绝了王夫人联姻的想法,让她所谓“金玉良缘”的想法落空了。 和她一样不高兴的,还有待在屋子里的贾宝玉。 “我说二爷,林姑娘受召是天大的好事,你为何因此而生气呢!” 袭人劝解之时,躺床上的宝玉根本不愿意多听,把身子转到了另一侧去。 见此情形,拿着手炉过来的晴雯说道:“这你还不明白……二爷这是怕林姑娘留在宫里,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句话,可谓一语道破天机,却也戳破了贾宝玉的心房。 “不……林妹妹不能进宫,她不能进宫去!” 宝玉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同时大喊大叫起来。 “二爷,你别嚷嚷……” 几个丫头慌得不行,纷纷上前要拦住宝玉,制止他继续发疯下去。 如今府上宫里的人在,若宝玉这些疯言疯语被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眼见众人没一个理解自己,宝玉气得跳脚道:“伱们都不明白,这都是那个十三爷捣的鬼,他对林妹妹别有用心……” “他要拆散我跟林妹妹,他不是好人……” 还别说,在这一点上,宝玉看得很准。 众人正闹腾时,外面却传来了呵斥声:“怎么又闹起来了,你们就不能安分些!” 说这话的是王熙凤,府里的事大多需要她来张罗,刚才她路过宝玉院外听到动静,这才进来看看情况。 进了屋子,见宝玉来回走动念念有词,王熙凤便呵斥道:“你们怎么伺候的宝玉?为何又成了这样子?” 王熙凤盛怒之下,在场众人哪敢接话,也就袭人胆子稍微大些,上前禀告道:“二奶奶息怒,宝玉是舍不得林姑娘!” “再舍不得,也得分时候,这个时候胡闹什么!” 言罢,王熙凤往里屋走了去,此刻宝玉还跟小孩子一样闹腾,反正就是不想让黛玉离开。 “宝玉……别胡闹了!” “你二哥今天可在家,要是被他给听见了,窝心脚把肠子都给你踹出来!” 如今这府中,除贾珍之外就贾琏能镇得住他,王熙凤此言一出宝玉很快就安分下来。 “凤姐姐,此番林妹妹入宫,定是那十三爷的意思,他对林妹妹……” 没等宝玉把话说完,王熙凤立马上前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些不知轻重的话。 “混小子,这些话岂是能乱说的,你不要命了?” 生怕宝玉不知事情严重性,王熙凤接着提醒道:“你珍大哥如今什么下场,你难道没看见?” 贾珍已经废了,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凄凉模样让贾府众人很心酸。 原本元春封太子妃,王熙凤和贾家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在京里已能横着走,通过贾珍的事可算打醒了他们。 堂堂正三品威烈将军,朝廷亲封的一等男,从家里被粗暴押走而被打残,这给所有人带来了极大冲击。 而罪魁祸首,不过被骂了几句,受了几板子而已。 想到这些,王熙凤再告诫道:“你今天安分些,哪里都不要去,吃什么玩儿什么都依你,别再闹了!” 不得不说,对自己小叔子兼表弟,王熙凤确实好得没话说,完全是当儿子在哄。 当然了,这里面是否考量到,宝玉是元春的亲弟弟,就只有王熙凤才知道。 这边勉强安抚下来时,另一头黛玉已经装扮完毕,在女官引领下上轿出了贾府,并由贾琏贾蓉二人护送往皇城去。 这件事情,王熙凤有意瞒着宝玉,待宫里的人全都离开后,他才知道黛玉已经走了。 赶到贾母房中,贾宝玉极为关切问道:“老祖宗……林妹妹何时回来?” 贾母放下茶杯答道:“这可说不准……” 但见小孙子着急的样子,贾母便笑着说道:“下午就会回来,你不必太担心!” 这时探春在一旁插话道:“老祖宗,前两日我听父亲说,林姑父上奏要辞官,被圣上驳回了……” “好端端的,为何要辞官呢?” 居然有这件事,自己竟不知道……宝玉暗自咋舌。 他立马就想到了,如果林姑父辞了官,那很可能就要把黛玉接走,这是他难以接受的结果。 只听贾母答道:“说是身体不堪重负,他那个位置确实如此,当初何等意气风发之人,如今熬得身子都快垮了……” 探春接着说道:“今日皇后娘娘召见功臣之女,林姐姐也在其中……可见皇家知晓林姑父的难处!” 一直以来,在姐妹中探春都很出众,但今日她这番话还是让感到贾母意外。 要知道,探春如今才十二三岁,便能分析朝廷里这些事,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优秀。 看着探春,贾母点头赞许:“你能看明白这些,着实难能可贵,看来是你母亲教得好!” 看着迎春惜春,贾母告诫道:“你们两个……要多跟探丫头学,别成日里读死书!” (本章完) 361.第361章 爹,您未免太小气! 第361章 爹,您未免太小气! 当黛玉进宫之时,朱景洪也来到了乾清宫外,手里还拿着一道奏疏。 但他来得很不凑巧,只因此刻在宫殿之内,皇帝正在召见朝中重臣议事。 和以往一样,朱景洪仍是进入殿中等候,顺道也偷听了皇帝的议事内容。 这次被召见的官员,都是赵玉山一系的人物,而其议事内容便是清丈田亩一事。 而这一切的目的,自是为了增加税收,让朝廷的日子好过一些。 当然了,此时骤然全国推广并不现实,赵玉山决定先找一地试点进行。 从最开始的一省,试点范围缩小到一个府,现在的问题是到底选哪个府。 众人议来议去,最终还是皇帝朱咸铭拍板,此事就在金陵应天府试点推行。 理由也很充分,应天府乃是陪都,关系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如果能在这里试点成功,将具有非常好的示范效果。 “陛下圣明!” 在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这次议事结束了,一帮高官们走出了大殿。 “陛下,十三爷在外求见!” “他来做什么?” 皇帝话音才落下,朱景洪便已走入暖阁,看得朱咸铭皱眉不已,心里生出了拿“家法”打人的心思。 “爹,儿子有要事禀告!” “要事?什么要事?到处惹是生非,拈惹草……就是你的要事?” 显然,对朱景洪的所作所为,皇帝已是了然于胸。 对此,朱景洪咯噔一声,只因他今日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见皇帝起身离去,朱景洪立马跟了上去,说道:“爹,儿子哪敢胡作非为,今日前来确实是有要紧事!” 迈步往偏厅内走去,朱咸铭并无接话的意思,朱景洪只能自顾自的说道:“洋人和咱们工匠,已遵照您的旨意,全部都安置到了上林苑!” “工部和司礼监,都派了人去监督管理,那边的事一切都步入正途,想来不日就有产出!” 说话之间,皇帝来到了偏殿书房之内,朱景洪连忙上前拉开了椅子,直接把小宦官的活儿给抢了。 拍了拍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朱景洪抬头笑着说道:“爹,您坐!” 朱咸铭坐到了椅子上,顺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便细细翻看起来。 眼见皇帝不接话,朱景洪心里也着急得很,为秦家求情的话他可就不太好说。 “爹,据儿子的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产出,到时造出来的枪炮,一定会射得更快更准更远!” “在儿子提醒之下,那些工匠们已在研制一体子弹,这玩意儿可极大加快装填速度,到时……” 这一刻,朱咸铭总算来了一些兴趣,问道:“何为一体子弹?” 朱景洪连忙介绍:“爹您知道,现如今的火枪,都是先装火药然后装单,从装药到开枪要不少时间!” “可如果,我们把火药和子弹做到一起,士兵装填一次就完成,这岂不是省了些时间!” 对于枪械的发展历史,朱景洪了解得并不多,但子弹最终的演变形态他却知道,所以能够给工匠们提出建议。 “别人打一枪,我军就可以打两枪甚至三枪,我军一个人就能顶敌军两个乃至三个人,这岂不是大大的优势!” 这些话,朱咸铭细细一想也觉得有搞头,于是便问道:“设想是好的,可他们能做出来吗?” 朱景洪笑着说道:“爹,事在人为嘛,当年谁能想到有火枪火炮这些东西!” “即便如此,也只是能打得更快,那如何又能打得更准更远?” “爹,这就牵扯到另一个东西,名叫……膛线!” 关于膛线这个东西,朱景洪大致知道是什么东西,真要细讲他其实也说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忽悠人。 “膛线就是在枪管儿里,刻上几圈螺旋线……” “有了这个线呢,子弹就会在里面转起来,然后他就能很稳定的……” “这飞得越稳当,那自然也会飞得越远,同时威力也会变大!” 经过朱景洪好几分钟的讲解,朱咸铭大致清楚了是怎么个情况,但心中还是持怀疑态度。 毕竟话都是朱景洪在说,事实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放下书册,朱咸铭徐徐说道:“你说得这么厉害,谁知道是真是假!” “爹,儿子岂敢骗你,到时候东西做出来了,您亲自过目就知道了!” “那要多久能做出来?” 有了设计方向,毫无疑问技术发展速度便会加快,但到底多久能做出实物,朱景洪其实也说不准。 “这……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嗯……” 听到这话,原本心怀期盼的皇帝,此刻顿时冷下脸来:“那就是没影儿的事情了!” “爹,话也不能这样说,所谓好事多磨……” “这些东西要是做成了,咱大明的军队便无敌于天下,就能到处抢……宣扬王化了!”朱景洪及时改了口。 当然了,他这话着实道出了皇帝的心声,为了掩盖黑历史朱咸铭却是需要开创伟业。 拿起书册,朱咸铭平静说道:“但愿如此吧!” 朱景洪赔笑了两声,刚想要说话却被皇帝先开了口:“话说完了,伱还不走?” “爹……儿子还有点儿小事,想讨您的示下!” 翻了一页书,朱咸铭边看便说道:“赶紧说,说完滚!” “儿子……儿子……” 见朱景洪吞吞吐吐,朱咸铭转过头说道:“你要是没话说就走,就别耽搁我时间!” “爹,儿子看上了一个女子!” 一听这话,朱咸铭大概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当即冷着脸说道:“就是你这两天,上蹿下跳替人忙活那女子!” “爹,您都知道啊!”朱景洪其实知道瞒不过皇帝。 “你想赦免秦家?此事绝无可能!”朱咸铭斩钉截铁道。 秦家这案子,或者说襄王府匾额这案子,牵扯到如今朝中大局走向,其中任何一个关节都不能翻案。 朱景洪绕到皇帝正前方,极为谦和说道:“爹,不能赦免秦业,放过他这一双儿女,您总还是能通融!” 没等皇帝反驳,这厮便接着说道:“儿子这段时间,也算立了不少功劳,却从来没跟您讨过赏赐,眼下头一回开口……您总得给儿子点儿面子!” “面子?你干的那些事,把朕脸面都丢尽了,你还要什么面子?”朱咸铭没好气道。 朱景洪当即反驳:“上林苑阅兵,马球赛大显神威……儿子如何丢了您的面子!” “爹……您是大明皇帝,天下亿兆黎庶都是您的,我可是您嫡亲的儿子,不过让您赏个女子都不答应,您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本章完) 362.第362章 黛玉,甚好! 第362章 黛玉,甚好! “你小子说什么?” 皇帝此刻很生气,对朱景洪是怒目而视,除了眼前这小子和他娘,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爹……儿子不过是说实话,那秦家姐弟本就无辜,于您而言亦是可有可无之人,赏给儿子算得了什么大事!” “狗屁,案子朝廷有司衙门判的,符合朝廷法度……” 然而皇帝话还没说完,就听朱景洪说道:“爹,难道您的圣旨,就不合朝廷法度了?您是皇帝啊!” 没等皇帝说话,朱景洪接着说道:“爹……您看看,就这么点儿小事,咱父子之间如此讨价还价,哪有半分皇家父子的爽快!” 最后这一句,朱咸铭只觉得很耳熟,紧接着他便呵斥道:“你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寻常百姓之家,父母对孩子皆是呵护备至,难道皇家还比不上百姓之家?” “何况您安排的大事,儿子可从没犹豫过,儿子如此孝顺……今天您就不能发发善心?” 他父子二人这般对喷,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即使发生都显得不太真实, 似乎被朱景洪烦到了,亦或者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朱咸铭此刻内心有些松动。 一个女子而已,老十三好不容易开口,自己拒绝是否太严苛了……朱咸铭心中如此想到。 虽然朱景洪一直在强调他是皇帝,但是从始至终,朱咸铭代入都是父亲的角色。 此刻他生出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显得离谱。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秦家姐弟确实无关紧要。 “爹,儿子求您了!”朱景洪发动了最后一击。 “真他娘的被你烦死了,秦家三口伱只能救一人,你既喜欢那女子……朕可以对她网开一面!”朱咸铭终于松口。 “但你给我记住了,此女不可带进宫里,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爹,您就是我亲爹,儿子给您磕头了!” 言罢,朱景洪还真就跪下磕了起来,朱咸铭表面嫌弃心里却受用得很。 “小子,还有两个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可得分清楚!” 这话警告意味很明显,朱景洪连忙应道:“爹您放心,我不会乱跟女人上床睡觉!” 朱咸铭正在喝茶,听到这如此粗鄙之语,差点儿没被茶水呛着。 咳嗽了两声后,他又接着说道:“你的要求朕答应了,交代你的差事若办不好……” 没等皇帝说完,朱景洪抢答道:“您就打断儿子的腿!” “你知道就好!” 放下手里的茶杯,示意朱景洪起来后,皇帝接着说道:“再有两个月你就要行冠礼,届时便长大成人了,再不可如今日这般轻浮孟浪!” “既是大明的亲王,多少得有些尊贵,切不可……” 在朱景洪这里,朱咸铭似乎仅有父亲的角色,如此刻这般的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就连老四老六都没经历过。 “爹您放心,儿子一定懂事知礼,您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 “你喜欢的东西,儿子一定给您找来,谁惹您生气儿子砸碎他脑袋!” 听了朱景洪这番表态,朱咸铭便知这小子根本没听进去,往后还是会让他头疼。 眼看这小子还要说,朱咸铭当即说道:“滚……立刻给朕滚!” “啊?” “你再不走,刚才的话便算作废!” 听到这话,朱景洪哪还敢多逗留,行礼之后立刻就退出了大殿。 今天把事情办成了,朱景洪其实也比较意外,他其实想着今天不成明天再来。 当然了,这种办法全天下只能他用,其他人这样干就是找死。 且说朱景洪出了乾清宫,他便往坤宁宫走了去。 想到今天是召见的日子,朱景洪便往坤宁宫走去,黛玉进宫是他提出来的,今日怎么也得过去见一面。 今日受召者共有三十多人,每个女孩儿都受到了皇后赏赐,此刻正在殿内听候垂询。 所以当朱景洪进了坤宁门,并未见到女孩儿们出现,此刻他又不好到正殿里去,于是便打算先去东殿看看。 谁知他才走道东殿门口,宝钗便从里面迎了出来,意有所指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走进门内,朱景洪笑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宝钗笑着答道:“十三爷一门心思把林丫头带进宫,今日得偿所愿又岂会不来看看!” 听到宝钗打趣这话,朱景洪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徐徐说道:“看来你又吃醋了!” “你……” 一句话,朱景洪就把宝钗噎住了,然后他便笑着进了殿内。 哼了一声,宝钗随即跟了进去,却见甄琴待在朱景洪身边,缠着他要一起下棋。 至于公主朱云笙,此刻则坐在书案后,正补这些天落下的功课。 从初一到昨天,朱云笙都没摸过笔,而皇后也没时间管她,可算让她玩了个尽兴。 “琴丫头,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没心思下棋!” “那十三爷想做什么?我陪你!”甄琴立马接话。 “我想做……算了,你陪不了!” 朱景洪话音落下,湘云挤到了他身旁,提议道:“十三爷,何时我们再去骑马吧!” 现场一众女子中,湘云性格最为活泼跳脱,便是她对骑马之事念念不忘。 “云丫头,如今我忙得很……哪有功夫骑马去!”朱景洪回了一句。 他当然也想带姑娘们去,可今天他在皇帝面前用尽了面子,接下来的时日便要安分一些,又哪敢答应这离谱的要求。 “哦……” 应了一声之后,湘云走到了宝钗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宝姐姐,十三爷最听你的话,要不……” 即使湘云很低声,可宝钗也害怕被人听见,立马把她拉到了一边去,板着脸说道:“云丫头,你可安分些吧,瞎说些什么!” “我哪有瞎说,本来十三爷就……” “你还说?” “好吧……我不说话了!” 正当朱景洪准备开始撩妹,外面却禀告说张平安求见。 这两天,张平安被他派去了上林苑,专门负责一帮工匠的安置,已经修建工坊的一应事务。 此刻他找过来,肯定是上林苑那边有事。 于是朱景洪便出去见了张平安,一问才知是因为工作模式的安排,工部官员和司礼监的人吵了起来。 “十三爷,这事儿只怕还得您去!”张平安小心提醒。 他一个小小太监,着实把事情协调不了。 想到今天才跟皇帝吹了牛,朱景洪可就坐不住了,于是跟朱云笙打过招呼后,他便只能先往工坊那边赶去。 在他走后只过了十几分钟,坤宁宫的接见才正式结束。 受召女子们有序退下,唯独黛玉被皇后留下。 只因杨清音实在好奇,是怎样一位姑娘,才会让儿子处心积虑的招惹。 虽然黛玉年纪不大,可说话时进退有序分寸极佳,此番表现让杨清音非常意外。 此刻她也不禁好奇,自家儿子为何如此有眼光,看重的女子每一个都极为优秀。 宝钗如此,黛玉亦是如此。 “你这丫头,着实聪明伶俐,甚好……甚好!” 上一个让皇后这样夸奖的是宝钗,此刻黛玉亦摘得了此项殊荣。 “来人,去把笙儿叫来,让她看看榜样!” 黛玉学识修养极佳,且和朱云笙是同龄人,便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在杨清音看来正好给朱云笙做榜样。 (本章完) 363.第363章 与公主一见如故 第363章 与公主一见如故 然而杨清音却看错了,黛玉绝非她想象中的乖乖女。 眼下黛玉看起来守礼持重,是因为在宫里她压制了天性。 本质上,黛玉跟湘云是一类人,好玩之心比谁都强。 没一会儿,朱云笙便赶到了殿中,皇后照着黛玉的优点,对着朱云笙耳提面命了一番。 有个词叫“灯下黑”,正好形容杨清音母女的关系。 事实上朱云笙已足够优秀,只是爱女心切的皇后,只看到了女儿存在的缺点。 这也导致此刻朱云笙对黛玉很不满,只是亲娘在跟前让她不敢发作。 可好巧不巧,宁寿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甄老太妃身体不适,皇后便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于是乎,大殿就只剩下黛玉和朱云笙,皇后特意交代后者向前者讨教。 “不就是读了几本书,你就以为学识胜过了我?”朱云笙面带不满。 黛玉明白公主为何不满,连忙谦和答道:“臣女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那可不一定,没见我娘把你夸到了天上去!” 听到这话,黛玉连忙答道:“那是因为……皇后娘娘爱护公主,所以才一心想着公主更好,臣女羡慕还来不及呢!” “不瞒公主说,其实臣女也没皇后娘娘夸的那般好,不过是面子上光亮而已!” 坐到一旁椅子上,看着面露恭谨的黛玉,朱云笙平静问道:“是吗?” “论学识,臣女也就读过几本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已!” “论容貌,公主有国色天香之姿,而臣女不过草芥……” “论……”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也太谦虚了!” 眼看黛玉还要夸自己,朱云笙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对黛玉的学识品貌,朱云笙实际还是很认可,将其与自己相提并论起来。 若任黛玉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等于说朱云笙也啥都不是。 实际上,从始至终黛玉都在观察公主反应,同时不断修正自己的说话策略。 如今她也算看出来了,公主本人心肠还是极好的,于是她胆子便大了起来。 “公主,臣女当真羡慕您呢!” “羡慕我什么?” “您有母亲爱护关心,这是多少人都就求不来的福气,就如臣女之母……便已经过世了!”黛玉这是有感而发,说这话时不免湿了眼眶。 方才皇后对朱云笙教诲的样子,着实让黛玉羡慕得厉害,以至于追忆起自己亲娘。 “啊?伱这……你别太伤心了!” 眼见黛玉落泪,朱云笙便出言安抚起来。 被劝慰了两句,黛玉也知这里不是耍小性的时候,便用手绢擦去了眼泪。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她已不是站着说话,而是被朱云笙拉到了身旁坐下。 “你在贾家居住,如今可还过得习惯,他们家不会有人欺负你吧?” 说起欺负自己的人,就让黛玉想起了宝玉,就是这人总惹她生气。 当然了,她也知道眼下不能乱说话,否则很可能给外祖母一家惹来麻烦。 二人就这样说了起来,说得越多两个人也越相互了解,才发现二人是同一类的人。 黛玉面对朱云笙不卑不亢,加之二人年纪相仿,竟让朱云笙觉得找到了知己。 “你也喜欢苏轼?刚好我也喜欢苏学学士的词,尤其喜欢他的怀人之作!”朱云笙越说越兴奋,此刻她也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黛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后说道:“苏子怀人之词,我以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为最佳!” “尤其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当真是道尽了人间真情之美妙!” 朱云笙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呢是呢,这一句与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没有今天这样,朱云笙觉得谈论诗词竟如此有趣。 平日她跟宝钗几人虽也谈论,但终究差了点儿感觉,更多是一种学习上的提点,而少了朋友之间的品评讨论。 当然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跟宝钗几人不是同龄人。 湘云倒是年纪相仿,但对诗词也没太大兴趣,反而喜欢撺掇她各种玩闹,是个非常合格的玩伴。 二人越说性质越浓,连皇后回来都没注意,杨清音就这样看着她俩说了有好几分钟。 她“悄悄”的回来,本就是想看两个孩子聊得如何,现在结果出乎她预料的好。 听到她俩说得眉飞色舞,言谈之间净是诗词歌赋,古往今来名人轶事滔滔不绝,杨清音听了是格外的高兴。 “嗯哼!” 听到声音,厅内两人的聊天戛然而止,紧接着她俩都起身来行礼。 “免礼免礼!”杨清音面带笑容。 “你们两个,看来相谈甚欢!” 只见朱云笙拉着好姐妹的手,兴高采烈的说道:“岂止是相谈甚欢,简直是相见恨晚!” “嗯!” “既如此,那你们回去好好的聊,在我这里你们反倒放不开!” 听到这话,朱云笙拉着黛玉就要往外走,后者却恢复了此前的守礼状态,先向皇后行礼然后才跟着朱云笙离开。 拉着黛玉出了大殿,朱云笙极为豪气说道:“往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谁若是欺负了你,你只管跟我说就是,我请我十三哥帮你揍他!” “怎么,你不相信?” “公主的话,小女子岂敢不相信,十三爷有多厉害……这天下谁人不知!” 前些日子贾珍的事,给荣国府带来了极大阴影,黛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走,我带你去见其他姐妹!” 拉着黛玉一道往东殿赶去,二人还没进门宝钗几人就迎了出来。 “林丫头,几日不见……一向可好?” 终于见到了宝钗,黛玉心情越发的放松,当即答道:“有宝姐姐念着,我又岂会不好!” 这时湘云插话道:“公主,今天要留林姐姐住一晚吗?” 本来朱云笙还没这意思,听了湘云这话她顿时觉得很有必要。 “当然可以,我们正好可以说说话,我和这位林姑娘……可谓是一见如故!”朱云笙立马同意。 在陌生环境过夜,黛玉本能想要拒绝。 可眼下朱云笙都已开口,黛玉便不好也不能拒绝。 “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朱云笙当先走了进去,随后其他几人才跟了进去。 黛玉跟着宝钗一道进了殿,正当她左顾右盼之时,却听宝钗在耳边低声说道:“林丫头,还有人一心想见你呢!” “谁要见我?” 宝钗并未明言,而是自顾说道:“刚才他都专程来了,可因为有事又走了,实在是太不凑巧!” “他?宝姐姐,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浅浅一笑后,黛玉接着说道:“在宫里你也这样称呼,看来你们二位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 对于类似的话,宝钗不知已听过多少遍,此刻完全已经免疫了。 (本章完) 364.第36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36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二爷,您喝茶!” 宝玉呆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门口怔怔出神,根本没理会身后的袭人。 来到宝玉身前,袭人接着说道:“二爷,外面凉……还是进屋坐吧!” 然而她的这些话,宝玉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现在心里只有黛玉。 “林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将茶杯递到宝玉面前,袭人再度劝道:“二爷不必担心,总是要回来的……要等咱们进去等吧!” “林妹妹不回来,我哪儿都不去!” 然而他这话音才落,就见到有丫头小跑着进来,禀告道:“宝二爷,琏二爷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话,宝玉顿时喜出望外,直接原地跳了起来,推开袭人就往外面跑去。 好容易稳住身形,袭人大声叮嘱道:“二爷您慢点儿!” 她其实很不理解,黛玉进宫明明就是好事,不明白宝玉为何跟生离死别一样,仿佛黛玉去了就回不来。 再说宝玉飞快来到前院,此刻贾琏已入内宅禀告,原地仆婢们也都各自散了。 没看到黛玉,宝玉心里就有些不安,好在他眼尖看见了往里走的紫鹃和雪雁,于是他立刻就追了上去。 “紫鹃……” 听到呼喊,紫鹃自觉转过身来,见是宝玉便笑着行礼:“见过宝二爷!” “你们林姑娘在哪儿?她已先回房去了?” 见宝玉如此关切,紫鹃便答道:“回二爷的话,皇后娘娘和公主喜欢我们姑娘,姑娘就被留在了宫里!” 一句话,直接让宝玉愣在了原地,紧接着他便如遭重击,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晕倒了。 黛玉留在宫里,这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紫鹃二人连忙将宝玉扶起,极为关切问道:“二爷,你无碍吧?” 宝玉根本没心思理会紫鹃二人,站稳之后便挣开了他们,速度飞快往内宅赶了去。 此刻贾母院中,贾琏贾蓉二人正禀告情况,现场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在。 听到黛玉很得皇后喜欢,贾母几人便高兴得很,纷纷说这是黛玉的造化。 只听邢夫人说道:“林丫头聪明伶俐,要不是年纪太小身子也弱,当初便该让她也去参选侍读,说不定早就留在宫里了!” 其实邢夫人这话说错了,林如海进士的身份便决定了,黛玉不在参选范围内。 众人正热议之时,宝玉却突然闯了进来,而后大呼大叫:“老祖宗,不能让林妹妹进宫!” 一听又是宝玉胡闹,贾琏和邢夫人表情顿时难看起来,只是碍于贾母面子他们没发作。 而作为亲娘的王夫人就没这么多顾忌,当即便呵斥道:“宝玉,不可胡说!” 即使王夫人再愚蠢,也知道黛玉留宫之事不能乱说,否则就是对皇后不敬。 虽然黛玉与他逐渐疏远,但两人平日还是能见面,所以宝玉倒还感触不深。 如今黛玉有消失的可能,便让宝玉觉得痛不欲生,此刻胆子也大了起来。 “母亲……林妹妹不能留在宫里!” 看出了小孙子的心意,贾母也不想让他太难受,当即便安抚道:“宝玉……别闹了,你林妹妹只是今晚留宿宫中,明天她就会回来!” “可是老祖宗……” 眼见宝玉还不依不饶,贾琏冷着脸呵斥道:“宝玉,伱若再是胡闹,二叔可不会饶你!” “宝玉,你先回去,你父亲可要回来了!”王夫人也板着脸教训。 今天贾赦两兄弟出去应酬,如今太阳都快快要落山了,算时间他俩也该回来了。 偌大的贾家,真正让宝玉怕到骨子里的,也就只有贾政了。 虽心中依然悲愤,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宝玉又岂敢不退下去。 可以预见,今晚对他而言是个不眠之夜。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刻在坤宁宫东殿内,几个女孩儿却是言笑晏晏。 在和朱云笙混熟之后,黛玉越发开朗起来,有趣的灵魂说出的有趣想法,引得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黛玉,书案后的朱云笙陷入了思索。 这个黛玉才情高学问好,而且想出的点子也妙,关键与我年纪相仿性格相和,要是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么多的侍读,没一个是我选的,若我跟母后提起此事,想来她应该会同意…… 然而随着朱景洪的到来,书房内谈笑声戛然而止,朱云笙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诶……你们为何不说话了!” 只听朱云笙说道:“十三哥,我们几个人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三妹,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来凑热闹,难道你不欢迎我?” 一边说着,朱景洪走进了书房内,随意找了张椅子就坐下了。 “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听到这话,其他人倒还没什么,唯有宝钗笑出了声,紧接着她又捂上了嘴巴。 都已经赏了东西给人家,如今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在宝钗看来自然显得可笑。 目光扫向宝钗,朱景洪出言问道:“宝丫头,你因何发笑?” 宝钗淡定答道:“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故而发笑!” 接过英莲递来的茶杯,朱景洪接着说道:“哦?既然有趣,何不说说来给大家听听!” “女儿家的事,十三爷也要打听?” “姑娘若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他俩对话都被黛玉看在眼中,让她不由惊讶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还真就成了朋友一般。 通过近半年贾府的事,外加听到的一些传闻,在黛玉看来朱景洪必是不苟言笑,为人冷酷而无情之人。 而如今看到的情形,可算让她惊掉了下巴。 此刻她很难将眼前随和之人,与打残贾珍的人联系起来。 这时朱景洪目光扫向黛玉,忍不住问道:“林姑娘,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未出阁的女子,一直盯着男人看,这当然极为失礼。 此刻被朱景洪点出,黛玉顿时涨红了脸,在众人目光下手足无措起来。 当然了,这也怪黛玉跟朱景洪不熟,若发展成宝钗那样她必然会怼回去。 见黛玉遭遇窘迫,朱云笙当即开口解围:“十三哥,人家林姑娘是客人,有你这样说话的?” 她已经做过保证,往后要罩着黛玉,眼下便是她朱云笙履行诺言的时候。 这时宝钗走到朱景洪身侧,低声说道:“你没盯着人家看,岂会知道人家在看你?” “十三哥,你来了我们话都没法说了,依我之见……你还是先回去吧!” “三妹,你这样对哥哥说话,真的好吗?” 谁知朱云笙反问道:“天都快要黑了,你还待在妹妹这里,难道就好了?” “这……” 现场无一人挽留他,朱景洪不好真死皮赖脸下去,于是便只能无奈的离开。 “英莲你出来下,我有事要吩咐你!”临走之时,朱景洪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章完) 365.第365章 艰难的厂卫 第365章 艰难的厂卫 英莲跟着朱景洪一道离开了,现场似乎回到了方才。 可无论宝钗杨静婷还是甄琴,看英莲跟朱景洪一道离开,他们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泛酸。 这些细腻的心思,旁人自是很难察觉,但汇合起来终究改变了氛围。 几个女孩虽然继续讨论学问,可终究不如方才热烈。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传晚膳的时候,这也是黛玉第一次见识皇室日常膳食。 毫无疑问,其中规矩体统又比贾家复杂了一些,至于食物本身倒没有新奇太多。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便该歇息了。 皇后本来给黛玉安排了住处,但临走时朱云笙见她害怕,便又将她留了下来。 “你一个人住倒也可怜,不如就住我这里吧,跟他们哪个人挤一挤,或者再找间房睡也行!”朱云笙兴致勃勃的安排。 只听宝钗接话道:“不如跟我住吧,反正我哪儿也宽敞!” “你看如何?”朱云笙看向黛玉。 黛玉虽喜不自胜,但还是沉稳答道:“也好!” 众人又说了一阵话,而后就到了歇息的时候,宝钗便牵着黛玉往自己房里走去。 宫女们提前铺好了床,此刻正打了热水伺候她俩梳洗,一番忙活之后宫女们退下,房间内才只剩钗黛二人。 此刻,黛玉坐在房内书桌前,随意翻动着摆着的书册。 “宝姐姐,这是什么?” 宝钗回头望去,便看见黛玉拿出一个香囊,正是她给朱景洪做的,就这两天便要完工了。 这下宝钗可不淡定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淑女仪态,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然后便将香囊夺过来收起。 “就是个寻常香囊,宫里面多的是!”宝钗随口应付了一句。 “是吗?我看什么有两个小字,其中一个好像是个……” 没等黛玉说完,藏好香囊的宝钗折返回来,一边收拾书案一边说道:“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天凉,早些睡吧!” “好吧!”黛玉点了点头。 其实她看清了香囊上的字,可这种事却是太离谱,为给宝钗维持面子她便没有多说。 接下来二人没有多说,先后上了床各盖一条被子,就这样并排躺在了一起。 很快有宫女过来熄了灯火,最后房间内只点了两支蜡烛,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本来平躺着的黛玉,侧过身来面向了宝钗,而后开口道:“宝姐姐,你跟十三爷竟如此要好,着实令小妹意外!” “他跟谁关系都好,为了不相干的人都能费心费力,和我可算不得什么!” 宝钗话里说的是可卿,黛玉虽听不懂其中关窍,但她还是觉得宝钗这话过谦。 “宝姐姐,话可以骗人……眼神可骗不了人!” 说完这话,黛玉紧了紧被子,而后凑近到宝钗面前,低声说道:“刚才我可发现了,刚才十三爷看伱眼神,和看其他人都不一样!” “所以他说得没错,你这丫头还真一直盯着他看,说……是何居心?”宝钗调整了对答策略,变得具有了进攻性。 “宝姐姐,你这是欲加之罪!” 黛玉并不在意宝钗责问,只因她对朱景洪确实没想法,至少现在是这样。 “我欲加之罪?你难道不是牵强附会?非要说我跟他有什么,这是做妹妹该说的话?” 说完这话,宝钗伸手捏了黛玉俏脸,却被后者歪头躲过去了。 “宝姐姐,咱们别说笑了,倒有件正经事……我想请教于你!”黛玉敛去了笑容,相对来说变得严肃起来。 “何事?” “十三爷就要封王开府,你可要去参选他的王妃?” 听得此言,宝钗顿时气急,便将手伸进了黛玉被窝,照着她的腰间便捏了去。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教训你!” “哎哟,宝姐姐,疼……” “人家也是关心你吗,这等终身大事岂能不好生计议!” “你还敢胡说……” 二人打闹了一阵,闹得累了才安分下来,又说了一阵子话才沉沉睡去。 转眼便来到了第二天,黛玉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却被朱云笙又留了一天。 这也意味着,贾家的某位又得煎熬一天,这日子可不是一般的难熬。 黛玉在宫里的第二天,朱景洪正好空闲下来,便去坤宁宫东殿待了不少时间,也和黛玉说了不少话,二人这才大致熟悉了对方。 时间来到第三天,按皇后的意思黛玉被送出了宫,而朱景洪又把心思扑到了事业上。 除了上林苑的那些工匠,关于对北四卫的训练,也到了正式开始的前夕。 各卫准备的情况,朱景洪还得要再验收一遍,然后再向皇帝报告。 在他准备去见皇帝时,此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庆祥,正在乾清宫觐见皇帝。 “各千户所查到的白莲教逆贼共三十七人,其中有人六人都曾供述,所以接下来在上元节,他们或许会在京城造逆!” 乾清宫暖阁内,李庆祥跪在皇帝御案前,对所有的情况做最后的汇总。 见皇帝没有说话,他便只能接着说道:“彼时京城关灯百姓汇聚,人山人海他们正可隐匿其中,若是行凶……只怕会酿成大祸!” “所以臣以为,朝廷还还需早做准备!” 听到最后这一句,朱咸铭终于抬起头,语气不满道:“所以你们锦衣卫,不能把混进城里逆贼捉拿干净?” “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李庆祥极为干脆认罪,这个时候狡辩毫无意义。 将手中奏报扔到李庆祥面前,朱咸铭怒道:“京城地方不大,却有锦衣卫有四个千户所,可白莲教的人剿了一批又来一批,都快把京城当家了……” “你们这几千号人,难道全都是吃干饭的?” 越说到后面,朱咸铭就越是来气,雷霆之怒可把李庆祥吓得不轻。 李庆祥只能硬挺在原地,同时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语。 减小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矛盾,刚好此时他手里有一张好牌。 “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告!”李庆祥硬着头皮开口。 “说!” “此前十三爷遇刺,乃是白莲教所为,南城千户所接手此案,严查之下竟发现……” “发现什么?”朱咸铭沉声问道,他最讨厌别人卖关子。 “发现在皇城之内,或许……也有白莲教的奸细!” 宫里居然还有白莲教奸细,听到这话朱咸铭怒火大涨,当即对外喊道:“来人,叫戴权给朕滚过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如今东厂是由他来管着,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找他。 毫无疑问,李庆祥说话的时机选得很对,如今压力全都到了戴权那边。 而此时的戴权,正在司礼监翻看奏本,得到传召他放下差事就赶往了乾清宫。 “再把刘忠也叫来!” (本章完) 366.第366章 儿子护您周全 第366章 儿子护您周全 等戴权到了乾清宫,不出意外他也被骂了一顿。 得知皇城之内竟有白莲教反贼,戴权本人也被吓了一跳,一个劲儿的叩头表示有罪。 “此前便让你查过一遍,如今皇城却还有逆贼乱党,你办的什么差事?” “奴才万死!” “万死?你死了就能赎罪?”朱咸铭语气越发严厉。 也正因这一点,戴权便知自己安全无虞,只因为皇帝若要杀人绝不会废话。 “朕最后给伱一次机会,再把宫里好生查一遍,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若再有纰漏,你就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别脏了朕的手!” 这话可绝不是开玩笑,若在上元节那天皇城内出了纰漏,戴权是真的要交出性命。 “是!”戴权郑重应下,沉重的压力让他很不轻松。 当然了,他肯定会将压力再往下传,而且再给部下们加码划任务,主打一个责任共担谁都别想轻松。 紧接着,朱咸铭目光扫向李庆祥,说道:“北镇抚司也是一样,若皇城之外出了事,朕也绝不轻饶!” “是!” 虽然皇帝没说到底如何惩处,但李庆祥知道大概会跟戴权一样,他只盼望到时候不要连累家人。 “刘忠!” “奴才在!” 在戴权和李庆祥身旁,还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便是皇帝让传来觐见的刘忠。 此人虽看起来木讷,但身份可一点儿不简单,乃是司礼监的第二位秉笔,还兼着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白莲教的情况,你要传个各亲军卫,被抽调的京营也要传达,让他们也都警觉起来,要加强戒备!” 御马监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奉旨提调侍卫亲军。 侍卫亲军由皇帝亲自统率,但皇帝每天都日理万机,不可能真的亲自管这二十二卫,御马监就成了负责日常管理的机构。 上元节那天城内要增兵,主要人手就是来自侍卫亲军,白莲教的情况自然要由他们传达下去。 “奴才领旨!” “你也告诉他们,谁的辖区出了事,朕就找谁的麻烦!” “是!” 刘忠着实显得木讷,坐在这等高位似乎显得很蠢,但皇帝用的就是他这个“蠢”。 御马监奉旨提调侍卫亲军,本来就是个上传下达的办事衙门,本身不需要主观能动性,心思活跃的人反而让皇帝不放心。 “此外,东厂和锦衣卫,要详细议个方略,比如什么样的人可疑,如何检查搜身,在何处要搜身……” “方略定好之后,再交给御马监传达到各守备军队,让他们遵照执行警戒!” “臣(奴才)领旨!”戴权三人齐声答道。 该吩咐的也都说了,朱咸铭摆了摆手说道:“都下去吧!” “是!” 几个人行礼之后退出了暖阁,而朱咸铭亦陷入沉思。 如今他与太上皇和解,所以他打算今年的上元节时,携太上皇一同登上大明门,接受全天下的子民的朝贺。 如此安排,便能向全天下展示,朱家皇室父慈子孝,乃是天下人的楷模。 而现场五湖四海来朝贺的人,也会将他纯孝的名声传遍天下,进一步洗清他身上的污渍。 所以这次上元节大灯会,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绝不能出半点儿纰漏。 在他思索着,要不要增派兵力,外加如何布置之时,外面来了小宦官禀告。 “启禀陛下,十三爷求见!” “他来做什么?” 朱咸铭嘀咕了一声,而后说道:“让他进来!” “是!” 几息之后,朱景洪进入了殿内,规规矩矩向皇帝行了礼。 端起茶杯,朱咸铭喝了一口,方才说道:“我以为,你小子又会直接闯进来,今天倒叫朕很意外!” 朱景洪当即答道:“爹,儿子一直都是听话的,您别总拿旧眼光看人!” “这两天你宫里宫外的跑,都瞎折腾些什么?” “儿子正是要来禀告此事!” “说说吧!” “那些洋人和工匠,都已在上林苑安置妥当,如今作坊已经开建,不日便可开始铸造……” 这件事说来也挺复杂,反正朱景洪一连说了十几分钟,才把方方面给介绍清楚。 “所以……朕只需要等这只鸡下蛋就行?对吧?”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也不全对!” “为何?” “养鸡也得丢几把米,何况是铸造更强的枪炮,爹您总得给点儿银子!” 却听朱咸铭说到:“那你该去户部要!” “爹……我去户部肯定要不到,抢或许还能弄到银子!” 户部的银子,那是要走程序的,朱景洪去要银子人家理都不会理他,毕竟这用途看起来太不正当。 “要钱的话,你去跟程英说,只要合理他都会给!” 皇帝内帑有上千万两银子,这点儿小费他还是舍得,不会非要国库来出钱。 点了点头之后,朱景洪又汇报起军队训练的事,这事情比造枪炮还复杂,朱景洪又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 造枪炮皇帝不懂,但训练军队他可是行家,期间提了十几次问直指关键,好在朱景洪都解释得很清楚。 他本来也是不懂的,但这几个月他认真想用心记,也把自己逼成了行家。 “好……但愿半年之内,能大致练出你说的战斗力!” “爹您放心,那绝对没问题!”朱景洪笃定道。 事情禀告完了,朱景洪本该离开,但他却还是杵在原地。 “你还有事?”朱咸铭抬头问道。 “刚才儿子遇到戴权他们,得知有白莲教逆贼妄图造逆,儿子是想问问……上元节灯会还开不开了?” 这话差点儿没把朱咸铭气死,难道这小子竟会以为,自己会被几个蟊贼吓住? “几个小贼上蹿下跳,能成什么气候?为他们就不开灯会,朝廷岂不为世人耻笑!”朱咸铭板着脸教训道。 “儿子也是这意思,爹您放心……上元节当日,儿子会来随扈御前,定能护您周全!”朱景洪拍胸膛道。 没错,这句话才是他的目的。 虽然不断犯错,但和老爹的关系也得搞好,展示纯孝便是很好的一步棋。 朱景洪可以确定,似他这般“粗狂”的孝顺,所有皇子都比不过他“纯粹”,皇帝绝不会认为他是有所图。 “这么多的侍卫,朕用得着你?” 谁是朱景洪信心满满说道:“那么多侍卫,未必比得过儿子一人!” “哼哼,你要没什么事,现在就下去吧!”朱咸铭显然不想跟他扯淡,毕竟他手上的事还有很多。 “儿子告退!” 正当朱景洪要出去,却又被皇帝给叫住。 “你的王府已经修缮好了,里面的一应陈设物品,前日也都置办齐备!” “这几天你抽空去看一下,有不满意的就跟御用监说,他们自会跟工部一起改正!” 这猝不及防的关心,着实让朱景洪有些感动,老头子虽对他棍棒教育,但对他这儿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是!” “去吧!” (本章完) 367.第367章 带甲 第367章 带甲 因有白莲贼造逆,整个京城都加强了戒备,进出城的戒备都严密了许多,对此京城百姓感触很深。 对此百姓们也很理解,上元灯会这样的大事,朝廷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就这样今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京城之内,五湖四海的商旅汇聚,将节日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只是如今内城门落了锁,外地来的人只能在外城候着,等待城门打开然后进入内城。 颇为壮观的是,在宽阔的永定天街上,好不到中午就挤满了人。 要知道,永定天街宽了百多米,从永定门到正阳门有近六七里,可想而知今天的人有多少。 人一多就容易发声踩踏事件,所以按照惯例会进行“交通管制”,内城诸门仅宣武、正阳、崇文三门到时开启,而且会一定程度上进行限流。 此刻正阳门内外,已有上千兵卒守卫此处,领班指挥使更是如临大敌。 “大人,时间到了!” 听到身后人的提醒,这位指挥使走出了门楼,而后出现在了瓮城之上。 在他的示意下,城楼之上鼓声响起,下面的千户接到信号,便示意属下们打开城门。 此刻瓮城之内,数百名士兵都站在拒马之后,一个个目光严肃盯着城门方向。 这种时候,最怕发生踩踏事件,所以他们必须要严阵以待。 随着城门打开,便有百姓开始进入瓮城,紧接着便有士兵的呵斥声。 虽然被骂了,但进入瓮城的人却很高兴,因为他们是最先进来的,一会儿极有可能走到大明门外。 大概十几分钟后,瓮城里已聚集上千人,然后外城门就被关上了。 紧接着内城门被打开,这个时候便无人管束,瓮城里的人就撒开丫子往里冲去。 大概又是几分钟过去,翁城里的人全部通过之后,内城门关闭而外城门打开,紧接着又进入下一个轮回。 这样的情形,也在宣武门崇文门上演,想要在大明门外沾彩头的百姓,都费尽了心思想要先进城去。 然而此刻才中午,距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个时辰。 和内城外城的热闹不同,皇城之内极为安静,除了侍卫的军卒很少能见活人。 干活儿的宫女太监们,来往穿行也是小心翼翼,需要随时接受士兵的检查。 时间来到下午,朝廷文武高官以及宗室皇亲们入了宫,今晚盛会他们自然也要参加。 只是今日他们不是主角,所以连皇宫都没进得去,而是先在皇城内的衙署等候。 能入宫的,也只有太子和睿王两家,此刻他们就待在宁寿宫,因为皇帝本人也在此处。 今年上元节,乃是太上皇首次亮相,这父慈子孝的戏码要演好,就必须要先一起说话找好感觉。 可是皇帝跟太上皇之间,着实没啥可聊的,导致现场气氛格外尴尬。 朱咸铭待着也觉得难受,就推说还有奏本要看先行离开,让太子和睿王代替他陪着老头儿。 这一来朱咸铭倒是轻松了,留下的太子和睿王就难受了。 他俩本就互相看不顺眼,每次见面都会斗嘴挖苦,偏偏现在还要演出和睦跟太上皇说话。 偏偏老头子也不省心,问的话都极为刁钻,把这两孙子弄得非常尴尬。 按理说朱景洪也该在这里,可这厮知道无聊就提前躲了,理由是自己有些拉肚子。 此刻他就窝在承明院内,拿着毛巾正擦拭着佩刀。 “你的意思是说,在宫里东厂拿了十来个人?” 听到问话,邓安连忙答道:“正是如此,但依奴才推测,这里面怕多数都是被冤枉的!” 为保证皇城之内的绝对完全,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东厂那些头头啥事都做得出来。 放下佩刀,朱景洪沉声问道:“既然有被冤枉的,那也可能有漏网之鱼,你说是吧?” “这……奴才可不敢乱说!” 抬头看了眼邓安,朱景洪徐徐说道:“去把我甲胄取来!” 虽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图,可邓安半点儿没犹豫,当即答道:“是!” 朱景洪手下三个大太监,就属邓安脑子最灵光,而且听话办事也靠谱,被敲打后也规矩了许多,用起来极为顺手。 很快,邓安领着几个小宦官把甲胄取了来,然后朱景洪便让他们服侍穿戴。 即使是邓安,听到这离谱要求都惊讶了,于是下意识的问道:“十三爷,今晚灯会您不去了?” 朱景洪此刻穿戴甲胄,邓安便以为他是要去练武,那自然就不会去大明门。 “当然要去,赶紧伺候,别废话了!” “是!” 紧接着,几名小宦官就忙碌起来。 这套甲胄乃是朱景渊所赠,内外两层加起来好几十斤,正常壮汉穿着都会很费劲,但对朱景洪来说却觉得没啥。 “秦家的事,多久会判下来?” “想来应该是在正月,或许就在几天了!”邓安小心答话。 展开双臂,任由宦官们操作,朱景洪接着说道:“秦家姑娘的住处,你可得让人盯好了,别又让人上门欺负了!” “十三爷放心,奴才已跟管辖千户打过招呼,而且还从咱们宫里派了人盯着,定然万无一失!” “那就好!” 接下来便是无话,几分钟过去之后,朱景洪便以完全体出现,他的武力值堪称这个时代的坦克。 把佩刀挂在腰带上,朱景洪拿起铁胄,迈步走出了大殿。 “十三爷,您这是去哪儿*”邓安连忙跟了出去。 “去乾清宫!” “哦……啊?” 乾清宫是哪儿?那可是皇帝的寝宫,戒备最森严也是最敏感的地方。 朱景洪穿一身甲胄过去,这已经不只是不合适了,而且还称得上是大逆不道。 “十三爷,万万不可啊!”邓安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跟在身边想要劝解的邓安,朱景洪不免笑道:“伱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十三爷,穿戴甲胄去乾清宫,那可是重罪!”邓安提醒得极为含蓄。 “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已经请过旨!”朱景洪答道。 “可这……” 邓安肯定劝不住朱景洪,所以他只能一边跟着,一面悄悄命人去坤宁宫报信,生怕自家主子惹出大祸来。 要去乾清宫,即便是走进的路,也要经过三道宫门,换言之便是三重防线。 朱景洪自是走的最近那条,可当他走到第一处宫门,就很自然的被侍卫们拦下了。 “十三爷,您这是?” 朱景洪坦然答道:“奉旨前往乾清宫,随侍御前!” 虽然都认得朱景洪,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离谱,守门的百户便显得很为难。 “敢问十三爷,旨意何在?” 朱景洪坦然道:“圣上口谕,你不信便问他去!” (本章完) 368.第368章 十三卸甲 第368章 十三卸甲 “十三爷,非是臣等不信你,见不到旨意……臣等万死不敢放行!”百户极为谦卑答道,仿佛是他犯了什么大错。 “我说你们怕什么?莫非你们还担心我造反?”朱景洪还真就直说了。 好家伙,听到这话几十名是侍卫都惊呆了,造反这个词从皇子口中说出,着实具有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毫无疑问,朱景洪又在例行犯错了,他折腾这么多事而不被两位兄长怀疑,可见他的这些行为很有用。 “前两日陛下就答应了,准我今晚随侍御前护驾,伱们难道不信我?” 虽有朱景洪这番解释,可当值的侍卫还是不敢放他,毕竟这稍有不慎可就会全家掉脑袋。 当值百户大感艰难,可其他人都一言不发,所以话还得他来接着说。 “十三爷,没有圣谕,臣等绝不敢放行,除非您解下甲胄,交出武器!” 走到那人近前,朱景洪徐徐道:“让我卸甲?你倒是头一个!” 低着头勾着腰,这百户接着说道:“此朝廷法度,万望十三爷包涵!” “真不能通融?” “这……皇命在身,恕难从命!” 朱景洪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既然你们不放心,那我就派人请旨去!” “邓安!” “奴才在!” “你去乾清宫一趟,向圣上禀明缘由!” “是!” 邓安越过了宫门,往乾清宫放心去了,而朱景洪却留在了原地。 “十三爷,您坐!” 百户从值房里搬出了凳子,然后恭请朱景洪坐下。 朱景洪也不客气,便端端正正做了上去。 “守志,你什么时候也一根筋了,这样往后可做不了大官!” 这名百户名叫杨守志,家中父亲袭着京卫指挥使,标准的武将世家出生。 能做到正六品龙禁卫百户,其实已证明了他的能力,往后前程可谓一片光明。 “十三爷教训得是,只是宫禁森严,近日主上又有严旨,所以……” “你有难处我懂,咱们都是自己人……这事儿你别忘心里去,反倒是我不好意思,让你难做了!” 听到朱景洪这番话,杨守志便安心了许多,他就怕因此而得罪了朱景洪。 但其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十三爷这般顶天立地大丈夫,又岂会如此斤斤计较。 “晚饭都吃了没有?” “还没,但也快送饭来了!”杨守志答道。 “嗯……今天你们可要警觉些,万不可让贼人造次!” “臣等明白!” 朱景洪又与杨守志说了一阵,便见邓安带着另一太监赶来,正是乾清宫管事太监之一。 见了朱景洪这般装束,此人也被吓了一跳,暗道这位十三爷真会整活儿。 “十三爷,主上口谕!” 来人是乾清宫的管事太监,现场这些人都是认识的,所以他说有口谕便也无人怀疑。 众人下拜之后,便听这太监开口道:“着老十三入宫觐见,钦此!” “遵旨!”朱景洪应了一声。 紧接着他便站了起来,看向杨守志说道:“如何?我可以进去了吧?” “十三爷请!”杨守志等人让到了一边。 于是朱景洪得以通行,接下来的几道宫门他也顺利通过,然后他便到了乾清门外。 “十三爷?您这是?”领班侍卫大感惊讶。 朱景洪笑着答道:“奉旨随扈御前,跟你们一样的差事!” “啊?” “进去了!” 眼看朱景洪着甲带刀进入宫门,当值的侍卫可谓是胆战心惊,随即把目光扫向了宫里管事太监。 后者点头之后,侍卫们才安心下来,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说句难听的话,此刻朱景洪若在乾清宫行凶,侍卫们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也不可能拦得住。 “可见主上何等信任十三爷!”这是所有侍卫们的感慨。 且说朱景洪进入了乾清宫,便见皇帝身着十二章纹十二团龙衮服,正坐在偏殿龙椅上看书。 这个时候还在看书,说起来也很奇怪,毕竟他该陪着太上皇。 “参见陛下!”朱景洪一本正经的行礼。 放下书册,朱咸铭沉声道:“你小子瞎闹什么?” 站起身来,朱景洪笑着说道:“爹……宫里或有逆贼,儿子这是来保护您!” “您放心,有儿子在谁也伤不了您!” 虽然觉得朱景洪是胡闹,但这片孝心还是很让朱咸铭欣慰,暗道没白疼这小子。 端起一旁茶杯,朱咸铭问道:“你不是说拉肚子,连路都走不得了?这么快就好了?” 朱景洪答道:“说来也奇怪,突然就好了,或许……是保护爹的崇高使命感,让我直接痊愈了!” 崇高的使命感,这词汇让皇帝感到新奇,更觉得朱景洪有股伶俐劲儿。 “油嘴滑舌,把甲胄脱了!” “爹,脱了儿子如何保护您?” 站起身来,朱咸铭说道:“按你这说法,那朕是不是也该穿着甲胄登上城楼?” “几个蟊贼而已,把你搞得杯弓蛇影,穿着甲胄护朕左右,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龙禁卫,皇城翊卫司,外加侍卫亲军上万人守在皇城之内……” “京城之内又有三万军卒守卫,城外城外京营和侍卫亲军有十几万人,几个蟊贼……能掀得起浪来?” 客观来说,今天京城内外防备确实严密,外加锦衣卫和东厂四处稽查,几天时间整个京城都被翻了一遍,白莲教确实不太可能闹出动静。 可即便如此,朱景洪想到前世某剧上元节差点儿出大事,就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安定。 “可是爹……” 不等朱景洪解释,朱咸铭便不耐烦说道:“行了……要么滚回去养病,要么把甲胄给朕脱了!” “是……得来两个人帮我!” 皇帝说脱就得脱,立时有几名宦官上前,伺候着朱景洪脱下甲胄。 见他穿着两层重甲,朱咸铭不由得脸皮抽搐,刚才这小子活蹦乱跳的样子,他还以为只有外面这层。 事实上,即使只穿一层甲胄,想活蹦乱跳也不简单。 朱景洪卸甲之后,外袍穿着红色通袖过肩四爪蟒纹曳撒,看起来也显得干练无比,只因曳撒本就是习武轻便之服。 把佩刀挂在腰间,从宦官手上接过珍珠折檐帽,带上之后是既既威武又俊俏。 看着恍然若神兵天将的儿子,朱咸记忆飘回了三十年前,那时他也年少而意气风发。 “年轻真好啊!”朱咸铭忍不住感慨。 过了年他就满五十了,到了知天命的年龄,确实已经称不上年轻。 想到此事百无聊赖,朱咸铭便说道:“走吧,去看看你娘!” 正常来说今晚皇后也会登楼,但这两日杨清音受了寒,所以就不会再去城楼上吹风。 (本章完) 369.第369章 大明门内 第369章 大明门内 因邓安派了人去报信,所以皇后已知道了朱景洪的事,但也只骂了句“胡闹”就没多理会。 上元夜即是元宵节,坤宁宫里格外的热闹,后宫妃嫔们都聚到了这里,一门心思讨皇后欢心。 此刻宫道上,皇帝背着手慢悠悠走着,此刻他已打算在坤宁宫用晚膳,然后再去宁寿宫领太上皇登楼。 看着身前高大的背影,朱咸铭忍不住开口:“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走路?这周围难道有贼?” 没错,此刻朱景洪走在皇帝前面,时不时还东张西望,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只听朱景洪答道:“爹,这可说不准,儿子也是为保万无一失,您就别管了!” 叫自己别管了……听到这话朱咸铭脸色就不好看了,这是儿子对爹说话的态度?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这小子跟着一起去,他确实非常之安心。 坤宁宫和乾清宫相聚不远,但因为已是处于后宫,所以此行并无侍卫想随。 皇帝身边,仅有二十几名宦官跟着,朱景洪的保护其实很有作用。 一路进了坤宁宫,看着正殿里的一帮后妃,朱景洪就打住了进去的想法,然后很自然的拐进了东殿。 对于朱景洪那点儿心思,朱咸铭其实非常明白,对此他也听之任之了,毕竟是最不成器的小儿子嘛! “三妹,你们可准备好了?” 见朱景洪这是没话找话,朱云笙便答道:“我准备好没哪有什么要紧,你该去问她们几个才是!” “伱才是我亲妹妹嘛,我岂会亲疏不分呢!” 放下手里的笔,朱云笙惊讶道:“十三哥竟还记得我是你亲妹妹,难得难得!” 听到朱云笙的挖苦,朱景洪对此不以为意,紧接着问道:“她们几个在哪儿?” “你看看,咱们才说几句话,你就开始问她们了!” “问问嘛!”朱景洪面不改色。 这时朱云笙目光一转,探过头来问道:“十三哥,你跟我说说,那位秦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干嘛?” 放下手里的笔,朱云笙起身来到朱景洪身后,低下头问道:“她是不是要做我嫂子了?” 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杯,朱景洪慢慢品了一口,迎着朱云笙期待的目光答道:“雨女无瓜!” “啥?什么瓜?” 事实上,这个问题还有其他人也关心,比如得知朱景洪进殿之后,已经迎出来的宝钗和杨静婷。 听了这不知所谓的回答,两个少女皆心有戚然,多少被可卿蒙上了阴影。 望着出现的宝钗二人,朱云笙笑着说道:“哟……你来了,可真是来得及时!” 这话意有所指,但两个姑娘只当没听明白,进了书房向这兄妹二人行了礼。 看着宝钗二人,朱景洪笑着提醒道:“今晚观灯,城楼上风大,你们可得多穿点儿衣服!” “十三哥,她们来了你才提醒,为何方才不跟我说?还说你记着我这亲妹妹呢!”朱云笙半揶揄半讥讽道。 朱景洪也不惯这丫头,佯怒道:“我才想起来,这也有错?你就跟兄长这样说话?” 哼了一声,朱云笙自顾走开了,她决定去找湘云玩儿,反正待这里也多余。 然而她这一走,剩下朱景洪三个人在,便让房间内格外的尴尬。 “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来练练字,宝丫头你给我磨墨,婷丫头去给我铺纸!” 有了这么一番吩咐,总算三人各自有了事做,这才把尴尬气氛冲淡了许多。 穿越过来这么久,其实朱景洪没少练字,如今下来已有馆阁体的模样,基本上算拿得出手了。 然而在他开写之后,两个女孩儿就来劲了,你一言我一语不听指点,甚至又是二者观点是矛盾的,让朱景洪也受了一回夹板气。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晚膳时间到了。 坤宁宫的妃嫔们各自离开,朱景洪等人才被叫到正殿内,跟着帝后二人一同用膳。 见朱景洪解下佩刀,杨清音忍不住开口:“十三,你可得把你爹护住了,若出了差池……我可不会轻饶你!” 朱景洪笃定答道:“娘您放心,今晚有我在,绝不会出事!” 却听朱咸铭不以为意道:“一帮蟊贼,也就你们如此放在心上!” 当然了,朱咸铭只是嘴上这样说,针对这次事件他有充分准备,连军队都多调掉了上万进城。 晚膳用完已是夜幕笼罩,朱咸铭动身往宁寿宫去了,朱景洪自然寸步不离的跟着。 至于想看热闹的朱云笙,她要等一会儿再去,现在过去还早了一些。 至于谁来“接应”她们,朱景洪安排了朱景淳二人。 且说宁寿宫这边,当看到朱景洪出现时,他的两位兄长都瞪大眼睛。 他俩可是团龙袍翼善冠,朱景洪这样穿未免太不正式,而且这小子还带着刀。 可皇帝都没说啥,他俩人也不会瞎开口,反正这也符合朱景洪的人设。 一番虚假礼节后,朱咸铭扶着太上皇走出了宁寿宫,此刻外面已有上百名侍卫候着。 而从宁寿宫到了大明门这段路,分布着有将近五千军士,安全性可以说拉到了极高。 出了宁寿宫,两位至尊便上了轿。 太子和睿王被安排太上皇左右,而朱景洪则跟在皇帝轿子一侧,一行人就这样往大明门赶去。 从宫里宁寿宫往外,一连出了五道宫门外,皇帝一行便出了午门。 通过端门,又出了承天门,大明门便已在望了。 此刻承天门外,上百名文武官员和皇室宗亲,已经排班站好恭迎圣驾。 他们这些人,从中午等到了现在,总算是见到了皇帝。 按照以往惯例,只需要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能回府跟家人团聚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官员们的参拜声中,朱咸铭扶着自己老爹,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从承天门到大明门,二者之间的几百米距离,他打算扶着老爹走过去。 “免礼,平身!”朱咸铭目光扫向众人。 一帮大臣们站了起来,然后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朱景洪着装不正式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刀跟着皇帝身边,这未免也太枉顾礼仪制度。 当然了,既然皇帝都不在意,在场众人也不会多嘴。 当然了,也有一些思维超前的,体会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尤其是三辅赵玉山,对这位不拘陈法的十三爷,他是越发产生了兴趣。 随着两位至尊往前走去,宗亲和官员们也都排班跟上,一切都非常进退有序。 为了前后不乱,他们上百号人下午练了好几遍,显然练得效果很不错。 (本章完) 370.第370章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第370章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此刻大明门外,宽阔的天街之上,已经站满了前来朝贺的百姓。 这些人包罗甚广,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于贩夫走卒无所不有,甚至还有来自各藩属部盟国土司的商旅,以及隔海而来的洋人。 此刻天街两侧,皆已点上无数大灯,外加明月皎皎,竟让这夜晚显得明亮。 不只道路上有灯,到场的百姓们也都提着灯,现场犹如灯的海洋,汇总起来照明效果很是不错,至少临近之人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城楼之上。 此刻鼓声已经响起,稍微做过攻略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在登楼了。 消息灵通之人,甚至已经得知,今晚太上皇也会出现。 大冷天晚上过来,多少人都是为了沾些喜气贵气,两位至尊同至等于喜气贵气加倍,这更引来天街上的众人兴奋。 尤其是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本来能挤进前面就不容易,如今还能面见两位至尊,回乡之后那是一辈子都能吹的。 当然了,所谓的“面见”只是好听些的说法,此刻即使站在最前面的,距大明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夜色下他们根本看不清皇帝模样。 而在大明门三十米内,这是大批军士兵驻守,用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是……皇上……皇上万岁爷到了!” 有眼尖的看到了皇帝,当即忍不住开口,而后便引发了议论狂潮。 如今虽有战事,但大明依旧是如日中天,四夷俱服的强大帝国,皇帝更是东方世界的主人。 加之此方世界皇家已传三百余年,更给皇帝带来无与伦比的神圣性。 不管当官的怎么想,但在大多数中下层百姓看来,皇帝便是活着的神。 所以此刻,当皇帝出现之时,便自发有人跪下叩拜,同时引得周边人跟随,然后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人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使是啥都不懂的外地人,也知道叩拜皇帝要来这么一句。 当成千上万人一起喊时,现场瞬间变得无比的热烈,只是因为声音起伏不同,听起来格外的嘈杂。 当然了,在叩拜的同时,所有人都看上了门楼。 虽然看不清皇帝的脸,可在门楼上密集灯光照耀下,他们还是能看到两位至尊的身影。 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皇帝搀扶着太上皇,一步一步走到了门楼中央,最终扶着太上皇坐下。 “太上皇坐而陛下侍立在侧,吾皇真仁孝之君也!” “以往总听小人妄言,今日方知陛下纯孝于斯……” 类似的言论或者想法,出现在许多人心中或嘴边,所有人都在感叹皇帝的孝顺。 大概过了几分钟,停下的鼓声响了起来,现场所有人都陆续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宣读诏书了。 “正统十一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大诏令……” 城楼上,有太监高声喊出了诏书的名字。 城楼之下,提前训练过的上百名士兵们,声音清晰跟着念了一遍,充当起了人形扩音器。 类似的军士,从大明门一直到正阳门都有,他们已提前背下了诏书内容,只需听提示一起呼喊出来,确保尽可能多的人能听到。 百姓早已全都跪下,此刻宦官接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下苍生艰难,世间诸般困厄,朕皆牵怀于胸难平于意……” “草木有生长之情,天地有和谐之道,朕承天命而掌神器,岂愿百姓陷于困苦……” “今上元佳节,特遣官祭祀天地神明,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诏书内容既详实又冗长,主要内容却只有一个,皇帝陛下为全天下的百姓祈福,今年大家一定会过得更好。 “钦此!” 当这话音落下,天街上的百姓顿时发出欢呼,同时有“叩谢陛下”“吾皇万岁”的山呼之声。 城楼之上,听着前方山海呼啸般的朝贺之声,朱咸铭露出了很平常的微笑,只因一切本就顺理成章。 他是大明的皇帝,天下的主人,九州中外本就该匍匐在他脚下。 而当朱咸铭心怀感触之时,他的三个儿子心思却难得一致,都在挂念着他屁股下的位置。 此刻,朱景洪心中再度冒出了那句话。 “大丈夫当如是也!” 大概过了几秒,现场再度响起了鼓声,这意味着皇帝将要退场了。 鼓声也是信号,此刻在大明门后及两侧,已经预备好的烟被点燃,顿时火光冲天而起,在天上炸开形成了绚丽的烟。 烟连绵不断,映照得夜晚犹如白昼,现场气氛也达到了最高潮。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得到了皇帝的赐福,百姓们自然也要回敬君父。 况且今日,所有人拼了命挤到大明门外,本来也是为在新年朝贺君父。 恭贺声从杂乱变得统一,最终化为一个声音,仿佛蕴含着无尽磅礴伟力,倾诉着对皇帝陛下的崇敬之情。 这一幕,让番邦部盟土司的商旅们震惊不已,虽然他们也对大明皇帝崇敬,但那见过大明百姓这般狂热。 在气氛带动下,这些属于大明统治边缘的子民们,也操着并不熟练的“汉语”一起呐喊。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在这震天般的喊声下,皇帝朱咸铭扶着老爹,消失在了城楼之上。 见此情形,现场的人喊声更大了,而气氛也变得越发热烈。 “十三哥!” 城楼之上,朱景洪本打算跟着皇帝离开,听到有人喊自己便望了过去。 来人却是朱景淳一行,在他身后跟着朱云笙等人,刚才他们都在城楼另一边。 毕竟只有嫡皇子们,才能随侍在皇帝左右,哪怕是朱云笙这嫡女也不行。 与朱景淳二人打过招呼,朱景洪来到了朱云笙面前,问道:“三妹,今晚可热闹?” 只听朱云笙答道:“热闹倒是热闹,只是现在就要回宫,未免有些扫兴!” 朱景洪顿时警觉起来,而后问道:“三妹,你还没玩儿够?” “十三哥,你看下面……那才是真的热闹,要不我们出去玩儿吧?” 听到这离谱的提议,朱景洪想都没想便拒绝。 “三妹,下面人这么多,太危险了……” 没等朱景洪说完,朱云笙便抢着开口:“既然不准出去,那我们在城楼上多待一会儿,看看烟……总是可以吧!” 退而求其次?我是不是被这丫头套路了? 没等朱景洪想明白,朱云笙上前一脸祈求道:“十三哥……妹妹这点儿请求,你总不会拒绝吧?” “三妹,回宫其实……” “十三哥,伱马上都要出宫开府,往后与我难有相聚之时,如今……莫非连这点儿小忙都不愿帮我?”朱云笙越发显得凄楚。 虽然知道这丫头在演戏,但看在她演得着实费力,朱景洪便很大度的点了头。 (本章完) 371.第371章 王府的第一个女人 第371章 王府的第一个女人 【艾维巴蒂,从今天起两章合一起更!】 此刻烟还在持续,朱云笙等人自是不想离开,毕竟这样的盛景着实难得一见。 烟璀璨,而城墙下的提灯行人,也是一副画卷。 有了朱景洪同意,朱云笙领着几位侍读,提着灯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着。 一会儿看看烟,一会看看人潮,一会儿登上门楼,一会儿追逐打闹…… 而朱景淳两兄弟,则一直缠在朱景洪身边,一边恭维说好话,一边提着小要求。 什么小要求?那当然是出宫玩儿的事,这本就是他们最真实的目的。 “十三哥,我们两个这些年,可是连皇宫都没出过几次,更别提皇城了……” “是啊,下次哥哥你要是出去,可千万别忘了我们!” “只要十三哥带我们玩儿,叫我们做啥我们都愿意!” 门楼上的栏杆处,朱景洪看着下方涌动的人潮灯海,耳边却不断有人“叽呱叽呱”。 直让朱景洪觉得耳朵都要聋了,好好看个景难道就这么难? 眼见着俩人还喋喋不休,朱景洪沉声道:“行了……” 一句话让这两人安静下来后,朱景洪接着说道:“下次带你们出去,行了吧?” “多谢十三哥!” “十三哥我爱你!” 好家伙,这俩人越说越离谱,直让朱景洪恶寒不已。 “滚吧!”朱景洪不耐其烦。 “是……是!” 两个弟弟消失了,朱景洪耳根子也清净了下来。 而此刻孤身一人的他,也被几个女孩给盯上了。 “十三爷,这个我不敢玩儿,伱可以带我玩吗?” 要说胆子大还得数甄琴,只见她拿着一个小烟过来,对朱景洪发出了邀请。 但她的这番话,朱景洪是一个字都不信,刚才他可亲眼见着这丫头,拿着点燃的烟来回疯跑。 “琴丫头,我累了……先歇歇,一会儿来找你们玩儿!” “好吧!”甄琴明显很失落,然后只得转身离开。 见她这样子,朱景洪不由得摇头,暗道这可真是个“直女”,没点儿手段就敢来来搭讪。 “过两天……得去王府看看,真要有不如意之处,得让他们尽快改正!” 距他加冠受封已不到两个月,已完工的王府他只去过一次,而且只是匆匆忙忙转了一遍。 “十三爷!” 正想着这一档子事,朱景洪耳边传来宝钗的声音。 “宝丫头……” 见宝钗空着手来的,于是他便问道:“何事?” 站到朱景洪身边,宝钗左右望了望,见无人注意到这边,方才从袖口中拿出了东西。 “给!” 宝钗站在围栏边,伸手探到朱景洪面前,目光却扫向了天街之上,那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接过宝钗递来的东西,朱景洪定睛一看,却是此前他叫宝钗做的香囊。 香囊本体是紫色,上面绣着精美的纹,正面还用金丝绣了个不大的“洪”字,左右还绣了两句吉利话。 “平安顺遂,称心如意……” 念出这句,朱景洪面带微笑看向宝钗,说道:“虽拖延了不短时间,但还是多谢你了……这礼物我收下了!” “若十三爷嫌不好,那就还给我吧!”宝钗再度伸出了手,脸上带着不满之色。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 拿到鼻尖闻了闻,确认有冷香丸那股奇香,朱景洪便将其收入怀中放好。 看向宝钗,朱景洪笑着说道:“你给我送了东西,按礼我便该回你点儿什么!”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扶栏转过头去,看向了下方的人潮。 我有什么愿望?难道做王妃的事?也能亲口告知? 还别说,这真就是宝钗唯一的愿望,偏偏这些话她还只能憋在心里。 抬头看向皎皎明月,朱景洪感叹道:“今晚月色真美啊!” 宝钗也跟着看向天空明月,心中却是越发的忧愁了。 “宝钗……” “嗯?” “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此刻,二人四目相对。 “我有个小道消息……”朱景洪面带微笑。 “是何消息?”宝钗有些好奇。 “再过几天……礼部就要颁令,面向京畿及周边府县良家,采选王妃!” 一听这话,宝钗就不淡定了,甚至可以说是焦虑。 采选王妃她当然想参与,可家中父亲早亡这件事,却成了横在她面前的拦路虎,让她想去而又不敢不能参选。 见宝钗不说话,朱景洪接着说道:“你不做侍读了行不行?” “不做侍读我去哪儿?” “去选王妃吧!” 听到这一句,宝钗更是惊了,她没想到朱景洪竟这般大胆。 去选王妃吧……这话等于明着说“嫁给我”,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无异于是天崩地裂之言。 宝钗本能的想跑开,可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此刻佯装淡定说道:“十三爷这玩笑话,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 对此,朱景洪淡定且正经说道:“我没跟你说笑!” “承蒙十三爷厚爱!” 说到这里,宝钗再度看向人潮,停顿几息后说道:“可我……只怕选不了王妃!” “为何?”朱景洪反倒好奇了。 宝钗答道:“只因我年少失怙,非有福之人,如何配得皇家!” 朱景洪不以为然,说道:“我还以为是何大事,谁说失怙便是无福之人?你未免担忧过头了!” “我爹年少失恃,不也一样做了皇帝!” 见朱景洪是这般态度,宝钗心中担忧便少了许多,但此事朱景洪的看法并不重要。 自古婚姻,皆从父母之命,若皇帝皇后不允,朱景洪说啥都是白搭。 宝钗无奈叹道:“小女子卑贱之人,如何比得天潢贵胄,既以十三爷之勇武,却也难堵悠悠众口议论!” 和宝钗的忧愁不同,朱景洪爽朗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可我这人……就喜欢做不同寻常之事,若娶自己喜欢的都做不到,那活着未免也太无趣了!” 这是他的心里话,事业要干家庭也不能枉顾,他也要像某人一样做十全十美,反正重活一世他本就是赚的。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便说道:“这件事……你可去找太子妃帮忙!” “有她替你说和,加之我娘喜欢你,参选王妃不成问题的!” 太子妃元春乃是宝钗表姐,帮这点儿忙她肯定愿意。 最要紧的是,太子一家正拉拢他,如果宝钗真选上了王妃,对太子一家肯定是好事。 这一点宝钗不是没想到,可她一个女儿家的,也不好去主动张罗此事。 可听朱景洪这么一说,宝钗胆子也大了起来,至少她心中勇气更足了,因为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其实,朱景洪本可自己跟皇后说,但他把自己当成了最后“底牌”,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动用。 “十三爷,缘何如此……属意于我?”问出这话,宝钗可谓耗尽了勇气。 谁知朱景洪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姑娘又缘何如此倾心于我?” “你……” 宝钗气得跺脚,而后便小跑着离开了,今晚这番谈话能持续到现在,宝钗本就顶着极大的压力。 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朱景洪不免失笑:“这就走了?我还打算告诉你呢!” 当然了,刚才他俩这长时间谈话,而且还有东西收授的情形,全都被门楼下的杨静婷看在眼里。 虽不知朱景洪二人说了什么,但仅此一幕已让她极度伤心。 ……………… 正月十五上元节,非常平静而安稳的度过了,白莲教的反贼确实没掀起风浪。 除东厂和锦衣卫抓了一批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知道此事只是告一段落,白莲教是剿不尽的,早晚会有再挑事的时候。 当然,这些和普通人关系不大,正月十五上元节一过,朝廷各部院便恢复了正常运转。 开始的几天,积压的各类事务都及时处理,官员们也到了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 然而正月十六发生的一件大事,却让这些京官们震撼不已。 内阁首辅大臣谢长恩上奏,向皇帝告老返乡被准。 为表示对老臣的爱护,皇帝还特意下旨加为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并加太子太傅衔。 无人在意谢长恩超高的退休待遇,在京官员更关心的是,谁人将继任内阁首辅职衔。 谢长恩离开后,内阁还剩两位大学士,分别是武英殿大学士陈锦昀,文渊阁大学士赵玉山。 这两人虽同在内阁,实际上却势同水火,一人上台都会收拾另一人。 至于他们谁会晋位,按惯例该是次辅陈锦昀,这叫做依次进位。 但前些日子朝堂上掀起的大案,却让多数人对此表示怀疑。 但在谢长安致仕告老第五天,也就是正月二十的常朝之上,皇帝发布了内阁成员变动的谕旨。 原从一品荣禄大夫,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少师赵玉山,升阶为从一品光禄大夫,文华殿大学士加封少辅。 而文华殿大学士,便是内阁首辅。 换句话说,皇帝直接让赵玉山越过次辅,从三辅成为了首辅。 虽然百官已有预料,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从三辅一跃而成首辅,可谓开创了大明三百年的先例。 由此可见,皇帝对赵玉山是何等信重。 联系到此前朝廷掀起大案,罢免流放和诛杀的那些“守旧”官员,更可看出皇帝对于改制的决心。 在这样的大事之下,其他人事变动就显得不起眼,礼部所奏采选良家女的事,就更是微不足道了。 没错,关于王妃采选的批答,已经通过司礼监披红后下礼部,并开始发各府县开始执行。 按礼部的计划,采选王妃投告(报名)是在正月二十至二月二十,只要是在京畿及相关府县居住,且家事清白便可参选。 没错,这里只需要家世清白,理论上来说佃户家的女儿都可参选。 但经过两百年的发展,现在形成的惯例便是,唯功名在生员和举人之家才可应选。 京畿及附近府县,举人秀才自是非常至多,但家中有适龄女子者却不太多,有适龄女儿愿意参选的也不太多。 毕竟文人士大夫和皇家结亲,三四代便无科举入仕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参选后有极大可能落选,却会被扣上攀附皇家的帽子,很容易被同窗旧识疏远,于仕途更是大大的不利。 有人能参选而不愿选,也有人想参选而怕不得。 自从上元节之后,宝钗就有些魂不守舍,每日都在不安与焦躁中度过。 和她一样的还有杨静婷,只因如今礼部已颁了选妃令,皇后却还没与她提起此事。 杨静婷属于勋贵之家,直接被排除在参选范围内,情况比宝钗还要糟糕一些,非得皇帝降旨才能参选。 最关键是,她俩如今是公主侍读,要想选王妃都得征求皇后同意,自作主张那是悖逆之举。 如何跟皇后表明心意,成了两个女孩儿的难题,导致她们都挺难受。 但宝钗已拿定主意,还是打算让母亲走元春路子,以太子妃的名义向皇后推荐她,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强。 可惜,宝钗不好直接向元春表明心意,一则她去说自己婚事会很尴尬,二则也显得不够正式。 最好的办法是,由薛姨妈代表薛家向元春表明意图,如此元春才算是正式帮忙,外界也会认为是她促成薛家结上皇亲。 事实上,即使宝钗想跟元春表明心意,最近一段时日也绝无可能。 上元灯会结束太子便病倒了,皇后特意给元春下了懿旨,太子痊愈之前她可不必进宫请安。 前天,是宝钗最后和元春当面说的机会,可惜她今天才下定决心。 “还是传话给母亲,让她请贾家老太太说话,元春姐姐定会帮忙!”宝钗定下了计策。 通过这一过程,贾家和薛家联合会更紧密,这也是姻亲结盟的正常操作。 给家里传信,对宝钗来说并不困难,只因她在宫里结识了不少宦官,这些人都是可以出宫去的,带一封书信毫无问题。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可以出宫,也给京城许多人带来了麻烦,毕竟这帮宦官很喜欢找人“借钱”。 在宝钗为自己终身大事奋斗时,此刻南城的某处院子里,可卿在最后回望宅邸。 三日之前,秦业父子便去了流放之路,好在朱景洪一番运作之下,秦可卿得以见了亲爹一面。 临别之际,秦业反复嘱托可卿,让她要设法搭救秦钟。 至于可卿有无此能力,秦业其实一点儿不担心,可卿没有襄王殿下有就行了。 “姑娘,咱们走吧,外面公公还等着呢!” 见可卿怔怔出神,宝珠在一旁提醒道。 秦家原本的仆婢,如今真的遣散一空了,唯宝珠瑞珠被留下。 “走吧!”可卿转过身来。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陪伴下,可卿走出了垂门,这里已有一顶轿子等着。 这时一名小宦官出现,勾着腰说道:“姑娘您请!” 可卿也不迟疑,迈步便进了轿子。 “启程!” 一行出了门去,便往北面方向赶去,他们的目的地是王府。 没错,为保证可卿的安全,他把人安置到了王府。 再过不到两个月,朱景洪就要出宫居住,届时便能与其“团聚”。 换句话说,可卿是第一个进王府的女子,只是暂时没有名分而已。 因为此前大案,襄王府匾额已被撤下,原先匾额处用红布遮掩着。 可卿如今的身份,自然不能从正门进王府,轿子被抬到了西侧便门,然后她才得以进了王府去。 如今王府亦有兵卒守卫,他们隶属于五城兵马司,再过些时日就会被撤下,自会王府侍卫来替换。 襄王府很大,里面可居住的房间院落很多,可卿被安置在后王府以北园,这里面有几处别院可以居住。 “姑娘,此地一应供应,自会有人打理,姑娘不必忧虑……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看着眼前的小宦官,可卿说道:“替我转达十三爷,爱护之情,小女子感激涕零!” “小人明白!” 这时可卿看了瑞珠一眼,后者会意拿出了一个银锭,塞到着小宦官手中说道:“往后啊……可得劳烦公公多加照拂,这点儿银子公公拿去买茶喝!” 银锭不大,但也要十两左右,对这小宦官来说也算巨款,后者心中可谓万分的高兴。 “多谢,多谢了!” 关于“上元十二时辰”,本来作者是想长写,剧情也都设置好了。 但大家都说太水了,所以只能删减去了。 一则遂大家的心意,毕竟在这里在水十几二十章,大家非得骂死我; 二则作者自己也觉得,在如此完备严密的防范下,白莲教本来也没有起事情的机会,真这么写了反而不太真实。 (本章完) 372.第372章 钗于奁内待时飞 第372章 钗于奁内待时飞 待这小宦官离开,瑞珠满是兴奋道:“姑娘,往后咱们便高枕无忧了!” “是啊……如今住进王府,便再不会有坏人找麻烦!”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说着,但可卿着实高兴不起来。 一则才与家人分别,二则被抬进王府连名分都没有。 当然了,名分的问题可卿也没心思想,因为眼下她想也没用。 真正要思考的,是如何称朱景洪的意,只有真把这位爷伺候好了,获得名分才有那么些可能。 也唯有如此,可卿才能救下家人。 道阻且长,可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都别闹了,快收拾一下吧!”可卿吩咐道。 “是!两个丫头齐声答道。 他们此刻住的地方名叫听雨斋,周围乃被一片竹林环绕,环境清幽却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可卿的行李昨日就被搬来,只是都还没归置打理,这也是很繁琐的活儿。 襄王府抬进来了个女人,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但知道情况也只是付之一笑。 朱景洪干出任何事,都没人会觉得奇怪。 ………… 时间来到正月二十三,为嘉奖自开春以来的驻防守卫,皇帝亲自召见了侍卫亲军的将领,各卫指挥佥事以上均出现在武英殿。 地方选在武英殿,可见本次召见极为正式,所以这些亲军将领们,一个个也都格外的重视。 此刻,他们已经排班站好,等待着皇帝的驾临。 侍卫亲军虽有二十二卫,但锦衣卫和旗手卫未得召见,且有一部分将领在外领兵,即使如此到场将领也有七十多人。 仅侍卫亲军,指挥佥事以上便有百多号人,京营同等级将领至少两百来人,外加各地的都司…… 所以说,能被皇帝知道名字,着实是很不容易的事。 且说此刻大殿内,所有人按官阶各自站好,现场气氛格外威严肃穆。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吆喝,现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同时做好了下跪磕头的准备。 紧接着身着十二章衮服的皇帝出现,在他身后跟着的却是朱景洪。 今日朱景洪穿得很正式,四团龙的圆领袍外加乌纱翼善冠,倒让他显得温和了许多。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众人起身后,见是朱景洪跟在皇帝身侧,倒也不觉得很意外。 如今北四卫的整训已开始,朱景洪作为本次训练的监督者,和侍卫亲军的关系变得紧密,此刻出场倒也不算意外。 “这些天护卫皇城,你们都辛苦了,今天召集你们过来……” 皇帝开始讲话,内容也非常接地气,主要就是嘉许亲军众将,最终还赏下了财帛于众将士。 所以大明诸军之中,侍卫上直军待遇是头一号的,不但装备好而且工资也高,战斗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强。 一番嘉许勉励之后,朱咸铭接着说道:“如今北四卫已在训练,其余各卫虽未推行,却也该早做准备!” “朕的意思是,各卫各选精锐五十人,分赴北四卫观察学习,以备日后整训之用!” “卿等以为何如?” 没有任何人以为,这是皇帝在征求意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异口同声道:“伏唯陛下圣裁!” 朱咸铭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们各自下去准备,三日之内把人选好,然后交给老十三分配!” “臣等遵旨!” 紧接着皇帝又是一番嘱托,然后才宣布了朝议结束,众人便恭送朱咸铭父子离开。 众将除了武英殿,然后便各自找上了北四卫的降临,询问起关于整训的事。 虽然此前众将已见过阅兵的情形,可对于这样的训练模式,是否有战斗力多数人怀有疑虑。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毕竟朱景洪的练兵之法,并未得到实战检验。 这边众人议论之时,朱景洪父子已经离开。 “爹,听说要给王府派侍卫了!” “嗯!” 紧接着朱景洪说道:“您也知道,儿子每日要练筋骨,这王府的侍卫弱了可不行,能否让儿子自己去选?” “伱自己去选?” “正是!” 虽然并无先例,但朱咸铭也不愿在小事上废话,便说道:“你愿意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 “儿子也是没办法嘛,总不能选的侍卫太弱,反倒要我去保护他们!” “随你的便!”朱咸铭无所谓道。 一会儿他还要召见大臣,布置有关吧“变革”事宜,确实没心思理会侍卫的事。 送皇帝回了乾清宫,朱景洪便往旗手卫走了去,王府侍卫便是由他们调拨。 可他才走出乾清门,迎面却遇着了老熟人。 “参见十三爷!” 看着眼前四人,朱景洪尤为诧异道:“你们……怎会入都?” 只见他面前站着的,乃是金陵的三位堂官,分别是布政使郑显林按察使何顾谨,以及巡按都御史赵旭言。 当然了,还有现任应天知府,贾化贾雨村。 这四个人出现在皇宫,着实让朱景洪大感意外。 “圣上召见,臣等故而前来!” 皇帝召见地方官不稀奇,可把三位堂官一起召来,那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很可能,金陵地面上要发生大事,至于具体何事朱景洪也猜不到,眼下内情唯皇帝和首辅知晓。 “那你们快去吧,陛下已然返回寝宫!”朱景洪平静说道。 年前在金陵剿倭,他跟这些人相处还行,所以此刻态度也比较好。 四人正要离开,朱景洪突然开口:“贾知府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本来贾雨村还有些失望,听到这话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但其脸上仍是平静如常。 待其他三人立刻后,朱景洪便说道:“此前太上皇寿礼,多谢你费心了!” 暗道果然是为此事,贾雨村便答道:“能为十三爷分忧,是臣的荣幸!” “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要什么赏……只管跟我说!” 话虽是这样说,但朱景洪能断定,眼前这家伙不会真提要求。 “十三爷言重了,左右不过一个盆景,放在臣手里便是死物,转呈十三爷才是物尽其用,又岂会有欠人情的说法!” 贾雨村如此谦卑,朱景洪自然不会逼迫他。 理了理衣袖,朱景洪悠哉悠哉道:“你不提要求,倒是我有一句话,想要嘱咐于你!” “请十三爷赐教!” “听说你时常吟颂前人诗句,谓之‘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可有此事?” 这件事当然是有,每次贾雨村都在无人时抒怀明志,按理说不该为外人知晓。 此刻贾雨村也不敢撒谎,便答道:“却有此事!” “依我的意思,往后这句……你还是别念了!”朱景洪看下贾雨村,神色显得有些严肃。 玉在椟中求善价这句他还能忍,可钗于奁内待时飞他可忍不了,毕竟这贾雨村的字就是“时飞”。 听到朱景洪这荒诞要求,贾雨村一时错愕无比。 可他这人主打面厚心黑,面对此等无礼要求,当即便答道:“臣谨记十三爷教诲!” “你去吧!” “臣告退!” 转过身去,贾雨村加快了脚步,以便能追上前面三人。 在此过程中,他也高速运转着脑袋,想要弄清朱景洪的心意。 可想来想去他都毫无头绪,抬头时乾清门已然在望。 ……………… 这次皇帝召见贾雨村等人,为的就是部属清丈田亩事宜。 应天府作为试点之地,此项难到极点的差事,便将由贾雨村主办。 也正因为太过艰难,所以皇帝把三堂主官也叫了来,为的就是让此金陵各官署合力,争取把试点的差事办成。 可即使有三堂支持,要去清丈那些大族的土地,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稍不注意,就容易引发民乱,严重些还可能逼出反贼。 更要紧的是,清丈本身也会被文人士大夫攻击,作为主办的贾雨村必然面临极大压力。 但圣旨已下,他便是想拒绝也晚了,一旦退缩就永世不得翻身。 要说这贾雨村也有股狠劲儿,御前对答时竟主动开口,要求皇帝给与一定特权。 一看贾雨村这架势,朱咸铭便知道他是个干事的人,于是贾雨村所请得以获准。 “爱卿……望不负朕之重托!” 走出乾清宫回到官舍,皇帝的话仍在贾雨村脑中回想,这让人血脉喷张激动万分。 差事一旦办成了,他也算是简在帝心,日后青云直上便再无阻碍。 所以,即使清丈田亩之事万难,他贾雨村豁命去也要给办成。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想到如今掌握的权力,贾雨村越发情难自已,颇有些飘飘然之感。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 舍外廊下,贾雨村遥望天际,情不自禁念出了这一句。 然而才念一半,他就想起了朱景洪的叮嘱,于是又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想到远在金陵咏怀,都能被朱景洪探听到,如今在京之举动更瞒不过这位爷。 既然人家叫他别再念这句,贾雨村觉得自己还是戒了好,如此才会少惹事端。 “今飞腾之兆已现,十三爷如此提点,或已早知今日所负皇命!” “兴许应天先行清丈填亩,亦是十三爷向圣上举荐!” 脑补一旦开始,贾雨村便会自行逻辑自洽,最终他得出的结论便是,此番事宜乃是朱景洪提携于他。 知遇之恩,知遇之恩啊……贾雨村一拍大腿。 “如此,我得拜谢十三爷才对!” 可一想到,作为外官拜见未开府的皇子,着实显得太过于不合规矩,贾雨村便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能日后,再报十三爷大恩了!” “或许这两日,我该去荣国府走一趟,他家出了太子妃,若能搭上太子的关系,也是一步好棋!” 在贾雨村自我攻略时,相隔不远的房间里面,郑显林与何顾谨正在说话。 “郑大人,差事不好办啊!”何顾谨忍不住抱怨。 虽然此刻已经屏退左右,而且周围环境空旷,可听到何顾谨说这些话,郑显林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厂卫之能,谁都不能轻视,尤其还是在京城里。 “既是圣上交办,你我便该勠力同心,促成此事!” 何顾谨感叹道:“你我可以出血割肉,只怕其他人不这样想,到时候咱们弄得里外不是人,身败名裂也不是没可能!” 周围十丈确实无人,加之二人说话声音较小,倒也不怕被人给听到。 “身败名裂……我更担心身死族灭!”郑显林也跟着感叹。 此刻何顾谨才发现,老郑又比自己想得远一些。 “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圣上既给咱们指了路,刀山火海该跳也得跳,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就该拿咱们献祭了!”郑显林无奈道。 “你说这些棘手的事,为何总找到咱们头上!”何顾谨有些愠怒。 瞧了他一眼,郑显林肃然道:“争取把差事办好吧,即使留下骂名,总算于圣上有用,还能落个好结果!” “也只能如此了!” 理了理袖口,郑显林接着说道:“此事重大,圣上只给了半年时间,咱们三个人还是合计一下!” 虽然来了四个人,但贾雨村职务不够,自然被排除在三堂合议之外。 “老赵去了都察院,谁知道他何时回来!” 提起这件事,何顾谨就很不高兴。 这厮去都察院很可能是谋调动,想要离开金陵这个火药桶,偏偏郑何二人连避的机会都没有。 郑何二人犯难时,旗手卫的一帮将领们,也被朱景洪搞得很头疼。 “王府侍卫要选精锐,你们可别糊弄我,随便就划拨些人来!” “告诉你们,至少这些人身高得有七尺,能步战会骑射……” 朱景洪开始提要求,而且这要求还比较高,自然让旗手卫的将领们觉得难办。 可朱景洪都开口了,即使难办他们也要办,毕竟这位爷是奉旨而来。 一连说了七八条要求,朱景洪最后吩咐道:“就这几天把人选出来,我过了目此事才算完!” “另外,两名侍卫百户,我已有人选……是张有良和胡金宝!” 关于侍卫百户的人选,朱景洪其实早就在物色,而且非常容易就让他找到了。 被他点到的这俩人,也都是通过选拔入的龙禁卫,当值三年后外放到旗手卫,只是这些年都没咋动过位置。 这都是因为,他俩家族已经败落,加之为人有些木讷,所以官帽子基本没动过。 而朱景洪所看重的,也就是他俩的木讷,他不喜欢侍卫有太多肠子,所以才专门选了这俩人。 看着旗手卫一帮将领,坐在堂上主位的朱景洪沉声问道:“都听清楚没有?” “十三爷,臣等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尽快办,趁早把人选出来!” “是!” 吩咐完这些,朱景洪才起身离开。 一帮将领送走他后,负责侍卫的指挥同知便将差事交给了下属,紧接着这位指挥佥事又叫来两名千户…… 有朱景洪亲自来吩咐,他们办事的效率非常之高,不到半个时辰两名百户就确定下来。 得知被选为王府侍卫百户,张有良二人喜不自胜。 虽然去了王府仍是百户,但官阶会自动往上升一级,以后每隔一两年还会升,比留在旗手卫卷幸福多了。 “老张,这可真是……” “是啊……真是……老祖宗显灵了!” 这俩都是通俗意义上的老实人,此刻也说不出啥高明的话来,当年能选入龙禁卫也着实不易。 “十三爷亲点咱们,往后咱可得认真当差,不要让十三爷失望!” “往后咱们,就把这条命舍给十三爷了!” 也正是看准这俩人的性格,朱景洪才会点他们到王府。 两位百户的敲定容易,可要把侍卫们按要求选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费功夫。 于是这差事,便被丢给了张有良二人,反正他俩已是王府的人。 若选出来不称朱景洪的意,要怪也是怪他们两个。 (本章完) 373.第373章 邓安与可卿言 第373章 邓安与可卿言 对北四卫的整训,朱景洪虽未得到练兵权,但他却会最大程度利用“监督权”。 如何利用?那自然是时刻紧盯着,到参与整训的各卫所去看,去实实在在的开展监督。 要让那些指挥和千户们感受到,自己头上的天被朱景洪笼罩,而威权的建立也就在这无言的过程中。 比如此刻,在羽林左卫校场上,朱景洪便站在瞭望塔上,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情况。 在他身后,则是羽林左卫的指挥使、同知、佥事和千户们,这些人全都恭敬的站着,希望能得到朱景洪的认可。 放下望远镜,朱景洪转过身来,一众将领都弯下了腰。 “今天二十六,这已经是第十天了,还是不太行啊……” 听到这话,指挥使江庆盛就站不住了,解释道:“十三爷,近日我部严加训练,不敢有半分懈怠,每日卯时初刻便开始,直到……” “江指挥使,你说这些有何用?事实就是北四卫之中,羽林左卫就是要差一些!”朱景洪沉声说道。 “不是说你们练得少,而是你们还不够重视,总以为这些是我想出来的样,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这话虽说得平静,但真要是坐实了,那几乎等于是抗旨的罪。 毕竟整训北四卫,乃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不重视训练就是对皇帝不敬,就是抗旨不尊。 没等江庆盛回话,其身侧便有人解释道:“十三爷,臣等绝不敢有此心!” 这样的罪名,确实没人担得起,所以立马要解释清楚。 重新转过身去,背对着江庆盛等人,朱景洪徐徐说道:“伱们没有此心,可难保下面人没有,有些事情……我可有所耳闻!” 江庆盛等人互相望了一眼,个个眼中都流出了怒火,暗骂是哪个王八蛋乱嚼舌头。 “这件事我听到不要紧,就怕传进了圣上耳中,到时尔等如何自处?” 刚给人施完了压力,这个时候又来装好人,朱景洪pua的手艺越发娴熟。 摆出一副为你好的语气,朱景洪接着说道:“你们下去要严查,要严惩妄议国策之人,要让其他人都引以为戒!” 朱景洪不是神,圣旨也不是仙法,对于新式的训练方法,下面有人不理解甚至反对,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但朱景洪选择了见效最快的一种,那就是树立反面典型然后严惩。 “是!”众人纷纷应承。 “还有……你们也要重视此事,最好亲身参与进去,给底下的士兵做榜样!” “这些不是架子,而是实实在在的战阵,日后你们指挥打仗,对此一窍不通怎么能行?” 再度转过身来,朱景洪接着说道:“这一点,我跟其他几个卫也说了,他们也都会参与训练,所以你们不要觉得丢人!” 朱景洪没说这话之前,他们几个还真觉得跌份儿,可听到一帮同僚也参与了,心里的抵触也就消散了不少。 江庆盛却不知道,朱景洪每到一个地方,几乎都会用相同的话术,等于说这四卫都被他忽悠了。 就在这时,有一骑士飞驰而来,朱景洪定睛一看却是陆育新。 “启禀十三爷,其余十六卫所选拔精锐士卒,已在甲二校场集中!” 上林苑的面积很大,校场就有大小二十几个,其中甲二校场不大也不小。 “好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好好的练!” “恭送十三爷!” 众人送朱景洪下了瞭望塔,后者上了马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开口:“过些日子,圣上要亲自来看,你们即使不是最好,也不要做最差的!” 这句话,朱景洪在其他三个卫也说过,为的就是调动这四个卫内卷。 他们能接受自己不是最好的,但绝不能接受成为最差。 “多谢十三爷提点!” 很快朱景洪打马离去,原地只剩下了江庆盛一众将领。 “大人,我们……真的要练?”底下一名千户问道。 江庆盛转过身去,目光扫过一众部下,而后阴沉着脸说道:“废话……我们不练,往后只怕脸都没了!” “从今天起,我们都要去练,诚如十三爷所说,以后若真以此指挥作战,也得明白其中关窍才行!” “圣上极为看重此事,我们羽林左卫,绝不能成为最差!” “都听明白了!”江庆盛语气阴沉。 “卑职明白!” 听到下属齐声回答,江庆盛稍微满意了些,随后他便接着吩咐道:“方才十三爷说,咱们军中有人乱嚼舌头,你们下去都查一查!” “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是!” 这边江庆盛铁腕治军,而另一头的甲二校场内,已有数百人列队集结。 除了北四卫以外,侍卫亲军的其他卫所,也都按旨意选派人手前来参训。 这当然是朱景洪的提议,为的是各其他各卫种下种子。 待北四卫训练完成并经过实战考验后,就可以让这些种子在各位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十三爷到!” 听到这声吆喝,原本嘈杂的校场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站得极为端正。 由此可见,侍卫亲军着实精锐,普通卫所的士兵可没这素质。 下马之后,朱景洪上了高台,目光扫过了眼前的众人。 “诸位,知道今天叫你来们,所为何事?” 这话不需要在场众人回答,顿了顿朱景洪便接着讲了起来。 关于训练的目的和方法,以及对未来战争的意义,朱景洪对外已讲过许多遍。 故而此刻介绍起来,朱景洪遣词用句极为顺畅,甚至中间还开了几个玩笑,让士兵们听讲同时活跃了气氛。 一番介绍之后,朱景洪做出总结道:“所以把你们召集过来,就是要让你们去参加训练,去学会往后打仗的方法!” 接下来就是分配队伍归属,这件事朱景洪早有准备,于是让陆育新来负责宣布。 看着来自各亲军卫的士兵,朱景洪心里是格外的高兴,只因他的影响力再度扩大了。 等把侍卫亲军练完了,然后再往京营推广,如此到处便是我的门徒,一旦有事…… 想到这里,朱景洪掐断了思绪,毕竟想多了没啥好处,还是低调些更稳妥。 很快人员分配完毕,在朱景洪下令之后,各卫的士兵按分配方案,开始往北四卫驻地赶去。 “侯璟他们在何处?”朱景洪看向陆育新。 陆育新当即答道:“尊十三爷的示下,如今他们分布于各卫,正监督他们训练!” 侯璟这些人便是朱景洪眼睛,有他们帮忙盯着差事才能办好。 “告诉侯璟他们,好尽量的严格一些,争取两三个月见成效,不要让圣上久等!”朱景洪吩咐道。 只让北四卫内卷他还觉得不够,所以要让侯璟等人严加监督,施加压力才能最快成长。 “是!” ……………… 很快又是两天过去,朱景洪来到了东宫看望太子。 朱景源身体状况很差,肉眼可见瘦了许多,导致元春很是伤心忧愁,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 正好碰上了,本来朱景洪想问问宝钗的事,可看到四嫂极度担忧的样子,他就把话又憋了回去。 客观来说,东宫人多眼杂,若他询问宝钗参选之事,就会提前暴露他的心思。 如此,对宝钗参选王妃反倒不利,毕竟“年少失怙”这一事实,确实是很大的减分项。 帝后若知他的心思,很可能不会让宝钗参选,断了他要“胡来”的念头。 想到前天问宝钗时,这丫头直接羞恼跑开了,朱景洪便觉得有些好笑。 “十三弟,因何发笑?” 听到床上传来的询问声,朱景洪连忙探下身子:“四哥,你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唉……还是老样子,只怕这个月是好不了了!”朱景源无奈叹气。 身体太差,也是他的一大硬伤,想到这一点朱景源越发忧愁。 “四哥,好好吃药,就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并不高明的劝慰,朱景源挤出了笑容,随即说道:“听说你已开始训练侍卫亲军?” “也就是帮老头儿盯着,每天来回瞎跑而已!”朱景洪浑不在意说道。 “十三弟,真羡慕你啊!”朱景源怆然道。 “我有啥可羡慕的,每天被限制在宫里,想要去哪儿跟做贼一样,真是太难了……” 听到朱景洪的吐槽,朱景源只是露出微笑。 虽然这十三弟总是犯错,虽然总是被皇帝老爹罚,但却与老爹关系最为亲密,那是真将君臣处成了父子。 而这,便是朱景源羡慕的点,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不到,想争皇位的老六一样如此。 两人又说了一阵,等到朱景源面露疲惫态,朱景洪才从东宫离开了。 很快便有宦官来报,说他的卫队已在旗手卫集结,等候他来做最后的拍板。 左右今日也无事,于是朱景洪便往旗手卫去了,侍卫们他非得亲眼看看才安心。 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侍卫们的人选被定下,接下来他们就该去王府,把五城兵马司的人替换下来。 很快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二月初一。 不挂匾额的襄王府内,朱景洪手下的大太监邓安,出现在了听雨斋客厅内。 可卿在王府住了十几天,总算适应了新的生活,此刻她正在竹林内漫步,心情已是格外的宁静。 “姑娘,邓公公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唤,可卿转过身问道:“在何处?是专来找我?” “正是找姑娘您,如今就在客厅里!” “好……我这就回去!” 邓安突然过来,着实让可卿有些好奇。 此人可卿已有所知,乃是朱景洪手下的大太监,为人处世更是一等一的厉害。 很快可卿返回听雨斋,而邓安也已迎了出来。 “见过姑娘!”邓安恭身行礼。 “公公何以如此客套,不必多礼!”可卿连忙说道。 虽然住在这重重守卫的王府,但其实可卿非常缺乏安全感,所以邓安这等大太监,她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随可卿一道进了厅内,邓安落座后说道:“姑娘可知,下午十三爷要到王府,可是专程来看望你呢!” 从一开始阻挠与贾府的婚事,后面又为她脱罪想办法,朱景洪是何心思可卿早已明白。 可卿答道:“小女子如水中浮萍,渺渺而不值一顾,何敢劳烦十三爷探望!” 邓安不接这茬,而是悉心提醒道:“十三爷这爱护姑娘,此番前来探望……姑娘可得好生接待,万不可太过外道拘谨!” 万不可太过外道拘谨……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可卿猜到了其中指向性。 这太监必是受十三爷的意来传话,这是要……想到这里,可卿不由面飞红霞。 但她那里知道,这完全是邓安自作主张,才说了这些带有暗示性的话。 毕竟朱景洪想女人,他也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实打实的好奴才一枚。 “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们十三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往后有他护持姑娘可以高枕无忧!” 目光扫向邓安,可卿郑重说道:“劳烦公公跟十三爷带话,就说小女子终身铭记十三爷大恩!” 邓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姑娘知恩图报,绝不会让十三爷失望!” 言即于此,邓安自觉目的已实现,便起身说道:“姑娘若有所需,可像外头当值内使明言,他们会帮姑娘办妥!” 这其实不需要邓安多说,近段时间可卿等人的衣食,都是这些人在负责照料。 邓安离开之后,可卿心情却再难平静下来。 上次在皇宫里鼓足了勇气,想把自己交给朱景洪却被宝钗打断,如今又要经历这种事她自然紧张。 “姑娘,你怎么了?” 没理会这俩人的好奇,可卿说道:“把这里外好生收拾一番,再把床铺换成新的!” “姑娘,床铺是昨日才换的!” 被可卿盯得发毛,瑞珠立马点头应是,拉着宝珠便忙碌去了。 在可卿收拾屋子准备迎客时,此刻荣国府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早周瑞家的引领下,刘姥姥和板儿被带到了王熙凤院中,此刻正极端局促坐在榻上。 倒是板儿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在屋子里东瞧瞧西望望,招来刘姥姥连连呵斥。 大概坐了十几分钟,外面逐渐传来动静,刘姥姥才把板儿拘在身边。 几息之后,周瑞家的进了屋子,还向刘姥姥招了招手。 刘姥姥一行被引进了一处偏厅,此刻王熙凤身着光鲜坐在榻上,正跟面前的平儿说事。 “二爷今天又没回来?” 平儿答道:“而小厮们说,今日十三爷要出宫,二爷和蓉爷一起护驾去了!” 王熙凤不由失笑道:“他一个候补龙禁卫,连宫里都进不去,护的哪门子的驾!” “再说蓉儿吧,他爹差点儿被十三爷打死了,他还上赶着给人护驾,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现实却是就这么荒诞,平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那个刘姥姥怎么还没来?” 听到这话,门口周瑞家的方才上前,极为小心禀告道:“回二奶奶,人就在门外呢!” “这刘姥姥乃是府上旧识,太太以往是常会的,只是今日薛家姨妈来了,故而无暇相见……便让我引到二奶奶处!” “姑妈来了?” 王熙凤刚从邢夫人处离开,还真不知道自己姑姑到了府上。 虽有心前去相见,但想到那个刘姥姥在,也只能先见见这位“故旧”。 “先把刘姥姥请进来吧!” (本章完) 374.第374章 再至襄王府 第374章 再至襄王府 【章末有图片彩蛋,襄王府的平面图!】 薛姨妈到贾家,自然是受宝钗所托,来请亲姐王夫人帮忙。 此刻寒暄已毕,薛姨妈沉默几息后,方才看向亲姐道:“太太可知,前些日子礼部颁了令,要在京畿和周边府县采选王妃!” 听到这话,王夫人便感到奇怪,此事跟你家有何关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端起茶杯,薛姨妈品下一口,接着说道:“我家宝钗已是将笄之年,我有意送她参选王妃!” 听到这话,王夫人格外的惊讶,连手中念动不停的佛珠都放下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自己那外甥女竟然要去选王妃,她不是已经是公主侍读了吗? 想起这丫头拒绝和宝玉订亲,王夫人就全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人家根本没看上自己儿子。 几息之后,贾琏贾蓉二人被领了过来。 “你是说……父亲早逝的薛家女要选王妃?” 当然了,这些内情贾琏也不知道,所以贾蓉方才的这番话,着实惊讶到了他这做叔叔的。 更何况,此刻他更关心另一点。 点了点头,陈芷最终问道:“这次乃是正事,终究有所不同……他若老实本分,又当如何?” 只因这女人确实蠢,乃是贾家亦或者元春最大的破绽。 但也就是感慨一下,这世上值得可怜的人太多,被惩罚的官员在其中绝不是最惨。 自己女儿是堂堂太子妃,自己儿子是未来的国舅爷,她薛家凭什么看不起? 且说薛姨妈出了贾家,她和宝钗约好了下午对接消息,所以只能带着愤恨之心先回府。 “参见十三爷!”两位百户恭敬行礼。 谁是专业人士?那自然是已经入选的侍卫们! 所以,只要朱景洪给他俩打声招呼,此二人入选就绝对不成问题。 一句话,直接就把薛姨妈噎住,同时点到了她的痛点。 “今日之事,勿要外传,否则我绝不轻饶!”王夫人目光扫向房内几个丫头。 面对贾家人,朱景洪此刻心情比较复杂,他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俩人。 “宝钗要选王妃,只怕……不太和规矩!”王夫人慢悠悠说道。 听得此言,朱景渊眼中寒芒闪烁,却是不发一言。 薛姨妈表情极为难看,这地方她也待不下去了,于是便起身告辞道:“今日前来实在冒昧,府中还有些琐事未曾处置,只能先告辞了!” 想到了这里,王夫人就怒火中烧,可面子上还是保持了平静。 “何事?” 好家伙,这解释了比不解释还让人难堪。 朱景洪应了一声,便问道:“来王府有两天,情况都熟悉了?” “叫他们两个过来!”朱景洪吩咐身侧的张临。 本来王夫人很喜欢宝钗,可既然这丫头看不起自己儿子,此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讨厌。 她没少往宫里去,这一点当然看得出来。 “贾蓉,你爹情况如何?”朱景洪突然问道,同时还转过身看向贾蓉。 “琏二……” 至于太子,因其嫡长子的身份,能得到朝野普遍认同,势力更是不可小觑。 “所以就让她选去吧,倒是若老十三犯浑,那可再好不过了!”朱景渊沉声道。 “起来吧!” 正常来说在婚姻大事上,做儿子不会顶撞父亲,尤其在父亲还是皇帝时。 胡金宝跟着答道:“回禀十三爷,每日约有一百三十余人在岗,另有六十人余人休沐,若遇重大时节……则是全员皆在!” 和朱景洪走的路子不同,睿王朱景渊这些年表面主持修书,却也借此建立了大量人脉关系。 “嗯……这倒是不假!”陈芷点了点头。 一番说辞平铺直叙,偏偏又显得真诚,着实让朱景洪惊叹贾蓉的演技。 他俩过来跪舔朱景洪,为的就是想在入选事上走后门。 睿王府本就在荣国府安了探子,在元春封妃后还增加了人手,其中王夫人是重点监视对象。 薛姨妈含蓄一笑,而后便带着几个丫头离开了。 对此,他俩亦是无可奈何,便只能如朱景洪所言,回去自己老老实实练习。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现在居实职掌实权的勋贵武将,对未掌权的本能就带有防备甚至敌意,很快还是贾家这等没落武勋。 朱景渊点了点头,对此事却兴趣不大,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摆到台面上也打击不到太子。 但还是女人心细,只听陈芷问道:“可若老十三不犯浑……这其实也正常!” 端起茶杯,朱景渊沉声道:“那就让她选吧,能选上最好不过!”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轻松拿捏水溶,一位堂堂的郡王。 此刻朱景洪让他俩回去多练,显然就没打算出手相助。 “参见十三爷!” 转身向王府里走去,这俩人识趣便跟上了。 朱景渊徐徐道:“先把这步棋走出去,于咱们而言并无损失,到时看结果便是了!” “为何?” 王府大门外,左右及附近都已被清空,可以保证朱景洪的绝对安全。 此前皇帝叫他来看,之后各种杂事琐事拖着,直到今天他才有时间过来。 “老十三会为她犯浑?”陈芷有些不信。 时间来到中午,睿王朱景渊刚应酬完回府,就见陈芷喜上眉梢和婢女们嬉闹。 不管白莲教是否被剿干净,反正这次朱景洪安然到达,此刻他的轿子就停在王府大门外。 “话是这么说,可是……” “回十三爷,腿已经坏了,如今只能卧床!” 出了轿子,朱景洪抬头看向匾额处,此刻只能见到一张红绸。 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朱景渊接着说道:“你不是说过……老十三爱极此女?” 今日虽伤了姐妹情谊,但也算为宝玉出了口恶气,在王夫人看来是值得的。 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让宝钗不参选是对的,毕竟去了也是白去。 “你们怎么来了?” “十三爷,我说这俩人就是脸皮厚,您搭理他做什么!”张临忍不住开口。 朱景洪接着问道:“三月兵部选授,你们可曾准备好了?” 鉴于此前他两次遭遇刺杀,这一次他的出行护卫力度更强,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都派了人。 “十三爷面前,岂敢失礼!” 问明了这些事,朱景洪大概心里有了底。 “到底何事?”朱景渊越发的好奇。 此刻,薛姨妈也被勾出了怒火,可顾忌眼前人是太子妃的母亲,才必须强忍着不快。 示意伺候的太监婢女下去,陈芷方才说道:“今天荣国府那边传来消息,说金陵薛家的太太前去拜访,想请……” “我教训你爹,你可有怀恨在心?”朱景洪目光越发锐利。 突然被点到,贾琏当即上前两步,说道:“你这侄儿不错嘛,脑袋瓜子挺灵光!” 徐徐走上台阶,朱景洪又问道:“每日有多少人在?如何安排的轮换!” 真要稳固根基,非得有大批武将因他升官或发财,然后才能形成相对稳固的利益同盟。 “回去好好练吧!” 毕竟朱景洪黑料太多,只要让言官弹劾并造势,便能轻松将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起这段日子,朱景洪又开始了大练兵,每日与各处将领来往不停,便让朱景渊生出了极大警惕。 二人落座之后,陈芷仍忍不住笑意,说道:“我说真不明白,为何世上有这般蠢人!” 若那时朱景洪还能犯浑,朱景渊就绝不会再怀疑他有野心。 “说到底,这所谓的皇家侍读,也不过是侍奉公主的奴婢而已!” 朱景渊却说道:“你可知道,如今在他王府之内,已经养了个女人,此女犯官之后,要本要充军流放,老十三硬顶老头儿才保了下来。” 但因其发力时间太短,所谓的拥戴具有很大假象,大家更多是看皇帝的面子,所以他的根基面积大却不深。 龙禁卫选拔说是兵部负责,其实兵部也只是派员监督参录而已,具体考核项目自会由专业人士负责。 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对通过考核他俩并无充分把握,毕竟这些年都荒废了。 大不了过段时日,她亲自去跟妹妹赔罪。 “为了此女,老十三可谓费心思,去年就在为此忙活,甚至不惜连续两次收拾贾家,给太子难堪……” 但在贾家的发生的事,虽有王夫人严令不许外传,可还是非常迅速高效的传了出去。 “回十三爷,臣等会尽力而为!” “妹妹啊,宝钗年纪小糊涂,难道你也昏了头?” 但如果他熟悉原著,就会知道摊上这样的爹,贾蓉是真不在乎他的遭遇,所以此刻他说得是真话。 说完这句,朱景洪走进了大门,贾琏二人却是留在了原地,此刻他俩很是尴尬。 四加二听起来和五加二差不多,但实际侍卫们上班的四天,是吃喝拉撒全在王府,上班时间可比朝九晚五长多了。 胡金宝答道:“回十三爷,是当值四天,休沐两天!” 正当他打算进入王府时,目光扫向了随从人员边缘处,却意外发现了不速之客。 对如今睿王府的算计,朱景洪一概不知,此刻他在侍卫的保护下,坐着轿子往东安门外去了。 他为相交的官员谋外放求升迁,大把银子撒出去收买人心,已能达到与嫡长子太子抗衡的地步,在朝堂内外绝对是神通广大。 最关键的是,她这番意气用事之言,还被厅内一帮丫头听见了,只顾自己爽完全没给妹妹留面子。 “嗯!” 如今他已管家,府中大小事务皆他说了算,完全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依此而论他还得感谢朱景洪。 王夫人看向自家妹妹,徐徐说道:“我那妹夫早逝,她年少失怙……非有福之人,如何能进皇家门楣!” 谁知贾蓉依旧平静,只是勾着腰答道:“必是家父有举止失当之处,才引得十三爷问罪降罚,臣父子唯恐怠慢十三爷,岂能有怀恨之心!” 宝钗参选前几关肯定能过,可最后终选皇帝要到到场,定不会让年少失怙者进门。 把荣国府的事说讲了一遍,陈芷总结道:“你说说……太子的岳母怎能如此之蠢!” 贾琏当即答道:“得知十三爷出行,臣等特来护卫!” 见朱景渊回来了,婢女们才散到了一旁去,而陈芷也迎向了朱景渊。 “可难得见伱如此高兴!”朱景渊惊讶道。 贾蓉表述平静,看起来没有半分波澜,这番表情管理着实让朱景洪惊讶。 虽然被这荒诞的设想惊到,但陈芷也是绝顶聪明之人,接着便说道:“若薛家女真选上了,因着今日荣国府的事,老十三跟太子之间,只怕……” 现任皇帝朱咸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回十三爷,王府情况臣等已经熟悉,各处门禁都安排了守卫,还设了几支巡逻队内外来回巡逻!”张有良回话道。 点了点头,朱景洪便说道:“所以……侍卫们是当值三天休息一天?还是四天休两天?” 当然了,真要到了那一步,朱景洪也就有了改天换地的能力,世上万般便可散言碎语。 放下茶杯,朱景渊徐徐说道:“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女子,他都能如此煞费苦心,不惜一切……为了这薛家丫头,你说他能干出什么事?” “最好的结果是,老十三犯浑真娶了薛家女,如此一来他得罪了老头儿,反倒还要承咱们的情!” 这两百号侍卫,自然不可能全部二十四小时在,必然有个排班制度。 “啊?年少失怙之人,她怎么可能选得上!”陈芷直接泼冷水。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皇帝纵容所致,大明朝真正的天只有朱咸铭。 现如今,朱景渊再度感受到朱景洪威胁,真要对其下手实在容易得很。 似乎感觉到自己说得过了些,王夫人又笑着起身道:“方才我心直口快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也是为宝丫头好,她如今这情形去了选不上,又何苦沦为他人笑柄!” 说到这里,朱景渊两口子相视一笑,这种一箭三雕的感觉自然不差。 以前世的数学造诣,朱景洪很轻松得出了这一结论。 如今,既得知朱景洪爱极宝钗,且这姑娘又想攀高枝选王妃,朱景渊正好可借此事试探朱景洪。 迈步走向王府,朱景洪细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守卫王府的人,替换成旗手卫的人,也就是真正的王府侍卫。 摆出长姐的架势,王夫人接着教训道:“宝钗也是,进了宫和公主在一起沾了贵气,便以为自己也跟着登天了!” 诚如王夫人所说,若是参选而落选,反倒沦为他人笑柄。 若非朱景洪平日表现确实混账,基本没有嗣位的可能,朱景渊都忍不住想收拾他了。 “嗯!” “这是我的意思,并非宝钗想要攀附,太太切莫怪罪了她!” 此刻他身穿宝蓝色云纹直身,头戴黑色幞头帽,跟寻常世家公子差不多。 ……………… 别看朱景洪上蹿下跳,似乎得到了大片拥戴。 每年都有新生代的勋贵,他们都渴望继续占据高位,对贾家这等没落的国公之族,自然不希望他们重新崛起。 贾家此番不愿帮忙,虽让薛姨妈感到难堪,却也让她下定了决心,还是不让宝钗参选得好。 二人一道往客厅走去,只听陈芷说道:“今天我听了个有趣的事!” 要说王夫人是真的蠢,这件事不答应也就罢了,还非得当众贬低宝钗几句,一点儿没给自己妹妹留面子。 “是!”婢女们答应下来。 当然了,他们这份差事在这个时代,依然是处于金字塔的中上层,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处。 “为了这个匾,可害了不少人!”朱景洪忍不住感慨。 但这样也会让朱景渊损失极大,所以他轻易不能如此“莽撞”,只要确认朱景洪就是个“莽”人,他便可以从容对付太子。 当然了,这些话张临可以说,一旁的陆育新却没资格,只因他是地方都司选授上来,还没资格成为武勋一员。 走在前面,听到张临的吐槽,朱景洪说道:“行了,别废话了,随我进去看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本章完) 375.第375章 初试云雨情 第375章 初试云雨情 王府之内,草树木桌椅陈设都布置齐全,看起来比以往更像住人的地方。 把外厅内堂和左右别院官署,库场和侍卫宦官居住区转了一遍,朱景洪便踏进了内宅。 到了这里,张临等侍卫就没跟着。 即便里面还没住上女眷,朱景洪没主动邀请,他们便只能等再外面。 朱景洪的寝宫叫银安殿,银安殿之后便是王妃寝宫同心殿,二者之间被一条连廊前后连接,意味着亲王与王妃同心同德。 把这里又转了一圈,朱景洪站在同心殿廊下,看向身侧站着的邓安,问道:“秦家姑娘住在何处?我去看看她!” 邓安答道:“就在后园听雨斋,那边住着清净!” “你倒是会安排,前面带路!” 见朱景洪心情不错,邓安心里也高兴得很,他相信一会儿主子会更高兴。 “这里样样都好,多谢十三爷庇佑!” 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宝钗转过身一看,才发现是睿王妃在后面。 “娘娘,我家的家世您也知道……” 时间就这样过去,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洪给可卿盖好了被角,只觉得身心格外的愉悦。 可卿自不会让他独行,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一边开始穿衣服,朱景洪一边说道:“往后你安心住着,我会抽空来看你!” 薛家的轿子落下,薛姨妈在莺儿和文杏搀扶下,往宝钗所在方向走了去。 娇滴滴的声音,让朱景洪更如打了鸡血一般,血脉偾张无法自已。 喝下一口之后,朱景洪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沏的茶,就是格外香一些!” 在心情复杂之中,可卿听到了说话声和脚步声,于是她心跳变得更快了。 二人独处之间,可卿变得更紧张了,乃至于端茶的手都颤抖起来。 很显然,这也是邓安的安排。 “里面有我们伺候,就不劳烦两位姑娘了!” “嗯!”宝钗仍旧是一副怯懦模样。 理了理可卿鬓间秀发,朱景洪笑着说道:“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和薛姨妈所想不同,此刻宝钗心中并无恨意,她更多的是着急,着急如何才能得皇后允准参选。 房内春风荡漾之时,门楼守着的邓安很自觉的关上了门。 他能感受到,眼前少女紧张到了极点,所以语气平和安抚道:“你在这里住着,可还顺心?” “你不必太拘束,我一向很和善,咱们便以你我相称,繁文虚礼都抛开吧!” “不必多说,跟我走吧!” 东安门外来往的人很多,当薛家一行靠近到眼前时,宝钗才发现了他们。 “娘,您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了!” 当内里发出闷哼乃至喊叫声,让院内等着的宝珠二人急得不行,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为了朱景洪下面那点儿事,邓安可谓处心积虑着想。 显然对不这听劝的母亲,宝钗心里也怀有怨气,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 “是!”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伱!”话是这么说,朱景洪眼睛从没离过人家身上。 很快,她的手被朱景洪握住,而后手中茶杯被接了过去。 “是!” “无……无碍,小女子参见十三爷!” 这一点陈芷倒比较认同,如果这样都能选上王妃,朱景洪非得跟皇帝硬顶,陈芷当然乐得看到这一幕。 “宝钗,你姨妈她……” 这边朱景洪往听雨斋走,自有宦官前去传话,让秦可卿等人准备迎接。 十几分钟后,朱景洪以接地气的聊法,打开了秦可卿的心扉,至少让她不再那么紧张。 一路上,陈芷不断宽慰宝钗,同时夸她是天下第一钟灵毓秀之女,此番定能选上王妃去。 “免礼!” 在宝钗才进了东安门后,陈芷便刚好遇见了她。 听到朱景洪自称“和善”,可卿只觉得格外荒诞,至少贾珍绝不会这样想。 “什么请不请的,一起走吧!”朱景洪拉着可卿便往里去。 于是他又坐到床边,往可卿额上吻了去,随即说道:“我不走……陪着你!” 此时听雨斋内,秦可卿悉心梳妆打扮之后,看起来更是光彩照人,就连传话的宦官都觉得看晃了眼。 这句“柔柔弱弱”的话,可把朱景洪心都要融了,让他恨不得马上好生怜惜。 人憋得久了,上火的速度就会很快,尤其是在可卿予取予夺的目光下。 今天的这件事,睿王两口子详细计议了一番,所以见宝钗的时间把得很准。 宝珠瑞珠让到了一边,任由朱景洪二人进去。 而刚才她们的对话,却被睿王府的人盯着,得知宝钗已进了东华门,陈芷便让人抬辇跟了进去。 从一开始,她就是让亲娘去找贾母,而非自己那愚蠢的姨妈。 轿子到了东华门,再往里就属于皇宫,即使是王妃陈芷也得下轿,于是她便拉着宝钗一同进宫。 这般博爱的样子,陈芷都被自己感动了,暗道今日演技是超常发挥。 陈芷面露微笑,气定神闲道:“这不是有我嘛,你就放心吧!” 此刻,陈芷笑得很暖心,在宝钗眼中犹如渡人苦海的活菩萨,几乎全身都冒着圣光。 以至于当朱景洪出现在拐角处,她甚至忘了前去迎接。 拍了拍宝钗玉手,陈芷徐徐说道:“走吧……随我一同去坤宁宫,我亲自去跟母后说,让她老人家同意你参选!” 邓安神色严肃,徐徐说道:“好生等着,里面的事不要过问!” 好男儿堂堂正正,这个时候装假正经,朱景洪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任你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如今还不是被我轻松拿捏……想到这里,陈芷笑容更灿烂了。 宝钗依旧情绪低落:“可是我爹早逝,我乃不祥之人,也难入皇家的眼!” 她极少有现在这般心态,可见参选王妃嫁给朱景洪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何等的重要。 “娘,如何?”宝钗满是希冀问道。 “莺儿,闭嘴!”薛姨妈回头呵斥。 “十三爷要走了?”可卿语气中饱含委屈,眼泪又不自主留下来。 经过今日之事,她的心都系在朱景洪身上,此刻自然不希望其离开。 “十三爷~” 这也意味着,即使方才不被莺儿说破,睿王两口子也会想别的办法,让宝钗知道今日贾家发生的事。 可为了女儿的未来,她还是明言道:“宝钗……我看这王妃,你还是别选了!” 此刻在这里的宦官,那都是邓安的心腹之人,可以保证今日之事不走漏风风声。 喝茶之后,朱景洪便问道:“姑娘住得可还顺心?吃喝可还如意?” “十三爷喝茶!” 带着身边的两个丫头,可卿来到了听雨斋院门外,心里是担忧害怕又有一丝期待。 头一次就被他折腾这么长时间,可卿此刻是既疼又累,看着朱景洪的眼里都泛着泪。 对话被睿王妃听见了,宝钗便觉得格外难堪,于是连她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一时对自己那亲姨妈怨念更深。 自顾穿上衣袍,但此刻朱景洪无人帮衬,便显得有些左右支拙。 “没……臣女没事!” 当她继续胡思乱想时,朱景洪的一吻让她直接懵了。 她低着头跟着,却不料朱景洪突然停下转身,二人就此撞了个满怀。 “劳十三爷记挂,小女子一切都还好!” 母女二人见面后,便一道去了角落处,只因人多的地方不太好说话。 虽然觉得不会有失,但当事情还没出结果前,宝钗仍不能平静待之。 言罢,朱景洪把可卿拥入怀中,二人便又腻歪起来。 “娘,您先回去吧,公主那边我还有事!”宝钗直接告辞。 示意宦官们落轿,陈芷在婢女搀扶下走出了轿子,而后来到了宝钗面前。 所谓的期待迅速消失,此刻只剩下惶恐和害怕。 “十三爷,请怜惜!” “娘娘,臣女……” 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可卿没走出两步就被裙摆绊倒,好在朱景洪动作迅速上前扶住了她。 没等宝钗说完,陈芷当即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父亲也只是个举人,当年我不也选上了王妃?” 一则毁坏朱景洪名声,二则让宝钗这位王妃感激睿王府,三则疏远朱景洪和太子……一举三得,岂能不做。 可等她们要跟着进去,却被几名宦官拦住了。 当然了,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下一刻就将可卿横抱起来。 事实上,宝钗也是绝顶聪明之人,陈芷真么巧来现身帮忙,她敏锐就察觉到里面有事。 “你这丫头,果真对十三弟一片真心,如此情义……岂能付之东流!” 响起一会儿会发生的事,可卿就觉得口干舌燥,甚至连大脑都无法思考。 且说朱景洪二人进了厅内,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伺候人的事便落在了可卿身上。 紧接着,薛姨妈回头看向女儿,却见宝钗脸色已极为难看。 朱景洪此刻不是圣人,张开双臂将可卿拥入怀中,随后低下头看向眼前佳人。 做完就走,确实太渣了点……朱景洪暗暗道。 “贾家不愿帮忙?”宝钗连忙问道,根本没把亲娘的话放心上。 “只怕娘娘不会同意!”宝钗试探着说了一句。 “参见王妃!” “姑娘无碍吧!” 此刻宝钗太过于激动,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引得陈芷也进一步发挥,拿出手绢亲自替她擦了去。 这就叫算无遗策,想到这些陈芷脸上带着笑意,给太子一家找麻烦便是她最大的乐趣。 可卿便只能欠身坐下,神色间仍可见紧张之色。 “不是贾……” “娘娘……我……” “小女子帮十三爷!” 双手环抱朱景洪脖颈,可卿呼吸声都急促起来,她设想过无数次今日的情形,但从没想到过会发展这么快。 “姑娘这些天,在此处都做些什么?” 往里间走去之后,环境便得更为静谧,可卿本来宁静的心又紧张起来。 陈芷拉着宝钗上轿子,随即便吩咐往东华门去。 邓安“嗯哼”了几声,才将可卿从精神内耗中唤醒,后者慌忙迎向了朱景洪。 朱景洪是个坐不住的人,聊了一阵他就站起身来,想要看看这听雨斋内的情况。 “宝钗!”陈芷叫得很亲热。 “坐着说话吧!”朱景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虽然莺儿后面的话没说,她也知道母亲未听自己告诫,还是去找的她那姨妈。 薛姨妈只觉得难受,叹了口气便也转身离去。 “贾老太君,何故如此……”宝钗不可置信。 “十三爷请!” 似乎在宫里憋得太久了,此刻男女独处之际,他便有了放纵的心态。 只要陈芷真的能帮她,无论其包藏何等祸心,宝钗都能装作没看见。 陈芷表情越发慈爱,循循善诱道:“你就别想太多了,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只要皇后娘娘答应你参选,谁敢说你没资格入朱家的门?” 见她这幅模样,陈芷语气越发柔和,说道:“此事你不必忧心,不就是参选之事嘛,既然贾家那边有不便,我帮你去跟母后说也是一样的!” 眼看可卿要撑着起来,朱景洪连忙上前安抚,说道:“你好生躺着,我自己能行!” “公公,里边儿?” 眼见可卿要拜,朱景洪直接拉住了她,徐徐说道:“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看看你!” 宝钗的眼神,陈芷亦是看在眼中,这更坚定了她推宝钗上位的心思。 “我大明皇家选妃,并不注重门第,你就放宽心吧!” “女儿失礼,先走一步了!” 只要大致思索,她便猜到了陈芷什么心思,此刻她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其实也是为了将计就计。 何况对缺乏安全感的可卿来说,缩在朱景洪怀里让她觉得很安心,心中爱意也在逐渐滋生出来。 必须要等宝钗知道缘由,对贾家有了恨意他们才会出手。 “宝丫头,你……” “看你心事重重,还为方才之事忧心?”陈芷笑容和煦,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 所以此时,她才以为是贾母如此,故而难以置信。 “啊……十三爷!” 见里面有说有笑,门口站着的邓安亦高兴无比,此刻他有满满的成就感。 “十三爷说笑了!” 薛姨妈正要解释,一旁的莺儿可忍不住了,忿忿不平道:“姑娘,贾家岂止不愿帮忙,她们还挖苦姑娘……说姑娘是攀高枝!” 朱景洪主动挑起话题,顺着他的引导二人聊了起来,那种深分和尴尬逐渐消失。 担忧害怕很好理解,至于期待……其实是想早日过了这一关,往后就不必再为此担忧。 而在陈芷的安排下,她俩同乘一轿的事,必然会传进元春耳中,起到撕裂这表姐妹关系的作用。 顺势拉住宝钗的手,陈芷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硬,刚才你跟你娘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已是在王府,人家姑娘都已住进这里,朱景洪可不会再装圣人,此刻便稳稳扶着可卿腰肢。 此刻时间已到了下午,朱景洪与可卿互诉衷肠时,宝钗正满心焦急等在东安门外。 二人一路往宫里走去,十几分钟后进了坤宁门,二人一道停在了正殿外。 “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跟母后请安,你的事再难我都会帮你!” 听到陈芷有力保证,宝钗热泪盈眶:“多谢娘娘!” (本章完) 376.第376章 宝钗:愿意侍奉十三爷 第376章 宝钗:愿意侍奉十三爷 “你是说,我六嫂和宝姐姐一道回来了?” 听到甄琴闲谈中的话,朱云笙感到很是意外,本能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事。 甄琴连忙答道:“是呢,宝姐姐还被带到正殿外候着,也不知惹了什么事!” 在坤宁宫外候着……听到这话,朱云笙更觉得有事。 或许是受皇后的影响,对睿王一家朱云笙带有成见,总觉得他们会有坏心,是导致一家人不和的症结所在。 宝姐姐不会受欺负了吧?朱云笙如是想到。 这可是自己的人,哪怕犯错了也该自己罚,绝不能让她被外人欺负! 想到这里,朱云笙霍然起身,然后便往屋外走了去。 甄琴几人不明缘由,此刻也只能跟了上去。 朱云笙几人来到大殿外,果然见到宝钗站在此处,脸上带有焦急不安之色。 示意宝钗起身后,杨清音直言问道:“睿王妃举荐你参选王妃,却不知你是何心意?” “那就叫她进来吧!” “是!” “是!” 几息之后,杨静婷进了殿内,而后便跪倒在亲姑姑面前。 相比于宝钗,杨静婷面皮还是薄了许多,连续说了几句都没把话说出来。 皇后既然发话,自有女官出去传召,没一会儿宝钗就从外面进来,身后却还跟着朱云笙。 于是甄太妃便让甄琴先等着,自己便去找了太上皇。 林丫头啊,看来你也要跟皇家纠缠不清了……宝钗如是叹道。 看着闷葫芦一样的侄女,杨清音不由怀疑自己安排是否正确,这样的王妃真能和十三处得好? 心中叹了口气,杨清音便说道:“下去吧!” “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陈芷尴尬一笑,而后说道:“十三弟性格迥异于常人,非得有个聪明伶俐之人,能劝得住他的才行……” “若你甄家还想染指王妃之位,你让老四如何去想?如此是福是祸?” “好了,今日之事便如此,你们没什么事就出去,别扰了我清净!” “嗯!”杨清音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下去。 “一会儿再做嘛!”朱云笙顿时被拿捏了。 “这些话,是宝钗求你来说的?” 显然在她看来,似宝钗这样完美无暇的女子,选个王妃自是轻而易举。 “陛下,这是何故?” 朱云笙这样一说,杨清音立刻想了起来,那个聪慧懂礼且有灵气的丫头。 但稍稍一想,杨清音便摇头道:“这怕是不合规矩,他爹乃是两榜进士,国朝皆知的探郎,按制其女不能选为侍读!” 听皇后这样说,陈芷便直言道:“便是笙儿的侍读,叫宝钗的那丫头!” 甄琴也不是真的傻,她大概猜到了杨静婷要做什么,于是她也跟公主告了辞,飞快往宁寿宫方向赶了去。 此时陈芷目的是让宝钗参选,能不能选上王妃是后面的事。 只听皇后说道:“这件事我已有安排,你不必心忧此事,安心在宫里待着吧!” 杨清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侧妃倒是足够,就是不知她的心意,她若并无参选之之意,我看还是不要强迫人家!” 面对皇后的询问,朱云笙歪着头说道:“娘,上次进宫的林家姐姐,你可还记得?” 朱心堪年岁已高,近些日子身体也不大好,一直都没出过寝宫,这段时间甄太妃一直侍奉着。 不管是不是演戏,陈芷这话听着确实让人感动,尤其是亲表姐不管不顾的情况下。 看着眼前公主关切的目光,宝钗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想做人嫂子确实不方便说。 听到这话,跟在后面的朱云笙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 “如今我与老四把话说开了,该赦该放的人都有了好处,贾家更是出了位太子妃,这就已经很好了!” 且说坤宁宫正殿内,杨清音正在翻阅文书,上面是接下来的赏赐名单,里面涉及到大批内外命妇。 “侄女,侄女想……” “我现在就补,行了吧?” 一听这话朱云笙便站了起来,说道:“娘你未免太偏心了,十三哥做那么多出格事,也没见您多说他几句!” 可偏偏,是老六媳妇说的这话,怎么看都显得不太对劲。 得知宝钗要出宫去,朱云笙当然没有意见,甚至她还有些高兴。 “只可惜,这丫头父亲早逝,否则做个王妃倒也合适!”杨清音有感而发。 撑着坐正了身体,朱心堪徐徐说道:“你可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杨清音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心思不纯的儿媳。 “你比谁都着急!”杨清音无奈道。 原来宝钗要选王妃去了! 甄琴有些着急了,而杨静婷更是一咬牙,转身便进了坤宁宫内。 “笙儿,你没话说吧?”杨清音看向宝贝女儿。 这时陈芷开口道:“三妹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主张!” 杨清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却是很喜欢眼前这丫头,既然对方愿意那她自会允准。 朱云笙想让谁做侍读,宝钗心里是最清楚不过。 杨清音笑着问道:“你想让谁到你身边?” 可她说完这番话,床上的朱心堪却默然无语,几息之后说道:“此事不要再提,让那丫头好生侍奉笙儿,到了时间便出宫回去吧!” 众人行礼之后,便跟着陈芷一道出了大殿。 即使撇开亲情,从单纯的利益角度来说,元春推宝钗选上王妃,对太子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宝钗啊……这丫头,确实有股子灵性!”杨清音极为认同道。 想起此前,和黛玉在一起时,宝贝女儿认真好学的样子,杨清音的心又软了下来。 这话让宝钗很诧异,不明白公主为何会有此问,难道站在此处就得受欺负? 见宝钗不答,朱云笙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我六嫂欺负了你?” 其实一开始,她就是把杨静婷当儿媳妇培养。 随即她看向一旁女官,平静说道:“这两天下道谕给贾家,让他们把那丫头送进来!” “此前贾家贾珍被废之事,便是老四和他手下那些人的警告,难道你想要甄家覆灭?” 但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几息之后鼓起勇气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侍奉十三爷!” 走到庭院之中,陈芷方才停下脚步,笑对宝钗说道::“宝丫头,接下来能否选中,就看你的造化了!” 比如元春作为武勋之女,嫁进东宫就不符合规矩,可如今都成了太子妃了。 果然,自己身边这些个侍读,都不是真心来陪自己的……朱云笙如是想到。 “是!” “婷姐姐,你可如愿了?”朱云笙笑着问道。 陈芷便接着说道:“十三弟成婚是大事,儿媳以为万万马虎不得!” 朱心堪表情严肃道:“去告诉那丫头,让她老实安分些!” 这个“也”字用得极好,让杨清音瞬间明白了侄女的心意,于是笑着说道:“说吧,何事?” “参见皇后娘娘!” 想到这里,杨清音又想到了林如海,这位如今身子骨也被累垮,再熬下去只怕也得丢命。 “否则这要是出了皇城,没有父皇母后约束着,还不知道他能惹出多大麻烦!” “多谢娘娘!” 陈芷所言,恰恰也是杨清音所忧虑的,她其实一直关心小儿子的婚事。 毕竟,连陈芷都选上了王妃,人宝钗有什么不可以的。 “就是金陵巡盐御史的女儿!” “婷姐姐这是?”湘云有些奇怪,但转瞬她就明白了过来。 走到皇后身边,朱云笙扑进皇后怀中,说道:“娘……女儿倒有个合适人选,正好可以充任宝姐姐的位置!” 陈芷就站在皇后身旁,抢过了原本宫女们的差事,又是倒茶又是添炭又是点香,活脱脱一个孝顺好儿媳。 “起来吧,何事?”杨清音面露慈祥。 一则宝钗走了,在宫里她便少了些约束,而最重要的是……她便可以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了。 屏退左右,甄太妃道明了侄孙女的请求,而后说道:“此事……陛下可得施以援手,帮琴丫头选上王妃!” “是!” 想起自己丈夫把臣子当牛马,杨清音叹道:“是啊……他是个忠臣,可惜天不假年!” 经朱心堪这么一分析,甄太妃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她很自然的就被说服了。 几秒钟时间内,朱云笙身边只剩个湘云,倒叫她有些哭笑不得。 眼见宝钗要拜,陈芷便将她扶住了,笑着说道:“你若真选上了王妃,往后你我便该以姐妹相称,不必如此多礼!” 当杨静婷退出大殿去,却只见到了公主和湘云,一问才知宝钗送睿王妃去了。 “宝姐姐和十三哥情意相投,她要出宫参选我当然没话说!”朱云笙当即答话。 再说宝钗,此刻皇后问话,要让她当场表明心意,着实让她有些羞涩难堪。 “宝姐姐,你为何站在此处?可有人欺负了伱?”朱云笙直接问道。 “公主,你们怎么都来了?”宝钗有些诧异,紧接着恢复了平静。 没错,现在局面比朱心堪预想还要好,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打破平衡。 被皇后道出心意,杨静婷脸皮顿时涨得通红,但还是轻轻的点了头。 ……………… 正在翻阅佛经的杨清音,闻言皱眉道:“她来做什么,叫她进来吧!” 陈芷依旧平静,笑着道:“娘,这您可误会了,媳妇是看见宝钗倾心于十三弟,不忍有情人难成眷属,所以才决定帮她一帮!” “好……那你便出宫去,安心参选吧!”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元春与宝钗乃是姨表姐妹,按理这些话该由她来说。 如今细细想起来,凡事尽心给皇家捞钱的人,貌似就没几个长寿的人。 且说坤宁宫正殿内,有女官出现在皇后面前,禀告道:“娘娘,杨姑娘求见!” “我……” 要想参选王妃,自然要拿去“侍读”的职衔,所以宝钗到了出宫的时候。 再比如杨静婷,也是勋贵之家的女儿,皇后还想把她选为襄王妃。 “诚如母后所言,即使那宝钗做不得王妃,让她选个侧妃也是极好的!” 这边两人说的客套话,可全听在了杨静婷等人耳中,这时她们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臣女多谢王妃娘娘厚爱!” 陈芷笑着问道:“人就近在眼前,母后为何视而不见!” “娘,近日礼部下发了文告,要替十三弟选王妃了!” “听你这话,便是心里已有人选,是谁?”杨清音问道。 这让杨清音心中不由叹气,她不禁怀疑这丫头往后做了王妃,能否劝得住自己那不听话的儿子。 这一结果陈芷并不意外,此时就体现出她做了足够功课,便听她徐徐说道:“说起来,宝钗的父亲……也是为咱皇家肝脑涂地而死!” 此刻正跟可卿搞研究的朱景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躺枪。 宝钗要选王妃,她想做我嫂子了?一瞬间,朱云笙看宝钗的眼神就变了。 “公主,前两日娘娘交代的功课,你可都做完了?” 但宝钗这丫头实在太有灵性,光芒压过了几个侍读,便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此事。 所谓皇家的规矩,其实也是人来定的,要不要遵守也是皇家一句话。 正当杨清音要开口,朱云笙抢先一步问道:“可女儿身边侍读少了一人,娘你可得给女儿补上!” 听得此言,得知是公主想歪了,宝钗一时间哭笑不得。 想到这些,杨清音也不再坚持,无奈说道:“也罢……就如你所愿吧!” 听到这话,甄太妃大为惊讶,此前老头儿可不是这样说的。 “启禀娘娘,侄女也有一事相求!” 陈芷连忙递话:“宝钗那丫头就在外面,她心意如何……母后召来一问便知!” 见她仁弱的样子,杨清音提点道:“你要多跟宝钗学学,书可以读但不要读傻了,十三可不吃这套!” 原来姑妈已有安排,自己却上赶着来求情,想到这些杨静婷更觉得无地自容。 “你就别卖关子了!” “这丫头本就有几分聪明,如今被母后一番调教下来,便更是伶俐周全之人!” “是!” 这时陈芷插话道:“娘你看看,这丫头也知道顶嘴了,怕不是跟十三弟学的!” 杨静婷正要答话,可想着有姑妈照拂必为王妃,日后便是公主的嫂子,如今也该改改处事方式了。 “臣妾明白了!” 客观来说,杨静婷的表现中规中矩,基本得到了杨清音的认可。 杨静婷平静问道:“可万一娘娘现在检查,又当如何?”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收拾一番,跟笙儿他们道个别,然后就出宫回家吧!” 再说甄琴去了宁寿宫,她先是见了自己的姑奶奶,讲明此行的来意。 最后一点杨清音自然看得出来,她其实对宝钗也非常满意,但问题是她还有个亲侄女。 “你是想去选王妃?” “多谢王妃娘娘!” “母后圣明,想来也看得出来,十三弟对宝丫头何等上心!” 这丫头对十三有意,也算是好事了……杨清音叹道。 “娘,您就答应我吧!”朱云笙耍起了撒娇的把戏。 “是!” 很快甄太妃出了寝宫,并向甄琴道出了太上皇的意思。 还没等她说完,甄琴眼中涌出了热泪,此刻的她只觉得被世界抛弃了。 (本章完) 377.第377章 朱景洪的心意 第377章 朱景洪的心意 太阳西斜之时,朱景洪才重新穿好了衣服,与可卿一起坐在了饭厅内。 膳食自是一等一的好,可今天被折腾一下午,可卿是又痛又觉得累,面对这珍馐美味却毫无食欲。 “来,吃,别饿坏了身子!”朱景洪格外体贴,还替可卿夹了菜。 在朱景洪劝解下,即使可卿不想吃也不敢拒绝,只能如机械一般的夹菜咀嚼吞咽。 朱景洪虽为人和善,可他毕竟是堂堂亲王之尊,稍有不慎惹他动怒,那绝对会出大事。 基于这样的心态,可卿行事格外的谨慎,这将成为她很长时间内的行事准则。 朱景洪自以为随和,可卿眼下的心态他根本理解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大概半个小时后吃喝完毕,朱景洪才起身要告辞了。 “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临别之际,朱景洪如是说道。 听雨斋院们处,可卿恭谨行礼道:“恭送十三爷!” 但看朱景洪轻松样子,宝钗便猜测对当下这局面,朱景洪或许是乐见其成。 “回十三爷,乃是应天知府贾化!” 为此宝钗感到格外兴奋,暗道自己看中的夫君果非常人。 下午朱景洪精力就跟用不完似的,把她折腾得是要死要活的,如今无事正好可以休息。 和俩丫头的乐观不同,可卿想得明显要多一些。 “只要十三爷高兴,奴才做什么都愿意!”邓安适时送上马屁。 “提携之恩?”朱景洪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提携过这厮。 “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若不小心出了差池,亦或者得罪了同僚百官,只怕登时便有破天之祸!” 从中午到现在,他在王府待了三个小时,赶回宫里或许天都快黑了。 站起身来,朱景洪徐徐说道:“算了,反正目的达成了,只是这么一弄……我们兄弟这潭水就搅浑了!” 但他说的其实是废话,需要贾雨村去死平众怒时,皇帝正常来说不会犹豫,即使他知道贾雨村是冤枉的。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过去,贾雨村两杯茶下肚之后,才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是!” 于是朱景洪套了件外袍,便往会客的前厅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 才到了前厅,果然见到宝钗站在厅内,夕阳映照下依然光彩照人。 这也怪宝钗太给王夫人留面子,只说了贾家觉得她选不上,担心其受辱才没有帮忙。 “找我何事?” 能把好色说得这般义正言辞,宝钗即使有再多大道理,此刻却也施展不出来。 但其今日反常举动,却让朱景洪可以认定,今日宫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从始至终,这天下也唯有宝钗一人,察觉到朱景洪表面伪装下,那按捺不住的雄心壮志。 走在前面,朱景洪徐徐说道:“你应天府离海近,不远还有通州市舶司,想必到处都能见到洋人!” 点了点头,朱景洪说道:“如此也好,侍读这身份反倒累赘!” “娘娘懿旨,我已不是公主侍读!” 上次贾珍腿被打断,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着实给他带来了极大阴影。 “拜见母亲!” 但朱景洪还是不明白,这跟自己提携对方有何关系。 宝珠二人虽未经历人事,却也明白下午发生了什么。 细细一听正是朱景洪的声音,这厮立马站起身整理了衣帽,而后迈步迎出了客厅。 若是王妃不好相处,那她的日子就会很难过,甚至生不如死也是有可能的。 叹了口气,薛姨妈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莫非她有何要紧事?” “是!”虽然不理解朱景洪,但贾雨村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十三爷,今天可玩儿得尽兴?”邓安陪笑问道。 “不知十三爷有何事吩咐,臣必当竭力办妥!” “大哥不必担心,小妹自有分寸!”宝钗并无解释意愿,毕竟说多了这大哥也不一定能听懂。 事实上,朱景洪知道邓安在里面扮什么角色,便听他笑着说道:“你这狗奴才,上蹿下跳瞎折腾,显得你能是吧?” “奴才不知,薛姑娘只是说……若十三爷回来了,请派人去通知她一声!” 实则确实他有心为之,因为他怕自己整太复杂,弯弯绕太多朱景洪不懂。 感受到兄长浓厚关切之意,宝钗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虽然朱景洪没答应帮忙,但听到他有事要吩咐自己,贾雨村心里反而安定了许多。 水搅混了,便可以浑水摸鱼……这道理宝钗也明白。 然而他确实是想多了,等他进了皇城回到寝宫,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 他没有起身扶他,而是问道:“我如何能救你性命!” 偏偏他应这一句,直让贾雨村以为他明白了,于是便不再纠结于此事。 “是谁?” “微臣只盼大祸将至时,十三爷能在圣上面前,替臣分辨几句。” “谢十三爷!” “唉!” 当朱景洪带着贾雨村参观时,宝钗已带着行李出了宫去,被家人接着向府中赶去。 “此差事既由圣上交付于你,足可见他老人家对你信重有加,你不要想太多了……起来吧!” 待贾雨村起身,便跟着朱景洪进了会客厅,二人既分宾主落座。 当朱景洪准备起驾回府时,另一头可卿也在丫头搀扶下,徐徐回到了屋子里落座。 当然了,她过来本也不是为讲道理。 可卿已是那般那个,却不知宝钗又是何等……看着宝钗微胖身材,朱景洪一时间想入非非。 “好了,你不必担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陛下圣明烛照,不会被人欺瞒!”朱景洪笑着说道。 “洋人里面有工匠,其中若有造枪造炮的,你就给我寻来一些!” “他来做什么?” 一见来人正是朱景洪,贾雨村不免加快了脚步,来到朱景洪面前跪地便拜。 回得晚也就罢了,关键他还在王府干了坏事,朱景洪不由的就有些“心虚”。 众人依言退出后,宝钗方才开口:“娘娘已同意让我参选!” 站起身来,朱景洪平静说道:“走……随我在工坊里转转,倒有件事要麻烦你!” “只怕小人群起而攻……”贾雨村起身说道。 “嗯!”宝钗淡定答道。 靠近朱景洪后,宝钗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十三爷一直盯着我,莫非臣女脸上有字?” 在她看来,女儿根本选不上王妃,此刻这般不撞南墙不回头,完全就是愚蠢。 接下来一路无话,很快他们一行就返回了府中,下了轿宝钗赶到了母亲面前。 她本以为贾家拒绝帮助后,宝钗就会知难而退,哪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番情形,朱景洪已经是见怪不怪,站在贾雨村面前说道:“免礼,免礼!” 毕竟贾珍乃是国公之后,朝廷亲封的一等男,他薛蟠比起可差远了。 轿子外面,薛蟠憋了半天后,实在忍不住问道:“妹子,你真要参选王妃?” 在贾雨村看来,自己此番能得皇帝看重,其中必有朱景洪举荐的缘故,所以他是特来道谢的。 此刻,她对朱景洪心意有了更多猜测。 老实说,前段时间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着实给这俩丫头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该怎样就怎样,你不必太过担心!”朱景洪平静安抚。 ……………… 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儿,薛姨妈心情格外的复杂。 “我就是担心啊!”薛蟠难得正经一回,感叹的样子成熟而稳重。 当可卿睡下时,朱景洪也起驾往宫里赶去。 这厮果然没节操……朱景洪思忖。 严格来说,贾雨村的这番表演很糙,求人办事哪有这般直接了当的。 贾雨村坐在客厅内,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神色淡然回顾着准备好的话。 听得此言,宝钗只觉得眼眶湿润。 “你说……睿王妃为何要帮我?” 贾雨村这样的精明人,能看到这一点朱景洪不奇怪,他好奇的是这厮跟自己说这些干嘛。 “女儿已经想好了,母亲不必再劝!”宝钗抬起头说道。 朱景洪报以微笑,而后便转身离去了,邓安等人立马跟了上去。 此刻太阳已快落山,朱景洪并不能确定,宝钗一定会赶过来见自己。 由贾雨村此时的反应,便可知当下文官何等没下限,面对朱景洪这厮竟跪了,按制度来说只有皇帝太子他们才需跪。 “对了,明天我就要出宫了!”宝钗适时说道。 “臣这次过来,是专程答谢十三爷提携之恩!” 放下手里的东西,朱景洪转过身问道:“谁?” “她虽另有目的,可如今毕竟帮了我,往后只怕要承她的情!”宝钗低下了头,她怕因此而让朱景洪难做。 “正是!” 张平安把话带给了贾雨村,后者便被引到了会客厅,一人独坐等待了起来。 若妹妹嫁给其他人,过得不好他还能上门讲讲理,可若嫁进了亲王府他可没这胆量。 虽然大哥混账了些,但对自己对母亲还是极好的……宝钗如是想到。 造枪炮且不必说,朱景洪让找水手船长,自然是为了兴建水师,纵横大洋传播文化。 日后落选,必定沦为笑柄,只会让薛家颜面扫地。 当然了,除了致谢他还是来抱大腿,毕竟清丈田亩会得罪太多人,朝中没有强有力的人说话,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多谢母亲!” “臣贾化,参见十三爷!” 这番安排更显得奇怪,于是朱景洪对余海说道:“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我回来了!” “臣斗胆……求十三爷救臣性命!”贾雨村厚着脸皮起了身,然后跪在了朱景洪面前。 本该与元春亲厚的宝钗,如今却要承陈芷的情,现实真是太荒诞太精彩了。 一边走薛姨妈一边说道:“那你就把文书写好,这两天让你兄长交上去吧!” 为了避嫌,朱景洪并未来送她,反而离得远远的去了上林苑。 “此外,那些洋人的水手船长什么的,有真本事也给我寻来一些!” 很快就是两天时间过去,宝钗带着并不太多的行礼,走出了她并不眷恋的皇宫。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当朱景洪穿着单衣斜靠在榻上时,余海却来禀告说宝钗到了。 “宝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薛姨妈语重心长道。 听到宝钗如此问,朱景洪不免笑道:“她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就是你想的那样呗!” “姑娘,如今有十三爷照拂,姑娘终身便有依靠了!” 这话的意思朱景洪明白,于是他便对左右宦官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十三爷就不想知道,是谁补上了我的位置?”宝钗笑意盈盈道。 “十三爷,有一官员前来求见!” 造枪作坊内,朱景洪正在查看模具,身后传来了张平安的禀告声。 宝钗笑着答道:“便是你牵肠挂肚的林姑娘!” 说话时,朱景洪拉着宝钗到一旁坐下,后者此刻并无挣脱的心思。 朱景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就说嘛……只要有四嫂帮忙,我娘会同意你参选!” 回到寝宫之后,朱景洪才知宝钗来找过自己两次,因其不在于是又离开了。 但与此同时可卿也在想,不知朱景洪下一次是多久过来。 “是!” “可是如十三爷那般人物,只怕是不好相处……即使你真的选上,往后日子怕也难过!”薛蟠话里满是担忧。 她虽成了朱景洪房里的人,可终究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往后王妃到来该如何自处,便成了可卿新的麻烦事。 嘀咕了一声,朱景洪便说道:“让他在会客厅等我!” 贾雨村只当他是谦虚,便接着说道:“十三爷莫非不知,这清丈田亩的差事,已落到了臣的身上!” 朱景洪笑着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生得美貌我多看两眼,不过是人之常情……又何必大惊小怪!” 虽然母亲极力反对她参选,可对于她已经认定了的事,还是给与了支持。 二人如此说笑着,一路来到了王府外院,此刻大批侍卫们还等着。 落座之后,宝钗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边,听得朱景洪是皱眉深思。 “贾化?你是说贾雨村?”朱景洪反应了过来。 “伱们两个少说几句,赶紧收拾一下……我要睡了!”可卿有气无力道。 歪头看向朱景洪,宝钗郑重说道:“是睿王妃帮我说和,才使娘娘允准!” 未雨绸缪的道理他也懂,于是他便在轿子里打起了腹稿,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帝后盘问。 听到这话,朱景洪顿时惊讶了,这一结果他是万万没想到。 在她们看来,如今小姐成了朱景洪的人,与这王府关系变得更牢靠了,绝对称得上是天大的好事。 无论是整训兵马还是造枪造炮,都是在上林苑内运行,朱景洪自己搞的事业又岂能不认真盯着。 “倒是我实在不明白,贾家为何不愿帮你的忙?他们不该这般蠢才对!” 此刻朱景洪语气中饱含喜悦,邓安便知这次献媚做对了。 待薛姨妈离开后,薛蟠便上前说道:“妹子,快起来吧,其实这件事,也不是真办不成!” “咱家里还有几万两现银,这世上就没银子办不成的事,我们把……” 听到兄长的这些话,虽然可操作性几乎等于零,但还是让宝钗觉得暖心。 (本章完) 378.第378章 后知后觉贾元春 第378章 后知后觉贾元春 “听说薛家姑娘,已从皇宫回来了!” “回来了?回哪儿来了? “还能回哪儿,自然是回她家里去!” “这是为何?” “谁知道呢!” 荣国府外厅院内,几个丫头一边擦洗洒扫,一边低声议论着。 今天学里先生身体不适,于是便早些命下了课,贾宝玉便兴冲冲的回来了。 而丫头们议论的话,也很自然被他听了去。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宝玉连忙上前询问。 没理会丫头们的见礼,宝玉拉住其中一人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薛家那人已被撵出宫了?” “你是说……林丫头进宫了?”元春很是好奇。 这时紫鹃来了,在她耳边低声转达了宝玉的话。 “二哥哥也比以往沉稳了许多!”黛玉答道。 得知了这一点,贾赦的心才落到地上,然后便与传旨太监说笑起来。 宝玉嘀咕了一声,一旁袭人已拿了衣服过来,说话便要给他套上。 只是对自己家里的人,元春还是报适当保持距离,以免被有心人打个勾结内外的罪名。 “太子妃要见我?” “二爷这是怎么了?不就早放学一些,犯得着这般高兴?”晴雯忍不住问道。 可现在他根本没这勇气,因为只要他一开口,定会引来全家上下的敌视。 大概十几分钟后,贾家一切都准备就绪,男女老少都排班站在了院中。 蹦跶到榻上靠着,宝玉兴奋得甩掉了鞋子,笑着说道:“你可知道,薛家那人被撵出宫了!” 养教于坤宁宫,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典,等同于皇后认了个干女儿。 “是!” 正当他要遣人询问情况,却有丫头来到了他院中,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二爷,家里传旨公公来了,老爷让通知您出去接旨!” 看向跟自己一道来的侍卫和宦官,传旨太监假意问道:“诸位……荣国府盛情难却,你们怎么说?” 没错,太子卧病的这段时间里,元春始终没离开过一步,尽心侍奉堪称模范妻子。 “林家之女黛玉,勤勉好学,性行温良……” 可她哪里会知道,转过身去的宝玉已是泪流满面,他自觉已失去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等他回到居住院内,丫头们都发现他喜形于色,一个个不禁好奇起来。 “薛家那人?”晴雯面露疑惑,随即就想到了是谁。 即使收了好处,但传旨太监也不敢漏口风,只是笑着说道:“将军不必问了,左右是好事!” 此刻贾政也不在家,便只有贾赦过来招呼,说出的话倒也妥当。 “臣等叩问皇后娘娘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莺儿传话,宝钗略微有些诧异,但很快明白了元春意图。 接下来两人心态平和,又各自问候了几句,这一刻他们确实又成长了。 “客气了客气了!” 虽然两家近日没往来,但下面奴仆却有相交者,所以消息才会传过来。 被他呵斥,贾环也只是笑了笑,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只要看宝玉生气他就高兴。 宝钗要选王妃,在元春看来是好事,如果能选上就更是好事。 “已至中午,公公此刻回宫,只怕也过了午膳之时,不如留寒舍用饭之后,再行启程回宫吧!” 所以他只能等,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再单独找黛玉说话。 “这……岂非叨扰了你们!” “诸位都起来吧,传旨已毕……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 “懿旨……” “钦此!” 大概半个时辰后,元春的话就被带到宝钗耳中。 看着宝玉转身离去背影,黛玉只觉得心情更为低落,她和宝玉终究回不到从前。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日,黛玉被宫里的人接走了,而宝玉也因此而病倒了。 “想来是的!” “传旨公公来了?传的什么旨意?” “参选王妃?选老十三的王妃?” 袭人能怎么办呢,此刻她只能老实闭嘴,并看着宝玉不让他乱来。 再说前面,黛玉莲步款款走到传旨太监面前,勾着腰抬起手接过了懿旨,心中却实在难以平静。 此刻客厅之内,一众女眷正说笑着,而黛玉毫无疑问是其中焦点。 养教于坤宁宫,这是了不得的恩典,让一众贾家女儿羡慕无比。 唯有在场的王夫人,此刻只觉得黛玉有今日造化,全是托了自家女儿的福,否则皇后哪会知道这么个毛丫头。 知道宝玉的心思,袭人无奈道:“林姑娘进宫,乃是皇后娘娘懿旨,这是她的造化!” “我不回去!”宝玉连连摇头。 宝玉话音才落,收了衣服的袭人便进了屋里,忍不住问道:“什么好日子,二爷还要设宴庆贺?” 听到这里元春越发惊讶,这才不问世事半个月而已,却让她感觉外界已天翻地覆。 立时有小宦官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听到宝玉说这样的话,晴雯着实想不太明白,这位爷为何对薛家姑娘有如此敌意。 “她想攀附皇家,如今却被皇家撇弃,真是报应啊……” “咱们家大小姐封了太子妃,宫里的赏赐便多了好些,说不定今日也是来赏东西的,二爷还是赶紧穿好衣裳去接旨吧!” 这也让元春送了口气,第一次返回了自己寝宫之中。 听了这话,贾宝玉只觉得扫兴,却还是依言穿好了衣衫。 可如今陈芷在里面帮了忙,就让元春觉得此事不纯粹了,也让她对宝钗有了看法。 上前拉住这老太监,贾赦笑呵呵道:“只是寒舍粗茶淡饭,恐怠慢了各位天使!” 且说黛玉出了屋子,宝玉立马就迎了上去,只是在靠近到了两三步时,他又很自觉的停了下来。 见时机已到,宝玉也就跟了进去,今天没人会在意他又乱闯内宅。 但为了不让黛玉担心,所以他绝不能哭出来,于是他只能一个人承受下所有。 “贾老爷热心肠,咱们可不能寒了人家心!” 此刻二人道别的情形,就好像当初刚见面时的样子。 明明有自己这表姐,堂堂的太子妃在,宝钗又何必要请陈芷那贱人帮忙。 这一刻两个人都成长了许多,便少了此前的小儿女之态度。 袭人本是玩笑之言,却听宝玉说道:“你说得对……就是有天大的好事,需要庆贺!” 可当看到娴静平和的黛玉,他的那些话都显得不合时宜。 “正是,今天坤宁宫的人去接了!”抱琴轻声说道,生怕打扰到疲乏的太子妃。 该说的都说了,便见宝玉洒脱一笑:“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妹妹也进屋去吧,外面凉!” 一听这话,元春差点儿就被气晕了,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陈芷的事。 贾环这小子没安好心,后面这句话就是故意的,目的便是引宝玉发怒而受罚。 传旨太监站在阶上,目光扫向贾家众人后,最后落在了黛玉身上。 当然了,黛玉的离开王夫人是高兴的,这样她的宝贝儿子就能安心读书。 坐到梳妆镜前,元春一边让婢女帮忙梳洗,一边听着对方絮叨宫里的事。 有人祝福她得皇后垂青,也有人叮嘱她进了宫要谨言慎行,而黛玉则一直处于应承之中。 “今当褒奖功臣,本宫特降恩典,选林家女为公主侍读,养教于坤宁宫!” 此刻在荣国府外院里,贾赦亲自招待着传旨太监,旁敲侧击想要问明情况。 “去……中午吩咐厨房,让他们多做几个菜,伱再去取一坛酒来!” 可如今是皇后娘娘恩典,作为臣下又岂有拒绝的道理……黛玉非常明白。 历来进宫做侍读的,非得公主成年时才会外放,哪有如宝钗这般半年多就出宫的。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宝玉病倒没两天时间,卧病东宫的太子却逐渐康复了。 “二爷,该回去了!”看着傻站着的宝玉,袭人低声提醒道。 她会如实陈述这件事,不管元春是否怀疑,反正她能做到问心无愧。 “二哥哥,你寻我何事?”黛玉轻声问道。 “二哥,你怎么了?”贾环在一旁问道。 于是她来到贾母耳边,向其说了宝玉相邀,贾母自然准她快去快回。 她其实知道宝玉想说什么,但她也知道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要进宫的现实。 “据说……薛姑娘出宫,是要参选王妃!” ………… 此刻贾琏不在家,左右并无人看住宝玉,但却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据说……是薛家小姐出宫了!”抱琴说这话时有些迟疑,因为她知道一些不确定消息。 察觉到老太监的审视,黛玉也看了一眼对方,却见后者微笑以对。 此刻的她正在练习刺绣,相比于宫里还是挺无聊的。 况且他也知道,自己即便做些什么,也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反而会为家里招来祸患。 传旨太监一行被精心招待时,黛玉也在接受众人祝贺。 只因她知道宝钗品性和聪颖,本不该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宝玉根本没想那么多,当即便笑着蹦跳离开了,心情却比憋出一首好诗还要高兴。 “宝丫头是侍读,岂能随意参选王妃?” 所以在宝玉看来,宝钗肯定是犯了什么大错,而后被皇后撵了出来。 “出宫?宝钗那般处事周全之人,难道会犯什么大错?我记得母后格外喜爱她,岂会轻易遣她出宫!” 众人没想到宝玉会是这般反应,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说道:“薛家姑娘回家的事,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其中内情实在不知!” “嗯,我知道照顾自己,二哥哥也要听舅舅的话!” “臣女叩谢皇后娘娘天恩,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元春吩咐之后,很快东宫就派出了太监,一路往薛家去了。 还是贾母反应够快,微微转头看向身后黛玉,提点道:“丫头,还不赶紧叩谢娘娘天恩!” 院中众人说笑了一阵,然后贾母等便领着黛玉往内宅赶去,如此人群才算时散了。 “如今妹妹要进宫去了,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妹妹可得照顾好自己!”宝玉悉心叮嘱。 在此过程中,贾家上下也在迅速准备接旨事宜,比如香案陈设等物…… 传旨太监笑容和煦,提醒道:“林姑娘,这两天就收拾好,后天宫里会有人来接你!” 几个小宦官你一言我一语,就算把这件事给说定了,他们一行也顺道留了下来。 “我突然才发现,妹妹比以往高了不少!”宝玉脱口而出,脸上也逐渐露出笑容。 宝玉此刻心怀愤懑,心里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 说实话,对于进宫这件事,黛玉是真没多啥兴趣,她更喜欢宫外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看到宝玉成长,黛玉也觉得格外欣慰,至少大家都变得更好了。 回到自己院里,宝玉一头便栽到床上,并用被子捂住了脸。 去到贾母院中,宝玉瞅准时机拉住紫鹃,并请她去把黛玉请出来。 “侍读之位已满,如何能再召侍读?这不合规矩!” 选黛玉为公主侍读,就已让贾家众人惊讶,而诏书的最后一句,更是让他们瞪大了下巴。 若是以前,他定会挤到人群中去,跟黛玉表明心意,告诉她不要进宫去。 “滚一边去!”宝玉看向贾环,目光之中饱含怒火。 自从她成了太子妃,受到的约束就少了许多,召见宝钗是不成问题。 参选的文书已经递上去了,因为有皇后允准,自然无人拿她身世做文章。 “传我谕……让宝钗来宫里见我!”元春沉声说道。 “是!” “公公这是哪里话,劳烦你来走一趟,若在让你们饿着走,我们荣国府可没脸见人了!” 正常来说,黛玉不太想单独见宝玉,但眼下却得要借其脱身。 “二哥哥慢走!” 只见这传旨太监拿起旨意,展开之后念道:“皇后娘娘懿旨!” “见过二爷!” 依照她对宝玉的了解,今日值得这位爷高兴的,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林姐姐要进宫了,我们该为她高兴才对!” 尤其贾家老太太,虽然她不舍黛玉离开,但也为外孙女有今日而高兴。 宝玉回过头去,冷眼说道:“你要是再说这话,明天我就撵你出去!” 此刻她觉得心累,只想着逃离此地,但贸然离开又显得失礼。 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元春现在才要询问情况,在宝钗看来不免有些迟了。 可宝玉话音才落,却听外院方向传来了动静。 诏书一开始就夸黛玉,让贾家众人大为惊讶,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作为当事人的黛玉也是一脸懵。 在黛玉谢恩之时,跪在前面的宝玉已攥紧了拳头,当下是他无法接受的现实。 可是呢……宝玉还是那个宝玉,眼下面对的是皇后懿旨,他岂有胆量做什么。 有了贾母发话,黛玉便款款离开,屋内众人谈话氛围不变。 贾家众人叩拜之后,便一股脑的跪伏于地,神色间满是恭敬之色。 虽是越想越觉得来气,可元春还是保持了理智,猜测里面或许另有内情。 元春可算问到关键点了,抱琴略微思索后便答道:“奴婢听说……是睿王妃帮忙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和,才给薛姑娘求来的恩典!” 只不过,这样的事她终要去面对,如何回话这些天她已经想好。 再说贾宝玉,看着被众人环绕的黛玉,虽然此刻人还在眼前,他却觉得两人之间相隔千里。 这一刻宝玉突然发现,自己和黛玉已变得生分,不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 虽与宝钗接触不多,但晴雯也知这位姑娘待人和善,府里的人都念着她好。 和宝钗的平淡不同,此刻薛姨妈已是忧心忡忡,以为元春是派人来问罪了。 太子妃,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很容易给薛姨妈带来压力,即使对方还是她的外甥女。 “娘,你且安心,不会有事!”临别之际,宝钗给了亲娘一个微笑。 (本章完) 379.第379章 老六两口子 第379章 老六两口子 在宝钗赶往东宫时,此刻在坤宁宫内,湘云坐在廊下晒着太阳。 “好啊,你一个人在这里偷闲,倒把陪读的差事都丢给我们!” 进宫之后,黛玉适应得很快,再加上她聪明机警,如今已极得皇后喜欢。 “林姐姐,公主喜欢和你玩嘛,我们待在一旁岂不碍事!” “何况你们两位都是大学士,高谈阔论我们常人岂能听得懂,还是尽早躲开为妙!” 走到湘云近前,黛玉佯怒道:“我只说一句,伱却回了这许多话,未免太不尊重我这姐姐!” 听得此言,湘云立马起身,而后微微屈膝道:“我岂敢不尊重林姐姐,小妹给林姐姐问安了!” 黛玉捂嘴一笑,站直了郑重说道:“念你初犯,今日便饶了你!” 走到一旁柱下,看扶栏外的盆景,湘云哭着脸说道:“近些日子真是无趣!” “你在宫里待了几个月,近些日子才感无趣?” 说到这里,黛玉一脸坏笑说道:“莫非也和某些人一样,心里念着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黛玉口中的某人,其实说的就是甄琴,这丫头夜里做梦都念着朱景洪,着实让黛玉惊掉了下巴。 被黛玉开这种玩笑,湘云立时回过头去,板着脸道:“哼……还是做姐姐的,就是这般不尊重妹妹?” “好妹妹,你就别生气了……尤其是……” 见黛玉只说半截话,湘云下意识问道:“尤其如何?” “尤其是别跟十三爷告状去!” “你……” 跟宝钗这样玩笑过许多次,为此黛玉积累了很多经验,说完她下意识的就躲开了,湘云扑了个空气得跺脚。 两个女孩儿在坤宁宫追打起来,给这威严肃穆的深宫添了颜色,对此皇后杨清音从未干预过。 这边两人在一起追打,另一头的上林苑内,朱景洪来到了羽林右卫,观摩他们的最新训练成果。 瞭望塔上,朱景洪收回了望远镜,看向了身后的一众将领。 “你们都看见了?” 朱景洪脸色不太好看,众人都是心有戚然,指挥使刘玉东顶着压力答道:“看见了!” “看见了……有队伍到现在还不够齐,你也都看见了?” “看……看见了!”刘玉东额头冒汗。 老实说,朱景洪年级虽小,可真拿出“监督”的气度来,还是带给了他极大压力。 没理会刘玉东,朱景洪目光又扫向其他人,众人尽皆弯腰不敢与之对视。 徐徐走到将领中间,其余人也都跟着调整方向,达到始终面向他的状态。 “行了,你们也别太紧张,我所虑者……是怕此事为圣上所知,责问尔等整训不力!” 一手转移矛盾的手段,朱景洪玩得很溜,虽然不太高明效果却很好。 其实很多时候,御下手段就是那么简单,比如胡萝卜加大棒此类。 “还是要严格监督,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百个人走得不太整齐,确实说不太过去!”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客观来讲训练成果已经很好,主要是朱景洪要求太高。 但其实要求高,目的是训练服从性,本身是为把人训练成杀人机器。 “走……再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是!” 朱景洪列出的训练计划很详细,几乎把吃喝拉撒都给管了,每一样都有复杂且全面的规定。 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搞这些里胡哨的东西没用。 北四卫的将领们本来有这想法,可经过二十来天的训练,感受着军队上下由里而外的改变,他们的想法也在逐渐转变。 或许真有用也说不定……至少现在比以前看起来更正规了。 将士们的宿舍,朱景洪只要求了摆放整齐,并未制定极端严格的规则。 一番检查下来,除了极个别的没收拾好,其他人基本都把物品摆放整齐,而且屋子内打扫得很干净。 毫无疑问,那少数的几个人会被严惩,但这已不是朱景洪要关心的问题。 等他们离开宿舍区,朱景洪打算去下一个地方时,却在军营大门处遇到了不速之客。 “参见六爷!” 被将领们称为六爷的,自然是睿王朱景渊。 “免礼免礼……” 走到人群中央,朱景渊笑着说道:“早听说你们搞训练,我一直都想来看看,今日总算把准了机会,遇到你们都在!” 这样的话或许谁都会说,但如果展现不出足够的领导力,那就真成同僚之间的谈话了。 显然朱景渊不在其中,此刻他很自然的成了人群焦点,众人皆是对他恭敬有加。 “我们这地方脏乱嘈杂,就怕污了六爷的耳朵!” 听到刘玉东的恭维声,朱景渊霍的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与十三弟一母同胞,他来得我就来不得?” “行了六哥,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你是天上的文曲星……我也怕你跟我们这些糙人待不住!” 这句话是给刘玉东等人开解,朱景洪同时也分了你我出来,在此语境之下朱景渊却是外人。 聪明如睿王,自然听得出其中意味,但看着朱景洪哈哈大笑的样子,他又觉得这厮心眼儿兴许没那么多。 “都是大明的臣子,又何须分什么你我,左右我来都来了……十三弟莫非不愿带我看看?” “求之不得呢,六哥请!” 朱景洪真就在前面引路,同时滔滔不绝吹起了牛,把眼下训练的成果说得天乱坠。 又是介绍又是观摩,又是被朱景洪拉去练骑射,一番折腾下来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渊已是被累得不行。 “六哥,如今开春了,咱们去外面射鹿吧!” 上林苑面积很大,里面除了有不少军营校场,但更多是驯养鸟兽供皇家骑射游玩之地。 “算了算了,我该回去了!”朱景渊撂下了弓箭,也不怕被外人看见狼狈模样。 此刻校场内只有他兄弟二人,刘玉东等人早被朱景洪赶回去了。 “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玩儿个尽兴就回去,这未免也太……” 朱景渊摆了摆手,而后说道:“再过个把月,有你玩儿的时候!” “为何?” 坐在一旁椅子上,朱景渊接过宦官递来的茶水,说道:“再过个把月,西北各部盟首领和土司,要奉旨进京来见……到时恐怕少不了来上林苑会猎!” 召集藩属国的老大会猎,这在大明不是什么新鲜事,朱景洪记得正统八年就搞过一次。 “此番只召西北各首领土司?以往不是东南西北都得到吗?” 朱景洪大概猜到了缘由,但他还是问了出来,满足朱景渊好为人师的癖好。 喝了一口茶,朱景渊沉声道:“自然是专为西北局势而设,想来老头儿是真打算动手了!” “动手?你是说跟准噶尔的人?”朱景洪一副疑惑的样子。 准噶尔人不服大明,上蹿下跳有搅乱西北的架势,如今引得扎萨克人也态度不明,大明必然是要干涉。 这次把西北各位部盟首领,以及藏地的土司们叫过来,一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心意,同时也会商讨出兵作战之事。 “就是为了他们!”朱景渊答道。 此刻喝下一碗茶,他便觉得心里舒坦许多,随即看向朱景洪说道:“下面庄子里,进献了一些难得的野味,十三弟……今日到哥哥府上吃吧!” “这……” 似朱景渊这人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基本饱含别样目的,让朱景洪不得不多想一些。 可思来想去,无非更大可能就是拉拢自己,对此朱景洪可根本不怕。 太子党和睿王党的身份,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不让人觉得有襄王党就好。 “野味有何稀奇之处!”朱景洪不以为然道。 眼见他真的只在意野味,朱景渊又觉得安心了些,随即说道:“这次是真的难得,一尺多长的小灵鱼,还有长出四翅的……” “那还多说什么?咱们赶紧去吧!”朱景洪兴奋道。 随即两兄弟便离开了上林苑,乘着马车徐徐往睿王府赶。 在这边兄弟二人相谈甚欢时,宝钗却一脸凝重走出了东宫。 她跟元春说明了一切,虽然元春说自己不会在意,但宝钗却感受到了生分。 显然她答的那些话,元春本人心有怀疑。 这一结果虽然不好,但宝钗也知道在所难免,人家陈芷这一手就是阳谋。 但宝钗却不知道,睿王两口子推她做王妃,主要是为了看朱景洪笑话,影响他和元春的关系反倒是其次。 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宝钗还没走出去几步,却又凑巧遇到了睿王妃的仪仗。 她刚从东宫出来就碰上陈芷,这确实巧得有些离谱,也意味着很可能是有意安排。 所以宝钗低头行礼,想要隐藏自身的行为注定徒劳。 “宝钗?” 都被陈芷点了名,宝钗便只能抬起头来,轻声道:“拜见娘娘!” “来来来,我正好找你有事,快过来!” 陈芷的轿子有八个人抬,加个宝钗坐上去毫无问题。 “这……” 这次宝钗真是怕了,要知道眼下就在东宫之外,她要是上了睿王妃的轿子,那可真就啥都说不清了。 “你这丫头,前些日子还说承我的情,如今就这般生分了?”陈芷半开玩笑说道。 如果要找理由的话,宝钗可以想到很多来拒绝,但现在的问题是陈芷强要留她,智慧面对强权就显得很无力。 除非当场撕破脸皮,她已别无选择。 而撕破脸皮的后果就是,陈芷一定会有办法让她选不上,甚至连参选机会都能给她整黄。 “小女子岂敢,只是怕脏了王妃的驾!” “你这是什么话,快些上来吧,我正好有事跟你说!”陈芷招了招手。 没有办法,宝钗只能绕过仪仗,在侍女搀扶下上了轿子。 而这一幕正好被东宫看见,有心人自会把消息传到元春耳中。 “她上了陈芷的轿子?”元春大感惊讶。 “正是!” 此刻元春很生气,亦或者说是极度的生气,乃至于她情绪都将失控。 “娘娘,这位宝姑娘可真是……”抱琴忍不住为主子鸣不平。 好在元春终不是寻常女子,即使此刻已怒不可遏,她还是忍住了没发火。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发生的事着实过于离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里面有阴谋。 能够掌控自身情绪,是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的基本要求,元春显然是比较合格的。 联想到刚才宝钗刚才的解释,她相信宝钗确实有不得已之处,如今才会被陈芷所拿捏。 即使是不得已,眼下宝钗与陈芷有了牵连,她是否立场已有偏移? 此刻的元春,是既相信宝钗又怀疑她,这种复杂的心情荒诞而又客观存在。 这时外面有人传话:“娘娘,太子殿下请你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陈芷在东宫安插了眼线,睿王府自然也有东宫的眼线,元春只能等那边传回来消息。 此刻既然太子相召见,她便正好过去说说情况。 这两天痊愈之后,太子朱景源就去了书房,如以往那般翻阅奏本,与学士们一起研讨朝政。 这就是太子唯一的任务,没有任何实际政务让他过问,需要的只是静心学习。 当元春赶到时,书房内便只剩太子,其他人都被遣散了。 “拜见殿下!” “爱妃……不必多礼!” 听到“爱妃”这一称呼,元春竟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她便被强烈的喜悦环绕。 这一生称呼,意味着她不仅仅是朝廷封的太子妃,更是朱景源的妻子。 “殿下……”元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些天元春日夜不离的照料,朱景源全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 在元春身上,他看到了结发妻子的身影,那种夫妻同心的感觉他已许久未体会到过。 “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元春抑制住想哭的冲动。 她虽能控制情绪,但眼下她根本没这想法,因为她着实太激动了。 从书案后起身,朱景源徐徐走到元春面前,亲自伸手替她拭去了眼角泪珠。 “我突然想尝尝,你此前做过的芙蓉羹!”朱景源笑着说道。 本来是想说睿王府的事,但此刻朱景源既有了吩咐,元春无论如何都要先完成这件事。 “是……臣妾这就去做!” “我等着你!” 看着元春离去,朱景源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而后走到了书架后面,那里挂着元配陆氏的画像。 “爱妃,你不会怪我吧!”朱景源怆然问道。 他怕发妻怪自己移情别恋,但他受够了一个人的孤独,如今元春让他感受到难得的温暖,他又如何能弃之不要。 闭眼等待眼泪落下,朱景源伸手取下了挂画,而后缓缓将其卷了起来。 他已决定好了,先将画像放到箱底珍藏,百年之后一起带进棺材里。 作为大家闺秀正常来说不会进厨房,但选入东宫为博得太子好感,元春还是学习了做菜煲汤。 只不过此前并未得太子青睐,后来也就没做过了。 如今朱景源亲自点名要喝,她又岂能不尽心去做好那碗“芙蓉汤”,彻底巩固夫妻间的情分。 而在元春尽心烹饪时,陈芷一行快要赶到睿王府,但此刻她却撩开了一侧的帘子。 “看,这就是老十三的王府了!”陈芷笑着说道。 (本章完) 380.第380章 六哥永远支持你 第380章 六哥永远支持你 宝钗顺着帘子缝隙望去,此处果然有一处气派宅邸,且已有侍卫当值站岗。 睿王府和襄王府隔得不远,从皇宫出来顺路通过,陈芷也是心血来潮给宝钗指一下。 见其细细打量着,陈芷笑着说道:“往后你入住此间,到时想怎么看都行!” “娘娘说笑了,小女子愚钝卑微,哪敢有此妄念,能选为侧妃便已是得天之幸!” 虽然很想选为王妃,但其实宝钗心里也很明白,能选上侧妃就已经不得了。 “你这丫头,方才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 放下帘子,陈芷重复说道:“我已委托了王爷,在礼部那边都替伱打点好了,初选复选一定能过,仅终选一关你还怕了不成?” 这还真不是她说瞎话,朱景渊还真就吩咐了礼部,负责此事的官员必然会对宝钗高抬贵手。 因为只有保证宝钗走到最后一步,才能让朱景洪有选宝钗的机会,然后才会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得罪皇帝,沦为天下笑柄……关键就在这一步了! “多谢娘娘!” 轿子继续往前赶路,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又停下,此刻他们已被抬进了睿王府中。 下了轿子,自有侍女前来迎接,并告知朱景渊已回府了。 “你是说……十三弟也来了?”陈芷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但其实今天这情形,正是她跟朱景渊有意撮合,为的就是给朱景洪和宝钗信心。 看向一旁的宝钗,陈芷笑着说道:“你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随我一道往前厅去!” 严格来说,参选女子不该与朱景洪相见,可宝钗的经历着实特殊,也就没太必要守这一条。 半推半就之间,宝钗被拉着往前厅去了。 所谓的前厅,便是就是睿王府存心殿,这里最正式的会客场所。 亲王一级的府邸,其规制是基本相同,分别有承运、存心和银安三大殿,朱景洪的襄王府也是如此格局。 此刻朱景洪就坐在存心殿偏厅内,品尝着让朱景渊都很珍视的好茶。 可他终究是粗人,砸吧砸吧喝下了肚子,就只觉得还算好喝……而已。 “十三弟,如何?” “好喝,确实很不一样,我那边就没这好东西,全是些普通的贡茶!” 事实上,能做贡茶就绝不普通,毕竟这玩意儿皇家也会拿来赏人,太难喝也拿不出手。 “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只不过我这里只二两不到,你可别嫌少!”朱景渊笑呵呵道。 朱景洪摇了摇头:“算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好汉不夺人所爱,六哥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二人正说这话,下一刻陈芷从门外进来,笑着问道:“你们兄弟聊什么如此高兴?” “我说送他些好茶,这小子却推说不要,真是让人寒心!” “见过六嫂!”朱景洪起身见礼。 进了偏厅之内,陈芷走到丈夫身边,笑着说道:“都说送礼要投其所好,看来你是没送对东西!” “今日我倒有世上难寻的宝贝,送给十三弟!” 这两口子此刻就是唱双簧,便听朱景渊问道:“却不知是何宝贝?” 只见陈芷看向厅外,唤道:“丫头,还不赶紧进来?” 朱景洪亦将目光扫向厅外,却见宝钗低着头出现在门口,脸上有局促有不安更有羞涩。 “原来是薛姑娘啊!” 朱景渊说了句废话,而后便看向了亲弟弟,果见这厮表情都变了。 如此说来,老十三果真钟情此女,如此甚好啊……朱景渊暗暗道。 陈芷走到了宝钗身前,伸手便拉着她往厅内走来,边走边说道:“你这丫头,见了意中人反倒抹不开面了!” 宝钗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此刻当众说出朱景洪是其意中人,她没跑掉就算是够“沉稳”了。 “六嫂,你就别打趣她了!”朱景洪走上前来,稍微替宝钗解了围。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打趣她了,宝丫头参选王妃的事,莫非你还不知道?”陈芷仿佛啥都不知道一般。 对此朱景洪并不答话,说得越多宝钗反倒越难堪。 只见他往前挤了两步,逼得陈芷主动退了两步,然后便将宝钗挡在了身后。 躲到朱景洪身后,宝钗才觉得安心了许多,这种心里变化非常奇特,连她本人也说不太清楚。 这时朱景渊上前说道:“十三弟忙于皇差,不知此事倒也正常!” 陈芷也跟着说道:“十三弟,我看几个月后,宝丫头怕是要给你做媳妇了!” “这还得看十三弟的心意,得把如意递给薛姑娘才是!” 亲王选妃最后一步会有两人,这两人被赐玉如意者为王妃,另一人则自动成为侧妃。 而其中作用关键的玉如意,会有朱景洪亲手递给其中一人,当然得如意之人必是内定好的。 这时陈芷帮腔道:“我看宝丫头就不错,人品才学都是天下第一等,我若是十三弟必然选她!” “这倒也是,薛姑娘才学高深,我可听母后夸过不知多少次!” 朱景渊说完之后,立马又接着说道:“其实才不才学倒也无所谓,咱们朱家男儿何须在意,难得是选自己喜欢的人!” “就比如你六嫂,当年才学品貌不弱于她的女子可有不少,但六哥我就是喜欢……最终也没按老头儿的意思,就把如意递给她!” 这话就等于是在明示朱景洪,可以放心大胆的按心意选妃,至于当年朱景渊是否真违了皇帝之意,朱景洪也不可能弄得清楚。 朱景渊两口子前后的话结合起来,就是在告诉朱景洪他喜欢宝钗,那么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都该选她为王妃。 这两人的意图,朱景洪大概也听明白了,于是他便顺着这俩人的意思,笑呵呵说道:“宝丫头做我王妃,我自然是愿意的!” 即使已明白朱景洪的心意,听到这话宝钗还是高兴无比,至少她可以确认在一中女子中,自己在朱景洪心中分量最重。 “六哥,你说说你……明明是叫我来吃东西,怎么又谈到我婚事去了!” “此事还有一个多月才定,我肚子却是现在就饿了,你还是快点儿让人上菜吧!”言即于此,朱景洪还拍了拍肚子。 真是个夯货……朱景渊两口子冒出了相同想法。 “好……我们现在就去,宴席设在了后园里!”朱景渊笑着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朱景洪说道。 宝钗正打算要告辞,却被陈芷给拉住了,同时说道:“宝丫头,你也一道赴宴吧,今日这些食材可难得,你也正好尝尝鲜!” 睿王妃如此盛情,宝钗却也不好推辞,便只能跟着一道去了。 ……………… 在睿王府的宴会,确实称得上别开生面,朱景洪还真就吃了许多。 宴会上的谈话内容,睿王两口子也集中在宝钗身上,直把她夸到了天上去。 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像宝钗这样人间少有的女子,朱景洪就该不顾一切的把握住。 老实说,睿王两口子表演过甚,而朱景洪也不是真的傻,便察觉了这俩人的目的。 虽这俩人居心不良,但朱景洪正好将计就计,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让朱景渊二人更是心中大定。 于是乎,一场宴会皆大欢喜,持续了一个时辰便散了场。 朱景洪本想送宝钗回府,最终被朱景渊两口子拦住了,因为这样做确实于礼不合。 最终是睿王府派了人,一路把宝钗送回了家,而朱景洪则是回了宫里。 日子逐渐过去,转眼间来到二月二十,这是藩王选妃投告的最后一天。 换句话说,过了这天还没递上参选文书,后面官府将不会再受理。 经礼部统计,此番面向京畿及附近各府县,投告参选王妃的淑女共有六百五十余人。 其中仅九十八人为举人之女,其余皆是生员家的女儿,这一数据也附和正常情况。 为给足淑女们到京参选时间,礼部会同尚仪局会在三月初十开展初选,一共三天仅选出一百人,余着将会被遣送会乡。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在今天还有一件大事,便是十日一次的常朝。 一般来说,无论大朝会还是常朝,都不会商议具体军政要务,只是礼仪性质的百官和皇帝见面会,很多时候还会被皇帝给免掉。 但自从过年后,每次大朝和常朝都严格开展,而且开始了具体事务的讨论。 当然了,近期讨论的内容基本相同,那就是清丈土地一事,每次都是由首辅赵玉山主持朝会。 通过这些手段,等于向朝野上下宣告,这件大事已提上日程,所有人都要服从内阁的施政安排。 今天的常朝,皇帝正式宣布以应天府榜样,试点开展清丈土地一事,一直观政学习的贾雨村当庭接旨。 离开金陵近一个月,他们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朝会散去,皇帝离场后文武官员各自散去,太子跟睿王也都各自离开。 “殿下,臣以为这是个机会,您不可再犹豫了!” 奉天殿外的大广场上,朱景渊正迈步往宫门外走去,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官员。 一边走朱景渊一边说道:“此事重大,得罪人太多,我若站出来……只会饱受攻讦!” 他身侧的两名官员,在劝他站出来支持清丈,以此获取皇帝的好感。 需要说明的是,追随朱景渊的多为投机者,他们想出这办法并不奇怪。 “可若得圣上看重,殿下亦可受用无穷!” “一旦清丈之事成了,便是殿下独具慧眼,即使失败……也只能怪赵阁老谋划不善,于殿下无半点儿瓜葛!” 去年的经筵上,朱景渊和了稀泥,对清田催税并未明确表态。 当然现在他也可以继续不表态,但若想要快速攫取政治资本,这“行险一搏”方式会很有效,只是其中有不可控的风险。 但说实话,就这么不瘟不火跟太子耗着,其实对太子会更为有利。 正因为看清这一点,朱景渊的追随着才会劝他,这些人为的是有更大赢面。 “殿下!” “容我再想想,容我好好想想!” 面对这样的大事,朱景渊是格外谨慎,只因为他确实不能犯错。 此刻的他,反倒羡慕起朱景洪来,至少这弟弟活得洒脱且快意。 朱景渊的想法确实没错,因为此时的朱景洪就在上林苑,与北四卫的将领们开展联谊。 联谊也是为让四卫将领相互交流,把平日的训练经验分享出来,而后在下一阶段的比试中较劲。 而所谓的联谊本身的形式,其实就是准备了烤肉和美酒,同时还组织了骑射比试。 能参与这次联谊的,最低也是亲军的副千户们,品级起码也是正六品。 烤肉这种形式的聚餐,在当下哪怕是武将间也较少,所以众人还是有新奇感。 有酒有肉再练骑射,整个一上午校场都很热闹,每个人都玩得是不亦乐乎。 参与进来的几位指挥使,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乐呵呵的跟富家翁差不多。 “十三哥,这次一定能中!”朱景淳递过一支箭来。 此刻靶子的距离,已放到了一百二十步,这样距离搞精度设计确实很离谱。 何况眼下,朱景洪还喝了酒。 众人瞩目之中,朱景洪爽朗笑道:“酒!” 一旁朱景浩挤开了余海,接过酒亲自递到朱景洪面前,恭恭敬敬说道:“十三哥,您请!” 此番到上林苑,朱景洪终于没忘了这俩弟弟,一起给带出来玩儿了。 上林苑可比宫里好玩多了,这两人骑马射箭烤肉喝酒,是怎么高兴就怎么来,以至于现在都不想回宫去。 喝下了一碗酒,朱景洪把碗扔到了桌上,随即接过了了朱景淳拿着的箭矢。 张弓搭箭,以自身经验和预判瞄想远方,在众人屏气凝神观察之下,朱景洪松开了弓弦。 箭矢呼啸着飞驰而出,引得众人目光跟着一道离去。 为了追逐箭矢有人跑了出去,想第一时间得知命中的结果。 很快有人欢呼着跑了回来,大喊着“中了中了”,引得现场众人无不发出惊叹。 这样的本事,现场一众将领无人能及,甚至北四卫两万多战兵都没这样的人。 把弓扔给一旁的宦官,朱景洪拍了怕手说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不玩了!” “十三爷神射,当真天下无人能及……” “是啊,怕是武曲星下凡,也无此等神技!” 被一众将领簇拥着,听着他们不要钱似的夸赞,朱景洪并无飘飘然的心思。 待他组织好了语序,便说道:“诸位……我一人有此神射,于军阵攻伐却是毫无益处!” “除非我大明弓手,皆有我这般神射,便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你们也知道,习练弓箭天赋刻苦皆不可缺,要练合格弓手极难!” 说到这里,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众人说道:“然而火铳却无此等限制,只要是个人个把月就能学会!” “未来,一定是火铳火炮的天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圣上才命你们重新整训!” “为的就是……” 朱景洪滔滔不绝讲了起来,有他亲身示范并现场宣讲,对改变将领们的观念还是很有作用。 就在这时,有几名宦官飞速赶来,却是来传达皇帝的旨意。 “十三爷,主上命你即刻觐见!” (本章完) 381.第381章 皇帝的胃口 第381章 皇帝的胃口 “我爹因何召我?”朱景洪随口问道,虽然他知道不会有结果。 “这……奴才不知!” “十三哥,不会是因为我们吧?”朱景淳在一旁面露担忧。 虽然他们今天无须上课,但严格来说也不该出宫来,所以他们担心是皇帝问罪。 “你们要是怕了,我看往后还是别出来了!”朱景洪斜了他们一眼。 这个时候派人来召,那肯定是有正事,岂会为这俩小子动干戈。 “诸位,今日就到这里了!”朱景洪看向众人道。 “十三爷慢走!” “多谢十三爷款待!” 众人客套之时,朱景洪却极为正经说道:“今天也不只是为款待,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了,却是新征途的开始!” “第二阶段的任务是合练,单个军阵会有上千人,乃至于更多……” “如何密切配合,如何调转自如,如何在行进中使用火铳,这些都是接下来的难题!” “你们下去都要细心的想,好好的练……不要辜负圣上之厚爱!” 立时便有人说道:“十三爷教诲,臣等谨记!” 待此人把话说完,其他人也都跟着表态,今天他们确实不只是来玩的。 与这一众将领道别后,朱景洪便带着两位弟弟离开了,他们是骑马入的皇城。 进了皇宫之内,看着想溜号的两位弟弟,朱景洪笑着说道:“你们不和我一同觐见?” “十三哥,我还有点儿事要办,着实有些不方便!” “我也是……先生昨天安排的课业,我想起来漏了两章!”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滚吧!” “诶诶……” 这俩人一溜烟离开了,朱景洪独自一人走向了乾清宫。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当他进殿时皇帝正在用午膳。 和寻常百姓所想不同,皇帝午膳并无几十上百道菜,也就是八菜一汤而已。 三百余年皇朝传承,两次恢复神州的历史功绩,让皇帝有崇高的神圣性,不需要通过浪费菜肴来显圣。 “启禀陛下,十三爷求见!” “让他进来!”朱咸铭淡定道。 几息之后,朱景洪走进了大殿之内。 行礼之后,他便站在皇帝餐桌前,勾着腰问道:“爹……您找儿子何事?” 从面前盘子里夹起宦官布好的菜,朱咸铭慢悠悠问道:“听说伱王府里住了人,怎么回事?” 朱景洪一下想到了可卿,瞬间就让他担忧起来。 他那点儿破事若让老头儿知道,直接处死可卿也不是没可能。 “怎么不说话了?”朱咸铭停了下来。 “您把秦家丫头赏给儿子,儿子便只能让她先住王府!” “只是住在王府而已?” “就只是住在王府!”朱景洪笃定答道,仿佛说的是真话。 他已经打定主意,咬死不会承认他和可卿的事。 盯了朱景洪好一阵,眼见他毫无气弱的架势,朱咸铭便知这小子绝不会承认。 于是他转过头去,一边夹菜一边问道:“今天你开庆功宴,显然是练兵已卓有成效!” 听到老头儿转移话题,朱景洪便知心第一关过了,老头儿明显就是想敲打他,然后才好问起正事。 这基本上也意味着,老头儿不会再管他裤裆里那点儿事,所以他打算今晚找英莲交流下。 虽然心里想的,朱景洪还是老实答话道:“也称不上是庆功,只是把人叫到一起,相互学习经验!” “经一个来月的训练,第一阶段任务基本完成了,今天也等于为第二阶段训练誓师!” “誓师?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誓师?”朱咸铭转过头问道。 “这……也算是别开生面嘛!”朱景洪尴尬一笑。 “再过个把月,各藩属部盟首领和土司,都要到京来参加你的加冠封王礼,到时朕打算让他们观看新军合练,到时能不能拿得出手?” 听到前半句,朱景洪不免有些意外,随即他便问道:“爹……您是说,召他们来是参加儿子冠礼?” 此前他听老六说时,还以为是正常的会盟,那知会是以他加冠礼的名义。 事实上,皇帝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拉近跟这些人的关系,毕竟接下来还要人出兵作战。 “难道我还跟你说笑?” “到时候新军合练,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手?”朱咸铭沉声问道。 “应该是可以!” “到底能不能行?”朱咸铭面带愠色,他需要肯定的答复。 “能行!”朱景洪笃定道。 这样重大的事情,按照以往皇帝会怀疑朱景洪的能力,但经过这半年多的这些事,朱咸铭已不会再怀疑。 “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提就是了!” “自发枪得补充一万支,用以淘汰老旧火铳……” 只朱景洪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差点儿让朱咸铭呛着了。 “小子,你可真是张口就来,你知道一万支自发枪要多少银子?” 亲手给皇帝倒了一杯酒,朱景洪笑着说道:“爹……有银子才能办得成事,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再说了,不就是银子嘛,这玩意儿要也容易得很!” “容易?你小子先拿十万两出来!” 依现如今的物价,一万支自发枪差不多就是十万两银子,而如果是从洋人处购买会更贵。 当然了,洋人的枪准头要好些,而且炸膛的概率也要低些。 “十万两我可挣不到,但爹你若想要银子,别说十万两……便是百万千万也不再话下!” “你小子口气倒不小!” “爹,去年开经筵时,儿子的话您莫非忘了?” 经朱景洪这么一提醒,朱咸铭思绪不由得飞远,想起了当日他在经筵上说的话。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抢! “据儿子所知,就在日本……便有好些个金山银山!” “他们小国寡民,却坐拥如此财富,您说是不是德不配位?” “也正是因为这些金银,才让他们能向洋人购枪买炮,既起了窥伺我大明的心思!” “所以于情于理,您都该好好收拾他们,替他们把金银用到对的地方!” 朱景洪把话说完,朱咸铭却没急着说话,而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日本真有这么多金山?” “儿子岂敢骗您,我在金陵剿倭时没少听人说,而且是那种露天的金银矿,挖开地面就是矿石那种!” 这当然是朱景洪胡说八道,但架不住皇帝爱财啊! “当真?” “爹,是真是假,你让南镇抚司查查不就知道了!” 南镇抚司主要对外,确实是有这方面的能力。 “即使日本有金山银山,可这相隔万里且有茫茫大海,又如何能抢……能拿给咱们用!” 说到这里,朱咸铭叹道:“我大明的水师……不提也罢!” 大明当然是有水师,可规模实在是太小了些,而且战船本身也不太先进。 近海作战能力都够呛,远渡重洋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武器装备差些,海军士兵和将领培养体系也不健全,一百年前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景洪前些日子才拜托贾雨村,让他帮忙寻找洋人海军将领或士兵,这些人是能当教官用的。 师夷长技以制夷,在朱景洪看来不丢人。 只有落后挨打,那才是真的丢人。 此刻皇帝对水师不满,朱景洪岂能错过进言机会。 “爹……其实此事倒也简单,练一支强大水师不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朱咸铭嗤之以鼻。 他是行伍出身,虽没指挥过水师作战,但也算半个行家,知道练水师有多耗费银子。 一万支枪要十万两银子,可以装备一万名士兵作战,但十万两银子未必能造一艘好战船,而这还仅仅是战船。 “爹……你不会又心疼银子吧!” 说到这里,朱景洪扯了一张凳子坐下,一副要开始谈业务的架势。 “要想捞银子,那肯定得下本钱,造起一支强大水师,银子你不要多少有多少!” “您哪……千万要把格局打开!” 其他话朱咸铭能忍,这句他可受不了了。 他堂堂大明皇帝,手下有百万雄师,横压当世列国俯首,天下谁能比他更有格局。 “放肆!” “您看,儿子一句话你就受不了,这确实怕是……” 听朱景洪这么一说,朱咸铭不由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格局不够,连句话都容不下? 但转瞬间,他就知道被眼前这小子套路了,上下尊卑之事跟格局有屁关系。 可朱景洪不给皇帝发怒的机会,当即就说道:“爹,这个世界很大,在大明之外有许多膏腴富庶之地,那真是遍地都是银子!” “你说那些洋人,他们为何远渡数万里大海,也要到安南吕宋那些地方,总不会是来做好事的!” “还不是为了银子!” “他们的战船,那是真的一船船往回拉金银!” 儒家讲究清雅,也就朱景洪随时把金银挂嘴上,而且跟饿狼一样饥不择食。 皇帝此时已没了吃饭的心思,作为皇帝要当天下这个家,他是最渴望银子的人。 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朱景洪接着说道:“我听上林苑那些洋人工匠说,那些西洋的国主们,吃喝用的杯盘和筷子,大殿里的柱子地板,那都是用金子做的,金碧辉煌好不气派!” 一听洋人竟如此奢侈,朱咸铭不免有些羡慕。 他倒不是想用金杯金盘子,而是也想有这么多金银供支配,那样他可以干出更多丰功伟绩。 “哼,果真蛮夷,俗不可耐!”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朱咸铭却很清楚,自己心里已经酸了。 堂堂大明的皇帝,却还没几个蛮夷之主有钱。 我也要抢……这个想法已在朱咸铭心中生根发芽。 “爹,这银子不光是在家里挣,外面那么多也可以捡啊!” 朱景洪这话意味深长,朱咸铭神色严肃看向了他,随即说道:“怎么……你对朝廷新政有异议?” 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下去,朱景洪答道:“当然没有!” “有钱人多不纳税,这当然要整治,可这并不妨碍您在外面捡钱啊!” 朱景洪的前半句,这着实是惊艳到了皇帝。 新政表面上是增加朝廷税收,但更关键的目的却是均贫富,为的就是的整治仕绅避税甚至逃税。 土地兼并难以抑制,但如果能把税收上来了,由朝廷来均平富的话,也能维持长治久安。 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被朱景洪随口而道出,朱咸铭不惊讶才是怪事。 在他看来,太子肯定看不到这一层,老六这小子也就能摸到门槛。 “爹,您看着我干啥,吃菜啊!” 从开始喝碗汤,到现在朱景洪已拿起了筷子,开始自己给自己夹菜了。 把一盘蒸羊肉推到朱景洪面前,朱咸铭慢悠悠说道:“你知道得不少嘛,我倒是看错了你!” 这话可不好接,一个不好就得人设崩塌。 把盘子揽到面前,朱景洪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您老绝对看错了儿子!” “以儿子的本事,做个内阁大学士也能行,若是把首辅给儿子来做,那爹您要多少钱儿子就给您挣多少钱!” “那干脆皇帝也让你来当,岂不更好!”朱咸铭又推了一盘菜到朱景洪面前。 朱景洪笑着答道:“爹,我最多也就做个首辅,皇帝这差事您还是就给四哥吧!” 眼见这小子说话无所顾忌,让朱咸铭的怀疑削弱了许多。 “首辅?你小子连四书都没读全,当个九品小官都不够格!” “爹,圣人的书是拿来读的,拿来做事可百无一用,所以儿子读不读书……跟做首辅可毫无关系!” 虽对这番话极为赞同,但表面上朱咸铭却冷了脸,当即呵斥道:“混账……你不读书也就罢了,还敢污蔑圣人之学,简直狂妄无边!” “儿子失言,儿子该打……”朱景洪连忙起身,顺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行了,要打出去打,别脏了我的眼!” “那儿子还是不打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朱景洪讪讪一笑。 “哼哼,你不是说圣人之书百无一用嘛!”朱咸铭冷笑道。 一边给老头儿添酒,朱景洪一边说道:“总还是有些用处!” “爹,兴建水师的事,您可得放在心上,金山银山被洋人抢了去,您不可惜儿子都觉得可惜了!” 这一刻,朱咸铭倒真没再反驳,显然他是真被说动了。 当然了,作为执政多年的皇帝,朱咸铭不会因一时兴起而定大政,必然会有充分调查和论证。 “传旨给赵盛,让他好好查查,日本吕宋那些地方,还有其他各藩属部盟土司,哪些地方有金矿银矿!” 强盗思维一旦养成,那可就难以纠正了。 把所有藩属部盟都查一遍,朱景洪发现老头儿比他胃口还大。 “是!”程英应了一声,然后就出去遣人传旨。 “小子,交代你的差事,你既答应了就得办成,若是出了纰漏……” 没等皇帝说出后果,朱景洪便黯然接话:“您就打断儿子的腿!” “爹,差事办成倒也容易,只是……” “有屁就放!”朱咸铭面带不愉。 朱景洪笑着答道:“只是赏赐什么的,您可不能吝啬!”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朕何时吝啬过?” 瞪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呵斥道:“看见你就来气!” “滚!” (本章完) 382.第382章 宝钗受召 第382章 宝钗受召 薛家府邸之内,宝钗正独坐于书房。 从离开皇宫到现在,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 她喜欢此间安静的氛围,除了可以读书写字,她还可以练习针线刺绣。 每天她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为的是在参选时有更多优势。 当然了,宝钗也知道这种想法是一厢情愿,自己能选上侧妃便是幸运。 和参选侍读一样,嫡皇子的王妃必然是由帝后钦定,跟这个人本身才学品貌关系不大。 似陈芷这般“普通家庭”选上亲王妃,其实事情本身也没那么简单。 当年皇帝继位不久,正需让天下文武群臣安心,便着重标榜自己恪守制度,所以睿王妃的选拔便格外公正。 陈芷这毫无背景的举人之女,一跃成为大明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到如今仍为外命妇中地位第一(注:皇后和太子妃属半君,不是命妇)。 只有第二位王妃出现,才会打破陈芷外命妇第一的头衔,而这一天已经不会远了。 宝钗正思索间,只听外面传来莺儿的声音:“姑娘,宫里面来了人,说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 宫里面突然来人,哪座宫里的人?东宫?坤宁宫?还是承明院? 不同地方来人目的便不同,如何应对自会有差异,宝钗一时间想到了许多。 她可不敢耽搁,便在丫头引导下往前厅去了。 来到前厅时,宝钗便见一宦官站在厅内,正和自己母亲说这话。 她在坤宁宫待了有半年,和里面的宫女太监都很熟,即使看背影也认出了此人。 “胡公公,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听到声音,胡公公便转过身去,拱手行礼道:“薛姑娘,一月不见,越发光彩照人了!” “此番采选,姑娘定会有好结果!” 一旁薛姨妈应话道:“多谢公公吉言,若能得天家看中,便是这丫头的造化了!” “不知公公此行,所为何事?” 听到宝钗问话,胡公公一拍脑门,说道:“倒把正事给忘了!” “咱家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 说完这话,胡公公走到客厅正前,宝钗母女也识趣来到下首站定。 “娘娘口谕!” 宝钗及屋内众人连忙跪下,问安之后口称千岁,等待着老太监宣谕。 “着薛家女即刻进宫!” 这就是口谕,格外简洁明了。 再度参拜之后,宝钗脑中思绪飞转,想着皇后为何会召见自己。 “薛姑娘,跟我走吧!” “公公请!” ………… 在宝钗动身入宫时,此刻上林苑的工坊内,贾芸正在给工匠们画饼。 “诸位,洋人那点儿微末伎俩,你们怎么也得学会才行!” “不光要学会,还得要超过他们,要做出比他们更好的!” “十三爷可是说了,只要诸位造出他想要的东西,赏银绝不会少,甚至连官爵都可以封给你们!” 如果说银子已经非常诱人,那么获得官爵光宗耀祖,足可以让这帮匠户豁出一切。 类似的话,其实贾芸已说过后很多次,但每次听都让工匠们心潮澎湃。 一番打鸡血之后,贾芸便让工匠们离开了,而他自己则迈步到各点位参观。 从朱景洪手里得到负责工坊的差事,对贾芸来说无异于找到了人生的天梯。 所以对手里的差事他是格外上心,除了负责日常工坊运转,还每天泡在了各处窑炉中,甚至亲自参与打铁之类的事。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成了半个铁器制造的行将,至少能做到不被人糊弄。 “芸爷,张公公来了!” 听到小厮提醒,贾芸笑着转过了身去,便看见张平安已经过来。 “张公公,今日差事都吩咐了下去,您在房里喝茶就是了,何必亲到这工坊里来!” 贾芸口中提到的张公公,便是朱景洪专门派到此间,用以起到监督工程进度。 工坊这里每日会耗费大量银子,虽对贾芸已非常放心,但朱景洪从来不愿考验人性,所以才派了张平安来。 “芸兄弟,这两天十三爷又问了工坊情况,他们可得尽快拿出东西来!” “比如十三爷说的那个一体弹,即使现在做不出成品来,总得有个半成品拿出来!” “再如枪管子,里面刻线啥的都不说了,总得做出更坚固的管子吧!” 听到张平安这些话,贾芸脸上泛起了苦笑。 在他不懂行时,也觉得这些事很轻巧,可如今他可没了这想法。 当然了,此刻他也不好反驳张平安,只能一个劲儿的应承下来。 其实张平安也知道难,但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施压,贾芸这些人难不难跟他没关系。 “芸兄弟,十三爷对伱很看重,这里的差事办好了……日后也少不了你一顶乌纱帽!” 这话说到了贾芸心坎里去,也正是存着这样的念想,他才会费尽心思在工坊折腾。 “到时还望张公公多加美言!” “我?唉……我如今在十三爷面前,可说不上话了!” “这是为何?” “上次去宁国府办差,差点儿把事情办砸了,怕是惹了十三爷不高兴,才把我撵到了这边来!” 上次去荣国府拿人,本该由张平安来主导,却让侯璟等人“胡来乱拿”,对此朱景洪是动了怒的。 所以在张平安看来,自己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发配。 虽说朱景洪对工坊和重视,但张平安觉得还是待在承明院更好,宦官待在主子身边才是受重用。 作为贾家人,贾芸很清楚张平安去宁国府所为何事。 但他浑不在意开解道:“公公此言差矣,此间差事乃是圣上所命,十三爷派你道此处看着,这是对你格外信任才对!” “但愿如此吧!”张平安无奈一笑。 以前他还看不上邓安,觉得此人只会媚上,现如今他已改变了看法。 可人的性格真的很难改变,张平安自忖做不到邓安那般,于是也只能说服自己安心待着。 “公公,昨日我得了坛好酒,虽比不得宫中珍品,却也别有味道……您要不尝尝?”贾芸笑着说道。 “只喝酒多无趣!” 说完这话,张平安随行小宦官,吩咐道:“去弄些好菜来,今日正好与芸兄弟说说话!” “是!” 于是这二人便往工坊北侧走去,那里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而此刻工坊内,三十多座窑炉冒着烟尘,正在满负荷运转进行铸造实验。 火炮和火枪做出来不合格,又会被融掉重新做,如此循环往复精益求精,正常来说一定会有回报。 虽然武器很重要,但朱景洪也知其突破困难更大,所以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军队训练上。 经过一上午观摩,虽然有差强人意之处,但也和他预想差别不大可以接受。 “我只有一双眼睛,全靠你们帮我盯着,不要怕得罪人……该说的一定要说!” “谁若是不服你们,就叫他到我面前来叫嚣,他不愿意来我也可以去找他!” “把你们从龙禁卫挑选出来,不是让你们当好先生的,都听明白没有?” 走在宫墙之间,朱景洪被一众侍卫簇拥着往前走,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 “十三爷,臣可从来都看得严,训练不好我当场就骂!”侯璟第一个答话。 他这可不是说大话,而是他真就这样干的,他爷爷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大明朝最顶级的实权武官,自然是谁都不用害怕。 “你闭嘴!”朱景洪没好气呵斥,因为这话本就不是跟侯璟说的。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身看向众人,神色严肃道:“有我给你们撑着,你们就该挺着腰杆子办差,否则岂不堕了我的名头!” “一个个都聋了?他娘的说话啊!”朱景洪面带不愉。 “十三爷教训得是!” “臣等必当谨记!” 众人七嘴八舌答话,拍着胸脯的保证,但到底能有何等实际效果,朱景洪其实也说不准。 因为类似的话,他已跟这些人说了十几遍。 ………… 且说坤宁宫内,宝钗已回答了皇后十几个问题。 这次皇后传宝钗进宫,是专门过问陈芷和元春的事,显然东宫和睿王府围绕宝钗的纠葛,已传进了杨清音的耳中。 面对皇后垂询,宝钗自然不敢撒谎,便将事情原委如实道出。 对于情况如何,杨清音已做了先期调查,与宝钗所说一一都对得上,她这才完全了解了事情原委。 “往后少跟睿王妃来往,所谓疏不间亲……太子妃才是你表姐!” 皇后一直偏向于太子,这一点宝钗非常清楚。 那么自然的,皇后会希望小儿子与太子肝胆相照,而宝钗和元春的表姊妹的身份,正好可以巩固朱景洪与太子的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答话的方式只有一种。 “娘娘教诲,臣女谨记!” “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分得清厉害,只望你不要走错了路!” 皇后这话警告意味很浓,让宝钗生出了极大危机感。 暗道自己即使选上了侧妃,夹在太子妃和睿王妃之间也不会好过。 而如果选上了王妃……在宝钗看来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所以干脆也就不考虑了。 “臣女明白!” 点了点头,杨清音平静道:“笙儿要跟你说话,你去她哪儿一趟吧!” “是!” “去吧!” “臣女告退!” 待宝钗离去之后,杨清音无奈叹了口气,她其实知道宝钗夹在中间很难。 “若她做上王妃,只怕老十三也会犯难,让她做个侧妃也就够了!”杨清音暗暗想到。 “可若婷丫头做王妃,能把老十三劝得住吗?” 一时间,杨清音却也犯了难。 杨清音思忖之间,此刻宝钗已走出了大殿,一眼便看见东殿方向,黛玉和湘云二人正候着。 “宝姐姐……”湘云喊了一声,而后便拉着黛玉小跑过来。 走下台阶,看着迎向自己的两人,宝钗笑着说道:“看看你们……在宫里都不规矩些,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这时黛玉也走上前来,满怀抱怨道:“这么久没见,宝姐姐一来就教训我们,可真是让人寒心!” 打量了黛玉一番,见其气色好了许多,宝钗不免安心下来,随即说道:“错了还不许人说?难道还要夸你们?” 这时湘云在一旁说道:“林姐姐可是天天记挂着你,只怕对未来夫君……也不过如此了!” 退开两步,湘云笑得越发灿烂:“说起来……两位姐姐还真似一对璧人呢!” 听到湘云的调笑,没等薛林二人发怒,就听宫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逼人?什么逼人?谁在说脏话?” 宝钗三人都不用看,就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湘云此刻越发来劲,便转过身说道:“才说了未来夫君,未来夫君就来了,这可真是巧啊!” 知道湘云又要乱开玩笑,可没等宝钗出言阻止,一旁的黛玉却打起了配合。 “哪个未来夫君来了?” 湘云又往后退了几步,大笑着说道:“当然是咱们宝姐姐的未来夫君!” “啊?原来是这样啊……”黛玉也跟着后退,防备着宝钗发难。 进宫已有个把月,黛玉跟朱景洪熟络起来,平日里也开过不少玩笑,所以此刻才跟湘云一样胆大。 而此刻,朱景洪已走进了庭中,对她们的玩笑不以为意。 但众人玩笑之语,听在杨静婷耳中却觉得格外刺耳,毕竟她才是未来的王妃。 只听杨静婷说道:“公主正在读书,几位妹妹还是不要吵闹!” 时隔一个月再见杨静婷,宝钗也察觉到此女的变化,相比于以前更成熟稳重了许多。 “若她为王妃我为侧妃,只怕……”显然对未来宝钗存在担忧。 看向迎面而来的朱景洪,宝钗行了个万福礼。 “宝丫头你怎么进宫来了!” 朱景洪今天到坤宁宫,其实是找湘云黛玉说话,他可不是每天全把心思放事业上,劳逸结合他分得很清楚。 没等宝钗答话,杨静婷已走下东殿台阶,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十三哥,昨天你说过的折扇,我已给你做好了……你要不看看去?” 杨静婷如此主动,着实出乎宝钗预料,暗道这一个月变化真大。 但她哪里知道,此时杨静婷也紧张得不行,她是豁出一切才说了这番话。 “折扇啊!” 折扇上面画上丹青,这件事朱景洪是顺嘴提的,他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听杨静婷说起还想了一下。 “十三哥,去看看吧……公主也为此费了心呢!” 来到朱景洪身边,杨静婷不断给自己打气,方才说出了这句话。 她爱得深沉,同时也爱得很累,却也甘之如饴。 “那就去看看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不去看就太不给表妹面子,对宝钗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而宝钗全程都是浅浅微笑,仿佛对眼前一幕毫不在意。 至于黛玉和湘云,就跟乖宝宝一样旁观,她俩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意味,只是件事她们确实说不上话。 “宝姐姐,你……”湘云面带忧色。 “我好得很,听说公主要见我,咱们也进去吧!” 当面被抢走爱人而神色如常,湘云黛玉不由生出佩服之意。 但她们哪会知道,看见朱景洪腰间所配香囊后,宝钗便知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 杨静婷能把朱景洪人拉走,但却拉不走他的心。 折扇和香囊,折扇终究比不过香囊啊……宝钗气定神闲想道。 1、宝钗有硬伤,她觉得自己选不上王妃,其实是很正常的思维,这是对自身认识清晰。 2、宝钗选上王妃存在困难,和评论区大多数人的看法一样,她甚至都不能参选。 3、存在困难,不代表不能克服困难,尤其是主角这样的人,做出啥事都不稀奇。 4、我九十万字的内容,顶着压力主写宝钗,怎么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拉胯呢! 诸位不信我,让我很受伤! (本章完) 383.第383章 初选已过 第383章 初选已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 朝廷在应天的清丈计划,如今已在开始推行,这便是当下最要紧的大事。 无论朝廷还是地方,基本都没出现岔子,反对声更是少得可怜。 这得益于皇帝提前清扫过朝堂,反对者或被罢免被流放,且借此震慑了剩下的其他人。 但这只能说矛盾被掩盖住了,清丈催税能否善始善终,其实是说不准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与朱景洪无关,且他本人也不愿掺和进去,自然也就没怎么关注。 倒是睿王朱景渊,虽未明着支持清丈,却也几次在公开场合表态,希望上下官员要竭力完成朝大政。 朝廷有大政,自然也有小政。 比如礼部负责的采选王妃,便在三月初十这天开始了初选。 经过三天时间的选拔,近七百人的淑女们,只有一百人通过选拔,留在京中等待复选。 在礼部公示的一百人里,宝钗看到了杨静婷的名字,处在名单的中后位置,看起来是一点儿不起眼。 见宝钗愣神沉思良久,莺儿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走吧!” 三月二十会进行复选,到时只会留下三十人,对此宝钗有信心通过。 坐着马车离开,宝钗依旧想着接下来的事,倒是莺儿透过帘子向外张望。 “姑娘,这两天京里来了不少外邦人,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一旁文杏立马插话:“这你都不知道,十三爷加冠礼,这些人是被圣上请来观礼的!” “你如何得知?” “听小厮们说的,听说昨日还有外邦人在喝酒闹事,被五城兵马司给拿了,说是现在还押在顺天府呢!” 对于这些八卦消息,文杏自然是爱听得很,此刻更是充满了分享欲望。 “原来是为十三爷加冠啊,那加冠之后……岂不就该娶妻了!”说这话时,莺儿看向了宝钗。 这时文杏说道:“错了,加冠之后还得封王,然后才能大婚呢!” 白了文杏一眼,莺儿靠到宝钗面前,笑嘻嘻道:“姑娘……您与十三爷大婚之后,我们就能跟你住进王府了!” 宝钗对此沉默以对,而后徐徐说道:“选上王妃才能大婚!” “姑娘不就是在选王妃吗?”文杏一脸娇憨问道,她这笨笨的样子却也有些可爱。 “都少说两句吧,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宝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喔……” 薛家的马车正往家里赶时,礼部的官员还在忙碌。 各藩属土司部盟来京城,这些人的衣食住行都要安排,近日更是要安排觐见,礼部为此就更忙了。 这些土司国主和盟主们,此刻已在礼部官员引领下,徐徐往乾清宫方向赶去。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宫,看着高耸的宫墙和巍峨的宫殿,这些人无可避免被震撼。 天朝上国,果真气度不凡……这是所有人心中冒出的想法。 来到乾清门外,前方侍卫金甲锃亮,表情威严犹如天兵矗立。 没有皇帝召见,所有人只能站在原地等候,即使他们是各自地盘上的霸主。 土皇帝见了真皇帝,那自然要俯首帖耳。 众人等了有将近十几分钟,终于宫门内有一太监出来,却是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的戴权。 “主上有召,诸汗王盟主土司上殿觐见!” 在场众人各带了一名翻译,名义上挂着副使的衔一同觐见,便让他们能听懂这话的意思。 依旧是在礼部官员引领下,一众汗王土司进入乾清门,朝着正殿方向赶了去。 乾清宫乃皇帝寝宫,在这里召见更显亲密等于说皇帝没把大家当外人,这一点老狐狸们都能体会到。 进入殿中,看着前方空着的御座,众人皆是心感敬畏,连多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 众人在殿内排班站定,所有人都微微低着头,大殿内依然非常安静,以至于能听到“滴漏”的声音。 而此刻的皇帝,却坐在偏殿内喝茶,在他面前则是三个嫡子肃然而立。 今天朱景洪穿着很正式,又是四团龙圆领袍,又是乌纱翼善冠和玉革带,雍容华贵的气度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个莽夫。 “爹,时候差不多了吧?”睿王朱景渊开口提醒。 品了最后一口茶,朱咸铭放下了茶杯,而后说道:“那就走吧!” 听到这话,程英从小宦官手中接过冠帽,小心翼翼戴到了皇帝头上。 便见朱咸铭站起身来,绕过书案往正殿方向走去。 第一个自是太子跟上,然后才是朱景渊和朱景洪。 正殿之内,眼见皇帝即将到来,戴权高声吆喝道:“陛下驾到!” 听到这信号,在场众人纷纷跪地,下一刻朱咸铭刚好出现,可见戴权这厮点卡得好。 “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口语诧异极大,但勉强还是能听清,这些人是在参拜皇帝。 朱咸铭落座之后,朱景洪三人则分左右在御前侍立,规规矩矩不发一言。 “免礼!” 一众汗王土司随即起身,而后都勾着腰站在原地,不敢正面与皇帝对视。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朱咸铭笑着说道。 虽然听起来皇帝是在闲聊,但此刻没人随便敢接话,现场众人都认真听着。 “此番召伱们进京,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们来参加……朕这小儿子的冠礼!” 言即于此,朱咸铭指向了朱景洪,这是众人才稍微抬头了过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以这些外邦人的“朴素”审美,只觉得三位皇嫡子中,就朱景洪品格最出众。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仰仗大明鼻息而存活的汗王土司们,自然对朝廷格局多有了解,知晓太子与睿王才真正不能小觑,这二位中的一人是要继承皇位的。 “在我大明,男子十六而加冠,而后便是成年接着要娶妻,如此生儿育女繁衍生息……” “你们各处风俗不同,但其实也大同小异!” “其中最关键之处,便是所有人都想过太平日子!” 说到此处,朱咸铭叹息道:“可惜啊……就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却偏有人要从中作梗,想把一切都给搅乱!”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谁,在场众人其实都清楚,此刻仍没有人发表意见,都不愿来当出头鸟。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咸铭接着说道:“朕说的是谁,诸位想必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也深受其害!” “所以这次召你们进京,第二件事便是要商议,如何彻底解决准噶尔这个大麻烦,还西北大地之安宁!” 跟这帮汗王土司说话,根本没必要绕圈子,朱咸铭很清楚其中分寸。 废话说多了,反而会让人搞错重点。 毕竟他是皇帝,放个屁都有人去分析,有些时候确实容易让人想多。 “当年世祖爷时,准噶尔就桀骜不驯,如今他们是越发的猖狂……” “劫掠你们的牛羊,抢夺你们的人口,霸占你们的水草土地!” 这还真不是朱咸铭在拉仇恨,因为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与准噶尔相邻的各部盟土司,那是真的被其侵扰不断,可谓是深受其害。 反倒是大明,因为与其并未接壤,基本没有遭到实职损害,只是霸权受其挑战。 接下来,皇帝又是一番陈词,依然是为众人分析西北局势,最终得出确实到了该解决问题的时候。 至于具体如何出兵,如何分摊粮草军械,如何指定作战计划…… 这些东西不是由皇帝来谈,会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和安西行都司分别负责。 一番谈话,其实就了十几分钟,这场觐见就宣告结束。 全程众人都没看清皇帝脸,更准确的说他们是不敢看皇帝。 又是山呼万岁之后,皇帝朱咸铭带着三位皇子离开,之后一众朝臣才被礼官带着出去。 只是扎萨克汗兀立木留下,被宦官带到了暖阁之中。 兀立木今年四十来岁,在草原上已算得上是老人,对下面各部族的统治已显得力不从心。 他知道为何会被单独留下,肯定是与去年圣寿节时,扎萨克使臣的表现有关。 等候在暖阁内,想到一会儿皇帝的怒火,兀立木心里就感到惶恐。 他害怕被皇帝责难,更害怕被皇帝所放弃! 如今他老了,可儿子却难以服众,如果没有皇帝的册封,很有可能坐不稳汗位。 他的弟弟呼治沂却兵强马壮,对他的汗位是虎视眈眈。 去年使团胡乱作为,很可能便是受了呼治沂的指使。 与兀立木的惶恐不安不同,出了乾清门的汗王土司们,个个都心情舒展起来。 显然觐见皇帝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有着极大压力。 皇帝的一纸诏书,把他们从几千里外唤入京中,可见大明威慑力之强大,他们觐见皇帝惶恐就很正常。 “父亲,我看见姐姐说的那位十三爷了,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只是看起来不像猛士!” “姐姐说他是大明第一勇士,去年各使团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厉害?” 那木部盟的盟主苏和身后,一个年轻人低声说着话,神色间显得眉飞色舞。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年轻人是女扮男装,换回女儿家的装束也是个美人。 此女便是苏和的小女儿诺敏,因为从小喜欢汉家文化和书籍,也是那木盟里有名的才女。 此番苏和陛见,诺敏是正儿八经的翻译,挂着使团副使的名头。 而她口中的姐姐,便是准噶尔部的其其格,按大明的关系论她俩是姨表姐妹。 上次圣寿节后各使团陆续离京城,其其格一行返回准噶尔时路过那木部盟,让诺敏发现了颓废的旭日干。 此前她们去往京城时,诺敏见过这位准噶尔第一勇士,给她的感觉便如骄阳般炽热。 可回程的旭日干,却跟夕阳一样迟暮,整个人都充满了死气。 诺敏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了在京城发生的事,这让她不免对朱景洪好奇起来。 旭日干第一次来时那木部盟时,部盟里最勇猛的武士都在他手下撑不了几招,诺敏实在不能想象是何等勇武之人,才能将其碾压般击败乃至于让其颓废。 直到现在诺敏还记得,当日其其格提起朱景洪时,那让人疑惑的爱恨交加的眼神。 和小女儿的不谙世事不同,苏和要格外谨慎许多,便低声提醒道:“不要乱说话,这里是皇宫,人家是堂堂的皇帝嫡子!” 他们用的是自己的部盟语,其实也不怕随行礼部官员听见。 “父亲,接下来真的要打仗吗?” “我们和表姐他们,真的要成为敌人吗?” 虽是立场不同,但草原上的各部盟之间多有联姻,相互之间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苏和声音带有愠怒,他很后悔太宠爱这个小女儿。 “喔!”诺敏点了点头,父亲生气她还是畏惧的。 但一个人生出了好奇心,想要摆脱也是万难之事,苏和粗暴压制反而让诺敏更好奇了。 再说朱景洪这边,皇帝单独留扎萨克人说话,仅留下了太子一人陪同,他和朱景渊先离开了。 这段时间为支持新政,朱景渊变成了大忙人,需要暗中安排各种事务。 兄弟二人说了一阵话,然后朱景渊就先行离开了,而朱景洪则返回了承明院。 “十三爷,初选名单已经出来了!” 邓安不愧是他身边最贴心懂事之人,直接便拿出了几页书稿,这都他让人去礼部抄回来的。 “嗯!”应了一声,朱景洪顺手接过稿子。 很快他便看见了宝钗的名字,正当他要将稿子交回去时,却在末尾处发现了“杨静婷”三个字。 这几天初选,据朱景洪所知婷丫头并未到场,可现在这丫头却直接过了。 显然,这是他那亲娘的手笔,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 取下头上纱帽,自有余海接到手中,而后将其交给随行的小宦官。 徐徐往前走去,朱景洪沉声说道:“这次各部盟土司到京,进献了许多珍贵皮子,圣上赐给了我一些……” “选一些品相好的,替我给薛姑娘送去!” 能被进献给皇帝的,本就是优中选优的皮子,朱景洪却还让在里面选好的,着实让邓安咂舌不已。 虽然觉得宝钗不可能选上王妃,但还是让他生出了提前巴结的想法,这位即便不是王妃也绝不弱于王妃。 作为朱景洪的心腹太监,邓安可太清楚这位薛姑娘,在自家主子心中是何等的分量。 “奴才明白!”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头说道:“这两天就办妥,不要太招摇了!” “是!” 待朱景洪走上台阶,英莲也从殿内迎了出来,看得出来她比以往更开朗了。 这是因为,如今英莲已被正式赏给朱景洪,成为了名义上他的第一个女人。 “十三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走上台阶,朱景洪笑着说道:“怎么……这是要赶我走啊!” “奴婢岂敢!”英莲让到了一边去,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较于在坤宁宫的拘谨,朱景洪这边明显要轻松许多,英莲自然是“乐不思蜀”。 当然了,朱景洪手下的宦官们,绝不会觉得伺候这位爷轻松。 上前理了理英莲的衣襟,朱景洪顺势拉起她的手,而后回头吩咐:“对了,那些皮子……也给英莲挑一些,让这丫头冬天也有几件体面衣裳!” “是!” 宝钗第一女主,这是无可置疑的,大家的打赏订阅我都收了,哪敢乱来! (本章完) 384.第384章 加冠封王 第384章 加冠封王 再说宝钗过了初选,每天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每天除了刺绣写字看书,她还帮着母亲打理家里的事。 薛家在京里本就有不少生意,如今他们大宗搬到京中,便进一步拓宽了业务范围。 如今家族生意平稳,又接了不少司礼监下派的皇差,已有蒸蒸日上的趋势。 最让宝钗母女心安的是,从贾珍被打成残废之后,薛蟠也收心了许多,每天专心扎进了生意场里。 “宝钗,你兄长的婚事,我已有了打算!” “娘看上了哪家姑娘?”宝钗放下了手里的账册,脸上带着好奇。 “就是人称的‘桂夏家’,宝钗你可知道!” 两家同为皇商,本就是通家之好,如今结亲正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原来是夏家的姑娘!”宝钗点了点头。 “夏家大房如今只生了女儿,其中二姑娘闺名唤作月桂,我已遣人算过了……正好与你大哥相配!” “夏月桂……” 宝钗低声念了一遍,而后问道:“却不知这位夏家姑娘,品性才学如何!” 娶妻乃是大事,贤与不贤影响可太大了,薛姨妈又岂能不重视。 “前些日子……我亲自去夏家看过,比起她家那大姑娘,这位二姑娘格外温柔体贴些,模样和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 见母亲提起时笑得真诚,宝钗便知她对这姑娘格外满意,于是她便接着问道:“却不知道,夏家那边是何打算!” 虽然兄长已有所改变,可毕竟也是声名狼藉在外,人家夏家那边可不一定愿意。 这时薛姨妈说道:“此事伱无需担心,夏家那边也有意联姻,只差最后定下来了!” “那便是极好了,大哥若是娶了嫂子,有人时刻劝导着他,往后他也就更稳重了!” 听到女儿这话,薛姨妈连连点头,而后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正当母女二人说着话,外面飞快跑进来一个小丫头,进屋之后禀告道:“太太,宫里来人了……说是找咱们姑娘!” 其实不消这丫头说,薛姨妈也知道宫里来人,肯定是找自己女儿的。 “走,我们去迎迎!” 以为又是坤宁宫派来的人,宝钗此刻亦不敢怠慢,便与母亲一道前厅赶去。 此时薛家客厅之内,邓安双手揣在袖口里,正四顾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跟着他的还有十几名宦官,虽然东西也就一口箱子装好,但人多要的就是个排场。 其实这种差事,邓安随便拍个小宦官就能应付,毕竟他可是朱景洪手下的大太监。 但他这人很会看人下菜,又岂会怠慢宝钗这位潜力股。 “张平安,余海……你们拿什么跟我斗!”想到这里,邓安嘴角露出了微笑。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了连串脚步声,邓安听到后便将手从袖中拿出,特意还调整了自己的官帽。 下一刻,只见宝钗扶着薛姨妈,在一帮丫头婆子簇拥下出现。 一见来的是邓安,宝钗悬着的心便落下,而后她的目光扫向了厅内那口箱子。 眼见薛姨妈要上前见礼,邓安这厮反应却更快,先行拱手见礼道:“见过太太,见过薛姑娘!” “公公驾临,未曾远迎,还望见谅!”薛姨妈开口道。 “太太客气了!” 这时宝钗亦开口道:“敢问公公,此行所谓何事?” 见是宝钗开口,邓安便微微勾着腰答道:“回姑娘话,此番外邦使团来京,圣上御赐了些珍贵皮子,十三爷让挑上一些好的,命奴才来送给姑娘!” 听到这话,在场不只薛姨妈,一帮丫头婆子们都深感惊讶。 而面对朱景洪如此“当众”示爱,宝钗多少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尽量控制了表情不让人看出异样。 “那可多谢十三爷厚赐,还请公公替我答谢于他!” “这是自然!” 听到这话,宝钗接着说道:“公公可知……林家姑娘如今在坤宁宫为公主侍读!” 虽不知宝钗为何提起这茬,但邓安还是应道:“奴才知道!” “公公可否愿意,替我给她带几句话!” “姑娘吩咐便是!”邓安答得越发干脆。 这时宝钗回过头,看向亲娘说道:“娘,我有些私话要跟林丫头说,你们要不……” 薛姨妈点了点头,便对左右吩咐道:“既是私话,我们就不要听了,都走……” “公公,我等失礼,就先告辞了!” “太太自去便是,不必太过客气!”邓安笑着答话。 要说这邓安也是真的会来事,待薛姨妈一行离开之后,他又回过头对随行宦官们说道:“你们也都下去!” 几息之后,厅内便只剩宝钗与邓安两人。 “请你代我嘱托黛玉,要她务必爱惜身子,晚上要早些安歇……” 接下来宝钗说了一大堆,但中心意思基本相同,听得邓安心中挤满了问号。 就这些话,有必要单独来说吗? 说完一番废话,见邓安还在静听,宝钗便道:“公公可曾记下了!” “记下了!” 绕到箱子旁边,宝钗面带浅笑:“那就多谢了!” “姑娘客气了!” 宝钗微微点头,而后看向地上的箱子,问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听到询问,邓安立刻上前打开箱子,而后介绍道:“有上等的银狐皮三章,上等紫貂皮八张,还有……” 待邓安介绍完之后,宝钗宛若不经意的问道:“这些东西……是单给我一个人的?” 邓安微微一愣,随即答道:“只英莲姑娘得了几张!” “但姑娘这些,十三爷特命要悉心挑选,乃是御赐之物里的珍品!” 一听只英莲得了几张,宝钗心里便觉得舒服了许多。 “那你替我转告他,多谢他还记挂着我!”宝钗面露浅笑。 邓安立马答道:“十三爷时时都念着姑娘呢,一得了圣上赏赐,出了大殿就说要送姑娘些!” 二人又应付了几句,邓安便告辞复命去了,然后薛姨妈才返回了厅内。 接过丫头递来的皮子,薛姨妈细细打量之后,方才感慨道:“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市面上有银子也难买到!” “是啊,娘你挑一些吧!”宝钗平静说道。 “这是赏给你的东西,我还是不拿为好!” 宝钗微微一笑:“赏给女儿便是女儿的东西,便可任女儿做主了……娘你挑一些吧!” 薛姨妈也不再推辞,转而说道:“此乃圣上所赐,十三爷转眼就赏给了你,看来他确实很看重你!” “他呀……对别的姑娘更上心!”宝钗笑着答道。 看着女儿发自内心的喜悦,薛姨妈心中大致有了底,此时的她越发的安心了。 若是能选上亲王侧妃,只要这位十三爷对女儿好,对薛家来说也是得天之幸……薛姨妈如此想到。 ……………… 正统十一年,三月十五。 清晨,朱景洪便起身了,在宦官服侍下洗漱穿衣。 只是在束发环节,和以往有了些不同,宦官们在他头上左右扎了两个发髻,谓之“垂髫稚子”。 老实说,朱景洪此刻装束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好笑。 但现场宦官们都是专业的,能够保持全程不苟言笑。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景洪感到一阵恶寒,好在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十三爷,公主来了!” 听到禀告,朱景洪说道:“让她在外面等着!” 他可是铁一般的汉子,若被几个女孩儿看到眼前这副德行,以往硬汉人设岂不得崩塌。 然而在他这院子里,朱云笙又岂会真正守规矩,朱景洪话才说完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十三哥,你在哪儿?” 下一刻,朱云笙便领着几位侍读,出现在了朱景洪身后。 看着他的两个“发包”,朱云笙忍不住笑道:“十三哥,你这样子……倒跟……” 倒跟什么朱云笙没再说,因为她已经哈哈笑了起来。 这真不能怪她,只因为朱景洪现在这造型,确实显得格外的好笑。 别说是朱云笙了,就连黛玉几人此刻也都转过头去,显然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朱景洪倒也慷慨,随口说道:“你们要笑就笑吧……反正一会儿就没得笑了!” 这倒是说的实话,此刻在大殿外的东侧厢房位置,已有礼官和仪卫设好加冠的仪仗,只等皇帝使者到来便可开始。 众人在里面说了一阵话,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便有小宦官提前来传消息,告知皇帝使者就要到了。 没过一会儿,果然外面有人声曲乐传来,然后便有人来请朱景洪出迎。 在礼官引领下,朱景洪来到承明院大门处,果然皇帝使者已持节站在大门外。 待其问安之后,使者持节进入大门,最终来到中庭香案后停下。 按照礼官引导,朱景洪来到香案前叩拜,而正式的冠礼也由此开始。 整个过程很是复杂,先是各种礼仪赞词,然后又是洗手又是搢笏…… 一番忙碌之后,朱景洪进入东侧厢房,此刻网巾翼善冠团龙袍等物已备好。 “惟兹吉日,冠以成人,克敦孝友,福禄来臻!” 礼官高呼之后,自又人来替朱景洪重新束发,一番忙碌后发髻被扎好,而后他被戴上了网巾固定。 到这里,从伦理道德上来说,所谓的垂髫稚子已经不在,朱景洪已经是成人了。 接下来穿上团龙袍,戴上了翼善冠后,一众礼官参拜于朱景洪面前。 “冠礼斯举,寔由成德,敬慎威仪,惟民之责……” 到这里,冠礼的前半部分就结束了,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十来分钟。 “有制!”礼官的声音再度响起。 于是朱景洪起身走出东殿,来到庭院中天子节前,等候着传旨官宣读旨意。 待朱景洪跪下之后,乐声停止而礼官声音响起。 “制曰……” “尔今加冠,孝于君亲,友于兄弟……” 圣旨内容不长,就是告诫朱景洪要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旨意读完朱景洪领旨,接下来就该他去谒见皇帝。 此刻在崇政殿,帝后二人已经升座,殿内除宗亲宗眷,还有内阁大学时间六部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的高官们,当然还有到京的那些汗王盟主土司。 崇政殿乃皇宫第二大殿,等级仅次于奉天殿,此地乃是举行常朝和殿试之地,今日用作朱景洪的封王之地。 加冠当日封王,是世祖朱审焯定的制度,如今已形成了所谓的“祖制”。 帝后二人乃是刚到,但其他人已在殿内等了许久,一个个都已有些疲乏。 当听到外面传来通禀声,得知朱景洪就要到了,在场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几息之后,朱景洪被传入殿中,而后以成年人身份叩拜高堂父母,这一刻此处没有君臣唯有父子。 叩拜之后,自有礼官引其起身,接下来就到了封王的时候。 朱咸铭看了眼一旁的程英,后者向不远处的礼官使了个颜色,然后此人便从锦盒中取出了圣旨。 手持旨意来到殿前,只见这名官员缓缓展开圣旨,而后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面向全国的圣旨才用“诏”,所以诏书使用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制书”。 刚刚站起来的朱景洪,此刻又得跪下叩拜。 “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 “咨尔第十三子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 虽然此刻圣旨在夸自己,但朱景洪此刻想的却是皇帝某些语录。 “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混账……” “小王八蛋……” 当皇帝的话在朱景洪脑中回响时,此刻礼官仍在继续宣制书。 “兹特封尔为襄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 这下真成襄王了……朱景洪心感无奈。 “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 “钦哉!” 诏书宣读完毕,朱景洪三呼万岁,接下来就到了授予册宝的时候。 象征亲王身份金册和金印被递给朱景洪,见此一幕的朱景渊心情复杂,他想起了自己被封王时的情形。 而从今天开始,他便不再是唯一的亲王,朱景洪在身份上已和他完全对等。 对此,朱景源自是乐见其成,此刻对小弟投去了祝福的目光。 到这里,整场仪式已基本结束,接下来朱景洪还得去拜谒奉先殿,跟列祖列宗说自己已成年了。 而如果是受封太子,就比这流程还要麻烦许多,朱景洪还得拜谒世祖陵和太祖陵。 皇家比起寻常人家,讲究的就是这么个排场,而且是想尽办法将其复杂化。 一番折腾下来,结束时已到了中午,朱景洪还得参加坤宁宫的家宴,毕竟今日也算是皇家的喜事。 “参见王爷!” 来到坤宁门处,听到左右宦官的称呼,朱景洪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但也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朱景洪恢复如常进入殿中,此时太子睿王等人已经等着。 就连朱景淳朱景浩二人,也受邀在殿内候着,今日这里有他俩的位置。 “十三哥!” “十三哥好!” 见朱景洪进来,坐在靠外位置的朱景淳二人起身见礼,而朱景洪则是微微颔首。 只见他径直来到殿中,先是向帝后二人行了礼,然后才看向了哥哥嫂嫂们。 一通见礼折腾下来,朱景洪最终坐在朱云笙对面,然后这场家宴才正式开始。 然而,因为老四老六的矛盾,本次家宴也仅是面子上过得去,实则从始至终此二人都在较劲。 (本章完) 385.第385章 乔迁 第385章 乔迁 宴会结束,皇帝本人就离开了,朱景源两人也随即离开,唯有朱景洪被留了下来。 坤宁宫书房内,杨清音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是既欣慰又觉得难受。 时间一晃太快了,就连最小的儿子都长大了,即将要搬到宫外去居住,与她这母亲隔着重重宫墙。 “十三,依祖制……本月之内你就要搬出去,往后咱娘俩可难得一见了!” 朱景洪是成年人,所以要搬出宫去,其中突出的就是内外有别。 除非皇后召见,他不再可以随意进入坤宁宫。 至于每日进宫请安,那是襄王妃承担的责任,与朱景洪这位襄王已关系不大。 这些人为制造的“障碍”,突出的就是个内外有别,君臣有别。 “娘,您要见儿子……派人传个话就是了!”朱景洪笑嘻嘻说道。 看着跟以往没差的儿子,杨清音无奈道:“终究是不同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定你为襄王!” 取下头上冠帽,朱景洪走上亲娘身侧,一边揉肩一边干脆的答道:“儿子不知!” “襄者,助也……” “如今伱四哥虽为太子,可暗中却有不少人要对他不利,我儿勇猛天下无双……可得助你四哥稳固东宫之位!” 老娘竟是这么个打算,这确实让朱景洪没想到。 于是他立马接话道:“娘放心……儿子绝不会让人伤到四哥!” 换句话说,只要没人伤害朱景源性命,他就不算违背诺言。 点了点头,杨清音接着说道:“自世祖以来,皇家你杀我我杀你,在世人眼中全无孝悌之义,这对大明来说绝非幸事!” “长此以往,必有更多人觊觎东宫,如此下去……” 说到这里,看着朱景洪一副“天然呆”的样子,杨清音不禁哑然失笑。 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糊涂了,给老十三讲这些有什么用,这小子又岂会明白其中关窍。 “十三,你在想什么?” 挠了挠头,朱景洪说道:“儿子在想,搬出去之后,是不是可以让使女伺候了!” 这话着实把杨清音给雷住了,只能再度感慨儿子长大了,除了舞枪弄棒还会想女人了。 “刚才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要帮四哥嘛!” 盯着小儿子的眼睛,杨清音极为严肃的问道:“那你老实告诉娘,会不会按你答应的去做!” “会!”朱景洪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犹豫。 满意点了点头,杨清音方才笑道:“好了……你去吧!” “儿子告辞了!” 行礼之后,朱景洪走出了大殿,却见朱云笙几人等在东殿。 “十三哥,你过来!” “何事?” 朱云笙走上前来,做出小大人的模样,说道:“今日你过生日,我们打算替你庆贺一番!” 看向眼前的几人,朱景洪不免觉得好玩,当即说道:“那就多谢了!” “那你回去安心等着,晚些我们再来找你!” “好!” 应下之后,朱景洪又补充道:“你们可都要来!” “那是自然!”朱云笙爽快回话。 ………… 如今冠礼已成,朱景洪已成了襄王,按制他要尽快搬出宫去。 他本人对此也迫不及待,毕竟宫里条条框框太多,实在太影响他发挥了。 在宦官簇拥下返回了承明院,朱景洪随即吩咐道:“都赶紧收拾东西,过两天我们就搬出去!” “是!”邓安第一个答话。 宫规不只限制了朱景洪,对这些宦官来说同样如此。 “圣上赐下内侍一百五十人,加上咱们院里现有的……内侍已有两百多人!” 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三个得力宦官,朱景洪徐徐说道:“人变多了,就得立个规矩,各司其职才不会乱!” 襄王府的两百余名宦官,不可能都和朱景洪对接,建立相应制度还是很有必要。 “余海还是留我身边,选二十人殿内侍奉!” “是!”余海上前应了声。 “邓安……” “奴才在!”邓安此刻既兴奋又紧张。 “典簿、典膳、车架和洒扫四处,你自选四人分别负责,再选一百二十内侍听用!” 总共两百来人,邓安这里就占了过半,坐实了他王府第一太监的名号。 “奴才领命,定不负王爷信任!” “张平安……” “奴才在!”张平安立刻参拜。 “奉祠、典宝、典仪和库房,由你自选四人负责,再划拨六十人听用!” “奴才领命,定为王爷管好此四处!” 在前明之时,因各藩王都是实封在外,所以王府典仪典簿等机构,皆是由朝廷派遣文官管理。 可如今藩王被限制更多,已仅仅是地位尊崇而已,所以各方面的职能都被削弱,王府仅左右两位长史官为朝廷派遣。 不只王府是如此,就连太子所在的东宫官署机构,也只配齐了不到二分之一,很多位置都是空缺的。 关于王府的各项任命,朱景洪早就有了打算,今日只是吩咐出来而已。 其实除了宦官,皇帝还划拨了几十名宫女给他,如今都已被送到了王府。 今天他问皇后能否让侍女伺候,完全就是在说废话。 如今要搬家,需要忙碌的事简直太多,朱景洪一下午都没闲着。 当太阳落山时,朱景洪正好奇朱云笙来不来时,一帮女孩儿们已经到了。 在她们身后,除了例行的随从内侍和宫女,还有几名提着食盒的宫女,前前后后有三十多人。 “十三哥,我来替你过寿了!”朱云笙笑着说道。 “三妹,你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 朱景洪所问的,当然不是食盒内的吃食,而是另几名宫女带的锦盒。 “是我们备的贺礼!” “哦?想来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朱景洪引着众人进殿。 走在朱景洪身旁,朱云笙徐徐说道:“说珍贵也珍贵,毕竟是我们一片心意,说不珍贵嘛……其实也对,毕竟就是些写了字的纸而已!” 对皇家来说,什么金银器玩都是寻常,唯有心意才能有所谓的价值。 而朱云笙能拿出手的心意,也就给亲哥写几幅祝福吉祥的字。 “既是三妹所赠,我又岂能不珍惜!”朱景洪笑着答道。 被一群明眸女孩包围,朱景洪心情很自然的好。 “可不只我给你送了东西!” 除了她,几位侍读也都各写了几幅字,以表达朱景洪的生日祝愿。 看着左右环绕的女孩们,朱景洪越发笑容满面,说道:“多谢诸位姑娘!” 虽说与朱景洪相熟,可他这堂堂的亲王拱手致谢,还是让几位姑娘深受震动。 旁人对下宽和,亦或者文质彬彬,都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人设,但如朱景洪这般身份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而他却如此谦和,只能说明他是真君子……这是黛玉的判断。 当朱景洪引着姑娘们到饭厅时,宫女们已将菜肴碗筷摆好。 朱景洪扫了一眼,确实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可见自己这妹妹是用了心的。 正当朱景洪要招呼众人就座,就听朱云笙说道:“请寿星十三哥入座!” “请十三爷入座!” 几个女孩也都如此齐开口,一看就是提前排练过。 从朱景洪封王之后,正式场合得称呼他为“殿下”,私下里得称一声“王爷”,唯有关系亲密者着继续称“十三爷”。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之间,朱景洪便坐到了位置上,然后他便招呼众女入座。 几女数次推辞后,才小心翼翼坐上了凳子。 “我有言在先,今日之宴无上下尊卑,你们可以随心随意,不必拘束!” 朱景洪话音才落,朱云笙就接话道:“听到了没……十三哥可没把你们当外人呢!” 本来这话没问题,可配合朱云笙的语气,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杨静婷,她大概已猜到皇后的安排,心中俨然以襄王妃而自居,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十三爷,我敬你一杯……祝您福禄寿全,岁寿齐增,万事如意!”湘云第一个开口。 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朱景洪就喜爱湘云那股英气,于是他跟着举杯道:“也祝云丫头……学贯古今,才貌双绝!” 湘云笑着与朱景洪碰杯,然后便与之一道一饮而尽,恰有些豪气干云的气概。 紧接着杨静婷也举杯道:“小妹也祝十三哥,福寿绵长,百岁无忧!” “多谢婷妹妹!” 这次带来的是果酒,也仅仅是有个酒味儿而已,根本没有喝醉的可能。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说,其乐融融的气氛,可谓是场难忘的生日宴。 半个时辰后,宴会来到了尾声,朱景洪的话匣子却没收起的意思。 “林丫头,有什么事要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憋久了可容易生病!” 说完这话,朱景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日也别只顾着吃药,你得多运动……身体才能好起来!” “多谢十三爷!”黛玉着实有些感动,很少有人为她这般考虑。 听到朱景洪关切的话,一旁的杨静婷心中略微有些泛酸,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情,只要没有宝钗她都能淡然处之。 “十三哥,你都要搬出宫去了……为何不关心我这亲妹妹?”朱云笙面带不满。 为此她已说过许多次,然而朱景洪从未放在心上,自然引得她格外的不满。 “我虽搬出去了,但三妹若想见我,直接到我府上不就行了,不然我进宫来见你也行!” 这话顿时引来朱云笙的兴趣,于是她漫不经心问道:“你府上……好玩吗?” 朱景洪答道:“府上有个大园子,亭台楼阁都有,还种了不少奇异草,想来还算有趣!” “就怕十三哥嫌我烦,不欢迎我来!” 看了黛玉湘云几人一眼,朱景洪笑呵呵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嫡亲的兄妹,又岂会不欢迎你们!” 就在众人这闲聊之时,坤宁宫却有女官奉懿旨来催,才让这场宴会不得不结束。 ………………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心思都放在了训练上。 这次外邦的汗王土司们到了,为的是让他们出兵出钱打仗,为了展示此战必胜的信心,皇帝肯定是要跟他们展示大明军威。 能承担这一任务的,也就只有正在整训的北四卫。 虽未经历实战检验,但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认,经过整训的军队至少看起来威风,像是很有战斗力的样子。 和上次圣寿节阅兵一样,这次除了要给人看军队,还要给他们吹新式作战方法,为的就是展现大明的厉害。 但到了三月十七,朱景洪就没往上林苑去,因为今天他就要搬家了。 所以需要搬走的东西,这两天已陆续转运了出去,今日乃是他本人入主王府的日子。 一大早朱景洪就洗漱完毕,换上代表亲王身份四团龙圆领袍。 然后他分别去了乾清宫和坤宁宫,向自己爹妈道了别,被一番教训叮嘱后回到了承明院。 待吉时到来后,他便在一众宦官簇拥下,迈步走出了正殿。 此刻殿外,侯璟等侍卫皆来送行,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朱景洪搬出去之后,他们见面就更方便了。 “参见十三爷!” “你们怎么来了,还不赶紧去上林苑盯着!”朱景洪面带不满。 众人都知他这是做样子,便听张临说道:“十三爷乔迁之喜,臣等岂能不来相送!” 紧接着侯璟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两天能不能到十三爷府上,讨一杯酒水喝!” 走下台阶,朱景洪徐徐说道;“我这还没搬出去,你就惦记到我府上吃喝,天下有你这样的人?” 众人自是识趣让到两旁,同时只听王杰说道:“十三爷这话说得对……我看侯兄弟是该反省了!” “好好好……我反省就是了!”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出了承明院大门。 回望了一眼承明院的大门,朱景洪说道:“行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回上林苑去盯着!” “或许就这两天,那些汗王土司去上林苑,到时候若出了岔子……大家面子上可都不好看!” “都回去!” 此刻朱景洪言语郑重,自无人再敢嬉皮笑脸,一个个行礼之后便告辞离开。 紧接着朱景洪也上了轿子,起轿后便往东面去了。 路过东宫时,太子还派人截住了他,专程请他进了东宫去说话。 现场自是兄长殷殷嘱咐,希望弟弟出宫后能谦和向学,不要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那些已出宫的庶兄弟干的那些烂事,显然朱景源也是有所耳闻,是生怕亲弟弟也跟着学坏了。 兄弟二人说了好一阵,朱景洪才得以走出东宫,继续往皇城外面赶去。 此刻在东安门外,五城兵马司已有数百名军士集结,另还有旗手卫二三百人人,他们是专程负责护送朱景洪到府。 代表他亲王身份的旗幡和礼器,此刻已列队于队伍最前方。 待朱景洪的轿子出现,护卫的士兵立刻调整队形,把他的轿子保护在了中间。 “王爷,是否出发?”余海在轿子外问道。 “出发吧!”朱景洪应了一声。 轿子继续往前走去,五城兵马司又是例行封路,所以他这一路上是畅然无阻。 坐在轿内,朱景洪不禁在想,这次是否又会遭遇刺杀,毕竟之前他或多或少都遇到过。 然而今天全程平稳,直到他的轿子落地。 按道理说,他可以被抬进王府,但朱景洪特意吩咐过,让轿子落在王府大门外。 (本章完) 386.第386章 复选 第386章 复选 襄王府大门外很开阔,但也架不住今日人多,此刻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 只见襄王府的大批侍卫,以及两百多名伺候的宦官,外加此番护送朱景洪的士兵,大门外的士兵就挤了七八百人。 除此之外,在他到府的重要时刻,他的那些庶兄和宗室长辈,以及大小勋贵们也都派了人来道贺,这些人又至少有三四百人。 当朱景洪走出轿子,映入眼帘的全都是人,在凌乱中细看又井然有序,显然也是按地位尊卑排列。 “参见殿下!” 作为天下第五尊贵的男子,朱景洪受得起众人的参拜。 其实按太祖时的祖制,朱景洪受封亲王后还要接受百官朝贺,眼下这情形其实已算不得隆重。 扫了左右参拜众人,朱景洪徐徐说道:“免礼!” “谢殿下!” 看了眼襄王府的大门,此刻匾额已被悬挂,金灿灿的大字简直富贵无边。 迈步往前走去,沿途众人尽皆弯腰,嘴里不断说着吉祥话。 沿着台阶走上大门,朱景洪又抬头看了眼大门,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当他消失在大门内,便见余海跟着走了出来,招呼到场的宾客们入内。 如何招待宾客,朱景洪自是不用理会,他现在正在王府内转悠。 相比于上次过来,王府陈设玩器都已完备。 此刻的朱景洪,正站在王府承运殿内,望着前方三层台阶上的王座。 承运殿乃王府最大的殿宇,依太祖制度是藩王接受官员和宗亲朝贺之地,但现在就成了单纯的礼仪建筑,除了接旨过年节基本没有启用的机会。 迈步走上台阶,朱景洪来到王座之前,观察一番后转身坐了上去。 虽然现场并无百官,只有余海等十几名宦官,但屁股一落朱景洪就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这宽大殿宇之中,只有他坐得最高,从大门望出去感觉会更高,仿佛能府看苍生红尘。 当然了,这只是朱景洪一瞬间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便是权力的感觉。 此刻他不禁想到奉天殿里那把椅子,不知道坐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正当朱景洪体验王座时,邓安从殿外小跑了进来,行礼后禀告道:“王爷,薛家也派人来了!” 薛家无官无爵,正常来说进不得王府,但邓安这厮确实心细,提前吩咐过手下要重视薛家人。 今日薛家人来,便被手下宦官给发现了,于是邓安就出现在了朱景洪面前。 “谁来了?” “薛姑娘之兄,薛蟠!” “他呀……带他过来见我!” “是!” 大概过了几分钟,薛蟠脸色惨白走进了殿内,两条腿却是忍不住打颤。 我就说我不行,宝丫头非逼着我来,眼下出丑丢脸倒无所谓,就怕因此冲撞了王爷,那可就完了……薛蟠内心惶恐难安。 “参见王爷!” 端起茶杯,朱景洪吹了口热气,方才问道:“你来何事?” “回王爷的话,今日王爷到府,小人代表薛家众人,特来道贺!”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本来朱景洪想多问几句,可想了想又觉得没啥意思,于是干脆就下了逐客令。 一听自己可以滚了,薛蟠心中自是高兴无比,于是立马叩头道:“小人告退!” 出了大殿,薛蟠的惶恐就消散了许多,待他出了承运门去,两条腿也就不打颤了。 再说此刻承运殿内,邓安已从薛家贺礼之中,挑了最别致的递到朱景洪面前。 要说别致在何处,只因这件礼物乃是宝钗所赠,为此邓安还特意问过薛蟠。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书轴,自然有两名宦官上前,将其徐徐展开在朱景洪面前。 里面是一幅画,上面画的是一骑马将军,但却能让人一眼分出是朱景洪,可见宝钗画技之不俗。 “铁血豪情心不改,飒爽英姿动人心……” 念出画上的一句诗,朱景洪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表达爱意都如此含蓄,只用了动人心三个字。 事实上,这句诗宝钗写得很浅,为的是确保朱景洪能看懂。 “拿进去,找个地方挂起来吧!” “是!”邓安连忙应答。 从椅子上起身,朱景洪边走边问道:“秦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王爷有所不知,秦姑娘一直惦记着您呢,今日一早就问过奴才,说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十三爷!” 秦可卿是否惦记自己朱景洪不确定,但他却可以借这话题去看看她。 “我去跟她说说话!” 于是朱景洪又继续向王府里走,先是经过了正式会客的存心殿,再往北就是他的寝宫银安殿。 银安殿说是寝宫,但其实是朱景洪的内会客厅,正常来说他不会住这里。 因为就在银安殿之北,便是王妃所居的同心殿。 除非两口子吵架了,否则朱景洪都会住同心殿,实在不行去侧妃或侍妾处过夜也行,一个人住银安殿纯属吃饱了撑的。 同心殿北有一道门,进去之后便是王府的园了,而可卿就住在园东侧的听雨斋。 “姑娘,王爷要来了!” 虽然可卿已不是姑娘,但她毕竟还没有名分,宝珠二人只能装糊涂,继续称呼其为姑娘。 事实上,可卿一大早就准备好了,此刻她只需站在门口等候便是。 在见可卿之前,朱景洪还专门换了衣服。 把团龙袍换成了居家常服,再戴上幞头帽他便是个翩翩公子,威严的气度便被削弱了许多,如此看起来要平易近人些。 看到朱景洪出现,可卿立马就迎了上去,才走到朱景洪面前就要参拜,却被后者一把给扶住了。 “私下不必多礼!”朱景洪笑着说道。 就这么牵着可卿的手,朱景洪边走边问道:“在这边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 “等过几天,给你换个住处,这里长住也不是个事!” 住在听雨斋,确实显得没名没分,而当下女子又格外在意这个。 此刻朱景洪说换个住处,其实就是要给可卿一个名分。 王妃和侧妃他定不了,但侍妾还是可以自己做主。 “嗯!” 虽然只应了一个字,但可卿心中已是心细无比,此刻她方才能够确定,自己没有被当做普通的玩物。 没错,在当下普遍认知里,似朱景洪这等身份的人,玩弄女子然后抛弃是很正常的事。 不只宗室王爵是如此,那些高门世家也不例外,这就是当下社会普遍现状,无依靠的女子很容易沦为玩物。 “走,咱们进去说话!” “王爷请!” 说是进去说话,但他二人没说上几句,就一起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相比于第一次,此番可卿大胆了些,可操作性也更多了些,着实让朱景洪不亦乐乎。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三月二十。 襄王妃的复选时间到来,此次仍是礼部和尚仪局共同负责,早早的参选女子们便被送进了皇城,选拔的地方被定在尚仪局。 此刻选拔还未正式开始,上百名少女三五成群,在庭院里低声议论着。 都是书香之家的女子,难得遇到这么多同龄人,相互之间还是很有共同话题。 宝钗没有显得太活跃,只是独自待在了角落,想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个人出现,她就不再那般淡定了。 来人正是杨静婷,进了院子她四下扫了一圈,看到宝钗后便向她走了过来。 “宝姐姐,好久不见!”杨静婷面带浅笑。 “是啊……好久不见,婷妹妹越发气度不凡,雍容大度!”宝钗顺口夸了一句。 杨静婷笑了笑,随即说道:“再雍容大度,选不上王妃也是枉然!” “若宝姐姐选上了,往后可多多照顾妹妹!” 宝钗笑得越发和煦,她发现杨静婷确实变了,不似以往那般单纯纯粹,如今也会虚言客套绵里藏针了。 但一想到自己,宝钗也不免自嘲,毕竟她也没比人家好多少。 “婷妹妹说笑了,娘娘是伱亲姑姑,有她老人家招呼一声……你又如何会选不上!” 说到这里,宝钗极为真诚说道:“我只盼望能选上侧妃,便是谢天谢地了!” 见宝钗如此识趣,杨静婷心里舒服了许多。 虽然如今朱景洪更倾心于宝钗,但她相信只要选上王妃,与朱景洪朝夕相处互相深入了解后,定能把表哥的心给拉回来。 “宝姐姐才学高深,更有倾国之貌,想来定能得偿所愿!” “多谢婷妹妹吉言!”宝钗宛然一笑。 至少从外人角度来看,她俩人的关系非常之好,不是姐妹胜似嫡亲的姐妹。 众人在外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到尚衣局正厅内有人出来,于是一众女孩很快列队站好。 毫无疑问,宝钗和杨静婷都站在前面,很轻松就被尚仪局女官注意到。 一个是皇后亲侄女,一个是太子妃的表妹和睿王妃的闺中密友,她二人让尚仪局女官们都要小心伺候。 没错,经陈芷打过招呼之后,尚仪局的人也只能认为,宝钗与这位睿王妃是好友。 事实上在这一百个女孩里,还有一些人有了不得的来头,可跟宝钗二人相比却算不得什么。 尚仪局女官先是一番慷慨陈词,然后才宣布了选拔正式开始。 第一轮选拔的是模样身体,以及对家世的进一步审核。 至于这第二轮复选,则主要是选样貌和才学,其中才学又包括刺绣等技能。 一百个女孩儿参选,即使有尚仪局权力选拔,也耗费了足足两天时间,在此期间姑娘们都住在尚仪局。 第二天的下午,参选女子们再度集中在庭院内,此刻女官正在宣读入选名单。 毫无疑问,宝钗和杨静婷再度入选,另有二十八人一同入选。 至于剩下的七十人,在得了例行赏赐之后,将会被官府护送回家。 而这次入宫参选的经历,也必将成为她们珍贵的回忆。 大概半个时辰后,落选女子们已被送走,入选的三十人则会留着宫里,开展为期二十天的礼仪教学。 二十天时间一到,通过考核又会淘汰二十人,仅有十人能走到坤宁宫,由皇后亲自选出其中两人。 既是开展礼仪教学,那显然就得住在宫里,对此尚仪局也早有准备,这类的事她们已是轻车熟路。 尚仪局厢房内,宝钗与杨静婷坐着,在她们面前站了一位女官,正勾着腰陪笑问道:“二位姑娘,不知是否要住尚仪局!” “我还是回坤宁宫住吧,每天我会按时过来!”杨静婷徐徐说道。 见女官目光扫向自己,宝钗浅浅一笑道:“姐姐安排就是了!” “我们内院东侧有间屋子,我早已命人收拾出来,不知姑娘可愿意去!” 显然其他人要住集体宿舍,而宝钗有单间的待遇。 “只怕是不合规矩,我还是跟他们一起住吧!”宝钗笑着说道。 尚仪局的女官,在宫里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似宝钗这般格外谨慎的人,在她看来着实是不可多见。 “那就依姑娘的!”女官笑着答道。 她虽嘴上是这么说,但立马想到了解决办法,绝不可能让宝钗挤集体宿舍。 正常来说是四人一间屋子,三十人正好余下两人,而杨静婷不在尚仪局住,便只剩下了宝钗一人。 换句话说,尚仪局依然可以给宝钗安排单间,而是合情合理且合法。 就在这时,外面人进来禀告,原来是黛玉和湘云来了。 至于甄琴,自从被拒绝参选王妃后,她整个人就颓废下来,只觉得人生都毫无乐趣了,那还有心思来找宝钗。 见是这二人来了,杨静婷便知不是来找自己,于是便起身告辞离开。 待其离开后,宝钗便起身看向面前女官,说道:“麻烦姐姐领她们进来!” 作为公主侍读,黛玉二人在宫里并不卑微,毕竟她们能时常见到皇后,而且在皇后面前还能说得上话。 很快黛玉二人被引进房间内,尚仪局的人还识趣的离开,让她们三人可以安心说话。 “宝姐姐,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湘云话音落下,就听黛玉说道:“宝姐姐岂会不好,如今都要选上王妃,得偿所愿了!” 这个时候都已明牌,听到如此调侃宝钗并不生气,而是微微笑道:“林丫头……你可别乱说,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 黛玉不以为意道:“宝姐姐切莫自谦,外面那些淑女我都看了,能比得上宝姐姐的……可没几个!”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的女子都不差,所以宝钗绝不会轻视他人。 只见宝钗神色泰然,说道:“是吗?难道你们忘了……还有个婷姐姐!” 提起杨静婷,这位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黛玉和湘云都沉默了。 她们不得不承认,杨静婷也足够优秀,而且还有这样特殊的身份,宝钗想要选上王妃基本没有可能。 然而黛玉最是会活跃气氛,只听她笑着说道:“十三爷倾心于宝姐姐,此事终是无可更改!” “到时十三爷将如意递到姐姐手中,王妃之位注定是宝姐姐的!” 最终选出的两人,谁为正谁为侧妃,都是由帝后二人定好,再以递如意来走个形式。 所以,黛玉这大胆的想法,着实让宝钗觉得荒唐。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更何况做主的还是皇帝皇后,在宝钗看来帝后定下的事,绝对没有更改的可能。 (本章完) 387.第387章 遥遥领先 第387章 遥遥领先 在参选王妃的淑女们“进修”时,来京各汗王盟主和土司们,跟朝廷各部院的扯皮也到了尾声。 扯皮的主要内容,参与西北作战要不要出兵,各方势力要出多少兵,又要携带多少的作战物资,得胜之后的牛羊土地如何分配…… 这一大堆的事,来回商讨扯皮了大半个月,到如今总算基本议定了下来。 当然了,这不是说今年一定会开战,具体还要看局势如何变化,但各部都要以此进行准备。 如果准噶尔迷途知返,不再继续扩充军备威胁区域和平稳定,这仗也就不可能打得起来。 不管怎么说,如今具体计划议出来了,各汗王盟主和土司们也到了返程的时候。 但在返回之前,皇帝为了给他们必胜的信心,打算给他们展示大明的军威,时间就定在了三月二十五。 清晨,当太阳徐徐升起之时,这些汗王土司们才陆续进宫。 行走在宫道内,看着前方动作“僵硬”,一板一眼正换岗的侍卫,苏和心中既觉得有趣又生出敬畏。 在去年阅兵之后,朱景洪特意向皇帝提议,让皇城翊卫司和龙禁卫采用新式步操,这样看起来更威武雄壮一些。 朱咸铭最终同意了这一提议,这两个衙门作为站岗的军队,本就有相应的基础在,学起这个也十分容易。 如今也已练得格外整齐,换岗巡逻一板一眼干练无比,让苏和见了心感敬畏也很正常。 去年圣寿节使臣返回部盟,跟他讲明阅兵情形时,他还没当做一回事,如今亲眼见了才觉得不同寻常。 此刻,跟在苏和身后的诺敏,也好奇的看向了前方,几十名军士甲胄严整,排着队列整齐向前行进。 看到这鲜亮的甲胄,联想到明军那可怕的着甲率,苏和就感到格外的羡慕。 这次和大明谈判,朝廷答应给部盟三千套布面甲,这让他往后在部盟腰杆子更硬了。 “父亲,为何今日巡逻军士如此之多?”此刻的诺敏,仍是以男子装束示人。 “想来是换岗时候到了,大明皇宫禁卫森严,令人生畏啊……” 诺敏沉默了几息,随即又问道:“父亲,咱们真的要跟准噶尔打仗?” “不打不行啊!” “可咱们跟准噶尔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听到女儿分辨,苏和直言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违抗!” “皇帝胡乱发令,我们也要照做?” 及时此刻仅有父女二人,即使诺敏说的是部族之语,这番话还是让苏和胆战心惊,极为心虚的往左右望了望。 “诺敏,不可胡说!” “父亲,我们勇士都听您的,而不是听皇帝的,只要你不发兵……我们就能避免战争!” 听到这天真的话,苏和不由得苦笑。 自己这女儿虽精研汉学,然对天下大势却一无所知。 自己是那木部盟之主不假,可也是受大明册封才做的盟主,本部兵马连全盟四分之一都不到,权力比那些汗王还小许多。 盟主十年一期,到期之后盟内各部都会争夺盟主,大明皇帝的旨意将作最后裁决。 所以他这盟主,还真不敢不听皇帝的话,似准噶尔那样的终究是少数。 事实上,如今各部盟都已被大明驯化,也就那些汗国要独立些,但也方方面面受大明的控制。 “你呀……是什么都不懂!”苏和叹了口气,他已不愿多说下去。 其实要避免战争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准噶尔不再扩军备战,但这一条的可能性依旧很低。 父女二人一路向北,最终和其他汗王土司一样,来到了礼部衙门外等候,待人到齐后便可一同进宫,而后随御驾前往上林苑。 在“观摩团”到齐进宫时,上林苑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 这次阅兵和上次不同,乃是完全立足于实战,检验的是轻重步兵炮兵的协同,再也无人可称其为架子。 此刻校场之上,北四卫的两万士兵,分别在列阵于东西两地,一副要相互干仗的态势。 左右骁武卫对左右羽林卫,一会儿他们将展示军阵变化,乃是根据火器时代而设定的打法。 这些战术战法虽是朱景洪修订,但在训练期间还是结合实际,听取了各将领们的建议。 此刻,在侍卫们随行下,朱景洪打马穿梭于军阵之间,他在做展示之前的最后检查。 来到左右骁武卫的指挥所在,此刻两位指挥使和一帮同知佥事们都在,见朱景洪到来全都迎了过来。 “参见十三爷!” 跃下马背,朱景洪把鞭子扔给了紧跟着的陆育新,随即走到一众将领之间,说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一个个都微微低头,等待着朱景洪的训示。 “不必如此紧张,该紧张的是羽林卫的人,毕竟他们演的是朝廷新军!” 这次即是展示战术,那肯定有新老之间的对比,抽签之时羽林卫抽到了新军,所以新式战法是由他们展示。 换句话说,骁武卫只需按原先水准,正常发挥即可。 “但你们也记清楚了,要尽可能的给羽林卫施压,要把他们潜能榨出来!” “不要怕误伤,他们的火器都没弹丸,也就是放个响而已!” 事实上这些情况左右骁武卫的人知道,此番局势局势“演化”他们也都烂熟于心,确实不需要朱景洪才多说。 可两万战兵规模的“军演”,朱景洪第一次操盘负责,却让他存了十万个小心。 当然了,他本人的任务也很重,因为将由他来担任军演讲解。 正当朱景洪说着,侯璟出现在他身后提醒道:“十三爷,时间差不多了,圣上御驾快到了!” “嗯!” “话不多说,三个月来的艰辛,就看今日了……诸君勉之!” 撂下这句话,朱景洪遂打马离开,朝着不远处发山坡赶去。 那里已有设置好了凉棚和各式仪仗,山坡周围更有大批军士兵驻守,那里便是御驾驻陛之处。 山坡上地势更高,可对全局精心观看,历来上林苑演武皇帝都在此处。 当朱景洪赶到时,御驾也刚刚到位,他那两位嫡兄随侍在皇帝身侧。 此番到场,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高官,当然还有作为客人的各位汗王盟主和土司。 “叩见陛下!” 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朱景洪拿捏得好分寸,极为正经跟皇帝老爹行礼。 看着前方二三里处,已经排好阵的两方军队,御座上的朱咸铭问道:“可以开始了!” 不只是他,现场的文武官员,以及外邦的那些人,都已是翘首以盼。 “请陛下发号!”朱景洪递上一支令旗。 只见朱咸铭摆了摆手,却是示意他来下令。 虽说只是一场演武,可古人说“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对皇帝来说尤其如此。 偏偏这时,皇帝让朱景洪来下令,这可把他给难住了。 若是他来下了令,那性质可就变了,难保他的好哥哥不会多心,以为他在军中已有根基。 可若此刻拒绝,又显得他明白其中分寸,与他的“鲁莽”人设不相匹配。 “还愣着做什么?”朱咸铭面带不愉。 “儿子以为听错了,爹您的意思是……现在就开始?”朱景洪装傻充愣。 “废话!” 小丢了一把脸,朱景洪看向不远处的侯璟,吩咐道:“奉旨……演武开始!” 等于说令旗没用,朱景洪还是以皇帝的名义下了令,勉强过了这第一道难关。 其实他担心得没错,当听到老头儿让他下令,就连太子都觉得心情复杂,毕竟他作为储君从未被亲爹如此信任。 且说朱景洪传话之后,侯璟便往战鼓方向赶去,本来该用旗号来指挥他们,眼下朱景洪不挥旗他就得亲自去。 随着侯璟传达到圣旨,特有的鼓点被敲击起来,将军演考试的信号传达了出去。 很快两方军队也开始传令,列好的军阵开始动了起来。 上万人的队伍调动,只能看清每个方阵的情况,随着方阵开动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诸位,这便是我大明的新军,采用新的战术进行训练!” “每个方阵,前排都是重装步兵,以此对抗骑兵冲击……”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兵种,待朱景洪解释后众人这才明了。 两方军阵靠近,但却没有开始交战,因为双方相隔至少还有七八百米,弓箭什么的根本就够不到。 然而下一刻,羽林卫军阵中的火炮开始咆哮,“轰隆隆”发出震天般的响声。 当然也只是听个响,而骁武卫一方则出现了骚动,甚至还有成片的“伤亡”参生,而这都是提前排练过的。 当下这时代,即使最好的西洋大炮,有效射程也不过八百步左右(六百米),即使能打到现在这千步的距离,杀伤力也已变得极小。 “诸位,这便是我大明新研发的大炮,名曰威远炮……发射十二斤重炮弹,可在千步之外杀敌,击于军阵死伤起码二十余人!” 这当然是朱景洪在吹牛,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设计要求,火炮本身还未研发出来。 但如果真造出来且量产,那便能跻身世界先进行列。 “诸位也知道,那些西洋火炮也不过如此,且杀伤效果未有这般厉害!” “可以说……我大明的威远炮,在射程上领先准噶尔至少三成,绝对是天下最好的大炮!” 听到这话,番邦众人还觉得没啥,因为如果朱景洪说的参数是真的,那还真就是遥遥领先。 唯有御座上的朱咸铭,表情略微有些怪异,他没想到小儿子比他想象中还能吹牛。 现如今大炮铸造是何水平,朱咸铭可是一清二楚。 “诸位且看,眼下敌方军阵仍在靠近,而我们的大炮通过精巧设计,可以快速调整射角……实现迅速改变射程的能力!” “这一设计为我大明独有,绝对是遥遥领先于天下各国!” 说得越多朱景洪越是来劲,自信心也更强,也就更加令人信服。 “与此同时,我们的火炮产量极大,可以用分布式派兵方案,在敌方来袭方向形成火力覆盖,最大规模的形成杀伤……” 这一段话专有名词比较多,虽然会有人听不太懂,但朱景洪要的就是不明觉厉的感觉。 而此时前方“战场”上,火炮轰鸣声从未停止,似乎也印证了朱景洪的说法。 “这一战术打法,需要强大国力为支柱,我大明依旧遥遥领先于天下列国!” 单纯比国力的话,天下还这没有比得上大明的,所以这一点也无可争议。 “与此同时,我们大明有精锐操炮士兵和将领,通过经验传授和军械局的秘技,他们能让炮弹精准击中目标!”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依旧领先天下列国,而且不是领先一点点!” 这小子嘴巴可真能吹,但我怎么觉得像是吹牛,以往没发觉他有这天分……朱景渊暗自想到。 而一旁的朱景源,则是感慨于小弟那股纵横捭阖的气度,这让他联想到了在金陵的那些事,相比之下他这四哥着实一无是处。 朱景源只是觉得自己本事差,而跟在他身后的左春坊大学士徐新安,却跟高书言一样对朱景洪充满了警惕。 他这是基于太子的利益考量,看事情都会往坏处想。 “诸位,从一千步到四百步的距离,步兵经过如此连续轰击,真还能持续作战?” “即使是骑兵冲击,六百步的距离也能连打三轮,造成极大死伤……” “仅凭火炮一道,便让我大明天兵战力飙升,遥遥领先于天下列国!” 朱景洪的话无人能反驳,因为现场没人比他更懂火炮和所谓新式战法。 众人思索之间,下方战阵还在持续变化,其中扮演官军的左右羽林卫,展现出了惊人的整齐度,再度让这些汗王土司们开了眼。 没过一会儿,朱景洪又接着开口;“诸位且看,敌方军阵越发靠近,这时我们的步兵阵型在变了……” 在一二百米的距离上,火炮虽然也能轰击,但效果其实已经不太好,最关键的是要着手撤离了。 “这是我大明新军的新战法,采用重步兵火铳兵结合,远近之间……” 步兵作战更为关键,朱景洪滔滔不绝讲了很多,在场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配合火枪火炮的轰鸣他们更信了。 “我们的新式火铳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准头更高……” “遥遥领先……” “大明继续领先……” “领先罗刹国五成以上……” 朱景洪的长篇大论,那是越说越有干劲儿,从军队整训到了后勤供应,从转运能力再到军械研发,从粮饷充足到万众一心…… 在他的叙述之下,大明朝是全方位的领先。 而这也意味着,要收拾个小小的准噶尔叛乱,那真的不算什么大问题。 半个时辰后,参演军阵结束了,毫无疑问乱军溃败,朝廷的官军正在追亡逐北。 到了这里,整场演武也就结束了,但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这样别开生面的演武展示,让这些汗王土司们大受震撼,更没了跟大明对抗的心思。 就连五军都督府的高官们,听了演讲也觉得不可思议,暗道自己竟不知大明如此强横。 “诸位,如何?”朱咸铭神色平静,目光扫向一众臣下。 此刻这些汗王土司们,许多人都自觉是坐井观天,甚至感到自惭形秽,暗道大明当真是仁德,才让自己继续做地方上的土皇帝。 所以当皇帝询问时,所有人都叩拜高呼万岁,同时盛赞大明天兵威武雄壮。 (本章完) 388.第388章 篝火宴 第388章 篝火宴 毫无疑问,今天的演武展示很成功,所以朱咸铭也格外的高兴。 “老十三,你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骑马跟在御驾一侧,朱景洪笑着答道:“杜甫不是说过嘛,天生我材必有用,儿子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得不说,皇帝身边的人都是专业的,即使再好笑也能憋住不笑。 唯有朱咸铭此刻笑不出来,神色间浮现了阴郁之色,显然对朱景洪不大满意。 “这段时间忙完了,别忘了好好读书……”朱咸铭努力让自己平和些。 这也就是朱景洪立了大功,否则他早劈头盖脸骂出来了。 只听朱景洪答道:“儿子一直都在读,最近看到第三本论语,还看了个好玩儿故事……” “什么故事?” “有个叫庄子和惠子出去游玩,看见了鱼儿在水里游,一个说鱼儿很快乐,另一个说……” 听到朱景洪在此张冠李戴,朱咸铭只觉得脸面要被他丢尽了,表情已变得格外难看。 “爹,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吃饱了……” “闭嘴!”朱咸铭忍不住呵斥。 见达到了目的,朱景洪连忙禁声,做出了一副畏惧的样子。 “你再别跟朕说伱读书了,传出去朕都得羞死了……”朱咸铭冷声呵斥。 朱景源刚还感慨自己不如朱景洪,眼见他又把老头儿惹生气了,便道老十三果真没个长进。 朱景洪确实没长进,一直以来都是鲁莽犯浑冒事还乱说话……但是,他做成的事和立下的功也客观存在。 想到这一点,朱景渊和徐新安都有所触动,此刻对朱景洪是越发的警惕。 “爹,十三弟只是读书不精,但这份好学之心……还是应该鼓励!”朱景源上前劝解。 作为太子和长兄,朱景源这样做绝对没问题。 “说得好听,若真有好学之心,会学出这个鬼样子?” “我看他是狗屁不通,只怕近半年书都没摸过!” 然而朱咸铭话音落下,就听朱景洪分辨道:“爹,你可不能冤枉儿子,去年考教儿子可读了一夜的书,那天……” 目光不善扫向朱景洪,皇帝已是怒不可遏,把朱景洪的话给吓了回去。 如今朱景洪已出府,读不读书朱咸铭也没心思管,何况他也觉得根本管不住。 所以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想再讨论。 队伍一路进入京城,三位嫡子送老爹回了寝宫,然后才一起往乾清宫外走去。 “十三弟,你可真是厉害啊,练兵作战无一不精,颇有父皇当年的风采!” 这些话是朱景渊有感而发,同时也是他对朱景洪的试探,他已经忍不住要对这小弟出手了。 朱景洪练兵,便有机会染指兵权,而兵权的重要性,又如此强力和关键…… 只听朱景洪答道:“六哥,不只是练兵作战,我骑射功夫那也是天下一绝……你可别说漏了!” 朱景洪的脑回路,又出乎了朱景渊的预料,但他心中的警惕却未减少。 事实上,此刻朱景洪也知道自己很危险,至少目前如果朱景渊全力对他发难,便一定能给他带来极大麻烦。 说到底他还是根基浅了,从去年五月到现在还没到一年,他的那些布置都还没扎下根。 他需要时间,至少需要再经历一次大战,在军中真正奠定威望之后,他才可以跟朱景渊正面相抗。 而他拼了命的搞军制变革,费尽心思让皇帝扩充海军捞银子,为的则是增加自身不可替代性。 所以至少现在,他还是得继续隐忍,不能让朱景渊发难而打乱他的计划。 但如果可以一直装下去,朱景洪也不会主动明牌,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晚上咱们再见!”朱景渊面带微笑。 外邦的汗王土司们要走了,皇帝自然要招待他们,这是提前就计划好的事,为此御膳房和尚食局一早就在准备。 “六哥慢走!” 待朱景渊离开后,一直没说话的朱景源方才开口:“十三弟,老六这人阴险狡诈,你少跟他搅和在一起!” “不会吧……我觉得六哥对我还不错!” “你就是心思太浅薄,才会被他蒙蔽!”朱景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当这兄弟二人废话时,朱云笙却也得知今晚要在西苑开宴,这可就让她坐不住了。 此刻她便缠着皇后,一个劲儿闹腾要去看看。 “娘,功课我都做了,考教我也过了,只是远远的看看,难道还不行嘛?” “只是远远的看看,又不是参加宴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十三哥走了,难道这偌大的宫里,就没人疼我了……” 听到最后,皇后也是不胜其烦,忍不住开口道:“跟你爹说去,他让你去你就去!” “真的?”朱云笙喜不自胜。 “多谢母后!” 答谢之后,朱云笙立马退出了大殿,生怕亲娘此刻反悔了。 对于说服皇帝老爹,朱云笙有充足的把握。 返回寝殿,朱云笙兴奋的公布了好消息,对此黛玉和湘云都反应强烈,她俩都喜欢凑这热闹。 至于杨静婷,她现在心思都在选王妃上,其它的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杨静婷如此说道。 “琴姐姐,你去吗?”湘云主动询问。 “我……” 甄琴其实不大想去,她现在觉得人生灰暗,对一切活动都说失去了兴趣。 “走吧,近日你闷闷不乐,出去散散心也好!” 甄琴虽然蠢了些,但凭着它直率的性格,还是交到了湘云这样的朋友。 想到自己最近确实太颓废了,甄琴便微微点了点头。 经过这次“沉重”打击,她确实成熟了许多,最起码学会了闭嘴,而不是如以往那般大大咧咧。 “要不要把宝姐姐也叫上?”黛玉突然开口,她知道宝钗住在尚仪局。 “当然可以!”朱云笙第一个开口。 她只觉得人越多越好玩,何况还是久别重逢的旧人。 “你们谁去给她传话?” “我去!”湘云笑着答话。 “我随你去!”黛玉亦跟着开口。 听到这里,杨静婷就不太淡定了,宝钗出现的地方她也要在,否则她总觉得不太安心。 可刚才已拒绝,这个时候又想去,杨静婷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你们都去,可别出了岔子!”杨静婷如此开口。 朱云笙不以为意,坐到椅子上说道:“婷姐姐,我们能出什么岔子,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 “我总觉得不放心,算了……还是跟过去盯着吧!”杨静婷淡淡说道。 如此挑起话题而实现目的,不得不说杨静婷也成熟了。 而她前后的言行,也被黛玉看在了眼中,为此不由得替宝钗担忧起来。 ……………… 朱云笙设想得没错,当她一使出撒娇的手段,朱咸铭轻易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对儿子严厉,对女儿皇帝已称得上溺爱,谁让他就这一个嫡女。 当夜幕逐渐笼罩之时,西苑的某处草地上,此刻已经燃起了篝火。 今晚的这场宴会,招待的都是草原上的人,朱咸铭为表达对他们的亲厚,特意选择了这样的形式。 这不是讨好外邦,而是强大实力才有的包容。 皇帝还未到场,各番邦之臣已提前到场,并在鸿胪寺安排陆续入座。 今晚的食物,是按国宴的标准执行,只是多一道烤羊腿。 “父亲,朝廷还真是有心了……”诺敏感慨道,此时她已换上了女装。 事实上,这次来的不止她一个女子,今晚这些人也都换上女装,只因为出使任务已经完成。 今晚这等轻松场合,没有必要再那般严肃。 “是啊!”苏和应了一声。 直到现在,他都没走出上午的震撼,这场跨时代的军演,给他带来了极大冲击。 他实在难以想象,若大明数十万军队都这般强大,天下列国又有谁能与之争锋。 而且他知道,绝不止他一人有此想法,其他人受到冲击比他还大。 比如和准噶尔眉来眼去土谢图汗,从上午到现在他的表情都很难看,反倒是扎萨克汗表现得轻松一些。 且说另一头,朱云笙领着几位侍读,在一群宫女和小宦官簇拥下,正离开坤宁宫往乾清宫去。 朱云笙和杨静婷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甄琴和湘云正说话,唯有黛玉挽着宝钗走在最后。 她俩真是走在最后,以至于后面都没人了。 “宝姐姐,你若真进了襄王府,只怕难啊……” 若非相交莫逆,黛玉绝不会说出这番话,妄议皇室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为何?”宝钗浅浅笑道。 黛玉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前方,宝钗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就别担心我了……能不能选得上侧妃,都还是未知之事!”宝钗浅笑道。 未入宫时,黛玉也觉得朝廷选拔极为公正,可进了宫这两个月的见闻,让她完全摈弃了自己那天真的想法。 杨静婷背后是皇后的亲侄女;宝钗得皇后看中又是太子妃的表妹,而且还得睿王妃的提携…… 黛玉实在无法想象,其他人如何与这两位相争。 而依照常规思维,杨静婷必然会成为王妃,她若对宝钗心有不满出手整治,作为侧妃的宝钗日子会很难。 “宝姐姐……” 见黛玉着实忧心自己,宝钗不免心生感动,于是抚摸着她的纤纤玉手,说道:“好了……你小小年纪,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 “都跟你说了,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否则身子如何好的起来?” 见宝钗是真的毫不担心,黛玉也只能寄希望于襄王殿下会一直对她好,如此才能在王妃发难时护住宝钗。 接下来黛玉换了话题,询问起宝钗的“进修”内容,二人便细细的聊了起来。 很快她们一行到了乾清宫,只是仅朱云笙得以入内,其他人都只能在宫门外等着。 朱云笙的两位嫡兄比她先到,之所以是两位嫡兄,是因为朱景洪还没来,这厮肯定是例行的迟到。 对此朱咸铭已经麻木了,但看到女儿到来他还是很高兴,甚至连看奏章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在夜幕笼罩之时,朱景洪终于姗姗来迟,出王府前他还和可卿英莲探讨了人生,称得上是古代时间管理大师。 “你们怎么也在?”看到宝钗几人,朱景洪眼前一亮。 “十三爷,您……为何在此?”湘云也很惊讶,她本以为朱景洪在乾清宫。 靠近之后,朱景洪问湘云道:“我出去办了点儿事,你们在这儿等着?莫非也是要去参加晚宴?” “正是呢……此乃公主殿下求的恩典!” 走到几女中间,朱景洪笑着说道:“如此也好,整天待在坤宁宫,怕不是人都要呆傻了!” 正当他要继续说话,左侧传来了黛玉的声音:“十三爷还是快进去吧,误了时辰……只怕您又得挨罚了!” “你们看看,亏我平日待你们不薄,却是林丫头这后来之人更关心我!” 黛玉嫣然一笑,答道:“十三爷说错了,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怕您挨了板子,皇后娘娘和公主伤心!” 在内廷私宅朱景洪一直没摆架子,对姑娘们更是无比尊重。 黛玉虽进宫时间短,但也摸清朱景洪的脾性,熟悉之后便敢跟朱景洪说笑。 “是吗?此前也有人这般说的,然而如今却……”说话时朱景洪看向了宝钗,后面的话却没继续说。 知道朱景洪的意思,宝钗自不敢看朱景洪,目光扫向杨静婷时才发现,这丫头也正盯着朱景洪看。 听得云里雾里,甄琴忍不住询问:“谁如何说了?如今又如何了?” 当然是宝姐姐也说过,如今去参选王妃了,这十三爷也是口无遮拦……黛玉心中不满与自己被调戏。 也就是在这时,乾清宫内传来了动静,却是皇帝要起驾了。 朱景洪哪还敢再耽搁,屁颠屁颠就往宫门内跑去,可以预见他又会被痛骂。 然而今天,朱咸铭心情着实不错,只是训斥了几句,便继续跟女儿说话去了。 皇帝御驾离开乾清宫,自有大批侍卫和仪仗人员随行,宝钗一行人也跟在了队伍中。 需要说明的是,今晚的宴会太上皇也会参加,所以皇帝要先去宁寿宫,接了太上皇一块儿往西苑去。 从皇宫到西苑设宴处,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 在两位至尊到来之前,朝廷一帮文武高官也已到场,包括了三位内阁大臣和各部院堂官,以及五军都督府的高级武将。 当两位至尊驾临之时,所有人自是起身跪迎,现场响起一片山呼万岁声。 看着皇帝扶着太上皇,前者孝顺后者慈祥,众人不得不感慨皇家父慈之孝,果真是一脉相承,可谓天下之楷模。 跟着皇帝和兄长身后,朱景洪往前走时左顾右盼,正好与大胆抬头的诺敏四目相对。 诺敏的相貌更优于其其格,眼中蕴有一股书卷气,若换上汉装说是大家闺秀也有人信。 偏偏在这书卷气中,诺敏还带有一股野性,那大胆打量的眼神……着实让朱景洪眼前一亮。 事实上,在他观察诺敏时,后者也在仔细打量他。 他真有那般神武之勇?此刻相距不到一丈的观察,让诺敏仍带有如此疑虑。 正当诺敏眼珠转动时,一旁的苏和低声提醒道:“低头,不要命了……” 听出了父亲的害怕与担心,诺敏很老实的低下了头。 窥伺皇帝,搞不好要掉脑袋,诺敏很清楚其中利害。 很快,朱咸铭扶着老爹走上高台,搀这太上皇坐上了主位,而后他才转过身来,徐徐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再度叩拜。 为表现自己的仁孝,朱咸铭的座位设在侧边,以表达对老爹的尊崇。 待朱咸铭落座之后,臣下们才各自坐下。 众人翘首以盼之时,朱咸铭平静说道:“这两天你们就要走了,今日朕特意设宴与你们送行,今晚尔等可以开怀畅饮……” (本章完) 389.第389章 情歌 第389章 情歌 宴会其实也是外交场合,众人不停奉承着皇帝,把朱咸铭的圣明仁德夸到了天上去。 而主位上的太上皇,则沦为了印证皇帝仁孝的工具,反倒是朱咸铭不断提太上皇如何的慈爱。 一遍遍的祝酒,一遍遍的逢迎跪拜,也让篝火晚宴的气氛达到高潮。 和大明官员的含蓄不同,这些外邦汗王盟主和土司们,有的引吭高歌表达对皇帝的尊敬,也有的三两出席跳舞讨好皇帝。 乐曲轻快,歌曲粗犷,舞姿翩翩……此情此景,恰如千年前的贞观时代。 高台之上,朱咸铭看向一旁亲爹,平静问道:“爹……朕与唐太宗何如?” 当年唐太宗把颉利抓到长安,让其给自己老爹跳舞,朱咸铭觉得从这件事来说,自己真不比李世民差。 端起酒杯,朱心堪徐徐说道:“吾儿当自比尧舜!” 唐太宗是世俗上的圣君贤主,而尧舜则已经被神话,乃是儒家理想中毫无瑕疵的圣贤明主。 朱咸铭亦举杯敬向老爹,笑着说道:“儿自当竭力为之!” 酒酣之时,有人唱唱跳跳,也有人来到御前敬酒,太子和睿王也格外忙碌。 唯有朱景洪坐在远处,跟着自己妹妹说笑着。 “十三哥,那些女子声音真好听!”朱云笙指着前方。 前方歌喉悠扬,几个少女正边唱边跳,显然她们是有备而来。 “唱歌嘛……谁不会呢!”朱景洪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你会?” “多简单!”朱景洪喝下一杯酒,前世他可没少和客户出去唱。 朱云笙也是玩心大起,立马说道:“那你唱一首啊!” “平白让我唱,有什么好处?”朱景洪笑着问道。 朱云笙也不废话,当即说道:“若十三哥再犯错受罚,我一定帮您求爹开恩!” “只是帮我求情,老头儿又不一定开恩!”朱景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最近还真要犯点儿大错,朱云笙求情对他来说很有用。 “若是爹不开恩,我就陪十三哥受罚!”朱云笙神色坚定道。 “当真?”朱景洪露出了笑容,他知道皇帝舍不得罚这宝贝女儿。 “当真!” “那好……哥哥我就给你清唱一首!” 听到他这番话,几个女孩儿虽坐在隔壁,但也都竖起来耳朵来听。 堂堂的亲王唱歌……绝对是不可多见的奇景。 咳嗽了几声来清嗓,朱景洪便在想唱那一首,最好是比较应景的才不突兀。 想到前世某首富都爱的歌,这立马打定了注意。 “自伱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 歌词很直白,唱腔很独特,大大出乎朱云笙几人的预想。 原来十三哥真会唱歌……朱云笙如是想到。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朱景洪唱得动静,暗道刀神的歌就是好,不只首富喜欢他这王爷也喜欢啊。 歌词情意满满,曲调婉转悠扬,表演方式新颖……一时间几个女孩儿都听得很认真。 一曲唱罢,还没等朱景洪装逼,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唱得真好,殿下歌中所爱之人,莫非便是我姐姐!” 朱景洪唱得动情,几个女孩听得认真,却没发现身后来了人。 回过头去,朱景洪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那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女子。 “你是?” “我是那木部盟的诺敏!” 相较于朱景洪对眼前女孩儿感兴趣,朱云笙却更好奇对方口中的“姐姐”是谁,此人又如何能让自家兄长如此动情歌唱。 “你姐姐是谁?” 宝钗几人和朱云笙心情相同,于是满心好奇盯着诺敏。 “我姐姐就是准噶尔的其其格,还做过公主殿下的侍读!” 原来是其其格…… 为何会是其其格? 听了诺敏这话,朱云笙几人冒出了新的疑惑。 其其格在宫里没待多久,她们跟她是日夜相处,也没见朱景洪对她有多好。 尤其是宝钗可明白,朱景洪每次到坤宁宫东殿,基本都是跟她待一起。 但宝钗也知道,指望朱景洪一心一意不可能,于是她很快也就释然了。 倒是一旁的杨静婷,此刻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宝钗跟她争也就罢了,如今远在万里之外其其格也能跟她争,这让杨静婷更觉得自己失败。 至于黛玉和湘云,此刻正询问甄琴其其格何许人也,与这位十三爷发生过什么事。 唯有当事人朱景洪很懵,这歌怎么就成是给其其格唱的了。 “姑娘,你怕是弄错了!” “不会错……雪山,寒风,西海,高原……这不就是准噶尔吗?” 经诺敏这么一说,众人更觉得有道理,于是纷纷看向了朱景洪。 想起其其格提起朱景洪时,那爱恨交加的眼神,诺敏便直言道:“殿下,我姐姐也喜欢你!” 好家伙,这真是好家伙了…… 其他人倒还好,杨静婷直接冷哼了一声,随即骂道:“不知廉耻!” 朱景洪是自己未来夫君,杨静婷忍不了诺敏这些话。 诺敏看了眼杨静婷,却没有搭理她,而是对朱景洪说道:“你们的爱情,定是遭遇了不少磨难,才会如此凄美而感人!” “我……” “殿下放心,你对姐姐的真情,我一定会转达给她!” “其实……” 朱景洪正要解释,程英却来到了他身旁,勾着腰说道:“十三爷,主上召你过去!” “哦……你等等,我说几句话再去!” 能让皇帝等等,也就朱景洪干得出来。 “十三爷,主上生气了,你还是现在就去吧!”程英好心提醒道。 皇帝最大,朱景洪虽想解释,但也只能容后再说了。 “你等我一会儿,回来我跟你说清楚!” 说清楚是次要的,和这漂亮妹子说说话,才是朱景洪的目的。 “我十三哥跟其其格,真有如此真情?” 看向眼前的公主,诺敏极为认真说道:“我姐最敬慕勇武男子,只要襄王殿下神勇无敌,她的爱就不会有假!” “那你跟我讲讲其中内情!”朱云笙越发的好奇。 当诺敏根据歌词反推“剧情”时,黛玉看向了身侧的宝钗,低声说道:“宝姐姐,这十三爷还真是个……多情之人!” 知道黛玉接下来没好话,于是宝钗反问道:“怎么……你也喜欢他了?” “宝姐姐就会胡说……不理你了!” 黛玉别过头去,实则是在听诺敏讲故事。 要说这诺敏脑袋却是转得快灵光,通过对歌词的反推,她脑补出了朱景洪与其其格之间,一场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听到最后,就连宝钗也不淡定了,差点儿以为诺敏说的是真的。 且说另一头,被交过去的朱景洪,此刻又在挨皇帝训斥。 “你可真是懂事,自己喝酒寻快活,还有心思唱歌……却不知道你爷爷跟前说句话!” “你什么意思?平日书里学的仁孝礼仪,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皇帝痛骂,朱景洪只低头听着,并没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 今晚没和兄长一样前来敬酒,完全也是他刻意为之,不露脸的同时犯点儿小错,他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见他被训斥,不远处的朱景渊神色淡然,心中对朱景洪的怀疑稍弱了些,但仍保持着极大的警惕。 “儿子该死!”朱景洪直接跪下。 他这样洒脱认错,倒叫朱咸铭有火没处撒,总不能真把眼前这小子打死。 “老四,差不多行了……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和小十三一样,喜欢和姑娘们待在一起!” 太上皇的突然开口,把朱咸铭后面的话全给噎了回去。 此时朱景洪抬起了头,看向老爹的目光有审视意味,好像在说原来您老是这样的人。 被朱咸铭一瞪,朱景洪便立刻低下头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爷爷倒酒,疼你也白疼了!”又是一番呵斥,朱咸铭轻松转移了话题。 他在这边悉心奉承,另一头的诺敏已把故事讲完,在场众人都觉得很精彩,虽然她们知道根本没这么回事。 然而没等诺敏再多说几句,她就被赶来的苏和给拉走,临别前苏和还跟朱云笙告罪。 被拉到一边后,诺敏方才极不情愿说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要你安分一些,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苏和面带愠色,但说话的声音很小。 “你知不知道,待在朱家人身边有多危险,人家一个不开心就能要你命!” 虽然心中不满,可想到父亲是在关心自己,诺敏也只能老实听训。 “父亲,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苏和下意识问道。 “那位襄王殿下,对姐姐用情极深!” 苏和知道其其格离京城的内情,听到这话当即冷笑:“荒唐……” 这边父女间交谈不欢,另一头朱景洪也难受,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站在皇帝身旁。 也不是干站着,有关军队训练和军械制造的情况,朱咸铭提出了各种问题。 “对了,南镇抚司那边传了消息,日本那边还真有金子!” 距朱景洪上次提起这件事,时间已过去了有四十来天,现在南镇抚司传回了消息,这速度已经不是一般的快。 毕竟日本远在海外,消息来往传达很麻烦,由此可见南镇抚司运作效率极高。 “日本那可是富矿,金子就跟着捡似的,爹……您可得抓紧!” “还不止他们,吕宋天竺南越那些地方,可都富得流油!” 得知日本真有矿,朱咸铭的心早就躁动起来。 有了钱就能调动资源,就能扩军备战开创更大的功业,这样的诱惑他又如何能拒绝得了。 “为维护天下安定太平,大明需要这些矿山!”朱景洪笃定道。 捋着胡须,朱咸铭慢悠悠说道:“日本可能不会情愿……” “那他们就是破坏天下太平的罪魁,朝廷当以天兵严惩……”朱景洪义正言辞道。 “可这茫茫大海……” “所以儿子早说过了,咱大明得建水师,到时不只是日本的金矿,那些富得流油的西洋人,我们一样也可以收他们的税!” 此刻的朱景洪,完全化身为好战分子,而朱咸铭已明显意动。 “倒也有些道理……” 在父子二人深谈时,时间也过得很快,大概又过半个时辰之后,这场别开生面的晚宴也到了尾声。 外邦属臣叩谢了皇帝,而后朱咸铭便宣布了宴会结束,众人便在礼官引导下各自退场。 第二天开始便有藩臣离开,但也有一些人选择继续逗留,要多享受几日神京的繁华。 其中就包括那木部盟使团,倒不是他留恋神京繁华,只是单纯宠爱女儿罢了。 而此刻苏和下榻的官舍,却送走了一位不速之客。 “襄王的邀请?”诺敏很是好奇。 苏和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格外奇怪,不明白襄王为何要召自己。 “父亲,那咱们去不去?” 苏和平静答道:“前日皇帝陛下赐宴,襄王殿下与圣上言谈甚欢,我们得罪不起!” “所以我们必须要去!”诺敏很直白的说道。 “正是如此!” 父女二人打算出发时,此刻在襄王府邸之内,朱景洪坐在内宅静心堂内,正拿毛巾擦拭他的佩刀。 静心堂乃是银安殿西侧配殿,一听这名字就应是书房,但此刻这里却成了他的武器库。 而银安殿东侧的明礼堂,则成了他陈列甲胄的地方。 这样的功能设置,与皇帝所愿完全背道而驰,偏偏如今也没人来管他。 “王爷,真在车马房会客?”余海有些迟疑,如果是邓安就不会问这些话。 “嗯!” 得到肯定答复,余海只能下去安排。 “十三爷,您喝茶!”英莲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如今银安殿内,共有二十几名婢女侍奉,但仅英莲负责贴身伺候。 放下手里的毛巾,朱景洪接过茶杯后说道:“这些事情,你都让她们做吧!” 英莲可不傻,这差事若是给了别人,她和朱景洪就得疏远了,她很清楚那些人的狐媚手段。 “奴婢喜欢伺候王爷!”英莲应了一句。 朱景洪也没多说,喝了茶就将英莲拉入怀中,上下其手与她玩闹起来,很快房间内就传出了她的娇喘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苏和父女来到了襄王府外,被宦官从侧门引进了王府。 二人被带到了车马房,好奇之间才听余海解释道:“十三爷好马,想与阁下探讨一番,二位稍候!” 原来是讨论马匹,这着实出乎苏和的预料。 在马房内转了一圈,他本以为没什么新奇之处,但当看到其中一匹黑马时苏和停下了。 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于是他忍不住上前去抚摸,可这马儿脾气大的很,差点儿就把他给撞倒了。 “你别乱动,生人可靠近不了它!”有内侍提醒道。 这匹马便是水溶所赠,当下专门有两人负责喂养,待遇比大多数人还要好。 就在苏和要开口时,朱景洪却适时出现,发泄过后的他显得神清气爽,看诺敏的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参见王爷!” 见一帮宦官行礼,苏和父女二人也上前来见礼,刚要下拜却被朱景洪拦住了。 “不必多礼,今日冒昧请二位来,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殿下客气了!” “我这宝马,如何?”朱景洪指着前方。 苏和随即答道:“此为万里挑一的好马!” (本章完) 390.第390章 崔秀青 第390章 崔秀青 苏和是懂马之人,一开口便夸个不停,诺敏成了两人的专职翻译。 听苏和说得兴高采烈,甚至眼睛里都带有光,朱景洪便说道:“阁下既如此喜欢,不如将马牵出骑上一骑!” “此马为殿下所爱,在下岂能……” “不必客气,来人……把马牵出,前往演武场!” 在王府东南侧位置有一演武场,主要用来让侍卫们练武或点卯,地方宽敞用来骑马正合适不过。 “父亲,既然殿下厚爱,你就不要推辞了!”诺敏给出了助攻。 诺敏也希望父亲离开,这样她才能单独跟朱景洪说话。 苏和虽快是五十的人,看见好马也是心痒难耐,被劝了一番后忍不住去了演武场。 当苏和费力想要上马时,远处朱景洪已跟诺敏聊了起来。 “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六……” “真巧我也十六了,这个年纪在大明就该成婚了,不知姑娘可有良配?” “我父亲想把我嫁到狼台吉,但被我拒绝了!” “为何?”朱景洪好奇问道。 “狼台吉盟主的三儿子,我觉得太过残暴粗鲁,我很不喜欢他!” “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朱景洪笑着问道。 诺敏坦率答道:“当然是文武双全的男子!” 这样直白的问答,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明女子身上。 朱景洪笑着说道:“哈哈……这是对的,似姑娘这般能文能武的女子,确实要文武双全者才配得上!” “都说襄王殿下神勇无敌,小女子冒昧……敢问殿下,此传言是真是假!” 看着远处仍未能上马的苏和,朱景洪淡定说道:“我也不知何为神勇无敌,但可以让你瞧瞧咱的武艺!” “取我弓来!”朱景洪对左右吩咐道。 “是!” 他的弓乃是特制,当被拿来时诺敏一眼就看出其不凡,知道这等硬弓没几个人能用。 “看见前面那旗杆没有?” 诺敏向前望去,估算出旗杆在百步之外,而后便点了点头。 只见朱景洪张弓搭箭,几乎没怎么瞄就松掉弓弦,最终呼啸而出的箭矢稳稳扎穿了旗杆。 朱景洪这百步穿杨的本事,从射术上来说已是超一流水平,整个那木部盟都找不出几个。 正当诺敏心怀肯定时,只见朱景洪接过了第二支箭,拉开弓弦后这次他稍微多瞄了几息。 紧接着箭矢再度飞驰而出,然后让诺敏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这第二箭竟从后面射断了前面一支。 这样的射术水平,简直称得上是神技,让诺敏对朱景洪再无怀疑。 马球赛上能废掉旭日干,显然这位王爷骑术也是超一流。 看着还未上马的父亲,诺敏心中有了如此判断。 “殿下果真勇武无双,小女子佩服!”诺敏极为诚恳说出这话,此刻她看朱景洪的目光也就变了。 明人男子皆有书香熏陶,这位襄王殿下为皇帝嫡子,想来更是博览群书才华横溢。 此人不正称得上是文武双全? 再看朱景洪长相俊秀,诺敏心中更是满意无比,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 此刻在诺敏心中,朱景洪集齐了她对另一半的全部幻想,一时间她看得呆了。 这姑娘怎么傻了?朱景洪心怀不解。 恰在此时,苏和被马儿撂翻在地,发出了动静吸引了朱景洪和诺敏。 诺敏也从幻想中醒转,见父亲摔落立马赶上前去。 “父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嗨,终究是老了!” 说老了只是苏和在掩饰尴尬,他自忖即使在年轻时,也很大可能降不住这匹马。 这时朱景洪也走上前来,只见他拉住缰绳之后,马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翻身上马,朱景洪来回走了几步,方才说道:“此马认主,盟主只怕无福骑乘了!” 苏和极为诚恳道:“久闻殿下骑射天下无敌,如此好马得配殿下,亦是它的幸事!” 接下来他二人又聊了一阵,期间诺敏也插话不断,她发现自己挺喜欢跟这位襄王说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当朱景洪要留苏和吃午饭时,宫里却传来了皇帝口谕,召他进宫去旁听水师扩军之事。 这让朱景洪不得不感慨,老头子为捞钱真啥事都干得出来,这才过去几天就着手布局水师了。 虽是旁听,但对朱景洪来说也是机会,毕竟威望就是这样建成的。 虽想继续撩妹,但朱景洪也知大局为重,于是只能让苏和父女先回去。 朱景洪麻溜进宫去了,而苏和父女则是慢悠悠回官舍,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足。 甚至他俩还刻意绕路去了南城,为的就是感受人烟阜盛,商铺鳞次栉比的繁华景象。 “大明不愧为天朝上国,如此景象天下也独此一家了……” 苏和一连说了好几句,然而诺敏却没有接话,这让老父亲格外的差异。 “诺敏,伱怎么了?” 诺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你觉得襄王殿下如何?” “此人武艺超群,骑射无双,乃天下少有的奇男子!”苏和由衷的赞叹。 “女儿有些喜欢他!”诺敏极为直白道,部盟女子就是如此爱憎分明。 苏和一时愣住,他没想到女儿竟有这样的心思,但其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很正常。 朱景洪身份、地位、相貌、武艺和才学,无论从哪一点来论都是一等一的好,至少在那木部盟没一个比得上。 诺敏眼光虽高,但遇上朱景洪这样的人物,心生爱慕之心也极为正常。 “你这个年纪,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过些日子也就淡了!”苏和如此开导。 “或许吧……”诺敏自己也不确定。 这边诺敏心事重重之时,另一头的朱景洪已到乾清宫,此时议事已经开始。 今日到场议事之人,乃是五军都督府的诸位都督,以及兵部的几名高官,正向皇帝汇报着水师的现状。 朱景洪还没到场议事就开始,说明他本人其实可有可无,所以他到场之后也就只是听听而已。 如今的大明水师,战船老旧而且数也不多,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什么大仗。 平日也就起到防御作用,连围剿倭寇都显得力有未逮。 所以当朱咸铭听了之后,整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了,于是便下令给五军都督府府,让其责令各地水师加强训练。 但这样的旨意,其实没有什么卵用,毕竟战船不行再练也是枉然。 朱咸铭当然知道这道理,而他之所以下这样的旨,本意是表达对水师的重视,让下面人重视起来。 “看来老头儿是真动心了!”朱景洪心中如此判断。 ………… 荣国府内宅某处书房内,迎春和惜春正在下棋,探春在一旁安静看着。 自从黛玉离开后,她们三人便少了一个好玩伴,日子过得都枯燥了许多。 “今天是四月十三?”探春突然问道。 “今天十四,怎么了?”迎春面露疑惑。 “那就是明天了!” “明天怎么了?”惜春抬头满脸疑惑。 探春看向窗外蓝天,说道:“明天就是王妃终选了……” “你们说……宝姐姐是能否选上侧妃!” 显然在探春看来,似宝钗这样父亲早逝的条件,能选上侧妃便已是得天之幸。 没有人回答探春的问题,倒是惜春左右望了望,然后低声说道:“我听下人说,宝姐姐为参选之事求到了二太太,却被太太讥讽了一通……” 当日发生的事,王夫人虽有心隐瞒,但纸里又岂能包得住火。 所以这件事不止惜春知道,探春更是一早就知道了。 对于自己这嫡母如此作为,探春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感到格外荒唐而已。 因为哪怕是从利己的角度来说,即便帮宝钗选上襄王侧妃,对元春来说也是一大好处。 哪会向如今这般,宝钗是承了睿王妃的恩才参选,完全给元春没啥关系了。 为防止宝钗日后不认帐,睿王妃陈芷是逢人就要夸宝钗,还把自己支持她参选的事拿来说。 “你们还是别操心此事了,选不选得上……都是命中注定的事!”迎春忍不住开口。 就在这时,屋外传进来一道声音:“什么命中注定,我看她一定选不上!” 会这样说话的,自是贾宝玉无疑了。 他与宝钗本就不睦,最在乎的黛玉也因宝钗而离去,贾宝玉自是对宝钗恨之入骨。 很多时候他不禁在想,如果当初没带黛玉去见宝钗,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结局。 “二哥哥,你怎么来了?今天没去读书?”探春开口询问,同时转移了话题。 “今日学里太爷病了,给大家都放了假,我便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元春被封太子妃后,拜访贾家的人多了起来,外加贾琏也领了差事在外,所以对宝玉的约束就弱了许多。 正当他要坐下观棋时,外面突然来了丫头传话,原来是贾政叫他过去见客。 “哪个客?父亲陪着不就行了!”宝玉很是不耐烦。 丫头只能答道:“宝二爷,不是在咱们家,是去北静王府拜见!” 北静王府与贾家是世交,只是因十年前的事而疏远,如今元春封了太子妃,北静王府与他们才来往密切起来。 宝玉历来讨厌会客,对去北静王府却不排斥,只因他跟水溶很聊得来。 “好,我马上就去!” ………… 再说此刻的尚仪局,在完成礼仪培训之后,一众女子们安歇了几天,总算等到了明天这最关键的时刻。 二十多天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这些少女们虽彼此是竞争对手,但也有人相互建立起了友谊。 比如宝钗和隔壁住一个女子,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宝姐姐,为何我从未听你聊过参选之事,你就不怕选不上?” 说话的女子名叫崔秀青,其父是个普通的生员(秀才),离逆天改命即中举只差一步,家里日子只能说是过得去而已。 宝钗并未正面回答这问题,只见她放下书册问道:“你不也从未聊起过此事!” “我肯定选不上,所以何必聊他!” 这话听得宝钗很好奇,于是她笑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除开家事不谈,如今留在尚仪局的女子,容貌学识其实都不差,所以崔秀青的这番言论,着实让宝钗感到好奇。 “宝姐姐岂非明知故问!”崔秀青也未正面回答。 “你既知道,又何必问我?” “我只是为宝姐姐着急,咱们之中有好几位来头都不小,尤其那位杨姑娘最是厉害!”崔秀青面露担忧。 “宝姐姐虽非常人,但只怕……” 听到这话宝钗便知,眼前这丫头还不清楚自己出身,否则她就不该为自己担忧。 除了杨静婷,有太子妃表妹这身份,外加睿王妃鼎力支持,宝钗自觉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顺其自然吧!”宝钗笑着说道。 “宝姐姐或许还可争一争,我却是不作此想了!”崔秀青感慨道,脸上却毫无黯然之色。 甚至宝钗还看出了她对未来的希冀,于是宝钗问道:“妹妹接下来有何打算?” “若是旁人问起,我肯定不说的……可宝姐姐终不是外人!” 人格魅力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很难说得清是怎么回事,但显然宝钗是有的。 “我们家打算搬走……换个地方生活去!” “去哪儿?” “朝鲜!” 听到“朝鲜”这个词,宝钗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亏得她读书多,知道朝鲜是大明的属国,与神都相隔有万里之遥。 “去朝鲜?为何?”宝钗很是不解。 崔秀青理了理鬓间秀发,笑着说道:“我家去了朝鲜便可获得土地宅院,家里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朝鲜终究偏远,留在大明机会更多,去朝鲜那等偏僻之地……真的划算吗?” “此外……为何去了朝鲜,便可获得土地宅院?”宝钗很是不解。 崔秀青嫣然一笑,随即说道:“忘了告诉宝姐姐,我太爷爷便是朝鲜人,因避兵祸六十年前逃到大明……近些年与本家有了联系,才知他们已成朝鲜地方大族!” 一听这话,宝钗总算想通了其中关窍,如此说来崔秀青这叫认祖归宗。 “只怕语言文字不同,去了大有不便……”宝钗关切说道。 崔秀青笑着答道:“朝鲜也用大明文字,至于语言嘛……从太爷到现在我家并未摈弃乡音!” “你们既祖籍朝鲜,此番为何能参选王妃?”宝钗有些疑惑。 正常来说,番邦之人不得参选。 “我虽祖籍朝鲜,但自太爷爷那时起,便已得了大明的户籍!” 点了点头宝钗不再多问,而是笑着说道:“或许你选上了王妃,也就不必前往朝鲜了!” 崔秀青摇了摇头,坦然道:“宝姐姐别说笑了,一正一侧两个名额,我又怎会有机会选得上呢!” 叹了口气,宝钗说道:“一切就看明天了!” 为了选王妃这件事,许多人都费尽了心思。 但结果早已被皇后定下,许多人的心思都是在做无用功。 比如此时坤宁宫偏厅内,连大明朝的皇帝,也得来问皇后关于王妃的人选。 “你说是……让你侄女做王妃?”朱咸铭有些意外。 侧目看向身侧皇帝,杨清音放下茶杯,面带不愉道:“怎么……你有意见?” (本章完) 391.第391章 王妃终选 第391章 王妃终选 “皇室不与勋贵结亲,你这是乱了规矩!”朱咸铭神色严肃。 显然对这侄女做王妃,他心里上非常排斥。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 说完这句,杨清音补充道:“再说了……杨家远离京城不沾兵事,算得上什么勋贵?” “规矩就是规矩!”朱咸铭并不打算退让。 杨清音也不退让,继续说道:“老十三又不做皇帝,何必受这些规矩束缚!” “你……” 朱咸铭算是看出来了,皇后根本就没打算讲道理。 若是旁人,早被他打入死牢了,可对发妻终究是不同的。 于是朱咸铭决定换个角度劝解,只听他说道:“那丫头我也知道一些,只怕非是老十三的良配!” “你是想说她木讷了些?”杨清音反应迅速。 朱咸铭虽未说话,但却默认了这一点。 “这丫头近几个月长进了不少,只是伱忧心前朝之事,未曾发现罢了!” 眼见朱咸铭还要说话,杨清音先一步开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老四老六的婚事都让你定了,老十三你就别插手了!” “你知不知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朱咸铭冷着脸问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这身上箭伤是因何而来?” 脸上怒意浮现,杨清音站起身说道:“早十年你跟我说这话,我瞎了眼才给你挡一箭,姓朱的……” 眼看老婆要发飙,朱咸铭连忙起身拉着她坐下,脸上带着微笑道:“你看你这人,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嘛!” “按制一正一侧,侧妃你属意何人?”朱咸铭主动转移了话题,等于是认可皇后的安排。 “侧妃嘛……薛家那丫头就不错!” “薛祯的女儿?”朱咸铭试探着问道。 “还能有谁!” “薛祯早逝,此女失怙,非有福之人!” 说到这里,朱咸铭直接起身,背对着杨清音说道:“你选的都是些什么人!” 为帮太子拉住老十三,皇后必然要让宝钗进襄王府的门。 “薛祯早逝……薛祯为何早逝,你总比我要清楚!” “你看看,那些为你捞银子的人,有几个不是英年早衰,盛年而逝?” “旁的不说,桂夏家夏明道不到四十就死了,金陵巡盐御史林如海,如今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 一听皇后说起来滔滔不绝,朱咸铭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行了……你有完没完!”朱咸铭转过头,神色越发的难看。 他本以为能吓住皇后,可看到妻子那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选择自己退让。 毕竟只是个侧妃而已,相比于让勋贵之女做正妃,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朱咸铭选择捏鼻子认了。 夫妻二人僵持之间,外面传来了禀告声:“启禀娘娘,襄王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杨清音应了一声。 她叫朱景洪过来,是为了先给儿子交底,让他知道明天该怎么选,这也是选太子妃和王妃的例行操作。 很快朱景洪进入殿中,一看老头子也在,神采飞扬的气势瞬间蔫了,变得恭敬而沉稳起来。 “明天下午王妃终选,今天叫你过来是告诉你,如意和香囊该递给谁!” “嗯!”朱景洪答道。 “我和你爹商量了,让婷丫头做你的王妃,宝丫头做你侧妃……” 跟自己商量了?听到这话朱咸铭心里就不舒服,赌气般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嗯!” 朱景洪应了一声,仅表示自己听到了,至于赞不赞同那是另一回事。 “明天你把如意递给婷丫头,把香囊递给宝丫头即可!” “嗯!” “嗯嗯嗯……你小子不会说话?”朱咸铭忍不住呵斥。 一听这话,杨清音对皇帝怒目而视:“我说你有气冲我来,拿孩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这这俩人吵起来了,着实让朱景洪深感意外,但也让他把自己摘出来了。 帝后二人没吵上几句就停下了,因为乾清宫那边来报告,说安南都司递上了紧急军情。 于是朱咸铭只能离开,朱景洪则在坤宁宫吃了午饭才离开,吃饭时便陆续有高级命妇到来,他们是来参加下午第二次复选。 明天就是终选,今天就要在坤宁宫,从三十名女子中选出最后的两人。 朱景洪本想旁观,但被皇后以于礼不合赶走了。 午正初刻(12点),宝钗等人穿着一样的宫装,从尚仪局来到了坤宁宫。 在一众高级命妇眼中,这三十名女子无论相貌还是气度,都已是格外的优秀。 正殿廊下,元春站在皇后一侧,看向下方第一排的宝钗神色复杂。 她和宝钗本是表姐妹,若宝钗选上对她来说是好事,可因为陈芷横插一脚,却让事情性质发生了转变。 所以现在,她是既希望宝钗选上,又不太希望她能选上。 唯有另一侧站着的陈芷,一心希望宝钗能通过今日这一关,并期待明天能上演一场大戏。 至于在场一品及以上高级命妇,她们完全就是来看热闹的,谁选上都跟她们关系不大。 三十名女子,首先要折优选出十人,这一步是由尚仪局负责,根据培训二十天的表现来定。 所以在皇后宣谕之后,尚仪局便直接给出了评分。 某某“甲上”,某某“甲中”,某某“甲下”…… 几分钟后,尚仪局宣布了晋级名单,余下二十人自动落选离场。 让宝钗意外的是,崔秀青入围了最后十人,而且看得出她本人也很意外。 而接下来,就轮到皇后钦点了…… 即使知道自己能成为优胜者,但此刻宝钗亦不免感到紧张,真正称得上淡定的唯杨静婷一人。 虽是人选已定,但皇后还是拿来了尚仪局的记录,仔细翻看起每一人的表现。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皇后提起了她的朱笔,在她面前已摆放好优胜十人的名单。 在她身后,元春和陈芷都盯着她手里这支笔,因为接下来就该圈选了。 皇后笔尖动了,但在名单上晃了一圈,都没有落笔的意思,仿佛她真的在思考抉择。 这一幕,让杨静婷也开始不淡定了,生怕情况往不利方向发展。 而其他的女子包括崔秀青,一个个都满怀着期待,渴望好运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襄王正妃乃是超品命妇,在皇城以外的外命妇群体中,乃是最为顶尖的一撮人,加上睿王妃也就两人而已。 这样尊贵的位置,这些出身普通的女子,又岂能不盼之如大旱望云霓。 可以说,皇后回转的笔尖,把玩的是人心和命运。 然而绝大多数时候,意外都不可能发生,杨静婷还是第一个被圈选。 几息之后,宝钗的名字也被圈中,到此今日之复选就结束了。 尚仪局女官当场抄录了名字,然后宣布了今日复选的结果,同时宣布了明日终选的时间。 “宝姐姐,真羡慕你,也祝你明日顺遂!” 回程路上,崔秀青向宝钗送出了祝福。 虽然她已落选,但她并未如旁人那般失落,显然对去朝鲜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正常来说也确实如此,且不说她本家在朝鲜有家业,仅以她父亲大明生员的身份,去了朝鲜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毕竟朝鲜也学四书五经,也通过科举选拔人才治国,而大明科举的的含金量,无疑比朝鲜要高得多。 所以,不少在朝鲜取得功名的学子,也会选择来大明再考一次。 现任朝鲜的左相,便是先在朝鲜中的进士,然后拒绝出仕来到大明参试,于承平(太上皇年号)三年得中进士。 总体来说,因为大明的功名含金量更高,所以崔家即便只是生员,去了朝鲜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 “运气使然,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宝钗询问道。 崔秀青答道:“当然是回家了,或许就这几个月我家就要搬走了!” “可惜我不能送你了!” 二人一路聊着,径直往尚仪局方向赶去,落选的人这两天会被遣送回乡,所以她俩相处的时间已不多。 且说襄王府内,朱景洪正在王府园子里钓鱼,旁边是可卿拿着书在读,英莲则坐在一旁剥瓜子。 至于随侍的侍女和宦官,则远远的站在凉亭之外。 “王爷,动了……动了!”英莲开口提醒。 朱景洪在想选妃的事,听到提醒下意识的拉起预感,果然扯起来一条鱼儿。 看到鱼儿上钩,朱景洪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旁可卿放下书卷,笑着说道:“王爷可算是钓到了!” “只可惜这鱼太小了,否则今晚咱们吃烤鱼!” 取下鱼钩,朱景洪把鱼扔回了池子里,众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 正当朱景洪要多说几句,只听英莲提醒道:“王爷,邓安来了!” 下一刻邓安赶了过来,行礼之后禀告道:“王爷……今日王妃入选之人出来了!” 把鱼钩扔回湖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朱景洪说道:“谁入选了?” “是杨姑娘和薛姑娘!” “嗯!” 对这一消息,朱景洪自是反应平平,可卿和英莲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对住在王府的女人来说,荣辱乃至生死都与王妃息息相关,由不得她们不多想。 无论可卿还是英莲,都更希望宝钗来做王妃,虽然她们知道绝无可能。 但有一点她俩可以确定,朱景洪最喜欢的是宝钗。 看着前方,朱景洪矗立的背影,两个女子不禁在想,此时这位爷是何心思。 ……………… 正统十一年,四月十五,天气晴朗。 坤宁宫正殿外,已经设置好了帝后二人的宝座,今天王妃终选皇帝也会到场。 今日之盛会,后妃、宗室亲眷和外臣命妇,都会来到现场观礼。 睿王妃陈芷一大早就进了宫,拜见了皇后没说上几句,就被婆婆以要清净为由赶出。 倒是后来的太子妃元春,进了坤宁宫到现在还没出来,这已经显示出了亲疏之别。 对此陈芷虽心怀怨气,但脸上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此刻在庭院中跟几位郡王妃说话。 虽然其中有她的长辈,但陈芷仍是毫无疑问的主角,说话间颇有些纵横捭阖的气度。 “王妃,你说今日……到底落谁家?”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位杨姑娘了,皇后娘娘岂会委屈自家侄女!” “可那位杨姑娘出身勋贵,选她不合制度……” “那薛姑娘年少失怙,选她还不是不合制度!” 听到众人议论,陈芷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老十三会为宝钗不顾一切吗? 如果朱景洪按自己想法来,完全不顾皇后的安排,对睿王府来说就确实没威胁。 而如果他怂了,知道权衡利害关系,那他就是睿王府最大的敌人。 到现在,朱景洪的一切不法和逾矩,睿王府已经搜罗了一大堆,一旦朱景洪成为敌人,便可在短时间内让其社死。 即使为此付出代价,朱景渊也在所不惜,毕竟他发展的那些党羽,本就该在必要的时刻当耗材。 三个嫡子中,废掉本事大的老十三,朱景渊便可从容磨死太子,储君之位早晚都是他的。 正当陈芷想着这些事,却见朱景洪从宫门外进来。 翼善冠团龙袍,今日朱景洪穿着非常正式。 见他出现,到场的命妇们纷纷行礼,而陈芷更是迎向了他。 “见过嫂子!” “十三弟,今天可是好日子,你看起来为何不高兴?”陈芷一副关切的样子。 朱景洪不高兴,对陈芷而言是好兆头,意味着对方或许对皇后安排不满。 从始至终,朱景洪都知道睿王两口子的盘算,于是他适时答道:“我的难处,嫂子不会明白!” “今天是你选王妃的日子,选个喜欢的王妃过日子,这是何等美好之事……你怎么还有难处!” 这句话,陈芷着重强调了“选个喜欢的王妃”,在最后关头还在引导朱景洪。 见朱景洪还是一副难受表情,陈芷决定最后再激一下他。 只见陈芷扫向左右,笑着说道:“我这十三弟,勇武天下无双,莫非怕了今日之场合!”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而朱景洪心里也笑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睿王妃陈芷眼下鼓励了他。 那么等接下来的事发生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跟皇帝说,至少六哥六嫂很支持他,然后反过来坑这两口子一把。 论演戏……朱景洪也是专业的。 “十三弟,选了喜欢的姑娘做王妃,我们可都等着吃你的喜酒呢!” 众人说笑之间,朱景洪笑着与众人告辞,而后往坤宁宫正殿去了,接下来他得待在皇后身边。 毫无疑问,进了坤宁宫之后,皇后对他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全程他都是“嗯”个不停,表示自己听到了。 一旁的元春则是神色复杂,但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随着时间推移,后妃命妇们陆续到场,让坤宁宫的庭院内越发的热闹。 现场虽然人多,因有尚宫局女官引导排班,所以一点儿都不显得凌乱。 而此刻在尚仪局官署内,杨静婷和薛宝钗此刻已梳妆穿戴完毕。 二人同时被引入庭院,而后一起被带往坤宁宫方向。 “宝姐姐,若你选为王妃,往后我可全仰仗你照拂了!” “婷妹妹可别说这话,今日你必选为王妃……往后我就得叫你姐姐了!” 看向身旁的宝钗,杨静婷徐徐说道:“话不能这样说,还没到最后时刻,谁为王妃又怎能说得准!” “妹妹可别谦虚了,我只盼望,日后在王府,能有一栖身之地便好了……”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本章完) 392.第392章 送我上青云 第392章 送我上青云 从尚仪局到坤宁宫,一路杨静婷都在和宝钗说话。 见宝钗确实已被磨平性子,甘愿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杨静婷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在安心的同时,见宝钗如此谨小慎微,杨静婷又觉得格外的畅快。 自从情窦初开,对朱景洪一往情深之后,她便一直在嫉妒宝钗,嫉妒她能得到表哥的偏爱。 但有偏爱又如何?自古婚姻皆从父母之命,宝钗再受宠也只能做个侧妃。 脸上带着微笑,她与宝钗一道踏进了坤宁门,站在了她俩该站的位置。 此刻仪式将要开始,现场已经安静下来,她二人出现引得两侧命妇围观。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两人都是丝毫不怯场,面带微笑泰然站在原地。 睿王妃陈芷,则站在靠近御座的位置,另一侧乃是太子妃元春。 而朱云笙带着几位侍读,站在东殿的阁楼上往下看,这里具有更好的视野。 黛玉和湘云窃窃私语,甄琴却是默然无语站在一旁,心里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 庭院之内一片肃穆,随着乐曲之声响起,皇后领着朱景洪走出了正殿。 现场众人尽皆参拜问安,待皇后落座之后才出言让众人平身。 站在皇后身侧,朱景洪看着前方的两人,心情却是格外的平静,只因他已做好了决定。 现场又等了好一阵,才听外面传来了响动,众人便知是皇帝来了。 果然几息之后,皇帝的仪仗进入坤宁门,现场众人都自觉跪伏于地。 站在坤宁门内的杨静婷和宝钗,则各自让到左右跪下。 几息之后,身着衮服的皇帝出现,现场响起了山呼万岁之声。 在宝钗和杨静婷面前短暂停留,朱咸铭神色冷峻继续往前方走去,显然他对这两个丫头都不满意。 此刻皇后已迎下台阶,来到了朱咸铭跟前正要行礼,后者就道出“免了”二字。 迈步走上台阶,朱咸铭自顾着坐下,方才说道:“平身!” 有了这一句,众人在谢恩之后,方才陆续站了起来。 此时皇后返回台阶上,落座之后方才问道:“陛下,仪式可否开始?”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咸铭淡然道:“悉听皇后安排!” 知道皇帝心里不满,杨清音也不会自找没趣,便向一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之后,便高声念道:“天赐良辰,遴选新妇……” 念了一段吉祥话,最后这女官说道:“请呈如意、香囊!” 自有两名宫女出现,各自端着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如意和香囊。 “请殿下取如意,赠王妃……” 听到这话,朱景洪甩了甩大袖,伸手从托盘上拿起了如意。 只见他徐徐走下台阶,向着前方两位女子走去。 现场有一百多号人,差不多都猜到了王妃是谁。 但随着朱景洪靠近宝钗二人,这些人就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因为朱景洪未直接走向杨静婷,而是沿着中线在往前走。 这一幕,看得杨清音皱起了眉,一旁陈芷心里却乐开了,暗自为朱景洪鼓着劲儿。 “十三哥,这是要做什么?”阁楼上,朱云笙也发觉了不对劲。 “莫非他真的要……” 真的要做什么,黛玉没有说出口,但她已然猜到了情况。 黛玉很清楚,宝钗有多喜欢朱景洪,也知道朱景洪喜欢宝钗。 但黛玉却没想到,朱景洪会为宝钗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帝后二人不只是父母,还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和母仪天下的皇后。 若朱景洪真选了宝钗,就不只是乱了纲常,而且还是有悖逆和大不敬之罪。 这得要多爱宝钗,朱景洪才会如此不顾一切?世上还有比他更深情的男子? 想到朱景洪如此深情,黛玉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只觉得宝钗是世上第一幸运之人。 再说场内,朱景洪已走到宝钗和杨静婷之间,手持如意左右各望了一眼。 此时,杨静婷有些慌了,因为按照正常的剧本,她已经该把如意拿到手中。 至于一旁的宝钗,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虽然她幻想过有这可能,但却没想到朱景洪真如此大胆。 他真会犯浑?宝钗心中开始担忧。 所有人都被朱景洪的举动惊讶,但因有帝后二人在场,她们都保持了安静。 装出一副再三权衡的态度后,朱景洪回头望了一眼帝后,微微一笑向左转身,迈步走向了宝钗。 好家伙,现场众人更是惊讶,她们没想到朱景洪真如此大胆。 不止这些后妃命妇们没想到,宝钗同样也震惊在原地,她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与朱景洪四目相对,虽然宝钗被幸福环绕,可她还是微微摇头,希望朱景洪不要犯傻。 御座这边,皇后的表情也难看下来,至于皇帝……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跟在朱景洪身后的女官,胆战心惊的提醒道:“殿下,还请慎重!” 然而朱景洪丝毫未理会,他看着宝钗微笑说道:“你送了我香囊,我回你一柄如意,这才叫礼尚往来!” 而朱景洪口中的香囊,此刻就挂在他革带上,宝钗一开始就发现了。 “你这样做,会惹大祸……”宝钗忍不住开口。 “都有我来担着!” 说完这句,朱景洪敛去笑容,表情变得郑重,将如意递到了宝钗身前。 毫无疑问,宝钗想做朱景洪的妻子,但她却不忍给爱人招祸,所以她并未第一时间伸手,而是面露难色再度摇头。 而这些细节,也被杨清音看在眼中。 面对危局和诱惑,最是能考验人心的时候,宝钗全程的反应无不说明,她亦是设身处地为朱景洪考虑。 “拿着吧!”朱景洪重新露出笑容。 御座一侧,陈芷心里已乐开了,朱景洪果然还是那般“愚蠢”,她和睿王的危机便可解除了。 “拿着!” 见朱景洪如此坚决,宝钗心防已完全失陷。 她历来是个理性的人,此刻也不免为情感裹挟,她抑制不住嫁给朱景洪的渴望,在对方连番催促下伸出了双手。 看着宝钗接过如意,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阁楼之上,朱云笙喃喃道:“怎么会……怎会是这样,十三哥他疯了!” 不敢想象的事发生了,黛玉同样石化在原地,也让她对朱景洪的看法彻底改变,将其誉为古往今来第一纯情之人。 如意落在宝钗手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一些,然而此刻结果已经不可改变。 此刻她心情复杂,有喜悦有沉重还有担忧和惶恐,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甚至于她还回想起,当日在金陵祖宅时,风吹起帘子两人惊鸿一瞥的情形,那便是她们缘起的时刻。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再想到如今,自己或要成为朱景洪的妻子,成为尊贵至极的大明王妃,宝钗心中不自觉吟出了这一句。 在宝钗看来,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可如意却真真实实在她手上。 在宝钗不知所措之时,朱景洪轻声提醒道:“王妃,该谢恩了!” 按照礼仪却是如此,可宝钗仍有些犹豫,但最终她还是跪了下去,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 “谢殿下厚赐!” 看着眼前面容绝美,极合自己心意的微胖女孩,朱景洪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而此刻在正殿之外,朱咸铭看向了一侧的皇后,冷着脸问道:“这也是伱的安排?” 杨清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已把朱景洪骂了个半死。 皇帝对杨静婷不满意,对宝钗则更是不太满意。 眼看着如意已递到宝钗手上,朱咸铭已经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从御座起来,一甩袖子黑着脸转身,迈步往坤宁宫正殿里走了去。 皇帝的突然离席,让现场气氛降入冰点,所有人都变得诚惶诚恐,越发的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自己有什么差错而受严惩。 皇帝生气走了,对此朱景洪已有预料,但他却是一点儿不慌。 结果比他预想要好些,因为至少此刻皇后还在,那么仪式就还可以继续。 只见他从宝钗身前走开,从女官端着的托盘中拿起香囊,来到了杨静婷的面前。 此刻他可以看到,杨静婷已是满脸的泪,显然此刻已是格外伤心。 “婷妹妹!”朱景洪将香囊递给了杨静婷。 “十三哥,难道我真比不上他?”杨静婷低声问道,她只想问个明白。 “婷妹妹,你知道我向来随心所欲,我娘她约束不了我……即使你坐上王妃的位置,也只会比现在更痛苦!” “事已至此,这香囊……妹妹还要么?” 看着眼前的香囊,杨静婷虽是伤心无比,虽然感到有些屈辱,但她着实无法拒绝眼前这香囊。 因为在她看来,世上已无比朱景洪更优秀的男子,而她也无法再倾心于别的男子。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亲王侧妃也是朝廷正经册封的位分,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之身,严格来说其实不算妾室。 至少杨静婷是如此自我攻略,然后从朱景洪手中接过了香囊。 “谢……殿下厚赐!” 居然是这么个结果,朱景洪身后的几名女官知道内情,见此一幕直接都懵了,而后她们回头看向御座方向。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所以她们也不知如何自处,只能讨皇后的示下。 宝钗是元春表妹,如果让宝钗成为王妃,以此绑牢老十三和太子,这样的结果皇后也能捏着鼻子接受。 抛开这些利益纠葛不谈,杨清音对宝钗这聪明丫头,其实是格外的喜欢。 而单从情感角度来说,她也知道唯宝钗的情商智慧,才能劝得住暴躁的老十三。 “继续!”杨清音沉声道。 有她这句话,等于是为朱景洪的选择背书,那么他刚才的行为就不算忤逆。 当然了,前提是皇后能再次说服皇帝。 此刻仪式继续进行,由朱景洪领着两位妃子,向皇后和一众后妃行礼,期间的过程自是无比繁琐。 大概十几分钟后,整套仪式完全结束,皇后按照仪式正式退场。 至于宝钗和杨静婷,她俩则被引入往尚仪局,按照制度完成一系列仪程。 这些程序完成后,按制王妃便该回府,等待皇家正式开始成婚程序。 至于侧妃杨静婷,则会留在皇后身边教养,等王妃完成册封后被抬入王府,凸显的就是一个正侧尊卑。 一众后妃命妇陆续退场,今天她们吃了这么大的瓜,但此刻没一个人敢瞎议论。 “哎呀呀……今日之情形,可真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宝丫头选中了!” 说完这话,陈芷来到了元春身侧,当着众人说道:“嫂子,当日你还觉得宝丫头选不上,还劝人家不必参选讨没趣,如今可见你是看走眼了!” 陈芷当众说出这些话,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元春虽与未来的襄王妃是表姊妹,但实则没有半分恩义在。 一则可见太子一家薄情,二则显示她睿王妃慧眼识人。 元春脸色越发的难看,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一家子人,她心中的怒意越发高涨。 冷冷看了陈芷一眼,元春带着随从便往外面走去,经过朱景洪身边时她本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今天情况与预想有变,她必须立刻回去跟太子商议,要重新调整应对策略。 无论怎么说,朱景洪都是如此重要,他们要想尽办法把他拉住,而不是任由睿王两口子把人骗走。 此刻朱景洪还站在原地,他在等待帝后二人的召见。 “十三弟,如今得偿所愿,为何闷闷不乐?”陈芷迎了过来。 “六嫂,爹他好像生气了!” 听到这话,陈芷差点儿笑出声来,暗道老十三真是个蠢货。 刚才老爷子脸都那样了,还能叫好像生气?没当场发飙就已算涵养好了。 “没事的,一会儿好好说就行了,我府上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陈芷迈步就往外走,此等是非之地她哪敢多留。 再说此刻的坤宁宫内,皇帝冷着脸不说话,杨清音则在想该如何说话。 房间内的宫女们,此刻已受皇后之命出去,不然待这环境里非得被吓死。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朱咸铭抬头看向皇后,顺手将茶几上的杯子拍落,“啪”的一声杯子碎裂茶水飞溅。 “这个混账,混账……” “如此忤逆,简直罪不容恕……朕要废掉这个小王八蛋!” 皇帝在狂怒,皇后却干看着,这让朱咸铭越发的恼怒。 “你怎么不说话?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与皇帝对视之后,杨清音并未有辩解之语,而是毫无征兆的跪下了。 事实上,他夫妻二人这么多年,皇后少有如此行大礼的时候,但这一次朱咸铭并未去扶。 “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说得对,是臣妾没有教好儿子,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也请陛下在废十三之前,先把臣妾废了吧!” “老四懦弱,老六阴险,老十三愚莽,笙儿无淑女之态……臣妾确实罪该万死!” 言罢,杨清音向皇帝磕了头,而且还不起来了。 这倒把朱咸铭架了起来,一时间责骂不是改口也不是。 走到暖阁门口,朱咸铭站在杨清音身后,冲外面喊话道:“让老十三滚进来!” 章末有彩蛋,大家往后翻看看吧! (本章完) 393.第393章 胆大妄为 第393章 胆大妄为 且说此刻在外面,朱云笙带着几位侍读,站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十三哥,你是不是疯了?” 朱云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在问。 看向坤宁宫正殿方向,朱景洪叹道:“三妹,哥哥这次怕是惨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他这神态和语气,颇有些从容赴死,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 在黛玉和湘云眼中,朱景洪是为了心中所爱,即使忤逆皇帝也要选心爱之人,这比小说里那些男主还要深情。 毫无疑问,此刻这俩丫头,都已成他的迷妹。 “殿下,主上召你觐见!” “知道了!” 答话之后,朱景洪看向朱云笙,说道:“三妹……我先进去了!” 言罢他便迈步往前,而后消失在了大门之内。 一进入点暖阁内,他便看见皇后跪伏于地,于是连忙上前要将母亲扶起。 “娘,地上凉,可别跪坏了身子!” 被朱景洪搀扶着起来,杨清音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问道:“原来伱还知道心疼你娘,我还以为心里只装着那丫头!” “儿子岂敢……” “混账,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被朱景洪给无视了,朱咸铭怒火越发高涨,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全然没有平日半分涵养。 “爹……儿子不就是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敢顶嘴?” “儿子不敢!”朱景洪老实跪下,接下来他就要认真答话了。 “不敢?那薛家丫头年少失怙,你选她为王妃……皇家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虽然是跪着,但朱景洪一点儿不弱视,当即回话道:“皇家的脸面,跟我这点儿事能有多大关系!” “您南征北讨,天下咸服,难道因为儿子这点儿事,您就不是千古一帝了?” “爹……也别怪儿子说您小气,您该放眼于四海之外,您的征途该是星辰大海!” 朱景洪的话如连珠炮,差点儿让朱咸铭以为犯错的是自己。 “混账,你放肆……” 三步并两步上前,朱咸铭一脚踹在朱景洪肩上,后者只是稍微歪了身子,算是对这一脚表达了敬意。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杨清音出言劝慰。 然而杨清音话音才落,朱景洪就跟倔驴一样挺起身,接着说道:“爹……就算儿子是捡来的,可这些日子也立了些功劳,儿子可从没开口要过赏赐,今日儿子就厚着脸开一次口!” 从来没开过口……听到这话朱咸铭就想骂人,这小子此番话术他都听过好几遍了。 然而朱景洪接着说道:“您向来赏罚分明,儿子要薛家女做王妃,您赏还是不赏?” 眼见这兔崽子越说越离谱,杨清音也都被气得不行,伸手就给了小儿子两巴掌,呵斥道:“老十三,怎么跟你爹说话,你未免太放肆了!” “娘,儿子选自己喜欢的女子,这到底犯了哪条错?爹当年选您……难道也是违心之举?”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杨清音一时气急,顺势又踢了朱景洪一脚。 至于皇帝,此刻已是脸色铁青,说是要杀人也不为过了,旁人见了被吓死都不奇怪。 老实说,朱景洪从开始到现在说的话,着实是不合体统且胡搅蛮缠,放他那些庶兄弟身上早死一百回了。 可谁让他是嫡子呢,别说是这些个混账话,只怕他真的扯旗子造反了,最多也不过是圈禁而已。 “都说天下最爱孩子的莫过于父母,你们如此纠结于此……儿子以为天下事未必如此!” 这话更是离谱,就差指着帝后二人说,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然而下一刻,朱景洪使出了准备好的手段。 “你们还比不上六哥,至少他们在意儿子的心事,关心儿子的感受,支持儿子的喜好!” 老六两口子没安好心,朱景洪虽是将计就计,但也不会任他俩摆弄,这时候给他们上点眼药便是回报。 “你说老六……支持你?”朱咸铭面露寒芒,果然他已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 睿王一家支持宝钗选妃,这件事杨清音是知道的,她却不知这俩人还支持宝钗做王妃,听这意思还特别鼓励过老十三。 杨清音可以确定,老六两口子定然明白自己心意,可他们还是劝老十三选宝钗…… 他们俩安的是什么心?杨清音稍稍一想就明白。 这也应了她前面那番话,是自己没有教好儿子,才养出老六这等阴险之人。 杨清音能想到这些,朱咸铭自然也能想明白。 “他们俩跟你说过,让你要选薛家丫头?”朱咸铭冷声问道。 “爹不关六哥六嫂的事,是我自己要选的宝钗,六哥只是让我顺心而为,此生切莫留下遗憾!” 虽然话说得好听,但朱景洪还不忘提醒道:“就刚刚参选之前,六嫂也还鼓励过我,在场好多人都听见了!” 此刻,朱咸铭也越发恼怒,目光中的怒火宛如实质。 老六连老十三这样的老实人都骗,若让他做了皇帝,他真的能友爱兄弟? 头一次,朱咸铭有了这样的怀疑,而怀疑产生且无法沟通交流时,最终很容易转变成为厌弃乃至抛弃。 但很快,皇帝压下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只因这些想法一旦生根发芽,会动摇眼下朝廷平衡的根基。 如今西北战云密布,金陵又在推行新政,朝局平稳是朱咸铭优先考虑的问题。 抬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皇帝,朱景洪接着说道:“爹……六哥六嫂对儿子实在太好了,您和娘都未曾如此为儿子考虑过!” 冷笑了两声,朱咸铭看着眼前的蠢货,呵斥道:“你给朕滚,现在就滚回王府,哪儿都不许去……老老实实待府里反省!” “哦……那儿子告退了!” 这样就过关了?朱景洪稍微有些意外,同时又觉得庆幸。 待他走出了坤宁宫,朱咸铭坐回了椅子上。 “老六……他连自己亲弟弟都陷害,这个混账王八蛋!” 虽然很生气,但老六什么德性朱咸铭大致也清楚,所以他没有传这家伙进宫来问话的意思。 问清楚又怎么样呢?昭告天下今日之事乃是老六挑唆?陷害自己嫡亲弟弟? 让皇家兄弟阋墙的戏码,再度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朱咸铭实在丢不起那人,也会让他此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也许是被气急了,朱咸铭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可一伸手却拿了个空,因为杯子都被他砸碎了。 “茶……”朱咸铭冲外面喊了一声。 房间内杨清音在,只见她从一旁提起茶壶,重新拿了杯子斟满一杯茶,然后将其递到了丈夫面前。 “老六你打算如何处置?”杨清音问出了这句。 虽然是自己亲生的,可为了帮太子稳固地位,为了让这三兄弟有个好结局,杨清音很乐意打压老六。 然而在这一点上,这夫妻二人立场完全不同。 朱咸铭需要有人制衡太子,同时也需要人做太子的备份,所以他不可能真把老六如何。 当然了,适当的惩戒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 “程英!” 被皇帝喊到,守在门外的程英连忙进来,恭恭敬敬跪在了皇帝面前。 “立刻传旨睿王,让他到乾清宫等着!” 不把这小子骂一通,朱咸铭心里不会好受。 也只能是骂一通,而且不能因为今天这事骂,不然老六知道是老十三说漏嘴……朱咸铭如是想到。 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在为朱景洪考虑,说是父爱无声绝不为过。 “是!” 待程英退下之后,朱咸铭再度看向妻子,问道:“王妃之事……你就打算认了?” 杨清音答道:“老十三选都选了,那么多人也都看见了,皇家岂能出尔反尔!” 虽然她安排自己侄女做王妃,但也能接受宝钗做王妃,以此加强老十三和老四的关系。 毕竟侄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儿子啊! 为了疏远老十三和老六,接下来她还会找个时机,向朱景洪讲明这次事件的利害关系,让他知道老六阴险别和他玩儿。 “你也要跟着发疯?”朱咸铭越发的不满。 “那丫头是薛祯的女儿,薛祯为皇家劳心劳力,英年早逝……” “若封那丫头为王妃,世人也会说你惦念忠臣,只怕未必有人因此轻视皇家!” 舆论这种东西,只要皇家愿意影响,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杨清音说出这番话,朱咸铭细细一想之后,心里就有些意动了。 “可这……” 朱咸铭话还没说完,只听杨清音说道:“行了,老十三说的没错,你也不要太小气了!” “唐太宗各种事情都有,不还是千古传诵的圣君,他当年可在意这些小节?” ………… 尚仪局院中,正要动身离开的落选秀女们,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柄如意。 然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柄如意竟出现在宝钗手中。 所有人都很震惊,也包括留守的尚仪局女官们,眼下发生的事在她们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们甚至愿意相信,是宝钗和杨静婷相互交换了信物把玩,这样事情就完全合理了。 但看着陈尚仪亲自陪着宝钗,而杨静婷却跟在后面,所有人又不得不相信,这离谱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都别愣着了,赶紧准备各类仪仗文书!”陈萍吩咐在场所有人。 “是!” “姑娘,您请进殿歇息!”陈平面露恭敬让到一旁。 “好!” 于是她和杨静婷被领进殿内,但座位却已有了主次之别,让这独处的两人都很尴尬。 这个时候,她二人心态都未恢复平静,本来也没有说话的想法。 而最是心态失衡的,便再莫过于杨静婷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认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王妃。 把如意放在一旁,宝钗突然从椅子上起身,待在这里她着实觉得压抑,所以打算在外面去走走。 事实上,宝钗待在这里杨静婷也难受,所以她起身出去对后者也是一众解脱。 看着主位桌上安静躺着的如意,杨静婷很想起身拿到手里,但最终按捺住了这可笑的想法,她知道这样做只会沦为笑柄。 且说外面,正在离开的一众秀女们,见宝钗出来纷纷上前见礼,看向她的目光也多是复杂。 “宝姐姐,恭喜你了!” 此时能说这番话的也就崔秀青,一众女子之中就她与宝钗关系要好。 “多谢!”宝钗浅浅一笑。 无论心里多么高兴和喜悦,此刻她都保持了起码的冷静,这符合一个沉稳的人该有城府。 嫁入皇家,门深似海,没点儿城府是不行的。 “诸位,我们还不拜见王妃娘娘!”崔秀青半开玩笑道。 “切勿胡说,不过是中选而已,离王妃还差的远呢!”宝钗平静说道。 见她从始至终都心绪不扬,崔秀青也着实佩服得很,她知道自己就绝无此等心境。 或许这位,才真的适合这天家门楣……崔秀青暗忖。 这边宝钗等着尚仪局的议程,而另一头被皇帝赶走的朱景洪,也迎来了第一批好事之徒。 “十三爷,您真选了薛家姑娘?” “我们都是听人说的,那些人不是胡说吧?” 相熟的侍卫们围着朱景洪,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好奇,只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复。 从最开始几个到十几个二十个,朱景洪还没走到东华门去,身边就跟了上百号人,其中还包括他那俩倒霉弟弟。 停下脚步,朱景洪沉声说道:“我说你们烦不烦?” 扫了众人一眼,朱景洪徐徐说道:“没错……我就是选了薛家姑娘!” “我喜欢谁就选谁,爱跟谁做兄弟就会有情有义,你们或许觉得我疯了……但我朱景洪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的秉性,就是这样纯粹的一个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化人设,自然是非常具有说服力,无人会怀疑朱景洪的至情至性。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若你们这样想也没错……但往后咱们就当不认识吧!” 事实上,众人还真觉得他是疯了,但听了朱景洪这么一说,又突然觉得他是个响当当的爷们儿。 相比于这位爷,大家武力值比不上也就罢了,眼下连人格魅力也被甩开了几条街,着实是让这些龙禁卫们汗颜无比。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往后在龙禁卫之中,无人会嘲笑朱景洪的疯狂。 而随着他们的嘴巴,这些事迹原委又会传入军中,让所有人都知道十三爷就是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 从始至终,朱景洪打算走的都是军队路线,只要军队上下对他的评价极好,其他人说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他做了皇帝,那些嘲笑和讥讽他的人,都会变成狗来尊崇他美化他,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笑到最后。 “十三爷,臣等绝无半分讥讽之心……”有侍卫跪地告饶。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都跪下,而且是真心实意有悔过之心。 相比于朱景洪发光的人格,这些侍卫们只感到自己是小人之心,配不上平日那些自夸自傲之心。 “随便你们,把路让开!” 朱景洪道出这话,众人也就不再跟着问,倒是朱景淳二人还跟着他。 此时他二人兴高采烈,把朱景洪夸上了天去,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当然了,最终他二人止步于东华门,因为再往外就是出宫了。 除了东华门,朱景洪耳朵才彻底安静下来,外面已有襄王府的轿子等着他。 上了轿子,他们一行继续往东去,可走到半路就被人截住了,却是太子请他入东宫叙话。 “劳烦转告四哥,圣上罚我禁足王府,只怕是不能与四哥相见!” 他这完全是托辞,禁足是回了王府之后的事,此刻他就是不想见太子而已。 不得不说,在关于选王妃这件事上,东宫这边几乎是毫无作为。 此刻不见太子,朱景洪是为了给太子上上弦,让他对自己这弟弟要多关心些,否则自己就要跟老六走了。 这等pua的手段,他如今已是玩儿得炉火纯青。 果然在朱景洪离开后,得知消息的太子心里便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近日是跟老十三生分了。 “爱妃,你跟薛家姑娘是表姊妹,往后你们可得处好关系!” 听到太子这番话,元春心里着实五味杂陈,她如今和宝钗的关系,还真未必有陈芷跟她好。 “殿下放心,臣妾都明白!”不管修复关系有多难,元春都会想尽办法去做。 于是在与太子道别后,元春回寝宫找来了心腹宦官,让他去荣国府走一趟,让贾家的人去向薛家道喜。 “告诉我娘,让她务必要亲自去,要向我姨妈赔礼致歉!” 对自己那亲娘,元春想起来就觉得生气,但处于孝道她也不好出言斥责。 “奴才领命!” 待这太监离开之后,抱琴给元春端了茶来,忍不住说道:“娘娘,薛家小姐当真选上了王妃?”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元春叹了口气。 抱琴笑着说道:“往后若有薛家小姐帮衬,睿王妃就更不是娘娘的对手了!” 在她看来,虽然太子妃和薛家有些误会,但始终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与薛家修复关系自然不成问题。 然而听了这话,元春心里忍不住叹息,这确实是很好的一件事,却被她那亲娘搅了个稀烂。 本章五千字,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根据大家的建议和意见,接下来时间线会加快推进,故事也会更紧凑一些,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394.第394章 王夫人的歉意 第394章 王夫人的歉意 再说荣国府这边,贾母乘轿回到了家中,此刻她也未从震惊中恢复。 “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刑夫人满脸的关切。 相比于王夫人,邢夫人无疑更孝顺体贴些,因为她更需要来自婆婆的支持,才能坐稳管家太太的位置。 “唉……今日之事,着实令人意外!” “如何?” “薛家丫头,被选为王妃了!” 听到这话,没等邢夫人回话,一旁王夫人彻底震惊:“啊?怎么会?” 对于宝钗能参选,能走到侧妃这一步来,就足够让贾家众人意外。 但今天宝钗选上了王妃,效果无异于五雷轰顶般让人震撼。 “老祖宗,是侧妃还是王妃?” 听到王夫人发问,贾母脸色变得更难看,她可知道王夫人对薛家做了什么。 “你耳朵聋了?都说了是选为王妃!”贾母面带愠色。 听到婆婆训斥死对头,刑夫人暗爽之际还不忘挑拨是非:“哎呀,如此可算是大好事,薛家姑娘与咱们有亲,往后便能守望相助了!” 这话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听王夫人回怼道:“我家为四王八公之首,如今又出了太子妃,又何须与人守望相助!” 听到王夫人这愚蠢之言,贾母脸色更不好看了,可没等得及她出言训斥,外面却禀告说东宫来人了。 “快去请!”贾母如是说道。 大概几息之后,元春派来的太监进了会客厅,此时除了贾母和两位夫人,贾赦和贾政兄弟二人也在。 “拜见老太太,诸位老爷太太!” “公公不必多礼,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贾母面带慈祥笑容,完全见不到方才半分怒意。 太监答道:“奴才此番是受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给尊府上传话!” 为防别人说什么内外勾结,元春很少直接和荣国府联系,今日亲自派了人过来传话,那自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 “公公请说!” “太子妃娘娘吩咐,薛家姑娘如今选上了王妃,府上务必要遣人前去道喜……” 贾母点了点头,答道:“这是应有之理!” “娘娘还说了,要请二太太亲自登门,务必……为当日之事致歉!” 一听这话,王夫人当时脸色大变,甚至于当即就想要起身离开。 当初她奚落自家亲妹妹的事,如今在府上已是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叫她去薛家道歉,那她可连最后的脸面都保不住了。 可元春毕竟是太子妃,王夫人虽想拒绝却又没胆,所以她只能把头别到一边去。 贾政倒是清楚其中厉害关窍,便听他开口说道:“公公放心便是,我们明白怎么做!” 到了这里,这太监传话的任务就完成了,说了一番吉祥话就告辞离开了。 而留在厅内的贾家众人,则是面面相觑四下无言。 最终还是贾母打破了沉默,徐徐说道:“你们两个人亲自登门去,该认错就认错……把话跟人家说清楚,缓和了关系对你们和元春都大有好处!” 这是太子妃的命令,如今又有贾母督促,即使王夫人不情不愿,此刻也必须要舍下脸面。 他们这边达成一致时,关于宝钗选上王妃的消息,也在宁荣二府内传开了。 当贾宝玉一下学回家,就听到了下人们的议论。 这厮也是真的不知轻重,当众便直言道:“这样奸险之人选上王妃,乃是天大的笑话!” 这番话正好被贾政夫妇听到,这可把贾政给气得不行,当众便让人把宝玉拿下,直接拿出了家法来伺候。 王夫人虽有心想劝,可她那里劝得住盛怒的贾政,最终还是贾母过来才把贾政劝住了。 无论如何宝钗将是堂堂亲王妃,当众诋毁她就是落皇家的脸面,如此严惩贾母也不好责备贾政。 催促贾政夫妇赶紧去薛家,贾母方才对宝玉说道:“伱记住了,往后绝不可再说宝钗坏话,否则你性命堪忧!” 只有再选妃的现场,才能深切感受到朱景洪对宝钗有多重视,诋毁宝钗那可就触了这位十三爷的逆鳞。 任你宝玉是太子妃的嫡亲弟弟,犯了逆鳞那也是有死无生之局,已经半死不活的贾珍便是前车之鉴。 这位爷连皇帝都敢忤逆,又岂会在乎元春的看法,这一点贾母看得非常清楚。 “老祖宗,姓薛的本就不是好人,她把林妹妹都……” 宝玉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亲祖母,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挨祖母的耳光。 “传我的话,宝玉疯魔,神志不清,从即日起不许出门,待其痊愈方可外出!” 为了宝玉的小命,贾母拿出了国公夫人的气魄,直接将这最爱的小孙子软禁。 转过身来,看向房间内的一众丫头,贾母冷着脸说道:“今日之事谁敢议论,立刻打死!” “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转过身来,贾母看了眼床上的宝玉,徐徐开口道:“近些日子你安分些,不要给你和爹娘惹祸!” “真要惹来滔天大祸,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教训完这些话,贾母便起身离开了,出门时还不忘警告晴雯等人,要她们一定把宝玉给看好。 待贾母离去后,便有郎中来给宝玉看伤敷药,这一次他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等于是丢了半条小命。 待郎中离去,探春三人方才过来看他,迎春惜春见他这惨样不由落泪,唯有探春神色坚韧欲言又止。 “三妹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宝玉看出了探春的迟疑。 “二哥,我这话你或许不爱听,我看不说也罢……”探春摇了摇头。 “三妹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左右我也是个愚钝蠢人,正要听你们教我!”显然宝玉知道探春要说什么。 探春也不藏着捏着,直言问道:“二哥哥聪慧至极,当知今日之事利害关系,小妹愚钝实不明白……宝姐姐那样好的人,二哥哥为何总对她饱含恶意!” 对于王夫人干的那些事,硬生生把薛家往外推,探春也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想到宝玉也连连犯蠢,有时探春都不禁在想,这两位的蠢或许是一脉相承。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看不上她那样的人!”宝玉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探春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下去的欲望,她只希望这位二哥能在禁足期间想明白。 话不投机半句多,三女显然都不认可宝玉的话,所以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宝玉伤神之际,袭人等人也进来劝:“二爷,老祖宗的话你也不听了?往后再别说宝姑娘的坏话了,要是再惹得老爷生气,岂不是又要挨打了……” 这话让宝玉勃然大怒,当即呵斥道:“你们都说她的好话,何不到她府上伺候去,滚……你们都滚!” ………… 投机取巧者,从古至今都是不缺的。 所以当薛家出了王妃之后,便陆续有人前来拜访送来,包括但不限于薛家生意上的朋友。 站在门口迎客的薛蟠,此刻都还未从震惊中醒转,只是僵硬的跟来宾迎笑脸。 此刻在薛家后宅,薛姨妈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正在亡夫灵前分享好消息。 “太太,睿王府来人送礼了,说恭贺咱们家小姐入选!” 在皇城之外,睿王府和襄王府这两处,便是天下最尊贵只所在。 (注:东宫是在皇宫之外,皇城之内) 显然睿王府始终走在东宫之前,连送礼这件事都提前准备了。 而此刻的睿王两口子,却不知自己被朱景洪给卖了,达到目的他二人正在把酒言欢。 再度确定了朱景洪是个浑人,他俩便只有太子一个对手,这自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快好生招待!” “回禀太太,那几位公公已经走了!” 既然人都走了,薛姨妈也就只能作罢,心里却是更高兴了。 事实上今日来的许多人,都只是送了礼说几句就走,毕竟薛家也没做好招待的准备。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贾政夫妇才来到了薛家,薛蟠便将两位长辈引入了内宅。 见了自家嫡亲妹妹,王夫人总觉面子上挂不住,全程却都是贾政在说话。 可贾政终究是男的,他一直说话总有些违和,但王夫人就是抹不开面子。 也就是在这时,文杏蹦蹦跳跳从外面进来,极为欢喜禀告道:“启禀太太,咱们家姑娘回来了!” 一听宝钗回来了,薛姨妈顿时喜出望外,与贾政二人告辞后便迎了出去。 房间内剩了这夫妻二人,有些话贾政也就可以说了。 “夫人莫非忘了,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我……” 没等妻子说话,贾政便吩咐道:“无论如何,太子妃娘娘的话,夫人总该要听从,一切应以大局为重!” “我明白了!” “夫人明白就好!”贾政叹了口气。 “走吧,咱们也出去迎迎!” 王夫人虽不大情愿,可看到丈夫都起身离席,于是也就只能跟了上去。 再说前院,宝钗依然走出了轿子,现场除薛家母子和一众丫头,并没有其他外人在。 这次宝钗回来,是由旗手卫派人护送,五城兵马司亦派了人沿途警戒,排场已不是一般的大。 这些事情不需要特殊安排,一切都是有先例可循。 拿着如意走出轿子,宝钗便看见了亲娘和兄长,脸上才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宝……” 迎上前来,薛姨妈本想直呼“宝丫头”,然而想到女儿王妃的身份,到嘴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宝钗,恭喜你啊!”薛姨妈发自肺腑送出了祝福。 薛蟠却没那么多心思,直言道:“妹妹……我们都没想到,你竟能选上王妃!” 宝钗浅笑着答道:“是啊……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都是托了圣上洪福,皇后娘娘垂怜,承蒙襄王殿下厚爱!” 即使是在自家府上,宝钗仍选择把帝后一起夸,突出的就是一个滴水不漏。 她这番话自是无人反驳,众人皆感念皇帝圣泽之时,贾政两口子也从里面出来了。 “宝钗,恭喜你啊!”贾政如此说道。 贾政夫妇此刻再见宝钗,身份地位对比已完全不同,所以他说话时露出恭敬之色,即使宝钗如今还未受册封。 然而宝钗并不摆谱,而是弯腰行礼道:“见过姨丈,姨妈……”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说话时,贾政还拉着妻子让开了两步。 实打实的说,贾政这人还算聪明,最大不足是取了个蠢妻。 让步之时,贾政还拉扯了老妻的衣服,示意她赶紧借机会说话。 “宝……宝钗,此前姨妈说话,多有失当之处……你……你不要怪罪!”王夫人极为尴尬说到。 然而她想象中的奚落没有发生,只见宝钗极为真诚说道:“姨妈这是说哪里话,您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非至亲之人岂会如此,外甥女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你不怪我?”王夫人深感诧异。 上前拉住王夫人的手上,宝钗神色谦和道:“姨妈说笑了,血浓于水的道理,外甥女还是懂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怎么说王夫人是太子妃的亲娘,宝钗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王夫人心中安定之时,便笑着说道:“宝钗,当初我也是有眼无珠,着实没想到你会……” 话既然说开了,矛盾似乎也就化解了,接着薛姨妈也出来打圆场,众人便往客厅里去继续说话。 而薛蟠回到了外面迎客,迎来送往之间,一下午时间也就过去了。 达到目的之后,贾政夫妇也就告辞了,薛姨妈要留却也没留住。 而内宅之中,宝钗已返回了闺房,正在思索接下来的事。 如果不出变故,接下来就是她和朱景洪成婚之事,这意味着她们一家要回金陵祖宅。 亲王成婚,其中条条框框甚多,即使顺利全流程也得两三个月,期间有一系列复杂的仪式。 正当宝钗思索间,薛姨妈笑意盈盈走了进来。 “宝钗,今日咱们家算是双喜临门了!” 听到这话宝钗深感诧异,随即问道:“另一喜是何事?” 薛姨妈答道:“桂夏家刚才遣了人来,说是答应了我们家求亲,还让咱们早些定下成婚的日子!” 宝钗淡淡答道:“夏家姑娘品性如何,母亲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正所谓妻贤夫祸少……” 此刻的她已完成角色转换,对兄长的婚事也能发表意见了,偏偏薛姨妈还没觉得有问题。 “正是如此,我看还是不着急回复,好生打听清楚了再说!” 点点头,宝钗又说道:“母亲切记,这些日子不要张扬,尤其是大哥要让他少出门,不要惹出事端来……” “如有必要,可将大哥禁足于宅内!” 劝自己母亲把兄长禁足,如果是以前宝钗说这样的话,薛姨妈一定会觉得她疯了,根本不可能听从这离谱的要求。 “好……我会约束好他!” 宝钗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劳烦母亲着实收拾准备,或许近些日子我们就要返乡!” “返乡?” 薛姨妈只是稍有迟疑,紧接着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薛家母女商议之时,贾政夫妇也回到了荣国府,然后他们便得知宝玉已被老太太禁足。 对此王夫人虽有不甘,但还是一句话没多说,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保护孙子。 而贾政则去了贾母院中复命,在得知宝钗大度泯恩仇时,贾母反倒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到底完没完,已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到底是“好风凭借力”还是“好风频借力”,我看的书是“凭”字! (本章完) 395.第395章 归乡 第395章 归乡 襄王选妃的事,经过几天时间的传播和发酵,最终在京城内彻底传开,让朱景洪一时间成为了顶流。 而朱景洪强选所爱之人,更给他带来了些传奇性,也让时人对中选的薛家姑娘深感好奇。 究竟是何样钟灵毓秀的女子,才会让这位强势的襄王如此爱慕,乃至于连对方“年少失怙”都不顾了。 这次事件除在民间议论,军中自然也少不了传扬。 从侍卫上直军到京营,再到五城兵马司,到处都在谈论他的事迹,而他对侍卫们的那番话,也已在军中流传开来。 相较于百姓们的乱七八糟的议论,军中的谈论明显要正向许多,只因军中汉子对朱景洪品性了解更多。 此番事件,更印证这位襄王是个直率之人,而军中汉子普遍喜欢这样的人。 当然了,如今外界的议论和朱景洪无关,他已被皇帝严令闭门而不出。 每天都是喝酒嬉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快乐。 但只过了几天时间,京城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睿王朱景渊因修书进展太慢,被皇帝罚了半年的俸禄同时其本人被禁足一个月。 随之一道发生的,还有集贤馆十三名学士被罢官,另有十一人被申饬贬谪。 世人只道皇帝是心情不好,才让素有贤名的朱景渊遭殃受罚。 但朱景洪却知道,这是他的“反击”奏效了。 罚俸禁足都是小事,但集贤观罢免贬谪二十多人,才会真正让朱景渊肉疼。 时间来到四月二十五,也就是王妃选拔的第十天,礼部奏请迎娶王妃的奏章得到批复。 “循例办理”四个大字,让礼部官员终于明白该怎么做,此前他们一直都不敢擅动,生怕因此而触怒皇帝。 既是循例办理,一切自然有章程,当天礼部就给薛家送了公函,让她们回祖籍地准备成婚之事。 薛家祖籍在金陵,那自然要从金陵娶过来,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对此宝钗早有准备,所以接到公函的第二天,薛家就收拾完毕即将踏上归途。 有旗手卫上百军士随行,她们的安全可保无虞。 “姑娘,王爷说不能亲自来送,托我转告你们,祝你们一路顺风!”薛家内宅,宝钗闺房之内,英莲笑意盈盈说道。 转过身来,宝钗看向英莲说道:“那你也替我转达他,多谢他记挂着!” “我一定把话带到!” 英莲才应了下来,莺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提醒道:“姑娘,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出远门也要看黄道吉日,而且会精确到时辰,时辰到了也就确实该走了。 “好,我马上就来!” 与英莲告辞之后,宝钗便出门上了轿子去,真正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按当下正常赶路速度,从洛阳到应天要一个月。 而宝钗一行还在路上之时,她被选为王妃的消息就传回了应天。 “薛家女……十三爷怎会选中薛家女!” 应天府内堂,得知消息的贾雨村很不解,因为他知道薛家的情况。 薛祯早逝,薛家女能参选便已是幸运,选上侧妃就是老天爷保佑了,谁能想到她能选上王妃。 “如此荒唐之事,圣上竟未阻止,看来这十三爷……比我想象中还要受宠!” 如今他在应天搞清丈,推行至今已搞得怨声载道,虽说有皇帝一力支持,可贾雨村还是不太安心。 所以他迫切再找一位靠山,到时若真有什么大灾大难,他贾雨村才有避难的机会。 “十三爷对我多有看顾……想来跟着他不会有错!” 既然要巴结朱景洪,那就得发挥主观能动性,在这方面贾雨村绝对是专业的。 首先派人护卫薛家,其次是在清丈时对他家抬手,再其次便是…… 如今贾雨村身负皇命,有便宜行事之权,他想要给谁好处办法实在太多。 所以在宝钗还未乡之前,薛家就感受到了给各种善意,也让阖家上下喜不自胜。 原本想“霸占”家产的各房长辈,在如今这形势下哪还敢有此心,他们如今心里只剩下恐惧,深怕宝钗要翻家族旧账。 五月十五,宝钗一行到达应天。 自他们归家之后,每天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都想尽办法巴结王妃的娘家。 薛家上下对此都很享受,但宝钗却是个谨慎之人,第二天便发话让家里闭门谢客。 她虽还未被册封,但如今说话已无人敢违,于是薛蟠就命人关了府门,来的宾客们全都礼送离开。 “妹妹,伱这未免谨慎过头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亲朋故旧来道喜又有什么不对!” 薛家内宅,薛蟠脸上带有不满,显然不赞同宝钗的做法。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还是谨慎些好!” 宝钗只答了这一句,因为她很清楚即使自己细致分析,她这亲哥哥也很难明白。 “你就听你妹妹的吧!”一旁薛姨妈赶紧说和。 这时宝钗又说道:“从今日起,兄长更要严加约束族人,绝不能出半分差池……” “知道了!”薛蟠无奈答话。 接下来宝钗又吩咐了许多事,薛蟠都只能一一应下。 但宝钗也知道,如果只是吩咐下去而得不到执行,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在她说完之后,便很是郑重起身行礼:“母亲,兄长……此番我能选上王妃,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许多人都等着看咱们笑话!” “咱们家若惹出事故,只要有心人背地使坏,别说我能不能成为王妃,只怕咱们全家都会大祸临头!” 见这二人听得认真,宝钗便接着说道:“为了此番顺遂,我不得不如此安排,还请母亲兄长体谅!” 宝钗言语真诚动容,薛姨妈和薛蟠心中芥蒂消失,一家人再度统一了思想。 “妹妹放心,我会替你管好这个家!”薛蟠做出了保证。 “多谢兄长!”宝钗再度行礼。 这时薛姨妈说道:“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 “蟠儿你记住,只要你妹妹好了,便是你这做哥哥天大的好处!” 薛蟠连连点头,此刻他想到了些旧事,遂笑道:“娘……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觉得妹妹中选,就跟做梦一样!” “谁说不是呢!”薛姨妈应了一句。 虽然宝钗未曾开口,但她心里也有相似想法。 ………… 对于襄王成婚这件事,内阁的批复是循例办理,这些事情自有礼部去忙活。 诸如纳征、发册、催状等一系列程序,都不需要朱景洪亲自参与。 而最关键的是他被禁足在王府,想要参与也毫无机会。 这次禁足他很老实,生怕被老头儿找理由生事,所以当真硬当了一个来月宅男。 他本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一个月里哪儿都去不了,可把他给憋得不行。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自己想了办法找乐子。 比如此时,他就在王府东南侧校场内,和一帮侍卫们摔跤玩儿。 这真就是摔跤玩儿,即使他选的侍卫已足够强大,但在他手下跟小鸡子没区别。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朱景洪虽不觉得累也乏了,便自顾坐到了一旁去,让侍卫们接着玩闹。 正当他一边喝茶一边看众人互摔,邓安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王爷,咱们王府的长史官到任了!” “长史?” 按道理说,在亲王受封之前就该委任长史,但皇帝没找到合适的就给拖下来了。 今天长史突然到来,便着实让朱景洪感到惊奇。 邓安小心提醒道:“王爷,您要不要去见见他?如今这位就在存心殿候着!” 如果是以往,朱景洪定不会搭理此人,可他现在哪还敢得罪皇帝,于是便只能起身去见。 当他来到存心殿时,果然见到里面有一蓝袍官员,正盯着堂内一副画细细打量。 亲王长史官员为从五品衔,所以这名官员胸前的补子上,绣的乃是一只低着头的白鹇。 而如果是正五品的话,这只白鹇的头便会昂起看天。 示意当值的宦官勿要发声,朱景洪踏入殿中哼了一声,才让王培安醒转过来。 “拜见殿下!” 当王培安转过身来行礼,朱景洪才仔细打量起了他。 此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清正,给人一种廉而生威的感觉。 这让朱景洪大感不妙,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类人。 “先生请起!”朱景洪上前搀扶。 他这一声先生叫得没错,因为长史官除了负责王府官方往来,还兼有匡正王过失之责。 “谢殿下!” 示意王培安就座后,朱景洪便来到了王座前,还未落座便问道:“先生这些年,都在何处高就?你既做了王府长史,本王若对你一无所知,传出去岂非笑话!” “回禀殿下,臣姓王名培安,生于章武二十九年,承平十年乡试中举,而后一直科考不利,于承平十七年入仕,任湖南常宁教谕,正统二年升任安仁县丞,正统五年任湘阴知县,正统七年任宝庆府推官,正统九年任德安府通判……“ “正统十一年挂礼部员外郎衔,任襄王府长史!” 王培安说了一大堆,听得朱景洪是目瞪口呆,暗道此人履历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以举人入仕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隔两年升一级,算的上是到点儿就高升,这是常人都羡慕不来的。 莫非他背后有大人物提携?可朱景洪仔细观察了此人,却又觉得不太像有贵人相助。 何况若真有贵人相助,哪会让他一直在湖南打转,真要提拔早早就做了京官了。 回想此人举人出仕,第一个职务乃是某县教谕,朱景洪便想起了一个人,这让他顿时大惊…… 莫非此人,也是海刚峰一般的人物?朱景洪心里有些打鼓。 越想他就越觉得可能,此人到点儿就升的履历,恰恰也佐证了这一点。 很显然湖南那些地方官,是用高升的办法将其送走,让他去祸害其他人去。 “海……哦不,王长史……王府现在也没什么事,你无须每日前来应卯!” “对了,你从外地到京,住处找好了没有?我在城南有处空闲的院子,正好送你住去!” 这些既是实话也是试探,朱景洪要看王培安的反应。 “殿下,臣既受圣上托付,便要忠于职守,每日到府理事属分内之事,臣岂能不来!” “另圣上有吩咐,着臣督导殿下读书,此事臣亦不敢懈怠!” 说起正事,王培安越发认真起来,说道:“臣已听说,殿下四书还未读全,便在昨日拟好了课程,从明天起每天上午……” 这次到任,王培安做了充分准备,此刻讲起来自是滔滔不绝。 他倒是说得畅快,却叫朱景洪听得头大。 眼看王培安说个没完,朱景洪忍不住打断:“王长史,你说的这些课程,本王自会去认真的学,你就放心好了!” “殿下,这些课程由微臣讲授,此乃圣上之命!” 王培安搬出了皇帝,便让朱景洪无话可说,于是他就只能耐心听下去。 好在今日没有课程,在听完王培安半个小时废话后,朱景洪便返回了内宅去。 朱景洪才一出现,英莲就发现了他不对劲,于是问道:“十三爷,您怎么了?” 接过英莲递来的茶杯,朱景洪答道:“遇到了个难缠的人,我的好日子就要完了!” 这时屏风后传出一道声音:“哟……谁能让咱们王爷觉得难缠,这世上竟还有如此人物?” 来人正是可卿,今日的她装扮秀丽让人一看就非常有想法。 放下茶杯,朱景洪顺势拿起桌上果子,把玩之时答道:“是个老古板,非要我天天听他讲课去,否则就要上奏参我!” “参劾王爷?”可卿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是,为他我可头疼得很!” 这时英莲插话道:“那王爷听他讲课不就行了!” 瞪了英莲一眼,朱景洪失笑道:“你说得轻巧,我听课岂不白费时间!” 谁知英莲答道:“王爷反正无事可做,去听听也是好的!” 英莲是好学之人,在坤宁宫时她就时常和朱云笙待一起,跟着几位侍读进修学问。 真要说的话,英莲如今也算是个才女,比世上多数女子都有学问。 这时可卿也走上前来,劝解道:“王爷还是去吧,人家只怕是奉旨行事,咱们拗不过他!” “是啊……拗不过他!”朱景洪叹了口气。 刚才他已明里暗里警告过王培安,可人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对他的威胁更是置若罔闻,让朱景洪根本拿捏不了他。 所以他只能选择认命,打算先对付一段日子,后面再想办法打法此人。 然而朱景洪的算盘却打错了,这位王长史真就是一根筋的人,拿着圣旨和大明律做后盾,真就把朱景洪给约束起来。 经历了前几日的不习惯,朱景洪总算适应了每天上午的课程,也认真的听王培安上起课来。 (本章完) 396.第396章 父母之爱子 第396章 父母之爱子 老实说,王培安这做过教谕的人,上课还真有一套方法。 虽然此人只是举人出身,但朱景洪却觉得他上课的本事,丝毫不输于翰林院那些学士。 所以上他的课,朱景洪也没觉得太无聊,反正听他旁征博引讲故事也挺有趣。 五月二十,皇家聘书启程,由礼部侍郎领衔前往金陵,将册书送到新娘家中。 当然,这一切还是和朱景洪没关系,他也只是收到了相关信息,自己还是只能待在王府折腾。 “王爷,王长史来了!” 王府校场内,朱景洪正张弓搭箭,听到提醒后并未停下,而是继续瞄准了前方。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稳稳扎在了箭靶中心。 “殿下神射,令臣敬佩!” 这自然是王培安的声音,此人虽原则性极强,却又没有老学究的迂腐,此刻也会说些恭敬的话。 “先生怎么来了,上午不是已经上过课了?” 王培安却反问道:“殿下可知,今夕何夕?” “今天是六月……”今天到底是哪一天,朱景洪其实没啥概念。 “殿下,钦天监定的亲迎日是七月二十一,今天已经是六月初五了……” 朱景洪要到金陵去“亲迎”,去一趟差不多要一个月,眼下就该到了动身的日子。 从四月十五禁足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五十天,回想起来朱景洪都觉得不可思议。 “先生替我拟一篇请迎奏章递上去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臣已经拟好了,请殿下过目!”言罢,王培安递来了一份章奏。 接过来细看之后,朱景洪连连点头,说道:“先生写得极好,这就递上去吧!” “是!” “先生还有事?”朱景洪面带疑惑。 王培安欠身答道:“趁殿下前往金陵,臣想告假一些时日,前往湖南老家将妻子接回来!” 一听王培安是告假,朱景洪顿时来了兴趣,当即问道:“先生何时动身?明天?还是后天?” “先生只管走就是了,王府这边不必你操心!” 这位要走,朱景洪是相当的高兴,所以非常愉快的给假。 “臣估算了下,章奏上去三天定有答复,臣就在三天之后告假,来回或要五十天……” 听到王培安三天之后才走,朱景洪的热情便被浇灭,他知道这人既打定了主意,那么自己就是劝不动的。 “先生既有安排,那就如先生所愿吧!” “是!” ………… 且说王培安递上了章奏,当天就流转到了内阁,内阁票拟“准奏”之后,奏章又流转到了司礼监。 虽然襄王婚事御批“循例办理”,但其实每一步要都要呈皇帝预览,这次的也不例外。 下午看了奏章,朱咸铭却将其暂时留中,待到晚上他把章奏带去了坤宁宫。 “你看看吧!”朱咸铭把奏章递给了皇后。 “后宫不干涉前朝之事,陛下还是把这东西拿走吧!”杨清音并没有看的想法。 “这不是国事,乃是家事!”朱咸铭略微有些不耐烦。 “哦?” 半信半疑之间,杨清音拿起了奏章,细看才明白了缘由。 “禁足这几十天,老十三一点儿错没犯,甚至还安心坐着上课,他可从来没这般听话过!” 说到这里,朱咸铭感慨道:“为了这薛家女子,他还真是转了性!” 他本以为这,朱景洪是受了老六怂恿,才会稀里糊涂的选妃,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收起章奏,杨清音徐徐说道:“是啊……能安分这么多天,看来他是非娶这薛家女不可!” 亲迎是很关键的一步,到这里婚礼就进入实质阶段。 对于朱景洪迎娶薛宝钗,皇帝心里自是非常膈应,为的还是“年少失怙”这一项。 而皇后的心态则很复杂,因宝钗“年少失怙”或会对小儿子不利,所以她也有些反对这门亲事。 可考虑到宝钗和元春是表姊妹,可以联系起太子和老十三的关系,她又觉得两者结合非常恰当。 但抛开这些不谈,宝钗的人品相貌和情商,又让杨清音觉得她做儿媳很合适。 “你怎么说?”朱咸铭沉声问道。 杨清音无奈道:“还能怎么说……老十三既喜欢,何不遂了他的愿!” “若真给他否了,谁知道这小子会发什么疯!” 沉默了几息,朱咸铭冷笑道:“可我朱家的门,也不是这般的好进!” “陛下何意?” 朱咸铭并不回答,而是说道:“到时候伱就知道了!” “来人,把奏章送回司礼监,让他们批红下发!” 自有宦官上前来,把章奏送回了司礼监去。 司礼监批红之后,自会传给礼部等衙门,相应的准备也是由他们来负责。 时间来到第三天,朱景洪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按制他应该去拜别皇帝。 时隔快两个月,这是朱景洪第一次走出王府。 当他出现在皇城,就跟“流量明星”一样,引得翊卫司和龙禁卫的人围观,逼得靠近的侍卫们要反过来把人隔开。 显然朱景洪虽消失了两个月,依然改不了他是顶流的现状。 “诸位,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好,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读了几本书,你们不必过于挂念!” “若你们不想我受罚,就各归其位去吧,聚在一起终究不太好看!” 听朱景洪说了这番话,围聚的众人才陆续散去。 而他出现在皇城的消息,也开始向外界扩散开去。 一路走到乾清门外,沿途风景虽烂熟于心,再度见到却让朱景洪恍如隔世。 这次他没有擅闯,而是老老实实在宫门外候召,和其他候召的官员使节格格不入。 没等一会儿,里面就有宦官出来,传话道:“十三爷,主上召您进殿!” “好!” 正了正衣冠,朱景洪迈步走进了乾清门,路上还遇到了觐见完毕的官员。 来到乾清宫大殿外,自有宦官进殿去禀告,几息之后再度有人出来传他。 走进大殿,在宦官引领下朱景洪来到了暖阁外,他没有像以往那般直接闯进去。 此刻朱咸铭坐在书案后,能提笔书写着谕旨,他知道朱景洪来了。 就这么等了几分钟,朱景洪百无聊赖之际,只听里面传出了皇帝的声音。 “原来是襄王殿下来了,为何在外面干站着,这怎么使得!” 这话半带讥讽,却让朱景洪听了觉得安心,他就怕皇帝什么都不说。 “无召儿子岂敢擅入!”朱景洪干笑道。 “现在明白事理了?这可真是难得!”朱咸铭放下了御笔。 干笑了两声,朱景洪蹑手蹑脚走进了殿内,而后跪下行了大礼参拜。 “老十三,你当真要娶那薛家女子?” “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对此不置可否,朱咸铭接着说道:“你可知她年少失怙,娶了她你将沦为天下笑柄!” 这个时候,朱景洪可不敢说皇帝年少失恃的话。 “爹,您也太抬举儿子了,我籍籍无名之人,何至于沦为天下笑柄!” “民以食为天,天下只关心吃饱穿暖,哪有心思笑我这锦衣玉食之人!” 知道朱景洪在讲歪理,朱咸铭没有和他辩论的心思,于是接着问道:“那薛家女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你如此着迷!” “爹,儿子只想娶个喜欢的人,简简单单过完这辈子而已!” 这话当然是假的,一个想当皇帝的人,又怎么可能想简单过一辈子。 只听朱咸铭道:“可你是皇家的子嗣,享受了皇家的尊容,就该担起皇家的责任!” 听到这样的对话,朱景洪便知道情况不太妙,再说下去就该放弃皇家的尊容了。 可他又不是真的蠢,怎么可能顺着往下说。 “近日儿子跟着王先生读书,知道了一个道理!” “哦?是何道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什么意思?” 朱景洪抬头答道:“若爹您真的爱护儿子,就该成全儿子的心意,而非用体统来压儿子!” 他的这番话,等于反过来pua皇帝,像他这么干也是没谁了。 “哈哈哈……小子,你何以见得朕不是为你计深远?” 朱景洪神色郑重道:“儿子……觉得不是!” 父子二人对视了几息,最终朱咸铭无奈道:“你既已铁了心,朕也就不劝你了,走之前去见见你娘吧,她对你也是思念得紧!” 这一刻他是父亲,而不是皇帝的角色。 “多谢爹成全!”朱景洪郑重叩头。 待其转身离开后,朱咸铭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无奈的点头。 朱景洪的“歪理”他能轻易反驳,可他最终还是没认真对待,此刻朱咸铭不由得自嘲,论起纵容儿子他其实不输于皇后。 “慈父多败儿啊!”朱咸铭暗自感叹了一句。 若这话让其他皇子听到,只会对皇帝嗤之以鼻,他们可没感受过皇帝所谓的“慈”。 且说朱景洪来到坤宁宫,进殿之后他讲明了情况,皇后倒是没有刁难他。 只是不断嘱咐,要他路上爱惜身体,不要又如上次那般染了风寒,一度病得下不来床。 这句话,让朱景洪想起了一年前的事,正是前身病死他才能趁虚而入。 “混小子,你听见没有?” “儿子听见了,定会好生爱惜身子,绝不让娘担心!” 点了点头,杨清音又说道:“你和宝丫头的事,原本我是不同意的,若非太子妃一直劝解,我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事实上,元春就此并未求过皇后,杨清音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为拉近朱景洪和东宫的关系。 “嗯!” “嗯什么?你也得承人家的情,往后少跟老六他们来往!”杨清音耳提面命。 让少跟老六来往,这话朱景洪已听过不止一次,连他都为老六感到悲伤,毕竟这是亲妈都不待见他。 “知道了!” “此去金陵不可生事,尤其地方上的事你别插手,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所谓地方上的事,其实是指应天府清丈土地,这件事如今正进行得火热,杨清音知道地方上定然会生事。 其实不需要她提醒,朱景洪也不会掺和这件事,毕竟他眼下路线十分明确,要走武将的路子而非靠文官。 “是!” 又听皇后嘱咐了许多,朱景洪一一应下之后,他才得以走出了坤宁宫正殿。 在他出来之后,朱云笙几人已在廊下等着,见他出现立马迎了出来。 “十三哥,好久不见你了!” “三妹,两个月不见,你倒也长高了!” 看向胞妹身后的黛玉和湘云,朱景洪笑着说道:“林丫头和云丫头也长高了!” 只听黛玉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十三爷要去金陵迎亲,想来已是乐不可支了!” “跟我们多说一句,岂不就少见宝姐姐一息,如此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黛玉看起来柔弱,却天生带有几分狡黠,如今打趣起朱景洪来,亦是顺手拈来般容易。 “是啊……你们罪过这么大,我该如何罚你们呢?”朱景洪饶有深意问道。 这时湘云插话道:“宝姐姐曾说过,要护我们姐妹周全,十三爷要罚……只怕要先请宝姐姐的示下!” 说完这话,湘云娇笑了几声,然后躲到了黛玉身后去。 这时朱云笙不满道:“你们一个个的……我都还没说几句呢!” “三妹,你要说什么?”朱景洪笑着闻到。 “十三哥,带我去金陵走一趟吧!” 仅这一句话,朱景洪脸上的笑容便僵住。 “三妹,你是嫌哥哥这命太硬了,是吧?” “十三哥,玩笑嘛……你看把你吓得!”朱云笙浑不在意道。 但是不是玩笑话,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怎没见婷丫头?”朱景洪左右看了看。 朱云笙遂答道:“婷姐姐二叔过世了!” “哦……原来如此!” 杨静婷的二叔是皇后庶弟,勉强算是朱景洪的舅舅。 按照当前的制度,杨静婷要服丧一年。 只有皇家,自然要先论君臣再论亲情,朱景洪自是不必为其服丧。 “琴丫头,你家住在金陵,可想过回去一趟?” 突然被朱景洪问起,甄琴此刻大感意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我……我还是不回去了!” 一方面现在作为侍读,没有皇后允准她不能随意离开,二则她出宫后回来就难了,侍读的位置如今可还有许多人盯着。 她倒不是贪恋公主侍读的身份,而是单纯不想离开宫里,因为那样就见不到朱景洪。 “也罢,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我得出宫去了!” 今日出发前往金陵,此刻迎亲队伍已在宫外侯着,朱景洪也不想太多的浪费时间。 “十三哥一路顺风!” “十三爷慢走,替我向宝姐姐问好!” 朱景洪一一应下之后,便迈步走出了坤宁宫,一路向皇宫外走了去。 然而他才走出东华门,就被一众将领给围了,正是北四卫的将领们。 朱景洪本以为他们是来送行,然后事实跟他所想完全不同,这帮人竟是来请教他的。 有关训练的事,虽然朱景洪已给出计划,可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某些细节这些将领们还是难会意。 若是以往,朱景洪时刻泡在上林苑,他们可以随时提问并解决问题。 可从四月十五开始,朱景洪被禁足了两个月,将领们即使想请教也没机会。 今日他们得知朱景洪出来,也都是先请了皇帝的示下,得到允准后才敢来找朱景洪。 面对这些人的问题,朱景洪自是详细作答,甚至还找了纸笔作图,通过各种方式让众人明白。 而他这一讲,就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等礼部官员来催他才身离去。 朱景洪临走之际,一众将领们都依依不舍,更准确的说他们是心里没底。 只因这些武将已有猜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西北大战,接受整训的北四卫极有可能被调往前线。 打仗他们当然不怕,怕的是用新式战法打不好,在皇帝那里失了大分。 所以,作为本次训练的核心人物,众将更希望朱景洪留在京城,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不好说出口。 大致猜到了这些人的想法,所以临走时朱景洪安抚道:“此去金陵,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到时我们再详聊!” 与众人道别后,朱景洪先是去到了礼部。 在这里,太子和结束禁足的睿王都在,作为兄长他们也来参加了仪式,可见这二人对朱景洪都很重视。 经过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朱景洪拜别了两位兄长,正式踏上了前往金陵的迎亲路。 (本章完) 397.第397章 再至金陵 第397章 再至金陵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自古皇家结姻,所求必为家庭和睦,才学品行皆优之女……” “薛家女年少失怙,定非有福之人,焉能入选皇家……” “故褫其王妃之位,择日另选良配……” 听到圣旨的内容,宝钗此刻已顾不得规矩,抬头看向了台阶上的传旨太监。 只见此人面露青光,正一脸狞笑看着自己,宝钗心下顿时大骇。 “左右,将此狐媚惑主之女拿下,打入死牢……” 传旨太监言罢,左右侍卫立刻上前,就要将宝钗捉拿。 “不……我要见十三爷,我要见十三爷……”宝钗挣扎着后退,脸上带满了惊恐。 然而侍卫们哪管她挣扎,迈着大步便向宝钗走去,肃杀之气令宝钗惊恐万分。 “十三爷救我……” 书房内,宝钗喊出了这么一声,当即睁开了眼睛。 微微抬起头,目光流动打量了周围,发现确实没有那太监和侍卫,宝钗才确定刚才那是噩梦。 那个梦对她来说实在太可怕,只因在梦里她将失去最在意的东西,不能成为朱景洪的妻子。 “姑娘,您怎么了?” 莺儿从屋外走了进来,目光之中满是疑惑,说道:“十三爷还在路上呢!” 掏出手绢,宝钗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遂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七月十六!” 答话之后,莺儿沏了一杯茶,递到了宝钗面前:“姑娘做噩梦了?” 宝钗云淡风轻说道:“梦见鬼了,把我吓得不轻!” “啊?不知姑娘梦见了什么鬼?”莺儿顿时来了兴致。 捏了捏莺儿的小脸,宝钗笑道:“就是你这淘气鬼!” “算起来,十三爷这两天就要到了!” 莺儿点了点头,笑着答道:“正是呢……到时姑娘跟十三爷返京做了王妃,咱们家好处就更多了!” 站起身来,宝钗徐徐说道:“不过是旁人多给几分面子而已,还能有什么好处?” 跟在宝钗身后,莺儿兴高采烈道:“那好处可就多了,日后咱家生意就更好做了,至少官府不会吃拿卡要了……” 为显示自己知道得多,莺儿又接着说道:“我还听下面的小厮说,这次应天府清丈土地,给咱家少报了上千亩地呢……” 其他的宝钗倒还觉得没啥,得知少报了上千亩土地,她顿时就不淡定了。 薛家虽然豪富,可重心是放在生意上,所以对比其他豪门大户,其家所有土地着实不多。 当然了,这个不多是相对于本省豪门,实际薛家也有六千多亩地,绝对是不一般的大地主。 六千亩田地少报上千亩,这个虚报比例已不算小。 本来这也没啥,可宝钗毕竟在宫里待了许久,各种小道消息听了不少,知道清丈土地是朝廷最要紧的大事。 皇帝陛下对此一等一的重视,才拿应天府试点推行清丈,薛家若在此事弄虚作假,一旦被查出那必然是大祸。 想到这里,再想到方才梦中场景,宝钗额头冒出了细汗。 “立刻,去请母亲和兄长来见我!” 受册之后,宝钗一直待在闺房,学习各类皇家礼仪制度,在朱景洪亲迎之前不可外出。 而且除至亲之人,她也不能见其他人。 此刻在他闺房外,就有尚仪局的女官守着,院子外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丝毫不能弄虚作假。 “是!” 莺儿应了一声,然后便小跑着出去传话了。 以前她一个女儿家,即使再聪慧话语权也不强,对家中大事的干涉能力极弱,主要靠劝解亲娘和兄长来施加影响。 但自打薛家受册,宝钗接了皇家的聘书,其在族中地位越发的高,如今家里的大事她都可以做主。 当薛姨妈和薛蟠赶来时,宝钗已在厅内细看衣冠,这是受册之日随同送达的礼服。 超品亲王妃的凤冠霞帔,上面绣有各种纹鸟兽,透露出绝伦的贵气。 此等级品服全天下仅有两套,一套在京城的睿王府,另一套就在宝钗的面前。 “宝钗,唤我们来何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身为亲生母亲,此刻薛姨妈面对宝钗,都有一种疏离感和敬畏感。 没办法,在她眼前不只是亲生女儿,更是未来大明朝的亲王妃。 转过身来,宝钗平静问道:“我听说……最近应天府在清丈土地,却不知家里的土地可曾清丈?” “妹妹如何关心起这些小事?”薛蟠笑着问道。 可当宝钗敛去笑容,薛蟠也就笑不出来了。 哪怕宝钗表现得再是随和,可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身份的变化强行改变了一切。 “近日是有官差清丈,且在两日前就完成了!” 宝钗接着问道:“官府登记,咱们家有多少土地?” “五千五百亩!”薛蟠答道。 听得此言,宝钗顿时大惊,虚报的数目比她想象中更多。 “那咱们家实有多少土地?” “共一万一千二百余亩……” 听到这里,宝钗更是震惊,于是她立马问道:“赏赐赠与佃户土地之后,我记得还剩六千三百亩,何故多了这么些田地?莫非族中何时添购了土地?” 薛蟠答道:“因妹妹选为王妃,金陵的一些故旧朋友,都各自赠了一些土地给咱家,所以才多了这两千亩!” 这确实是宝钗没想到的情况,一时间她愣在了原地,开始思索如何应对此事。 实有土地一万一千二百亩,上报朝廷五千五百亩,这样大的缺额被捅出来,说是泼天大祸也不为过。 “兄长,你立刻带着田契地契去应天府,把咱们家的土地如实上报!” “啊……妹妹,这是为何?你可知如实上报,咱家会多交多少钱粮!”薛蟠立时有些慌了。 显然他舍不得银子,所以才要提醒亲妹妹,不要做这样的蠢事。 “我当然知道……但我更清楚,隐瞒田地便是与国策作对,伱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宝钗语气有些严厉。 见她变了颜色,别说是薛蟠,就连薛姨妈也感到忐忑。 “妹妹……有你在,咱家多大的罪过也不怕!”薛蟠硬着头皮答道。 宝钗表情严肃道:“兄长难道忘了,咱家得的只是皇家聘书,我还未曾嫁入皇家,更未得到皇家册封!” 这个时候,宝钗也没心思废话,当即说道:“这件事不可拖延,再过两日十三爷就要到了,一定要在他来前把事情办妥,否则……他绝饶不了你!” 要说谁对薛蟠威慑最强,答案自然是朱景洪。 所以宝钗说完之后,薛蟠是一句话不敢再多说。 “兄长还愣着做什么?” “我……我马上就去办妥!”薛蟠行礼后转身离开了。 唯独薛姨妈留在屋内,神色显得极为复杂,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宝钗跟薛家已不是一条心。 就像她当年嫁入薛家,对娘家兄长借钱时,也始终以夫家利益为重。 这时宝钗郑重说道:“母亲,我这都是为了薛家!” ………… 正统十年,七月十八。 应天府西门往东十里处,知府贾雨村站在凉棚下,怔怔看着远处官道尽头。 今天是朱景洪到应天的日子,金陵的地方官们能来的都来迎接他,此刻凉棚下仅官员就有上百人。 其他人都有说有笑,唯独贾雨村凝神皱眉,与现场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只当他是心忧清丈之事,但实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事情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当时朝廷纳征使者到来,去往薛家宣诏贾雨村也去了旁听。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朱景洪要娶的薛家女闺名宝钗。 钗于奁内待时飞……想到这念了十几年的咏怀之语,贾雨村此刻感到胆寒无比。 他贾化贾时飞,何故这般时运不济,一句咏怀之语竟犯了如此忌讳。 “来了,来了……诸位大人!” 听到有人前来传信,众人的谈话声陆续结束,纷纷看向了官道的尽头。 果然远处出现大批仪仗旗帜,正是朱景洪的队伍到了。 “都站好,站好……”有人疾呼到。 关于迎接的场景,他们已经演练过几次,所以此刻并不显得凌乱。 官员们陆续站好,最前方几人分别是布政使郑显林,按察使何顾谨,巡按都御史赵旭言,都指挥使王全义,以及到任半年多的锦衣卫千户李顺昌。 另一头的队伍中,朱景洪独坐轿子里面,拿着一柄精巧小刀把玩着。 沿途官员不少人送礼给他,金银珍宝等物他兴趣不大,唯独对这小刀爱不释手。 “拿这东西切烤肉什么的,简直太合适了……” 作为新世纪的灵魂,对朱景洪来说事业要干享受也不能落下,所以他才铁了心要娶宝钗。 若是连个喜欢的人都娶不了,那奋斗起来也没啥意思,在他看来妥协那是弱者的托辞,他朱景洪则要事业婚姻全都圆满。 “王爷,前面金陵地方官已经等着,说话就要到了!”轿子外传来了余海的声音。 “嗯!” 当朱景洪的仪仗赶到时,加上他的护卫和随行人员,以及金陵官员等人,凉棚周围至少有三四千人。 当朱景洪下轿时,在几位高官带领之下,金陵地方官们尽皆跪地参拜。 “臣等参见殿下!” 文武官员下跪参拜,这是亲王一级才有的特殊待遇,换成郡王就是拱手礼了,而且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诸位免礼!”走出轿子,朱景洪笑着说道。 只见郑显林迎了上来,面露恭敬道:“王爷一路跋涉,想来已是疲乏无比,臣等今日特备了些茶水,还请王爷稍坐解乏……” 迈步往前走去,朱景洪笑着说道:“都是熟人,不必搞得如此生分,你们都随意一些……” 众人自发让到两侧,让朱景洪可以顺利通向凉棚内。 在他通往凉棚时,左右官员皆欠身行礼,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些人朱景洪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也都报以微笑回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他还是来娶亲的。 “见过十三爷!” “哦……贾知府!” 面对贾雨村的招呼,朱景洪只应了这么一句,然后便继续往前走了去,唯有郑显林几人一直跟着他。 如此贾雨村方才确认,朱景洪没有问罪他的意思。 且说朱景洪来到了凉棚中央,这里被遮了阴确实要凉爽些。 落座之后,朱景洪便示意众人:“我都说过了,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太过拘束……都坐,都坐吧!” “谢殿下!” 众人按照品级落座,而此刻能坐在前方的,自然是郑显林等几人,贾雨村只能坐在第二排。 又听郑显林说道:“殿下请用茶!” 从余海手中接过茶杯,朱景洪笑着说道:“诸位……请!” 众人一道喝了茶后,才各自放下茶杯看向朱景洪。 目光扫向众人,朱景洪笑着问道:“时隔一年,故地重游……诸位近来可好?” “托殿下洪福,臣等一切都好!”郑显林答道。 也就是在这时,只听朱景洪开口道:“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在座诸位可都是愁眉不展,为办皇差头发都要急白了!” “是啊是啊……” 底下有人附和,这话勾起了他们不太美好的回忆。 朱景洪神色越发谦和,只听他徐徐说道:“各府县落下的亏空,把你们一个个吓得魂不守舍,当日我便说过……以我的面子定能保尔周全,如今如何?” 当日为摊牌钱粮供应,需要各府县如实上报亏空,这件事确实让这些地方官很不安。 正常来说,落下亏空贬谪罢官都是轻的,稍微处罚严重些就可能流放,而如今这么多人全都安然无恙,现在众人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也真如朱景洪所说,确实是他的面子足够大,才能说服皇帝不再追究此事。 而这其中,是否有太子的功劳,现场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时按察使何顾谨说道:“殿下庇护之人,臣等感激涕零!” “是啊是啊……” 虽说走武将路线,但如果顺手能收点儿人心,朱景洪也不会白白放弃。 但紧接着他又说道:“你们这话可是大错!” 众人好奇之际,只听朱景洪接着说道:“这哪里是我的庇护之恩,这是圣上对你们爱护才对……” 队伍里到处是皇帝的眼线,这个时候拍皇帝的马屁讨好老头儿,才是朱景洪更重要的目的。 “若无圣上体恤诸位的难处,别说是我的面子,就是打死我……也护不住诸位啊!” 这话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众人也都是官场老手,紧跟着便感激起皇恩浩荡,一个个都显得动情无比。 “诸位……诸位……” 提高了嗓音,众人便陆续安静下来,又都把目光扫向了朱景洪。 “我时常听陛下教诲,要善待朝廷的功臣,更要爱护实心用事的能臣直臣!” 眼下应天府正在搞清丈土地,此刻朱景洪说出这么一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意有所指。 于是众人便猜测,他的这番话或为皇帝授意,只为敲打在场的某些人。 事实上,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耳中,却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感悟。 比如在贾雨村耳中,只感到无尽的鼓舞,只一心想着要把皇差办成。 而那些背地里使坏的人,此刻心里就有些发毛,去年布政司参议钱瑞明那些人,下场可都不是一般的惨。 “诸位……喝茶,喝茶!”朱景洪再度端起了茶杯。 本来大家都挺高兴,但听了朱景洪后面这番话,气氛就略微有些沉重。 但朱景洪可不管那些,反正自己马屁拍到位就行了。 (本章完) 398.第398章 亲迎 第398章 亲迎 在凉棚没待多久,这场仪式就结束了,于是朱景洪再度上路,向着应天府方向赶了去。 从城外进了城里,朱景洪的队伍来到了行宫,近几日他都住在这里。 当然了,他既不是皇帝也非太子,所以只能住行宫里的便殿,几处正殿他是没资格住的。 这里已提前被收拾过,所以朱景洪到了可以直接入住。 金陵正值多事之秋,所以有很多官员都想来拜见他,朱景洪却是一个人都没见。 一则这些事他不便掺和,二则他此行的目的唯有娶亲。 当天在行宫歇了之后,第二天朱景洪便去了孝陵,这是正常的例行祭拜。 说起来也是可怜,老朱披荆斩棘打下江山,却独自孤零零躺在应天,其余十几位皇帝都埋在洛阳。 祭拜完成,朱景洪便又返回了行宫,按照制度他要开始斋戒,直到迎亲的哪一天。 和他一样,此刻在薛家内宅深处,宝钗也已在尚仪局女官指导,在一众宫女服侍下沐浴完毕,等待着两日后的迎亲。 此刻她的身边,除了莺儿和文杏两人,其他伺候的人都是宫里的。 就连她住的小院外面,也是宦官和锦衣卫的人守着,薛家奴仆自会被隔绝在外。 所以也难怪,薛姨妈和薛蟠来见她时,总会有种来朝见王妃的感觉。 “姑娘,后天就亲迎了,咱们就可以去京城了?”帷幕外,文杏忍不住发问。 “你如此喜欢京城?”宝钗笑问道。 文杏答道:“京城各样东西都有,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地方!” 这时莺儿插话道:“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咱们姑娘都要做王妃了,你可别丢了姑娘的脸面!” 这话似乎吓到了文杏,联想到周围到处都是宫里的人,文杏一度以为自己要被赶走。 “姑娘……您不会不要我吧?”文杏有些害怕。 宝钗半开玩笑道:“伱若再说贪嘴,我就不要你了!” 王府里几百号内侍和宫女,到时里外的事都要她来管,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可不行,所以宝钗不可能不要文杏。 想起自己最近是放肆了许多,文杏立马保证道:“我再也不敢了!” 见她这一本正经要赌咒的样子,宝钗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 就这样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时间来到了七月二十一。 这天一大早,行宫里外都忙碌起来,格式仪仗卤簿在行宫外列队,招展的旌旗旗幡无不显示着皇家的威仪。 此刻寝殿内,朱景洪身着四团龙圆领袍,脚踏皂靴腰束革带,从宦官手中接过了乌纱翼善冠。 看着镜子里雍容华贵,同时高冷帅气的自己,朱景洪徐徐戴上了官帽。 展开双臂,待内侍整理好衣襟之后,朱景洪遂开口道:“出发吧!” 当朱景洪这边出发时,另一头的薛家内宅,宝钗也在尚仪局女官服侍下,第一次穿上了亲王妃的礼服。 看着镜子里凤冠霞帔的自己,她一时间竟有些恍然,生怕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 紧接着,宝钗被引至正厅就座,等待着朱景洪迎亲队伍到来。 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外面隐约传来乐声,众人便知是迎亲队伍到了。 这时尚仪局女官提醒道:“姑娘,准备去后堂吧!” 所谓的后堂,其实是薛家内宅的正厅,将作为亲迎前宝钗临时安身之处。 在女官的引领下,宝钗时隔近两月,第一次走出了闺房所在的院子,她的母亲此刻就候在院子门外。 一会儿将由薛姨妈陪着宝钗,完成亲迎的一系列仪式。 且说薛家府门外,两名礼官跪在马车前,叩请朱景洪下车,这也是固定的仪式之一。 从马车内走出,朱景洪站在了薛家府门外,此刻内外皆由侍卫和仪仗人员站满,薛家人反倒无立足之地。 当然了,金陵的地方官也来了不少人,此刻就在中堂(薛家会客厅)外候着。 在礼官引领下,朱景洪来到了薛家外厅,此刻便听礼官高声念道:“襄王奉制,行亲迎礼!” 在礼官引领下,朱景洪越过了薛家外厅,来到了薛家前厅之外。 见他出现,在场官员尽皆叩拜,而后朱景洪依礼示意众人起身,紧接着他才继续往薛家前厅里去。 站在大厅之内,此刻这里已被重新布置,喜庆的同时又有威严肃穆之感。 朱景洪站在大厅正中,此刻宝钗已被女官引至大殿右侧,薛姨妈也陪在她的身边。 接下来又是繁琐的礼节,主要是文书写就和礼物交换,全程没有朱景洪和宝钗什么事。 但这个时候,他们已能相互看见彼此,在祥和欢乐的乐曲声中,他俩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很快仪式完毕,礼官便引朱景洪出了大厅,此刻外面已有一顶轿子等着,抬轿之人却皆为女子。 而原本在外观礼的官员们,都已退到了薛家大门外。 朱景洪被引到轿子前面,而宝钗也在女官陪同下走出,来到了轿子的前方。 这时有礼官提醒:“请殿下揭帘!” 朱景洪依言而行,揭起了轿子的帘子,而后宝钗便被女官扶着,弯腰进了轿中落座。 “请殿下升辂!”礼官又提醒道。 所谓的升辂,就是让朱景洪上马车,一会儿宝钗的轿子会跟在他车后,接下来他二人就要踏上返京之路。 待朱景洪走出薛家大门,宝钗的轿子也跟了出去,而薛姨妈便止步于薛家大门。 看着朱景洪上了马车,亲迎队伍开始调转方向,而后朝着远处逐渐离开,薛姨妈眼角泛出了泪。 随着亲迎队伍离开,待在薛家的宫人也陆续撤走,如此薛家人才取得了宅子控制权。 和薛姨妈的伤感不同,此刻薛蟠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正与一众族人和故旧亲朋相互道喜。 “薛兄,恭喜恭喜……” “尊府出了凤凰,飞黄之势已成,我等往后还需薛兄照拂一二……” 听到这些话,薛蟠已是乐不可支,拱手答道:“诸位都是朋友,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了!” 想到妹妹如今做了王妃,在金陵他薛蟠面子不是一般的大,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帮人消灾化难。 然而薛蟠却不知道,他的品性朱景洪很清楚,所以朱景洪已跟金陵各官署打过招呼,往后对薛家一定要严加约束,绝不能看自己颜面纵他们作恶。 除此之外,朱景洪还特意吩咐了锦衣卫金陵千户所,要他们死死盯着薛蟠和薛家,但有作奸犯科之行可直接缉拿。 换句话说,薛家在出了王妃之后,日子反而会更不好过,除非他们做个守法好百姓。 从应天府返京,朱景洪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好在全程都还平安顺利。 正统十年八月二十七,朱景洪的迎亲队伍返回了京城。 事实上,昨天他就到了京城之外,只是钦天监定的吉日是二十七,他就只能今天进入京城。 从六月初八离京城,来回总共用了八十多天,让朱景洪也不免感叹,娶个老婆是真的难。 虽然到京,但他俩却不能回王府,而是要继续完成相应的仪式,所以他们先得前往宫中。 此刻坤宁宫内,皇家高级命妇皆已到场,盛况宛如四月选妃时的情形。 太子夫妇和睿王两口子也在,只是他们都待在坤宁宫正殿外,而朱云笙则带着三位侍读站在殿内。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因帝后二人已经升座。 无论宝钗选为王妃多么不合理,婚事走到这一步便已成定局,帝后二人也只能按制度来。 此刻的朱景洪两口子,已经下了车轿进入皇宫,过了乾清宫已到坤宁门外。 停在门外,等待着女官的出言引领时,朱景洪看了眼身侧的宝钗,却见后者此刻面有凝色。 “宝丫头,你不会是怕了吧!”朱景洪低声问道。 宝钗低声答道:“陛下和娘娘不喜欢我……” 谁知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你又不是嫁给他们,担心这个做什么?” 虽然心有担忧,可听了这话宝钗还是笑了,心态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时有女官开口:“请殿下携新妇进殿!” 虽然已将完成婚礼,可终究是还差了些程序,所以女官称薛宝钗为“新妇”。 待其话音落下,朱景洪当先往前走去,而宝钗则紧随其后。 二人进了宫门,便招来几百双目光注视,但他俩却丝毫没啥感觉,这种情况近日他们天天都会遇到。 待他俩走过庭院时,所有命妇更多都在注意宝钗,这位成功逆袭的新晋亲王妃。 台阶之上,陈芷看着徐徐靠近的宝钗,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往后她就不是外命妇之首了。 看着已经戴上王妃凤冠的宝钗,陈芷仍觉得不太真实,此女竟真的成为了王妃,而不是被帝后二人给废掉。 和陈芷一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元春,此刻她既为表妹感到高兴,又因当初的不愉快而心塞。 虽说宝钗已和贾家化解恩怨,可元春却知人心难测,她无法确定宝钗是真的释怀了。 “恭喜,薛妹妹!” 这话不是元春说的,而是在宝钗踏上台阶时,陈芷亲口说出的祝贺之言。 朱景渊也跟着说道:“十三弟,夙愿得偿,六哥向你道喜!” 哪知此时,朱景洪停下了脚步,低声对兄长说道:“多亏了六哥鼓舞,我才能有今日!” 好家伙,只这一句便让朱景渊笑容消失,整个人心态都乱了。 当然,相比之下沉默的太子夫妇,在拉拢朱景洪之事上更失分。 “十三弟,往后既已成家,就要收性子,切勿……” 太子哪哪儿都好,只是这说教的语气让人听起来,着实不算什么好的体验。 这边三兄弟正在扯皮,而殿内宝座之上,朱咸铭仍冷着一张脸。 “我说……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能高兴点儿?甩脸子给谁看?”杨清音没好气说道。 谁知朱咸铭说道:“那混账都忤逆了,我还不能给他甩脸色?” “你……” 正想与皇帝争论,但杨清音话还没说就咳嗽起来,引得朱咸铭神色一变,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周围女官也都要上前来,却被杨清音挥手让退了回去。 缓了几口气,杨清音方才说道:“你多气我就没事了!” “哼……” 虽是冷哼,但朱咸铭神色表情略微好看了些,显然是给了妻子一些面子。 “襄王携新妇进殿!” 有了女官这声吆喝,朱景洪便当先踏入殿内,而后宝钗跟在其身后入内,二人之间由一条系着绣球的红绸相连。 大殿一侧,看着走进殿内的宝钗,朱云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的侍读,如今成了自己嫂子,往后就成了“长辈”一样的人,她这公主面子往哪儿搁啊…… 当然了,其中最为难受的是属甄琴,她与宝钗初见面时说的话,此刻正在他脑海中回想。 “有我姑奶奶帮衬,说不定明年我就成王妃了,到时你我便不是姐妹,而是君臣了……” 确实眼下她俩是君臣了,可惜宝钗是“君”而她是臣。 此刻也就只有黛玉和湘云,是真的替宝钗感到高兴,眼睛里都冒出来小星星。 待朱景洪二人站定,女官出言道:“拜……” 朱景洪可以自行叩拜,而宝钗头饰等物太过繁琐,便有女官上前来搀扶她。 按制他俩要向皇帝四拜,每一次都得听礼官指示,所以整个过程很时间。 看着眼前跪拜的儿子儿媳,帝后二人心态大有不同。 看着雍容大度的宝钗,杨清音越看越觉得满意,显然她已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至于曾被她寄予厚望的亲侄女,如今她也只能不去多想。 朱景洪二人叩拜结束,她二人面前已摆上了一张桌案,另有两名女官端来两个托盘,上面分别是枣和栗子。 枣栗子,代表的是皇家对宝钗的期盼,宫人将其授予宝钗之后,宝钗一一将其置于桌案,而后再度叩拜跪谢皇恩。 整个过程繁琐而庄重,大概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这场拜见帝后的仪式才结束。 按照惯例,帝后二人勉励了新夫妻一番,只是皇帝说的大有深意,让宝钗恪守“为妻的本分”。 这话显得奇怪,但他夫妻二人也没时间多想,因为在帝后这儿的仪式结束后,俩还得奉先殿祭拜先祖。 二人出了坤宁宫,便在仪仗簇拥下往奉先殿赶去,沿途已提前被清了场, 所以没有“闲杂人等”串场。 本来叩拜帝后就麻烦,然而在奉先殿祭拜先祖,这一过程就更麻烦了。 大概折腾到了中午,朱景洪二人才结束了仪式,到这里他们终于可以回王府了。 出了皇宫,朱景洪再度上了马车,而宝钗则被女官扶上了轿子,在仪仗和侍卫扈从下向王府赶去。 而此刻在王府之外,襄王府的两百多名侍女和太监,以及大批侍卫都已候在门外,这是最高礼仪迎接王妃进门。 除了王府这些人,现场还来了大批的宾客,主要是以宗亲和勋贵为主,他们反倒站在了外围的位置。 现场气氛威严肃穆,王府众人心思也有不同。 侍卫们倒还好些,王府里的太监和侍女们,大多数都感到忐忑不安,因为他们不知王妃性情如何。 (本章完) 399.第399章 结发为夫妻 第399章 结发为夫妻 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这些太监和宫女的生死荣辱,基本是王妃一句话的事情。 这要是王妃脾气不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 不只这些太监宫女,连可卿此时也无法免俗,心里多少有些担忧起来。 她虽与宝钗接触过,知道对方是厚道人,可那只是当初的情况,经历大难的她知道人是会变的。 如今时移世易,宝钗已从当初的公主侍读,一跃成为贵不可言的亲王妃,谁知道她如今还是何想法。 尤其可卿在宝钗之前入府,万一因此而得罪了这位王妃,那可就…… 显然经历磨难的可卿,比旁人忧虑要更多些。 相比之下,英莲此刻则是满心欢喜,一心盼望着宝钗过门,她在坤宁宫与宝钗相处日久,二者之间很谈得来。 随着远处传来鼓乐声,很快有旗幡出现在道路拐角处,然后便是大队人马出现。 队伍来到王府大门口,朱景洪当先下了马车,在场侍卫太监和侍女尽皆参拜。 “叩见王爷!” 这些人更多是王府“家臣”,所以称朱景洪为“王爷”而非殿下。 待朱景洪下了马车,他便迈步往大门内走了去,后方则是八名女官抬着轿子,宝钗将被一路抬进王府大门。 进入王府大门,通过承运门、承运殿,经过存心门、存心殿,最后轿子进入银安门,落在了银安殿前。 “恭请娘娘下轿!” 这里称宝钗为娘娘而非王妃,是因为她还没受正式的册封,没有得到王妃的印信和金册。 按照制度,在行过合卺理之后第三天,会正式举行王妃册封礼。 朱景洪站在银安殿前,看着轿帘被女官拉开,宝钗满面红光出现在他眼前。 在女官搀扶下,宝钗徐徐出了轿子,而后走到殿前沿阶而上,站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此刻银安殿正殿之内,已经设置好了王座,还有行合卺礼的一应陈设。 朱景洪伸出手,宝钗微微转过头去,而后抬手交于其手心,二者如今可算是能正大光明牵手了。 没等女官提示,朱景洪便先开口道:“王妃,请……” 这里已是王府内宅,所谓规矩制度对朱景洪的约束力,就降到了很低的状态。 宝钗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殿下先请!” 言罢二人皆是微微一笑,而后迈步走进了大殿之内。 正殿内已摆好了垫子,所谓的“夫妻对拜”就在此地举行。 引导朱景洪二人就位后,女官便开始念出“唱词”,而后朱景洪面对面的叩拜,两拜之后方才被扶起身来。 紧接着他二人便将于王座,然后便有女官献上酒爵,此谓之交杯酒。 二人分别饮下两爵酒水,再然后女官便进上合卺酒,二人拿着“瓜瓢”再度交手共饮。 到这一步,整场婚礼除了洞房,基本就已经完成了。 可洞房烛夜,也得等到天黑才行,眼下朱景洪还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招待今日前来的宾客。 皇室宗亲勋臣贵戚,人家一片好心来了,朱景洪怎么也要去招呼一遍。 然而所谓的招呼,推杯换盏起来就没个头,尤其是龙禁卫下值来的那批人,完全没把自己当个外人,缠着朱景洪劝了不少酒。 直到太阳落山,襄王府的招待才有结束迹象…… 银安殿之后的同心殿,此刻已经是烛火通明,宝钗头上盖着喜帕坐在绣床上,心里是期盼又格外忐忑而担心。 她虽聪颖绝人,但终究是未出阁的女子,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那些事,她总觉得臊得慌。 如坐针毡之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宝钗的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朱景洪进入了卧房,宝钗与之四目相对。 看着朱景洪越走越近,宝钗不自觉捏紧了衣角,一时间感到口干舌燥。 好在朱景洪到了圆桌前停下,而后顺势坐到了凳子上,自顾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房内本有侍女候着,朱景洪却没给他们伺候的机会。 一边喝茶,朱景洪一边说道:“他们想把我灌醉,却一个个被我喝趴下了,只是这喝了太多就口渴得很……” “殿下就该少喝一些……” 宝钗声音嗫嚅,朱景洪差点儿没听清,暗道这丫头平日可不是这样。 可他很快明白了情况,知道宝钗这是害羞,毕竟屋子里还有七八号人。 “你们都出去!”朱景洪扫向左右。 “是!” 众人退下之后,朱景洪再度看向宝钗,说道:“宝钗,何故称我为殿下?莫非忘了你我已是夫妻?” “夫为妻纲,殿下贵为皇家嫡嗣,臣妾称殿下有何不妥?” 哈哈笑了两声,朱景洪起身走向宝钗,取下冠帽随意扔到了桌上,紧接着就开始解开袍子。 眼看局面发展如此之快,宝钗一时慌乱无比,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 等朱景洪穿着中衣坐到她身边,眼看着二人就要亲密接触时,她才一把抓住了朱景洪伸过来的手。 “别……还有事!” 握住宝钗微胖小手,朱景洪笑着说道:“是还有事……咱们该行周公之礼了!” 这话听得宝钗脸色涨红,但她还是躲开身子,从身旁拿出了个精致的小口袋。 “这是?” 朱景洪正疑惑间,宝钗从一侧拿出剪刀和红绳,这些东西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顺势撩起一缕秀发,宝钗拿起剪刀将其剪下,而后用红绳缠住装进了小包里。 看到这里,朱景洪顿时想了起来,还有最后一个小仪式没完成。 “王爷,臣妾来帮你吧!”宝钗拿着剪刀靠近。 “好!” 紧接着宝钗走道朱景洪一侧,伸手在他发髻上操作起来,很快也剪下了一缕头发来。 只见宝钗再度拿起红绳,将头发仔细缠好后装进小口袋里,收紧口袋放到了胸前。 看向眼前的良人,宝钗郑重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本来有些那啥上脑的朱景洪,此刻也不免心有触动乃至于感到汗颜,他竟不如宝钗明白成婚的意义。 起身走到宝钗面前,朱景洪伸手扶着她的双肩,而后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一刻,他才终于真正意识到,眼前人已是她的妻子,而不是随便的什么女人。 将宝钗拥入怀中,这是两人第一次这般亲密,宝钗却是怕得闭上了眼睛。 “王妃,夜深……该歇息了!” “嗯!”此时宝钗的声音,那真就跟蚊子叫差不多,朱景洪能听见也是不容易。 一把将宝钗横抱起来,朱景洪徐徐走向了床铺,已有女官提前铺上了白布,目的为何已是再明显不过。 弯腰将宝钗放到床上,朱景洪正要起身,却发现这丫头死死抱着他脖子,显然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于是下一刻,他直接亲向了宝钗双唇,然后瞬间让其破了防,后面便任他予取予夺了。 八月二十八,清晨。 感受着身上乱动的那只手,忍了好一会儿的宝钗终于受不了,直接往朱景洪胸膛上锤了一拳。 “哎呦……宝丫头,伱为何打我?”朱景洪恍做不知。 缩在他的怀里,宝钗伸手系紧亵衣丝带,而后与朱景洪隔开一拳距离,但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下体的疼痛。 于是朱景洪再度将其揽入怀中,面带关切问道:“宝钗……你没事吧?” 白了眼前人一眼,宝钗面带不满道:“都怪你……” “下次我轻点……” 眼看朱景洪又要乱来,宝钗连忙开口:“该起身了,今日还要去跟母后请安,还要去朝东宫和太子妃!” “也不急于这一时……” 言罢朱景洪又扑了上去,不怪他如此的“饥不可耐”,实在是微胖女孩吸引力太大。 二人又在床上玩闹了一阵,然后才各自起身任侍女服侍穿戴。 相比于昨日的礼服,今日他二人只需着常服即可。 只见宝钗头戴金钿和金丝狄髻,上身穿织金云肩通袖襕云衫,下身则是双膝牡丹如意襕裙。 她如今这番装束,跟元春和陈芷差不多,已是标准的亲王妃日常穿着。 至于朱景洪,他则是一袭简单藏青色云纹圆领袍,看似平常实则乃是上上等的锦缎织就。 二人穿戴完毕后,便来到了同心殿饭厅内,侍女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带朱景洪主位落座,宝钗才牵动疼痛而酸软的身子坐下,二人随即在侍女侍奉下吃喝起来。 看着正忙碌的英莲,宝钗略微有些惊讶,前者抬头却是微微一笑。 “王爷,英莲已是你身边的老人,何故还让她做这些事?”宝钗转头问道。 一边吃着,朱景洪一边答道:“你这话可说错了,我让她歇着她不听,非要待我身边侍奉着!” “不信你问她便是!” 宝钗随即看向了英莲,后者便有些羞涩答道:“启禀娘娘,奴婢就是闲不下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对自己好点儿!”宝钗无奈道。 事实上,在场侍女们都希望英莲“休息”,那样她们才有机会贴近朱景洪。 但既然英莲愿意,宝钗也就不再多问,便与朱景洪聊起了觐见之事。 然而他俩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来人禀告称王长史来见。 朱景洪虽想拖延,可他又担心王培安整幺蛾子,于是吃完之后就先往前殿去了。 宝钗慢悠悠吃完,便来到了同心殿正厅,而后问身侧的英莲道:“我听说……那位秦姑娘也在府上?” “正是!” 拿起架子上的玉瓶,宝钗打量着说道:“人既在王府,我岂能不见上一见!” “奴婢这就去请秦姑娘!”英莲答道。 宝钗将玉瓶放回原位,转过身笑对英莲说道:“傻丫头……这些事何必你亲自去!” 在同心殿内,除宝钗自己带来的莺儿和文杏,还另有侍女二十六名,随便让谁去传话都是可以的。 事实也是如此,在听了宝钗这话之后,“女官”一级的侍女便自行领命传话根本用不着英莲跑一趟。 坐到王妃凤位之上,宝钗此刻面带思虑。 她所想的,却不是见可卿的事,而是关于等会儿入宫觐见,以及之后朝见东宫太子妃的事。 因睿王妃中间插一脚,她和元春的关系就很尴尬,如何相处就成了麻烦事。 再说可卿这边,得知王妃召见,正在修剪卉的她顿时紧张起来。 可丑媳总得见公婆,她即使紧张且担忧,此刻也得立刻前去拜见。 简单收拾一番后,可卿便从听雨斋出发,带着瑞珠二人往同心殿赶去。 很快她们一行来到同心殿外,却见到宝钗就坐在大殿东侧,正命人重新摆放卉盆栽的布局。 “娘娘,秦姑娘来了!”莺儿提醒道,此刻她对宝钗已改了称呼。 “嗯!” 应了一声,宝钗徐徐转过身去,可卿已来到了她五步远的距离。 “叩问王妃娘娘安!” 可卿此时无名无分,竟连如何自称都不知道,所以上来就是问安。 “请起!”宝钗面带微笑。 “谢娘娘!” 示意侍女将左侧盆移开,宝钗方问道:“妹妹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 她的这番问话,拿的是王府女主人的架势,便让可卿心中压力更大。 “一切都好!” “现住在何处?” “园东侧的听雨斋!” 听到这话,宝钗笑容逐渐敛去,却让可卿更是紧张起来。 “园里怎么能住人呢,王爷也真是考虑不周,这王府里这么多间屋子,哪缺了秦姑娘一个住处!” 听到宝钗这番话,可卿这才安下心来,只要王妃对她没有敌意就好。 “等会儿我就跟王爷说,让他给你安排个正经住处,依我之见……西边的绛云斋就合适!” 在银安殿左右,分别有四个单独院落,乃是朱景洪“后宫”之所在,而绛云斋就在西南位置。 然而听了这话,可卿连忙说道:“小女子地位卑贱,岂敢入住王府别院!” 她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住进绛云斋着实不合适,毕竟那位杨姓侧妃都还没入住呢。 宝钗此时笑道:“你呀……侍奉王爷有功,该有如此恩典,否则府里这些人岂不说我刻薄!” “可是……”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待我禀过王爷之后,你就搬过去住吧!” “你说说……这院子里还差些什么?”宝钗转移了话题。 她俩开始了装饰时,朱景洪已被王培安讲得头大,只因这厮要给他补上落下的两个月功课,而且已经费心费力的做出了课程表。 “王长史……一会儿我还得进宫面圣,你这些安排待我回来再说可好?” 听到朱景洪这番话,王培安才知自己说得太多了,立马告罪道:“臣竟忘了面圣之事,该死该死……” 站起身来,朱景洪笑着说道:“王长史……你的家眷都接来了?” “接来了!” “可安顿好了住处?” “回禀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若有难处,你可直说,千万别太见外!” “多谢殿下,臣暂无难处!”王培安平静答道。 然而事实却是,他在南城租了个小院,每天来回王府路程极远,却只能靠一双腿步行。 而且他的俸禄不高,租了住处剩下的钱,也就够勉强维持生活而已。 “那好……我现在走了,咱们下午再见!” 离开存心殿,朱景洪返回了银安殿,正好见到宝钗与可卿相谈甚欢。 见此一幕,他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哟……王爷来了,刚才我还说呢,要跟你向秦姑娘求个恩典!”宝钗迎了过来。 “哦?何事?”朱景洪笑问道。 (本章完) 400.第400章 皇家新妇 第400章 皇家新妇 “可卿妹妹侍奉了王爷,如今却还住在听雨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臣妾的意思是……请她搬到绛云斋居住!” “哦……此事王妃自决便是!”朱景洪随口答道。 看了一眼可卿,宝钗笑着说道:“那就如此安排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可卿连忙答谢。 只听宝钗接着说道:“等过些时日,在给可卿妹妹一个位份,此事也就圆满了!” 她这番话可说道可卿心里去了,她在王府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个名分,如此才能抬得起头做人。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然后朱景洪才领着宝钗出去,已到了进宫请安的时候。 待他二人离开后,可卿也返回了听雨斋的住处,此时瑞珠二人方喜笑颜开。 “姑娘,王妃娘娘可真是好人,对姑娘真是体贴入微,不但安排了正经住处,连姑娘的名分都放在了心上!” “是啊姑娘……往后咱们在王府,便可以安心了!” 听了两个丫头这番话,可卿亦是面带喜色,王妃果然还是当初的宝钗,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当可卿满怀感激,命令瑞珠二人收拾东西时,朱景洪二人也已进入皇城,一路来到了坤宁宫外。 虽说是拜见帝后二人,但一般来说皇帝不会在,所以他俩只能见到皇后。 二人进了坤宁宫,恰好其他妃嫔们都在,于是都和宝钗攀谈起来。 妃嫔们时常来坤宁宫,自是认得宝钗这曾经的公主侍读,聊起来倒也是熟络无比。 妃嫔们每个人立场喜好皆有不同,宝钗与众人闲谈却能照顾周全,这些都让皇后看在眼中,不由再次感慨这丫头聪明伶俐。 相比之下,睿王妃陈芷因其心思过重,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至于元春,虽也是周全谨慎之人,但终究背负压力太大,多少缺了那么一点灵气。 一时间,杨清音把三个儿媳妇都过了一遍,看宝钗也觉得越发的顺眼。 知道朱景洪夫妇是来拜见皇后,一众妃嫔们并未逗留太久,就很自觉点的离开了坤宁宫。 “儿臣……叩见母后!” 这是极为正式的拜见,所以朱景洪二人皆称“儿臣”,而后杨清音也按惯例祝福和勉励了他二人。 “宝钗,老十三行事莽撞,往后你要多劝诫他,别让他惹出事来!” 听到这话,宝钗答道:“殿下如今沉稳了许多,已不似以往那般轻浮,母后大可安心!” “但愿吧!”杨清音无奈一笑。 而后三人又说了一阵话,直到杨清音显出疲态,朱景洪二人才告辞离开。 才出了坤宁宫正殿,朱景洪便说道:“好久没见三妹,我们去看看她!” 宝钗莞尔一笑,问道:“是吗?王爷是见三妹,还是去见其她妹妹!” “我就笙儿一个妹妹,哪还有其他妹妹!”朱景洪义正言辞答道。 跟着朱景洪走下台阶,宝钗低声说道:“林妹妹云妹妹还有琴丫头,这不都是妹妹……王爷何必藏着掖着!” 停下脚步,朱景洪看向身侧宝钗,说道:“宝丫头,且容你放肆一阵,晚上我再收拾你!” “伱……哼!” 既然说不过,宝钗便选择暂避锋芒,直接当先往东殿去了。 对这处成就她“梦想”的地方,宝钗格外的有感情,对里面的人更是思念得紧。 来到东殿之外,宝钗好奇道:“今天是怎么了……竟无人在外玩耍!” 她哪里会知道,借着朱景洪娶亲这几天无人约束,朱云笙又放开了心玩耍,一应功课又给落下了。 此刻,她和几位侍读们,不是在抄书就是在绣,以完成皇后给出的“恩典”。 宝钗当先进了殿内,沿途所遇之宫女尽皆拜见王妃,她们改口亦是格外自觉。 来到书房外,里面忙碌的几人尽皆抬头,便看见了进入房门的宝钗。 “宝……” 朱云笙正要开口,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朱景洪,于是改口道:“十……十三嫂!” 我拿你当侍读,当好姐姐看待,你竟做了我嫂子……朱云笙此刻心情很复杂。 来到书案前,宝钗徐徐说道:“几日不见……笙儿莫非认不得我了?” 正如朱云笙改了口,此刻宝钗对她的称呼也变了,不再称“公主”而是“笙儿”,拿起了嫂子的身份来。 绕过书案,朱云笙满面笑容:“嫂子这是什么话,只是今日见嫂子光彩照人,以为是天仙下凡了……故而不敢相认!” 将朱云笙揽入怀中,宝钗用手指点了她额头,说道:“笙儿……这些鬼话就别来哄我了!” “嫂子,我怎么敢哄你呢……你可是我宝姐姐啊!”朱云笙撒娇起来,心里却是另有盘算。 她是个关不住的人,如今朱景洪已在宫外开府,她自然想着能溜出去玩,这里面她需要宝钗的“枕头风”。 “拜见王妃!” 在宝钗与朱云笙说话时,黛玉几人上前来见礼。 虽然大家很熟,私下里关系也极好,但规矩就是规矩,该行礼就绝不能废,除非宝钗主动说免礼。 环顾左右,宝钗笑着说道:“如今我不在宫里,姐妹们反倒生分了!” 这时朱景洪自顾坐到一旁椅子上,拿起一旁的摆件把玩时说道:“可不是生分了……见我来了,竟无一人上前招呼!” 宝钗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在说你呢!” 然而这时,甄琴却来到朱景洪身边,递上一杯茶道:“十三爷喝茶!” 甄琴主动递茶,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 朱景洪一时也愣了,这时旁边传来了宝钗的声音:“王爷为何还不接着?这可是琴丫头的心意!” 这一刻,朱景洪确实判断不出,宝钗话里包含的意思。 但为了不让甄琴尴尬,朱景洪便伸手接了过来,随即说道:“多谢!” 这时宝钗又问道:“琴丫头,为何只给他递茶,难道我就算不得客了?” “娘娘稍后!” 宝钗本是玩笑之言,哪知甄琴还真高高兴兴倒茶去了,却叫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黛玉开口道:“宝姐姐,却不知王府住得还习惯?” “还算习惯!” 黛玉接着问道:“十三爷可有善待你?” 这时朱景洪放下茶杯,说道:“林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还欺负了你宝姐姐?” 黛玉绕到宝钗身后,笑意盈盈道:“这可难说了,十三爷舞刀弄枪习惯了,宝姐姐娇滴滴的人物,怕是经不起十三爷辣手!” “林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宝钗正要发作,一旁朱云笙也接话道:“这倒说得没错,十三哥向来莽撞暴躁,又岂会懂得怜香惜玉!” 一时间,在朱云笙这屋里,众人都对朱景洪“声讨”起来,场面倒也显得热闹。 在朱云笙处待了没多久,朱景洪便带着宝钗离开了,按制今日他俩还要去东宫朝见。 在出宫时,他俩还遇上了朱景淳二人,这两个家伙是专门来打招呼的。 他二人皆生于承平十三年,只是一个在三月一个在九月,换句话说明年此二人也将封王。 跟这俩小弟废话了一阵,过足了兄长训诫的瘾之后,朱景洪便领着宝钗出了宫去。 他俩既要朝见东宫,便提前派了人去禀告,在他二人赶到时太子夫妇已在承运殿等着。 东宫虽名东宫,但格局和亲王府邸差不多,正殿之名也称为“承运殿”,只是装饰图纹更精巧规制更大些。 此刻承运殿内,太子夫妇端坐于宝座之上,朱景洪携宝钗缓缓进了大殿。 在开国时,亲王朝东宫极为正式,但发展到现在仪式已简化了许多,准确的说是更生活化了一些。 所以无论朱景洪还是太子,此刻都是日常的服饰,看起来没那般庄严肃穆。 “拜见太子、太子妃!” 朱景洪于宝钗齐齐参拜,而宝座上的太子已是喜笑颜开,当即说道:“十三弟……免礼!” “十三弟娶得贤妻,乃我皇家之幸事也!” 太子话音落下,元春跟着说道:“十三弟,为今日你前来,太子爷精心准备宴席,说是要好生为你道贺呢!” “如此美好姻缘,自当好生庆贺!”太子真诚笑道。 但实际上,因着“年少失怙”这一条,太子不认可宝钗为王妃。 但看着胞弟实在是喜欢,再联系到元春和宝钗的关系,他也只能被迫认同。 太子是个实在人,既然心里面认同了,那就真会把宝钗当弟媳,所以此刻是真心为朱景洪二人道贺。 在太子引导下,他们一行去到了东宫后园,非亲近之人绝难到此饮宴。 说是宴会,其实也就是专门说话的场合。 太子跟朱景洪聊着朝局,感叹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尤其金陵地面上民怨沸腾,让他对未来朝局很是忧心。 元春则与宝钗在一旁说话,二人之间聊了些姐妹之间的事,一时间也是有说有笑。 一场宴会下来,时间已来下午。 宫里新送了一批奏疏,需要朱景源及时翻阅时,这场宴会才算结束。 出了东宫,朱景洪于宝钗上了马车,二人又在车内闲谈起来。 关于刚才在东宫里的互动,二人已经有了默契,基本不需要事后复盘。 然而马车没走出皇城,他们就被人给拦了下来,来人却是北四卫的将领们。 “我去见见!”朱景洪看了眼宝钗说道。 紧接着他钻出了马车,一问才知是训练协同上出了问题,这帮人虽想出来策略应对,可还是想让朱景洪去给把把关。 这样的机会朱景洪当然不会放弃,于是他跟宝钗说了一声,然后便跟着一帮将领离开了。 于是宝钗只能独自坐着马车,出了皇城往襄王府去了。 回到王府之后,宝钗却也没闲着,下令让王府各管事到同心殿,作为王妃她要亲自训话,开始行使自己的管家权。 襄王府很大,里面住的人也很多。 抛开侍卫不谈,经过皇后数次恩赏,如今府中有二百余名宦官,另有侍女一百二十余人。 要管理这么多人,维持王府正常运转,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宝钗有管家经验,知道只要管好关键人物,就大致不会出错。 所以此刻,王府的管事太监和女官们,都出现在了同心殿外的院中。 王府大太监有三人,但今天余海跟朱景洪去了,所以只有邓安和张平安在。 除了他,另有管事太监八人和女官四人,同心殿外一共是十四人。 今日是王妃头次召见,邓安等人皆是格外谨慎,此刻众人无一开口说话。 在殿外等了有一刻钟,才见有侍女端了椅子茶几摆在阶上,众人方知王妃要出来了。 除了椅子茶几,后面还摆了屏风等物,突出的是排场威严庄重,宝钗很清楚这些东西带来的效果。 邓安等人站得越发恭谨,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宝钗才在莺儿几人陪同下出现。 “奴才(婢)叩见娘娘!” 众人参拜之时,宝钗已然落座。 等待几息后,宝钗才说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你们之中……有些人我认识,有些则是头次见,如今你们在王府各有差遣,都各自说说吧……” 说完这话,宝钗端起了茶杯,捏起杯盖拨弄起茶水表面,眼睛并未看向底下众人。 “回禀娘娘,奴才邓安,奉王爷之命,管着府里典簿、典膳、车架、洒扫四处,娘娘但有差遣……奴才定当舍命办妥!” 一直以来,邓安都知道朱景洪喜欢宝钗,但这位爷宁愿违逆帝后的意思,也要把宝钗娶回王府里来,还是让邓安格外的震惊。 这也让他意识到,即使他是朱景洪最得力最依仗的太监,也绝不能让王妃生出一丝不满。 所以此刻,他当场就表起了忠心,主打一个先声夺人。 听得此言,宝钗笑着说道:“邓安……你是个周全妥当之人,此四处有你管着,我很放心!” 然后接下来,就是典簿、典膳、车架、洒扫四处管事太监答话,这些人都是邓安选的得力干将。 处罚邓安要看朱景洪的意思,但处理这些个管事太监,宝钗自己就能做得了主。 所以这些个管事太监,比邓安显得更为谦卑,答话时也是一副惶恐的模样。 邓安一帮人自报情况后,接下来便是张平安一干人,再然后便是几名女官。 到这里,宝钗才算正式认识这些人。 “王府事务繁多,尔等既掌有职权,便要尽忠于职守,方不负王爷与我之信重!” “王爷一向赏罚分明,诸位尽心竭力办事,王府定会不吝嘉奖!” 才把好话说完,现场就听“啪”的一声,却是宝钗将茶杯重重茶几上,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敛去。 众人本以为王妃好说话,心下放松之际突遭此“变故”,刚升起的轻松之意顿时消失,此刻弯腰显得更恭敬了几分。 “但若谁敢以权谋私,或是背地里搞什么勾当,王爷与我也绝不轻饶!”宝钗语气冷冷道。 王妃变脸可真快……这是在场众人心中的感叹。 第一次领教了宝钗的手段,众人哪还敢轻视这位年轻的王妃,一个个心里发誓行事要更周全。 “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众人皆道。 点了点头,宝钗遂道:“府中事务繁忙,都散了吧!” “奴才(婢)告退!” 等众人离开后,宝钗正要起身进殿,却有一侍女小跑过来。 “启禀王妃,王府长史来问王爷何时归府,说是今日课程不能荒废!” 听到这话,宝钗顿时乐了,暗道这位长史未免太过尽心,竟想着让自家王爷老实进学。 “你去告诉他,就说王爷去了上林苑,只怕是要晚些才回来,今日课程只能挪到明天!” “是!” (本章完) 401.第401章 迟来的圣旨 第401章 迟来的圣旨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三十。 乾清宫暖阁之内,朱咸铭坐在御案后,正在翻开司礼监送来的奏章。 能摆在他面前令其亲自批复的,自然是最为要紧的军国大事。 比如此时朱咸铭手里,拿的便是藏地安都土司递来的奏疏,其称今年粮食收成减产,希望朝廷能减免摊派征收的钱粮。 朝廷在藏地设立了青海行都司,下辖卫所的钱粮供应事宜,全摊派到了各个土司头上。 比如上奏的安都土司,每年要向青海行都司转运粮食四千石,外加七千石的马料。 “安都土司说收成不行,南镇抚司可有奏报?”朱咸铭沉声问道。 而南镇抚司对外,各藩属国和各部盟和土司,他们都安插有密探线人,几乎每天都有情报传回。 此刻被询问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通,对皇帝的问话他早有准备。 有归农之意,皇帝老子想去种地,这不是开玩笑嘛! “皇十三子洪,朕之嫡嗣也,当有纯孝之心,以全为父之志!” 程英笑着答道:“十三爷,一应吃穿用度,上林苑那边都已备好,您直接过去就行,马车已在外面候着!” 这时朱景洪说道:“宝钗……是你的跑不了,你又何必着急!” “何事?” “主上”这一称谓,唯内廷二十四衙门和上直亲军二十二卫可称,这些是皇帝的绝对信赖的心腹家臣。 杨清音面带不愉道:“今日已是老十三成婚第三日,陛下该下诏册封王妃了吧!” 从吕通手中接过旨意,杨清音看完之后面露古怪,而后说道:“这……只怕是不妥!” 程英当即答道:“都已准备好了,十三爷只管去就行!” 只见他在奏章上写了“准”字,正当他要将奏章放到一边去,紧接着他又提笔写了起来。 杨清音未接这话,语气不善道:“陛下日理万机,当真是辛苦了!” 朱咸铭沉声道:“她若不提,便失了为妻的本分,如此还留她作甚?” 程英答道:“既是归农,便不可带人服侍,且御田那边已安顿妥当!” “儿臣领旨!” 念完之后,程英笑着说道:“十三爷,请接旨吧!” 按照皇帝授意,程英说道:“此去御田,劳作艰辛,王妃不必受此苦楚!” “钦此!” “皇后慢走!” 要撤换吴昌辉容易,可换谁上去又成了问题,很快朱咸铭把能用的人过了一遍,然后他便确定了两个人选。 ………… “嗯!” “你看……这不是来了嘛!” 就在这时,跟在朱景洪身侧的宝钗问道:“敢问公公,不知王爷此行,可否有人随行!” “回陛下,从四月至七月奏报中,并未提及安都土司收成不好!” 朱景洪坐在书案后,正趴在桌上搭着积木,这是他从库房里淘到的东西,乃是忠顺王府送来的贺礼。 便见宝钗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伸手给他调整了冠帽,而后才说道:“走吧!” 贾雨村在奏疏里称“主上”,文官罕见有人这么干,也可见此人确实没下限。 “再者朱家的儿媳妇,也不是那般好做,且看那丫头如何表现,若好朕自当下旨册封!” “儿臣叩问父皇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皇后离开,朱咸铭思索一番后,最终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便继续翻阅奏章。 “陛下,这是建安伯吴昌辉所奏,其称狼台吉部盟和恰台吉部盟,所派轮换军队多为老迈之兵,难堪大用……” 当然了,贾雨村的抱怨不是目的,最终是为向皇帝要便宜之权。 换句话说,即使只干这一次收成,他都得在上林苑待近半年。 “谁说不是呢!”朱咸铭应了一句。 宝钗又问道:“我可否随王爷一道?” 站起身来,走到了御案一侧,杨清音平静问道:“陛下为老十三考虑如此周全,想来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只是在奏章后半截,这厮就开始提出困难,主要是各大家族推诿,麾下部署阳奉阴违…… 一众宦官胆战心惊之时,只听杨清音说道:“行了,我可不是来你这儿喝茶的,伱既如此忙碌……臣妾也就不便打扰了!” “此事既然已经发生,这小子又是一根筋的执拗,我又能拿他如何?” 此人可堪大用……朱咸铭如是评价。 很快程英喊了过来,接了谕旨后便离开了。 愿意提起屠刀为皇帝办事,连自己的名誉都不顾的官员,哪怕此人私德有缺,在朱咸铭看来也完全不是问题。 但问完朱景洪便知说的是废话,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住皇后。 “只是你设下的起居饮食,未免太过于严苛艰苦了些!”杨清音面露心疼,那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 “陛下,臣妾告退!” 朱景洪笑容更甚,随后说道:“那咱们就去上林苑住几天!” “是!” 说完这话,程英看向朱景洪问道:“十三爷以为如何?” 啥啥啥?我去成全老头儿?这什么意思?朱景洪越听越觉得离谱。 “朕久有归农之意,然则国事缠身,实难称心所欲,实为此生憾事……” 吕通口中这位建安伯,乃是正三品威远将军,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现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 朱景洪二人赶到时,程英一行已经到场。 “艰苦?不就是吃点儿苦而已,算得了什么?” “那好……我们走吧!” 在吕通介绍时,朱咸铭也在认真看奏章。 “叩见皇后娘娘!”在场一众内侍尽皆参拜。 我可不能被老头儿限制住,得想办法脱身才行……朱景洪暗暗想到。 “等等……” 宝钗笑道:“夫唱妇随……这难道还用想?” 种地嘛,种出儿来不就行了……朱景洪暗暗想到。 领着宝钗拜下,朱景洪准备聆听圣训。 在她说话之间,吕通很自然的搬来了凳子,让皇后娘娘可以安然落座。 宝钗一直很有耐心,但今日她却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没有和朱景洪一道玩耍,而是坐在了书案一侧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似读未读。 “有何不妥?” 看完后朱咸铭得出了结论,吴昌辉已难辖制西北藩属。 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场这种情况已显得诡异,让朱景洪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几息之后,不等朱咸铭传召,杨清音就进入了暖阁里。 其实当宝钗提出一起去时,一旁的朱景洪也意识到了,这很可能是给他们两个人的考验。 端起茶杯,朱咸铭喝了一口,便叹道:“他虽混账,但毕竟是咱们儿子,也只能选择原谅他了!” 朱景洪面带笑容,看向宝钗道:“宝钗……你可得想好了!” 训练军队和制造武器,是朱景洪兼领的两件差事,偏偏都在上林苑内进行,他想要脱身其实很不容易,因为连像样的借口都还找不到。 见朱景洪面露思索,程英又说道:“主上还说,接旨之后即刻出发,万望十三爷不要误了时辰!” 在孤儿院时他没少干农活儿,种地经验大致也有一些,何况二十一世纪是信息时代,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点都能学到。 这番话若让太子跟睿王听见,那绝对会心生嫉妒,他们臣子的身份明显多于儿子。 而且他还不能耍赖,否则让皇帝老头儿消不了气,后面还能设法整治他。 让其疑惑的是,程英虽是带着圣旨来的,随行人员却没有带其他东西。 待他接过圣旨之后,程英便立刻上前来将他扶起。 抬起头来,看向结发之妻,朱咸铭笑道:“皇后可难得到这乾清宫来!” 因这帝后二人谈话,旁人哪敢随意上来递茶,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我随王爷一道过去!” 点了点头,程英徐徐说道:“娘娘既有此行,老奴岂敢置喙,如此……就与十三爷一道去吧!” 襄王府的消息已传回来,得知情况后杨清音满意点头,看向一旁皇帝问道:“若薛家丫头自己不提同去,真就要废了她?” 批复完毕,朱咸铭将奏章放到了一旁,紧接着又拿起了下一份。 按照老头子的意思,接下来他要去上林苑务农,无召不得私自离开。 顺手又拿起一份奏章,朱咸铭接着说道:“老十三既要犯浑,就不可能不受惩处!” “这……主上并未吩咐!”程英答道。 宝钗神色庄重道:“劳烦公公转奏父皇,所谓夫妻同心同德,儿臣既已嫁于王爷为妻,岂可独享尊荣坐视王爷辛劳!” 然而朱咸铭话音才落,便见他突然变色道:“你们这些混账,还不赶紧给皇后上茶!” 可越是这样的人,朱咸铭也就越是喜欢。 得到了妻子的支持,朱咸铭吩咐道:“叫程英来,让他传旨去!” 可如今,吴昌辉已难料理西北之事,便让朱咸铭重新考虑起这件事。 “现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改变的可能,显然选妃这事还没过去,这是老头子给的惩罚……朱景洪如是想到。 “主上如天之德,百姓无不感召,今清丈之事推行已深,已有五成民户上报土地,当前施政顺畅……” 然而他才将奏章批复完毕,外面就有小宦官进来禀告,称是皇后娘娘来了。 “娘娘这是何苦……”程英继续套话,他也在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是说,如果薛宝钗表现得不好的话,就要拿掉她的王妃之位。 朱景洪笑了笑,然后就领着宝钗出门去了。 似乎知道杨清音会来,朱咸铭亦是早有准备,便从书案一侧拿出了一道谕旨。 所以吴昌辉的奏疏,朱咸铭提笔就批了,内容是令吴昌辉严加督促,让各部盟重新筛选合格士兵。 事实上,在去年他就想过撤换吴昌辉,但因担忧西北会起战事,朱咸铭最终打消了这念头,毕竟临阵换将并不明智。 “正是!” 叹了口气,杨清音说道:“就如此吧……他俩若真能携手同心,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程英当即说道:“十三爷,既然如此……现在就启程吧!” “话虽如此,可我总有些不安!” “那你得跟我学,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才是成熟稳重的表现!” 诏书用以颁布全国通行政令,制书则用来向文武百官宣布重大事件,敕书则是给个人的训诫或指令。 虽然婚礼已成,但这只代表宝钗是朱景洪的妻子,没有册封就不能说是大明的王妃。 在贾雨村奏章的前半截,把应天的情况描绘得很好,清丈之事亦是进展顺利。 接旨是在承运殿,这里早已设好香案仪仗,只等着传旨钦差的到来。 “如何安排?” “我心意已决,还望公公转奏父皇!” “朝廷名位皆有定论,卿虽为忠正勤勉之臣,亦不可妄称‘主上’,望尔诫之!” “程公公,此事我娘可知?” 现在是播种的季节,那说明种的是麦子,今年九月种下来年六月收获。 但这件事不能仓促,他还得亲自考教两位候选人,再最终决定谁去上任。 “临走时主上还说,如今快到播种的季节,希望您不要误了农时!” “此事娘娘知晓!” “程公公,我爹真让我去种地?” 虽说是积木,实则乃是玉石精雕而成,按照图示可搭成一座宫殿,只是需要格外有耐心才成。 “陛下虽然忙,但有些事却不该忘!”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内。 老太监知道这是皇帝设下的考点,如果宝钗不主动提一起过去,那么她直接会被定为不合格,后期找个借口就能将其罢黜。 听到这里,朱景洪抬起头来,他以为程英是念错了。 放下手中奏章,朱咸铭徐徐说道:“此事……朕另有安排!” 虽然有些惊讶,但朱景洪还是说道:“待我收拾一番!” 襄王府,存心殿内。 “我们总得带些换洗衣物!” 见杨清音还在思索,朱咸铭笑问道:“如何?” 听到后面,朱景洪完全都懵了。 正当朱景洪要询问,就听见程英说道:“十三爷,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宝钗也发现了这一点,传旨钦差没把王妃册宝带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本来朱咸铭对贾雨村的抱怨不满,可看完发现这厮是要权时,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上林苑设有御田,乃朕亲耕之所,望尔入住此间,躬身于农事,周全打理,潜心……” 应天作为陪都,知府地位自然枢要,故而能够直接向皇帝陈奏,何况如今贾雨村在负责清丈之事情。 然而朱景洪话音落下,外面就有宦官来报传旨钦差来了。 批完之后,朱咸铭又拿起了另一份,却是应天知府贾雨村所奏。 于是朱景洪与宝钗一道出门,便上了程英带来的一辆马车,在大批军卒护卫下朝皇城而去。 应了一声,杨清音走到了御案前,看向了正忙碌的皇帝。 只见他站起身来,拿起一旁冠帽戴在头上,说话就要往外面走去。 被宝钗叫住,朱景洪停了下来,目光中略微带有疑惑。 听得此言,朱咸铭也不多想,提笔便写道:“钱粮已有定数,安可随意更改,你部当竭力供给,此请驳回!” 看向发妻,朱咸铭坦言道:“当初我起事,拴着脑袋夺位,你不也舍了命追随,与此相比他们吃的苦不值一提!” 当着杨清音的面,提起当年东华门的事,朱咸铭从来不藏着捏着。 “行了行了……当年之事少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杨清音神色黯然,她想到了自己那两个儿子。 (本章完) 402.第402章 粗茶淡饭 第402章 粗茶淡饭 且说朱景洪夫妇来到上林苑,下了马车后他俩都惊呆了。 在他面前是一座崭新茅草屋,竹子做的篱笆在屋前围了个院子,院子里甚至还长着杂草。 “程公公,这就是你说的……住处?”朱景洪错愕问道,他能肯定这茅屋建成不到半月。 程英淡定答道:“既是归农,自是茅檐草舍!” 只见他走到前面,拉开篱笆后进了院中,而后说道:“十三爷,这边是粮仓,这边是寝室,这边是厨房……” “前十日由宫婢来此做饭,二位一定得要学会,之后可就得自己做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和宝钗都惊了,他们没想到还要自己做饭。 领着朱景洪二人看了房屋,程英又带他二人进了院中,指着前面一片地说道:“十三爷……这便是御田了,一共有五亩,已经休耕一年,今年您得把它种下!” “种地之事,自会有人来教您,此事您不必忧心……” 听着程英噼里啪啦一顿讲,朱景洪心都凉透了。 这时宝钗问道:“难道王爷原先用过?” 虽然她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但朱景洪还是察觉了她言不由衷。 “嗯!” “当然是……”宝钗正要脱口而出,紧接着又改口道:“我先听假话!” “王爷……该用膳了!” 宝钗答道:“王爷天潢贵胄能过,臣妾又有什么不能过的!” 他会种地不等于爱种,这种纯吃苦的生活,正常人都会感到排斥。 将锄头沿墙根放下,朱景洪说道:“今天什么膳食?” 在他洗脚时,宝钗也打了水来洗脸,正常来说此时该有人伺候她卸妆。 听到这问题,宝钗有些心虚道:“那老妈妈说,咱这儿的粮食蔬菜皆有定数,若是将其倒掉……只怕会不够吃!” “行行行……就这样吧!”朱景洪拍了拍手,扛起锄头就往回走。 “就这情形……如何洗漱?何须洗漱?”朱景洪无奈道。 扭了扭身子,在朱景洪怀里趴得更舒服了些,宝钗徐徐说道:“这王爷可说错了!” 看了眼身侧的宝钗,朱景洪笑着说道:“王妃……时间很紧啊!” 他这人牙口极好,吃起来倒不觉得太难受,只是感到有些噎而已。 二人沉默无语之际,外面一阵风儿吹来,深秋的寒风让人生出冷意。 急忙端起碗来,宝钗淡定答道:“这样的饭我觉得挺好吃,就是有些费牙!” 穿越过来一年多,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导致他做这些事竟有生疏感。 “正是!” 二人对坐之后,便各自端起了饭碗,然后就着菜吃了起来。 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小姐,又怎会觉得硬邦邦的锅巴好吃呢! 无奈一笑后,朱景洪说道:“君子不夺人之美,但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君子……所以我就不客气了!” “此间米面粮油,以及果蔬菜肉,每三天送一次来……今日浪费这许多,后两日只怕得挨饿了!” “王爷……这是我做出来的,还是我来吃吧!”宝钗心有不忍,更多是感到愧疚。 布衣,自打朱景洪穿越以来,就从来没有碰过这东西,更别说穿在身上了。 老宫女开始教学,作为尚食局的基层“员工”,这些事情她天天都在做,所以示范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宝钗……你这是?” 这一刻,宝钗表现得很利索,让朱景洪想起了前世的女友,可惜二者间没了下文。 朱景洪徐徐问道:“我听程英说,你们只在此地待十日?之后就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这……主上如此吩咐,奴才等岂敢不从!” “这……看来是坏了,只能扔掉了!” “娘娘,您做了这么大一锅,若是扔掉……这几日可就不够了!”老宫女提醒道。 而她这一放碗,朱景洪才发现其碗中全是锅巴,暗道难怪吃得如此费力。 “王爷请用!”宝钗舀了碗白米饭,递到了朱景洪面前。 相较于他们现在的袍服,这里准备的布衣乃是平常装束,穿戴起来就简便了许多,但她二人也互相帮衬才穿好。 宝钗极为认真答道:“此前参选王妃时,臣妾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不能陪伴于王爷左右,那日子可比现在煎熬多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嗤笑了一声,而后说道:“你见过有自己种地的王爷!” 所以他们的院落外,不时就有宦官和宫女路过,倒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十三爷,今天要不就到这里?” 言罢,他便大口往嘴里扒饭,锅巴被他嚼得砰砰响。 “臣妾年少失怙,实非良配……王爷何苦如此,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朱景洪笑着答道:“便是因你有才华,而且是格外的有才华!” “怎么……你还舍不得一碗饭,行了吃吧!”朱景洪自顾着扒拉起来。 老太监强调这是皇帝的旨意,就是防备朱景洪迁怒于他。 二人一道进了屋子,里面却也是黑黢黢的。 这一次,宝钗不敢乱实操了,毕竟接下来还有九天,她可以认真学两天再操作。 言罢,他便将宝钗的饭碗夺了过来,同时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所谓的做菜,当下这条件只能保证干净卫生,任何复杂的菜式都不可能,这也意味着学起来难度不大。 听朱景洪这么说了,宝钗也摸不准哪句真哪句假。 用头巾包好秀发,宝钗便走出了卧室,就看到朱景洪在摆弄锄头。 上林苑的面积很大,此刻他们所处位置靠近皇城,在茅屋相隔几百米处,还有一些房屋和仓库,皆有宦官管理值守于内。 “老头儿可真是够狠的,我看他就没把我当儿子,或许我们上辈子是仇人!”朱景洪大为不满道。 宝钗不禁笑道:“如此说来……王爷心里也有归农之意,方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到底是从应天城外遇袭开始的情意,还是入宫后二人相处培养出的情意……宝钗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着锅里翻出来的锅巴,宝钗迟疑道:“可留着这东西,它能吃吗?” 待朱景洪回到院落,宝钗已在屋檐下摆出饭菜。 很快夜幕降临,他俩吃过之后一起洗了碗,然后便在茅屋前并排坐下。 伸手拧了毛巾,朱景洪往脸上擦了擦,然后将毛巾放入水中搓洗。 二人说笑了一阵,外面却有人来叩拜。 “怎么了?” 看他这样子,宝钗只觉得心疼无比,同时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认真学习煮饭做菜,不能让丈夫受累还吃苦。 虽然屋子里放了恭桶,但她夜里一个人起来害怕,所以才把朱景洪也叫醒。 宝钗答道:“主食白米饭,一个炒鸡蛋,一个炒扁豆,还有冬瓜汤!” 相比于王府,此处夜幕降临后很安静,而且周围连个光亮都看不到,是宝钗从未体验过的环境。 “宝钗……你何以如此倾心于我?” 甚至为了尽快学会,头一次宝钗就实操了一次,一个时辰后成功做出了锅巴。 伸手将宝钗揽入怀中,朱景洪转头看向了她。 “这日子可不好过!” 除了体感不同,这布衣也无纹装饰,真就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娘娘,饭既已做好了,接下来该做菜了!” “王妃,今天咱们学煮饭,煮饭之前要先淘洗米粒,用这个瓢舀起来然后加水,再然后……” “五亩地,一个人种……岂不是要累死我!”朱景洪欲哭无泪。 这话老太监岂敢回答,只能干笑两声后跟了上去。 “我在梦里用过!”朱景洪随意给了个说法。 “宝钗……咱们进去吧,外面凉嗖嗖的!” 随即朱景洪坐到桌前,一看桌子上的这两道菜,竟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你还有比眼下更苦的日子?”朱景洪越发诧异。 当然了,这在他二人看来也仅是能穿,体感比起上等丝绸可差远了。 朱景洪二人扛着锄头走了,而宝钗则留在了院子里,在老宫女引导下进了厨房。 所谓的厨房自然也很简陋,除了灶台和铁锅,也就还有个烧水的炉子。 “都怪我……才让王爷遭此磨难!”宝钗放下碗,神色黯然道。 说是布衣,但这布料也还不错,至少穿在身上不硌得慌,比粗布乃至麻布可好多了。 见宝钗仍笑得出来,朱景洪不由啧啧称奇,眼下生活水平的巨大转变,竟没让她心态发生失衡。 好在宝钗观察入微,当即给他盛了碗冬瓜汤。 很快宝钗拿了木盆回来,朱景洪也没让她一个人忙,自觉把脸盆的水倒进了脚盆里。 “王妃你也吃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宝钗遂道:“烧了热水,我去给你打水去!” 其实跟宝钗一样,朱景洪也搞不清楚,这份感情何时变得如此深厚。 “算了算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宝钗是极其聪慧的女子,在看示范时会主动提问,诸如淘米几次,煮饭加水多少,火候如何掌握…… “那今天就是第一日?”朱景洪又问道。 拿出其中一套衣物,宝钗笑着说道:“既是归农……就该有个农户的样子,咱们还是更衣吧!” “你说这是精米?” 一听这话,宝钗瞬间不淡定了,随即问道:“就不能多送一些?” “宝钗,饭做成这样……何不将其倒掉,如何非得把他吃下!” 可才睡下没多久,朱景洪就被宝钗给推醒,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娘娘恕罪,此乃主上钦定,奴婢等岂敢擅改!” 朱景洪没扒拉两口,就见宝钗吃得格外费力,遂笑着说道:“宝钗……这日子可不好过!” 老实说,做饭这件事并不太难,只是过程稍显繁琐而已。 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天下绝大多数女人都要做饭,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也好!” “王爷您请!” 最终朱景洪干脆倒头就要睡,却被宝钗给拉了起来。 眼看就要吃晚饭了,朱景洪本邀这老太监一起吃饭,这家伙却推说怕粮食不够,然后告辞离开了。 “嗯!” “臣妾也有疑问……为何十三爷一意孤行,宁违逆皇后心意也要选我为王妃?” “这东西……好多年没用过了!”朱景洪不自觉的感慨。 老宫女答道:“对寻常百姓来说,便是精米!” “嗯!” 蜡烛当然不可能有,茅屋里只是有油灯,关键是点了油灯也是聊胜于无。 听到这话,朱景洪却是笑容更甚,便听他语气轻松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既然是先听假话,就意味着还想听真话,这明显有耍赖的嫌疑,却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不瞒娘娘,寻常百姓之家,也非顿顿能吃这等精米,即使是锅巴也是充饥的好东西!” “为何?” 打开米缸,里面的米也是最普通的,但已经比真正的农户好出太多。 “我……我要……要小解!”宝钗格外羞涩道。 她现在是越发的清楚,这次所谓的归农种田,更多其实是对她的考验,所以宝钗非常主动给自己揽活儿。 至于碗筷杯盘之物,那自然是最普通平常的东西。 打开一个衣柜,里面果真备好了衣物,只不过全是最普通的布衣。 “你们这是?”朱景洪有些好奇。 很快太阳就要西斜,跟着锄地的朱景洪撂下锄头,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下肚,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宝钗撑起身子,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问道:“十三爷这样的英雄豪杰,惹人爱慕难道还需理由?” 即使周围没什么人,听到他说这话宝钗也深感慌张,连忙劝道:“王爷还是少说两句吧!” 朱景洪哪会知道,对宝钗而言能选上王妃,能嫁给心爱之人做正妻,她便已经是世上最幸运之人。 宝钗笑道:“那咱们各管一处,伱锄地我跟着学做饭!” 待程英离开后,他俩才一道进了茅屋,来到了他们睡觉的地方。 朱景洪出去才发现,来的是两个老宦官和老宫女。 “那当然是因你美貌无双……” “正是!” 宝钗即使聪慧,涉及到这方方面面的东西,还真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 “换吧换吧……都准备好了,咱们不穿老头儿岂不生气!” “你的意思说……粮食并不充足?”朱景洪越发诧异,情况比他想象中更糟。 朱景洪笑道:“你这辈子,只怕没有比当下更难熬过!” 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宝钗于是接着问道:“那真话呢?” 见左右无人,朱景洪诧异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臣妾哪有这本事,是刚才那老妈妈做的,如今人已经走了!” 当然了,宝钗跟他也是一样的情况。 朱景洪应了一句,而后便对面前老太监说道:“走吧……咱们去地里转转!” “还没洗漱呢!”宝钗提醒道。 只听那名宦官答道:“启禀王爷,奴才二人是奉旨来播种和做饭的!” 就这样两人一番洗漱后,二人便上床盖了被子歇了,明天又将是崭新难熬的一天。 周围虫鸣此起彼伏,宝钗紧紧抓住朱景洪衣角,显然这场景她不觉得有睡意,而是让她感到格外的害怕。 “你先洗漱……我去拿洗脚盆来!” 言罢她便转身去了隔壁厨房,没一会儿就端了木盆过来,热气腾腾的水中已放了毛巾。 “嗯……那你起来,我陪着你!”朱景洪从床上坐起。 一番折腾后,二人重新躺床上睡下,这次宝钗主动拱进了朱景洪怀里。 倒不是因为怕冷,而是靠着朱景洪她才有安全感。 (本章完) 403.第403章 为兄弟两肋插刀 第403章 为兄弟两肋插刀 在朱景洪夫妻被限制在上林苑时,他的两位好哥哥都没闲着,当即就派了人去打探情况。 一下午的时间,这二人才弄清楚怎么回事,然后不得不感叹老头子真会玩儿。 “久有归农之意,老头儿要真是这样的人,当年何必做出那些事来!” 睿王府园内,朱景渊忍不住吐槽。 周围十丈都没有人,所以他也不怕旁人听去。 陈芷坐在一旁,用勺子拨弄着羹汤,低声说道:“薛家丫头都选上了王妃,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可能!”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虽然是她推宝钗去参选,可对现在的这一结果,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过些日子,我得给老十三求情,总不能坐视弟弟受苦!” “受苦?”陈芷有些疑惑。 “老头儿让老十三住茅屋穿布衣,每天都是粗茶淡饭,而且还没人伺候要自己做饭……这不是受苦是什么!” 在朱景渊看来,这样的待遇比圈禁还惨,他这做哥哥岂能无动于衷。 “这……莫非父皇要废了老十三?”陈芷有些惊讶。 “娘还在呢!”朱景渊没好气道。 “你在尚食局有熟人,想个办法……给老十三送些吃喝去,也让他记着我这六哥的好处!” “好!”陈芷应了下来。 他们夫妻二人在商量时,东宫的两口子也没闲着。 “爹他根本不见我,我连求情都求不了,这可如何是好!”朱景源面带焦急。 “殿下,此事也急不得……既然父皇已有安排,想来只是让十三弟吃些苦头,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如今才头一天,再过几日殿下再跟父皇求情,想必那时父皇气已消了不少,说不定就能饶了十三弟……” “届时我再跟母后求情,说不定母后心一软,十三弟也就出来了!” 听元春说了这么一番话,朱景源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其实不知道朱景洪过的什么日子,否则此刻他还会更着急些。 “除此之外,我们总还要做些什么,或许……我们该去看看十三弟!”朱景源有些迟疑说道。 元春开解道:“殿下,还是过几日吧……眼下就去,只怕会触怒父皇!” “十三弟违逆母后之意,强选薛家姑娘为妻,确实太过放肆了些,此等行径若放旁人身上,只怕命都没了!”朱景源感慨道。 “可见父皇念着父子之情,否则……唉!” 而元春的这句话,却也让朱景源心里更难受。 所谓的父子之情,恰恰也是他最渴望的东西,而他始终都求之不得。 相比之下,朱景渊就要看得通透许多。 他只一门心思讨好老爹,同时做事展现能力结交朝臣,把搞事业当成了唯一的目标,父子之情他并不太在意。 很快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被弄到上林苑种地的事,也在文武高官之间陆续传开。 通过太子的关系,外加自身素质过硬,贾琏和贾蓉已正式补入龙禁卫,所以他俩也得到了消息。 此刻这二人便在前厅内,跟几位长辈谈论此事。 “圣上如此安排,可真是让人意外!”贾赦最终给出了这一论断。 似当即皇帝这般,把军政权力紧抓在手,在国内大搞变革改制,在藩属之地狂动刀兵之人,说自己有归农之意谁都不会信。 至于为何如此安排,在场众人心里也大致明白。 以贾家作为臣下的视角来看,朱景洪恣意妄为选宝钗为妻,着实让他们惊讶到无以复加。 在他们看来,这等悖逆之举,皇帝哪怕废了朱景洪,情理上也说得通。 如今只是将其圈禁种地,已算是轻到不能在轻的惩罚。 同一件事,在朱景洪眼中是考验,在朱景源二人看来是惩罚,而在贾家这等臣下眼中却是恩庇。 “可见那薛家女子是不祥之人,如今连襄王殿下也被她害了!” 一般来说,这种家族男丁议事,宝玉根本没心思参与。 但现在情况变了,为了以后自己儿子能立得住,近日议事贾政都强令宝玉旁听。 但此刻他又大放厥词,差点儿没让贾政被气死。 虽然宝钗还未被册封,但全套婚礼仪式都完成了,乃是皇家正式的儿媳妇。 连皇帝都没说什么,你一个纨绔公子敢瞎议论,传出去了才真是不要命了。 然后下一刻,贾政起身就给了宝玉一耳光,让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 “混账,谁让你乱说话!”贾政呵斥道。 其他人也都面带不愉,无论贾琏还是贾蓉,如今理事都知贾家何等艰难,虽说出了太子妃但也跟走刀刃没区别。 宝玉乱说害自己无所谓,但如果把家族都给害了,在场众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二叔,宝玉总出狂悖之语,如此行径……只怕会惹来大祸!”贾琏忍不住开口。 对宝玉的怒火,贾琏已憋在心里许久,如今他是不吐不快了。 贾蓉也知如今局面何其不易,此刻有贾琏带头发难,他也跟着说道:“二老爷……宝叔这话着实过了!” 被两个晚辈提点,贾政面子上哪还挂得住,当即冷脸说道:“我还知道分寸,用不着伱们提醒!” 他是太子妃的父亲,如今虽然不再管家,在族中地位也属超然,训斥小辈自然底气十足。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贾政怒斥道。 其实在话出口时,宝玉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十分离谱。 即使心里是这样想,那也绝不能说出口来。 待宝玉低着头离开后,一直没说话的贾赦开口道:“二弟……宝玉他,还是要让他稳重些,咱们可不能行差踏错!” 贾赦乃是兄长,他说的话自是分量十足,贾政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混账……我会严加管教,往后绝不让他再胡说!” 说完这话,贾政也起身离开,看这样子宝玉少不了一通毒打。 沉默几息后,贾琏感叹道:“近些日子入了龙禁卫,咱们也是屡受排挤,若能有十三爷照拂就好了!” 当年东华门功臣子弟,在龙禁卫至少占了一半位置,这些人天然会排挤贾琏二人。 朱景洪在龙禁卫熟人多,任谁都会卖他面子,有他照拂日子贾琏二人当然能好过些。 而太子的面子,在龙禁卫并不太管用。 很快又是三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而在上林苑的情况,每天都会传到皇帝案头。 “据说十三爷这两天,吃的全是王妃做的干锅巴,那日子可真是不太好过……” 乾清宫偏殿内,朱咸铭正在吃午饭,程英的禀告让他乐不可支。 “再给我盛一碗来!” 正常来说,朱咸铭中午只吃两小碗,今天明显他胃口不错,皆因听小儿子遭罪他觉得很下饭。 程英重新把饭碗递到了皇帝面前,而后接着说道:“陛下,十三爷自小养尊处优,是否让尚食局……” 程英是想要求情,虽然他知道皇帝不会同意,但这对他本人来说是加分项。 朱咸铭正要回绝,这时厅外出现一小宦官,禀告道:“启禀陛下,公主求见!” 还住在宫里的公主,也就朱云笙一人。 没等朱咸铭发话,这丫头也直接闯了进来,让朱咸铭瞬间就板起脸来。 “爹,你就饶了十三哥吧!” 朱咸铭还没开口,朱云笙倒是先说话了。 “越来越没规矩了!”朱咸铭训斥了一句。 但他这话着实没啥威力,只见朱云笙来到他近前,极为贴心给他倒了一杯茶。 “爹,您喝茶!” 接过茶杯,朱咸铭冷声道:“老十三的事跟你有何关系,他是代朕躬耕,难道还委屈他了?” 谁知朱云笙一点儿不怵,回话道:“爹……咱是皇家,堂堂皇子去种地,传出去怕不是被人取笑!” “取笑?老十三都不怕取笑,你怕什么?” 说话时,朱咸铭又端起碗来,由太监布菜自顾吃了起来。 “我听娘说他每天都要锄地,还得自己做饭洗漱,吃得不好住得也不好穿……” “爹,十三哥哪受得了那苦……”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快些回去……要求求你娘去!”朱咸铭越听越烦。 却听朱云笙嘀咕道:“有人愿意种地您不让去,不能种地的您倒逼着去,未免也太处事不公了!” 这话让朱咸铭来了兴趣,随即他问道:“谁愿意去种地我不让?” 朱云笙答道:“当然是十四哥和十五哥了……” “他们说种地也比每日读书好,还说宁愿跟着十三哥种地去,也不想被拘束在宫里受罪!” 在皇后处求情走不通,朱云笙就来了乾清宫。 只是在来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文华殿,想要拉两位庶兄一起来求情。 谁知这俩人一切都好说话,只是动真格要来乾清宫时,他俩非常自然的怂了。 想到此二人满嘴兄弟之情,一口一个义薄云天,最终却连过来求情都不敢,朱云笙很自然的就把他们卖了。 刚才的这番话,还真不是她给编的,而是朱景淳二人说的大话。 “他们真这么说?”朱咸铭冷声问道。 “他们在文华殿东阁,当着女儿的面说的,爹若不信……可以问当值的学士和内臣!”朱云笙底气十足答道。 “这两个混账!” 朱景淳二人什么德行,朱咸铭是再清楚不过。 想着他俩明年也要封王,出了宫只会更加难以约束,朱咸铭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他们!” 听到这话,朱云笙顿时心中一喜,暗道有了这俩庶兄过去,自家胞兄就能轻松许多了。 “程英!” “奴才在!” “传我口谕,把他们两个也送上林苑去,他们既然想种地就安心种去!” “然后让他们立刻就去!”朱咸铭着重吩咐道。 “是!” 眼见计谋达成,暗道自己已对得起十三哥,朱云笙便拿起筷子替老爹布菜,把厅内几个专司此职的宦官活儿抢了。 “爹,您吃这个!” “嗯!”朱咸铭应了一声,心情却是越发的好。 他已能想到,待此二人去了上林苑,一定会被朱景洪狠狠收拾,这两个庶子便会明白读书是多舒服的事。 两位兄长,是你们说愿为十三哥两肋插刀,今天小妹也是为成全你们,想来你们不会怪罪我……朱云笙暗暗道。 在朱云笙自我说服时,程英也去了承明院传旨。 此时朱景淳二人已下了学,此刻正聚在寝宫用膳。 面对这一桌子美食,朱景淳感慨道:“李白说玉盘珍羞直万钱,在我看来……这世上哪有什么玉盘珍羞,都不过寻常菜肴罢了!” 朱景浩也跟着感慨:“是啊……尚食局也就那些手段,咱兄弟随便吃吃就行了!” “没胃口,没胃口啊!”朱景淳直摇头。 他们这真不是无痛呻吟,而是这样的美食从小吃到大,基本上找不出新意来,觉得没胃口也很正常。 “十四爷,十五爷……乾清宫的程总管来了!” 外面小宦官的禀告声,让屋子里的兄弟二人很奇怪,大中午程英过来就很反常。 “走……咱们出去迎迎吧!”朱景淳开口道。 程英是乾清宫总管,内廷二十四衙门有数的大太监,负责近身侍奉皇帝饮食起居,即使是皇子也不敢随意怠慢。 两人才出了寝殿,就见程英已站在庭院中。 “程公公,您这是?” “十四爷,十五爷……主上口谕!”程英面无表情说完,便转过身面对着大门方向。 一听是有口谕,朱景淳二人更不敢怠慢,于是连忙绕到了程英面前,而后老老实实跪下参拜。 “儿臣朱景淳(浩),叩问父皇圣安!” “圣躬安!” 程序性回了这一句,程英朗声道:“口谕,既然老十四,老十五喜欢种地,那就安心种地去吧!” 听了这话,朱景淳壮着胆子抬头,而后问道:“程公公,完了?” “完了!” “父皇这是……” 眼看朱景淳要询问,程英冷声道:“请二位殿下接旨!” “儿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旨之后,朱景淳二人站了起来,随后就要询问情况。 “情况如何,两位殿下去了就知道,二位请吧!” “现在就去?”朱景浩忍不住问道。 “现在就去!” 朱景浩接着说道:“公公,我们还没吃饭呢!” “主上说接旨既行,二位殿下可去上林苑用膳!”程英淡定说道。 “可是……” 没等朱景淳把话说完,就听程英冷冷道:“二位殿下再有拖延,可就是要抗旨了!” 这个罪名,朱景淳二人可不敢担待,此时亦不敢再辩再问。 他俩要去收拾东西也被程英拒绝,说是上林苑那边已准备就绪,他俩只需人过去了就行。 没有办法,朱景淳二人只能跟程英一道离开,向着上林苑方向赶去。 (本章完) 404.第404章 难兄难弟 第404章 难兄难弟 且说上林苑这边,朱景洪已从地里回来,正坐在院子里吃午饭。 通过这几天的适应,朱景洪已完全融入此间,接受了命运给他的安排。 除了认命,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此前立了不少大功,通过自污等手段遮掩,效果有多少还真不一定。 通过“悖逆选妃”,老六老四会不会再疑他,这一点他还真不敢打包票,有了现在这一档子他才觉得稳了。 一个几乎被圈禁差点儿被废的人,总不可能对大位有想法。 那就可以大胆的编练新军,大步力主发展海军,开启战争搅乱局面,如此才有我更多施展的机会。 正常来说,朱景洪不可能借位,平稳发展的朝廷不需武人君主。 撺掇皇帝对外开战抢银子,他这完全是没条件给自己创造条件,生生把太平盛世弄成了战火纷飞。 只有战争连绵不断,他朱景洪才能发挥用处,才能持续的受皇帝倚重。 当然了,虽然道理已经想通,但每日该发的牢骚朱景洪不会停,这也是维持人设的必要手段。 “王爷,吃菜啊!” 朱景洪正思索间,宝钗已往他碗里夹了菜,生怕其少吃了一点儿。 待在上林苑这三天,朱景洪那真是起早贪黑在干,如今也不过收拾了两亩地,把种子撒了下去而已。 可即便将种子全种下,后期除草除虫一系列的事,也都是极为磨人的苦差事。 “你也吃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宝钗,你今天这菜做得还行,只是再多点儿盐就好了!” “知道了……快些吃吧!”宝钗又给朱景洪夹了菜。 二人正吃喝时,却有十几名宦官出现,随行还跟了两辆大车过来。 在离开他们茅屋三丈远的位置,这些人停下后忙碌起来,十几分钟后便搭建起房屋的架子。 此刻朱景洪已吃完,自有宝钗收拾碗筷等物,他则漫步走向了一帮宦官。 即使他此刻身着短衫布衣,可当他靠近时一众宦官都停下,而后排班站好向他行了大礼。 “奴才参见王爷!” 背着手走到近前,朱景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老太监答道:“回禀王爷,奴才等奉主上谕旨,前来替十四爷十五爷修建住处!” “他们?他们也要过来?”朱景洪大感惊奇。 “正是!” “他犯了何等大错?” “奴才不知!” 点了点头,朱景洪说到:“那你们忙吧!” 说完这话,朱景洪返回了屋子,此刻宝钗已快将碗筷洗好。 “王爷……缸里没水了,柴也快没了!”宝钗提醒道。 “知道了!” 应下之后,朱景洪先是挑水灌满水缸,然后又拿斧子劈柴摆好。 他打算把活儿干完后,午睡一番后再下地干活儿。 小半个时辰后,朱景洪把劈好的柴收拾好,而后就进屋里睡觉去了。 至于宝钗,在将碗筷洗涮完后,就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地方虽然不大,可东西如果不归置,卫生如果不打扫的话,最后就会乱得不成样子。 虽然是茅屋,但这里也是个家,宝钗自是无法忍受此处杂乱不堪。 这边她正收拾着,朱景淳二人被程英带到此处,宝钗看见立马进了屋子去。 “诶诶……” 被宝钗推醒,朱景洪翻过身来,闭着眼问道:“何事?” “十四弟十五弟来了!” “知道了,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晚些我再叫他们下地干活儿!”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宝钗一时啼笑皆非。 “伱不出去看看?” “又不是不认识,看他做什么去!” 见他都这样说了,宝钗也无可奈何,刚好此刻教做饭的宫女来了,宝钗便又去了厨房之内。 这已经是第五天,再有五天这老宫女就不会再来,留给宝钗学习的时间已不算多。 洗衣做饭,生火烧水,打扫屋子…… 虽然这对常人是基本操作,但对宝钗来说仍需认真学习。 且说朱景淳二人,当他们来到自己新房时,几乎以为程英在跟他开玩笑。 “我们住这儿?”朱景淳笑着问道。 “正是!”程英答道。 “二位殿下住这儿,接下来十天会有人教你们洗衣做饭,再之后二位就得自己负责吃喝拉撒!” “不止你们,襄王殿下也是如此,他现在就住那儿!”程英指向不远处的茅屋。 “此外今日午膳已过,两位殿下就暂以此充饥吧!” 待程英话音落下,便有一小宦官提着食盒走上前来,放在了茅屋檐下的小桌上。 “两位殿下,若无别的事情,老奴就告退了!” 这时朱景浩上前开口:“程公公,要不你帮我们求个情,就说我们愿意回去用心读书,绝不再给父皇惹麻烦!” “两位殿下的话,老奴会转奏主上,只是二位先得在此住下!” “告辞了!”程英已不愿在此多待。 待程英离开后,朱景淳二人虽觉憋屈,咕咕叫的肚子唤醒了他们。 “十四哥,咱们还是先用膳吧!”朱景浩走向了桌子。 然而等他打开食盒,却见里面只有四个馒头,刚好他们一人两个。 “怎么了?吃啊!”朱景淳有些奇怪,而等他靠近后也愣住了。 “就这?就这个当午膳?”朱景淳气得破口大骂。 “这老太监,我们何曾得罪过他,竟敢如此欺压我等!” “十四哥,那咱吃什么?”朱景浩提出了关键问题。 此刻他已非常怀念中午的菜肴,后悔废话太多一口没吃。 “谁吃这个……” 说完这话,朱景淳看向了一旁的茅屋,而后笑着说道:“要不……咱们去十三哥处看看,他哪儿说不定有吃的!” 朱景浩连忙点头:“这倒也是……十三哥那里向来有好东西!” 于是二人往朱景洪所在茅屋走去,没几步就来到了院子门口,此时门是直接打开的。 “十三哥?”朱景淳唤了一声。 显然朱景洪虎威犹在,即使是这篱笆围成的院子,他们也不敢不告而入。 这时宝钗从厨房探出头来,见是这两人随笑道:“原来是十四弟,你们过来何事?” 眼见宝钗穿着灰色布衣,朱景淳二人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这是那位雍容大气的十三嫂? 但现实就是,眼前人就是如假包换的襄王妃。 “十三嫂,我们……我们来得仓促,把午膳给错过了,你们这儿可有好吃的?”朱景浩抢先发问。 宝钗摇了摇头,答道:“只有粗茶淡饭,而且已经过了时辰,你们若是饿了……我给你们熬点儿粥吧?” 朱景浩点了点头,欠身行礼道:“也行……劳烦嫂子加点儿莲子和桂圆!” 一旁朱景淳跟着开口:“若是再配上几碟小菜,勉强也可充饥了!” 听得此言,宝钗笑道:“两位兄弟,就只有白米粥,小菜莲子什么的……我们也没有啊!” “啊?不会吧……” “嫂子何必如此小气!” 两人这话才说完,就见朱景洪从中屋阴沉着脸出来,吓得他俩连忙招呼行礼。 “十三哥,近日可好,我们两个来看你了!” “看?咱们干脆就陪着十三哥吧,免得他一个人待着无趣!” 听这二人叽叽喳喳,朱景洪只冷眼看着他们,便让这二人老实闭了嘴。 “你们两个混账,你嫂子亲自给你们熬粥,你们还敢挑三拣四?” “叫你们到这里来,是来种地不是让你们享福,要吃好的滚回宫里吃去!”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话很多吗?” 被朱景洪如此训斥,朱景淳二人丝毫不敢回嘴,乃至于把头都低了下去。 “都是一家人,何必红着脸说话,你少说两句吧!”宝钗立马出来打圆场。 劝了朱景洪后,宝钗又看向朱景淳二人:“十四弟,十五弟……你们别往心里去,你十三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你们尽早适应下来!” “此间的膳食,与寻常百姓无异,你们要想吃好的,只能回宫里才有,当下只能多加忍耐!” “我们知错了,十三哥!”朱景淳很麻溜的认错,紧接着朱景浩也是如此。 “要吃就吃,不吃就滚,半个时辰后跟我下地干活儿!” 将这两个人训练成种地好手,朱景洪就可以轻松许多,所以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两位兄弟稍待,这就给你们熬粥去!” “不劳烦嫂子了……我们那边有吃的!” “是啊……我们还是回去吃馒头吧!” 有朱景洪黑着脸站在这儿,此地他俩根本不想多待,所以宁愿回去啃馒头。 眼见着他们要走,宝钗又叫住了他们:“你们回来……” 听得此言,朱景淳二人又停下,而此时宝钗已进了屋里去。 几息之后,只见她端了茶壶茶杯出来,说道:“只吃馒头太噎了,要就着水喝才行!” 从宝钗手中接过茶壶,朱景淳二人多少有些感动,这是今日屡受挫折后的第一份温暖。 “多谢嫂子!” “多谢十三哥!” 二人道谢之后,便往自己的屋子走了去,那里有已经凉了的馒头等着他。 待这二人离开,宝钗方回头对朱景洪道:“兄弟之间好好的,你这是何必!” “他们是来干活儿的,这个时候跟他们好好说,你以为他们会听?” “此地是老头儿设下的监狱,如今我就是此地的狱卒啊!” 听到朱景洪又有不敬之语,宝钗对此已经是麻木了,紧接着她又说道:“你也别对他们太苛刻,毕竟他俩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们也就比他们大一岁而,再过几月他们也要加冠封王了!”朱景洪坐到一旁凳子上说道。 这却让宝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她又说道:“事已至此,抱怨亦是无用……你又何必总说那些话!” 宝钗这话指向性很明确,就是让朱景洪少编排皇帝,比如成日说什么老头儿不念旧情之类的话。 “他能做我还不能说了?”朱景洪当即说道。 这些话大多能传进皇帝耳中,为维持人设他也是不遗余力。 眼见说不听朱景洪,宝钗也也是无可奈何,便自顾着走进了厨房去。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朱景洪起身拿起了锄头,并来到了朱景淳二人屋子外。 推门进去,只见这两人躺在床上,朱景洪当即呵斥道:“还不起来?该干活儿了!” “十三哥,我们哪会干活儿!”朱景淳坐起身答道。 “不会?不会难道不可以学?赶紧起来跟我下地去!” “十三哥,我今天没力气!”朱景浩在一旁开口。 “是嘛?那正好我给你活动活动筋骨!”言罢朱景洪撂下锄头,开始揉搓起拳头来。 二人哪敢让他揉搓筋骨,当即便从床上弹了起来,而后拿起了放在门后的锄头。 “十三哥,我们这就去吧!”朱景淳赔笑道。 干活儿虽然会很累,但如果挨揍却会很疼,而且挨了揍或许还得干活儿。 二人一道往地里去了,当得知要把这么大片地锄完,朱景淳二人直接腿都软了。 可有朱景洪在,他俩也只能老老实实干活儿,在老太监教授下学起了农事。 人与人是不同,虽然干活儿非常累且无趣,偏偏这俩人还找到了乐趣,还真就觉得比读书好玩多了。 除了没人服侍和吃得不好,其余在这俩人看来都是优点。 从未正(十四时)至酉初(十七时),他们兄弟三人期间只休息了半个时辰,待太阳快落山时才结束了干活儿。 “十三哥,实在太累了,回去我就得睡觉!” “十三哥,明天我们休息吧!” 走在前面,朱景洪沉声说道:“休息?若是伺候不好地里的庄稼,你们怕是别想离开此处!” 仅这一句话,便打消了朱景淳二人贪图安逸的心思。 三人返回了住处,朱景淳二人正要回自己茅屋去,却被宝钗从厨房出来给叫住了。 “十四弟十五弟,往后就一起吃吧……你们自己做饭也怪麻烦的!” 本来朱景淳二人正为吃喝之事发愁,想到要自己做饭他们就感到头大,宝钗此时这番话无异于天籁之音。 然而他们却没敢一口应下,而是看向了朱景洪的脸色。 “看我做什么?还不赶紧答谢你们嫂子!”朱景洪冷冷道。 “多谢十三嫂!” “您可真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二人喜笑颜开夸赞着,而后便跟着进了小院之中,此刻中屋已经摆好了饭食。 “十三嫂,这都是你做的?”朱景淳有些惊讶。 虽然比起日常吃食有天壤之别,但想到是宝钗亲手做出来,他俩还是觉得格外惊讶。 “我和老妈妈一起做的,她还说要教你们做饭,我说堂堂男子汉哪能进厨房,所以干脆往后咱们还是一起吃吧!” “方才又来了人,送来了你们的米面粮油,我都让他们放在了我们这边!” “还有你们衣物也送到了,回去了记得换下来……” 宝钗一边说话一边张罗吃饭,此刻却被朱景洪打断:“衣服他们自己洗,总得自己做点儿什么!” 自己老婆给别人洗衣服,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朱景洪也是忍不了的。 让他们轻松吃上饭,自己这兄长就足够仁至义尽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对对,我们自己洗,自己洗!” 眼看朱景洪目光不善,朱景淳二人哪敢有半分迟疑,当即就拍了胸脯保证起来。 宝钗自然不会强求,便笑着说道:“吃饭吧!” 眼看几人要开始吃晚饭,负责照料的老宫女和老太监方才告辞离开。 劳动了一下午,朱景淳二人已是饿得不行,此时也顾不得好不好吃,端起碗来就开始大口扒饭吃菜,哪还有在宫里的半分矜娇之气。 (本章完) 405.第405章 田野里的军事会议 第405章 田野里的军事会议 皇宫之内,华灯已上。 坤宁宫偏厅内,帝后二人也在用晚膳,排场相对而言也是极为朴素。 “十三媳妇还给老十四和老十五做饭,倒颇有些长嫂气度了!”杨清音忍不住夸赞道。 “还算不错……这几日她无怨怼之言,放下身段做那些粗活儿,也算是没辜负老十三的厚爱!”朱咸铭徐徐说道。 “你真打算让老十三在上林苑待七八个月?” 略微思索后,朱咸铭平静道:“再看看吧!” “十三媳妇在坤宁宫所待日久,我知她素来是个周全之人,你要寻她错处只怕会落空!” “总得试试才知道,这才过几天……再等些日子吧!”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咸铭接着说道:“老六家这两天不安分,你得说她几句!” “可难得见伱对老六家不满!”杨清音失笑道。 “若不是咱们儿子,就他背地里那些勾当,我早收拾他了!”朱咸铭冷着脸说道。 但无论他还是皇后,都知道这是单纯的气话,至少眼下收拾朱景渊不可能,这关系到朝政的平衡态势。 当然最本质的原因,还是朱咸铭需要睿王制衡太子,同时将其当做太子不堪用时的备胎。 夫妻二人闲聊时,此刻坤宁宫东殿里也在开小会。 朱云笙看着面前菜肴,表情难过道:“十三哥吃糠咽菜,日子真是太苦了些!” “十三嫂还得自己洗衣做饭,却不知她又如何熬得住……” 这些话朱云笙时时都念着,可见她是真为哥嫂担忧,皆因三位兄长中她和朱景洪关系最好。 “公主,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去上林苑看看十三爷他们吧!”湘云提议道。 朱云笙无奈道:“此事只怕难了,我如今连出宫都不得成行,如何能去得了上林苑!” 这时黛玉说道:“公主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若您能说动皇后娘娘去探视十三爷,咱们不就可以跟着一道去了!” “这……倒也不是不行!”朱云笙思索道。 “但此事急不得,前两日我才提了,母后并未允准!” 这时甄琴开口道:“皇后娘娘也心忧十三爷,公主若是多提几次,娘娘就一定会同意!” ………… 一夜过去,朱咸铭照常开始理政,照例又是批复奏章。 司礼监三位大太监,并非每次都是吕通过来,比如今日就是秉笔太监戴权在。 “金陵那边还是没动静?”朱咸铭随口问道。 作为东厂提督太监,戴权很清楚皇帝在问什么。 只听戴权答道:“回禀陛下,已经有人相互串联,只是还无人敢挑事!” 金陵如今事务乃重中之重,所以即使有锦衣卫盯着,朱咸铭又安排了东厂派人去。 所以对金陵地面的事,他的消息来源不止一个,相对而言可以更客观反应现实情况。 放下手中奏章,朱咸铭问道:“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戴权虽是宦官,可其身居司礼监秉笔高位,其眼界学识绝不亚于外朝尚书,故而朱咸铭才会这样问他。 “回禀陛下,奴才以为……风平浪静固然是好,可久之却可能汇出大浪来,陛下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是啊……治水之道,堵不如疏,可他们是一潭死水,不愿沿朕所掘河道流出,朕亦是无可奈何啊!” “陛下,昨日收得弹劾应天知府贾雨村奏章,共有七十八道……” “其中十人以上联名奏章,共有十五道!” “嗯!”朱咸铭点了点头,对此并未额外的指示。 这也意味着上述奏疏,会和此前的一样被留于司礼监存档(既留中),不会在朝堂上掀起浪来。 事实上,这些奏疏的来源很复杂,不只是金陵地方官上奏弹劾,金陵以外乃至一些致仕官员都在弹劾。 “你说说……又不是要收走他们的土地,只是让他们按实上税而已,却跟要他们命一样!” 这话戴权可不好接了,他其实明白士大夫官员们的想法。 今日你皇帝清丈土地增税,后面为了银子会不会提高税率?又会不会巧立名目各种出捐? 这些类似的手段,士大夫们使用得太多,自然要死死防着皇家。 “贾雨村说,年底即可完成清丈,你说他所谓的完成,里面有没有水分?” 即使贾雨村顶着巨大压力干脏活儿,显然皇帝对他也不是百分百信任,这也是皇帝的应有的面目。 “这……奴才不敢妄断!” 朱咸铭抬起头,徐徐说道:“那就仔细查一查,要派妥当的人去查,不要让人知道了!” “是!” 就在朱咸铭继续看奏章时,有一小宦官出现在门外禀告说,北四卫几名指挥使求见。 也只有亲军指挥使,才有直接觐见皇帝的资格,其他如京营和都司这一级的将领,想要见皇帝一面那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让他们进来!” 在朱咸铭吩咐之后,很快四名指挥使进入殿中,向皇帝行了大礼而被叫起。 “何事?” 羽林右卫指挥使江庆盛开口道:“启奏陛下,臣等此番起来,是要禀告训练的一些事!” “说吧!”朱咸铭放下了手中章奏。 然后江庆盛就开始禀告,刚开始朱咸铭还能听得懂,可当讲到新式战法的协同,皇帝听起来就有些懵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江庆盛勾着腰问道:“臣等仔细思量,可前后转进衔接之事,却还是没个完全的法子,还请陛下教诲!” 朱咸铭面带不满道:“这些训练具体事宜,该你们作为将领去思索,而不是来劳烦于朕……” “臣等万死!”几名将领尽皆下拜。 “起来,没人要你们死,朕还盼着你们练出强兵讨伐不臣!”朱咸铭平静说道。 几人起身之后,骁武右卫指挥使宋润抬起头,面带惶恐说道:“陛下……臣等有话,却不知该不该说!” “说!” “臣等以为,或许……或许可让……让十三爷帮忙参详!” 说完这话,宋润再度低下头去,他很清楚这番话很犯忌讳,作为武将结交皇子可是大罪。 其他三人准备为宋润求情时,朱咸铭却表现得极为淡定。 “没了那个混账……这兵就没法练了?”朱咸铭平静问道。 没等几名武将做出反应,朱咸铭接着说道:“他人就在上林苑,有疑问你们直接找他就是了!” 陛下这算是同意了? 没等众人询问,只听朱咸铭说道:“没什么……就下去吧!” 于是他们只能判定,皇帝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虽然朱景洪如今代帝躬耕,但并未去掉他北四卫“监军”的职务,去请教他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且说上林苑的田里,朱景淳二人还在锄地。 现在已进入初冬,天气已在逐渐寒冷,然而朱景淳二人还在冒汗。 还差最后一亩地,上林苑的御田就将播种完毕,接下来就是重复锄草和养护,任务也将更为繁琐而细致。 这两位正忙着,而朱景洪则坐在树荫下,此刻宝钗正在给他倒水。 “让他们俩也歇着吧!”宝钗轻声说道。 接过水碗,朱景洪喝了一口后说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俩比我更需明白此道理!” “十三爷也知道引用诗句了!”宝钗不由打趣道。 “宝姑娘叫谁十三爷呢!”朱景洪顺着问道。 这边夫妻二人打情骂俏,地里劳碌的两人可累得够呛,最终朱景淳忍不住直起腰,喊道:“十三哥……我渴了!” “才喝了水,你又渴了?继续干活儿!”朱景洪毫不客气。 这俩小子喜欢偷奸耍滑,朱景洪岂会如他们的愿。 正当朱景洪要继续呵斥,宝钗在一旁提醒道:“有人来了!” “谁来了?” 说话间,朱景洪顺着宝钗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人正骑马靠近。 他视力还算不错,一眼就看出是北四卫的人,这让他很好奇这些人的胆量。 “你先回去吧!”朱景洪平静说道。 “好!” 知道自己不便在场,宝钗应声后提着篮子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江庆盛一行赶到地头,隔着十几米就下了马,然后步行向朱景洪走来。 看着短衫布衣的朱景洪,到场几人皆深感惊讶,没想到这位爷竟真过这么惨。 “参见十三爷!” 称朱景洪为十三爷,这是表示众人与他关系亲密。 “诸位快快免礼!”朱景洪起身说道。 待这几人起身后,朱景洪方问道:“诸位怎么来到此处,莫非也是陪我种地来的?” “十三爷,臣等是奉旨前来,特意向您讨教一些事!”宋润答道。 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朱景洪说道:“如今我是戴罪之身,我爹恨不得把我给废了,你们跟我搅在一起……恐怕将惹上大祸!” “十三爷,您这话就言重了,主上向来器重于你,又岂会……” 拿起一旁的锄头,朱景洪冷笑道:“器重?把我困在这儿,每天让我吃糠咽菜,这就叫器重?” 在这么说这天就没法聊了,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 眼看着朱景洪扛着锄头离开,江庆盛几人也只能跟上去,只是他们的官靴在地里着实不好走路。 “你们两个混账,又在偷懒?” 被朱景洪呵斥一声,看热闹的朱景淳二人又忙碌起来。 眼见朱景洪开始锄地,江庆盛几人只能跟着,同时开口说道:“十三爷,这次臣等过来,确实是奉主上旨意前来讨教!” “行了……有什么话就说吧,难道没有我爹的旨意,我就不帮你们的忙了?” 此时朱景洪换了一副态度,当真让江庆盛几人错愕,但他们也没时间去多想,于是就开始谈起了正事。 对于训练的事,朱景洪是真下了苦功,哪怕是在种地他也在思索,当江庆盛提问时他便能即刻解释。 其实很多事情,若靠自己摸索便可能步步坎坷,但如果站在上帝视角就很简单。 而意识领先几百年的朱景洪,看问题就处于上帝视角,所以能轻松给出解决意见。 当然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他明白,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有所保留,如此他才能持续的干涉军队。 一番讨论结束,众人皆有所获。 其中朱景洪故意说偏了某些东西,而他会在后期来主动纠正,并借此机会把自己给摘出去。 等江庆盛等人离开后,朱景洪陷入了新的思索。 皇帝让这帮人来请教他,显然是认可了他的军事才能,关键是对他的防范心不强,这是他眼下最大的优势。 虽然有优势,但这优势完全看皇帝心意,所以朱景洪依然不敢怠慢。 在刚才与江庆盛等人交谈中,朱景洪得知朝廷又往西北增派了兵力,同时还额外调集了大量粮草军械。 换句话说,西北和准噶尔战争,已经是无可避免要爆发,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在明年。 当然了,朝廷仍未放弃对准噶尔招降,但现实是他们和罗刹国联系更紧密了。 打吧,打起来就好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除了陆战,海战也要弄起来,也不知上次下旨后,如今沿海水师是何等情形!”朱景洪低声呢喃。 “我一个人说没用,得多造些新闻出来,让老头儿真信到处都是黄金,洋人个个富得流油才行!” “如此陆战海战皆有,我才能浑水摸鱼啊!” 有战争才有他的用武之地,这也意味着没有战争可以创造战争。 准噶尔过了,就是日本那边,然后是安南那边的葡萄牙人,再然后是吕宋那边…… 想起还有这么多潜在敌人,朱景洪就感到格外的安心。 又是一下午忙碌之后,他们三人又回到了住处。 而此刻宝钗也已做好晚饭,今天晚上是面条就咸菜,外加每人一个肉饼两个煎蛋。 至于宝钗自己,她不饿所以只吃了个水煮蛋,外加一碗粥而已。 朱景洪三人风风火火吃完,就听朱景浩一脸满足道:“嫂子……如今你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我看不比宫里那些厨子差!”朱景淳跟着接话。 他俩受了宝钗的恩,如今却是无以为报,所以只能捡好听的说。 “越说越离谱了,我若真是那般厉害,当初就不该去做笙儿的侍读,直接去尚食局应选多好!”宝钗半开玩笑道。 朱景淳跟着说道:“嫂子若去了尚食局,十三哥如何能娶到您这样的贤妻!” 眼看这二人越说越来劲,只听朱景洪放下碗筷道:“你俩既然没事,这顿你们来洗碗!” “呃……知道了!” 朱景洪的话无异于圣旨,让这二人根本不敢反驳,于是便自觉起身收拾起来。 宝钗本想要劝,朱景洪却起身提醒她离开,却是让她一起出去走走消食。 每天晚上他都会散步,对此宝钗从未推辞过。 “王爷,在此待了已有十日,如今可还觉得难受?” 朱景洪淡定答道:“你都觉得没什么,我还能比你更娇气?” 停下脚步,宝钗轻声问道:“可若长时被困于此,王爷雄心壮志如何施展!” 周围地势开阔,方圆百米都不会有人,所以宝钗第一次问出了这番话。 “雄心壮志?什么雄心壮志?”朱景洪笑问道,眼下他并不打算坦白心意。 察觉到他的心意,宝钗也不再深究,当即说道:“外面那么多好姑娘,总不能让王府空着吧!” “好啊宝钗,你又说这些话!” 言语之间,朱景洪伸手就要使坏,如果不是宝钗太过保守,他倒是觉得这野外也挺不错。 (本章完) 406.第406章 三堂合议 第406章 三堂合议 正统十一年,九月二十,应天。 应天府衙内堂,知府贾雨村坐在上首,厅内还坐着二十几名官员,分别是府衙属官和下面的知县。 拿出一份奏章,贾雨村笑着说道:“诸位,耗费半年多时间,咱们总算不负圣上之重托,把应天土地清丈完成!” “原在册耕地三百余万亩,现丈得四百五十余万亩,一应细目皆已列于章奏之中,今日请诸位来便是联名上奏!” 贾雨村只有一个人,要完成清丈他主要是起督促作用,具体差事都是由下面的人完成。 如今联名上奏,自然是要责任共担,贾雨村可不是愿吃亏的人。 只见他拿起笔署名后,然后就起身走到了一旁,并将笔递给了同知张方仕。 后者也不迟疑,接过笔后快速写好,然后又递给了下一人。 众人签押之时,只听张方仕说道:“府尊……清丈土地三堂也受了皇命,此奏想来三位堂官也该连署!” 既然要责任共担,那就该贯彻到底,张方仕这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此事我明白!”贾雨村应了一声。 张方仕又问道:“府尊何时将此奏送往布政司?” 这显然是信不过贾雨村,以为他是在搪塞,所以才要他给个明白话。 “就今天!”贾雨村皱眉道。 “好……卑职愿随府尊同往!” 听到这话,在场其余官员心里安定了许多,而贾雨村却觉得格外面上无光。 于是他没有再接话,而是冷哼了一声出去了。 待其离开后,便有知县伸出大拇指,赞许道:“张大人,可真有你的!” “咱们都是奉命行事,天塌了也该有高人顶着才是!”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府尊也有他的难处!”张方仕叹息道。 众人说话之时,贾雨村来到了衙门后方,这里便是他起居的官邸。 “老爷,薛家大爷来了!” “薛家大爷?”贾雨村重复了一遍,然后才想起来是谁。 “他在何处?” “就在外厅,说是找老爷有要事!” “嗯!” 贾雨村来到外厅,果然见到薛蟠在内,此刻正把玩着架子上的玩器。 “薛贤弟大驾光临,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贾雨村迎了进去。 如今薛家出了王妃,薛蟠成了亲王的大舅哥,仅以这层关系贾雨村就不敢怠慢。 “贾知府,你太客气了……这次在下过来,是为求您帮忙的!”薛蟠很直接表达了目的。 示意薛蟠落座之后,此刻已有仆役端上茶来,贾雨村方才问道:“贤弟遇着了什么麻烦?”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前几日贩私盐被上元县给扣了,所以想请府尊帮忙转圜一二!” “府尊放心,绝对不会让您白帮忙!” 这次薛蟠还真就是受人之托,此刻他拿出的五千两银票,便是被抓那人家里给拿的。 贩卖私盐这种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来求,贾雨村说不定也就高抬贵手了。 然而如今整个金陵官场,因有朱景洪特意打过招呼,所以不会有人卖薛蟠的面子。 不但不能卖,被其找上为自证清白,官员们还会更严格按规矩办。 “贤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徇私枉法!” 贾雨村叹了口气,说道:“贤弟,这些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 居然又碰壁了,薛蟠心中怒火上涌,收起银票后直接就走,此番行径是格外的失礼。 薛家的生意想要免关税碰壁,薛家看上某富户园子想强占碰壁,如今求贾雨村放人又碰了壁……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竟比宝钗选为王妃之前还多,连银票都失去了应有用处,这让薛蟠想起来就觉得糟心。 再说贾雨村,在家里坐了一会儿,感觉心态平复后他便返回了府衙,此刻众人皆已签押完成。 查看确认无误后,贾雨村方才拿起章奏,就要先往布政司去。 临走之时,贾雨村停在上元知县身旁,吩咐道:“伱们近日抓了贩卖私盐的贼人?” “确有此事!”上元知县答道。 “此案要严办!” 吩咐完这话,贾雨村走出了内堂,同知张方仕还真就跟了上去。 先去布政司,然后按察司,最后才是巡按衙门,虽然这三处相隔不远,但也够贾雨村好一阵忙碌。 且说薛蟠回到府中,此刻的他是越想越气,然后就忍不住摔了东西,然后就被薛姨妈叫去训斥了一番。 在母亲面前,薛蟠自是不敢反驳。 但在薛姨妈训完之后,薛蟠便问道:“娘……我们何时去京里?” “去京里?你不是说……要在金陵打理家中事务?”薛姨妈冷声道。 那是薛蟠此前的想法,他觉得仗着亲王的大舅哥,可以在金陵地面上吃得开,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所以现在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到京城去,那里或许能借亲妹妹的势,至少不会比在金陵更差。 见亲娘心有疑虑,薛蟠又说道:“母亲可别忘了,儿子也老大不小,如今婚事也该加紧了!” “而且户部官身之事,到现在也还没个结果,儿子若继续在金陵厮混,又如何对得起祖宗!” 你说这厮不聪明吧,他又知道找这些理由。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此刻薛姨妈很自然被说服。 无论薛蟠娶亲还是获得官身,对她而言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那你收拾打点一番,把各项事情安排妥当,咱们就入京城去!” “孩儿遵命!” 此刻十七八的薛蟠,就真跟个大男孩一样,哈哈笑着往外跑了去。 但等他把族人召集起训话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样子,至少薛家没人敢轻视他,更无人敢质疑他的安排。 大房出了个王妃,无论薛蟠在家里怎样胡来,所有人都只能忍着再忍着。 当薛蟠安排人手准备进京时,他却不知因自己一番插手,导致官府严格进行审案。 然而这一审可不得了,竟牵出了通倭旧案来,导致锦衣卫金陵千户所介入。 而最终的结果则是,那位初次参与家族事务的公子哥,死在了金陵千户所大牢里。 本来因为清丈的事,金陵就变成了个火药桶,此事一出暗中就有人推波助澜,最终竟闹成了官府残害良民,以至于在应天府激出了民变。 九月二十五,大批在清丈中损失利益的平民,外加大户人家煽动的佃户们,好几万人出现在了应天府城外,要求官府给个明白说法。 好在官府反应及时,关闭了城门才没让乱民闯入城内。 群情激愤之下,应天守御千户所的兵卒,外加各官署的差役们,全都被派到了城墙上去。 而此番蝴蝶效应的始作俑者薛蟠,早在三日前就踏上了进京之路。 金陵都指挥使司,内堂值房之内。 “大人,按察司又来了公函,希望咱们从镇江卫、滁州卫尽快调兵,加强应天防务!” 听到下属禀告,都指挥使王全义不为所动,只是说道:“那就回复他们……就说调兵之事关乎重大,如今局势还在掌握之中,不宜妄动刀兵!” 如今百姓围城,但局势依旧可控,只需令各卫加强戒备即可。 安抚百姓乃是官府责任,王全义根本不想掺和此事。 如果因为增派兵力,导致情况失控乃至发生没必要的死伤,御史言官弹劾下他王全义就得出来担责。 所以即使按察司第二次来函,王全义仍毫不犹疑拒绝。 “是!” 待这书吏离开后,都指挥同知孔金山开口道:“大人,只怕咱们也要早做打算!” “若真让暴民占了城池,咱们可没法儿交代!” “那就先传令给滁州卫和镇江卫,让他们各准备两千军士待命,一有情况立刻开赴应天!” 正常情况即使都司也不能随意调兵,眼下暴民围城却不在此列,所以王全义才能下这道令。 紧接着孔金山又说到:“或许还可知会孝陵卫,让他们也准备好守城!” “嗯!”王全义也很赞同。 孝陵卫不归金陵都司管辖,所以他们不能直接发令,而是要相互之间配合。 “这帮人,搞出乱子来,给咱们也惹了麻烦!”王全义忍不住痛骂。 应天府近半年发生的事,王全义大致也清楚,他明白是士绅富户在捣鬼,把百姓的仇恨引向了官府。 ………… 此刻按察司衙门内,藩臬二司长官和在衙属官们,此刻都聚集在了内堂议事。 “诸位……眼下引出了民乱,这可是了不得大事!” “轻了说是我等教化无方,重了说就是作乱造反!”何顾谨语气格外严厉。 “无论怎么说,你我都辜负了圣上重托,都该为此事承担责任!” 话虽是这样说,但肯定是何顾谨与郑显林责任最重,所以在场属官们并不紧张。 “百姓本在乡野,如此迅速集结起来,背后定然有人煽动,我所虑者……是你我之间出了蠢人,和这本地士绅穿一条裤子!” “去年钱瑞明的下场,想来诸位还没忘记,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即便现场有人与本地士绅勾结,此刻也不可能主动承认,所以何顾谨只希望能劝这些人收手。 “诸位……你我皆为外官,实话说与本地士绅全无干系!” “何大人推心置腹,是没把诸位当外人,你们可得考虑清楚!” 郑显林环顾众人,接着说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等事后锦衣卫严查,只怕就无转圜余地了!” 这时底下一人说道:“郑大人既把话说明了,那卑职也有话要说!” 此人是布政司参政王信,管着一省的土地田籍,对应天清丈之事了如指掌。 “你说!”郑显林平静道。 “今日之事,表面是因私盐案和通倭案,实则却是本地士绅撩拨,意图搅乱应天清丈之政!” “所以卑职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应天那些大户,此劫或可迎刃而解!” “无凭无据抓人,如此难以服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此议或可参详!” 听着底下人议论起来,郑何二人心中皆感愤怒,这些人很明显是看热闹的心态,否则不会提出这等莽撞的要求。 如今只是应天地面上动乱,真要是把城里这些大户平白抓了,自绝于士林到还是后话,只怕整个金陵都得乱起来。 “你怎么看?”郑显林看向何顾谨。 “此事说穿了,百姓是被人蒙蔽,方才把矛头指向官府,只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百姓定是损了利益,你如何能解释清楚?谁又能解释得清楚?”郑显林没好气说道。 他二人谈话时,下方几人也都安静下来听着。 当何顾谨目光扫来时,这些人都把头转到了一边,生怕此时被点了将去安抚百姓。 “那自然是谁引来的祸水,就让谁去!” “你是说贾知府?” “嗯……还有上元那个知县!”何顾谨点了点头。 “可若他们劝不下来,又该如何?”郑显林问道。 如果贾雨村劝不下来,又要继续劝的话,就得要更高官职的人出现。 而在场所有人的官职,都比贾雨村要高。 几位参政参议,副使佥事看向了屋顶,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贾雨村劝不下来,我再去劝!”何顾谨冷着脸说道。 “暴民行事蛮横,若是有个差池……” 没等郑显林把话说完,就听何顾谨说道:“既然如此,老郑……还是你去吧!” “这……我就更不行了,你瞧我这身子骨……” 见郑显林摆事实讲道理,何顾谨也就没跟他多废话。 “对了,如今之事得向圣上陈奏,你我联名上奏吧!”何顾谨沉声说道。 “本该如此……”说完郑显林又补充道:“还应让赵巡按署名!” “正是如此!” 众人各自忙碌起来,大概半个时辰后,贾雨村收到了三堂联合签押的公函,要求他向百姓解释情况,并设法劝其回乡归家。 “哼……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是缩头乌龟!” “此事缘起如何,他们难道不清楚?解释……案子解释得再清楚,这些人难道就会回去?” 此刻他不在府衙,而是在相隔不远的巡盐御史衙门,他的抱怨林如海全都听见了。 林如海叹道:“他们就是太清楚,这背后牵涉的干系……所以才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他的身子一向不太好,前些日子还晕死了过去,这一年他又是熬过来的。 “林兄,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劝吧……能劝走固然好,劝不走再上报三堂,让他们伤脑筋去!”林如海答道。 按此前皇帝给的权限,贾雨村可以揪出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但如今上司不给力,他也就只有依令而行,蛮干或许可以化解危局,但风险却会陡增到压垮他的地步,贾雨村自然不会走这条路。 只听林如海笑着说道:“贾兄,此番清丈之事办妥,只怕你也该高升了!” 贾雨村摇头道:“唉……能安稳度过这次劫难,我就谢天谢地了!” 收起公函,贾雨村起身道:“林兄好生歇息,在下先去办事了!” “我送送你!” “留步留步!” 看着贾雨村离开的背影,林如海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官场越来越不好待了,今年再上一道疏辞官吧!” 跟一帮盐商斗智斗勇,林如海本以为就够难了,但和贾雨村如今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至少他不用担心士林风评,不用担心事败而后被清算。 (本章完) 407.第407章 言谈妥当薛宝钗 第407章 言谈妥当薛宝钗 十月初三,只用了八天时间,金陵的消息陆续传到京城。 当前金陵的状态,可以认定为激出了民变,接下来就看朝廷如何应对。 所谓朝廷如何应对,说穿了就是内阁如何应对,在政事上皇帝如今很尊重内阁意见。 又过来两天,来自金陵的消息越多,当情况已变得更复杂时,针对知府贾雨村的弹劾也越多。 大批官员联名上奏,希望将知府贾雨村罢免问罪,以此来平息民愤化解危局。 然而和以往相同,所有奏疏皆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半分浪来。 文渊阁,位于皇宫东侧,与乾清宫相隔不远,故而被用为内阁值班房。 此刻在文渊阁东厅内,两位内阁大臣正在议事。 面对应天府的局面,两位阁臣意见并不统一。 首辅赵玉山的意思是,让应天府和金陵按察司细致调查案件,将真相公之于众使百姓归家,在此过程中令金陵都司严加戒备。 而次辅陈锦昀对此不以为然,他更倾向于现将涉事官员免职,待朝廷派员调查清楚后发落。 显然陈锦昀没安好心,一旦将贾雨村等人免去职务,那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对此赵玉山表示坚决反对,而后亲自以首辅之位强压,独自一人票拟了意见。 他如今很受皇帝信任,所以才会做出此等行为,正常来说很少有首辅这样干。 “赵阁老,你这样做……只怕引出更大的麻烦来!”陈锦昀叹息道,仿佛真再为赵玉山担心。 “陈阁老……你的办法也未必是好法子!”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面带微笑,陈锦昀徐徐说道:“伱我身居高位便该有壮士断腕之决心,小小的应天知府若能平息众怒,暂时让他受些委屈也无妨,事态平定后再补偿他就是了! 端起茶杯,赵玉山笑着道:“我只怕一步退,步步退……想必陈阁老也明白,世事犹如风云变幻莫测,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此言有理,有理!”陈锦昀答了一句。 此刻阁臣仅有他二人,新上任的三辅郑志清报病在家,近些日子的风暴他并未参与。 这位三辅此前乃是户部尚书,其本人对赵玉山的改革谈不上反对,但也绝对没有支持的意思。 郑志清觉得应该改,但现如今时机不太对,得等到内外皆定后着手变革。 但如果按他这思路来,只怕再过五十年都没机会,因为和平稳定本就是相对而言的,绝对的和平基本很难出现。 且说赵玉山的票拟递到司礼监,很自然转呈到了乾清宫。 对于此事如何处置,这两天朱咸铭也有思考,只是随着消息传回来的越多,他的想法也在逐渐转变。 如今赵玉山给出意见,虽然和他的看法有些出入,但他还是决定尊重赵玉山的意思。 其实所谓处理方式,到了这个层次很难有对错之分,其中关键的不过是取舍而已。 赵玉山选择力保贾雨村,保的其实是新政的锐气,保的是天下对新政的看法。 贾雨村就是新政的一面旗帜,他若是被弄脏或撕拦乃至于倒下,就会极大增强反对派的气焰。 但力保贾雨村的风险也很大,一旦应天府局面失控,从民变转化为叛乱的话,也极有可能在朝野内外掀起风暴,足以将新政绞杀在萌芽中。 所以此刻,选择尊重赵玉山的意见,朱咸铭也等于是选择了风险。 “必要时,或可拿贾化泄民愤,如此虽对新政不利,却也能避免更大灾难……”朱咸铭暗暗想道。 “只是要把握好时机,等到最后时刻出手拿下!” 到最后时刻才将其拿下,等于是将最大程度利用贾雨村,最后实在不行才抛弃他。 为了朝廷大政,让贾雨村受点儿委屈,在朱咸铭看来很划算。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从摇椅上坐其身来,朱咸铭徐徐说道:“嗯……让他进来!” 几息之后,太子朱景源走进了殿内,正好见到老爹在喝茶。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何事?”朱咸铭放下茶杯,而后又躺回了摇椅上。 起身之后,朱景源拿出怀中奏本,说道:“这是儿子近来的体悟!” 太子每日翻看旧章奏批答,可不是看了就过去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得给出体悟,而且是要言之有物的那种。 从朱景源手中接过奏本,朱咸铭简单看过之后放在一旁,而后问道:“近日金陵应天府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这件事如今在朝廷影响极大,东宫学士们自然也有议论,所以朱景源不但知道而且对此有思考。 此刻皇帝问起,明显又是一次“随堂测验”,朱景源打起精神答道:“儿臣知道一些!” “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朱咸铭问得很直接。 朱景源也不迟疑,按照学士们提出的对策进行回答,却听得朱咸铭皱起眉头。 如果朱景源开了上帝视角,就会发现他的办法和陈锦昀类似,都是要先将贾雨村拿下平息事态。 东宫学士们这样想很正常,他们就是代表士大夫利益说话,这也是太子拥有广泛支持的根基。 这一点朱咸铭也明白,于是他又问道:“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你手下那些人的看法?” “是……是学士们的意见!” “你就没自己的意见?”朱咸铭不满道。 还别说,朱景源真有自己的看法,于是他答道:“儿子觉得,或可从朝廷派出钦差查案,如此一则可使朝野信服,二则能尽快协调各方,将此事平息下去!” 客观来说,朱景源的想法还算妥当,可见其本人绝非一无是处。 但可惜的是,即使他的设想中规中矩,但其说出时仍显底气不足,看得朱咸铭格外的不满。 距应天爆发民变已有十几日,消息延后至少有七八天,如今情况究竟如何朝廷根本不知道。 朝廷派钦差也好,依赵玉山的意见也罢,等安排传到应天时可能黄菜都凉了。 所以这意味着,朝廷必须把各种情况考虑到,然后做出充分的安排。 “太子既有此念,那便由你举荐一人前往金陵,全权负责处置此事!” 去年朱景源去金陵,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显示出他做实事能力有欠缺。 但做皇帝,更重要的是学会用人,此刻朱咸铭就在考验太子的用人水平。 “你不必着急答复,明天……明天再说结果!” “是!”朱景源松了口气。 “好了……没事你就退下吧!” “儿子……还……还有事!” 难得见太子还有事,朱咸铭便问道:“何事?” “十三弟忙于农事,儿子想去看看他!” 太子纵然有诸多不足,对兄弟友爱却是难得的闪光点。 所以当他提出这一请求,朱咸铭只是稍微考虑一番,便点头允许了。 ………… 应天府的民变,从九月二十五爆发,其实只持续了五天时间。 也就是消息传回朝廷前的两天,这些人因为食物等各种原因,以及贾雨村所代表的官府好言相劝,此事稀里糊涂就被化解了。 归根结底来说,士绅们敢弄出民变,却未必敢真的造反。 如果他们那样整,那么无论朝廷顶着多大压力,都会把他们全部追究清算。 可即使百姓们退了,却也给应天府衙落下口实,朝野上下的反对者皆以此为契机,开始了对贾雨村的弹劾风暴。 在隐忍大半年后,这场本就注定的政治风暴,终究是还是无法避免发生了。 只不过这些个破事,跟朱景洪半分关系都无。 此刻的他正坐在地里,看着远处朱景淳二人锄草翻地。 近十天他已很少干活儿,起到的是监工的角色,任务全派给了朱景淳二人。 每天累死累活的干着,朱景淳二人最盼望的,就是宝钗来送茶水,那样他们可以轻松一些。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宝钗也该来了,可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此时他们望向了住处。 虽相隔不过百米,但因为中间有树木遮挡,小院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 “又偷懒?”朱景洪呵斥道。 被他训斥之后,朱景淳二人立马又干了起来,这段时间他们可被朱景洪训怕了。 见这二人忙碌起来,朱景洪也看向茅屋方向,嘀咕道:“宝钗也该来了!” 然而此时茅屋处已有宦官到来,通知宝钗太子和睿王来了。 本来是太子求的恩典,睿王得知后也一道过来了,没有人能指责他友爱兄弟的行为。 “四哥,前面就是了吧!” 辇轿上,朱景渊起身看向前方,不远处就是两处另类的茅屋。 “嗯!”朱景源应了一声,此刻他不想搭理朱景渊。 他俩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分别是元春和陈芷,这次他们是两家人过来,隐约间又有较劲的意思。 当宝钗迎出茅屋时,朱景源一行已经靠近,乃至于此刻他们都已下了车轿。 看着远处迎出农妇装束的宝钗,在场几人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见了还是有些吃惊。 宝钗乃是皇家娶回的亲王妃,如今却是这般的窘迫模样,让朱景源几人皆有物伤其类之感。 他们虽贵为太子亲王,可若一旦继承不了大位,往后结局只会比朱景洪夫妇更惨。 “拜见四哥,四嫂,见过六哥,六嫂……” 虽然宝钗是布衣荆钗,但在场宦官宫女都认得她,自然无人敢阻拦她上前来。 此处宝钗的称呼也很细腻,称哥嫂是为了拉近关系,只是太子要更尊重一些,所以他说的是“拜见”。 “哎哟……我的妹妹,你何故这幅打扮,这里的奴才未免太放肆,竟敢如此怠慢于你!” 此时称宝钗为“妹妹”的,不是元春而是陈芷,后者为此刻先声夺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元春不甘落后,立马上前拉住宝钗另一只手,说道:“宝钗……近日你可受苦了!” 没等宝钗答话,陈芷紧接着说道:“四嫂……我们住在皇城外,好多事情都力有未及,你和四哥就该多看顾些差事,人家宝钗可是你姨表姊妹!” 陈芷什么目的元春知道,夹在中间的宝钗更是明白。 “六嫂……我和王爷能为全父皇归农之意,乃是承受了天大的恩典!” 宝钗只用一句话,就化解了两位嫂子的争斗,这一手当事人还不觉得有啥,却让旁观的朱景渊二人心生惊异。 有此女在,再想引诱十三弟做蠢事,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朱景渊如是想到。 和他的损人心态不同,太子只为老十三感到安心,庆幸对方娶到心爱且聪慧的女子。 “十三弟如何不在?”朱景源突然发问。 “回禀四哥,王爷他此时在地里干活儿,我现在就去叫他回来!” 宝钗正要转身离去,却听朱景源开口道:“不必了……我去地里看看,他在何处?” “这……” “说吧!” “王爷就在那边树林处!”宝钗只能道出。 “好!” 朱景源往地里去了,朱景渊也只能跟过去,这个时候他就不可能缺席。 等这兄弟二人离开,宝钗正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时,便听元春说道:“宝钗……你们就住这里?” “正是!” 没等元春接话,一旁陈芷开口道:“茅檐长扫净无苔,木成畦手自栽……此处虽显简陋,却又半山先生高雅之意趣!” 明明自己跟宝钗说话,你这贱人来插什么话?就你知道王荆公的诗文?显得你有学问对吧? 拉着宝钗往茅屋走去,元春笑着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有宝钗这般品格高洁寄居此处,虽是茅檐草舍却也熠熠生辉!” “两位嫂子,你们可别夸了,我本愚陋之人……岂敢与先贤相比!” “能与王爷打理好这些土地,能让庄稼顺利丰收……我就心满意足了!” 宝钗说话之间,她们三人已来到小院外,里面此刻已被宦官宫女占据,他们正在摆放座椅陈设等物。 进了院子里,地上满是泥土,陈芷和元春都觉得难以下脚,而宝钗已处之如平常。 “实在是简陋,两位嫂嫂还是站外面吧……屋子里更没法看!”宝钗难得有些窘迫。 “这有个什么,我们虽未能同住,但看一看你们的难处,总还是应该的……” 走到门口扫了一眼,陈芷回过头说道:“此后回了宫去,我等也好禀于母后跟前,让他老人家知道你们有多难!” 这时元春也不甘示弱,当即答道:“宝钗……为了搭救你们,太子可没少跟父皇求情,今日我们能来探望你们,就是太子独自求来的恩典!” “多谢太子,多谢四嫂!”宝钗行礼答谢。 我居然输了一筹……陈芷暗暗说道。 紧接着陈芷说道:“宝钗……听说你们都是粗茶淡饭,今天我专程带了府上大厨来,各样食材也带了新鲜的来,你要吃什么都说出来!” 这次她带了八名厨子,顺道还带了炉具案板等物,可以同时间做八道菜。 “来来来……我们先入座吧!” 说话间,陈芷从元春手中“抢”过了宝钗,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此刻用餐的桌椅已摆放好,为了防风四周还摆了帷幕,上方拿起顶棚为防下雪。 “来……先喝一杯茶!”陈芷亲自给宝钗递了茶水。 作为太子妃,元春不可能如此礼遇宝钗,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吃亏了。 “多谢六嫂!”宝钗接过了茶杯。 虽是象征性的喝下一口,但宝钗也不得不感慨,已许久没喝过这样的好茶。 (本章完) 408.第408章 消失的怀疑 第408章 消失的怀疑 再说另一头,此刻朱景源二人来到了地头,却只见到朱景淳二人在忙碌。 “看着不远处树上坐着,用斗笠遮住脸的人,朱景源试探着问道:“十三弟?” 树上之人正是朱景洪,听到声音他抬起了斗笠,然后就看到朱景源二人靠近。 “四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朱景洪大感意外。 这时朱景渊结果话道:“十三弟,我们专程来探望你,本以为你在辛勤劳作,谁曾想伱却在此处躲清闲!” 从树上跳了下来,朱景洪拍了拍身上尘土,同时说道:“六哥……我不自己忙里偷闲,怕是早累死在地里了!” 这时朱景源说道:“十三弟,此番躬耕……想必你已知晓,世事百姓之艰难!” 来到太子面前,朱景洪平静说道:“四哥,我都落到这步田地,您就少教训我两句吧!” 朱景渊立马接话道:“十三弟这话说得没错,他都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您就少骂两句吧!” 从“教训”到“骂”,朱景渊玩了手偷换概念,偏偏朱景源还没反应过来。 “老六……我跟十三弟说话,用得着你来插嘴?” “你看看……弟弟不过劝你两句,您用不着生气吧!”朱景渊笑着答道。 “对别人用不着,我看你就生气……你成日口蜜腹剑,可别教坏了十三弟!”对老六朱景源是一点儿不留面子。 这两个人的争斗,朱景洪并未插言,这符合他被“贬”后摆烂的状态。 也就是在此时,地里朱景淳二人停下了干活儿,撂下锄头就跑了过来。 来向两位兄长行礼,这是很正当的行为,借此不干活儿再合适不过。 “见过太子哥,见过六哥!” 有这两人来打断,原本正斗嘴的两人停了下来,他俩可不愿被庶弟看见窘样。 “四哥六哥,你们是专程来看我们的?”朱景浩上前问道。 “当然!”太子答道。 朱景浩接着问道:“那你们这次过来,可带了什么吃的喝的?” 接着朱景渊答道:“十五弟,我们岂会空着手过来!” “那……那……那么我们就回去吧!”说话时朱景淳还在咽口水。 紧接着他看向朱景洪道:“十三哥……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即使此刻有两位兄长在,朱景淳还得讨朱景洪的示下。 “那就到这里吧!”朱景洪自不会故做恶人。 未成年皇子的快乐就这么简单,仅不干活儿还能吃点儿好的,就让这二人喜不自胜欢呼雀跃。 “那四哥六哥……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看那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是啊是啊……那些个奴才们,没人盯着就不好好干活儿!” 朱景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话间就跑着离开了,着实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这时朱景洪说道:“四哥,六哥……走吧,你们也到我那别院里去坐坐!” 朱景渊当即夸道:“别院……十三弟说得好啊,颇有些宠辱不惊的风范!” 三人一道往前走着,朱景源徐徐说道:“这是自然,十三弟有古难逢之勇,只怕是古之霸王关公复生,也难与十三弟比试勇力!” “四哥,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楚霸王自刎乌江,关将军败走麦城……你就不能盼十三弟的好?”朱景渊立马开始挖坑。 “老六,你什么意思……” “四哥,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你……” 眼见这二人要吵起来,朱景洪当即上前把他们分开,说道:“二位兄长,你们总不是专来吵架的!” “要吵也别在我这儿吵啊,我都已经够难受的了……” 虽然这两兄弟在斗嘴,但从开始到现在朱景洪的态度,他俩都从小弟身上感受到了颓气。 看来老头子这次,把老十三收拾够了……兄弟二人皆是如此想法。 且说朱景淳二人到了茅屋处,见了元春几人就是嫂子叫着,然后便往厨子周围赶了去。 他俩已馋得不行,就想立刻找点儿好吃的,偏偏现场还真有拌好的凉菜。 见他俩端起盘子吃了起来,一旁元春开口道:“这些寻常菜肴,只怕平日他们连看都懒得看,如今却吃得这般美味……可见这些日子真受了苦!” “这些天都是我做饭,也就勉强能吃而已,没饿着他们已属万幸!”宝钗感慨道。 别看她这些天任劳任怨,可也是有苦水往肚子里咽,不想让朱景洪多担心而已。 此时陈芷没有说话,看到朱景淳两个人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夺嫡失败的下场,只会比这俩人的境遇更糟。 正当他思索间,只听宝钗说道:“他们回来了!” 朱景洪跟着两位兄长一道进了院子,先是向元春和陈芷行了礼,而后才坐到了宝钗身旁去。 现场一共摆了四张桌子,主位上的自然是太子夫妇,东西两侧便是朱景洪和朱景渊两家,下首则是朱景淳二人就坐。 “王爷请用茶!” 看着宫女递来的茶水,朱景洪接过后说道:“好久没被人这般伺候,我倒还有些不适应!” “十三弟,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嫌宝钗没伺候好你?”陈芷半开玩笑道。 “六嫂……你可别乱说,要是惹恼了宝钗,她要不做饭我们都得饿肚子!”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宝钗说道:“王爷说话还是小心些,可别被茶烫了嘴!” 现场气氛逐渐融洽,在朱景洪喝完茶之后,众人便随意闲谈起来,但暗中较劲的意思却没变。 很快菜肴陆续被端上来,当然也少不了上等的御酒,给这次宴会增添了些色彩。 半个时辰之后,见朱景洪已喝下两大坛子,整个人已经醉醺醺的,宝钗终是忍不住把他酒杯拿开了。 “少喝点儿!”宝钗忍不住劝道。 “今天……四哥……四嫂……六哥……嗝儿……六嫂……都在,我……我高兴啊,多喝……多喝几杯怎么了?” “高兴是好,可你也得有个分寸,喝醉了岂不闹笑话!”宝钗又劝道。 “笑话?谁敢笑话我?”朱景洪竟直站了起来,脸上已是堆满怒火。 “十三弟……你且坐下,没人会笑话你!”太子开口劝解道。 然而朱景洪并未坐下,而是踉踉跄跄走到了太子案前,捶胸顿足说道:“四哥……我的好四哥,弟弟心里苦啊!” “老头儿……他就没把我当个人,他把我撂这鬼地方……” 说道此处,朱景洪一把拉住朱景源的衣袖,说道:“别人不知道,四哥你该知道……弟弟我这手该拿的是刀枪弓箭,不是拿生了锈的烂锄头!” 毫无疑问,朱景洪的话格外大逆不道。 但是,现在所有人包括太监宫女,都不存在去“告密”的可能性。 因为朱景洪说类似的话,从小到大已有过无数次,皇帝本人基本对此都免疫了。 状告朱景洪不会让他挨罚,但告密者本身却一定难有好果子吃。 可这些话终究大逆不道,所以在朱景洪要继续说的时候,宝钗起身来到他身边想将其拉回去。 “王爷,你喝醉了!” 然而宝钗的话没得到回应,但好在她将朱景洪给拉开了,让朱景源的衣袖上少沾了些鼻涕眼泪。 “四哥,我想做大将军,老头儿却让我来种地,他这是识人不明……” 毫无疑问,前面的所有行为都是表演,其目的都是为引出“大将军”三个字。 只有通过犯浑,且以酒后吐真言的方式,他才能迈出这关键的一步。 他现在深度参与练兵,天然就会让人产生忌惮,毕竟他是拥有皇位继承权的嫡皇子。 但如果他能让两位兄长,乃至让皇帝相信他只想做个将军,那么他就能进一步参与军中事务。 就在这时,朱景渊徐徐开口道:“十三弟,做将军有什么好的,在京城舒心过日子不好吗?” 即使是天性爱犯浑的兄弟,朱景渊也希望其做个普通人,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番话。 “六弟……十三弟有此志向乃是好事,你怎能挫伤他的志气!”朱景源立刻回驳。 却听朱景渊不以为然道:“咱们兄弟,从出生就在万万人之上,又何苦去战场上拼命……十三弟,即使你去了立了功又有何用?” 朱景洪此刻很清楚,绝不能顺着朱景渊的心思来答,那样很可能起到反效果。 只见他挣脱了宝钗的搀扶,直接撸起袖子就向朱景渊走去,杀气腾腾的样子把这两口子可吓得不轻。 “十三弟,你……” “六哥,你看弟弟这一身的气力,还有这横扫天下的本事,我是那能坐得住安享富贵的人?”朱景洪很认真的提问。 这小子如此壮硕,宝钗怎么受得了他……主位上元春心中咂舌不已。 这时宝钗又跟了过去,伸手将朱景洪拉开了一些,而后佯骂道:“你这人……让你少喝点儿不听,怎就在此耍起酒疯来了!” 紧接着宝钗辩解道:“四哥六哥,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老头子他……” 然而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宝钗塞了块糕点,将他那大逆不道的话堵了回去。 “王爷……臣妾扶您进去歇着吧!”宝钗温言说道,跟前一刻拿糕点堵嘴判若两人。 “我不走……我还要说……” “走吧……”宝钗语气越发温柔。 这里众人可以清晰看出,朱景洪这倔驴一样的人,在宝钗手上竟格外的“温顺”。 如果别人这样强拉硬拽,只怕朱景洪早就冒火了,即使在场的两位兄弟都不太敢拉他。 “我苦啊……我……我要死了……” 而此刻朱景洪已被扶进屋子,紧接着里面就传出宝钗的声音:“行了……都胡说些什么,让人听见岂不笑话!” “若被父皇得知……你岂不又要受罚了!” 本来安静下去的朱景洪,当即又大声嚷嚷道:“我立下这多功劳,还被老头儿罚了,他处事不公,处事不公啊……” “好了好了……快些睡吧!” 就这样,屋子里一个闹一个劝,屋外几个人沉默听着,心里还感慨老十三又犯浑了。 大概几分钟后,里面终于安静下来,紧接着宝钗从屋子里走出,而后满是歉意对太子几人道:“太子,六哥……王爷他睡下了!” “刚才他喝醉了,胡说八道……冲撞了各位,我代王爷向各位赔罪!” “等日后我们能出得去,我一定带请王爷亲自登门,向两位兄长赔礼道歉!” 这时陈芷说道:“宝钗……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还没那么小气,不过是酒后混言罢了!” 元春也不甘落后,当即开口:“十三弟心里有委屈,方才也就是发发牢骚,宝钗你得多开解他……我们也会多加设法搭救!” 陈芷也跟着说道:“从你们接旨到现在,你们六哥都求了父皇几次,虽暂时未能将你们救出,但只要再想办法……就一定能救出你们!” 面对两位嫂子关心和帮助,宝钗只能连续不停的致谢致歉。 此刻作为“宴会”主角的朱景洪醉了,其他人自然也是兴致缺缺,所以接下来众人没待到半个时辰,就一同告辞离开去了。 全场最依依不舍的,便是吃得肚皮溜圆的朱景淳二人。 他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缠着太子,要他常回上林苑看看,最好能多带些好吃的来。 最终,这俩小子跟着宝钗,将朱景源一行送出了很远,达到亲耕场地的极限才停下。 目送朱景源远去之后,朱景淳二人看向宝钗,其中一人说道:“嫂子……十三哥都醉了,今天就不干活儿吧!” “是啊……这今天我们可累了,今天好不容易……” 没等他俩把话说完,宝钗便很直接说道:“今天你们就歇着吧!” “多谢嫂子,多谢嫂子……” 得知不用干活儿,朱景淳二人可高兴了,紧接着他俩就告辞离开,打算先回去睡个午觉。 且说离开的马车上,因为朱景渊也喝了酒,所以回程也就上了马车,却把陈芷挤到了侧边坐下。 “老十三可真行啊,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口无遮拦胡说!”陈芷忍不住感慨。 “倒是宝钗这丫头,竟能把这小子拉回去,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你别说……刚才老十三挽起袖子冲过来,我都以为他是发了酒疯,要动手打你这六哥呢!” 被陈芷提起这一幕,朱景渊想起来也觉得后怕,这要是真被亲弟弟耍酒疯给揍了,那他这贤王的脸面可就掉地上了。 见朱景渊没接话的意思,陈芷这才看向了他,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真被老十三吓到了?” 朱景渊叹了口气,而后看向陈芷说道:“你说……老十三是不是装的?” “什么?”转折太快,陈芷一时弄不清什么意思。 “我说……老十三这憨傻混账的样子,会不会是装的?”朱景渊表情严肃道。 对一切人事物表示怀疑,才是合格政治人物的品格。 “这……他几岁就是这个样子,这些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难不成他四五岁时就知道装了?” 这话具有极强的说服力,让本就只是略有怀疑的朱景渊,心里的怀疑再度被打消。 虽然总是觉得不放心,他也只能理解为自己想多了,这些年养成了习惯性的怀疑。 一番沉思后,朱景渊徐徐说道:“他说他想做将军,或许这真是他的愿望!” 只听陈芷说道:“他成日舞枪弄棒,对经义一窍不通,与朝中官员少有来往……” “近日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薛家丫头强选为王妃,这样一个直人混人,值得你如此怀疑!” 微微点头后,朱景渊问道:“你说……老头子就不疑他?” 陈芷不由笑道:“父皇可比你看得透彻!” (本章完) 409.第409章 打而不打 第409章 打而不打 且说宝钗回到茅屋,这里早已被宦官们收拾妥当。 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想起刚才此地的热闹情形,宝钗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后她走进了屋内,来到卧房就见到朱景洪仍旧躺着,于是她来到了一旁桌子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有些凉了,看来得再烧些水,只是缸里的水不够了!” 自言自语一番后,宝钗看向了床上的朱景洪,遂说道:“王爷……劳烦您受累,去挑点儿水回来?” 几息之后,朱景洪毫无反应,然而宝钗并未放弃。 只见她放下杯子来到床边坐下,俯下身靠近朱景洪轻声说道:“王爷……他们都走了,你就不必再演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直接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将宝钗按在了身下,惊得她发出“啊”的一声呼喊。 “宝钗……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就是演的?”朱景洪目光锐利。 以往每次动手之前,他们都是先跟朱景洪商量好,然后才把握好分寸执行廷杖。 “比起太祖爷少时,那确实苦不到哪儿去!” “王妃娘娘,奴才等也是奉旨行事!” “太祖当年有孝慈高皇后这等贤妻,你也该向老祖宗学学,对朕多少要尊重些……”朱咸铭神色严肃道。 跟着从床上坐起,朱景洪徐徐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喜欢种地!” “是了……你是皇帝嘛,天下人都是你的臣民,生死荣辱皆在你一念之间!” 然而宝钗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朱景洪是什么样的人,也猜到自家男人存着何样的心思。 “我瞧你待这儿挺舒心!” 到场的宦官们此刻很为难,打廷杖他们不敢动手,又不知该如何回去复命。 “你……放肆!” “诶诶……你别走啊,你这人……” ………… 这不是有人告密,而是东厂的例行上报,他们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 捏了捏宝钗俏脸,朱景洪接着问道:“那你说说,我为何要演?”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懂!” “臣妾当年所受箭伤,却为咎由自取之行,如何敢比孝慈高皇后……” “老十三都这样了,你还要派人去打廷杖,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要把他打死你才甘心?” 听得这话,朱景洪遂笑了起来:“宝钗……我的心思总是瞒不过你!” 从后面抱上宝钗腰肢,朱景洪把头伸到其耳边,轻声说道:“只是可惜王妃这样的美人,要跟着我在此间受罪!” “皇后……朕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朱咸铭讪笑道。 “十三爷请自重!”宝钗佯怒道。 “何以见得?” “混账,这个混账……敢说朕处置不公,我看他就是欠揍!” “程英,立刻传旨东厂,打这个混账二十廷杖!” “我看干脆再过些日子,你把十三弄去庙里当和尚,如此他便过上老祖宗的日子了,于你而言岂不省事些!”杨清音语气格外冷声说道。 “我们民如草芥,你随意打杀了也是寻常……” 宝钗浅笑着说道:“你若不是演的,为何方才我将伱扶上床时,你还自己往枕头上靠了去!” 每天朱咸铭要处理的事很多,他还专程掌握朱景洪的情况,可见其对小儿子有多重视。 此刻程英哪敢多言,当即领了旨就出去传话了。 老实说,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这一点朱景洪和宝钗都清楚。 虽是在训斥,可朱咸铭这话终有些无力,至少完全没吓到杨清音。 “我说你这是何必,教训下十三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你觉得我不想出去?”朱景洪反问道。 微微转过头来,宝钗微笑说道:“受些委屈倒也没什么,只盼日后王爷有了新欢,不要忘了我这旧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东厂的人就到了上林苑,只是他们却行不了罚。 杨清音这阴阳怪气一番话,只把皇帝说得哑口无言。 在东厂众人领了懿旨返回,乾清宫的皇帝也在受气。 在朱景洪上下其手时,宝钗拍开了他使坏的手,而后问道:“说真的……你是真的想出去?” 不出朱景洪的预料,他的牢骚皇帝当天下午就知道了。 “我看你种地挺高兴的!”宝钗顺着话往下说。 如今他俩人结为夫妻,日夜饮食起居都在一起,亲密无间外加宝钗善于体悟,又岂会猜不到朱景洪的心意。 听杨清音越说越离谱,朱咸铭终于抬起头来,怒道:“你说够了没有?” 所以此刻朱景洪醉了,就让东厂的人很纠结,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话去!”朱咸铭语气不善。 站在屋内,宝钗看着外面东厂众人,徐徐说道:“你们都看见了,王爷如今还醉着,这要是打出个好歹……只怕父皇也饶不了你们!” 这话绝非调笑之语,只是他夫妻二人很有默契,都没将窗户纸捅破的意思。 没有办法,一则宝钗足够聪明,二则她对朱景洪额外关心一些,关键是她还多看多想。 三个儿子今天玩得很高兴,小儿子喝醉不过发发牢骚,就要被挨廷杖……这让杨清音如何能忍。 “想来……是为了卖惨吧,求两位兄长看你可怜,向父皇求情放咱们出去!” 当然了,全天下能勘破朱景洪伪装的,也就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宝钗。 停下脚步,杨清音回过头冷冷道:“而已?老十三被你收拾得还不够惨?” 从床上坐起身来,宝钗理着鬓间散落秀发,徐徐说道:“一则可以避开两位兄长,二则可以安心做你喜欢的事!” “你是说我喜欢种地?”拉着宝钗垂落的发丝,朱景洪面带笑容道。 宝钗当然不是这意思,她所谓的朱景洪“喜欢的事,是指其跟北四卫那些人的联系。 宝钗也不多争,让到一旁后说道:“那你们就行事吧,只是如今王爷还未醒来,得劳烦你们把他抬出去打!” 别人叫十三爷是亲热,她这么称呼就显得生分,引得朱景洪“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嫌我烦了?那好我现在就走,我去上林苑跟老十三住,再也不碍你眼了!”说完杨清音就转身离开。 “当年郭子兴囚禁太祖不许进食,孝慈高皇后为救太祖,窃炊饼,怀以进,肉为焦……” 而且此刻朱景洪也明白,宝钗已经猜到他的心思。 于是皇帝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就追了上去,那真是连面子也不顾了。 但他们的纠结很短暂,因为很快有坤宁宫宦官传来,向他们传达了皇后的懿旨。 理了理衣袖,朱咸铭淡定说道:“有吃有喝,冻不着饿不着,再苦能苦到哪儿去……” 把朱景洪抬出去打,即使是奉旨行事,东厂宦官们也没这胆量。 见惯了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虽然知道皇帝会因朱景洪变色,但每次经历都会让程英感到诧异。 朱景洪说完这话,直接亲上了宝钗的耳垂,惊得后者尖叫了一声,而后奋力挣脱了去。 他是真的担心妻子气坏了身子,那他在这世上便再无贴心之人。 “原来陛下也会做错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有点卡文了,今天就这点了! (本章完) 410.第410章 西北风云起 第410章 西北风云起 正统十一年十月十三,安西行都司枯木屯戍堡,此刻正笼罩在暴风雪中。 枯木屯戍堡,位于扎萨克、布里亚和土谢图汗国交界处,乃是大明监视这三大汗国的重要据点,常年有一千名士卒驻守于此。 安西行都司直辖三个卫,其兵力来源和各省都司不同,主要是招募内地青壮参军。 虽然地处苦寒之地,但因朝廷给出了比较高的粮饷待遇,还是有很多热血男儿应征。 近日因安西行都司换防,枯木堡仅有四百人驻守,由一名副千户留堡指挥。 暴风雪呼啸,除了轮流站岗的人,其他人都待在了屋里烤火,副千户赵先荣也不例外。 此刻他在值房内,正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拿毛巾擦拭佩刀。 “再有十来天……就有人来换防了,那时就能回家看看了!” 收刀入鞘,赵先荣喃喃道:“一别两年……也不知云儿长高了没,是否还认得我这亲爹!” 枯树堡墙高有两丈,还配备了虎蹲炮这等利器,外加明军士兵全部着甲。 此刻暴风狂卷,带起的沙尘使能见度很低,所以执勤士兵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看眼了。 张春满点了点头,在场其他人并未当即反驳,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立刻打扫战场,布置成扎萨克人所为,完成后我们立马撤!”吉兹巴吩咐道。 “什么人?”城楼之上有人呵斥。 放哨士兵足有二三十人,散落在堡墙各个方位,让他们可以无死角监控外界。 这边才把话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号角声,让屋子里的两人立马坐不住了。 虽然时间紧张,但吉兹巴并不着急,而是让手下人全力做好准备,他要一动就有雷霆之势。 此刻留守的士兵们,大多都跟赵先荣心思一样。 两位佥事也都点了点头,显然比较认可这一结论。 于是他立刻启用第二个计划,派人前去骗开枯树堡的大门。 行都司的军饷虽高,但起步就是两年轮戍期,期间虽会在各戍堡轮调,但要见亲人却至少要两年。 来人报告道:“就从戍堡前面……” 面对今天这一反常情况,赵先荣也派了人出堡打探,便发现了徘徊在周围的大批骑兵,于是他立刻下令进行战前准备。 此刻赵先荣站在哨塔上,观察着数百米外的情形,神色格外的凝重。 “卑职明白,只是大人……这件事情,卑职总觉得蹊跷!”陈荣贤欲言又止。 到了行都司这级机构,需要管理和监督的地方尤其多,故而都指挥同知和都指挥佥事们,都被吴昌辉派到了各处去盯着。 陈荣贤答道:“现场情况,都指明是扎萨克人干的!” 事实上,收留牧民这种事并不稀奇,毕竟人家有牛羊赠送,自然要比吃干粮好一些,各处屯戍军堡都干过这种事。 如果是准噶尔人动手,那问题可不是一般的大,顷刻间西北大乱也不是没可能,如此永宁堡之兵就不能轻动了。 陈荣贤解释道:“现场只留了二百三十具尸体,但应该有更多……只是敌人把尸体带走了!” “两……两百余人!” 众人议论之时,孙绍祖一直没说话,右指挥同知张春满同样没开口,此刻二人正相互看着。 而此刻的胡小旗,正跟上司赵总旗坐在门楼里,围着火炉聊两年前回家时事,他俩也对换防后的日子充满期待。 “你立刻去办,我去找杨公公和王御史,这件事我要与他们联名上奏!” 与此同时,吴昌辉还下令给狼台吉和那木两个部盟,让他们最好动员出兵的准备。 吴昌辉此刻提到的这两人,分别是监军的太监和御史,这两人在安西行都司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作为安西行都司西侧防御的核心,永宁堡比枯树堡规模更大,所以安西行都司在此设立了永宁卫。 再说枯树堡北侧,吉兹巴听到前方传来的号角声,便知道自己偷袭的打算落空了。 只用十年时间,从总旗官升到实权指挥使,中间连跨六级十一阶,孙绍祖堪称当下的卷王。 值班士兵拿起武器迅速上了堡墙,而其他士兵也都自行披挂起来,没有人会轻视号角的声音,那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百户答道:“选了三名骑马好手,此刻正让他们休息,天黑了再放他们出去!” “此外,立刻传讯给都司,让他们增派援兵过来!”孙绍祖冷声说道。 成为他这样的统兵将领,又岂会不知“杀良冒功”这等手段。 可即使再难,为了准噶尔的大业,他也只能用人命去填。 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现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吴昌辉,得知消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事实上,能坐到他们这位置,所以事情的可能性,他俩都基本了然于心。 想要骗开城门,自然要舍得给好处。 但即使逃出去了,距离枯树堡最近的明军据点,相隔也有近四百里路程,救兵赶来也需要三五天时间。 赵先荣的态度有多坚决,喊话的百户语气就有多坚决。 “敌军死了多少人?” 行都司官署内,吴昌辉神色冷峻,看向眼前的陈荣贤问道:“是扎萨克人干的?” 在半天时间后,持续了三天的暴风雪终于停下,大批箭矢和弹丸已被搬上堡墙,枯树堡已做好防守的一切准备。 若不是枯树堡换防守备空虚,他这三千号人马根本攻不进来。 显然再赵先荣看来,这样会更有把握逃得出去。 枯树堡的战斗很激烈,由于枯树堡的防守优势,外加明军装备武器更优,赵先荣领兵打退了一次又一次进攻。 其余一百五十人负责余下三面堡墙,并被赵先荣当做了增援力量。 “不……不能等天黑,要等他们进攻的时候,趁乱把人放出去!” 明军战死四百二十一人,他的手下却损失了一千七百余人,此处戍堡吉兹巴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此事你亲自给他写信,督促他完成此事!” 又过了四天时间,随着都指挥同知陈荣贤返回景宁城,枯木堡被攻克的消息也被一并带回。 “二百余人?” 堡内已摆明态度,再多说希望也不大,于是这位百夫长只能带人离开。 右指挥佥事马宗义接话道:“即使守不住,咱们也得把枯树堡夺回来,否则圣上震怒,你我只怕得受严惩!” 很快十几名“牧民”被放出,来到了枯树堡大门七八丈外。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各卫所严加戒备,增调了五千征召兵开赴永宁堡,并向京城传递了紧急军情。 陈荣贤答道:“除此前出堡送信的人,其他人全部战死!” “大人,这次伱一定得到我家去做客,我们那儿有一……” 自家死了四百余人,敌军攻城还仅留下二百具尸体,吴昌辉真要是这么往上报,只会让西北行都司沦为笑柄。 “我们……是……牧民,暴风雪来了……我们怕冻死牛羊……请大明天兵收留我们!” 于是此时,喊话的百户看向了赵先荣,要不要开门还得看他的意思。 本以为是两千往上,得知敌军只死了两百余人,吴昌辉立刻就不淡定了。 “你怀疑不是扎萨克人干的?”吴昌辉一语道破。 听得这话,孙绍祖皱眉道:“你是说……可能是准噶尔人?” “好像有人来了……” 一时间,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然而此时,孙绍祖收到枯树堡遇袭的消息,这件事让他大感恼火。 “何事?” 吉兹巴的三千轻骑想攻下此处,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随着号角声的传开,整个戍堡都被震动。 看到堡墙之上,已经严阵以待的明军士兵,领队的百夫长对骗开堡门很有信心。 正当赵先荣心怀期盼,想着跟家人孩子团聚时,此刻枯树堡的哨兵却发现了情况。 可不走也不行,他们要服从汗国大计,把祸水引到扎萨克去才行。 眼下已是太阳西斜,确实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此刻堡墙上的士兵已开始啃干粮。 于是哨塔上的士兵立刻吩咐:“那你赶紧去报胡小旗!” 在吉兹巴准备撤走时,安西行都司收到了永宁卫的军情,才知道枯树堡正遭遇攻击。 于是此人跑到了相隔十几丈外,这里有一座位置更高的哨塔,上面会有更好的观察视野。 而随着这道命令下达,枯树堡的命运已经注定。 损失了一千七百多人打下的戍堡,到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放弃,做出这一决定吉兹巴非常难受。 却见赵先荣摇了摇头,后者猜他是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立马喊话道:“此间为军寨,不收留外人,速速离开!” “速速离开!” 眼下有暴风雪,按道理说不该有人来,事出反常则为妖。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向我军进攻!” 张春满答道:“大人,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咱们都忽略了……” “王八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偏偏老子要走了才来进攻!”赵先荣语气森寒。 没等胡小旗把话说完,就听外面传来禀告声:“大人,前面有人来了!” “等度过风雪……我们定有厚报,牛羊可以送你们一些!” “好!” 现任永宁卫指挥使名孙绍祖,祖上追随世祖起兵靖难,传到他这里已是第四代。 如今孙家虽已没了爵位,但其本人却有重振家门之心。 “春满……你怎么说?”孙绍祖问道。 然而下一刻,三只箭矢射到了他面前,吓得他迅速拉缰往后退了几步,这是作为一流骑手的本能反应。 “全部都战死了?” “大人,进攻之敌有三千,枯树堡只怕守不住!”左指挥同知王兴说道。 “可这如何能变?”陈荣贤这样问,完全是在装傻。 很多事情,不是装糊涂就能避得开,比如此刻陈荣贤就得接下这差事。 此刻,领兵副千户赵先荣也来到了城墙上,眼下的情形让他觉得不安且烦躁。 等他二人说出这番话,瞬间意识到前方是真的来人了,于是立刻就警惕起来。 而这,也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在吃饱喝足之后,吉兹巴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守得住这五天。 “哪个前面?”赵总旗看向门外。 他自知已让皇帝不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他都得自裁谢罪了。 “既然要把尸体拉走,为何又偏偏留下两百具,这未免太刻意!”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一时间皆感无比汗颜,显然他们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扎萨克人动的手,又搞这么些稀奇手段,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思索一番后,吴昌辉意识到了更迫切的问题,于是他说道:“不能只有二百余具敌军尸体,否则我没法跟朝廷上报!” “我们可以送二十只羊!”下方百夫长继续喊道。 陈荣贤也是聪明绝顶之人,立刻明白了吴昌辉的担忧,于是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至于直接谎报,行都司上下都没这胆量,毕竟南镇抚司可不是吃素的,数尸体这件事他们还很在行。 四百名士兵全部都在堡墙上,北侧堡墙有近五十丈,有二五十人被布置这一面,平均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人。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拒绝的后果就是,作为专职负责都司上下武备的官员,朝廷得知情况他也得受重罚。 吴昌辉平静说道:“传话给孙绍祖,如果他不想丢官帽子,就把敌军尸体给我变成一千五!” 这个问题,吉兹巴也考虑到了,他便知道五天内必须拿下枯树堡。 然而随着麾下士兵折损,枯树堡的防守压力开始变大。 十月十五,已是枯树堡遇袭两天后,被派出传讯的三名士兵里,仅有一人活着赶到了永宁堡。 “传令下去,本轮换防暂停,各千户所严加戒备!” 十年前孙绍祖才不过二十岁,作为皇城翊卫司区区一总旗官,他就敢跟着靖王朱咸铭起兵,攫取了青云路上第一桶金。 在他思索之间,底下有一百户禀告道:“大人……该吃饭了!” “送信的人选好了没有?”赵先荣走下哨楼问道。 如今他已是从四品显武都尉,再升一阶就到正四品明威将军,他将迈过人生中的一个大坎。 这让百夫长很是意外,于是他接着喊道:“三十只羊,不能再多了……” 得知骗不开堡门,马背上的吉兹巴叹了口气,他只能接受这最坏的结果,并让手下人准备好强攻。 然而没等此人上去,上面就有人探出头来,问道:“你看看前方是不是有人?” “陈大哥,我还真想来问你呢!” 然而张春满却道:“我看未必……虽然枯树堡处在这三家之间,但草原之上人烟稀少,其他势力暗地里也可穿行!” 右指挥同知邱珉说道:“如今事属紧急,可直接兵至永宁堡,同时向行都司上报求援!” 这一夜并未有情况发生,很快时间来到第二天,却是难得的阳光明媚天气。 “枯树堡位于扎萨克,土谢图和布里亚之间,其中扎萨克最为桀骜,我看八成是他们!”左指挥王兴分析道。 很快夜幕降临,枯树堡的士兵也开始休息,仅留下一部分人放哨,紧密观察着敌军的情况。 十月十七日,枯树堡坚守了五天后,全堡四百二十一名官兵战死,吉兹巴站在了北侧门楼上。 “他自己想办法!”吴昌辉冷冷道。 这也意味着“杀良冒功”之事,必须在南镇抚司安西千户所干涉前办妥,否则相瞒也不可能瞒得住。 虽然攻破了枯树堡,吉兹巴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从椅子上起身,吴昌辉说道:“但没有证据说是其他人干的,我们就只能认定是扎萨克人!” “此事该我们要细细查,但该有的布置绝不能少!”吴昌辉一脸认真道。 “卑职明白了!”陈荣贤在心里叹了口气。 (本章完) 411.第411章 采菊东篱下 第411章 采菊东篱下 正如陈荣贤所想,吉兹巴的手段的并不高明。 而这不高明手段,本来也不是给明军看的,而是为了骗扎萨克人。 经过准噶尔的多番运作,如今扎萨克汗国有两股势力,其中扎萨克汗兀立木忠于大明,其弟呼治沂则有反叛之心。 吉兹巴在攻打枯树堡的前一天,已连灭扎萨克十几个部落,有上万人被其残忍手段杀害,并做成了是明军动手迹象。 最后他们才找上枯树堡进宫,又弄成是扎萨克人报复结果,为的就是让双方血仇加深,壮大扎萨克境内的“反明”势力。 随着陈荣贤到达永宁堡,对孙绍祖面授机宜后,永宁卫正式出兵北上杀敌。 靠近枯树堡的十几个部落都被杀光,这反倒让孙绍祖省事了许多,命亲信割了一千多颗人头回来,充作是枯树堡守军的军功。 吴昌辉计划枯树堡守军杀敌一千五,这个数目和实际情况想差不多,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并未撒谎。 然而明军割首级的行为,却正好坐实他们残害牧民,等于是帮了吉兹巴的大忙。 十月二十四日,枯树堡战报从安西行都司到京,瞬间在朝堂上引起了波澜。 扎萨克人竟敢向朝廷动手,这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消息传了回来,朝野对此事的议论也就更多了。 乾清宫内,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高官被召来,正对西北局势进行分析。 除了安西行都司不断发挥奏报,南镇抚司也每日有消息传回,让朱咸铭对西北情况有了细致掌握。 枯树堡守军全部战死,而其周边部落全部被杀,其中到底有什么是非内情,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现在客观存在的问题是,扎萨克国内对大明已拉满仇恨,兀立木已经有压制不住的迹象。 根据南镇抚司传回的消息,土谢图和布里亚汗国之内,反叛朝廷的声音也有抬头的趋势。 西北本来就是个火药桶,如今在准噶尔搅动之下,立时有引得西北大乱的趋势,这让朱咸铭格外的生气。 而在这些军国大事的对比下,枯树堡守军到底杀了多少敌军,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此刻御座之上,听着臣下们各抒己见,朱咸铭心中已是大为懊悔。 他认为若早些把吴昌辉换回,很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这纯属朱咸铭想多了,扎萨克等国之所以反对声大,最根本还是在于大明对其压榨。 要知道,西北行都司直辖三个卫所,所辖募兵足有一万五千人,要维持这些人的高待遇,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 而朝廷基本只负责提供军械,这三个卫所的钱粮则是就地谈判,分别由三个汗国和几个部盟提供。 几个部盟是“自己人”,朝廷摊派的钱粮便要少一些,那么自然三个汗国就要多一些。 本来就是苦哈哈,每年朝廷还要征收重税,西北三个汗国有反意很正常。 而准噶尔的人行为,只是往干柴里扔了个火把,引燃了这汹汹民意。 廷议进行了半个时辰,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分别给出了三条建议。 一是派员赴西北各部盟安抚,以此稳住西北的基本盘,同时正式发布征召令准备评叛。 二是派员前往西北三汗国,向其表明朝廷严查此事的决心,同时宣示朝廷的仁德,最大可能把这些汗国拉回阵营。 第三则是朝廷官军要整军备战,尤其是甘肃都司要严加防备,以免准噶尔进宫大明直辖区域。 说起来只是三条,但里面牵涉着非常细致的计划,这些都将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去执行。 才廷议结束之时,朱咸铭头一次主动开口:“吴昌辉已不能胜任本职,朕打算让王子腾去替换他!” “诸位以为如何?” 够格接任安西行都司的人就那么几个,但如今愿意去接手这烂摊子的人,只怕是一个人都没有。 如今皇帝点了王子腾,在场的“东华门功臣”们虽不太情愿,但一个都没有出来反对。 事实上,这件事本来也不会有人反对,无论如何皇帝都拥有绝对权威,所谓勋贵也只是打工人的角色。 “伏唯陛下圣裁!”一众官员尽皆参拜。 “那兵部立刻拟旨,让王子腾尽快出发上任!”朱咸铭沉声道。 “再传旨给吴昌辉,待安西行都司事宜交割完,他就立刻返京述职……“ 仅皇帝一句话,就夺掉统领数万战兵大将的兵权,可见如今皇权是何等高绝。 “还有……让永宁卫那个指挥使一道回来!” 西北局势突变到现在这步田地,吴昌辉和孙绍祖都是关键人物,朱咸铭自然要将其召回来问个明白。 “遵旨!” 为应对西北乱局,朝廷各部院都忙碌起来,以至于连京城气氛都压抑了许多。 然而这外界的一切,对上林苑的朱景洪来说影响不大,此刻他正在院子里给一颗小树浇水。 原本他还想着,靠前世某些知识让粮食增产,在这里种地种出个祥瑞来,但他实操后发现基本没有可行性。 所以如今他干脆摆烂了,把农活儿全交给了朱景淳二人,以至于他连麦地都很少去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也难怪陶渊明醉心于此!” 听到朱景洪在外感慨,宝钗拴着围裙从屋子里出来,讥笑说道:“若王爷真靠种地求活,只怕就悠然不起来了!” 朱景洪没接这话,顺势问道:“王妃……今晚咱吃什么?” “吃面!” “怎么又吃面条!” 听到朱景洪抱怨,宝钗当即道:“你爱吃不吃!” 言罢,她就转身进了屋子里去,朱景洪摇了摇头后,便拿起剪刀修建起他的小树苗。 小树是他从林里移栽来的,朱景洪打算修剪成观赏树,一副把这里当家的表现。 外界局势的变化,他其实并非一无所知,如今西北骤变让他很兴奋,知道他“出关”的时候或许要到了。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要表现得越淡定,所以他才栽种树起来,当他每日依旧牢骚不断。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寒风呼啸,朱景淳二人揣着手返回了院落。 经过近两月的磋磨,他二人明显已沉稳了许多,再不似平常那般跳脱。 回到住处,这两人先是放好了农具,然后便是洗脸洗手换衣服。 “吃饭了!”宝钗喊了一句。 几息之后,他们四人团坐在一起,各自桌前有一碗面,中间还摆放着三叠小菜。 “十三哥,我听过路的太监在说,西北那边就要打仗了!”朱景淳忍不住开口。 这段时间,朱景洪经常跟北四卫的人交流,对外界情况知道得更多一些,所以朱景淳才会问他。 “嗯!”朱景洪应对平淡。 朱景浩跟着问道:“是不是要有大战?” 吸溜了一口面条,朱景洪淡定道:“你们把地种好就行了,这些跟你们有何关系!” ………… 入夜,洗漱完毕之后,朱景洪当先躺到了床上。 待他将被窝暖好时,宝钗刚好洗漱完毕,退下袄裙钻进了他怀里,紧接着朱景洪吹灭了蜡烛。 如今已是隆冬,外面正是寒风呼啸,他二人拥在一起便不觉得冷。 “我猜……咱们快出去了!” “何以见得?” 宝钗轻声说道:“伱都有闲心种树了,那可不是快出去了!” 把玩着宝钗的发丝,朱景洪笑问道:“何以见得,我种树就等于我快出去了?” “不知道……我瞎猜的!”宝钗已不愿与其多言。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徐徐说道:“老头子让我种地,本意是想让我干到明年六月,但如今时局变动……只怕他会转变心意!” “我虽然没读几本书,但在训练兵马上还有些本事,因我困于此间已极大制约北四卫训练之事……” “老头儿在大事上不会糊涂,想来年前就会放我出去!” 听到这话,宝钗反问道:“训练之事,离了你就真不行?” 手往被窝里探去,朱景洪笑着答道:“其他事我不敢说,这件事离了我还真不行!” “但愿如此吧!”宝钗叹道。 二人一番折腾后入睡,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北四卫几名将领又赶了过来,跟朱景洪讨论了训练的一些事,同时说了朝中的一些大事。 西北局势骤变,而且看样子是准噶尔人先动的手,这其实不让将领们意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准噶尔人整兵备战这些年,想将其拉入朝贡册封体系,本来就是可能性极低的事。 当得知王子腾被外放安西行都司,朱景洪才稍微感到诧异,思索着皇帝如此安排的想法。 虽说勋贵家族各有利益倾向,但王子腾跟太子的特殊关系,还是让朱景洪多想了一些。 但紧接着他就想到,这位王都使和他也有关系,未来说不定就能用得上。 在朱景洪与众将交谈时,此刻王家外厅已聚满了人,王子腾本人则是跪在最前方,聆听者皇帝陛下的任命圣旨。 行都司的都指挥使,乃是统帅一方的大将,自然要以圣旨任命表示郑重。 皇帝对吴昌辉不满并非秘密,从去年就放出消息要将其替换,那时王子腾就是热门接替人选。 都督佥事一级要想再进一步,非得有行都司的履历不可,所以在去年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 但如今西北出了变故,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的位置成了火药桶,此刻去任职让王子腾心情格外复杂。 在任上干得好一切都好,可如果跟吴昌辉一样出了纰漏,不但升迁的事别想了,能不被削爵便已是万幸。 “钦此!” 随着传旨太监念完最后两个字,在场王家众人纷纷参拜,感念着皇帝陛下的隆恩。 待王子腾等人谢恩后,传旨太监把圣旨交到了他手中,而后说道:“王总兵官,哦不……王都使,主上对你信重有加,你可别辜负圣意!” “臣自当竭力为止,替圣上安定西北!”王子腾郑重答道。 传旨太监接着说道:“今天下午,主上命你觐见,你可得做好准备!” “多谢公公提点!” 上任之前皇帝召见,定然会问王子腾对局势的看法,这些确实需要精心准备。 且说贾家这边,在得知王子腾外放后,最高兴的当属王夫人。 如今女儿成了太子妃,自己兄长又外放了成了统兵大将,这在王夫人看来形势一片大好。 她先是催促贾政和宝玉去王家道贺,然后又在府邸里张罗起来宴席,表现得比王家人还要高兴一些。 当然阖府上下,没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对,好事连连本就是值得庆贺的事。 具体负责张罗宴席的是王熙凤,因此事她又遭邢夫人摆了脸色,这一次王熙凤便硬气了许多。 如今王夫人在府中地位渐隆,作为侄女王熙凤便起了投靠之心,疏远自家婆婆便成了必然。 反复横跳,这似乎显得很蠢,但王熙凤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形势在发生变化。 贾家的热闹姑且不提,且说贾政父子去了王家,才知道王子腾进宫谢恩去了。 既然是来道贺,那自然要见了正主才行,于是这对父子就暂留了下来,自有王家的晚辈陪着说话。 自从上次出言不逊后,贾宝玉如今便沉稳了许多,期间只是被问着才说两句。 “宝玉这是怎么了?以往可不是这般性子!”王兴昌笑着问道。 他是王子腾的嫡长子,如今已有二十五岁,两年前已从龙禁卫队正外放,如今在侍卫亲军任从六品百户。 今天轮到他休沐,外加需其迎接宾客,所以王兴昌才会待在府里。 这时贾政答道:“近日我严加管束,他才安分了许多,否则哪会坐得住!” 王兴昌接着说道:“如今琏兄弟补入龙禁卫,已是前途似锦,宝兄弟文曲星一般的人物,也该努力进学,早日考中进士状元…” “他如今学问尚浅,只怕连生员都中不了,现在说科考之事太早了……” 面对父亲的轻视,宝玉并无辩解的心思,他现在只盼望能早些回家,回到自己那清净的小院子。 那里有袭人的关心,有晴雯可以说笑打闹,有麝月的悉心照顾…… 宝玉想入非非,很快就是两个时辰过去,此时太阳都落山了。 前来王家道贺的人虽多,但到此时也都陆续离去,也就贾政父子还有王兴昌陪着。 “老爷回来了!” 听到禀告声,屋内众人尽皆起身迎出。 没一会儿,王子腾便出现在会客厅外,此刻身上还带有雪,立刻有仆婢上前来拍去。 “兄长总算是回来了!”贾政迎上前去,并吩咐宝玉见礼。 取下官帽,王子腾问道:“你们何时来的?” 贾政笑着说道:“得知兄长高升,我就领着宝玉过来了,专程来向兄长道贺!” 王子腾勉强笑了笑,而后便是叹了口气。 今日进宫,与皇帝一番交谈后,他被安排了各种任务目标,履行压力已是格外的大。 也正是这份压力在,让王子腾根本高兴不起来,对贾政的道贺更是毫无感觉。 “兄长何时动身?” 喝了口热茶,觉得身体暖和了些,王子腾方才答道:“明天去营里交割,后天就动身赶赴景宁城!” “竟如此仓促?”贾政有些惊讶。 “西北局势动荡,时不我待啊!”王子腾感慨道。 “如今太子妃主理东宫,你们也得把家管好,别再给她惹麻烦了,这些话本不该我说,你别嫌我多嘴多舌!” “兄长教训得是!”贾政极为谦虚答道。 “此外,襄王妃那边……你们也要尽心修复关系!” 也只有身在军中,王子腾才比旁人更明白,拉拢朱景洪对于太子有多重要。 自家外甥女成为襄王正妃,与太子妃正好是表姊妹,太子与襄王联合本是水到渠成,这样的好事却被自己那蠢妹妹给搅了。 想起这件事,王子腾就觉得无奈,偏偏作为武将他也不好说什么,今日着实是忍不了才开口。 “此事我们明白!”贾政郑重答道。 然而对长辈的这番话,沉默在侧的宝玉却很鄙夷。 在他看来,一个快被废掉的亲王和王妃,根本就没有再交好的必要。 各位,其实这本书是有群的,就在作品简介里面! (本章完) 412.第412章 皇帝盖饭 第412章 皇帝盖饭 很快两天时间过去,王子腾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征途。 随着他的离开,事情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为了应对西北将要发生的大战,朝廷除了增调粮草军械,还再度从四川、甘肃、陕西和京营抽调了军队北上。 同时随着征召命令的下达,藏地诸土司和西北各部盟,也都在各自集结军队。 如果不出意外,待这个冬天结束之后,大规模的战争就会爆发。 战争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朝廷各部院就比以往更忙碌了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当朱咸铭刚觉得可以松口气时,金陵却再度传来了坏消息。 乾清宫内,忙碌了一上午的朱咸铭,正在偏厅内用他的午饭。 “启禀陛下,金陵千户所送来了紧急奏报!” 看向面前的程英,朱咸铭沉声道:“念……” 锦衣卫送来的紧急奏报,仅这一句他就知道是坏消息。 程英打开信函,展开之后念道:“北镇抚司左署转金陵千户所报……” “十一月初一,应天府溧阳县衙差役,赴上田村重勘土地,与村民起冲突遂打死三人,百姓群情激愤反杀官差,而后围聚县城……” “溧阳县衙反应不及,遂被乱民冲入城中,城内混乱百姓逃亡,知县陈安怀……被……” 听到这里,朱咸铭皱眉道:“被怎么了?” “被乱民给围住了……” 说完这话,程英自觉低下头去,他能猜到眼下皇帝有多愤怒。 “废物……” 朱咸铭一声呵斥之后,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却见他直接把饭碗扣在桌上,纹饰精美的御碗碎成了好几块。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厅内侍奉的十几名宦官,连忙跪在地上伏身于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即便是殿外侯着的李庆祥,听到动静亦被吓得抖了抖身子,抬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刚才那份奏报,就是他亲自送过来的。 “金陵那帮饭桶,全都是废物!”皇帝依旧痛骂。 本来应天府民变已被压下去,如今正值西北动荡之时,却又闹出了这种事情来,这还真就成了内忧外患的情况。 起身来到了程英面前,一把将信函拿到手中,朱咸铭仔细看了起来。 事情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朱咸铭却知定有人背后串联怂恿,才会闹出眼下这局面来。 上次民变平息后,朱咸铭为了不再闹出乱子,就没有让深入追查。 这次倒好,虽然不是围的应天城,却直接闯进了县城里去,还把知县都给扣下了。 朝廷的脸面,新政的推行……都迫使朱咸铭不能姑息。 “让李庆祥进来!”朱咸铭知道这厮在外面。 “是!” 很快李庆祥进入殿内,朱咸铭先是训了他几句,随即才命他传话给金陵千户所,让一定要把事情原委查清楚。 尤其是背后捣鬼那些人,这次必须挖出来严惩。 “也不能全信金陵千户所,你们北镇抚司也派人去,在暗中细细的查!” “是!”李庆祥谨慎答话。 加上北镇抚司派的人,以及东厂早就派去的密探,仅皇家就有三路人马在查,能最大可程度搞清事情原委。 待李庆祥领命退下,朱咸铭接着吩咐:“立刻传旨给兵部,传令金陵都司着手平乱!” “是!” 小小的民乱,朱咸铭并不看在眼里,他更重视躲在后面捣鬼的人。 不把这些人给挖出来,一则接下来新政推行会受阻,二则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如果是在前明时期,遇着这等大事皇帝至少会召阁臣商量,而发展到现在则全凭皇帝心意。 比如此时朱咸铭怒急,那便可以直接做出裁决。 “另传旨金陵布政司,让他们要设法稳定局势,绝不可让其他府县闹出乱子!” “是!” 在乾清宫做总管太监,记性不好完全干不下来,此刻程英正细细的记着。 “再去把戴权叫过来!” “是!” “还有……把太子叫来!” “是!” 吩咐完这些事,朱咸铭就摆了摆手,示意程英可以办差去了。 程英行礼后离开,而朱咸铭又回到了餐桌,此刻这里已被收拾干净,并重新盛上了一碗饭。 司礼监离乾清宫不远,戴权很快出现在朱咸铭面前,又被其另外吩咐了差事,简单来说就是再派一队人去金陵。 当戴权领命离去后,太子朱景源才匆匆赶来,此刻朱咸铭已吃过饭在看书。 进到殿内,朱景源行礼后被叫起,而朱咸铭也放下了书册。 “太子,上次让你推选安抚金陵的官员,你如今可有着落?” 朱景源完全没想到,老头子叫自己来是为此事。 但是他一点儿不慌,因为此事他回东宫之后,与一众学士认真商议过,并议出了两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只是后来金陵事态平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哪知道现在皇帝又问了。 “爹,此事儿子回去细细想过,思量之下想到了两个人……” “只是儿子见识浅薄,怕误了父皇大事,所以不敢妄言!”朱景源态度极为谦卑。 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向大殿之外,朱咸铭问道:“伱打算推举何人?” 太子一边跟上,一边答道:“刑部侍郎李桂春,办事周全应对机敏,七年前任安南按察使,曾平定过兴安府民变!” “嗯,还有一人是谁?” 朱景源接着答道:“都察院副都御史梁潜,此人刚直不阿办事周全,在陕西巡按都御史任上,曾引出过朱金龙贪腐大案……” 太子推荐的人还有个相同点,此二人本官都是正三品,而金陵地方最高官阶为从三品,派这两人可以稳稳压制地方。 当然,被推荐这两人也支持嫡长的太子,算得上是东宫的自己人。 停在乾清宫正殿外的丹陛石上,朱咸铭回头问道:“那么这二人……你觉得谁去最合适?” “儿子以为……梁潜去更为合适!” “为何?” “金陵有按察使司,若再从刑部派人去,便显得朝廷不信任地方!” 转过身来,朱咸铭接着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东宫学士们的意思?”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与学士们共议!” 朱咸铭笑了笑,随即说道:“那就当是你的意思,既然如此……就派梁潜巡抚金陵吧!” “是!” 在当前时代,巡抚乃是临时差遣,只在非常时刻设立行非常之事,事情办妥即会被裁撤。 “金陵屡次闹出民变,太子对此怎么看?” 显然这又是临时的考教,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朱景源此刻倒也不慌。 “朝廷大政,是为厘定土地,因实制定税收制度,本意是为平民百姓减轻负担……” “然则地方官员愚钝,致使百姓难以体谅朝廷难处,故而……才闹出了这些误会来!” 这样的临时策问,才能检验太子的真实想法。 而今日太子之回答,着实让朱咸铭刮目相看,他本以为太子会说百姓造反,定是官府欺压如何如何…… 紧接着朱咸铭问道:“那你说说,朝廷该不该推行新政?” “儿子以为……” 太子开始侃侃而谈,今天他两次被老爹认同,这让他回答起来格外的有信心。 只是受限于认知,在说了新政的好处之后,他还是道出了其中不足之处,便让皇帝对他再度不满起来。 …………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在皇帝旨意还未送达时,金陵又传回了更多消息。 金陵都司正开始调兵,得知消息的乱民就作鸟兽散,顺道还把溧阳县抢了一通。 局面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算不得离谱,这些平日里安分种地的百姓,指望他们和官军对抗本就不现实。 而在这件事上,溧阳士绅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被抢劫的溧阳县城之内,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产业。 虽然民乱再度被平定,但这次朱咸铭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背后的人挖出来,所以此前下达的旨意不会变。 至于那些作乱的百姓,能抓的全部都要缉拿,而后流放到安南去戍边,这也是近十年的常规操作。 而西北的情况,反倒没啥可说的,两方都已明牌开始备战,这个冬天一过就要开干。 唯一值得关注和干涉的,便是局势濒临失控的扎萨克汗国,一旦其反叛朝廷就要调整策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说……请您过去用晚膳!” 书房之内,听到这话的朱咸铭“嗯”了一声,禀告的小宦官便自觉退了下去。 再说坤宁宫这边,朱云笙已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她已经说动了皇后,明天可以一同去看看亲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对朱景洪这位嫡三哥,朱云笙还是非常关心的。 “从九月初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也不知宝姐姐过得怎么样?” 明天就要相见了,反倒让黛玉忧愁起来,看得一旁的湘云连连摇头。 “有十三爷照顾着,宝姐姐定不会受了委屈!” 听到湘云的劝解,黛玉微微点了点头,拿起手绢抹去了泪。 这俩丫头说着话,另一边甄琴却跟着朱云笙,说道:“公主……明天我们多带些东西,吃的玩的都备上,尽力让十三爷过得好些!” “这我倒是想到了,可能带的也就那些,没什么新意!”朱云笙无奈道。 朱云笙的这番话,可谓正中甄琴下怀,在这件事上她可下了一番功夫。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适应,甄琴如今已从失落中走出,再度对生活充满了希冀。 依朝廷制度,亲王侧妃该有两位,即使杨静婷占了一个,如今也还剩下一个名额。 显然,甄琴瞄上了这个位置,于她而言只要进了襄王府,在族中姐妹那边就不算丢人。 毕竟堂堂皇后的亲侄女,也才是个侧妃而已。 跟朱云笙详细说着自己的想法,甄琴环顾左右众人,只觉得侧妃的位置应该稳了,总不能两个毛丫头还能跟她争。 大概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皇帝本人自是应邀而来。 坤宁宫饭厅内,帝后二人对坐着,此刻宫女们上好饭菜。 “你们都退下!”皇后环顾左右。 “是!” 待厅内众人退出之后,杨清音方才拿起筷子,亲自给朱咸铭夹菜布菜。 “陛下请用!” 皇后体贴得过分,让朱咸铭略微不太适应,便问道:“无事献殷勤……你想如何?” “陛下这话未免太见外了,你我终究是夫妻,臣妾伺候陛下本属应该,怎能叫无事献殷勤!”杨清音浅笑道。 “皇后跟朕红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话!”朱咸铭淡定道。 “陛下胸怀四海,何故如此斤斤计较!” “胸怀四海又如何,还不是得受你们的气!” “我们的气?哪个我们?”杨清音好奇问道。 拿起筷子,朱咸铭平静说道:“老四举荐梁潜巡抚金陵,老六这小子……背地里又在找人,想要寻梁潜的不是!” 经过襄王选妃之事,现在朱咸铭一想起老六就觉得膈应,心里传位给老六的想法在瓦解。 偏偏他想给位置的老四,各方面表现又撑不起这天下,着实让朱咸铭更加郁闷且难受。 当然,皇帝的想法杨清音不会知道,便听她反问道:“这跟我有何干系?难道不是你纵出来的?” “我……” “那老十三这混账,总该是你纵出来的!”朱咸铭转移了话题,也间接承认自己在纵容老六。 杨清音正愁不知如何接话,听得此言当即说道:“明天我打算去看看老十三,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看他?看他做什么?看见他我就来气!”说到这里,朱咸铭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去看看嘛……如今他也知道错了,在那边磨了这么久的性子,想来那些坏习惯也都改了!”杨清音继续说好话,为下一步搭救儿子做着准备。 “他成日里发牢骚,说我这当爹的处事不公,还说什么自己是捡来的……此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朱咸铭面带不愉道。 这下,杨清音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讪笑道:“他……就这么个性子!” “既然他不改,那就继续待着吧!” 皇帝话音才落,就听现场“啪”的一声,却是杨清音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姓朱的……老十三是我命根子,这些年任你打任你罚也就罢了,如今你如此苛责于他,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不就是因为薛家丫头那点儿事,这丫头在上林苑两个多月,亲力亲为给他们三兄弟做饭,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如今……你是越发的过分了!” 皇后变脸的速度,直让朱咸铭瞠目结舌,偏偏见老妻泛红的眼眶,他还不敢继续与之争辩。 “我告诉你,明天你不去我自己去,干脆我也跟老十三住那边,左右待在这坤宁宫也受你的气!” 眼见皇后越说越里谱,朱咸铭终于忍不住开口:“够了……” 皇帝终究是皇帝,他若是真的生气了,即使作为皇后也得告罪。 然而下一刻,只听朱咸铭说道:“不就去上林苑看看……我随你去不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值得你闹成这样!” 听得此言,杨清音总算安心下来,同时感慨自己摸准了皇帝的心思。 如果皇帝真铁了心不去,无论杨清音耍什么把戏都没用,她所做的事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接下来顺势便可缓和父子关系。 虽说喊打喊罚的是皇帝,可杨清音比谁都要清楚,论爱小儿子并不比他少。 此刻既然皇帝“服了软”,杨清音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说道:“陛下果真胸襟宽阔,倒是臣妾不明事理,该罚该罚……臣妾自请陛下降罪!” 言罢,皇后真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就要跪下告罪。 “行了行了,朕宽恕你了……弄这些虚客套作甚,这晚膳还吃不吃了?”朱咸铭没好气道。 “陛下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啊!”杨清音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去上林苑的事,别让老十三知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 一边给皇帝夹菜,杨清音一边说道:“但凭陛下做主!” (本章完) 413.第413章 帝后皆饮凉白开 第413章 帝后皆饮凉白开 十一月十三,风雪渐歇,阳光明媚,正好是出行的好日子。 历来帝后出行,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前后仪仗扈从至少上万人。 但今日朱咸铭两口子出宫,却显得格外低调且内敛,除有数百名侍卫随行保驾,也仅让皇城翊卫司增派了人沿途护送。 事实上,无论西苑还是上林苑皆为皇家禁地,本就处于团团保卫之中,基本不可能出现安全问题。 在皇帝夫妇靠近时,并未收到信息的朱景洪,此刻正蹲着田埂上查看麦苗。 在他身后跟着朱景淳二人,今日活儿要少了许多,他俩总算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十三哥,想来明年会有丰收!”朱景淳满脸希冀。 虽然干活儿很累,但毕竟是自己亲自种出来的,朱景淳自然希望能获得丰收。 谁知朱景浩突然说道:“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听得此言,朱景洪便回过头望去,果然见到远处有大批的人过来。 没办法,即使皇帝想要轻车简从,但该有的排场也不能削减太多,前后簇拥下也是几十上百号人。 “莫非又是四哥六哥来了?”朱景洪嘀咕一句。 一听这话,朱景淳二人顿时喜上眉梢,便想到了上次对方来时吃到的好东西。 “十三哥,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朱景浩提议道。 “回去个屁?赶紧把这儿清理干净!” “还有这个沟在挖直些……” 作为一名合格的监工(狱霸),朱景洪非常注重工程进度,尤其还有他这“吃空饷”的人存在。 且说茅屋这边,当帝后二人突然造访,便让宝钗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行礼之间竟显得有些笨拙。 没办法,来的是皇帝和皇后,而且这两位对她还有意见,岂能不让宝钗心怀忐忑格外不安。 好在皇后格外的亲和,让宝钗免礼后便拉着宝钗说话,二人组成了知心婆婆和孝儿媳的画卷。 “这段时间,亲自做饭……有何感触?”杨清音笑问道。 宝钗答道:“回禀母后,这些天儿媳与王爷凡事亲力亲为,方知寻常人家之不易,方知夫妻同心之所贵!” 如果只是知道生活不易,那这回答就实属平常,从其中领悟到夫妻相互扶持的重要性,就让答案显得够深刻且应景。 而这也从侧面说明,她薛宝钗是个合格的妻子。 只听宝钗接着说道:“不瞒母后,若非有王爷照拂,替儿媳撑起这片天……儿媳当真不知如何过下来!” 显然她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做得多么好的儿媳,在公婆心中都比不上亲生儿子。 那么在此时,多夸夸朱景洪,会更加容易得分。 事实也如宝钗所料,听了她这番话皇后露出了笑容,至于皇帝虽从始至终没说话,但至少眼下脸色好看了些。 “为何不见老十三?”朱咸铭开口问道。 “回禀父皇,王爷他去了地里,把两位兄弟也带着去了!” “在何处?”朱咸铭问道。 “就在那边!”宝钗往远处一指。 看向皇后,朱咸铭说道:“我过去看看!” “陛下自便即可!”杨清音笑着答道。 皇帝领着侍卫离开了,而杨清音则与宝钗继续说话。 或许是宝钗确实机敏,亦或者是因朱景洪的缘故,此刻杨清音竟然觉得,宝钗才是她最顺眼的儿媳。 这边二人说着话,随行而来的朱云笙则在茅屋周边和里面参观,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入“平民之家”。 如此莽荒的环境,如此破败的居舍,如此简陋的陈设…… “这真的可以住人?”朱云笙停下脚步,反问随行几人。 无论黛玉还是湘云,亦或者离朱云笙最近的甄琴,哪曾到过这等环境生活过,此刻她们和朱云笙的想法相同。 “宝姐姐这些日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黛玉忍不住感慨。 想起这段时间宝钗受的委屈,她似乎也感同身受一般,以至于眼眶中泛出了泪。 “以往我觉得,刺绣什么的就够难了,也仅针线二事而已!” 湘云感慨道:“可比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现在想来……刺绣便是再轻松不过之事!” “公主……我们进房间里瞧瞧吧!” “嗯!” 相比于宫里,茅屋首先一个就是狭小,他们四个人进去只感觉压抑。 好在宝钗收拾得干净整洁,让朱云笙几人观感好了许多,但她们依然觉得此地难以下脚。 这边朱云笙正参观着,院子里皇后已然落座,正与宝钗一起说着话。 “娘娘请用茶!” 宫女端来了热茶,皇后却挥手示意其退下。 紧接着杨清音看向宝钗,说道:“都说新妇伺候公婆,此间事既为你亲力亲为,那今日……就你来给我沏碗茶吧!” 听到这话,宝钗略显尴尬道:“启禀母后……儿媳这边……并无好茶!” “喝白水也无妨!” “如此怠慢母后,儿媳岂敢!” 却见杨清音笑着说道:“你若不去,难道就不是怠慢我?” “儿媳不敢!” 这时一旁女官接话道:“王妃不必忧心,奴婢等带了茶叶来!” 在场的人都不傻,自不会真让皇后喝白水。 于是宝钗只能告辞,而后往茅屋里去了,此刻朱云笙几人就在里面。 “十三嫂,这儿伱们怎住的下?”朱云笙忍不住问道。 从女官手中接过茶叶,宝钗一边掺茶一边倒水,同时笑着说道:“这已经比寻常百姓家好了不少,似三妹这般话说……难道天下那么多人都活不了了?” ”话虽如此……”朱云笙嘀咕了一句,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宝姐姐,你跟十三爷住在此处,每日洗衣做饭……想来很辛苦吧!”黛玉插话问道。 宝钗答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王爷时常挂在嘴边,他每日劳作都不觉得苦,我又怎么能说苦呢!” 这时湘云走上前来,趴在黛玉肩上看向宝钗,问道:“宝姐姐,你们新婚便到此处,十三爷对你可好?” 湘云虽小了两岁,但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 她知道朱景洪二人被“赶”到此处,乃是因为宝钗为帝后所不喜,所以他担心朱景洪因此而迁怒宝钗。 虽说这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然而没等宝钗答话,一旁的甄琴当即开口:“云丫头,你可别胡说……十三爷岂会是这样的人!” 甄琴对朱景洪什么心思,宝钗可谓是了如指掌,此刻她第一个出来辩解,却也不让她感到意外。 只见甄琴环顾众人,表情显露出几分得意,今天又是她第一个维护朱景洪。 老实说,在宝钗这位王妃面前,轮不着甄琴来说这些话,她这样做其实是干蠢事。 好在宝钗心胸开阔,而且在场也不是外人,否则她非得惩治甄琴一番,才能维护自己王妃的威仪。 现场状况尴尬之时,朱云笙当即开口转移话题:“嫂子……茶都已经沏好了,快进呈于母后吧!” “你看我……说这话竟忘了大事!” 口中自责之际,宝钗便端着茶水出门去,朱云笙也跟着一道去了。 “琴姐姐,你这般维护十三爷,难道不在乎王妃的面子?” 湘云和甄琴关系不错,此刻便主动出言提醒。 “我维护十三爷,难道就落了王妃的面子?”甄琴反问。 黛玉接着说道:“琴姐姐,人家夫妻同心,你上赶着来维护,岂不显得王妃还不如你?”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我就是要让十三爷知道,我才是全天下最维护的人,才是他称心如意的王妃人选……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甄琴也是有“心机”的人,便听她说道:“我可没这意思,你们不要冤枉我!” 里面几个女儿家斗嘴,外面则是婆媳说话。 而赶往麦地的皇帝,已经来到小树林方向,看着正在地里忙碌的三个人。 两个人忙着锄地掏沟,一个人忙着散步遛弯。 事实上,此刻朱景洪不仅是在散步,而是在认真思考当下的局势,思索着该如何尽快脱困。 西北乱起来了,然而老头儿并未有调动北四卫的迹象,这就让他略微有些慌了。 但他细细一想,却也觉得这是极正常的事。 毕竟北四卫也就才训练一年,虽说已勉强有协同作战能力,但说实话还有极大提升空间。 北四卫是军制革新的门面,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朱咸铭肯定不会动用。 “你们两个蠢材,这就是你们掏的沟?你们眼睛在看哪里?” “直直直……你们猪脑子,连沟都挖不直?”朱景洪大声呵斥着。 “嗯哼……” 朱咸铭咳嗽了一声,此时他已让侍卫留在原处,故而可以悄然靠近。 且说朱景洪听到熟悉的咳嗽声,正在咆哮的他声音戛然而止,身体有些僵硬转过身去。 反倒是朱景淳二人反应更快,转身撂下手里的锄头就跪下了,而后直接叩头参拜。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见父皇!”朱景洪慢了半拍,也跟着跪到了地里。 挽了挽袖子,朱咸铭下到地中,伸手捡起了其中一把锄头,而后顺手在地里刨了几下。 最终他拍了拍手,而后直起身来到朱景洪面前,说道:“老十三,你威风啊……” “让你来种地,你倒好……做起了甩手掌柜,让亲弟弟劳作,你就是这样做兄长?” “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朱咸铭呵斥道。 接见朝臣外官和使节,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遇上朱景洪他才屡次“破防”。 “爹,儿子也是为了锻炼他们,此二人从小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 “他们是该劳作,难道你就该休息?”朱咸铭立即质问。 “我劳作时您没看见,实际儿子才歇一会儿,正巧您就来了!” “不信……不信您问他们两个!” “哼哼……是吗?你们三个人,只有两把锄头怎么说?” “这……” 回过头去,朱景洪呵斥道:“十四弟,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朱景淳是一脸懵。 “老十三,让你种地你偷懒,如今还敢狡辩……” 接下来,朱景洪就被训了一通,反倒朱景淳二人没啥事,只需要老实跪着就行。 过了一会儿,朱咸铭感觉气消了些,才让朱景洪三人起来。 “平日你们骄横顽劣,在此劳作生活许久,可有何感悟?”朱咸铭淡定问道。 “嗯?” 既然朱景洪不说话,没奈何朱景淳只得开口,把如何“洗心革面”说得很清楚,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自己懂事了,可以回宫读书去了。 待朱景淳二人说完,朱咸铭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朱景洪。 “老十三,你就没话说?” “儿子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难受!”朱景洪非常直白表达心意。 朱咸铭平静问道:“难受?普天之下的老百姓,哪个不是这样过活……为何独你觉得难受!” “老百姓种地是为了生活,我种地嘛……” “你种地怎么了?”朱咸铭面色一寒。 “我是您逼着过来的,明明儿子是做大将军的料,您非让我来上林苑种地,这岂不是……焚琴煮鹤吗?” 说这话时,朱景洪表现得极为自然,和以往轻率鲁莽并未区别,而其表达的重点是“大将军”三个字。 此前他已跟朱景渊委婉说过,这次他又要当面跟皇帝说,为的就是提前把“预防针”打够。 “焚琴煮鹤……就你这学问,也想做大将军?”朱咸铭冷笑道。 “做不了大将军,做个小将军总是可以,儿子虽愚笨……却也有些报国之志!” “在此种地是浪费我的青春,就是在杀我啊……爹!” 眼见这小子要上演苦情戏码,朱咸铭正要出口打断,却听朱景洪接着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爹您……” “够了……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按照你的心意来就是爱子,违背你的意思就是要杀你?”朱咸铭冷着脸质问。 听到皇帝亲口说出这番话,朱景洪本人倒觉得还好,却把后面低头站着的朱景淳二人吓得不轻。 就是太子和六哥,也不敢这样和父皇说话啊……朱景淳二人暗暗想到。 “爹…,…儿子只是比喻而已!”朱景洪适当认怂。 “比喻?你在此间屡有怨怼之言,你以为我不知道?” “诽谤,绝对是有人诽谤我,爹您说是谁告的秘?儿子亲自去跟他讲道理!” 迈步走到地里,朱咸铭蹲下身剥开雪,看见了下方清脆的麦苗,便向身后招了招手。 见此情形,朱景洪只能来到老头儿身侧,蹲下身去等候老头儿的指示。 朱景洪本以为,老头子要说他麦子种的如何,随着对方极为郑重看向他,压低声音说道:“小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放弃薛家丫头……我立马让你离开这里,往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是老头儿的试探?还是他真的这么想?朱景洪一时间拿不准。 然而他的答案无可置疑,如果这个时候他放弃宝钗,此前的努力白费也就罢了,还会让他辛辛苦苦立的人设崩掉。 老爹,我老十三立的人设,不到最后是不能崩的…… “爹……您把儿子当什么人了?”朱景洪义正言辞的反问。 “难道为了什么好处,您连母后也能抛弃?” 听到这话,朱咸铭气得脸色大变,当即起身呵斥:“混账!” 挨骂的虽是朱景洪,可并不了解情况的朱景淳二人,此刻也被吓得弯了腰。 谁知朱景洪勾着腰答道:“爹,都说虎父无犬子,您总不希望……儿子是个没卵的脓包吧!” “那你就做个种地的英雄好汉吧!” 言罢朱咸铭转身就走,让朱景洪在原地错愕不已,情况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皇帝带着侍卫离开了,朱景淳二人却没跟上,因为他俩也被吓到了,自然是能躲就要躲远些。 朱景洪确实没把准皇帝的心思,比如此刻朱咸铭的脸上,刚才的怒意已经消失无踪,甚至脸上还有微不可见的笑容。 这两个月此间发生的事情,朱咸铭大致都了解掌握。 从始至终,宝钗言行朱咸铭都清楚,其优秀表现也扭转了他的看法。 以至于朱咸铭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但明事理知进退,而且还正直,孝顺,博学…… 优点实在太多,也难怪皇后和老十三喜欢……朱咸铭如是想到。 很显然宝钗已通过了他的考验,他刚才他问朱景洪那句话,其实是对亲儿子的考验。 如果这小子为了过好日子,真抛弃这样的好姑娘,朱咸铭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而宝钗“年少失怙”这一缺点,如今已完全被其优点掩盖,至少朱咸铭心里已无多少芥蒂。 左右小儿子喜欢,虽说不太合规矩,但也仅此一例而已,朱咸铭觉得可以网开一面。 毕竟……是亲儿子嘛! 但他领着侍卫会去,此刻皇后仍坐在院中,只是四周已围上防风的帘子,同时皇后座位周边还摆上了碳炉。 这样一来,即使是在屋子外,杨清音也吹不着风。 然而朱咸铭正要进院子,却见朱云笙几人走了出来。 “爹,我们在这附近转转!”朱云笙当先开口。 “嗯……要小心些!” “爹您放心吧!”朱云笙喜上眉梢,她可难得有放飞自我的时候。 几个女孩儿欢欢喜喜去了,而朱咸铭也进了院子里面,场内除了皇后皆叩拜行礼。 “陛下请坐!” 左右看了看,见此间收拾得规整,朱咸铭才坐到一旁椅子上。 (本章完) 414.第414章 朱十三的媳妇儿 第414章 朱十三的媳妇儿 “宝钗,还不赶紧去跟陛下倒杯水!”杨清音笑着说道。 皇后喝凉白开也就罢了,如今还让皇帝也喝这个,宝钗心中难免会生出荒诞的感觉。 “是!” 不管怎么说,这既然是皇后的吩咐,宝钗自会领命去办。 在她转身进屋时,朱咸铭坐到了皇后身侧,目光聚集在她的那碗凉白开上。 “你就喝这个?” 杨清音笑着说道:“我儿子都喝这个,我为何不能?” 她这话让朱咸铭很尴尬,后者随即转移话题道:“这里这么多人跟着,何必让十三媳妇儿亲自伺候!” 这句话虽说得平常,却让杨清音大感惊讶,皇帝竟称宝钗为“十三媳妇”,这等于是明着表态认可了这丫头。 “儿媳伺候公婆本为天理,难道我还使唤不得她了?”杨清音笑着答道。 宝钗正从屋子里走出,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此刻心里亦是无比激动。 “父皇请用!” 看着眼前碗里冒着热气的白水,朱咸铭不由失笑道:“许久没这样喝过了!” 这时杨清音说道:“陛下是许久没这般喝过水,十三他们自打生下来,可就没受过这样的罪!” 朱咸铭答道:“既是替朕亲耕,受点儿苦也是应该的,朕当年替父披挂上阵,可比他们这日子艰苦多了!” 喝了一口热水,朱咸铭看向眼前躬身而立的宝钗,问道:“我听说……老十三在此间屡有怨怼之言?” “父皇容禀,此事却是误会……” 在宝钗绞尽脑汁圆话时,朱景洪也带着两个兄弟,慢悠悠往茅屋小院这边赶来。 看他表面波澜不惊,实则cpu都快要干冒烟了,想着如何让老头儿放自己离去。 “十三哥!” 听到有人喊自己,朱景洪微微抬起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朱云笙几人。 “三妹,你们也来了!”朱景洪难得露出笑容。 虽然两个月不见,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黛玉和湘云都长高了,整个人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我没记错,黛玉今年满十四了,湘云这丫头也十三了……朱景洪暗暗想着。 “十三哥,你想什么呢?”朱云笙迎上前问道。 “三妹,我倒想问问伱……哥哥落难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么!”朱景洪面露伤感道。 “十三爷,您可别冤枉了公主,她可天天替你求情呢!”湘云第一个出来打抱不平。 黛玉接着便说道:“亏我还以为,十三爷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如今看来却跟莽夫差不多!” “我怎么就跟莽夫差不多了?”朱景洪笑问道。 白了朱景洪一眼,黛玉昂着头说道:“若非是莽夫,又岂会随便冤枉公主!” 听到黛玉二人帮自己说话,朱云笙心里格外的高兴,暗赞这二人着实是好姐妹。 往后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姐妹……朱云笙如是想道。 “哎呀……你们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十三爷哪会是这意思,他是跟公主闹着玩儿呢!” 甄琴的声音突然响起,才让朱景洪的目光扫了过去,然后他发现这丫头也出落了。 虽然依旧傻乎乎的,但如今也是凹凸有致,正是到了可以含苞待放的年纪。 甄琴不会知道,她在朱景洪眼里是“傻乎乎”的。 此刻她心里高兴得很,因为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人出言维护朱景洪,又岂能不会被另眼相待。 勇敢迎向朱景洪打量的目光,甄琴脸上顿时红扑扑的。 十三爷心里果然有我,若非姑奶奶阻止,王妃岂会被薛家那位捡便宜……甄琴暗暗想到。 “琴姐姐,你发什么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说完这话,黛玉“噗嗤”笑出声来,引得湘云也哈哈大笑起来。 甄琴存着什么心思,黛玉湘云自是清楚,见她这幅样子又岂能不打趣。 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甄琴发现自己没有流口水,看向黛玉的目光满是怒火。 这时朱云笙开口道:“十三哥,你们是在何处劳作?如何劳作?带我们去看看吧!” “这有什么看的……” 然而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就听黛玉说道:“十三爷这话可不对,作为民以食为天,若无劳作何来衣食?可见这劳作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这丫头老怼我干啥?朱景洪心里有些纳闷。 现在他没心思跟几个丫头玩闹,赶紧回去攻略皇帝皇后才是正理。 可没等他说话,远处就有宦官飞驰而来,此人在场众人都认得,乃是坤宁宫里的大太监之一。 “启禀十三爷,皇后娘娘命您即刻过去!” 朱景洪正要找理由离开,听得此言便答道:“我马上就去!” 言罢他看向朱云笙,说道:“三妹你看……不是我不陪你,而是身不由己啊!” 谁知朱云笙并不看他,而是问向了朱景淳二人:“十四哥,你们两位总没事吧?” 这俩人本就不想去见帝后,听到询问连忙应了下来,领着朱云笙几人就走了。 唯有甄琴依依不舍,可惜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只能看到朱景洪离去的背影。 且说朱景洪来到院外,就听到里面融洽的说笑声,其中甚至还有老头子的。 可难得见到老头儿开怀大笑,难道他吃了蜜蜂屎了?朱景洪暗暗道。 朱咸铭当然没吃蜜蜂屎,而是听了宝钗“挟制”朱景洪,让其吃瘪才高兴得合不拢嘴。 想到这混小子本是浑人,除了自己夫妻二人无人能约束,一直以来朱咸铭都感到头疼。 如今薛家女儿能劝得听说得动,岂能不让朱咸铭老怀大慰。 加之听了宝钗讲述的此间趣事,朱咸铭自是开怀大笑,对眼前这儿媳也越来越满意。 连朱咸铭带有成见都是如此,一旁的杨清音就更满意了。 看向出现在院外的朱景洪,宝钗笑着说道:“父皇母后且看,我那夫君这不就回来了!” 帝后二人目光扫向屋外,前者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后者则是起身招呼道:“十三,快进来!” 朱景洪进了院中,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毫无做皇子时的半分神采,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 一看他这模样,可把杨清音给心疼坏了,立马上前就打量起宝贝儿子。 “这些天可苦了你了,你赶紧给你爹赔不是,他高兴了就放你出去了!”杨清音打着圆场。 今天她非把皇帝叫过来,为的就是让儿子过关,早点儿离开这艰苦磋磨之地。 “娘,儿子实在不知错在何处!”朱景洪反问道。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维持人设于他而言也极为重要。 他想染指兵权,老头子就是走的这条路,如果他不表现得“莽”一些,着实很难让皇帝感到安心。 喝完最后一口凉白开,朱咸铭平静道:“你看看……我就说他是屡教不改,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见此情形,宝钗亦开口道:“王爷……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父皇海量愿宽宥于你,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信息在传播过程中容易变味儿,比如皇后的话再从宝钗口中道出,意思变成了皇帝已原谅朱景洪,现在只需其磕头谢恩即可。 这是宝钗耍的小聪明,自是瞒不过朱咸铭的慧眼,但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不聋不瞎不当家,只要朱景洪现在服软,朱咸铭还是可以考虑放过他。 “快去吧!”杨清音推了朱景洪一下。 来到皇帝面前,朱景洪显得不情不愿,要把表情神态做到真实,此刻却是非常考验演技。 只见他跪到地上,颇有些程式化的意味说道:“儿子叩谢父皇!” “我看你不太服气!”朱咸铭淡然道。 此刻朱景洪基本能确认,无论老头儿迫于皇后的压力,还是觉得考验到位了,心里确实已有“赦免”他的想法。 笃定这一点朱景洪便已安心,接下来就该他出点儿幺蛾子,继续巩固他的人设了。 面对皇帝的问题,朱景洪直接看向皇后:“娘,你看嘛……我爹就没想过要放我!” “十三都跟你跪下了,你还要如何……莫非你这一国之君,还跟一个孩子置气!” 论道德绑架的本事,杨清音也是佼佼者。 “孩子?他都开府了还是孩子?” 杨清音立马回怼:“他就是当爹了,那也是你儿子!” “爹,儿子还是不让您为难了,我还是待在这里继续种地吧,等来年收了麦子……定给您送几担来!” 好家伙,这话说得一个凄惨! 说他不孝吧他还逆来顺受,说他孝顺吧这话总有些不对。 “你看看,十三如今多懂事了!”杨清音又追加了一句。 朱咸铭仍是没应声,而是从旁端起了“水碗”,可惜里面却是空的。 这正好给他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于是当即愠怒道:“拿茶来!” 旁边伺候的宦官被吓了个半死,于是立刻奉上茶水来,顺道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杨清音也不是蠢人,知道因为朱景洪瞎说话,今日想要将其赦免已无可能,此事也只能再缓两日了。 在她埋怨小儿子时,一旁侍立的宝钗心里却很淡定,因为她知道朱景洪是什么打算。 明明一心想出去,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演,就连宝钗也不得不感慨,自家男人这心思是够深的。 接下来就换了话题,主要是皇后和宝钗在说话,朱景洪父子则甚少开口,两人此刻可谓是相看两“厌”。 匆匆在此用过了饭,帝后二人便要带人离开了,热闹的茅屋又将变得清冷起来。 时间来到下午,在外应酬一天的朱景渊,终于被抬回了睿王府内。 撇开随行宦官,朱景渊进入内宅便要去侍妾们的居所,却被银安殿外晒太阳的陈芷给叫住了。 “王爷可知,父皇今日去了上林苑?” 迈步走向妻子,朱景渊随口应道:“知道!” 陈芷接着说道:“我听人说……母后让十三弟给父皇认错,打算借此请父皇赦了他,却被十三弟出言不逊给搅了!” 这消息朱景渊还真不知道,倒不是说他得不到这些消息,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 “这个老十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浑!”朱景渊忍不住感慨。 此刻他已完全对其放下戒心,觉得此前的过度怀疑实在多余,这样的蠢货又怎么能威胁到自己呢。 “这两天找个时候,你还是去父皇面前请安,顺道再给十三弟求求情,我也去母后那里多替他说些好话!” “嗯!”朱景渊点了点头,表现孝悌之义本就是他该做的。 “对了……昨天金陵那边,又有人送来几万两银子,如何处置?” “谁送的?送给了谁?” 陈芷答道:“反正还是那些人,这次送到了我舅舅家,说什么是给他贺寿的礼物!” 送银子的人都很聪明,不会将银子直接送到睿王府,所以在里面玩出了各种样。 “退回去吧!”朱景渊沉声说道。 这几个月来,金陵那边的银子他已拒绝了十几次,既然有了决定他必会一以贯之。 陈芷也知道事关重大,便问道:“这只怕是他们最后送了,真要是退回去……那便再无转圜之地!” 作为王妃,陈芷对当下朝局有了解,知道新政牵涉到那些利益,朱景渊拒绝金陵示好又意味着什么。 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朱景渊徐徐说道:“父皇如何决断,我就如何追随!” “那你得罪的人可就多了!”陈芷再度提醒。 她娘家也是当地士绅,自然不希望被朝廷查清隐匿田地人口,所以有很多人女眷们来游说她。 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朱景渊说道:“天下士绅多数都觉得,该老四这嫡长子做太子,我遂他们意这帮人就都会帮我?即使他们帮忙我就能做上太子?” “老头子如今手握大权,没人能在他手下跳反,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见陈芷还想再说,朱景渊语气变冷道:“你可别忘了……自己已是朱家人!” 陈芷每天见了什么人,朱景渊并非一无所知,此前他就提醒过好几次,让其不要跟这些人来往。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替你着想?”陈芷面带不愉。 “你倒是轻巧,每天出了王府见这见那,留下我一人应对那些官眷,那些人又岂是好相与的……” “一个个心怀鬼胎,偏偏说得冠冕堂皇,我还得照顾到她们面子,还要维护王府的威仪……我难道就容易了?” 实话实说,他朱景渊的王妃确实很不好做,各种应酬往来可谓繁杂至极,尤其女人家容易斤斤计较,理清理顺各种关系不但劳心而且劳力。 “算了……反正我做什么都错,这些破事我干脆不管了!” 言罢陈芷起身要离开,还好朱景渊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王妃,你要是不管了,这王府如何能维持,总不能我去见那些女眷!”朱景渊讪笑道。 “何须王爷亲自去,府里两位侧妃三位选侍,外加那七八位侍妾……我不干有的是人干嘛!” 陈芷话里饱含挖苦,显然她对朱景渊也有怨气。 “王妃,这话就生分了……你才是这王府正妃,享受尊荣坐殿理事,岂能让她人来代劳!”朱景渊开解道。 他夫妻二人感情基础扎实,如今又同心协力谋大位,很多矛盾说开了也就好了。 “来来来,坐下……咱们也好好说说话!” 说话间,朱景渊把陈芷扶回了位置,此刻没了去找其他人的心思。 接下来两人又是一番商讨,先是定下婉拒贡献银子的方案,然后议下了明日攻略帝后的话术。 夫妻同心,才是他俩办成事的不二法门。 (本章完) 415.第415章 贾芸的手段 第415章 贾芸的手段 十一月十六,这是帝后离开的第三天。 风雪交加之日,程英亲自到上林苑来宣旨,让朱景洪可谓充满期待。 然而旨意内容却是,朱景洪可于上林苑内走动,仅扩大了他的活动面积,却没有让他归府的意思。 这让朱景洪很失望,但还是在宝钗催促下接了圣旨。 “十三爷,您可有什么吩咐?” “劳烦公公给我爹带句话,就说只要他老人家高兴,儿子就是受再多委屈也值!” 本来程英脸上带着笑容,听到这话立马满是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三爷,奴才告辞了……” 刚才那些话,程英当然不会转达给皇帝,给皇帝添堵其实就是给他自己添堵。 程英虽离开了,随他而来的二十名宫女宦官却留下了,这些人是专门派来伺候朱景洪几人。 如今天寒地冻,儿子儿媳还在做苦活儿,朱咸铭也着实看不过眼,所以才派了这些人来。 对此朱景淳二人自是高兴无比,接下来的日子至少轻松许多,可见他俩确实被磨得没了脾气。 在朱景淳二人兴高采烈时,朱景洪对身侧宝钗道:“这些人你看着安排,我出去转转!” “嗯!” 既然可以在上林苑走动,朱景洪自然要去北四卫看看。 虽然时常有人过来议事,让朱景洪对训练情况有所掌握,但具体什么样他还得亲自去看看。 可他走出劳作之地没多远,就调转了方向往造枪作坊去了。 虽然老头子让他在上林苑活动,本就有让其看顾训练的意思,但朱景洪觉得自己不能对此太热切。 先去作坊那边看看,缓个一两天再去北四卫,无疑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他所在种地之处,距离枪炮作坊并不太远,走了大概两刻也就到了。 虽然他是身着布衣,但皇城内不认识他的人极少。 “参见王爷!” 作坊门口,卫兵行了叩拜大礼,目光中多有敬佩之色,毕竟这位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 “嗯,都起来吧!” 背着手走进大门,里面的宦官也都认识他,更知道他如今该在亲耕,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叩见王爷!” “叩见王爷!” 好在这些人脑子灵光,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解,但还是纷纷行礼叩拜。 “让贾芸来见我!” “是!” 贾芸是他安排在此处的管事,虽然朱景洪最近落了难,但并未影响到贾芸的职务。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便来到了作坊议事厅,才落座就有宦官给他端上茶来。 只等了几分钟,贾芸就跑着进了厅内。 “参见十三爷!”贾芸行了大礼,这一年多来的历练,也让他整个人气质发生了变化。 “起来吧!” “谢王爷!” 起身之后,贾芸勾着腰说道:“恭喜王爷重获自由,便可……” 没等贾芸把话说完,朱景洪便出言打断:“行了,我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说说到如今……你们捣鼓出了什么玩意儿!” “十三爷,要说这枪炮……近日还真有些进展,小人正打算设法跟您汇报呢!”贾芸陪笑道。 本就是过来看看,朱景洪没想到真有突破,于是他立即就来了兴趣。 “说说……” “禀十三爷,按照您此前的指引,我们的工匠都……” 经过贾芸一番述说,朱景洪总算清楚了情况,此刻他已高兴的笑开了。 简单来说,经过将近一年的试错研究,火枪和火炮都有了突破。 在火枪方面,枪管材料更为坚固,防炸膛和准头都提高了不少,而经过对火药配比的改良,其射程也远了不少。 而在火炮方面,主要是就是炮身得到了加强,能够容纳更多的装药量,使射程和威力都得到些提高。 “做出这些成果,圣上可有赏赐?”朱景洪随即问道。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保证工匠们的待遇,他们做事才更有干劲儿。 看了看左右,贾芸并未着急说话,但意思已经极为明显。 “伱们都出去!”朱景洪沉声道。 有他这番话,厅内几名内侍都出去了,此处空旷简陋外加风雪声大,厅内谈话不可能被外人听见。 迎着朱景洪询问的目光,贾芸硬着头皮答道:“回禀十三爷,此事小人给压下了!” 虽然心有不满,但朱景洪知道贾芸做事历来周全,定不会无故行此蠢事。 于是他问道:“为何?” “十三爷身陷亲耕之处,小人想着把差事办得更周全,让十三爷借助此事,在新年时向圣上献礼……” “如此圣上高兴了,说不定也就放十三爷出来了!” 说到这里,贾芸跪伏于地,告罪道:“此皆小人妄念,请十三爷严惩!” 严惩……这样忠心护主,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朱景洪又怎么舍得惩罚呢。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但往后切不可自作主张!” “此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你就是万劫不复之境!” 说到最后,朱景洪已是在为贾芸前程着想,收买人心于他已是张口就来。 “十三爷教诲,小人谨记!”贾芸再度叩头。 “起来吧!” “是!” 起身之后,贾芸小心问道:“敢问十三爷,那此间情况,是否呈奏圣上!” “瞒都瞒了,就按原计划走吧,年前再一同上奏!”朱景洪答道。 自己来一趟,这边就出了成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又岂能瞒得过皇帝。 所以只能假戏真做,表明是为了精益求精,才压到了过年前上报。 “是!” 站起身来,朱景洪往大厅外走去,贾芸立马就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朱景洪突然停下,问道:“你出身荣国府,如今还没个官身……对吧?” 听朱景洪提起这事,贾芸心中自是兴奋无比,但他还是强压住喜悦,答话道:“小人仅是荣国府远支族人,哪里敢奢望官身!” “能在十三爷手下安身,小人就已心满意足!” 这些话朱景洪当然不信,只听他说道:“你既替我办事,我又岂会亏待你,年前上奏御前,若是圣上高兴了……我便给你求个官身,如此也不算亏待了你!” 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必须皇帝高兴了才能给贾芸求官。 “多谢十三爷提携!”贾芸再度参拜,脸上笑容已是遮掩不住。 如果他安分留在贾家,如今便仍是无业流民,能在贾家谋个差事都难。 “走吧……陪我在这里转转,看看如今是何情况!”言罢,朱景洪再度往外走去。 “十三爷请,此间又增设了几处熔炉,其中……” 贾芸业务能力是真的强,介绍起情况来头头是道条理分明,让朱景洪很快了解了情况。 ………… 襄王府,绛云斋。 东侧厢房窗内,有一绝色女子手持书卷,正盯着西侧厢房的屋顶,那里有几只鸟雀正在鸣叫。 此女正是可卿,宝钗让她从园里搬出来,到现在她已在此住了两个月。 但可卿格外的谨慎,自知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所以便住进了绛云斋的厢房。 “秦姐姐可起了?” 外面传来英莲的声音,把可卿从深思中唤醒,然后她便看见了已进大门的英莲。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又岂会还睡着!”可卿笑着说道,而后便在窗边招呼英莲进屋。 进入屋子里,自有侍女奉上茶来,英莲接过后才坐到了椅子上。 她虽也是侍女的身份,但因她与朱景洪的特殊身份,所以英莲在王府地位很是超然。 别说是普通侍女,便是王府第一大太监邓安,那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看你这高兴的样子,莫非有什么好消息?”可卿笑着问道。 “咱们王爷要回来了!” 英莲这话出乎可卿预料,后者立马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是只王爷回来还是王妃一同回来?” 相比于朱景洪独自返回,可卿更希望宝钗一起回来,那样她才能尽快解决名分问题。 没错,只朱景洪回来还没用,因为王府最基础的侍妾,非得要王妃签章任命才合规矩。 英莲并未正面回话,而是说道:“我听下面宦官在说,那位杨姑娘要回来了!” “杨姑娘?” “就是咱们王爷的侧妃,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啊!” 听英莲这么一说,可卿总算明白了情况,于是她又问道:“这位杨姑娘回来,跟王爷行踪有何干系?” “杨姑娘是王府侧妃,得经皇后娘娘册封才能入府,若无王爷如何册封?” 听到英莲这理由,可卿只觉得她天真可爱。 如今连王妃都未正式册立,一个侧妃就能把王爷拉回来?可卿对此表示怀疑。 在两个女子心思各异之时,一身布衣的朱景洪骑着马,在侯璟等人簇拥下往校场赶去。 “十三爷,这两个月没见着你,我们可都念着你呢!” 看了侯璟一眼,朱景洪方问道:“念着我?如何念着我?在家里立块牌子,天天拜我?”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尽皆笑了起来,一下子众人又找到熟悉的感觉,暗道十三爷果真从未改变。 “行了……” 只他这一句话,众人尽皆敛去了笑容,等待着朱景洪的训示。 “这些天我不在,你们可有认真做事?可有用心去琢磨事?” 这时张临答道:“回禀十三爷,臣等都有尽心办差,您的吩咐我们哪敢忘!” “是吗,那我问你……长枪兵和火铳兵,如何摆兵布阵?其间有何要求?”朱景洪随口问道。 在场这些侍卫,乃是他重点扶持对象,这就要求他们必须有足够能力,否则便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回禀十三爷,长枪和火铳……” 张临一一回答起来,其所答内容非常标准,可见其平日里是用了心的。 点了点头,朱景洪扫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了挤到后面的侯璟身上。 “侯璟,怎么藏起来了?” “十三爷说笑了,臣怎会藏起来!” 侯璟尴尬一笑,虽然他对自己的军事理论有把握,可还是不希望被抽到。 “我问你……” 虽然他不想被问,但朱景洪偏偏不放过他,好在这厮也答得条理分明。 接下来朱景洪又问了几人,众人都回答得标准周全,才让他真正满意下来。 而在众人问答之间,他们一行来到了羽林左卫校场外,远远就听见战鼓声和喊杀声,甚至还伴有火炮和火铳的声音。 当朱景洪来到校场,指挥使江庆盛就带人迎了过来,而整个“军演”也被暂停下来。 “参见十三爷!” 跃下马背,朱景洪走到江庆盛身前,亲自将其扶起后说道:“我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让他们继续吧!” “是!” 应下之后,江庆盛冲几位副手使了眼色,这些人便各归其位指挥去了。 “十三爷这边请,前面哨楼上看得更清楚!” “嗯!” “没什么事,你们就各归其位吧,告诉告诉其他几位……等会儿我都要去看!” 被他要来的三十几名侍卫,被均匀分到了北四卫,羽林左卫仅侯璟等八人。 “是!” 众人离去之后,朱景洪才随江庆盛一同往哨楼去,随行者仅有侯璟等几人。 上了哨楼,果然可以窥见军阵全貌,火铳火炮搭配组成了打击网,动辄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拿着望远镜看着军阵变化,朱景洪嘴边笑容越发灿烂。 几息之后他收起望远镜,回头对江庆盛说道:“江指挥使……这一年的训练果真成效上佳,羽林左卫已脱胎换骨了!” 江庆盛笑着答道:“仰赖主上宏福,加之十三爷指点,我军方有今日……” “如此赫赫军威,我打算请圣上过来检阅,你们四卫一起合练……你觉得此议如何?” “臣以为可行!”江庆盛立即回话。 此刻江庆盛心思和朱景洪一样,做出成绩不让皇帝看见,那就等于是白做了。 “西北之战,明年定会爆发……若将北四卫拉上去,你觉得能不能打漂亮仗!”朱景洪神色郑重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江庆盛没有立即回话,在他思索一阵后才答道:“臣……不敢妄言!” 虽然新式战法更有杀伤力,可终究未经过实战检验,所以江庆盛不敢轻易表态。 而他的这番退缩,着实让朱景洪有些失望,但他也很理解江庆盛的忧虑。 没有继续纠结此事,朱景洪沉声说道:“让传旗语,东侧敌袭,变换阵型!” 这是朱景洪临时设置“考题”,但本质上却是他在行使调兵权,通过这潜移默化的行为,就能让军队习惯于听他的命令。 事实上,江庆盛此刻就没在意其中道理,立刻就冲身后传令兵使了眼色,后者便下了哨楼传令去了。 命令一经下答,军阵东侧的队伍就动了起来,步兵横向形成了防御线,火炮也调整位置组成新的火力覆盖网。 “好,甚好……”拿着望远镜的朱景洪不吝夸赞。 而此刻在哨楼相隔不远处,还有两人观察着军阵变化,神色间有着相同的赞许。 所谓内行看门道,作为统兵大将的吴昌辉,调兵遣将也是行家里手,此刻自然清楚羽林左卫有多厉害。 十二月初四,也就是前天,卸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的吴昌辉返京。 初六他便得了皇帝召见,在乾清宫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就被罢免了一切职务,只留了他的爵位和散阶官。 (本章完) 416.第416章 臣飘零半生 第416章 臣飘零半生 虽然看似很惨,但吴昌辉已经很满足,结局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 虽没了职务,皇帝还是给他安排了差事,让他根据准噶尔军和草原军队实情,来看看北四卫的练兵之法可有疏漏。 今日看了,吴昌辉着实大感震撼,更惊讶于朱景洪在军事上的天赋,否则岂会想出这些样来。 “确实练得好啊,就是不知真到了战场上,能有多厉害……你说是吧?” 在吴昌辉思索时,他身后的永宁卫指挥使孙绍祖,目光却看向了哨楼高处那位布衣。 见他没有回应,吴昌辉便回过头来,顺着孙绍祖的目光望向了哨楼。 “大将军,那位就是襄王殿下?”孙绍祖问道。 虽然才进京两天,但朱景洪的那些事迹,孙绍祖已然听了不少,对这位爷也越发好奇起来。 “你没见江庆盛像奴才样跟在后面,不是这位爷还能是谁!” 吴昌辉的这番话,明显对江庆盛有讥讽,由此也可看出同为实权勋贵,相互之间也总有些恩怨。 “昨日我听人说……襄王殿下是因选妃之事被贬,触怒圣上只怕连……” 说到这里,孙绍祖停了下来,显然接下来的话太犯忌讳。 “连什么?”吴昌辉问道。 “只怕连王爵都保不住!”孙绍祖低声说道,即使周围没有其他人。 “真要是如此,你觉得江庆盛还会见他?还会如此谄媚?”吴昌辉笑着问道,对孙绍祖的说法嗤之以鼻。 在吴昌辉看来,朱景洪不断大错小错,如今还被封为亲王,还能代替皇帝在上林苑亲耕,其圣眷简直深厚得令人发指。 更多的吴昌辉不愿多说,但他告诫后辈多与这位爷接触。 他吴昌辉虽被罢了官,但还是堂堂建安伯,嫡长子已在京营为指挥佥事,孙子去年才补入龙禁卫,家族传承依旧如故。 “每日五军府垂询,该说的伱都如实说,不该说的打死你也不能认……” “你放心……我在五军府还有些颜面,不会让你太难办!” 吴昌辉在实权勋贵中有交恶的人,自然也有与之交好的一伙人,替孙绍祖过关问题还不算大。 而且这件事他还必须上心,否则孙绍祖出事很可能牵连到他。 “多谢大将军!” “下午缮国公家有约,我就先回去了……咱们走吧!” 孙绍祖虽是平步青云,但说到底也就是个从四品武官,暂时还没资格掺和上层勋贵圈。 “大将军先请,卑职想再看看!”孙绍祖极有自知之明。 “也好……你们年轻人,是该多学多看!” 送别了吴昌辉,孙绍祖的目光转回了校场,但他却仍注视着哨塔上的朱景洪。 他这人精明强干,刚才说朱景洪会被削爵,不过是在吴昌辉面前藏拙而已。 该聪明的时他会聪明,该笨的时候他也会笨一点,所以他总能把握机会青云直上。 因西北局面崩坏,孙绍祖自觉前途渺茫,现在迫切希望找个靠山,如此光耀门楣的路才能继续走。 而前方的朱景洪,便是他认为最好的靠山。 一则这位爷喜好武事,他孙绍祖也算专业对口;二则这位爷坦(年)率(轻)耿(好)直(骗),他巴结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孙绍祖觉得朱景洪好“骗”非常正常,因为朱景洪这十几年都是莽过来的,没有人会觉得他从孩童时就在装。 所以朱景洪很感激前身莽了十来年,充分立好了人设让他可以轻松接棒,十几年始终如一的“莽”不会让人怀疑他,这才是真正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看着一身布衣,却仍意气风发的朱景洪,孙绍祖觉得自己该进去见礼。 他虽是堂堂指挥使,可面见朱景洪这等亲王,对他而言也不是容易的事,今日这机会着实不能放过。 只是此刻朱景洪周围人多,直接前去招呼又显得太突兀,孙绍祖只能靠边见机行事。 大概过了几分钟,朱景洪动身往哨楼下走去,自有侯璟与江庆盛等人陪着,根本没有孙绍祖单独说话的机会。 对江庆盛一番勉励后,朱景洪便带人离开了羽林左卫,下一站他打算去羽林右卫看看。 在他于上林苑到处转悠时,乾清宫里的皇帝看完了今日奏章,终于起身开始活动起来。 西北局面仍旧复杂如乱麻,让他不得不考虑另一件事,该派何人前去西北总督战事。 西北战争一起必为大战,除了安西行都司的兵马,青海行都司也会派兵参战。 甘肃、陕西、四川几个都司,外加京营抽调的兵马也要投入战斗。 这么多的兵力要协同作战,得派级别高阶武将才能镇得住场,简单来说只能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里选。 虽说左右都督加起来有十人,可除去年纪大的身体差的,以及另有差事的几人,备选的也就四五人而已。 能力,履历,家族关系……总督的人选要综合考量,着实不是能轻易下决定。 相比于西北局势的重要性,金陵一个县闹出乱民的事,就显得不那么的重要。 梁潜巡抚金陵,如今正大刀阔斧的查案,已有二十多家士绅被问罪拿下,近日陆续都有消息传来。 至于行凶的乱民,如今也已抓获数百人,连带家人差不多有千人,金陵都司正着手将其押赴安南。 乱民当然不止数百,可如果真照实了抓,只怕溧阳得少一半人口,无论溧阳县衙和当地士绅都不会愿意。 而且真把溧阳人口搬走一半,确实也是非常麻烦且复杂的事,梁潜非常清楚其中的分寸。 抓乱民要适可而止,但深挖背后捣乱的士绅,却是必须要认真办的差事。 梁潜每日都会递上奏章,一方面说明当下的情况,同时请示下一步办事的分寸,突出的就是一个慎重。 因金陵与洛阳相隔甚远,所以请示和批示时间很长,这也拉低了办事的效率,年前这案子根本不可能审完。 虽然案子进展慢,但也让天下士绅都看到了,朝廷推行清丈的决心,那绝不是闹事就能阻止的,除非谁扯旗子造反来阻止。 造反……如今朝廷实力强横,造反完全等于找死,真有这勇气干别的岂不更好。 “你是说……老十三还穿着布衣?” 皇帝喜欢听什么,程英就会给他讲来解闷,今日自然又是朱景洪的事。 但程英没想到,皇帝关注的重点在衣服上,而不是今日北四卫训练的事。 “正是!” “他的冠服前日不是送了去?”朱咸铭反问道。 “是送了去,只是这两日十三爷并未更换,还穿着此前的服饰!”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冷笑:“他是什么意思?这混账什么意思?” “奴才不……不知!”程英结巴答道。 “明天一早派人,把他那些衣服全收回来,免得他丢人现眼!”朱咸铭冷冷道。 “是!” 穿布衣不丢人,但如果在皇家正式场合穿,那就显得丢人了。 后天就是腊八节,皇家会有例行的家宴,朱咸铭就怕朱景洪彼时“乱来”,所以才命人收了他的衣服。 衣服被收了,意味着朱景洪的亲耕结束,这也是皇后强求而来的结果。 如果让太子和老六知道,皇帝老爹连朱景洪穿衣服都要管,他俩一定会泛酸嫉妒。 对此朱景洪当然不知,他在忙碌了一个上午后,才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自有侯璟陆育新等人相随,众人将其送到了亲耕处附近,才被朱景洪招呼着离开了。 他那住处有宝钗在,这些人去了着实不便,自然是早早的赶走为妙。 背手吹着口哨,沿着土路走向前方,两侧都有各种仓库建筑,时不时有宦官来往经过,见了朱景洪都要行礼问安。 “见过十三爷!”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人,朱景洪感到很奇怪,只觉得此人面生且阴鸷。 孙绍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头一次出现,就让朱景洪看不顺眼,第一印象格外的差。 看着眼前行礼的汉子,朱景洪问道:“你是何人?” “回禀十三爷,臣安西行都司永宁卫指挥使孙绍祖!” “哦……嗯?你说你是谁?”朱景洪瞪大了眼睛。 即使他对红楼不熟,却也知道孙绍祖这三个字,晓得这位是有名的家暴男。 “臣……臣永宁卫指挥使,孙绍祖!” “哦……原来是孙指挥使,你找我何事!”朱景洪平静问道。 孙绍祖答道:“久闻王爷威名,今日幸而偶遇,故而出来拜见,实在唐突……还请王爷恕罪!” 偶遇,能在这地方偶遇,朱景洪会相信才怪。 念及此人别有用心而来,朱景洪便答道:“威名?我如今都活成笑话了,那还有什么威名!” “王爷此言差矣,军中上下谁不称赞您有情有义,如今您之威名直比往常更甚!” 听到这话,朱景洪只是笑了笑,军中之人的表面称赞,说实话直接用处并不大。 “孙指挥使自西北而归,想来对当地局势多有掌握,不知可能与我说说?” 要想让人追随得给人利益,什么利益能让人追随?那自然是升官发财了。 武将兵卒如何升官发财,那自然打仗且打胜仗,而眼下西北就要开启大战。 孙绍祖既在西北待过,找他了解情况自是再合适不过。 听到朱景洪询问,孙绍祖喜不自胜,他正愁没办法搭话呢。 “回禀王爷,臣却也知晓一些,如今西北……” 孙绍祖讲述起来条理分明,让朱景洪感受到他一流的业务能力,暗道若有机会此人或可一用。 几分钟后,待孙绍祖简略讲述后,朱景洪方说道:“孙指挥使,你对西北形势如此明晰,见解独到……如今西北战事将起,想来定有你建功立业之时!” 然而朱景洪这番话,却说到了孙绍祖的痛处,因枯树堡被全歼且西北动荡,他这指挥使很可能被罢黜。 至于接替者,其手下指挥同知和佥事,都可以顺利接班任职。 可这些话,孙绍祖又岂能说出口来,那样无疑是心有怨怼,被皇帝知道他就是找死。 “臣飘零半生,一生蹉跎,今得王爷夸赞,实是如逢知己……” 飘零半生,这次朱景洪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谁说过。 只不过夸了这厮一句,他就感动成了这样子,未免过于轻浮不稳重,这样的人怎么做上的指挥使? 其他地方都司的武将,或许会有酒囊饭袋登上高位,但安西行都司底下的位置,绝不可能会派草包蠢货去,除非兵部的人都疯了。 所以孙绍祖的行为,让朱景洪深感疑惑,搞不懂眼前这人是不是到京后就疯了。 朱景洪把孙绍祖当疯子,他哪会知道人家也再把他当“傻子”,所以才如此直白的表达感情。 只听孙绍祖接着说道:“如今臣逢变故,只怕是再难为朝廷效力!” “是何变故?”朱景洪随口问道。 果真好骗……孙绍祖心中暗道。 “臣在西北,一月之前……” 接下来,孙绍祖将此前经历和现在的难处讲了一遍,最后感慨道:“圣上之怒,犹如雷霆,臣下何以克当!” 此刻,朱景洪大概明白这厮的目的,找上自己只怕是想给他求情。 既然目的明白了,那就得看对方的价值,值不值得给他说情。 “你也有你的难处!”朱景洪回了一句,等于是向孙绍祖抛钩。 一听这话,孙绍祖心中大喜,暗道眼前这位爷上钩了,此刻他俩都把对方当了鱼。 孙绍祖面带怆然道:“臣并非贪恋权位,只是恨于一身所学荒废,无法向朝廷建功……” “是啊……你这一身的本事,确实可惜了些!”说这话时,朱景洪看向不远处靠近的几名小宦官。 正当孙绍祖要趁热打铁,那宦官已来到朱景洪面前,禀告道:“王爷……公主来了,王妃命奴才等请您回去!” “嗯……知道了!”朱景洪应道。 而后他看向孙绍祖,说道:“孙指挥使……今日就到这里吧!” 眼看朱景洪要走,孙绍祖当即答道:“恭送王爷!” 表现得太过,其实也不是啥好事,如今朱景洪要走了,孙绍祖只能选择“徐徐图之”。 目送朱景洪远去,孙绍祖才转身离开。 而已经走远的朱景洪,心里却记住了孙绍祖这人,暗道往后或许会用得上这厮。 至于给这人说情,朱景洪暂时没有想过。 一则他本人都还“身陷囹圄”,帮别人不但显得可笑,而且手也伸得太长了。 二则即便要用此人,也得将其全面了解后,在必要且关键的时候出手,如此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且说上林苑茅屋处,朱云笙带着两位侍读,以及一大群侍女宦官过来,把这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站在朱云笙面前,宝钗笑问道:“三妹,今日你又偷跑出来,就不怕母后罚你?” 这时湘云插话道:“娘娘这话说错了,公主今日可不是偷跑出来,而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 待她说话之时,朱云笙面上带有几分得意,让宝钗也不免有些惊讶。 “十三嫂,我奉母后之命前来传话!”朱云笙说道。 “不知母后有何吩咐?”宝钗问道。 “后日腊八节家宴,母后说请你们也过去!” “多谢母后抬爱!”宝钗郑重拜谢。 紧接着她问道:“如此差遣,只需让宫人传旨即可,三妹何苦来跑一趟!” 紧裹斗篷的黛玉走上前来,说道:“王妃娘娘岂会不知道,咱们公主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你聪明!”宝钗宠溺般点了黛玉额头,她当然知道朱云笙是借机出来玩。 看着宝钗布衣荆钗,朱云笙问道:“十三嫂,昨日母后不是已经派人送来冠服,你何故还是这般装束?” (本章完) 417.第417章 可知侧妃缺了一位 第417章 可知侧妃缺了一位 面对朱云笙的疑惑,宝钗平静答道:“王爷说穿惯了布衣,暂时不想换……他既如此,我岂能随意更换!” 黛玉款款来到宝钗身后,望着公主说道:“公主难道不知,此谓之夫唱妇随也!” 谁知这次她慢了一拍,直接被宝钗给拉住了,屋内便响起来二人打闹声,很快黛玉就向宝钗求了饶。 揽住黛玉纤腰,宝钗说道:“你这丫头,越发的没规矩,我岂能饶你!” “公主救我,云妹妹救我!” 朱云笙转身坐下,随后说道:“她是我嫂子,我岂敢对嫂子动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湘云退了两步,随即说道:“公主都不敢帮忙,我又岂敢跟王妃动手,林姐姐伱饶了我吧!” 一边喊叫一边笑闹,黛玉还不住吐槽道:“枉我平日里拿你们当姐妹,如今遇着事了……竟是一个也靠不住!” 捏捏腰掐掐手,约束着乱动的黛玉,宝钗顾左右说道:“看看……这时候她还敢贫嘴,你们说该不该收拾她!”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道声音:“该收拾谁啊?” 内外宦官侍女尽皆行礼,而朱景洪则直接进了屋子,这时宝钗才放过了黛玉,后者立马躲到了朱云笙身后。 “王爷回来了!” 宝钗主动迎上前去,并招呼侍女给丈夫收拾,此刻朱景洪身上还有雪。 “今天为何这般热闹?”朱景洪笑问道。 “十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 “哦?能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三妹亲自跑一趟!” “后天腊八节赐宴,母后命你和嫂子也去,这难道不算是好消息?” “勉强算吧!”朱景洪答道。 朱云笙左右望了望,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有个好消息!” “你就快说吧!”宝钗走上前来。 “这可是我好费心思得来的,可不能白告诉你们!”朱云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靠近她后,宝钗扶着她的小肩膀,满是宠溺道:“你十三哥定不会让你吃亏!” “十三哥,你说呢?” “你嫂子都说了,我还说什么?”朱景洪没好气道。 这时朱云笙才露出笑容,示意房内几名侍女退下之后,她才低声说道:“这次腊八节之后,十三哥你就要离开这儿了!” “你怎么知道?”朱景洪很好奇,虽然这一结果他不意外。 “这几日尚仪局已在准备册封事宜,昨日晚间襄王妃的金册,便已在尚宝监用了印,我嫂子就要被册封为王妃了!” “显然爹已经消了气,又岂会让你们继续留在此间!”朱云笙颇为得意道,一副资深谋士的样子。 听到这话,感触最深的当属宝钗,王妃的金册和金印她期盼已久,有了这东西她才是名副其实的王妃。 “原来是这样,这确实是好消息!”朱景洪笑着答道。 “恭喜宝姐姐,给王妃娘娘贺喜!”湘云来到宝钗面前行礼。 没等宝钗说话,朱景洪却已开口:“云丫头,你为何不跟我道喜?” 哪知湘云给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便闪到了宝钗身侧,一副害怕模样道:“宝姐姐救我,十三爷要问罪于我!” 宝钗白了朱景洪一眼:“你看看把云丫头吓得!” “我何曾要治她的罪!”朱景洪吐槽道。 谁知黛玉说道:“若无宝姐姐护着,只怕还真不一定呢!” 见这几人编排自己亲哥,朱云笙当即开口:“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好不容易得了好消息,何苦此时让十三哥找不自在!” “还是笙儿爱护我这兄长!” 然而朱景洪话音才落下,朱云笙就来到他身后替其捶肩,同时说道:“十三哥,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打算如何……” “三妹,你是知道的……如今我在爹那边没了面子,想要帮你也无能为力啊!”朱景洪一副无奈的表情。 “哼……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朱云笙转身就走,靠到了宝钗身边去。 “嫂子~~” 朱云笙缠上了宝钗,让后者也是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声音:“十三哥,今天谁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 下一刻,朱景淳二人进到了屋子里,让朱云笙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十四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出去转转吧,你们把锄头也带上!” “可是三妹,马上就要用午膳了!”朱景浩提醒道。 他俩是过来吃饭的,可不是为了陪小丫头玩闹。 “两位兄长晚些用膳……又会如何?”朱云笙板着脸说道。 “那当然……求之不得了!”朱景淳立马改口。 听得此言,朱云笙白了朱景洪一眼,仿佛在说自己还有其他哥哥。 “咱们走!” 朱云笙出去了,朱景淳二人也无奈跟着离开,不巧的是几息后外面雪又大了。 “这么冷的天出去如何使得……你快去把笙儿请回来,真要有个好歹岂不又惹父皇母后生气!” 现场除了朱景洪,还真没人能保证,把朱云笙这嫡公主拉回来。 “快去啊!” 在宝钗催促下,朱景洪只得起身出去,暗道早知如此就不让这丫头出去。 “我也去看看!”湘云按捺不住,她其实是想出去玩儿雪。 没等宝钗开口,这丫头就跑了出去,房间内便独留钗黛二人。 “这丫头……也不让人省心!” 见此刻无人,黛玉低声说道:“宝姐姐,我也有个消息!” “是何消息?”宝钗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婷姐姐再过几日,就要到京了!” “哦!”宝钗应了一声,神色间格外平静。 “据我所知,婷姐姐的母亲,半年时间已数次入京觐见!” “嗯!” 见宝钗依旧不为所动,黛玉一时间都急了,于是靠近她再度说道:“宝姐姐可知……婷姐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端起茶杯,宝钗品了一口后,方才慢悠悠答道:“当然知道!” “你……人家为你担心,你却全然不放心上,不理你了!” 眼看黛玉起身就要离开,宝钗便伸手拉住了她,随即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又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宝钗其实真没担心,名分这种事既然已经定下,就绝无随便更改的可能。 何况她已得帝后认可,只要不犯蠢便不会被挤下去,为杨静婷的到来而担心实属多余。 眼见黛玉仍有担心,宝钗便起身扶着她双肩,笑着说道:“林丫头……我也有个消息想告诉你!” “什么消息?”黛玉回头问道。 “如今襄王府……还缺一位侧妃!” 听到这话,黛玉先是一愣,转瞬明白了怎么回事。 羞愤之下,黛玉也顾不得规矩体统,当即与宝钗玩闹闹起来。 虽然身份变了,但她俩仍是当初的好姐妹。 ………… 正统十一年,十二月初七,这是腊八节的前一天。 朱景洪一早就收到了皇帝口谕,让他他们参加第二天的家宴。 随之而来的传旨宦官,收走了他平日里的布衣,为此朱景洪还愤愤不平,与传旨宦官扯起了皮。 在他忿忿不平之时,他的大舅哥薛蟠,经过两个来月的奔波,终于再度返回了京城。 正常来说,从应天到京城一个月足够了,这厮走走停停用了两个月,可见其一路是玩儿过来的。 虽然是玩儿,但这厮也有正当理由,因为这次来他还带了另一帮人。 应天知府贾雨村,在他临行时送了一批人来,说是替朱景洪找的水兵,让他一起带到京城里来。 本来薛家的人就多,薛蟠自己还寻了些洋人工匠,加上贾雨村交过来的这些人,他赶路的队伍人数已过三百。 这样多的人,走哪儿住哪儿都很复杂,自然也就拖慢了赶路的速度。 当然了,这也是薛蟠刻意为之,只因这一路上好玩的太多,他又岂能不想方设法逗留。 到了薛家在京城的宅邸,薛家母子便可直接入住。 正当薛蟠想去找乐子,却被薛姨妈吩咐了差事。 “娘,妹妹他们都不在王府,我去了也见不到人……又何苦去走一趟!” “见不到也得去,问问情况也是好的,再者你带来的这些人,也该全部交给王府才是!” “可是……” 眼见薛蟠还要多言,薛姨妈当即斥道:“你这孩子……难道又要忤逆?” 忤逆这罪名,薛蟠实在不敢担待,于是立马低头听命。 “儿子这就去!” 言罢薛蟠转身就走,很快他带着随从往襄王府去了。 且说襄王府这边,王府上下已知朱景洪要回归,所以忙着大扫除和更换器具,突出一个“万象更新”的好彩头。 一些灯笼陈设都被搬出,等同于废品就要被王府宦官们转卖,看得长史王培安皱眉不已。 可更换这些东西,用的是王府私库银钱,他王培安也不好多加干涉。 “有些桌椅,几近全新,也要扔掉……着实太过铺张浪费!” 襄王府不要的东西,造价起步十两二十两银子,这等于小康之家一年的收成。 念及于此,王培安又岂能不心疼,毕竟王府私库银钱,也是从百姓赋税而来。 “待殿下回来,我得好生劝谏于他!” 低声言罢,王培安打算眼不见为净,直接回长史司办公去。 朱景洪一去有三个来月,期间落下了不少的功课,为此他又重新调整了教学计划。 自从入仕以来,王培安始终秉承圣人教诲,做官力求尽善尽美无愧于心,对每件事他都非常认真。 然而他才落座,提笔没写下几页纸,就听到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 于是他起身往外查看,出了东厢就看到长史司正堂内,十几名宦官正在往外搬座椅。 “你们这是做什么?”王培安冷声问道。 “回禀大人……我们是奉命来搬东西,这些物品太过陈旧,上面让我们换成新的!” 听到这话王培安就来气,这里的陈设也近乎全新,哪里就需要现在更换。 别的地方他只能忍着,可在长史司他却必须管。 “都出去,此间物品无需换新!”王培安肃然道。 所谓廉则生威,他这班怒目而视,还真就吓住了这帮小宦官。 “大人,你这是为难奴才们了!” “你们回去……跟邓安说是我不允更换,他若觉得我做得不对,可跟殿下告我的状!” 低头整理着衣袖,王培安接着说道:“当然……他也可命你们将我拿下!” 把王培安这长史拿下,邓安还没这么肥的胆儿,何况这件事跟他关系也不大。 作为王府三位大太监之首,邓安下面还有四名管事太监,分别负责王府几个方面。 比如这次更换陈设,便是由典簿太监陈冲制定计划,涉及动用银子接近一万两。 这样的大额支出,按道理说必然要王府主人,至少王妃本人点头才行。 可如今这二位都不在,加之迎接朱景洪夫妇又是极正确的事,所以张平安所辖银库那边直接给拨了银。 东西都买回来了,该吃的回扣已经吞进了肚,谁又愿意把他吐出来呢。 所以得知王培安从中作梗时,陈冲整个人脸都是黑的,当即就要去找邓安禀告。 然而此时的邓安,正在迎接薛蟠入府邸,对这位王妃的兄长他可不会怠慢。 “薛大爷,这次到京打算住多久?” 跟在邓安身侧,薛蟠答道:“还不知道,反正不着急走,兴许就一直住下去!” 面对邓安,薛蟠也没有摆谱,此时显得谦和有礼。 在邓安引领下,二人来到了王府东侧内官衙署,其中东侧厢房便是邓安的值房。 二人落座之后,自有小宦官奉上茶水,薛蟠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便说道:“公公,这次我到京来,带了些王爷要的蛮子工匠和水兵,却不知如何安置!” “安置啊……这个王爷如今不在,我也不好随便处置,要不先暂时留在你处?”邓安徐徐说道。 “就这两天……王爷就要回府,到时你再来讨示下就是了!” 虽然今天人没交出去,得知自家妹妹这两天要回府,薛蟠便觉得是不虚此行了。 又与邓安客套了一阵,薛蟠这才告辞离去。 邓安送走了薛蟠,正要回衙署眯个午觉,陈冲却又找上了他。 讲明情况之后,陈冲说道:“公公……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还能如何处置,他说不换就不换好了!”邓安没好气的说道。 王培安作为王府长史,算是朱景洪的半个先生,邓安岂会主动去得罪。 “可是……” 没等陈冲说话,便听邓安说道:“你也别做得太过了,过于铺张浪费也不好,王爷知道了不一定高兴!” 被邓安所提醒,陈冲幡然警觉起来,当即答道:“奴才明白了!” 看了陈冲一眼,邓安再度告诫道:“但该有的布置也不能寒酸,你自己要把好分寸!” “是!” “下去吧!” 这边邓安教育着手下,另一头回了府的薛蟠,在向母亲禀明了情况后,便出了府往荣国府去了。 表面上他是去拜见姨母姨夫,实际却是找贾琏贾蓉去了,没这些狐朋狗友一起玩耍,他总觉得没啥意思。 待他去到贾府,才知姨夫贾政在衙门没回,贾琏贾蓉正好今日当值,他这算是白跑了一趟。 当然了,如今他毕竟身份已有不同,在家的贾赦专门见了薛蟠,只是两人着实没啥共同语言,薛蟠觉得无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要不……去看看宝兄弟!”荣禧堂外,薛蟠贼心不死。 于是他便往跨院走去,很快来到了宝玉的院子外,这家伙因说错话也被禁足到现在。 只是过去了这么久,对宝玉的约束也松了些,虽仍不允他随意外出,却让人进去看他。 看到这里的朋友,应该知道本书是晋王系吧,咋老有人提醒我“高瞻祁见佑”! (本章完) 418.第418章 入宫 第418章 入宫 “二爷,金陵薛大爷来了!” “二爷……” 袭人唤了两声,坐在书架旁发呆的宝玉才抬起头,表情木讷问道:“那个薛大爷!” “就是襄王妃的哥哥,金陵薛家的薛大爷!”一旁的晴雯忍不住开口。 袭人此时瞪了她一眼,恼怒其净说些不该说的,明知宝玉与薛王妃有怨还提,就不怕惹得他再生气。 “薛大哥来了,快请他进来……算了,我去迎迎他吧!” 他的这般反应,倒叫袭人啧啧称奇,不明白宝玉为何没有恨屋及乌,对这薛家大爷如此礼遇。 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宝玉眼中薛蟠是个热心大哥,只是稍微“傻”了一些而已。 然而没等他出去,薛蟠就已经闯了进来,丫头们想拦也根本拦不住。 一进入了屋子,薛蟠见了他就说道:“宝兄弟,你怎么躲在这里,走跟我出去骑马转转!” 半年多不见,薛蟠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位宝兄弟憔悴萎靡了许多,和他印象中已完全不同。 “哎哟……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成这幅样子了,定是这些奴婢没有伺候好你!” 言及于此,薛蟠已来到了宝玉身侧,非常自然的环抱住他瘦弱的肩膀。 一别半年,如今妹妹做了王妃,这厮胆子很明显变大了,又做出了此等亲昵的行动。 虽然觉得这薛大哥人很好,但宝玉总觉得他过于热情了些,只是人家好意他又不便说什么。 “薛大爷,这伱可冤枉我们了,宝玉这般跟我们可没关系!” 这个时候敢发声的,也就脾气火爆的晴雯了。 “你少说两句!”袭人呵斥道。 看着眼前这俩美人,薛蟠一时又起了歪心思,虽不怀好意对宝玉说道:“宝兄弟……你这里可真是宝地,这么多好姑娘陪着你,换我也不想出去嘛!” “薛大哥,你可别说笑了,她们……” 眼见宝玉要解释,薛蟠把他搂得更紧了,哈哈笑道:“好兄弟……我跟你说笑呢!” “薛兄弟?” 外面传来了贾琏的声音,这厮今天上午就下了值,只是先去了一趟某些地方,眼下吃饱喝足了才回来。 一回家得知薛蟠在,贾琏立刻就找了过来,要跟这位薛兄弟叙叙旧情。 跟薛蟠搞好关系,借此跟朱景洪搭上关系,他贾琏在龙禁卫也要好混许多。 勋贵如今内卷得厉害,他们这些被边缘化的人,想在里面混好难如登天,找上朱景洪无疑是条捷径。 没办法,都怪太子面子不够,否则他哪会如此舍近求远。 进了屋子,看着薛蟠与宝玉搅在一起,贾琏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自己请了那么多次客,也没见薛蟠跟自己如此要好。 “薛兄弟,走咱们出去喝几杯?” “好兄弟,咱们一块儿去吧,今天琏二哥请客!”薛蟠却是看向了宝玉。 如今宝玉和贾琏也是相看两厌,听了薛蟠这话两人都不舒服,但看着薛蟠的面子都没表现出来。 “薛兄弟,宝玉身体不适,如今在家静养,还是不去为好!”贾琏提醒道。 他这是给宝玉留了面子,没指出后者如今是在禁足。 这边三人掰扯时,荣国府后院几个管家太太,也正围聚在一起闲聊。 “昨日娘娘传了话,说让家里细心准备,过两日给襄王妃道喜,这件事你们可得多上心!”贾母郑重提醒。 和宝钗修复关系,是太子妃交给贾家的任务,他们就得想尽办法去完成。 别人拎不清,贾母却非常明白此事重要性,故而这已是她第二次提及此事。 “老太太就放心吧,这件事已在准备了,除府里的珍贵物什,还专派了人出去采买,样样都是用了心的!”邢夫人立刻响应,维护着好不容易得到的管家权。 但她却不知道,贾母的话是说给王夫人听的,后者才是这件差事的症结所在。 所谓人心隔肚皮,虽说此事已跟宝钗说开,可没人能保证她真的释怀,所以必须要持续不断的修好。 “老二媳妇……这件事你也得多上心!”贾母直接开口提醒。 太子妃和老祖宗发了话,王夫人即使觉得憋屈也得照办,便听她极为顺从答道:“是……儿媳会认真准备!” 微微点头后,贾母再次提醒:“你们呐……坐视得看长远,千万别小家子气!” 知道这还是点自己,王夫人仍是谦和点头,末了她才说道:“老太太……宝玉这些天安分了不少,可否把他放出来了!” 虽然也爱护宝玉,可真要把他放出来,贾母还是觉得不太放心,生怕他又出些狂悖之言。 “让他继续养着吧,再磨磨性子……如此我们都能安心!” 料到老太太会这样说,王夫人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跟娘娘求了恩典,请娘娘让宝玉去国子监读书,此事娘娘已经准了!” 国子监学子有贡监、举监、优监等,正常来说起步都是秀才,但也有恩监和荫监等纯关系户。 在龙禁卫没啥面子,但在国子监翰林院等文官衙署,太子的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只是他不会轻易用这些面子。 但给国子监安排个学子,乃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东宫随便一个学士出马都能搞定。 宝玉还未参加童生试,但入了国子监等于跳过了这一步,学成后便可直接参加乡试。 正常来说这是好事,但此刻贾母却变了颜色,愠怒道:“此事你为何不跟我商量!” 久居宫里的元春,根本不知道宝玉是什么性子,否则定不会给出这个恩典,王夫人这把又是在坑女儿。 “老太太,此乃小事……” “何况此事于宝玉而言也是好事,老爷一直说他不求上进,如今儿媳助宝玉更进一步,难道还有错了?” 这一刻,王夫人是真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是贾母在刁难她。 “你……” 本想要痛骂王夫人,可贾母最终还是忍住了,真闹僵往后不好说话,反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你这是在害他……”贾母人忍不住叹气。 “老太太……让他读书进学,日后入朝做官,儿媳这怎么就是害他!”王夫人忍不住回了一句。 贾母直接问道:“国子监那么多人,若宝玉再有狂悖之语,于他是福是祸?” 王夫人答道:“儿媳会对他多加告诫,让他只一心读书,其他的一概不理!” 冷着脸,贾母继续问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人引诱设计于他,又该如何?” 谁可能去设计陷害宝玉,答案其实不言自明。 王夫人仍然硬气道:“只要宝玉安分守己,别人也害不得他!” ………… 正统十一年腊月初八,民间谓之腊八节。 文武百官皆被赐宴武英殿,顶着寒风陪皇帝走着仪式。 然而对皇帝朱咸铭而言,他更期待的是晚上的重华殿家宴,那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且说此刻的朱景洪夫妇,在接到皇后懿旨之后,用过午饭他俩就乘车赶往皇宫。 摇摇晃晃之下,朱景洪靠在宝钗腿上睡着了,看得后者是无奈摇头。 很快马车来到了午门西侧,到这里他俩就得下车步行。 “王爷……起来了!” “起来了!” 摇晃了朱景洪好几次,这厮才悠悠醒转过来,并极为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此刻马车帘子已被撩起,外面宫女已放好了凳子,让他二人可以安然下车。 朱景洪起身下车后,并搀着宝钗一起下来。 在一众宦官宫女随行下,他俩往午门东侧便门走了去。 “参见十三爷!” 看着眼前参拜的将领,朱景洪随口答道:“嗯……免礼吧!” “十三爷,许久不见……您越发生龙活虎,龙马精神了!”钱志成上前恭维道。 钱志成并非勋贵出身,其父仅是四川都司某卫指挥同知,因其够努力最终入选龙禁卫,五年前从龙禁卫百户位置外放,如今已成了翊卫司从五品千户。 他这履历并不太出奇,但结合他“普通家庭”出身,这已是非常厉害的水平。 作为午门的当值千户,钱志成一般在值房内歇着,得知朱景洪到来他才现身。 掏了掏耳朵,朱景洪平静问道:“老钱……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怪怪的,别是在看我笑话吧!” “十三爷,您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哪里有什么笑话!” “谁敢这么说,臣第一个不答应!” “我没看错你,今日有事不能多聊,往后咱们再说话……说起来我俩许久没摔跤了!” 听到这话,钱志成脸上笑容僵住,下一刻他讪笑道:“十三爷,摔跤就不必了,臣……臣最近腰不好!” “腰不好?” 朱景洪上下打量了眼前之人,面露怪色道:“那你可得保重好身子!” 虽然被误会了,但想到能避免摔跤,钱志成当即应下:“是……多谢十三爷关心!” “走了!” “十三爷慢走!” 一道进了午门,内部就属于龙禁卫的辖区,一时间朱景洪的熟人就更多了。 一路走一路招呼,所有人都欢迎他重新回来,更有甚至还开玩笑说他请客。 而这一幕,也都被宝钗看在眼中,虽说她知道朱景洪人缘好,如今亲眼见了才知是过于的好。 所以有没有实力,跟名声好不好,读不读书也无太大关系……宝钗如是想到。 进了深宫,总算没有侍卫招呼,但朱景洪却又发起了牢骚。 “派个人把衣服给我收了,你说我爹他什么意思?” 今天一早,就有宦官奉旨而来,把他那些布衣全收走了,朱景洪想留两件都没遂愿。 “王爷,这里是皇宫!”宝钗提醒道。 她知道朱景洪又是在玩人设,故而她此刻劝解提醒,也是基于作为王妃该有的人设。 简单来说,这两口子都明白对方干啥,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只见朱景洪梗着脖子说道:“皇宫怎么了?皇宫里不准我说话?” 宝钗依旧温和开解:“父皇总有他的道理,咱们做晚辈的岂能妄议!” “让我种田我就得种田,说穿布衣我就得穿,说改穿礼服就得穿礼服……老头儿这不是玩儿我嘛?” 扯了扯朱景洪的衣袖,宝钗左右望了望,而后说道:“王爷,您小声些吧……传到父皇耳中,您又得挨罚了!” “我受了委屈?还不能说两句痛快痛快?你到底站哪一边?”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 宝钗终于表现得生气,让朱景洪适时闭上了嘴,此刻他们已来到乾清宫附近,进入前方宫门就是后宫了。 恰恰就在这时,路东侧传来了一道声音:“十三弟……我这妹妹说得没错,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朱景洪二人看去,却是太子夫妇走了过来,说话的便是太子妃贾元春,后面还跟着几位皇孙。 “拜见四哥四嫂!”朱景洪夫妇转身行礼。 朱景源面带笑容,上前将朱景洪扶起后说道:“十三弟,你可算是回来了,今晚家宴你我兄弟要多喝几杯!” 虽然太子精神头不错,朱景洪却感受到他瘦了些,似乎身子骨变得更差了。 朱景洪当即说道:“四哥,多谢你和六哥求情,否则依老头子的脾气,只怕还得关我半年!” 朱景源劝解道:“十三弟,其实你错怪父皇了,他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行行行……您说啥就是啥!” 这边两兄弟走在前面瞎聊,后面的元春二人也在说话。 毕竟是姨表姐妹,虽然中间出了些事故,但她二人聊起来也熟络无比。 元春先是跟宝钗道了喜,然后才询问后者在上林苑的生活,全部对话只体现一个关心关怀。 “宝钗,十三弟脾气暴躁,你得多劝劝他……免得他又惹出麻烦来!” “姐姐,他犯起脾气我哪劝得住,只能说尽力罢了!”宝钗无奈一笑。 “这倒也是……连父皇都约束不住他,又岂能苛求你一弱女子!”元春很是理解,尽量让宝钗感到知心。 “这些天在上林苑苦了你,回了王府……可得让十三弟好生补偿你!” 宝钗此时郑重答道:“他比我还苦,姐姐也知道……他是为我才受的这苦!” 愣了一下,元春便点了点头:“你们如此同甘共苦,我这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几人说话之时,很快就来到了坤宁宫外,此刻里面已经聚了大批的人。 后宫一众妃嫔,朱咸铭的其他儿子儿媳,以及一众皇孙们都在,坤宁宫前厅或偏厅到处都是人。 当然了,贤王朱景渊自是人群的焦点,被几位庶兄弟们围着在聊天。 而随着太子的到来,所有人都过来见礼,也就后宫妃嫔们仍留原地。 “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朱景源平和道。 起身之后,朱景渊径直走向了朱景洪,靠近后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十三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走……我带你去拜见母后,她可一直惦记着你!” 言罢,也不管朱景洪愿不愿意,朱景渊拉着他就往里走,直接把太子撂在了一边。 如此冷落太子,在场一众郡王王孙却也见怪不怪,只是惊讶睿王越发不恭顺了。 “走……我们也进去拜见母后!”朱景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他一迈步,左右众人皆弯腰行礼,元春几人也都跟了进去。 (本章完) 419.第419章 不知妻美朱景洪 第419章 不知妻美朱景洪 皇后此刻在正殿后方精舍内,一帮妃嫔宗眷和睿王妃在陪她说话,靖安公主朱云笙自然也在。 众人挖空心思讨好她,自然引得杨清音频频发笑,房间内自是其乐融融。 “娘,十三弟来了!” 朱景渊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引得众人目光扫向门口。 下一刻他两兄弟出现,杨清音则看向了小儿子。 “儿臣叩见母后!” 这里是正式场合,关键是还有外人在,所以朱景洪非常郑重行礼。 “起来吧,快过来让娘看看!”杨清音笑着说道。 朱景洪起身走到皇后面前,被一番打量之后评价道:“几天不见……倒是变了不少!” “娘,十三哥哪里变了,这么多年不一直是这样样子!”一旁的朱云笙忍不住开口。 杨清音平静说道:“前几日见他,眉眼之间皆有郁郁之色,如今却是眉飞色舞……你说变没变!” 上下打量了朱景洪一番,朱云笙认真点了点头。 正当她要说些什么,精舍外又来了一波人,正是朱景源元春宝钗几人。 进入房内,朱景源等人向皇后行礼,皇后依然是让其免礼。 下一刻陈芷开口:“四嫂,你和四哥为何现在才来,白白让娘等了这么久……今晚家宴可得罚酒三杯!” 只听元春答道:“我的好妹妹,不是我们来迟了,只是父皇武英殿赐宴,太子实在是走不开!” “不像你们……轻松自在,想什么时候进宫都可以!” 这妯娌两人言谈轻松,可都在尽力贬损对方,为此是把脑筋都用尽了。 有她二人在此斗法,就让在场妃嫔宗眷们格外难受,想离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薛妹妹……今晚伱也得多喝两杯!” “这也是了,我和王爷也来迟了,是该受罚!”宝钗并不辩解,此时她是能躲就躲。 就在元春要来替她“挡枪”时,陈芷便拉起宝钗的手亲昵道:“我的好妹妹……谁忍心罚你呀!” “你我姐妹情深,难道不该多喝几杯?难不成如今做了王妃,就看不上我这嫂子了?” 在宝钗参选时陈芷帮了忙,所以她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当众提醒宝钗不能忘恩负义。 左右她帮忙帝后已知,为此睿王府暗地里也受了罚,所以陈芷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老六媳妇……你少说两句,别吓着十三媳妇!”杨清音皱眉说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陈芷。 听到皇后出面干涉,元春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谁知陈芷脸皮厚,拉着宝钗的手接着说道:“母后……儿媳也是喜欢薛妹妹,想跟她亲近嘛!” 说完这话,陈芷看向一旁的朱景洪,说道:“十三弟,薛妹妹这样的绝色佳人,正好与你这伟丈夫是一对,你们好福气啊!” 见陈芷喋喋不休,杨清音心里越发不舒服,此刻已有令其出去的意思。 “六嫂,我哪算什么伟丈夫,父皇总骂我是混账呢!”朱景洪平淡说道。 这个场合如此说话,也就朱景洪做得出来。 “何况我比较脸盲,分不出谁美谁不美!” 听到这话,就连宝钗也变了脸色,目光不善看向了朱景洪。 这厮走到了一旁茶几,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开一边说道:“所以……我选宝钗为王妃不是因她貌美,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美不美!” 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在场众人大感惊讶。 此刻所有人都想揪住他耳朵,问问他是不是眼睛瞎了,否则岂会认不出宝钗这样的大美人。 杨清音虽觉得好笑,但还是呵斥道:“混小子……又说什么胡话!” “宝丫头,这小子最会胡言乱语,成日里没个正形,你不要往心里去!” 皇后亲自出言宽慰,这可是难得的待遇,在场妃嫔宗眷们再度惊讶了。 同为儿媳的元春和陈芷,此刻心里也生出了酸意,尤其陈芷心里最不平衡,但她脸上却很坦然。 “母后,儿媳本就相貌平平,本就算不得什么美人!” 不知妻美朱景洪,相貌平平薛宝钗……在场众人此刻只感到凌乱,以至于觉得这世界都颠倒了。 杨清音此刻笑了起来,竟觉得儿子儿媳格外有趣,不像那两家人总惹自己生气。 “老四,最近你都在忙什么?”杨清音转移了话题。 朱景源还没答话,朱景渊就已开口:“娘,四哥还能忙什么,左右不过是在东宫……” “老六,我没问你……” 这边朱景源正讲述日常,朱景洪已退到边上去,他想要的是左右逢源,而不是在兄弟之间冲锋陷阵。 正当他想着事,却感到背后有人拉扯,回头一看却是朱云笙,其后还有黛玉湘云几人。 “十三哥,或者你该去太医院瞧瞧眼睛!”朱云笙极为认真道。 “三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十三爷,公主的意思是说,宝姐姐这样的美人你都认不出,或许……您眼睛有些问题!”湘云格外大胆说了出来,只是声音不大仅他几人能听到。 “我不是说我脸盲嘛,认不出也很……” 没等朱景洪解释完,朱云笙直接下了诊断:“盲?那不就是瞎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宝钗走了过来。 黛玉立即迎了过去,先是行礼然后说道:“宝姐姐,公主正为你打抱不平,让十三爷去太医院瞧眼睛呢!” “瞧眼睛倒也不必了,我看他该去瞧瞧那张嘴,总是说些胡言乱语出来,惹了麻烦苦了大家!” 这时黛玉调笑道:“十三爷听到没有,宝姐姐这是生气了!” 没理会看热闹的黛玉,朱景洪直接来到宝钗面前,拱手说道:“王妃……我这嘴口无遮拦,说错了话你可别生气!” “王爷这是什么话,妾身岂敢生您的气!”宝钗淡然自若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景洪嘿嘿一笑,此刻他肯定不会深究,说下去可就没完了。 就在这时,现场有一轻柔女声道:“十三爷,您喝茶!” 朱景洪转眼看去,却是甄琴半带羞涩端着茶杯。 “哦……亏你还惦记着我口渴!”朱景洪笑着说道。 他本是随口一说,为的是稍微活跃气氛,却让甄琴得到了极大满足,只觉得自己今日表现极好。 “十三爷,这是刚沏的玉罗茶,清香无比……” 甄琴滔滔不绝讲述起来,看得黛玉几人皆露无奈之色,纷纷看向了一旁的宝钗。 宝钗淡定无比,对构不成丝毫威胁的甄琴,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在甄琴满脸期盼下,朱景洪喝了一口评价道:“好是好,就是味道淡了些!” 这话听得众人笑了起来,暗道在这偌大的宫里,也只有这位爷能给出如此评语。 精舍内众人说笑着,没一会儿宦官带来了皇帝的谕旨,让太子和睿王去宁寿宫伴驾。 宁寿宫乃是太上皇的居所,这一年来朱咸铭没少去,遇着过节或一些重大场合,他都会请太上皇出席,把父慈之孝玩到了极致。 似今日这般的皇室家宴,肯定要请太上皇出席。 让太子和睿王过去伴驾,也彰显着此二人的独特地位。 太子和睿王奉旨离开后,现场只剩朱景洪一位嫡子,杨清音便专叫了他过去说话。 尤其是在上林苑的吃住情况,杨清音更是一一询问,觉得儿子受了苦她可难受得很。 而襄王妃宝钗,则是跟黛玉元春陈芷说笑,期间分寸掌握格外玄妙,互不得罪极为考验说话水平。 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过去,到了酉正(下午六点)时刻,杨清音便召集众人往重华殿去。 另一头的宁寿宫内,朱咸铭也在两位嫡子陪同下,搀扶着老爹朱心堪往设宴处赶去。 “老四,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朱心堪喘着粗气说道。 正常来说太上皇该乘辇轿,但朱咸铭为了体现父慈之孝,愣是要搀扶着老爹顶风雪步行。 宁寿宫与重华殿直线距离不远,但宫中禁地重重阻隔,单趟差不多有一公里,走下来朱心堪可得遭大罪。 “爹,要不您乘辇?”朱咸铭出言问道。 没理会朱咸铭的话,朱心堪自顾自说道:“老四,近日我总梦到你爷爷,他说一个人在天上孤独,说要接我去陪他……” “梦里他穿着铠甲,还说让我去天上登基,还说锟儿他们也等着我……” 听到厉太子朱咸锟,朱咸铭脸色顿时也变了,但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爹,您别胡思乱想,只要好生调养就好!” 谁知朱心堪说道:“你爷爷六十五驾崩,我如今已七十了……也该到那一步了!” 眼见老爹越说越上头,朱咸铭当即打断:“爹……今天是腊月初八,咱们皇家近支都来了,要给您磕头朝贺!” “老大家也来了?” 听到这一句,朱景源二人都被吓了一跳,暗道自家爷爷真是老糊涂了,为何总是提起厉太子一家。 其实也证明,无论朱咸铭干得多好,这位承平皇帝还是最爱嫡长子。 “爹,风雪大了,您小心脚下!”朱咸铭语气已然变冷。 或许是这一句提醒了朱心堪,才让老头儿清醒了些,随即便听他笑着说道:“老四……有你扶着,我安心啊!” “风雪太大,您老还是乘辇吧!” 也不管朱心堪是否同意,朱咸铭便命人抬来了辇轿,搀扶着老爹上了轿子赶路。 他们一行到了重华殿时,皇后已领着一众妃嫔和皇家亲眷,在宫门处迎接皇帝和太上皇的到来。 “叩问太上皇金安,叩问陛下圣安!” 面对山呼之声,朱咸铭淡淡答道:“免礼!” 杨清音起身后,其余众人便跟着起来,然后很自然的让到了一边去。 朱心堪左右望了望,才发现所谓的皇室近支,全是朱咸铭的儿子孙子,他的那些庶子们一个都没来。 虽然已经料到,朱心堪还是叹了口气,也而后迈步往宫门内走了去。 儿子们不来也是好的,这样至少不会被人注意,不会卷入不必要的风波内。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朱心堪就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站在皇后身边的朱景洪。 “小十三!” “啊……啊?”朱景洪一副天然呆的样子。 “混账……你爷爷在叫你!” “孙儿叩见爷爷!” 走到跪在近前的朱景洪,朱心堪弯下腰徐徐说道:“小十三,你回来了!” “孙儿回来了!” “种地感觉如何?” 朱景洪坦言道:“快累死孙儿了!” 听到这话,朱咸铭目光露出寒芒,其后站着的朱景渊则是心中嗤笑。 朱心堪笑了几声,而后说道:“知道累就好,这天下人哪个不累,你作为皇家嫡嗣安享富贵,更应该珍惜尊荣谨慎处事!” “你爹是磨练你,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你得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孙儿明白了!”朱景洪老实答道。 这时朱咸铭呵斥道:“还不赶紧起来扶着你爷爷!” “是!” 于是朱景洪起身,来到朱心堪身侧之后,与皇帝一左一右搀扶着太上皇入殿。 眼下这格局很奇怪,既不是太子也不是睿王做帮手,偏是他这“混账”和皇帝一起搀扶。 行走时朱景洪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发现在朱咸铭一众儿子中,这位亲爷爷似乎对自己最亲近。 难道我也是好圣孙?朱景洪如此想到。 下一刻他无奈一笑,如今太上皇无半分权柄,做他的好圣孙也没啥用。 很快他们一行进入殿中,太上皇被扶到了主位,而朱咸铭位置则稍靠左些,右侧便是皇后的席位。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坐在客位,皇子在前皇孙在后,一切都井然有序。 和以往一样,最前方分别是太子和睿王,然后是朱景洪和朱云笙,再然后才是老三广阳王朱景润夫妇等人。 眼看着太子和睿王已归位,朱景洪瞧眼单独坐着的宝钗,便来到皇帝身侧说道:“爹,儿子告退!” “今天你进宫之后,到处嚷嚷说受了委屈,谁给你受了委屈?”朱咸铭淡定问道。 “哦……这……不知道啊,儿子没说过这些话啊!” 朱景洪当然不会承认,此刻他只觉得非常安心,只因他大放厥词被皇帝知道了,等于是做了有用功。 “哼哼,敢做不敢认……你何时如此胆小了!”朱咸铭冷笑道。 朱景洪正想着如何答话,却听太上皇说道:“小十三从小锦衣玉食,去干农活儿自力更生,说是受些委屈……却也有些道理!” “爷爷,孙儿真的不委屈!”朱景洪极力给自己辩解。 “行了……下去吧,往后你给老子安分些!”朱咸铭冷着脸说道。 “是!” “滚吧!” “儿子告退!” 待朱景洪离开后,朱心堪方看向嫡亲儿子,问道:“老四,小十三虽鲁莽轻率,却有一颗仁孝之心,并非全无可取自之处,你不必对他太过严苛!” 朱咸铭平静说道:“如今严加约束,他都屡屡犯错,儿子岂敢对他放松!” 这边父子二人闲聊着,朱景洪却已回了座位上,宝钗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被骂了吧!”宝钗问道。 “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块肉!”朱景洪无所谓道。 “往后还是少胡说,白白的惹些麻烦来,你也该收收性子了!” 宝钗这番话,临近几桌都能听见,尤其太子睿王两家更是细细听着。 “尽量收着吧!” 吾日三省吾身,有人订阅乎?有人打赏乎?有人投月票乎? (本章完) 420.第420章 归府 第420章 归府 虽说是家宴,可一旦沾上了皇家,就不仅仅是一次宴席。 在先是皇后引领妃嫔宗眷朝贺,再是太子引皇子皇孙祝酒,各种仪式下来超过了半个小时,然后才算是真正的开宴了。 已然有人去向帝后和太上皇敬酒,更多则是底下众人互相聊天喝酒。 作为唯二的亲王妃,此刻宝钗身边也聚了不少宗眷,虽说里面多数她该叫嫂子,但这些人都非常热情在奉承他。 也因她这里吸引了一部分人,外加元春成了太子妃,导致陈芷身边人就不多了,与以往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人数减少的趋势一直都有,但今天这般骤减还是让陈芷心态失衡,导致她看宝钗和元春都很不爽。 想了一阵,陈芷排开众人来到宝钗面前,笑意盈盈道:“薛妹妹……你我姐妹喝一杯吧!” 陈芷话音落下,自有宫女端过酒杯来,陈芷接过后亲自递向了宝钗。 “请!” “六嫂请!” 二人碰杯饮酒之时,陈芷身后有一宗眷笑着说道:“两位娘娘心意相通,不是姐妹胜于姐妹呢!” 另有一人说道:“正是如此呢,两位娘娘守望相助,如此才……” 这两人当众说这些话,宝钗当然明白其是何心意,于是他开口说道:“六嫂,咱们去敬太子妃一杯吧!” “额……也好!”陈芷尴尬一笑。 二人联袂离开时,宝钗极为真诚说道:“六嫂协助之情,妹妹绝不敢忘,敬过太子妃后……我们再好好叙旧情!” 本来陈芷还不舒服,听到这话她总算舒坦了些,紧接着她说道:“说起来也是……当初你参选时,太子妃竟连忙都不帮,也不知她是何打算!” “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宝钗靠近后问道。 “听说太子妃那嫡亲弟弟,对你多有不敬之语,据说在贾家都传开了!” 关于这一情况,睿王府其实早已掌握,只是一直没合适机会加以利用,今日陈芷才将其当面道出。 “贾家乃大族高门,我那姨丈更是家教极严,此事或为好事者谬传……” “岂会是谬传,我可是听人说了,那小子还说伱是不祥之人,害得老十三被罚去了种地!” 听到这话,即使宝钗城府够深,此刻眼中也闪过一缕寒芒,但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正常。 只听宝钗说道:“这话就更不可信了,终究我与他也是姐弟,他何苦如此中伤于我!” 宝钗的变化,自是被陈芷看在眼里,只见她惋惜道:“哎哟我的妹妹,你就是太老实了,这样会吃亏的!” 她知道宝钗已明白情况,更知道这丫头不会为此发作,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 而陈芷的目的,是在宝钗心里种刺,等待以后再加以利用。 “你们说什么呢?”元春此时迎了过来。 看到宝钗与陈芷相谈甚欢,这对元春而言将有很不利的影响,因为这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 “没什么……就是说些笑话而已!”陈芷主动答道。 这边妯娌三人虚与委蛇,而另一边的朱云笙处,几个丫头是边吃边看热闹。 “你看看……宝姐姐做了王妃,不知要多费几多心神,八面玲珑处事周全实在太累了!”湘云坦率直言道。 “云丫头……你既如此心疼宝姐姐,不如就去帮她吧!”黛玉捂嘴笑道。 “帮她……我如何能帮得了她?” “这还不简单,你跟着进了王府,不就能帮上宝姐姐了!” 言及于此,黛玉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说道:“你难道忘了……襄王府的侧妃还缺着一位呢!” “你……你真是太坏了,我要教训你!” 湘云气急败坏,只因黛玉这玩笑开得太过,婚姻大事又岂是能随口说的。 这二人正打闹间,却让一旁的甄琴很不平衡,毕竟她认为侧妃已是囊中之物。 “你们别闹了,我看十三嫂进退自如,游刃有余……那需你们去帮忙!”朱云笙没好气说道。 听到这话,甄琴当即附和:“公主所言极是,你们还是别乱开玩笑,这样不好!” 谁知湘云调笑道:“琴姐姐,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真的吗?” 甄琴喜不自胜,紧接着她又改口:“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云妹妹切莫乱说!” 此时湘云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黛玉则是别过头去,显然她也快要破防大笑了。 不管怎么说,现场总是其乐融融,但也有人在胆战心惊。 比如朱景淳和朱景浩,他二人此时鼓足勇气来到了御前,并向皇帝单独敬了酒。 正常来说酒喝了他俩就该滚蛋,然而此时他们仍杵在原地,却让朱咸铭十分意外。 “你们还有事?” 听到询问,此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见朱景淳开口:“父皇,儿子们在上林苑亲耕已有两月,如今也知道世事艰难,更明白了读书的好处!” “为此,儿臣已是洗心革面,所以……” “所以什么?”朱咸铭冷声问道,他已猜到这两个家伙要说什么。 “所以……儿臣等是否可以,可以回去读书了!”朱景浩及时出言道出目的。 他俩得知朱景洪将被“释放”,所以才来给自己求恩典,显然也是在上林苑待烦了。 “想读书了?”朱咸铭问道。 “想,太想了!”朱景淳二人连连点头。 “那好……朕就成全你们,明天就派学士去上林苑给你们上课!” 听到这里,朱景淳二人脸上笑容僵住,可此时他们又哪敢插话。 “你们白天就在地里劳作,中午和晚上学士们过来,正好给你们布置功课!” 派去上林苑侍奉的太监,只负责照料衣食起居,被下了严旨不能参与亲耕,所以农活儿一直是这两兄弟在忙。 本来中午晚上还能休息,可经皇帝这么一安排,那真是时间被占得满满当当,以至于这兄弟二人是欲哭无泪。 见这二人没反应,朱咸铭冷冷问道:“还有事?” “没……没事了!”此刻朱景淳笑得比哭还难看。 “既然没事……就谢恩吧!”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两兄弟强忍着泪水参拜。 “下去吧!” “是!” 此二人下了台阶,回座时被朱景洪给叫住了。 “刚还高高兴兴,现在怎么苦着一张脸?”朱景洪随口问道。 “十三哥,父皇让我们继续待上林苑,你可得多来看看我们!”朱景淳哀求道。 读书的事他没好意思说,毕竟这实在太丢人了,说出来完全就是个笑话。 “尽量吧,你们好生改造……哦不,好生代父皇耕种,这可是常人难得的恩典!”朱景洪慢悠悠说道。 “十三哥教诲自当谨记!”朱景淳二人答道。 一片其乐融融之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皇室家宴到了尾声。 太上皇不胜乏累,便由皇帝搀扶着退场,并点了太子和睿王随行。 众人拜别两位至尊后,便陆续有人向皇后道别,很快朱景洪也领着宝钗来到皇后面前。 “娘……儿子去哪儿啊?” “当然是回你王府去!”杨清音平静说道。 “真让我回去了?这没有旨意,只怕……” 见他犹犹豫豫,杨清音当即说道:“你若舍不得,也可以回上林苑去!” “那儿子还是回王府吧!” “你府里的人已在宫门处等着,天色已经晚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是!” 朱景洪转身正要走,却被宝钗伸手拉住了,紧接着宝钗说道:“若非母后屡加维护,儿臣等岂能今日脱身,王爷该谢母后才对!” “哦……对对对,拜谢母后,拜谢母后!”朱景洪连连作揖。 杨清音满意点头,但却是看宝钗更满意,只听她说道:“快回去吧!” “是!” 道别之后,朱景洪便领着宝钗离开,其间又跟朱云笙几人说了话。 出了重华门,一路往东华门方向走去,路上遇着庶兄们招呼,朱景洪也得跟其废话几句。 来到东华门时,外面邓安余海张平安都在,正跟一帮宦官围着马车说话。 “王爷来了!” 听到小宦官的提醒,邓安等人立刻站好,紧接着纷纷迎向了宫门处。 “奴才叩见王爷!” “起来吧!” 朱景洪并不欲多说,越过邓安几人走向了马车,宝钗就紧跟在他的身后。 在他二人上马车时,邓安也立刻招呼人准备动身,代表亲王威仪的仪仗都要就位。 进了马车,朱景洪坐到了主位上,宝钗则是坐在了侧位,里面还有比较宽的空间,下一刻有侍女递来了茶水。 “出发吧!”宝钗冲外面吩咐道。 刚才应对那么多人,着实消耗了他俩极大精力,所以在马车上他们并未说话。 从东华门往东行进,队伍出了东安门,就不再属于皇城范围,所以襄王府的几十名侍卫等在这里。 在侍卫随行保护时,他这堂堂亲王出行,五城兵马司也增派了数百军士,撒在沿途街道负责外围扈从。 京城并不执行宵禁,晚上路上行人虽少,但保护差事也绝不会被放松。 此行安然到了王府外,此刻大门外已聚集了数百号人,包括王府的宦官侍女和侍卫。 时隔两个多月,朱景洪夫妇返回王府,阖府上下只要是能动的,都肯定会出来迎候。 可卿和英莲也在人群中,虽然她俩都没有名分,此刻却在大门中央处。 随着朱景洪二人下车,大门外几百号人尽皆下拜,山呼之声犹如天雷,直接惊动了附近的宅邸。 迎着声浪,感受着那不可具现,却又实实在在的地位和权柄,朱景洪脸上露出了笑容。 “都起来吧,这么冷的天,辛苦你们了!” 虽然这话很俗套,但从他这堂堂亲王嘴里说出,却还是让在场所有人心里暖暖的。 回过头来,朱景洪看向宝钗:“王妃,他们尽心侍奉,该赏点儿什么吧!” “这是自然,臣妾提议……” 宝钗话还没说完,朱景洪便笑道:“此事你来安排就是!” “是!” 他二人话才说完,就见到邓安小跑过来,参拜道:“叩谢王爷王妃赏赐!” 被这厮夺了先机,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参拜,一时间声浪再度于此地席卷。 “走吧,咱们进去,大晚上的别扰了他人清梦!” 左右还有一些勋贵邻居,朱景洪自觉是有素质的人,所以不会做扰民的事。 与宝钗一道进府时,可卿和英莲也跟了进去。 她俩看朱景洪的目光满是热忱,若非宝钗在场她们早扑了上来。 这一幕自然被朱景洪看在眼里,于是他决定今晚要打两个。 来到寝宫银安殿,四人分主次分别落座。 喝着热茶,感受着地暖的舒服,朱景洪才觉得这是人生。 在他感受美好时,几个女子却是话没停过,主要是可卿二人问宝钗来答。 听到上林苑的凄苦生活,可卿二人不断发出惊诧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宝钗……你也累了,先去洗漱吧!”朱景洪突然来了一句。 看了左右面若桃的可卿和英莲,在看了看假装正经的朱景洪,宝钗随即笑道:“王爷说洗漱……那我就去洗漱吧!” 她是真的一点儿不吃醋,这两个月朱景洪狂耕她这一块地,说实话她也有些受不了了,近几日正好可以歇歇。 在她起身之际,可卿二人跟着起身:“恭送王妃娘娘!” “你们好生陪着他!”宝钗浅笑道。 “是!” 待宝钗离开后,英莲第一个来到朱景洪身边,替他捶肩时还说他瘦了如何如何…… 听着英莲絮叨,朱景洪抓住她手把玩之际,看向坐在原位的可卿道:“可卿……你已搬了新住处?” 可卿极为谨慎答道:“这……妾身奉王妃之命,搬到了绛云斋住!” 要想在王府有名分,和王妃搞好关系则是必然,可卿非常注重这一点。 只见朱景洪起身,来到可卿面前说道:“去你的新家看看!” 说完这话,他又回头看向英莲:“你也一去过去看看!” “嗯嗯!”英莲自然不会拒绝。 在领着两个美人往绛云斋去时,王府大门处又来了一人,却是长史王培安。 虽然现在已是“下班”时间,但朱景洪归府这样的场合,作为王府长史无论如何也该在场,偏偏今日王培安缺席了。 不是因为他清高,这点儿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之所以他今天没有到场,是因为根本就没人通知他。 消息乃是内廷透露出的,王培安只知道近两天朱景洪要归府,根本没想到会是今晚回来。 此时他之所以回来,还是今晚去拜访翰林院同窗时得知。 “殿下回来了?”王培安问门口的侍卫。 “正是!” “你们何时得知的消息?” “回禀大人,昨日下午知道了!” 听到这话,王培安更是神色一冷,问道:“为何没听府上的人提起?” “传话的公公说,此事不可声张,所以不许我们私下议论!” “原来如此!”王培安神色冷峻。 说完这句话,王培安径直走进王府,他知道自己是被太监摆了一道。 至于原因他很容易联想到,是前两天没让太监们更换长史司桌椅器物。 一路来到存心殿外,王培安就站在大殿门口,对当值的宦官说道:“去禀告殿下,就说臣王培安前来请罪!” 当值几名宦官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说道:“王大人,夜深了……王爷已经睡下了!” “是啊王大人,有事明天再说吧!” “对嘛……打扰了王爷休息,我们可担待不起!” (本章完) 421.第421章 宦官的勾当 第421章 宦官的勾当 “你们只管通报,有何罪过我来担着,若尔等故意推诿……明日我便上奏弹劾!” 堂堂朝廷命官,弹劾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大太监还算正常,和几个小宦官干上那可就丢人了。 所以这种事一般不会出现,但在场几个小宦官都知道,眼前这头铁的人真干得出这种事。 见这几人迟疑,王培安接着说道:“殿下才归王府,若是因你们几个人染上事端,却不知你们可有命在!” 想起朱景洪的脾气,在场众人自是害怕无比,此刻他们是真怕了王培安。 “伱等着!”其中一名宦官说道。 就在他要转身时,王培安却说道:“你若先去找其他人,误了我的事……我还是找你!” 这话还就被他说中了,这小宦官就是打算先去禀告上司,如此就不干他的事了。 而经王培安这样一说,等于责任还在他身上,逼得他必须要先去银安殿通传。 且说这小宦官去了银安殿,才得知朱景洪不在此处,于是他又只能往绛云斋去。 宝钗所在的同心殿,与银安殿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前面动静她也知道了。 此刻她已洗漱完毕,正在莺儿伺候下梳理秀发,听到动静她便命人去问问情况。 几息之后,侍女返回禀告道:“启禀王妃,是长史官来了,说是要向王爷请罪!” 见宝钗没有反应,莺儿便吩咐道:“知道了,退下吧!” 待此人退下之后,莺儿方才嘀咕道:“娘娘,这位王长史忠正耿直,做事小心细致……他还能犯什么错?真是稀奇啊!” 宝钗心思细腻,稍稍一想便问道:“今日王爷归府,王长史为何没来迎接?” “这……娘娘若是不说,奴婢还未曾发现他没来!”莺儿恍然大悟。 其实一开始宝钗也没发现,是得知王培安来请罪,她才想到的这一点。 “难道没人通知他?” “这……应该不会吧!”莺儿不太确定答道。 “这就怪了!” 随即宝钗也没多想,只当是王培安误了时间,亦或者是别的事耽搁了。 且说绛云斋这边,朱景洪坐在摇椅上,已将可卿拉到怀里坐着。 英莲本想要回避,可朱景洪让她就在这儿待着,却让她想走也走不了。 “可卿,感觉你瘦了许多,莫不是太思念我了?” 即使已为人妇,听到如此直白的挑逗,可卿还是觉得羞涩无比。 “你看看,这里也瘦了,这里貌似也小了……” “英莲你过来,我也跟你把把关……” “王爷,我……”英莲比可卿还要害羞。 “我什么?赶紧过来……坐我这边腿上!” “嗯!”英莲怯生生说道。 正在朱景洪左拥右抱,上下其手把玩测量,罗衫半解将要开战时,传话的小宦官来到了绛云斋内。 作为朱景洪的近侍总管,除了在上林苑亲耕者几个月,其余时间余海基本守在朱景洪身边,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传话宦官先是把消息传给近侍宦官,再由此人进入院内禀告余海。 “王长史来请罪?”余海深感意外。 余海虽然不露锋芒,但也是极为聪明之人,知晓王培安大晚上还赶过来,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 所以即使现在朱景洪在办事,他觉得也该进去传话,不然很可能会给自家王爷惹来麻烦。 余海跟朱景洪一起去上过课,很清楚这位王长史有多厉害。 “哎呀……王爷轻点儿!” “哎哟……” 来到屋子里,听着帷帐内的嬉笑声,余海试探着喊道:“王爷,王长史在外求见!” 里面嬉笑声依旧,显然朱景洪是没有听见,于是余海提高了声音:“王爷,王长史在外求见!” 终于,里面逐渐安静下来,守在帷帐外的瑞珠二人,都向余海投去敬佩的目光。 恐怕这王府除了王妃,也就余海这直人敢在这个时候,把朱景洪从温柔乡里叫起来。 “他来做什么?”朱景洪觉得很扫兴,坐在帷帐内的床上问道。 “说是要向王爷请罪,此刻人就在存心殿候着!” “你去传话,就说有事明天再说!”朱景洪随口答道。 余海一个太监,怎么会明白那啥上脑时,一个正常男人的选择呢! “是!” 余海离开了,朱景洪便又与两个女子玩闹起来,一时间春光弥漫美不胜收。 很快王培安得到回复,然而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王大人,王爷已经说了……有事请您明天再来,这天色都已经晚了!”传话小宦官语重心长道。 既然朱景洪歇了,王培安只能无奈选择离开,打算明天再向朱景洪告罪,顺便说说王府这帮宦官的情况。 正当王培安要离开,得知消息的管事太监陈冲走了出来,面带笑容说道:“王大人,王爷回来的时候您不来,眼下歇了您才上赶着求见,这不是故意跟王爷过不去嘛!” 一个该死的奴才,也敢跟自己这样说话,王培安怒火一下冒了上来。 可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王培安也不是什么愣头青,当即便笑道:“正因如此,我才过来告罪,既然王爷不见我,那我明天再来!” 陈冲冷笑了一声,便目送着王培安离去,神色间满是戏谑之色。 在陈冲看来,此前被王培安严加管束,自家王爷定是讨厌此人,今晚不见他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当面阴阳王培安,陈冲是一点儿不带怕的,还觉得这是替朱景洪出气。 至于王培安所言的上奏弹劾,陈冲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上奏只会让王培安丢脸,同时会令朱景洪面上无光,这纯属是费力不讨好的事,也就能把年轻小宦官给吓住。 “公公,咱们是不是把他得罪狠了,他可是王府长史官,朝廷派来……” 听到部下的担忧,陈冲冷眼看了他一眼,吓得后者顿时低下头去。 紧接着陈冲扫视左右,徐徐说道:“你们这些蠢材,他一个外官能把咱们如何?” “都记住了……我们做奴才的,天上只有一片云彩,那就是王爷!” “只要伺候好了王爷,谁都动不了我们!”陈冲得意洋洋说道。 但陈冲却忘了,他除了天上有一片云彩,头上还有总管太监邓安这棵大树。 比如此时坐在屋内安歇的邓安,就在听着小宦官禀告情况。 王府两百余名宦官之中,邓安安插了不少自己人,让他可以全面掌握王府内的情况。 类似的手段,同为总管的张平安也在使,唯有余海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 “你是说……陈冲奚落了王长史?”邓安皱眉问道。 “大约是这么回事!”小宦官模棱两可答道。 此时邓安已面露寒芒,只见他突然从床上坐起,冷冷说道:“把这个王八蛋叫过来!” 有邓安这顶头上司传话,陈冲没一会儿就到了他屋内,此时邓安已坐在炉子边烤火。 “公公,您找奴才何事?” 伸出双手左右翻转,邓安徐徐问道:“王培安求见被拒,是不是很有趣?” “啊?这……”陈冲搞不清邓安的意思。 “你是不是很得意?” “公公……奴才不明白……” 陈冲话音才落,就听邓安怒斥道:“你这个蠢货!” “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连王爷都礼遇此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跟人家过不去?” 陈冲这管事太监的位置,乃是邓安一力提拔上去,此刻他这位顶头上司大怒,陈冲当即吓得跪下身体如筛糠。 “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位王长史没来?”邓安冷冷问道。 关于王培安被瞒着这件事,其实邓安知道情况,甚至于可以说他默许。 所以此刻听到他这样问话,陈冲当场就懵逼了,紧接着他便明白对方是想撇干净。 陈冲也不是小年轻,当即便答道:“公公,此事奴才也不清楚,兴许是下面人疏忽了!” “是吗?” “一定是的!” “我猜姓王的今晚过来,说是请罪实则是要治你的罪,今晚他虽被赶走了……但明日他必将面陈王爷!” “这件事终究是你做得不够好,所以……明天一早我去跟王爷跟前,先给你定个御下不严之罪!” “是!”陈冲低头应道,显然他是不太服气。 绕道陈冲身后,邓安冷冷说道:“你别以为姓王的是傻子,你在王府里的那些个破事……只怕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若那些不好听事被捅出来,只怕你日子更是不好过,御下不严……已是再轻不过的罪!” 听了邓安这番话,陈冲心里的不服逐渐褪去,但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疑问。 “公公……王爷真会信那王培安?” 陈冲所有的行为,皆是基于朱景洪讨厌王培安,这一点他自觉的没看错。 “王爷的心意,又岂是你能明白的!”邓安冷笑道。 “公公教诲,奴才明白,甘愿受罚!”陈冲心悦诚服。 重新坐回椅子上,邓安沉声说道:“起来吧!” “多谢公公!” 端起茶杯,邓安吹了口热气,随后说道:“回去好生准备,若是王爷询问,你该如何应对!” “是!”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奴才告退!” 陈冲额头上已冒出细汗,出了屋子被寒气一激,顿时让他打了个摆子。 在陈冲走入风雪之际,屋子里的邓安也在思索,明天一早该如何说话。 “公公,陈管事未免太不知轻重,真是辜负了您的栽培!” 听到身侧小宦官的讥讽,邓安冷眼看向此人道:“他是否知道轻重,还轮不到你来说!” “奴才该死!” 失了命根子的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所以宦官之间内卷也很严重。 这小宦官此刻给陈冲上眼药,存的便是尽早让陈冲腾地方,那样才有们这些人上位的机会。 王府虽说不大,里面的勾当却不少,但这些暂时都和朱景洪没关系。 一龙二凤的游戏让他乐不思蜀,已完全沉醉在温柔乡内。 即使第二天他起得早,却也仍旧感到神清气爽,只是可卿二人仍在补觉,朱景洪也没把她们给吵醒。 简单收拾完毕,朱景洪往银安殿赶去,此时邓安已候在大殿外。 “王爷,您请!”邓安抢了余海的活儿。 走进大殿,朱景洪问道:“你来这么早作甚?闲得没事干?” “伺候王爷,便是奴才最大的事!” “那好啊……你就留在银安殿,跟在余海手下当值吧!” 这一句话,等于是把邓安一撸到底,让后者瞬间冒出了冷汗。 可即使如此,邓安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奴才求之不得呢!” 老实说,朱景洪确实可以他撸到底,所以此刻邓安还能说出这句,证明这厮心理素质是真的好。 朱景洪也是明白这一点,顿时大笑道:“算了……你毛手毛脚用不惯,还是在外面去跑吧!”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偏厅,这里陈列了朱景洪的刀剑弓弩,朱景洪顺手拿起了久违的佩刀。 抽刀出鞘,寒芒涌现,朱景洪心情格外的好。 随意舞了两下,朱景洪便问道:“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回禀王爷,奴才是来请罪的!” “这可奇怪了,昨晚上王长史来请罪,今天你又来……说吧,怎么回事?” 暗道关键时刻来了,邓安平复心情的同时答道:“回禀王爷,因管事太监陈冲御下不严,其下内侍忘了通知王长史,以致王大人昨夜误了时辰,没能迎接王爷归府!” “所以王长史昨夜所谓请罪,便是因为这件事?” “应是如此!” “王长史都忘了通知,下面那些人也是该管管了!”朱景洪沉声说道。 邓安立马答道:“昨夜得知消息,已找来陈冲把他骂了一顿,负责传消息的内侍都被罚了俸银!” “你倒是动作快!”朱景洪徐徐说道。 “今日王长史再来,只要他打消上奏弹劾的心意,只要不有损王爷名誉……奴才愿以死向他谢罪!” 邓安这番话说得好,一方面给王培安上了眼药,同时又表明了自身的忠心,两相对比下更突出了内外有别,让朱景洪明白谁才是自己人。 朱景洪转过身来,看着邓安笑出了声,随即说道:“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好听了!” “你这条命还是留着吧,多少还有些用处!” 见朱景洪神色轻松,邓安便知这一关大致过了,这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就在这时,文杏小丫头来到了偏厅内,越过众人走到朱景洪面前行礼。 “王爷,娘娘请您过去用早膳!” “嗯……告诉她我马上过去!” “是!” 文杏退去之后,朱景洪把佩刀放回了架子上,随即说道:“底下的事……本王交给你去打理,乱七八糟的小事我不想听,出了事只问你!”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朱景洪非常之清楚,要想下面人毫无私心尽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王府内侍两百多人,有些狗屁倒灶的事很正常,只要不闹大他也无心去管。 “是!” “下去吧!” 待邓安退出,朱景洪便离开了偏殿,向北往同心殿走了去。 从银安殿后堂出来,穿过连廊便是同心殿大门。 见朱景洪到来,外面的侍女都齐齐下拜,听到动静的宝钗也迎了出来。 昨天夜里,是二人成婚两个月来,宝钗头一次夜里独睡,竟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应。 想到自家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三个人一起,宝钗就更是觉得心气不畅。 这种情况用专业的话来说,叫吃醋了。 (本章完) 422.第422章 旨到薛府 第422章 旨到薛府 “给王爷请安!”宝钗屈膝行礼。 “王妃不必多礼!” 朱景洪上前搀扶,好一副琴瑟调和的画卷。 “看王爷神清气爽,比在上林苑时精神百倍,臣妾可得替王爷谢过两位妹妹!”宝钗笑意盈盈道。 “不是说吃饭吗?今天早上吃什么?”朱景洪直接转移话题。 跟随朱景洪进入殿内,宝钗徐徐说道:“无论吃什么……都比臣妾的厨艺好,王爷您就安心吧!” 总觉得宝钗说话怪怪的,朱景洪顺势便问道:“宝钗……你今天怎么了?” 这话倒把宝钗问住了,以至于此刻她也忍不住反省,自己为何还是心气不太顺。 往日居于闺中都能平和处事,如今我可是王妃了,得拿出王妃的体统和尊贵来……宝钗暗暗告诫自己。 “我很好啊,一直不都是这般!”宝钗应了一句,并在心中努力驱散那点儿酸味儿。 “那就好!” 二人一道进了暖阁内,此时座椅膳食都已备好,分别是几样小菜和清粥,外加朱景洪还平日里喝的热牛奶。 在他二人落座就餐时,王培安同样早早来到王府,并再度出现在存心殿外求见。 通过昨晚的一些事,当值的宦官再不敢怠慢他,直接转身就进入了内宅去禀告。 而得知消息的陈冲,则是先一步来到王培安处,按提前想好话跟他赔礼致歉。 王培安不为所动,他自己受点儿委屈倒没啥,只是他不能放任宦官们张扬跋扈。 场面让陈冲很尴尬,碰了一鼻子灰的他只能讪笑离去,而此刻朱景洪也已得知王培安拜见的消息。 “我听说他昨夜来过,今天又这么早来……莫非有什么的要紧事!”宝钗疑惑问道。 “他说是来请罪,想来应是为昨夜误时而来!” 听得此言,宝钗徐徐说道:“此人做事一丝不苟,他误了时辰可真是难得!” “王培安行事古板嫉恶如仇,自然不为内侍喜欢,想来这里面有些故事!”朱景洪淡定道。 “若因私怨而误公事,挑事之人便该严惩才是!”宝钗提醒道。 “邓安已经惩罚过了,该骂的人骂了,该罚的人也罚了!”朱景洪答道。 其实王培安受内臣欺负,朱景洪并无真要严加追查之心,因为他需要有人帮他压制此人。 不然的话,若是事事顺着王培安的心意来,那他真就只能龟缩在王府内,做个闲散亲王打发时间。 但这些心里话,朱景洪不会往外说,即使眼前是相濡以沫的妻子。 眼见朱景洪这般表述,宝钗也就没再多说之意。 简单吃过早饭后,朱景洪就来到了存心殿,到此时王培安已等了一刻钟。 “拜见殿下!” “先生免礼!” 朱景洪落座主位之上,便说道:“先生也坐吧!” “谢殿下!” “先生此来何事?” “昨夜殿下归府,臣未能及时收到消息,以至于……” 没等王培安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这件事我已知晓,皆因王府内侍行事不周,此事怪不得先生!” “涉事之人已受惩处,此事便到此为止,先生亦不必放在心上!” 情况朱景洪已经知道,人该处理都已经处理,以至于此刻王培安说不出话来。 “臣还有一事禀告!” “先生请讲!”朱景洪一副好学的模样。 他虽防着王培安,但也存着利用他的心思。 别看王培安得罪的人多,可他这样的真清流只要不碰瓷皇帝,在官场上堪称大杀器。 就连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也只能通过促其升迁这种方式,把王培安这样的人赶走。 既然要用人家,就得做好表面功夫,坏事可都是内侍们才干。 “王府陈设本为新填,此番为迎殿下回府,府中太监将大批器物更换一新,上好的桌椅玩器被……” 听着王培安徐徐道来,朱景洪总算明白他为何因何被内侍敌视,这完全是动了人家的切身利益。 然而内侍们得的利益,又是从王府挖墙角而来,这让朱景洪顿时火冒三丈。 那可是他的钱! “这帮奴才,是该好好教训!”朱景洪面露愠色。 “王府虽是陛下赏赐金银田产,可还是得收支有序才可长远,似这般挥霍无度……只怕要不了几次王府就空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必然会对王培安不舒服,毕竟很少有人喜听这“不祥之言”。 “此事我会多加注意!” 听了朱景洪认可自己的看法,王培安心里很是高兴,紧接着他又说道:“殿下,臣还有第三件事!” “你说!” “殿下代陛下亲耕,这两个月误了不少功课,臣……” 一讲到专业对口的东西,王培安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听得朱景洪是头疼无比。 但有时候就是那么巧,有小宦官进来禀告说,上林苑那边来了人请他过去。 “王长史,这是皇差……我只能先走一步了!”朱景洪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至少王培安没理由阻拦,只得恭送朱景洪后返回长史司。 朱景洪去了上林苑时,内宅的宝钗闲了下来,到了自己书房看书写字去。 只是一落座她就发现,笔架上的几支笔都换了,导致她她还得重新开一次笔。 关于王府换新的情况她已知晓,可连这些细小物件都换了,这就让宝钗觉得离谱了。 昨天回来得太晚,导致一些细节她没发现,如今了解后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虽出生富足,但也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所以对这类事深恶痛绝。 “这些东西……为何也给换了?”宝钗问向左右。 “回禀王妃,皆因迎王爷和您归府,内侍们说要万象更新,所以把该换的都换了!”莺儿答道。 “谁主持此事?谁又给的银子?”宝钗沉声问道。 她是王妃,王府院墙里的人和事,除了侍卫她都可以管束。 这种过于铺张浪费的情况,消耗的可是她的钱…… 只是呢,宝钗此刻并无发作的意思。 主要在于她还未正式册封,在此期间她不想节外生枝,以免影响到这些大事。 而且她还另有盘算,这件事在她册封后挑出来,正好可以当她立威的耗材。 “回禀娘娘,此事乃王府典簿处管事陈冲主持!” 听了莺儿回话,宝钗又问道:“此事耗费银子颇多,库房那边直接就给了?” 莺儿答道:“此事牵涉王爷和您归府,库房那边只怕也不敢不给!” 看来在管府之前,得把一应规矩立好,否则迟早还要生乱……宝钗心中暗暗道。 本来她是想练书法,此刻便改了心意,在纸上陆续列出需要立的规矩。 ………… 正统十一年腊月初十,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然而京城薛府之外,此刻有一队人马出现在外,乃是宫里传旨的标准搭配。 大清早的来了钦差,这让薛家众人一时有些慌乱,好在此前忙活王妃的事,让他们积累了不少迎旨的经验,在薛姨妈安排下准备起迎旨事宜。 可惜薛蟠这厮不在家,让这阖府上下都都急得不行,派出了大量人手去找他。 但今日薛蟠并非出厮混,而是正经在忙家里的生意,毕竟如今薛家全靠他主外。 但薛蟠回府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正常来说,传旨太监等这么久肯定不耐烦,但今日他非但毫无愠色,此刻还正与薛姨妈闲聊着。 “大爷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禀告声,传旨太监面露喜色,说道:“太太……那就准备接旨吧!” “但凭公公吩咐!” 薛蟠入府后便去了内宅更衣,紧接着他小跑着来到外面,此刻府上人丁都已排班站好,就等着他一人到场。 现场已摆放好旗帜香案,另有侍卫带甲左右矗立,气氛显得格外威严肃穆。 待其入班之后,传旨太监清了清嗓子,紧接着喊道:“有旨意!” 听到这话,薛家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而后山呼万岁叩头等待着宣旨。 虽然和这太监聊得很愉快,但此刻薛姨妈的心仍旧悬着,因为她不知道旨意内容是福是祸。 虽然九成九是好事,但在旨意没有宣读之前,情况如何谁都不能保证。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自古圣贤治国,皆仰赖英才辅翼……” 诏书一开始,便强调了贤臣对朝廷的重要性,听得薛姨妈和薛蟠更是一脸懵,情况和他们预想完全不同。 几息之后,便听传旨太监接着念道:“故户部主事、承德郎薛祯,性行闻量,奉公克己,忠于职守,尽心皇命……” 听到诏书提及丈夫,听到皇帝对亡夫的认可,薛姨妈眼眶中泛出了泪水。 夫君你听听,圣上在夸伱啊,你在九泉下可以瞑目了……薛姨妈心中在呼唤。 至于薛蟠,对此则基本没啥感觉,他也搞不懂为何圣旨会提老爹。 “然天不假年,卿劳于王事而成疾,终殁于履职之任间,朕亦甚感痛惜……” “纯良品性当为传扬,忠正之臣应得嘉许,今赠卿户部侍郎,嘉议大夫……” 户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官,比薛祯本官高了六级,皇帝此番安排足以震惊现场所有人。 接下来诏书里,顺道赐予了薛姨妈三品淑人的待遇,这让她脸色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然而诏书还没完,只听传旨太监接着念道:“授薛蟠户部主事衔,望尔秉承先父遗志,勤勉任事……” 我是户部主事了,我是户部主事了……此刻,薛蟠终于高兴至极,若非场合不对他真的会跳起来喊。 “钦此!” 终于,略显冗长的诏书被念完,薛家上下所有人都面露喜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声后,敕书被交到了薛蟠手中,此刻他已激动得整个人在颤抖。 而随行而来得宦官们,夷姜相应品服等物奉上,一共装了三个大箱子。 东西自有薛家人去收拾,而薛蟠在接旨后大手一挥,便给了传旨众人近千两赏银。 这着实已过于大方了,以至于传旨太监推辞不受,在薛蟠反复劝告后才勉强收下。 送走了传旨钦差,薛家众人也都向薛姨妈道了喜,然后薛蟠又撒了银子出去。 今天薛蟠钱大手大脚,薛姨妈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因这钱得值也应该。 “儿啊,你爹是户部侍郎了,正三品……正三品啊!” 内宅客厅内,即使已喝下一杯茶,提及此事薛姨妈依旧激动得不行。 “娘,父亲已经故去,这正三品又有何用,倒是儿子终于补上了缺,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 听到这话,薛姨妈虽对薛蟠的浅薄很不满,却认可他的最后一句话。 “走……咱们设香案,祭拜你父亲!” “儿子这就安排去!” 一番祭拜完成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薛姨妈却又吩咐道:“我要去王府,将此消息告诉你妹妹!” “娘,儿子就不必去了吧!” “为何?” “刚才生意上的事还没办完,那边可还等着呢!”薛蟠随意编了个理由,事实他害怕去王府见到朱景洪。 “也好……如今你已补了缺,也是该多用心在生意上!” “儿子明白!” 于是这母子二人各行其事,薛家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拿到赏银的家仆们议论着该添些什么。 且说襄王府这边,在圣旨宣读后不过半个时辰,宝钗这边就得知了消息。 父亲被追赠户部侍郎,宝钗明白这是皇帝抬举她娘家,明显是为接下来的册封做准备。 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让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紧接着便让人去传话给朱景洪。 今日朱景洪又去了上林苑,训练的事他掺和得越来与深,每天都称得上是早出晚归。 此刻在宝钗屋子里,可卿正陪着她一道说话,得知情况后不住向宝钗道喜。 只是道喜的同时,可卿想到了自己父亲和兄弟,如今却还在西北受苦受罪。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话,这时有人通禀薛姨妈拜见,可卿才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几分钟后,薛姨妈被引入重重大门,来到了同心殿正厅内。 王妃凤位上,看着母亲那鲜艳品服,宝钗一时间心情复杂。 “拜见王妃娘娘!” 在薛姨妈要跪下时,宝钗及时说道:“免礼!” “谢娘娘!” 待薛姨妈起身后,宝钗又起身向她见了礼,但也仅仅是微微弯腰而已。 虽然眼前是自己生下的女儿,但薛姨妈见了仍感惶恐,即使被赐座也只是将将坐着。 “宝钗,今日宫里传旨家里,追封你父亲为户部侍郎,还让你大哥……” 听完母亲一番讲述,宝钗微笑着说道:“这是大好的喜事,您别忘了让大哥进宫谢恩!” “此事我省得!” “圣上隆恩,家里便要用心办差,切不可娇纵自满,往后行事更要周全妥当……” 接下来宝钗又是一番告诫,薛姨妈便都一一认真听了。 最让宝钗放心不下的便是薛蟠,为此她又专程嘱咐了一番,最后还问起了他的亲事。 提起此事,薛姨妈却有些吞吞吐吐,宝钗再三逼问才知道,跟夏家的亲事被搁置了。 原因也很简单,如今薛家出了位王妃,薛姨妈就想挑一个更好的。 对此,宝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母亲尽早办妥此事,方才能让自己那大哥早日收心。 (本章完) 423.第423章 册封 第423章 册封 在宝钗与母亲闲谈时,薛家被加封的消息也逐渐传开,当然其中一部分是薛家主动传播。 这样的大好事,对外既可宣扬皇恩浩荡,又可光耀门楣令人高看,薛家众人自会主动去做。 只不过,最先得知消息的是睿王府,只因贾家和薛家是他们重点监视对象,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回去。 “如此抬举薛家,薛家丫头这王妃,做得可真是值啊!”睿王府后园内,陈芷忍不住感慨。 只听朱景渊答道:“薛家丫头年少失怙,追封其父只为补足这条,可见老头儿对薛家丫头很满意!” “你这话什么声音?难道老爷子对我不满意?”陈芷没好气的说道。 “王妃,我可没这么说!”朱景渊赔笑说道。 “我父亲如今只授了散阶,依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不得老爷子满意!” “你……我不跟伱争,真是没事找事!”朱景渊也来了脾气。 眼见他真生气了,陈芷便起身靠近了他:“真生气了?” “臣妾有罪,臣妾跟王爷赔礼,行了吧?” 其实从内心来说,陈芷也不是真在乎散阶实职,她只关心自己一家能不能赢。 真要是击败老四一家,她赢了元春做了皇后,按朝廷制度她娘家就能受封伯爵,比什么散阶实职都更有含金量。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景渊紧了紧领口,随即说道:“别废话了,薛家丫头马上就要册封,你既要离间她和太子妃,就得尽快准备好手段!” “还能有何手段,左右不过是见缝插针罢了,贾家那小子的事已经用过了!”陈芷没奈何的说道。 “疏不间亲……那贾家毕竟于她有亲,想要离间谈何容易!” 微微点头后,朱景渊说道:“她也是个聪明人,定是想着两不得罪!” “只要她不向着太子一家,对咱们就是好事!”陈芷郑重说道。 “嗯!” 这时陈芷又说道:“对了……前几天贾家那小子,如今已入国子监,此事或可利用一二!” 朱景渊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直接干涉太过拙劣,反倒被老头儿看轻了!” 自己私底下那些手段,有多少能绝对瞒过老爹,朱景渊其实没多少把握。 似乎贾宝玉入国子监这样的事,拿来做文章简直太肤浅,至少朱景渊是不屑为之。 再说被他俩提到的贾宝玉,在经过上午的学习之后,他便告别了同学走上了回家的路。 虽只入了国子监几天时间,但对贾宝玉而言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让原本排斥的他心态发生了转变。 虽说国子监里也有败类,但终究是好学向学之人更多,比起贾家学里的乌烟瘴气,完全是迥然不同的世界。 “冯兄,你准备去哪儿?”宝玉问向身侧一人。 贾宝玉口中的冯兄名叫冯渊。 没错,就是在金陵跟薛蟠争英莲,差点儿被打死的那个。 自当日被释放回家,冯渊便一门心思扎进书堆,日夜苦读只为能取得功名。 入狱的这次经历,让他深刻明白到,此前所谓的富足生活,是何等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想要过得安稳,就得读书做官去。 科考要想成为生员,得过县试、院试、府试这三官,这一年的时间冯渊并未参见考试,想的是学有所成后再参加考试。 当朝廷在应天推行清丈,冯渊不欲与官府为敌,所以非常配合清丈事务,还劝周边乡绅不要对抗朝廷。 在金陵民变发生时,在冯渊奔走下与周边乡绅达成一致,限制附近农户和佃户起事,让其周边数十里安然无事。 这一情况,很容易为县衙得知,随后知县专门嘉奖了冯渊。 随后冯渊事迹又被应天府知晓,知府贾雨村便为了立出标杆,便再度大张旗鼓表彰了冯渊,将其誉为支持朝廷大政乡绅楷模。 然而事实上,冯渊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他只是不想和官府为敌而已。 所谓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说文雅点儿叫时势造英雄。 当副都御史梁潜巡抚金陵时,便又听说了冯渊的事迹,于是他便再次出手嘉奖。 出了平常的赏银赐地,梁潜还专门考教了他的学问,并当着金陵众官员和世家大族,夸赞其为不世出之英才。 于是顺理成章的,梁潜举荐冯渊到国子监读书。 作为正三品朝廷大员,梁潜安排一个学子进国子监,其实不算太难的事。 所以在五天前,冯渊从应天赶到京城,与宝玉同一天入学读书。 冯渊本以为自己“奇遇”就到此为止了,他哪里会想得到自己的事迹,已被内阁首辅赵玉山知道。 此刻听到宝玉发问,冯渊徐徐说道:“才找好住处,家里还未收拾好,得先回去布置……” “还未布置好?可是缺了人手?我家一应东西俱全,有需帮衬的你直说便是!”宝玉笑着说道。 冯渊虽沉默寡言,可经历过大难而不死的他,对世事洞察格外清晰透彻,让宝玉很是喜欢故而交了朋友。 “多谢了!”冯渊答道。 “正好我带了小厮,一起去你家看看,顺道帮你一些忙!”宝玉再度提议。 “这……” 没等冯渊说话,宝玉便说道:“咱们既是朋友,如今又做了同窗,你若再是拒绝……那可就外道了!” 宝玉为人直率单纯,当他说出这番话来,冯渊也不好再拒绝,他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只是我那住处简陋,贾兄不好下脚!”冯渊真心实意说道,他知道宝玉是国公府公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宝玉摇头晃脑一番吟诵,引得冯渊露出了笑容。 冯渊本以为,世上皆是蝇营苟利之辈,自己再也不会去交朋友,但于是宝玉让他改变了想法。 就在宝玉往冯渊家里赶时,贾家也得知薛家被降旨加封,几位太太便在商议道贺的事。 而贾家内宅某书房内,探春三人也在就此闲聊。 “薛家姨丈被追封,这是沾了宝姐姐的光啊!”探春忍不住感慨。 这一次,迎春没有说煞风景的话,而是跟着感慨:“是啊……她可真是命好,如今已青云直上,不像我们仍困于方寸之间!” 同为庶女,虽然性格迥然不同,但这次她俩皆感念自身际遇,产生几乎相同的共鸣。 唯有还年少的惜春,对此懵懂无知没有感觉,她只希望自己早些长大。 三人心思各异时,外面有丫头过来禀告:“姑娘,刚才太太们商议,说这次去薛家道贺,要带你们一起过去!” “知道了!”探春平静答道。 相比于去薛家,其实探春更想去襄王府,亲自跟王妃聊上一聊。 她自认为绝不比旁人差,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诚如迎春感慨那般,她也不想被困于方寸之间。 看了一眼正翻书的迎春,探春提醒道:“二姐姐,你何故天天看这些道经,几时要看书……也该看些正经的才是!” 在探春看来,这样的书看多了移性,自家这二姐总不会做道姑去。 ………… 正统十一年,腊月十五,大雪纷飞。 对京城百姓来说,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对朝臣而言是例行打卡上班的日子。 只有五品以上的命妇,才能感受到今日之不同,因为她们都得进宫去观礼。 观什么礼?自然是襄王妃的册封之礼。 这件事从初十之后,就基本处于公开状态,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这样大喜的日子,已是正三品淑人的薛姨妈,一大早就起了身梳洗打扮,并在丫头伺候下穿上了命妇品服。 收拾完毕后,薛姨妈便乘车赶往皇城,这是她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庆典,也是她头一次进宫谒见皇后。 在薛姨妈等命妇赶赴皇宫时,襄王妃薛宝钗已到了尚仪局,接受她们更为专业的梳妆打扮。 “宝姐姐,好嫂子……往后你可不能忘了我们的情谊!” 宝钗身侧,朱云笙极为动情说道,看得黛玉湘云捂嘴偷笑。 “我说三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宝钗无奈道。 “嫂子,你们的王府,我可还没去过呢!” “这……还是跟你十三哥说吧!” “十三哥靠不住啊!”朱云笙坦率直言道。 “难道我就靠得住了?”宝钗笑问道。 “你是我宝姐姐嘛!”朱云笙揽住宝钗肩膀。 这时黛玉也上来说道:“王妃娘娘,公主一片真心,您可不能辜负!” “对嘛……妹妹去嫂子家看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湘云也跟着说道。 “真是怕了你们!”宝钗无奈一笑。 她们几个人说笑时,太子妃元春也出现在尚仪局,引得在场所有人上前行礼。 跟元春来的还有一帮宗眷,以及贾家几位命妇,她们都向宝钗表达了祝贺。 年少失怙的薛家女儿,如今竟已成了皇家看重的王妃,这荒诞的现实仍让在场众人离谱。 可离谱归离谱,现实就是现实。 她们所有人,见了这位王妃都得低头行礼,且那“年少失怙”的话绝不能再提。 一番客套之后,元春带着人离开了尚仪局,当她赶到坤宁宫时里面已到许多人。 其他人都得在外等着,而元春则可以进入殿内拜见皇后,待她进去才发现睿王妃陈芷早已到场。 在几位妃嫔见证下,这妯娌二人又开始较劲斗法,让皇后的心情开始被负面情绪占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终究是自己的儿媳妇,即使皇后不满也只能作罢,否则捅开了终究是皇家丢人。 再说入宫的薛姨妈,此时她也被引入了坤宁门,但只在靠近宫门的位置站着,距殿内皇后凤位相隔甚远。 而她正三品的品阶,也就只能站到这里。 其下品阶更低的命妇们,许多只能站在坤宁门外,那才叫一个位置尴尬。 薛姨妈才受封,所以在场许多人都不认识,同样别人也都不认得她。 否则以她襄王妃母亲的身份,定会有许多人来找她攀谈。 在尚宫局女官整肃下,在场数百名命妇皆列队站好,随着吉时将至陆续安静下来。 而此时的宝钗,已来到坤宁门外,出现在一众命妇们眼前。 随着曲乐声响起,皇后杨清音已然升座,陪在她身边的仅有元春,至于陈芷则站在外命妇最前方,屈于一众妃嫔之下。 在众人参拜皇后之后,杨清音便宣布册封仪式正式开始,宝钗在一众女官引导下走进了坤宁门。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见宝钗神情自若步伐稳重,纷纷暗赞她气度不凡。 而其中目光最热切的,便是薛姨妈这位生母。 “跪!” 顺着女官的提示,宝钗开始向皇后行叩拜大礼,在繁杂仪式之后女官开始宣读懿旨。 以如今大明制度,太子妃才是有圣旨册封,而王妃和郡王妃则为懿旨册封。 至于郡王妃以下的外命妇,则全部都是走正常诰命程序,不会在坤宁宫搞如此盛大仪式。 坤宁宫内安静庄严,在将宝钗夸了一通之后,女官终于念道:“今册薛氏为襄王正妃,授其册宝,望尔勿居上而骄,处贵而逸……” 又是一番勉励之后,女官念出了“钦此”二字,意味着懿旨终于结束了。 宝钗接过懿旨后,自有女官端着托盘替她接着,而接下来就到了授册宝的环节。 陆续从女官手中接过册宝,宝钗平静的心情也激起了波澜,毕竟也才满十六而已,此等场合如此际遇能表面平淡,其实本就是很了不起本事。 整个册封和授册宝仪式,在内外命妇见证下终于结束,而大明也正式有了第二位亲王妃。 然而在坤宁宫正殿阁楼上,还有两人正瞧着下面情形。 看着荣耀集于一身的宝钗,杨静婷表情淡漠,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杨静婷是昨天入的宫,按理说她该先到襄王府去,等待尚仪局关于她侧妃的文告。 但杨静婷没这么做,而是先入宫拜见了皇后,她打算先陪亲姑姑两天,然后再去襄王府履职去。 老实说,即使亲眼见证宝钗受封,杨静婷依然输得不甘心。 一个年少失怙的女子,凭什么跟她她父母俱全,姑姑还是皇后的天之骄女相比? 杨静婷很不服气,这八九个月的守孝期间,她无时无刻不思考这个问题。 以前的她温文尔雅,绝不会有这等功利想法,直到她爱上自认为必嫁的朱景洪,可见爱情确实让人面目全非。 看着不知想什么的杨静婷,甄琴人忍不住问道:“婷姐姐,你何时去王府啊?” 此刻也就她跟着杨静婷,只因眼下她二人关系较好,谁让甄琴融不进黛玉湘云的圈子去。 “琴丫头,你可愿随我进襄王府?” 杨静婷的这句话,直接让甄琴都惊讶了,她没想到好事竟来得这般突然。 在她心中狂喜之际,还是勉力维持平静,问道:“婷姐姐,你为何说这件事?” 杨静婷笑了笑,随即说道:“琴丫头,你就别装了……你的心思我岂不知,难道你不想进王府?” 甄琴还真就不装了,直接问道:“婷姐姐,我是公主侍读,怎么能进得了王府!” “这还不简单,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杨静婷平静说道。 生米煮成熟饭,这话说起来简单,可对正经女儿家来说,完全是自轻自贱的行为,杨静婷明显没考虑到这一点。 “啊?”甄琴虽蠢直了些,听了这话也犹豫起来。 从小受到的教育,根本就不允许她这么做。 “婷姐姐,我……” 知道甄琴心有疑虑,杨静婷便说道:“你不用现在答复我,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随时可以帮忙,等于说我进王府就有保障了,哈哈哈……甄琴心中狂喜。 但她暂时还不打算请杨静婷帮忙,毕竟她更希望靠自己努力,让朱景洪直接选她为侧妃。 而她也相信,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本章完) 424.第424章 命妇朝王妃 第424章 命妇朝王妃 朱景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又被正甄琴给意淫了。 今日是宝钗的册封日,跟他却基本没有关系,所以此刻他还是来了上林苑。 今日北四卫合练,各支队伍变换阵型,火枪火炮相互配合作战,已基本协调并形成了战斗力。 从今日演练结果来看,北四卫若拉到现今战场上,绝对是非常能打的强兵。 “不错,很不错嘛!” “这要是拉到了西北去,不把准噶尔打出屎来,我算是他们拉得干净!” 听到朱景洪这番话,在场一众将领都笑出了声,一个个心情都很不错。 “十三爷,上次您说过……要请主上检阅臣等,不知此事可还有着落!” 说话的是羽林左卫指挥使江庆盛,阅兵的事朱景洪便是当着他说的。 “此事嘛……还不到时候!” 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一众北四卫的将领,朱景洪平静说道:“年后……各藩国又将入京朝见,彼时再提校阅之事更好!” 用北四卫威慑藩属国,才算是物尽其用,这也符合皇帝务实的观念。 “如此甚好!” “正是如此!” 众人一番恭维之后,便邀请朱景洪往军中去,刚才演练时表现优异的方阵,朱景洪要亲自予以表彰。 所谓的表彰,其实也就是朱景洪当众夸赞几句。 但是……这对士兵和基层军官来说,亦是了不得的荣誉。 往后在军营里,遇着同僚也可自夸,自己是被十三爷嘉许过。 朱景洪表彰完众人时,恰好坤宁宫的宦官赶来过来,传话说皇后召见他。 于是朱景洪只能告别众将,骑马往皇宫方向赶了去。 一路上他很疑惑,今天明明没自己的事,为何老妈会把自己叫去。 当天进了皇宫,来到坤宁宫外时,今日的内外命妇包括宝钗在内,都已经出了宫去。 正常来说,宝钗此刻已回王府,在准备下午的外命妇朝贺,这件事同样和朱景洪无关。 只有太子妃受贺时,才需要太子一同出席。 进了坤宁宫,宫女宦官们正在拆除仪仗,这是方才册封时摆出来的。 “叩见殿下!” 沿途宫女太监纷纷行礼,朱景洪则是飞奔进入坤宁宫正殿,却发现了一个令他觉得尴尬的人。 看着愣在门口的儿子,杨清音笑问道:“怎么……不认识人了?” “这……婷妹妹何时来的!”朱景洪笑着问道,随即走进了屋子里。 “昨天来的!”杨静婷怯生生说道。 “哦……一路上车马劳顿,可得好好的歇着!”朱景洪尬聊道。 “多谢十三哥关心!” 听着俩小的如此对话,杨清音忍不住插话道:“什么哥哥妹妹,往后你们要在一起,别这么生分!” “哦!”朱景洪应了一声。 杨清音接着吩咐:“就这两天,你把婷丫头接过去,按侧妃入府的仪仗即可,尚仪局那边我已经招呼过了!” 拒绝杨静婷入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想通这一点朱景洪敞开了心扉。 “此事儿子明白,娘你不必担忧!”朱景洪笑着说道。 见他这样表态,杨清音终于安心了许多,她就怕侄女去了王府受冷落。 事实上,朱景洪此刻的表现,也让杨静婷深感意外,刚才的尴尬仿佛突然就消失了。 “那好……伱们两个人说说话,我该去佛堂静心了!” “娘您慢走!” 送走了皇后,朱景洪便来到杨静婷面前,说道:“数月不见,妹妹瘦了许多!” 杨静婷微微一笑,说道:“十三哥也变了,如今已比当初沉稳不少!” 靠近了来看,朱景洪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可惜她来得晚了一点点。 被朱景洪审视打量,让杨静婷微微有些窃喜,暗道十三哥还是喜欢自己,只是被宝钗迷住了心智而已。 “妹妹头发上是什么?” 朱景洪伸手就要替她打理,这一突兀举动让杨静婷惊慌无比,旁边可还有这么多宫女看着呢。 但她终究是没有动,因为他俩本就关系亲密,日后关系会更加亲密。 一边替杨静婷整理发丝,朱景洪一边说道:“往后去了王府,咱们就好好过日子,不要为外物所累……闹出不愉快的事!” 杨静婷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所谓的“外物”是什么,而这恰恰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明明王妃就该是她,偏偏落到了宝钗头上,如今对方还被降旨册封…… 这样的事,杨静婷又如何能淡然处之! 感受到杨静婷的迟疑,朱景洪扶住她双肩,说道:“你知道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明白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杨静婷又如何不明白,于是她只能伤心的点了点头,某些心思也被压了下去。 “这就对了,和和美美过日子,才是正经的事!”朱景洪笑着说道。 “只怕去了王府,十三哥会冷落我!”杨静婷有些委屈说道。 “怎么会呢……大家一起玩嘛!” 就在朱景洪要安抚杨静婷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十三爷,您喝茶!” 好家伙,气氛瞬间被破坏。 杨静婷面带愠色,看向了端着托盘出现的甄琴,而朱景洪也徐徐转过头去。 “琴丫头,怎么只端了一杯来,我们可有两个人!”朱景洪笑问道。 两个人?我又不是专伺候人的宫女,凭什么给别的人端茶……甄琴心中憋着不满。 “沏的茶就剩这一杯了!”甄琴随意编了个理由。 坏我好事的蠢材……杨静婷心中怒骂。 只见朱景洪接过茶杯,转手就递给了杨静婷:“这杯茶还是妹妹喝吧!” 见自己准备的茶给了杨静婷,甄琴虽有怨气也只能憋着,只是对杨静婷的的观感下降了许多。 “那我再去沏壶茶,十三爷稍后!” 看着甄琴转身离开,朱景洪一时啼笑皆非,最后回头对杨静婷说道:“这样丫头倒挺有意思!” 杨静婷遂调笑道:“十三哥若喜欢,何不一道带进王府!” “哈哈……哈哈哈!” 当朱景洪用笑声掩饰尴尬时,坤宁宫东殿之内,朱云笙却在抱怨甄琴。 “十三哥一来,她就溜走了,她到底是谁的侍读,我看干脆禀明母后,把她塞襄王府算了!” 听到这话,黛玉湘云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懂得都懂的微笑。 这要是把她弄进王府,只怕甄琴做梦都会笑醒……黛玉如此想道。 撇开此事不谈,想到杨静婷要入宫,黛玉又为宝钗担忧起来。 也就是这时,只听朱云笙感慨道:“还是你们两个好,一心只与我相伴,我们才是最好的姐妹!” ………… 且说襄王府内,一场盛大的朝贺仪式正在举行,诸外命妇皆来朝贺新任王妃。 太子妃在重大节日皆受朝贺,然而亲王妃却仅成婚这一次朝贺,目的也是为让京城贵妇们相互认识。 在寒风凛冽中,诸外命妇皆列于承运殿前,进行着朝贺的各种仪式。 仪式持续了半个小时,众人目送着王妃离去,而整场朝贺仪式也就结束了。 文官的妻子们多数陆续离开,而勋贵的妻子们大多留在承运殿外,并向内宅递出来名字希望能面见王妃。 即使走了一批人,现场三品及以上命妇也有近四百人,宝钗也不可能全部都见一遍,所以只能是先见一部分。 而首先要见的,便是今日前来的高阶宗眷,也就是一帮宗室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辅国将军的妻子。 当然了,已经嫁了人的郡主、县主、郡君和县君,也属于宝钗优先要见的人。 即使筛了一遍,这些人也足足一百多人,宝钗分了五批分别进行召见。 在她召见这些人时,贾母也带着贾家几人等在客房,其他勋贵之妻也都如此等着。 众人找着熟人聊天,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北静王妃和南安、东平、西宁三位太妃。 后者三位之所以是太妃,是因为其郡王爵位已降等,成为寻常公侯之家仅剩太妃来撑门面。 换句话来说,如今仅存的异姓郡王,也就北静王水溶一人。 她四人不属于宗眷,此刻只能和一众勋贵家的候着,因其地位较高便成了人群中心。 多数人都会上去打个招呼,贾母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以往,这些人也就点点头而已,可如今元春成了太子妃,她们对贾母就热切了许多,相互间不免多聊了几句。 此时探春迎春也跟着,她俩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顾盼生姿一个木讷呆板。 在贾母介绍探春时,北静王妃便靠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说道:“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探春答了句。 听了她年岁,北静王妃大感惊讶,只道她未免太沉稳了。 随后北静王妃又问了她的学问,探春也都一一妥当回答,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至于畏畏缩缩的迎春,众人只问了两句就没啥兴趣,她自己也乐得一个人清净。 见探春引得众人赏识,贾母只觉此番已不虚此行,心里更起了抬举探春的意思。 贾家枝繁叶茂,要支撑这一大家子,关键是要强固枝干。 与高阶勋贵联姻,便是强固家族的手段之一,而探春恰恰可以用作联姻。 贾母与众人谈笑着,随行而来的王邢二人,则是与其他相识太太说着话。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几位郡王妃和太妃被请走,随之一道去的还有几位国公家的夫人,以及包括史家在内的几位侯爵夫人。 同为国公夫人,自己竟未能得到召见,让贾母脸上格外挂不住,偏偏她还得维持表面平静。 “老太太,王妃娘娘特命奴婢前来传话,请您几位到内殿等候!” 前来传话的是莺儿,贾母对她还有些印象,见是她来传话便知道,王妃是要单独召见自己这一家子。 想到这一点,贾母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于是领着莺儿几人一道离开。 穿过重重院门,她们被带到了同心殿东侧配殿,迎接他们的正是正三品诰命薛姨妈。 因贾政如今是从五品官职,按理说王夫人都没资格进王府,今日见到胞妹已是正三品淑人,王夫人心里便有些难受。 “老太太,里面请!”薛姨妈面带笑容。 “姨太太一向可好?”贾母笑问道。 “托老太太洪福,一切都好……” 众人进了屋子,自是亲切聊了起来,主要也是贾母和薛姨妈聊。 而作为亲姐的王夫人,说的却比邢夫人还要少,可见这姐妹二人终究有了些隔阂。 当日在荣国府被亲姐“羞辱”的事,薛姨妈如今确实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让她心里膈应。 当下这个状态,自是被贾母敏锐察觉到了,于是她心里不自觉的叹气。 连薛姨妈都是如此心态,作为王妃宝钗能释怀? 众人心思各异聊了半个小时,外面才有侍女前来传话召见。 一番整理仪容后,贾家众人才跟着侍女离去,几息之后来到同心殿外站好。 “诸位请进!” 在侍女引导下,贾母领着众人一道进了同心殿,此刻宝钗身着燕居冠服坐在凤位上。 “叩见王妃娘娘!” 从凤位上起身,宝钗亲自将贾母扶起:“老太太请起!” “谢娘娘!” 随即宝钗又看向王夫人,说道:“姨妈,伯母也请起吧!” “谢娘娘!” 紧接着宝钗来到探春二人面前,扶起二人后笑对探春道:“探丫头,许久不见……又长高了!” 此刻在探春眼里,宝钗可谓是光芒四射,乃是她为之奋斗的标杆。 探春答道:“姐妹们都一直记挂着娘娘,如今见娘娘身体康健顾盼神飞,愚姐妹也可安心了!” 听得此言,宝钗脸上笑容更甚,环顾左右道:“你看看,这就生分了……如今对我,探丫头也讲这些面子话了!” 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相对比较轻松。 理着探春耳边秀发,宝钗接着说道:“自去年到今日,忙得是不可开交,姐妹们见得少……如今都生分了!” 这时探春说道:“娘娘这是哪里话,今日我见娘娘却仍亲切得很,一如当初一起读书写字时的样子!” 实打实的说,宝钗在贾家住的时间不长,说她和探春真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探春这番话说得好,以至于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宝钗此刻也在笑,想到要让太子一家安心,她便接着说道:“我在京城相熟者少,往后姐妹们要多亲近才是,一起说话写字才有意思!” 听到这话,贾母当即插话道:“这是娘娘给你们的恩典,还不赶紧谢过娘娘?” 贾家虽然出了太子妃,可太子一家住在皇城之内,并不适合作为交际场所,故而很难给贾家带来助益。 但在襄王府则不同,可以预见接下里的日子,会不时有勋贵诰命前来拜见,正是贾家“推销”女儿的好场所。 这样做虽然很功利,但如果探春迎春嫁个好人家,对贾家则会有极大好处。 “拜谢娘娘!” 探春迎春二人再度想要叩首,却被宝钗给扶住而未能成行。 “何必如此客套,真要摆了就着实生分了!” 说完这话,宝钗面带浅笑看向王夫人,轻声问道:“姨妈一向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让王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她才弯腰答道:“一切都好,都好……多谢娘娘挂念!” (本章完) 425.第425章 林如海归京 第425章 林如海归京 在宝钗跟贾家众人虚与委蛇时,朱景洪也在坤宁宫东殿打着哈哈。 “十三哥,那这件事就说定了,过几日我就到你府上去看看!” “三妹,这得要娘同意才行,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你去帮我说嘛!” “我去说他们也不会听啊!”朱景洪慢悠悠放下茶杯,此刻的他显得轻松随意。 见他敷衍公主,一旁的黛玉可看不下去了,便走到朱景洪身后慢悠悠说道:“十三爷,伱深陷上林苑时,公主想尽办法搭救于你,为此不知去了多少次乾清宫,更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如今公主需要帮忙你却推诿,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回头看向黛玉,朱景洪徐徐说道:“可是……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大丈夫!” 黛玉撅嘴说道:“十三爷说自己非大丈夫,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您就不怕丢了面子!” 看到上面的详细安排,朱景洪只翻了两三页就觉得头大,最后直接把册子还给了宝钗。 此刻甄琴直勾勾盯着朱景洪,只希望他能当场同意,如此即使是个选侍她也认了。 “额……儿子一直在用心学!” “云丫头,不如你到我王府里去吧,我看你就挺不错的!”朱景洪意有所指道。 即使过去快一年,他也记得朱景洪关于摊丁入亩的见解,知道这小子对清丈之事理解透彻。 朝贺的人已离去,宝钗方才卸下妆容,此刻正躺在榻上小憩。 听到这提议,朱咸铭明显有些意动,想了想他便说道:“先准备着吧……明年正月,让来京使节一起参与!” “儿子明白!” “京城宗室和勋贵共三百余家,十日之内婚丧嫁娶就有二十多家,这是我列出来的礼!” 在杨静婷被道德绑架时,朱景洪已溜出了坤宁门,谁知他今日点儿比较背,遇上了正散步的皇帝。 “你……” “婷妹妹住哪儿?” “四书可都学完了?” 又被皇帝提点了一番,朱景洪才得以脱身离开,待他返回王府已是半个时辰后。 此时贾赦兄弟已然起身迎出,林如海下车时就走到了面前。 然而此时,宝钗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朱景洪。 下一刻,马车帘子被拉开,一个儒雅男子出现在内,正是金陵巡盐御史林如海。 从侍女处得知宝钗正休息,朱景洪的脚步明显轻了一下,进入房间便看见宝钗靠在榻上。 “她既一心向着你,十三哥就把她带回王府,随便封个选侍什么的吧!”朱云笙没好气说道,此刻还不忘瞪了眼甄琴。 “这是什么?”朱景洪疑惑道。 接过茶杯后,朱景洪笑道:“心累?” 朱景洪答道:“册封嘛,各种仪式都很复杂,皇家儿媳可不好做!” 然而此刻,莺儿又端来一杯茶,他俩却也不用谦让了。 “不如让婷妹妹住怡和苑!”宝钗试探着问道。 “是啊……我们许久没一起说话了!” “怎样?” “你懂个屁!”朱咸铭呵斥道。 “唉……此番回京,我会向圣上辞官,不想再做官了!” “十三哥,你看看……你都众叛亲离了!”朱云笙气鼓鼓说道。 “不……儿子的意思是说,您老推行的那个清丈,也就是按土地收税的事得赶紧弄,这样就能少饿死一些百姓!”朱景洪一本正经答道。 飞雪漫天,京城正门永定门外,一如往常那般热闹嘈杂。 从莺儿手中接过茶杯,宝钗将其递到朱景洪面前,说道:“可不只是身子累,我这心也累啊!” 而朱景洪的这番话,也让赵玉山感到意外,他本以为这位爷只对武事感兴趣。 林如海的这番话,把贾赦二人都惊到了,但一看他这身体此二人又表示理解。 “算时间……也该到了!”贾赦忍不住开口。 “爹……儿子得纠正你一点!”朱景洪极为郑重道。 然而她话音才落,就见到甄琴剥好一个橘子,走到朱景洪身侧说道:“十三爷您吃水果!” 很快众人一道进了棚子,而后便有奴仆奉上热茶,在冬日里饮下去不但暖身而且解乏。 这话着实把黛玉呛住了,以至于都不知如何接话。 “两位兄长亲迎,实令小弟惶恐!”林如海拱手认真道。 听林如海如此说,贾赦兄弟二人又劝了几句,最终还是没能劝得下来。 众人吵吵闹闹之时,杨静婷拿着书册走了出来,看向黛玉几人说道:“好了……都别闹了,玩笑也要有个度!” 听得此言,贾赦看向了棚子外面,只见一辆马车已停下,贾家的奴仆已经上前迎接。 “哦……那她又得说我躲着她!” “怡和苑……这个地方好,就这么定了吧!”朱景洪放下茶杯道,顺势就要躺到榻上。 “你先起来,看看这个!”宝钗从身后拿出一个册子。 一个棚子十两银子,对贾家来说算不得什么,让贾赦两兄弟出动才是真的不容易。 就知道老头子要选这一时机,毕竟谁不喜欢装逼呢! “莺儿,倒茶去!” 只见朱景洪将其扯入怀中,坏笑道:“连你也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 “哼……不跟你说话了!”湘云负气离去,她这样的正经女儿家,又岂受得了这样的玩笑。 正统十一年,腊月二十五。 “您就打断儿子的腿!” 只要我躺得够平,就没人能打倒我……朱景洪如是想到。 “贤弟一路辛苦!”贾赦上前说道,同时邀请林如海进入棚内说话。 “你看这小子,朕真是糊涂了……教子无方啊!”朱咸铭向身后的赵玉山吐槽。 “一定!” 动了动没挣脱,宝钗有恃无恐道:“如何?” 一时间朱咸铭都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 皇帝可以没时间见你,但你却不得不去见皇帝。 “如何说话,如何应对,如何亲近……这些都要细细思想,事情之繁巨宛如乱麻,这一下午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王妃这般辛苦,这杯茶还是你来喝吧!”朱景洪又将茶水递了回去。 说这话时,杨静婷心里格外不舒服,因为她就是王府的侧妃。 “殿下也觉得,清丈土地,按地收税有益于百姓?”赵玉山忍不住发问。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笑意盈盈问道:“是吗?谁知道你是怕笙儿怪罪,还是舍不得她身边的什么人!” “宝钗!”说这话时,朱景洪抓住了宝钗手腕。 叹了口气,宝钗看向房间门外,说道:“但愿吧!” 见朱景洪离去,朱云笙又看向了杨静婷,上前挽住她手说道:“婷姐姐……过几日你就要入王府,届时我也跟着一块儿去看看!” 看着身形瘦弱,形容枯槁的妹夫,贾赦兄弟二人皆感惊讶,林如海可比他二人还年轻几岁。 “他还天资极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色,若非是朕的儿子……在外面早饿死了!”朱咸铭平静说道。 “贤弟早些回来,府上已备好宴席,就等着你来开宴了!” “婷姐姐,难道你也不帮我?” “公主,这……” “自会叨扰,还望两位兄长切莫嫌弃!”林如海半开玩笑道。 且说他换上官袍,出示告身公函后进了皇城,一路便来到乾清宫门外,并向当值宦官递上了奏表。 “后天婷丫头入府,这件事你要妥当安排,我已经跟她说好了……让她入了王府安心过日子!”朱景洪漫不经心说道。 护城河外一处棚子里,贾赦贾政两兄弟坐在一起,目光不时扫向外面的官道。 “嗯!”宝钗依旧眯着眼睛。 没过一会儿,房间外就传来脚步声,正是已经换了衣服的朱景洪。 朱咸铭心情还不错,与随行的首辅赵玉山聊得正好,对未来形势有比较乐观的判断。 “依你的意思没搞排场,家中子弟也没让来……贤弟切莫怪罪!” “爹……可是儿子生来就尊贵,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谁叫我是您儿子呢!” “额……再议,再议吧!” “你成日里东游西荡,没个正形……这些是该你操心的?北四卫练得如何了?能不能拉到战场上去?”朱咸铭转移了话题。 以林如海如今的官阶,留部院不是侍郎就是副都御史,这已到了文官的天板,在往上就只剩六部九卿和内阁大学士。 “这些你安排就是了,我已经够心烦的了!” 显然在京述职这些天,林如海都要借助在贾家,这也是符合情理的事。 “还大明第一勇士,我看当真名不副实!”黛玉最后说了这句,扭头往旁边走了去。 见朱景洪不以为意,宝钗接着说道:“上午的仪程就不说了,下午的外命妇朝贺……几百来人都得接见!” 但也仅仅是有些用而已,史家绝对效忠于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改变立场。 见朱景洪答非所问,朱咸铭冷冷瞧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最好用心些,等朕得了闲考教,若你答不上来……” “圣上信重,皇后娘娘还将玉儿收在身边教养,如此隆恩……贤弟若起辞官之意,只怕将辜负圣上和娘娘!”贾赦郑重提醒道。 “参见……” 一听这话,甄琴顿时眼睛里冒出了光,目光灼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远涉千里进京,贤弟此番回来……可得多住些日子!”贾政开口道。 他之所以说这番话,本质上实希望妹夫继续做官,至少等到太子继位后再归养。 赵玉山勾着腰答道:“殿下乃知陛下慈爱,故而顽皮了些……天资还是极好!” “殿下所言极是,极是……”赵玉山面带笑容,对眼前这位王爷越发的感兴趣。 林如海答道:“这是对的,如今朝局变化莫测,低调一些也是好的!” “据儿子在金陵所知,多数百姓勤恳劳作一年,也就是勉强果腹而已,所以儿子这样的人……被饿死很正常!” 朱景洪的这番话,可把一旁的赵玉山吓得不轻,旁人这样说完全是找死。 湘云叔父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对朱景洪来说还真有些用。 “可别提了……今天可把我累死了!”宝钗坐正了身体。 言罢,朱景洪迈步就走,他实在是被朱云笙问怕了。 顺手接过橘子,朱景洪笑着说道:“三妹,我可不是众叛亲离,你看琴丫头就向着我!” “林丫头,你看看……把云丫头都给气走了!”朱景洪立马甩锅。 看着站在眼前行礼的小儿子,朱咸铭冷冷说道:“风风火火,那有半分宗王的尊贵!” ………… “好了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过几天再找你们说话!”朱景洪起身就走。 朱咸铭虽是在骂,可他的气却已经消了。 待我入了王府,先一心讨好十三爷,然后再结交王妃,日后混个侧妃定是不难……甄琴又开始脑补。 “十三哥,那你何时带我出去?” “宝钗,怎么躺着了……以往这个时候,你不是在看书就是绣啊!”朱景洪坐到榻上问道。 “给你安排了王府长史,如今你学业如何了?” “让土地多的人多交税,是否有益于百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朱景洪反问道。 “你安排就是了!” 只听贾政说道:“应该是到了!” “林丫头……我早就没面子了,还怕丢面子?” “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子民都处于水火之中?”朱咸铭面带冷色。 相比于城门口,这里明显要清净许多,便成了文人骚客迎来送往之地,自然这地方也是要收费的。 “儿子觉得练得不错,但口说无凭……爹您是否抽个时间去检阅?” “娘娘,王爷回府了!” “此番贤弟归京,是留部院还是……”贾赦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三妹一直缠着我,让我带她到王府里来,为这事我头都大了!”朱景洪没奈何的说道。 歇了一会儿,林如海便提议要动身入宫觐见,这也是回京述职官员的必要行为。 “王长史教得很好,儿子近日大有长进?” “这事还不简单,你少往她面前凑不就行了!” 若真如此,结合如今朝廷大势,贾家这一系实力将再度大涨。 原来十三爷是介意这个……甄琴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想着如何解决这些麻烦。 看着她傻样子,朱景洪随即看向自家胞妹,说道:“三妹,琴丫头是你的人,我岂能夺人所爱!” 收起册子,宝钗没好气说道:“你心烦什么?” “尤其是你林丫头,好端端的说什么侧妃,婚姻大事也是儿戏?” 可他这话一出口,就见湘云跳到他身后,拍了拍手后说道:“所以十三爷的意思是,若琴姐姐不是公主的人,就会把她带进王府了?” 屋内众人正要行礼,却被朱景洪挥手止住了,他是不想惊扰到宝钗休息。 “唉……非我不愿报答圣上恩典,实是身体病弱精力不济,若赖在位置上反误了大事!” “云丫头你听到没,十三爷是要抬你做侧妃呢……哈哈!”黛玉捂着嘴笑了起来。 林如海要进宫去,贾赦二人自不好劝他,便一路送他进了京城,最终来到了东安门外。 正常来说,半个小时之内就有答复,不被召见的话林如海就可以离去。 然而只过了十几分钟,就有小宦官出来传话,皇帝让他到偏殿里候召。 这一结果并不让林如海意外,因为他每次回京进宫,皇帝都选择了见他。 (本章完) 426.第426章 侧妃 第426章 侧妃 在偏殿内,林如海等了一个时辰,期间喝了两杯茶出了一次恭,然后才有宦官前来传他。 跟着宦官出了偏殿,林如海进入了乾清宫正殿,最终被带到了暖阁外等候。 在此站了有十几分钟,里面才走出了一名官员,显然这位是刚结束召见。 于是林如海最后整理仪容仪表,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皇帝。 “金陵巡盐御史林如海觐见!” 听到宦官喊话,林如海迈步走进暖阁,便看见身着常服的皇帝坐在御案后。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皇帝的脸,就很自然跪倒在皇帝面前。 “臣金陵巡盐御史林如海,叩见陛下!” 林如海身体状况比较差,这一点朱咸铭其实是知道的,可当他看亲眼看到还是被震惊了。 上次他们见面是两年前,那时候林如海就比较瘦弱,可如今已经称得上是风烛残年了。 也难怪他要上奏辞官啊……朱咸铭如是想道。 “起来吧!” “谢陛下!” 待林如海起身后,朱咸铭便吩咐道:“赐座!” 这两个字,却让林如海更震惊! 他很清楚皇帝是什么人,完全是把朝廷官员当工具,别说他这小小四品官,连六部九卿都难有赐座的待遇。 “臣惶恐!”林如海连忙婉拒。 “这些年辛苦你了,如今熬成了这个样子,朕亏待你了!” 这是朱咸铭的真心话,这些年不老实的人他处置了不少,然而那些实心用事的人,却也活得很难受。 经过皇后多次指责,朱咸铭心思才稍微有了转变,把对诸如薛礼之类早逝之人亏欠,集中倾注到了林如海身上。 但千万别以为皇帝变了,这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所导致的巧合,朱咸铭本质上还是那位冷酷帝王。 凳子被端来,林如海极为不安的坐了上去,然后君臣二人才开始正是问答。 关于盐务上的事,朱咸铭反而没多问,主要了解的是金陵的局面。 在内阁强力弹压之下,金陵地方官府如今在彻查民变之事,每天都有相关奏报传回刑部。 从林如海的角度来看,金陵局势总体是平稳的,这让朱咸铭的稍微满意了些。 一番问答之下,很快小半个时辰过去。 当朱咸铭示意林如海可以离开,后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卿还有事?”朱咸铭虽是在问,但他已猜到林如海想说什么。 “臣形容枯槁,已是冢中枯骨,难当巡盐重任,还请陛下……另派贤臣当此要职!” 略微思索几息后,朱咸铭说道:“你既一意如此,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金陵巡盐之职,朕会另外委派,卿便先留京城静养,待身体好转之日再为朝廷出力!” “如何?” 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意味着林如海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不知好歹了。 “谢陛下隆恩!”林如海叩拜道。 示意林如海起身后,朱咸铭又问道:“卿在京城,打算如何安顿!” “臣可暂时安顿在岳家!” “这可不是长远办法,何况如今伱已是文官,搅在国公府也不好!” “陛下教训得是,臣会尽快找好住处!”林如海当即回话,并思量着皇帝这番话的意思。 从御座上起身,朱咸铭缓缓绕出书案,面带微笑说道:“我听人说……你在巡盐御史任上,积累了百万家私……”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着实把林如海吓得半死,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此事完全子虚乌有……” 这样的传言,他在金陵自然也听过,全是那些盐商私下里在传,为的就是把他这皇帝忠犬挤走。 “起来……朕知道你清廉,这些话朕是不会信的!” 事实上,朱咸铭不相信任何臣下,有锦衣卫和东厂严加监视,他当然知道林如海没有贪。 抬抬手示意林如海起身,朱咸铭语气柔和道:“京城米贵……有什么难处,可禀告于朕!” “是,谢陛下厚爱!” “对了,你的女儿养在皇后宫里,今日你既已回了府……就暂接她回去吧,如此你也可享天伦!” 虽然从始至终,皇帝都有自己的考量,但林如海着实被感动到了,毕竟这关心是真实存在的。 “谢陛下!” 又是一番对答后,林如海方才千恩万谢出了乾清宫,随后便在乾清门外等候着女儿到来。 当消息传到坤宁宫时,黛玉正跟公主对对子,接到旨意时她一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 父亲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至亲,是她最关心最思念的人,一别已经三年如今终能团聚,她又如何能保持着淡定。 “快些去吧,你爹还等着你呢!”朱云笙上前替黛玉擦去眼泪。 “你们快给黛玉收拾下!” 听到朱云笙的吩咐,宫女们全都忙碌起来,没一会儿她的个人物品就被收拾好。 “我不便前往,湘云你替我送送她!”朱云笙又吩咐道。 “是!”湘云自是领命。 二人拜别公主后,便由几名宫女随行走出了坤宁宫。 坤宁宫和乾清宫虽是紧挨着,但从坤宁门到乾清门也得走几分钟。 飞雪之中,林如海望着宫门方向,终于看到里面出来了一行人,于是他里面迎了上去。 “父亲……” 呼唤一声后,黛玉加快了脚步,以最快速度来到了亲爹跟前。 “玉儿!”林如海眼眶湿润,声音显得哽咽。 “不孝女拜见父亲……” 眼见黛玉要跪下去,林如海一把拉住了她,他又怎么舍得乖女儿跪进雪地里。 “长高了,气色也好了……皇后娘娘教养得好啊!” 感慨完毕,林如海向着禁宫方向跪下,极为认真的叩头谢恩。 黛玉并未阻止,因为这本就是臣子本分,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待亲爹谢恩完毕,黛玉便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亲爹的瘦弱的身子让她再度涌出了泪。 此时湘云也上前来见礼,黛玉只能忍着伤感向亲爹介绍。 原地说了一阵子话,湘云才告辞返回禁宫,而黛玉便跟着亲爹往宫外走去。 路上,父女二人聊近两年离别后的人和事,一时间竟都生物是人非之感。 待他们走出东华门,正好遇到从上林苑返回的朱景洪,此刻他又被侯璟一帮人簇拥着瞎聊。 而除了侯璟等人,北四卫相对年轻的中层军官,主要是百户副千户千户这些人,也有二十几人跟着一起吹水。 众人说话嗓门都大,让宫墙内宛如涌进了泥石流,沿途遇到的文武官员却已见怪不怪了。 “所以我说,就是要摁死那群王八蛋,一则朝廷去了心腹大患,二嘛……你们也能升官发财不是!” 听到这话,侯璟干笑两声说道:“十三爷,您这话也太直白了,这种事不得藏着捏着点儿!” 左右望了望,朱景洪叉着腰说道:“有什么可藏的?捏给谁看?” 我堂堂一个莽夫,若知道藏心思那还得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而在他左右观望时,便看见了前方来的林如海父女。 “拜见襄王殿下!”林如海上前行礼。 这个时候,众人方注意到林如海父女。 “林御史……好久不见!”朱景洪笑着问道。 林如海欠身答道:“一别半年,殿下越发龙马精神,着实令臣莫敢仰视!” 听得此言,朱景洪不由笑了起来,林如海并非食古不化之人,所以才会很自然的说出这番话来。 “林御史过誉了,此番何故回京?”朱景洪问道。 “按例回京述职!” “嗯嗯……差事要办,身子也要养!”朱景洪提醒道。 “林丫头可时常担心着你,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就你一位至亲,你可得把她照顾好!” 本来黛玉还很感激,可听朱景洪说自己是个孩子,她心里登时就不乐意了,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了,所谓不高兴只是一时意气,本质上黛玉还是感激朱景洪,能替她说出这番话来。 “殿下提点,臣自当谨记!” 事实上,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再多说就显得主角多管闲事了。 “嗯!” 只应了一声,朱景洪就迈步离去,在他经过黛玉身侧时,二人还对望了一眼。 看着面带笑容的朱景洪,黛玉一时竟看得有些失神,这种暖暖的很贴心的感觉,让她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位十三爷已不只有崇敬。 其实黛玉的心路历程,和宝钗是差不多的,只因她二人都缺乏安全感,而武德充沛的朱景洪恰好能提供这东西。 感受到自己心里别样的心思,让黛玉一时间大感惊讶,甚至还格外的感到心虚。 黛玉啊黛玉,亏你自诩为淑女雅士,怎能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十三爷可是宝姐姐的丈夫……黛玉此刻在反省自身。 常笑那甄琴傻乎乎的,而今自己与那甄琴何异? “玉儿?玉儿?” “啊?父亲……怎……怎么了?” “叫你几声了,你想什么呢?” “哦……突然离开,有些想念公主和湘云妹妹了!” 黛玉假话脱口而出,这却让她更加心虚了,这是她头一次在父亲面前撒谎。 “你既蒙皇后娘娘教养,如今更与公主为侍读,过些日子还是要回宫去的!” 说到这里,林如海不由感到悲戚,长期不见让父女之情淡了,否则女儿岂会在此时惦记闺中密友。 “女儿更想在父亲膝前侍奉!”黛玉答道。 林如海笑了笑,随即便又与女儿闲聊起来,询问起她在宫里的生活。 出了东安门,外面早有贾家奴仆来接,领队的正是贾家荣国府的贾琏。 一路返回荣国府后,黛玉自是去内宅拜见贾母,并与几位姊妹们说话,林如海则是去见贾赦兄弟。 贾赦问起觐见的情况,林如海顺势道出皇帝的意思,让这兄弟二人也不好再多说。 至于归家的宝玉,自是被贾政拘在了身边,想着让他跟着探姑父沾沾文气。 这可让宝玉心急火燎,只一心想着去内宅见黛玉。 可如今林如海就在此间,贾政知道宝玉的心思,便不会让他有失礼举动,所以贾宝玉还真就见不到黛玉。 在贾家只待了两日,林如海就在北城找好了住处,于是便带着女儿搬了过去。 因是临时住处,所以只是个三进院子,在京城一地豪门之间确实寒酸。 但是,绝大多数的京官都是这个水平,少数拮据一些的还得在南城找住处,比如襄王府的长史王培安。 在林如海忙着收拾新家时,襄王府内也搬进了新人,正是作为侧妃的杨静婷。 此刻王府承运殿内,朱景洪夫妇坐在上首,接受着杨静婷的朝拜。 无论做过多少次心里建设,当此刻真切跪在宝钗面前,杨静婷还是觉得格外的憋屈。 但她始终记着朱景洪的话,来了王府就只能安心过日子,否则失了朱景洪的信重她会更难过。 事实上,尚仪局的人早已宣布了懿旨,仪式到这一步已近尾声。 所以在杨静婷跪拜之后,宝钗当即起身迎了下去,并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多谢王妃!” “叫什么王妃,你我可是好姐妹,当初在坤宁宫怎么称呼,现在就怎么称呼!”宝钗笑着说道。 “这……只怕于礼不合!”杨静婷面带迟疑道。 “咱们关起门来称呼,谁又能说不是……他总不会说三道四!”说这话时,宝钗看向了已起身的朱景洪。 “我可什么话都没说!”朱景洪一脸无奈。 没理会朱景洪,宝钗挽起杨静婷说道:“婷妹妹……住处都安排好了,咱们先过去吧!” “嗯!” “走……我带你去!”宝钗说道。 她二人就这样离开,殿外进了十几名太监,开始收拾屋里的一应陈设器物,正常来说承运殿用得极少,里面的东西都要归入库房去。 朱景洪自然也离开了,今天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于是就往寝殿去了。 此刻他的寝殿里面,英莲正在跟侍女训话,教训她们做事要认真,不要丢三落四毛手毛脚。 在坤宁宫待了一年多,英莲跟着朱云笙一起学习,自身学识拓展了不少,故而此时训导起来有模有样。 见是朱景洪进来,英莲便挥手让这几人散了,然后小跑着来到朱景洪面前。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王妃和杨娘娘呢?” 取下头上乌纱翼善冠,朱景洪顺势递到英莲手中,而后说道:“她们叙旧聊得热闹,我反倒成了外人……自然是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王爷这是哪里话,王妃跟你亲如一人,又岂会当您是外人!” 一边说话,英莲顺势将纱帽放好,转身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将其递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摆了摆手,示意英莲将茶放下,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莫不是收了王妃好处,否则岂会一心向着她说话!” “王妃对每个人都很好啊!”英莲极为认真答道。 坐到椅子上,朱景洪朝英莲招了招手,后者立马凑上来后被他捏住了脸。 “王爷,疼……疼……” 英莲叫嚷起来,声音略微有些夸张,于是朱景洪又捏了捏,方问道:“你这丫头站哪边?” “奴婢实话实说嘛!”英莲捂着脸道。 “难道我对你不好?”朱景洪慢悠悠问道。 “也好!” “来来来……” 见朱景洪又招手,英莲这次学乖了:“不来!” “我就说你这丫头有疑心,既然你不过来……往后就去同心殿当差吧!” “王爷恕罪,我过来就是了!” 眼见英莲不情不愿过来,朱景洪顿时笑了起来,待其靠近便将她拉入怀中,上下其手乱探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英莲有话说!” 殿内当值的宦官侍女闻言退了出去,紧接着朱景洪就更放肆了,很快便探向那曲径通幽之处。 再说怡和苑这边,太监侍女们在忙碌,而杨静婷则与宝钗坐在院中,二人此刻相谈可谓甚欢。 二人本在坤宁宫同殿当值,在产生感情纠葛之前那真是好姐妹,此时聊起昔日之事自不会冷场。 “启禀王妃……秦姑娘在外求见!” 可卿当然已不是姑娘,可她如今毕竟没个名分,侍女也只能称她为姑娘。 “叫她进来吧!”宝钗平静说道。 (本章完) 427.第427章 去京营 第427章 去京营 得到传话,可卿让瑞珠二人留下,而后便迈步走进了怡和苑内。 在这王府之中,可卿过得绝对是谨小慎微,毕竟到如今她都还没个名分。 所以杨静婷这位侧妃到了,她无论如何都得前去拜见,如此才不会被人觉得不懂事。 进了院门,远远看见宝钗二人站在庭院中央,可卿立马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拜见王妃,拜见娘娘!” 如果可卿有位分,即便是最低级的侍妾,也可以称杨静婷为姐姐,此时她只能称其为娘娘。 “起来吧!”宝钗上前将其扶起。 “这位秦姑娘,当日王爷为了她,可闹出了不少事端来!” 杨静婷微微点头,这件事她当时在场,但今日是第一次见可卿。 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秦姑娘着实有倾城之貌,也难怪自家十三哥会为他大费周章。 “这位便是你婷姐姐!”宝钗又向可卿介绍。 有宝钗这样介绍,可卿方更换称谓道:“早听王妃几番夸赞姐姐,今日一见果真如娘娘所言,姐姐钟灵毓秀天下难见!” “这是王妃过誉,妾身那有什么钟灵毓秀……” 紧接杨静婷看向可卿,徐徐说道:“倒是秦姑娘国色天香,真真是世界难寻,也难怪王爷钟爱于你!” “你们呐就别互相谦让了,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府园有片梅林,如今开得正盛……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宝钗是王妃,她的提议两个人都没拒绝,便随她一起到了梅林去。 众人玩了一阵,办完事的朱景洪也赶了过来,三人就在院子里吃了午饭。 下午朱景洪已有安排,要去长史司听王培安讲课,这已经是他推不掉的事。 在朱景洪去上课时,王府诸位管事太监和侍女,都被叫到了同心殿外集中。 这样的阵仗,显然是有大事要发生,包括邓安和张平安在内都不敢怠慢。 但他们却细心发现,今日同心殿的台阶上,王妃椅子左侧还有一张椅子。 稍微心思灵动些的,便知接下来是侧妃与众人正式见面,以免下面的奴才们认不到人。 众人站好了候在殿外,而此刻同心殿东侧书房内,可卿正满脸激动看着书房方向。 此刻莺儿从匣中取出了金印,来到了书案前躬身面向宝钗,后者坐在椅子上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莺儿转过身,将印章盖向书案上的册子,上面写着列可卿为侍妾的文告。 换句话说,有了这轻飘飘的小册子,可卿在王府就有了正式名分,即使位分低但也堂堂正正了。 待莺儿盖章完毕,另一侧的文杏将册子收起,请了宝钗的示之后便拿到可卿面前。 可卿伸手将其接过,眼眶中一时竟有些湿润,这是她入府以来最高兴的时刻。 “拜谢王妃!”可卿郑重参拜。 “起来吧!” “好了……王爷交代的事办妥了,咱们就出去吧!”宝钗笑着起身。 于是可卿二人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向大殿门口方向,其宝钗与杨静婷说笑起来。 待她三人出现,等候在外的一应管事立刻下拜。 待宝钗落座之后,杨静婷才在侧边椅子坐下,至于可卿便只能站着。 “都抬起头来!” 在宝钗发话后,在场众人都抬起了头。 “今天咱们王府进了侧妃,叫伱们过来是要认清主子,往后定要小心周全侍奉……” “谁若稀里糊涂冲撞了,不等王爷过问……我就得重罚你们!” 看着宝钗侃侃而谈,杨静婷虽面露和煦之色,心里却想到了很多。 又是提携可卿,又是训话府中管事……让杨静婷不得不联想到,这是宝钗在彰显自己的管家权。 虽然她也知道,宝钗不是这种肤浅的人,自己很大可能是以小人之心了。 很快宝钗训话完毕,她才让邓安等人退下,紧接着与杨静婷二人进了屋子。 今日是杨静婷“新婚”之日,可因其侧妃的身份,所以并无应该有的那些仪程,只是今晚朱景洪要到她这里过夜。 所以看时间差不多了,杨静婷便告辞离去,知道缘由宝钗自不会多留。 且说杨静婷这边,在她返回怡和苑后,便让贴身侍女给重新梳洗打扮。 在此过程中,想到了某些事就要发生了,杨静婷没来由的开始紧张,以至于时时出神发怔。 当风雪渐歇,太阳即将落山之时,外面传来了的侍女的声音。 “参见王爷!” 这时杨静婷的近身侍女便提醒她:“娘娘,王爷到了,您该出去迎迎!” “嗯!” 平日杨静婷希望见朱景洪,可此时她跟脚上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显得艰难无比。 所以她还没走出屋子,朱景洪就已进来了。 “十……参……拜见王爷!” 杨静婷紧张成这个样子,也让朱景洪哭笑不得,于是上前扶住她道:“妹妹不必多礼,若是觉得别扭……我们还以原来称呼吧!” “啊?” 很自然的牵着杨静婷往里走,朱景洪接着说道:“称呼嘛……只要能让人听懂,只要能区分彼此就行了,到了王府……” 朱景洪滔滔不绝讲了起来,感受着他手上的温暖,杨静婷慢慢的安下心来。 伴在朱景洪身边,本就是她梦寐以求之事,如今得偿所愿本来就该高兴。 位份这种事虽然很重要,但在杨静婷看来不是生活的全部,从这点来说她的眼界已非常人能及。 在与杨静婷相谈甚欢时,朱景洪想着接下来的事,也是略微的有些尴尬。 倒不是他太腼腆,而是想着跟这丫头太熟,外加本来就特俗的关系,他觉得实在是不好下手。 吃过晚膳,二人在庭院内说了一阵话,等下起了雪二人便进了屋,然后朱景洪便引杨静婷进了寝室。 红烛已经点上,床上已铺好了白绸,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二人都清楚。 但在办事之前,还有几项简单的仪式要走,为此侍女们已忙碌起来。 几分钟后,朱景洪二人端坐于床上,而后极为认真的说道:“皇家就是规矩多!” “嗯……”杨静婷声音越发的小。 从朱景洪来现在,两人间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此事竟有些相顾无言起来。 “婷妹妹,天色晚了……咱们歇了吧!”朱景洪如是说道。 “嗯……”杨静婷声音更小了。 烛光映照之下,杨静婷红扑扑的脸蛋儿,以及那任君采撷的模样,让朱景洪一时间食指大动。 烛火一灭,朱景洪瞬间化身大魔王,扑向了床上娇滴滴的美人。 ………… 很快几天时间过去,正统十一年最后一天到了。 这几天时间,宝钗充分发扬了大妇的风度,全把朱景洪赶去了怡和苑过夜,倒也稍微拉拢了杨静婷的心。 今天是除夕,襄王府内却不显得忙碌,宦官侍女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王妃娘娘,刚才坤宁宫来了人,把杨妃领进宫去了!” 听到禀告,宝钗只是微微点头,而后继续看向了眼前的礼单。 王府每天都有例行事务,尤其临近年关迎来送往更多了,人家送了礼王府就得回礼。 眼前她看的回礼单子,是下面人草拟出来的,非得她这里通过才能下发。 自打坐稳了王妃,宝钗就给府里立了规矩,超过五十两银子就得报她,让其牢牢掌握府中财政大权。 确认情况无误之后,宝钗方拿起金印盖了上去。 单子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拿起库房凭票取物,另一份则留在她这里存档,定期宝钗会对财务情况清账。 “拿下去,让邓安尽快办妥,今日之礼物必全部送到!” “是!”莺儿领着票走了出去。 此刻同心殿外,邓安正来回走着,看见莺儿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莺儿姑娘!” “让邓公公久等了!” “岂敢岂敢!”邓安毫无架子。 “公公拿起领东西吧,王妃娘娘说了,今日之礼物必办妥!” “烦请回禀娘娘,奴才一定会办妥!” 这边邓安领票离去,此刻王府长史司内,王培安已经收到了赏赐。 王府当差的宦官侍女和侍卫,每到年节都会有赏赐,作为王府长史王培安自少不了。 但看到面前的一百两现银,王培安竟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面前的小宦官,王培安问道:“是不是弄错了,这未免也太多了!” 一般来说,侍女官宦赏赐额度,在三两到十两之间。 他这王府长史,此前最多也才三十两,王培安就已经觉得多了。 如今直接来了一百两,便让王培安觉得难以接受。 当然他也知道,王府如此厚赐是想帮他,毕竟他在京里过得拮据不是秘密。 但作为读书人王培安有傲气,便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赏赐。 “回禀大人,单子上就是这么写的,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小宦官说话虽温柔,但心里已经骂开了,暗道王培安是不知好歹,银子送来居然还不要。 “如此实在太多,还是……还是按旧例吧!” 言罢,王培安从其中取出六个银锭,紧接着说道:“多的这些……烦请退回去!” 六个银锭三十两,等于说剩下的七十两要退回去,这便让送银子的小宦官犯了难。 但他也知王培安的脾性,于是只简单犹豫之后,这小宦官就把银子端了回去。 和王培安的待遇不同,王府侍卫们的赏银,却是朱景洪来亲自发放。 侍卫们月俸是三两,今年除夕能得六两赏赐,本就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但今日朱景洪还设了彩头,射箭、摔跤、骑术、举重、长跑五项,任一项能得第者可再得二十两。 襄王府的这些侍卫,挑的都是武艺和体能皆优之人,外加入府后朱景洪格外重视单兵素质,所以这两百来名侍卫个个都很厉害。 这也意味着,下面侍卫个个都很厉害,要得这二十两必然会有一场艰难比试。 侍卫们议论纷纷之际,台上朱景洪接着说道:“谁若两项拔得头筹,加赐御酒一坛!” 一听这话,底下众人更兴奋了,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就开始。 “王爷,若是三项得了第一,可还有赏赐?” “胡老四,王爷面前不可放肆!”侍卫百户张有良呵斥道。 朱景洪挥手止住了张有良,而后对下面众人说道:“谁若三项第一,本王加赐宝刀一柄!” 这个胡老四朱景洪有印象,知道此人骑射水平都还不错,如此问话倒也显得正常。 听到能加赐宝刀一柄,众人变得越发的兴奋,谁要是得到了在同僚面前,乃至于在旗手卫都倍有面子。 至于四项乃至五项第一,现场已无人再问出来,因为谁也没有那样的把握。 “这就开始吧!” 随着朱景洪一声令下,在这正统十一年的最后一天,襄王府内上演了全武行。 朱景洪坐在高处看着,心情也是格外的放松,今日他打算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安心的找点儿乐子。 “王爷,来客人了!”余海在朱景洪身侧禀告。 “谁来了?” “是侯家侯小爷,还有张家、王家……” 只听了这些,朱景洪就知道是谁来了,于是他便让余海把人请到校场来。 几分钟后,侯璟几人走进了校场,然后就见到了这别开生面的一幕。 “拜见十三爷!” 示意几人起身后,朱景洪问道:“我记得,你们府上已经送了礼,为何你们又都来了?” “府上是府上,我们是我们嘛!”侯璟嬉笑着说道。 打量了侯璟几人,逐渐遂问道:“空手来了?” 侯璟几人互相望了望,一时间都显得很尴尬。 “不是你们说的,府上是府上你们是你们,既然登门岂有空着手来的?” “王爷,臣身上这衣服还算不错,您看……” 听到王杰说这话,朱景洪便笑了起了,指着他说道:“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玩笑之后,朱景洪让人搬了椅子过来,紧接着就与侯璟几人闲聊起来。 本来相熟那些人都想来,但那样做却是太引人注目,所以也就侯璟几人过来。 从最开始的王府比武,他们又聊到了北四卫的训练,最终话题落到了西北局面。 “西北大战已不可不免,这对你们是机会,多用些心思吧!” “十三爷,北四卫会被派到西北吗?”侯璟问道。 “不知道!” 朱景洪接着说道:“但即使不派北四卫,你们若有想法也可去京营,近几个月他们抽调了不少去西北!” “王爷觉得我们要不要去?”侯璟问道。 朱景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校场上众人说道:“若想早些功成名就,就去吧!” “臣明白了!”侯璟答道。 北四卫这边,朱景洪基本已经混熟了,再加上本身里面熟人就多,现在侯璟这些人在用处就不大。 相对而言,京营那边他暂时未能插手上,所有更希望有人过去打个前站。 只不过,要想尽快有所建树,对去的人要求非常之高,刚好王杰和侯璟都比较合适。 王杰本身是正六品龙禁卫百户,去了京营就能做从五品参将。 至于侯璟,虽说去了仅能做个千总,可他爷爷是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只要他立功必然能得升迁。 “多谢十三爷提点!”此刻王杰跟着开口。 其他几人如张临陆育新,以为这是朱景洪的意思,于是也纷纷表示愿意前往,只是后者都被朱景洪阻止了。 “他俩求前程去了,总得有人陪着我,你们还是下留着吧!”朱景洪平静说道。 “建功立业,就在当下,你们若真去了京营,可别堕了我的威名!” “十三爷您就放心吧,若不能立下功勋,臣等绝不敢来见您!” 众人又都聊了一阵,临近午时他们纷纷告辞离开,今天他们各自家里也有活动。 这一章居然被封了两次,各位……以后我还是洗心革面吧! (本章完) 428.第428章 除夕夜起悲音 第428章 除夕夜起悲音 侯璟几人离开后,校场上的比武也到了尾声。 最后发问的那个胡老四,还真让他夺得了三项第一,不但斩获六十两赏银,还得了一坛御酒和朱景洪亲赐的宝刀。 一时间,胡老四成了侍卫中的风云人物,众人纷纷围上了他起哄请客。 而朱景洪已离开校场,来到了宝钗所在的同心殿。 才进入殿内,他就看到宝钗愁眉苦脸坐着,神色间略微带着些忧愁。 “又怎么了?一副谁欠你钱的样子?”朱景洪走进屋内问道。 “这迎来送往,实在是太钱了,几天又是八千多两银子出去!” 坐到宝钗身侧,只顾着拿起茶几上的单子,朱景洪说道:“虽说如此,但你也收了不少礼,两相抵消也该不增不减才是!” “我简单算了算,这两日收到礼有一万二千两,咱回出去的则有一万四千多两,实际上是亏了两千两!” “这次打赏府里的奴才和侍卫,又耗费了两千余两……” 听到这里,朱景洪放下了单子,说道:“等于说是了四千余两,也不是太多嘛,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自你出府以来,陛下和娘娘连番赏赐之下,折算下来有近二十万两……” 之所以要折算,是因为除了赏赐银子,帝后二人还赏了禄米和绫罗绸缎,以及一些金银饰品和名贵器物。 这些东西,也是当下的硬通货,全都存放在王府库房之内。 “皇庄和商铺进账有三万于两,加上伱存的银子有四万两,合计是二十七万两!” “而从你开府到现在,除了日常开支和各项赏赐,以及近日的人情往来费,如今府上还有存银二十四万六千!” 毕竟从小就帮母亲打理家族事务,算起账来宝钗说得头头是道,让朱景洪瞬间了解了大概。 “等于说从开府到现在,收支相抵还少了两万四?” “正是如此!” 宝钗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的人看了,只会以为王府是负资产了。 “才半年多就亏两万四,一年差不多就得三万,如此继续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说了这么一句,朱景洪紧接着说道:“看来得想个办法挣钱!” “挣钱?”宝钗有些诧异。 “不可以?” “传出去怕不太好听!”宝钗有些顾虑。 “又不是我亲自去,派个得力的人去办就行了,到时候薛家再帮把手,事情也就成了!” 听到这话,宝钗有些迟疑道:“你是想从薛家拿钱?” “我说的是挣钱!”朱景洪极为认真道。 “其实王府也不是真没钱,真到了那步田地……从薛家借用也不是不可以!”宝钗如此说道。 “哈哈哈……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端起茶杯,朱景洪笑着说道:“还没到那步田地,王妃且安心吧!” “对了,今晚除夕家宴,咱们何时出发?” “不早不晚就好!” 听了这话,宝钗没好气道:“你说的是废话!” 夫妻二人商议了一阵,吃过午饭后又是一番准备,下午才不慌不忙的往宫里去。 “你说……缺钱的事若传开了,对咱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车内,宝钗突然冒出的问题,让朱景洪一时有些错愕。 “可是……我们现在不缺钱!”朱景洪答道。 理了理衣摆,宝钗说道:“未雨绸缪嘛……反正我家是皇商,哭穷揽钱也属正常!” “一个莽撞没脑子,一个贪钱爱银子,绝配啊……”朱景洪抚掌道。 他已明白的宝钗的意思,这是要在自污的路上更进一步,毕竟接下来朱景洪将有大动作。 “听王爷的意思,这坏名声要我来担了!” 将宝钗拥入怀中,朱景洪说道:“我常对人说不爱钱,对银子没兴趣……若突然爱财,也不太合适啊!” 宝钗回话道:“你还说认不得美人呢,身边不照样莺莺燕燕!” 二人就这样说笑着,很快就进了皇城,随后下车从东华门入了宫。 当他们赶到坤宁宫时,他的兄弟侄子们都到了,唯独不见老四和老六。 “十三弟,你可算来了!”老三广阳王朱景润上前来招呼。 老大老二先后过世,这位便是实际上的皇长子,但在朝野中却无半分存在感。 “三哥,今日红光满面,看来今日调养得不错!”朱景洪回应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朱景洪非常怀疑,这家伙的病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不惹人注意。 毕竟两位皇兄非正常死亡,肯定给他带来了极大压力,知道要想过安稳日子就得老实些。 “我嘛……每天名贵药材调养着,总得有些用处……咳咳!” “十三弟,前两月在上林苑,可把你累坏了吧!”老五云阳王朱景泽上前说道。 “别提了……老头子看我不顺眼,我还能有好日子?” 只这一句话,朱景洪就把天聊死了,让在场一众庶兄弟很无语。 这时宝钗出言埋怨道:“在兄长们面前,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被父皇知道了……有你好日子过!” 说是兄长,但毕竟只是郡王,在朱景洪这亲王面前,他们还真摆不起兄长的谱。 没理会宝钗,朱景洪环顾左右问道:“对了,十四弟十五弟为何还没来?” 老三朱景润答道:“半个时辰前就到了,被父皇说是衣冠不整,回承明院更衣去了!” “他们两个,就没个正形!”朱景洪答道。 眼见这厮要长篇大论,宝钗便在一侧提醒道:“王爷,先进去拜见了母后,再与兄长们叙旧吧!” “也是,也是……我先进去拜见母后,等会儿再聊!” “十三弟慢走!” 随即朱景洪领着宝钗进了坤宁宫,他的嫂子侄女们都在里面,皇后杨清音正问小孙女算数。 当然了,此刻杨静婷也陪在皇后身边,揽下了近身侍奉的活计。 “哟,十三弟来了!”陈芷第一个开口。 元春以及其他郡王妃们,一个个都看向朱景洪二人。 “儿子(媳)拜见母后!”朱景洪二人双双拜下。 “混小子,这么晚才来!”杨清音佯怒道。 朱景洪没接这话,而是问道:“娘,四哥六哥为何不见?” “去跟你爹一起去陪太上皇了!” “兄弟们好久不见,儿子先出去与他们叙叙旧!” 言罢,也不管皇后的反应,朱景洪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小子,还是如此没个正经,看来在上林苑磨得还不够!”杨清音极为不满道。 这时陈芷接话道:“母后这话可言不由衷,真让十三弟去了上林苑,您怎么舍得呀!” 这边正说着,朱云笙挤到了宝钗面前,低声问道:“十三嫂,十三哥是不是躲着我,见了我连招呼也不打!” “额……怎么会呢,三妹!”宝钗很自然的撒了谎。 “嫂子,你何时带我出去嘛!” 宝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元春迎了过来替她解围道:“你这丫头,为何总是想着出去,小心母后知道了罚你!” “三妹,你四嫂说得可没错,不听话……就告你的状!”陈芷也走过来搭话。 至于皇后那边,自有小孙女们缠着,一众郡王妃都想着女儿好好表现,被皇后看重加封爵位。 三位嫂子挤在一起说话,朱云笙自己也觉得没趣,很自然的就溜走了。 “宝钗,如今受了册宝,掌一府之事务……感觉如何?”陈芷笑问道。 这时元春也开口道:“迎来送往事务繁杂,你还年轻……可得细心一些,别让奴才们糊弄了!” 王府的奴才有人不干净,宝钗自然是知道的,之所以受了册封还未发落,完全是因为马上过年了不想生事。 当然了,宝钗也几次三番训示,让下面人做事要正心修身,奢望着某些人能改邪归正。 面对两位嫂子的话,宝钗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迎来送往倒还好,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此言何意?”元春心中很是纳闷。 “如今这府上,每日银子跟水流一样流出,他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动辄给下面人赏赐东西,这个家实在是难当……” 摇了摇头,宝钗满面焦灼道:“仅我们回府之后,存银就少了好几万两,若再这般过下去……我俩迟早得出去讨饭!” “不瞒两位嫂子,我这个王妃做着,每日都在想如何抓银子,说出去都得被人笑话!” 毫无疑问,立人设这样的事情,宝钗已经很自然的开始了。 而她的这番话,却引起了陈芷的共鸣,毕竟睿王府的财政情况也很难。 当然了,所谓的难只是相对而言,人家睿王府如今的流水,乃是襄王府的好几倍,绝对称得上是家大业大。 只有东宫,因为迎来送往之事较少,给朱景源钱的地方更少,所以库里比较充裕。 基于这一点,元春很是豪气答道:“若实在艰难,东宫倒也有些存银,我可向太子禀明,拿些给你们用去!” 一听这话,陈芷就不淡定了。 可如宝钗此前所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睿王府家大业大余钱也不多,此时便难硬起腰杆说借钱的话。 “四嫂可真是有心了,回去了我也跟我家那位说说,既然四嫂有爱护之心,有难处就该跟兄长诉苦!” 言及与此,陈芷笑着说道:“到时可别厚此薄彼,帮了十三弟却不帮我们!” 等于是只要东宫给襄王府打钱,那睿王府也得来借上一借,不解就是厚此薄彼就是针对睿王府。 “我可听说,你们银子论车往府里拉,又何须在这里装穷……” 妯娌三人的对话,在这吵吵闹闹中进行着,虽然伤脑筋但时间也过得快。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便赶往了重华殿,其他皇家郡王和一些镇国将军,以及近支皇室宗亲们都到了。 皇家的家宴,说穿了还是政治活动,真要发自心底其乐融融,还得百姓之家才能见到。 比如此时的荣国府内,已是张灯结彩正开夜宴。 贾家的两位老爷,白天去宫里参加赐宴,所以家宴也只能放在晚上,京城文武官员大多是如此。 因是客居在京,今天林如海也受邀来了贾家,此刻在客厅与贾赦兄弟闲聊,正式的宴会还有一会儿。 贾琏等人则在下首不时插上两句,其中也包括已进学的贾宝玉。 宝玉这人虽另类,但不得不说他确实聪明,即使捏着鼻子读不喜欢的书,学习起来也是悟性极强。 今日林如海考教了他几句,宝玉回答四平八稳之中还有新意,着实让这位林探高看了他一眼。 宝玉今日长了脸,给贾政长了脸面,于是对他的约束也轻了些。 当其言及除夕之夜,还未向老祖宗请安时,贾政便放了他离去了。 宝玉去了国子监之后,学识和处事都长进了,这些贾政看在眼里,如今自然会对他放松管束。 且说宝玉出了客厅,便一路往贾母院中赶去,王夫人邢夫人及王熙凤等人都在,正围着贾母跟她说笑。 所以还没进院子,宝玉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相比于客厅可这里轻松快活多了。 且说宝玉进了屋子,众人目光都聚在他身上,这厮却一眼看向了黛玉。 但他如今知道收敛,规规矩矩先到贾母跟前行礼,说了些吉利话后才退到了一边。 然后漫不经心的,宝玉来到了黛玉身侧,此刻探春迎春几人也在。 “二哥哥,你为何没在外面?”探春抬头问道。 “特意来跟老祖宗请安!”宝玉答道。 看着目不斜视,正跟迎春说话的黛玉,宝玉终于忍不住开口:“林妹妹一向可好?” 黛玉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宝玉一番,发觉他比以往确实有了不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在宫里都好,多谢宝二哥记挂着!” 原先都叫我“二哥哥”,现在却称呼“宝二哥”……想到这里,宝玉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林妹妹,这次回来……是否就不再进宫去了?” 黛玉平静答道:“年前公主准了假,待到上元节之后,就得入宫侍奉公主!” “如今姑父到京,你已有了去处,便可辞了这侍读的差事!” 听到宝玉这话,黛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正常人就不会这么说。 事实上,宝玉也就在黛玉面前犯蠢,他也知道自己所说是天方夜谭,哪有臣下辞掉皇家的说法。 “对了,林妹妹……我又制了些胭脂膏子,等会儿你随我过去看看?有喜欢的就选上一些?” 若是以往,黛玉自会欣然前往,但如今她也知男女大防的道理,便不可能再应宝玉之邀。 更重要的是,那位骄阳般的男子太过耀眼,让黛玉对脂粉气太重的宝玉,此刻已是完全无感。 “脂粉公主赐了许多,就不麻烦宝二哥了!” 宝玉一时间很受伤,但他的伤心无关紧要,此刻屋子里依旧说笑声不断。 尤其是王熙凤,把前几日受召入东宫,拜见太子妃的情形风趣讲出,让现场所有人都笑容满面。 而这里面,又以王夫人最是高兴,虽然她在勉力维持淡定。 “老祖宗,如今元春受封太子妃,我那兄长被陛下外派执掌安西,宝丫头又成了襄王妃……” 顿了顿,王夫人接着说道:“短短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媳妇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当然是假的,王夫人为了显摆才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预示着形式一片大好,贾家的中兴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至于邢夫人,王夫人已完全看不上眼,也不屑于去跟她争什么。 王夫人的心思,自是逃不过贾母法眼,但此时她也认同儿媳妇的判断,于是出言道:“是啊……如今好日子来了,往后我们更要行事谨慎,保住这眼前的好处才是!” 这时王熙凤插言道:“托老祖宗洪福,往后咱们府上只会越来越好,到时间还有您享受不完的福呢!” 王夫人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自得之意。 众人连说奉承话时,外面跑进来一小丫头,气喘吁吁着实罕见。 王熙凤登时冷了脸,但还是强压怒火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二奶奶,东府珍大爷……殁了!” (本章完) 429.第429章 柳湘无莲 第429章 柳湘无莲 贾珍死了,就死在除夕之前。 贾蓉和尤氏就站在贾珍面前,虽然哭得是伤心欲绝,但却是为掩盖自己的心虚。 自被朱景淳二人暴打导致瘫了,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可也没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今日是撞破了某些丑事,故而才会急火攻心,而后一命呜呼。 抬头看到床上,见贾珍面目狰狞,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尤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你看老爷,他……” 见继母被吓到,贾蓉知道自己更要保持冷静,否则很有可能引出大祸。 “太太,老爷走了,他已经走了!”贾蓉上前扶住尤氏。 此刻有旁人在,有些话贾蓉也不好直说,所以只能强调贾珍死了,不会起来点出他们的破事。 可因心中愧疚,外加着实是被吓到了,尤氏还是哭晕了过去。 于是贾蓉便让人将尤氏扶走,心中吐槽女人就是成不了事,遇到点儿小事就惊慌失措。 然而等他看到老爹的狰狞面目,却也被吓得心头一紧,便让人拿来白绸将其盖上。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贾赦贾政等人方赶了过来。 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倒不是因为贾珍的去世,因为老早他就被当成死人了,突然死了大家也能接受。 只不过,他在此时死了,着实死得不是时候。 方正如贾政,此刻也对贾珍不满,除夕夜死恐给家族带来不祥。” 众人虽心思各异,但该做的事却也在安排,只是如今尤氏已然晕倒,安排后事就落在了邢夫人身上。 当然了,不甘平静的王熙凤也没闲着,跟着婆婆一起内外张罗着。 本来和和美美的除夕,因贾珍的死让宁荣二府蒙上了阴影。 一夜之间,宁荣二府大红灯笼被撤下,换上了治丧所用的白灯笼,宁府只能也已设好了灵堂。 正统十二年元月初一,贾家派出人手向各府报丧。 可这天朝廷有不少祭祀活动,没人来祭奠贾珍也就罢了,连贾赦都离了府去参加朝廷典礼。 只有贾政向上司告了假,留在府中接待可能回来的朋友世交,可惜他白等了一整天。 作为嫡子,朱景洪也跟着皇帝一道去祭天,直到下午他才乘轿返回府中,然后才从宝钗处得知贾珍死了。 “嗯!” 应了一声之后,朱景洪指着桌上一道菜肴,说道:“这道菜烧得不错,命人去上林苑……给十四弟十五弟做来吃!” 宝钗可是知道,贾珍被打残便是这两兄弟的杰作,此刻朱景洪突然关心朱景淳二人,其用意是再明显不过。 “要不要派人去贾家打个招呼?”宝钗提醒道。 不管怎么说,贾家是元春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朱景洪也该有所表示。 “你安排吧!” “好!” 二人继续吃着,突然朱景洪说道:“对了,明天叫你兄长来一趟,我有事吩咐他!” “何事吩咐?” 朱景洪平静答道:“前两天不是说挣钱嘛,自然是为了此事!” 这反倒让宝钗不淡定了,堂堂亲王府去做生意,那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何况家里还没穷到那步田地。 “伱不是在说笑?” 朱景洪答道:“我当然没说笑!” “你打算做什么生意?茶叶?绸缎?瓷器?古玩字画还是……” 家里毕竟是皇商,宝钗说起来头头是道。 “王妃,重点不在于卖什么,而是往哪里卖给谁!” 宝钗随即问道:“哦……那你打算往何处卖?又想要卖给谁?” “往海上卖,卖给洋人!”朱景洪答道。 刚好,薛家的差遣之中,就有跟洋人的贸易,只是规模不算太大而已。 这时宝钗提醒道:“做海贸得朝廷允许!” 如今海贸由几个市舶司管着,无朝廷许可市舶司不许你入港,生意根本就没法做。 至于走私,朝廷水师或许作战不太行,但查查走私船还是绰绰有余。 即便能躲过朝廷稽查,海盗们这一关也不太好过,所以海贸真不是那般好做。 “朝廷允许倒简单,我让老头儿批个条承就行!”朱景洪满不在乎道。 至于说服皇帝,只要抓住他想捞钱这一点,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在朱景洪的计划里,做海贸赚钱是其次,他的根本目的是让朝廷上下看到,海贸利益比他们想象中大,而且不是大的一点点。 如今的海贸市场,顶多五六百万两的贸易额,加上走私船也不过千万两。 但如果贸易额有两千万三千万,乃至于更多……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证明了海洋上有利可图,那么只需要稍加引导,水师海权都会发展起来。 只是这些朱景洪跟宝钗说不清,所以也就是点到为止。 且说薛家,夜幕降临时,薛蟠正在书房内,跟丫鬟一起亲热。 如今他袭了户部主事,每天都有相应事务要忙,所以近些日子晚上他才有空。 可他还没来得及单刀直入,书房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没见我正忙着!”薛蟠呵斥道。 “大爷,王府……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 这话比凉水都管用,让薛蟠立刻冷静了下来,脑子里那点儿事全都给冲走了。 推开怀里的丫头,薛蟠提起裤子系好腰带,就急匆匆往书房外赶了去。 一路上,他又是整理衣冠,又是想着如何应对,大冷的天额头上竟冒出了汗水。 来到前面客厅,只见一名老太监正喝茶,薛蟠挤出笑容就迎了进去。 “公公大晚上过来,真是辛苦了!”薛蟠笑着说道。 “薛大爷客气了,我们做奴才的哪有什么辛苦,只求能办好主子的差事,就心满意足了!” 薛蟠很客气,传话的宦官就更客气了,毕竟眼前这位是王妃的亲哥。 “不知公公此来,可有何要事?” 老太监答道:“王妃命奴才传话,请您明日辰时到府,王爷有话要吩咐您!” 拿出一个银锭,薛蟠将其塞进老太监手中,笑着问道:“却不知是为何事?” “这……老奴可不敢乱猜!” 点了点头,薛蟠又拿了一锭银子,笑着说道:“公公再想想吧!” 老太监干笑了两声,方才说道:“老奴是真不知道,只是听王妃提过海贸,想来与此事有些关系!” “详情如何,老奴是真不知道!” 薛蟠拱手下了致了谢,他就知道这老太监不老实,还得用银子才能撬开嘴。 待这老太监离开后,薛姨妈又命人来请薛蟠,只为询问是怎么个情况。 得知是襄王府相召,薛姨妈便对儿子告诫了一番,要他务必要好生应对。 正统十二年,正月初二。 今天艳阳高照,天气还算是不错,襄王府外热闹得很,足足有十几辆马车停着,看其装饰便知是京中权贵。 马车的主人是京中高级命妇,她们是来拜见宝钗这位王妃,同样的情形在睿王府也在上演,而且那边的规模和声势更大。 此刻,柳湘莲来到了襄王府外。 把坐骑拴在路边桩子上,柳湘莲越过一路豪华车轿和仆役,来到了襄王府的大门外。 正大门他当然进不去,于是他走向了左边侧门,这里也是王府日常出入所在。 还没靠近,他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好在他有王府给出的条子,所以顺利从侧门进入。 入了王府大门,表明来意后自有宦官领路,将其带入了王府深处。 穿过重重院墙,柳湘莲被带到了存心殿外,却见殿外还有一人等着,正是提前赶到的薛蟠。 他俩互相不认识,但薛蟠对这漂亮男子很有好感,只看了柳湘莲一眼他就忘不了了。 “在下薛蟠,金陵薛家当家人,现领户部主事之职!” 听了薛蟠的自我介绍,柳湘莲着实感到意外,眼前之人竟是襄王的大舅哥,却不知为何也敢站在外面。 此人不可怠慢…… 想到这里,柳湘莲抱拳道:“在下柳湘莲!” 至于自己的其他消息,柳湘莲却没有透露的心思,一是无业游民确实没啥可说的,二是他不喜欢随便跟人掏心掏肺。 当然了,所谓的无业游民是他自谦。 自当初和白莲教徒死战,柳湘莲救下朱景洪之后,他的人生就发生了逆转。 经过对他长达数月的观察,朱景洪终于确定他品性不错,为人还算仗义正直。 故而在受封之后,柳湘莲就被朱景洪用了起来,如今负责王府的十几间商铺。 现在有了正经营生,柳湘莲每月俸禄能领上三十多两,比起当初唱戏可好了太多。 他是昨天下午得的消息,让他前来王府有事吩咐,至于什么事则是一无所知。 “原来是柳兄弟,看兄弟如此面嫩,不知今年多大了?” 好家伙,薛蟠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开始问人年龄了。 “再过一月,就二十了!”柳湘莲语气已然变冷,显然已不想跟薛蟠多说。 其实柳湘莲没那么小气,还不至于别人多问几句就生气,主要是薛蟠问话时的语气和眼神,让柳湘莲感受到了被冒犯。 这样“色眯眯”的态度,柳湘莲这几年可没少遭遇,若非顾及薛蟠的身份,他早拳头招呼上去了。 只见薛蟠又靠近了一步,摸着柳湘莲的肩膀说道:“那你比我大几个月,如此我得称呼你为柳兄了!” “在下愧不敢受!” 这两人在外面聊着,而此刻存心殿内,朱景洪正在接见贾芸。 到如今,贾芸绝对是他的得力干将,上林苑工坊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关键是还有了显著的研究成果。 到了今天,对火铳的实验更多,对其性能有更稳固的把控后,朱景洪终于打算将其上奏皇帝。 所以现在,他要重新向贾芸了解情况,并让其写一道奏章由他转呈御前。 没错,奏章朱景洪不会自己写,因为这邀功的意味太浓,还是让下属来邀功更好。 “就这几天,你就把折子递上来,到时我帮你转呈御前!”朱景洪坐在书案后,看着前方躬身而立的贾芸。 他的这番话,让贾芸有些惊愕。 如果自己来上奏,功劳不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这……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王爷,工坊之事皆您一力支持,才有今日之硕果,小人不过是个跑腿的,哪敢……” “此事不必多说,这既是给你的奖赏,也是给你的鞭策……往后好好做事,报答皇恩即可!”朱景洪极为干脆道。 “多谢王爷抬爱!”贾芸再度跪在地上,叩谢着朱景洪的知遇之恩。 示意贾芸起身后,朱景洪说道:“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荣国府那边在治丧,该尽的礼数也不可忘!” “小人明白,回去之后定会细心梳理,把情况好生誊写下来!”贾芸格外认真说道,只有贾家的丧事是提都不提。 作为贾家的远支,贾芸并未受到贾家多少恩惠,所以谈不上多强的归属感。 如今有了大好前程在眼前,他哪顾得上贾珍的丧事,反正府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会显得少。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 贾芸退出了大殿,朱景洪先是喝了一口茶,便转头问向余海:“他们都到了?” “都到了,就在殿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吧!” “是!” 这边贾芸出了大殿,就看到薛蟠和柳湘莲。 “薛大爷,新年好……您怎么也来了!”贾芸上前见礼。 正统十年帮薛蟠安顿,便是贾芸命运的转折点,如今见了薛蟠他自会恭敬些,何况这位还是朱景洪的大舅哥。 “原来是芸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有时间来我府上喝酒!”薛蟠爽快说道。 他跟贾芸是各论各的,在贾家时薛蟠就是长辈,在外面他们便以兄弟相称。 “只是怕叨扰了薛爷,所以不敢贸然登门!” “你我兄弟,说这些话可就外道了!” 二人正在瞎聊,却见一宦官从殿内走出,开口让薛蟠和柳湘莲进去。 待这二人入殿,贾芸也就离开了,要把朱景洪交的差事办好,他也有很强的紧迫感。 再说薛蟠二人进了殿内,朱景洪先是问了薛家的生意,然后又问了海贸的一些事,期间柳湘莲也在认真的听。 柳湘莲很清楚,此刻问薛蟠的这些事,让自己旁听必有缘故,关系到前程的事他可半分不敢马虎。 以前看不到希望才摆烂,如今有襄王愿意提携,柳湘莲岂能不牢牢抓住机会,他也有个重振家门的念头。 待薛蟠说完之后,朱景洪便提起做海贸的事,并明确此事柳湘莲来负责,薛家要出一部分人来协助。 海贸这种事,当然具有很高技术含量,所以朱景洪才会用薛家人。 最开始规模肯定不会太大,从一条船慢慢到五条十条,一切都得慢慢来发展。 等到朝廷水师有了气色,乃至于最终制霸太平洋,那这海贸生意就更好做了。 讲完之后,朱景洪郑重问道:“湘莲,交给你的差事,能不能办好?” “小人就是死,也要替王爷把事情办妥!” “好!”朱景洪满意点头。 “薛蟠……” “臣在!”薛蟠勾着腰回话,显得是格外的谦卑。 他如今已得户部主事之衔,故而可以自称为臣。 而他这卑微的动作和神色,也让一旁的柳湘莲大开眼界。 若非事实上如此,他真的会怀疑薛蟠不是襄王大舅哥,而是王府里的奴仆。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臣听见了!”薛蟠小心答道。 “下去之后你们多聊聊,要尽力配合湘莲把差事办好,不可推诿搪塞!” “是!” “你先下去吧!” “是!” 薛蟠早想走了,这里多待一刻他都觉得难受。 待薛蟠离开后,屋子里就剩柳湘莲一人。 盯着柳湘莲看了几秒,朱景洪方才开口:“湘莲这个名字不好,本王替你改一个,如何?” 想替人改名,要么是近亲长辈,要么是主人。 朱景洪当然不是其长辈,故而这里要替柳湘莲改名,强调的是人生依附关系。 简单来说,这是服从性测试,要得就是柳湘莲一个态度。 沉默了一阵,柳湘莲最终答道:“多谢十三爷抬爱,小人感激不尽!” “你名中有个‘莲’字,莲和可怜的怜同音,着实不太吉利,就将其去掉吧!” 说完这话,朱景洪平静道:“从今往后,你就叫柳湘吧!” 柳湘莲本以为会大改,他都已经准备好接受,却没想到朱景洪会这样改,如此他当然愿意。 朱景洪堂堂亲王,关心他这无名小卒的荣誉,如此知遇之恩他又岂能不感激。 “小人柳湘,多谢王爷厚爱!”柳湘莲郑重叩拜,当然往后他就叫柳湘了。 示意其起身后,朱景洪接着说道:“从今天起,你就等于重活一回,此前潦倒已是过眼云烟,往后要珍惜机会,重振你柳家的门楣!” “王爷教诲,小人谨记!” “出海的批文很快会下来,到时会派人通知你,务必要好生做事!” “小人便是豁出性命,也绝不叫十三爷失望!”柳湘做出了保证,更在心里发出了誓言。 (本章完) 430.第430章 新年献礼 第430章 新年献礼 年初朝廷各种礼仪祭祀,基本集中在前七天。 正月初八,一切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勋贵和官员们总算可以消停,安安生生的陪家人过年了。 然而睿王府内,朱景渊却穿得格外正式,让陈芷很是不解。 “你这是要去哪儿?” “进宫面圣!” “面圣?这几天你还没折腾够?好端端去见老爷子作甚?”陈芷越发的不解。 虽说讨好皇帝很重要,但你也不能天天去啊,过年了总该给自己放个假。 “伱知道个什么,我这是进宫现祥瑞去了!”朱景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景渊示意宦官替他整理衣摆。 “祥瑞?能有什么祥瑞?老爷子可不好骗!”陈芷提醒道。 转过身来,朱景渊答道:“世祖实录,共六百七十六卷,总算是修订好了,你说这算不算是祥瑞?” 当今皇帝,最崇敬的便是自己爷爷,对修世祖实录格外的重视,为此朝廷专门设立了集贤馆。 参与修订的学士常年有一百多人,这些年进出加一块儿有近五百人,其中多数都成了朱景渊的拥趸。 也正是借助集贤馆,朱景渊才能建立起势力,才能在朝堂上站得稳脚。 “可是……如果世祖实录修完了,集贤馆是不是也该撤了?”陈芷指出了问题关键。 撤掉集贤馆,对睿王府将是极大损失,所以陈芷很是忧虑。 朱景渊淡定道:“你放心,一则修订好的实录,其中难免会有谬误,接下来还得精修……” “二则正统大典才开始编写,还得好几年功夫才能成书,兴许十年都修不出来!” 修不修得出来陈芷不关心,只要集贤馆不撤她就无所谓。 “那你赶紧入宫去吧,今天老爷子可不一定闲着,那些个藩帮使节们都来了,这几日定是要接见他们!” 说完,陈芷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说道:“今天十三媳妇儿要来,我也得好生准备一番!” “你请她来的?”朱景渊问道。 撩了撩鬓间细发,陈芷笑着说道:“你这不是废话,那丫头聪明得很,躲咱们还来不及呢!” “可我们毕竟是她恩人,我若相召她也不得不来!” 点了点头,朱景渊又问道:“从初一到现在,十三两口子还没去东宫吧?” 陈芷答道:“初一忙到现在,他们哪有时间去!” “那就好!”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陈芷便令所有人退下,而后来到朱景渊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荣国府贾珍死了,可否用来做些文章?” 略微思索后,朱景渊答道:“稍加引导即可,让贾家对老十三有恨,引他们再犯点儿错就好!” “还有那个贾宝玉,也可稍加利用一二,这些事我会吩咐应俅去办!” 夫妻二人又商讨了一阵,朱景渊才离开了家,乘轿往皇城方向赶了去。 进入皇城,朱景渊先是去了集贤馆,把书册命人带上之后,便往乾清宫赶了去。 当他入宫来到乾清门外,才发现今日并无使节前来,一问方知皇帝今日不见外臣。 看来老头儿也是累了……朱景渊如是想到。 紧接着他便进了乾清门,侍卫和宦官们也没阻拦,毕竟这位爷不属于外臣。 来到宫殿门口,朱景渊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老头儿根本不是累了,而是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 只见乾清宫正殿内,左右各摆了七八张桌子,二十多名宦官正拨弄算盘,现场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到此朱景渊也不敢擅入,只能让太监帮忙禀告,很快他就得到了回应。 “六爷,陛下召你进去!”回话的事小宦官沉声说道。 拿起世祖实录的目录卷,朱景渊迈步走进了殿内,却被小宦官引向了阁楼。 乾清宫对账时,朱咸铭喜欢待在阁楼上,这让他可以俯瞰整个场景。 上了阁楼,朱景渊就看到老爹躺在椅子上,挨着栏杆盯着下面算账的宦官。 “儿臣叩见父皇!” 微微转头看了朱景渊一眼,朱咸铭方问道:“起来吧!” 待朱景渊起身后,朱咸铭又看向了楼下,同时问道:“何事?” “爹,儿子奉旨修撰世祖实录,近日总算是不辱圣命,已然完成编撰的差事!”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来了精神,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 “当真?” 见老爹欣喜模样,朱景渊亦是自得无比,当即上前递出册子:“这是目录,爹您过目!” 结果册子,朱咸铭便翻看起来,每一卷都有类似于大事记的东西,可以让朱咸铭了解各大概。 “世祖实录共六百七十六卷,从大定二十六年世祖起兵,一直到章武三十五年,期间共……” 朱景渊滔滔不绝讲述起来,他是实录的总编纂,对这些具体事务了解得很清楚。 “实录带来了?” 听到询问,朱景渊当即答道:“带来了!” “搬到暖阁去,朕亲自去看!” “是!” 六百多卷的实录,等于就是六百多册书,所以要十几名太监来搬。 修好的实录如今才有两份,一份存放在集贤馆,另一份便被搬来了乾清宫。 下了阁楼,绕过算账的小宦官们,进入暖阁朱咸铭就看到几大摞书。 随意从其中抽出一本,稍微看了之后他便放回了原处,然后他又抽出了一本书来。 一边看着,朱咸铭一边问道:“章武二十八年之后在何处?” 章武二十八年秋,朱咸铭第一次随世祖出征,从这之后他才稍微有存在感。 此前他已提点过朱景渊,今日正要来验证成果。 修实录只是表,借实录篡改史实,给自己打造好圣孙的人设,才是朱咸铭最主要的目的。 对此,朱景渊自是早有准备,先是大致看了眼放置好的书摞,而后他走到了其中一摞面前。 “爹,这是第五百八十五卷,记载了章武二十八年七月到十月的事……” “这是第五百八十七卷,哈密之战就在其中……” “这是……” 朱咸铭接过书册,更为详细的翻阅起来。 看到书中对自己天纵之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记载,朱咸铭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也就是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引得朱咸铭看向了暖阁外,只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爹……爹?好消息来了……” “十三爷,您……” 没理会阻拦的宦官,朱景洪在正殿内转了两圈,转身才发现皇帝在暖阁内。 “爹,您在这儿啊!”朱景洪笑着说道,拿着奏本就进去了。 眼见皇帝没有发怒,殿外当值的宦官才小心退下,他们知道拦不住朱景洪,问题也不大。 “十三弟,没看见爹在看书呢,你安静些!”朱景渊当先上前招呼。 这可是他筹备已久的献礼,肯定不想被朱景洪破坏心情。 暂时安抚住朱景洪后,朱景渊便问道:“你来做什么?” 朱景洪答道:“上林苑那边有好消息,我是来给爹道喜的!” 听到朱景洪咋咋呼呼,朱咸铭只感到格外心烦,遂斥道:“老十三,你给老子安静些,吵吵嚷嚷惹人心烦!” 于是乎,暖阁内安静了下来。 撇开朱景洪在一边,朱景渊又递上一册书,而后说道:“爹,这是第五百八十八卷,记载了哈密之战后期的事……” 此刻朱景洪也没闲着,拿起了书册翻看起来,然后他才知道老六是来做什么。 莫非世祖实录被他修好,此刻到老头儿面前邀功来了? 这可真是太巧,偏我今日也是来邀功,兄弟俩撞一起了……朱景洪如是想道。 朱景洪随意翻看着实录内容,这边朱景渊忙着拍老爹的马屁。 “三十多年前哈密之战,爹弱冠之年便领强兵劲旅,为世祖爷首用之先锋……” “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打得罗刹国十数万大军崩溃,展望古今帝王将相……也无一人比得上您啊!” 即使当了皇帝脸皮厚,听了这话朱咸铭也觉得尴尬。 当年那场大战,完全是世祖一手主持,他这领兵几千的小将,着实影响不到战局走向。 简单来说,朱景渊吹得确实太过了些。 对那场著名的哈密之战,朱景洪亦是了解颇多,听了朱景渊的毫无节操的吹嘘,让他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要按朱景渊这么说,那当年刘禅也在长坂坡七进七,始终领先赵云半个身位,杀得曹军丢盔甲落荒而逃。 在朱景洪想得出神时,却听皇帝冷冰冰问道:“老十三,你在笑什么?” 朱景洪连忙说道:“爹,当年您英勇无敌,杀得罗刹国尸横遍野,实在令儿子敬仰!” 一边继续看书,朱咸铭随口问道:“你说你来报喜?有何喜事?” 听到这话,朱景洪当即拿出一份奏章,说道:“爹,上林苑的工坊,造出了新的火枪火炮……” “这批新造出的火铳火炮,无论射程、安全、精准都提升了不少,绝对不输于西洋那些好枪……” “其中射程在一百步时……” 朱景洪开始详细介绍,原本朱咸铭还没太上心,可是越细听就越来了兴趣,最后干脆把书册合上了。 “爹……这里记录了具体情况!”讲解完成后,朱景洪递出了奏章。 暖阁内当值的宦官接过了奏章,最终递到了皇帝面前。 放下书册,朱咸铭拿起奏章,仔细的看了起来,神情是格外的专注。 见此一幕,朱景渊心里就难受起来,今天是他专门准备的献礼,却被朱景洪老搅和了。 作为马背上的皇帝,朱咸铭自然看得懂枪炮参数,更明白这些提升意味着什么。 “老十三,这些东西……不会有水分吧!”朱咸铭抬头问道。 朱景洪答道:“爹……您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欺君啊!” “这个贾芸是谁?” “是个白身,说起来和荣国府贾家有些渊源,但却是早已出五服的关系!” 这话承认了贾芸和贾家的关系,但强调了的是他们基本没关系。 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朱景洪担心老爹厌屋及乌,因为贾家而弃贾芸而不用。 但显然,他小看了皇帝的心胸,只听朱咸铭说道:“此人倒有些本事,当赏!” 朱景洪接话道:“爹,具体做事的工匠们,也该厚赏才是!” “今天……算了,过两天我亲自去上林苑,倒要看看奏章所言是真是假!”朱咸铭沉声说道。 “您要亲自去看?”朱景洪有些意外,他感觉自己又低估了老头儿。 “怎么……怕我看出纰漏?”朱咸铭冷声问道。 “怎么会呢,爹您就放心吧!” 见他嬉皮笑脸,朱咸铭反问道:“你还有事?” “没……没事了,儿子告退,告退了!”朱景洪麻溜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朱景渊,朱咸铭接着说道:“老六,没什么事……你也出去吧,实录朕要细细的看!” 老实说朱景渊不想离开,毕竟刚才他只顾着拍马屁,还没来得及正式邀功呢。 可既然老爹发话了,朱景渊也只能告辞离开,出了大殿他就追上了朱景洪。 “十三弟,你来得可真巧啊!”朱景渊笑着说道,在他心里已经骂开了。 朱景洪答道:“六哥,我也没想到,咱兄弟碰一起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火铳真是好东西,拿上战场绝对能有奇效,到时候谁不服咱就干死谁!” “六哥,今天你可有空,要不和我去上林苑转转,试试那些枪炮的威力!” 朱景渊话还没说几句,朱景洪已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本来想说的话也没心思说了。 “十三弟,我还是不去了,集贤馆那边还有些事!”朱景渊答道。 当他正要转身,却被朱景洪一把给拉住:“六哥,别天天待屋子里,你得多去转转,否则岂不跟四哥一样无趣!” 我怎么比不过老四呢……朱景渊暗暗想着。 见他迟疑,朱景洪当即说道:“走……随我去上林苑转转,那边好玩儿的可太多了!” 于是乎,朱景渊就被强行拉走了,暗道自己还得搭上一下午的宝贵时间。 这边朱景洪兄弟二人同游,而另一头的睿王府内,宝钗已被抬到了存心殿外。 在襄王府侍女簇拥下,宝钗缓缓走出了轿子,睿王妃陈芷立马迎了上来。 今日是她们妯娌二人会面,但现场客人却不止宝钗,陈芷还另外请了其他命妇作陪。 这些人多是文官之妻,和襄王府基本没有交集,也就此前宝钗受封时见过,所以此刻对他们全无印象。 “弟妹,你可算来了,宴席都备好了!”陈芷很是热情迎了上来。 “劳烦嫂嫂久等了!”宝钗回话道。 简单寒暄之后,陈芷牵着宝钗便往里走去,二人一路上是有说有笑,把关系亲密展示给了在场众人。 “这位是刑部侍郎冯科的夫人……” “这位是都察院佥都御史田丰年的夫人……” “这位……” 领着宝钗往前走去,陈芷一一向她介绍着,而被介绍的命妇也都向宝钗行礼。 这些人若都归心于睿王,也难怪睿王窥伺太子之位……宝钗心中暗暗想到。 “宝钗,走吧……咱们去后园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嫂嫂请!” “你是客人,你先请!”陈芷满不在乎道。 宝钗面带浅笑,说道:“客随主便,还是嫂子先请吧!” 见她不上套,陈芷便是洒脱一笑:“那好……咱们一起走!” 她二人当先离开后,其余命妇也都跟了上来,簇拥着两位王妃往园去。 睿王府和襄王府格局基本相同,王府最北端便是大片的园,只是园内的布置有很大不同。 来到了一处高台,这里有更好的视野观景,众人分主客落座,宝钗自是与陈芷坐于上首。 作为主人,陈芷当先开口:“今天找诸位来,便是大家一起说说话,都不必太过拘束!” (本章完) 431.第431章 慷慨解囊睿王妃 第431章 慷慨解囊睿王妃 “娘娘盛情招待,欲让妾等兴尽而归,妾等岂忍辜负娘娘厚爱!” “正是如此,每次来王府做客,都可见细致入微处不同,可见娘娘……” 好家伙,这一开始马屁就来了,让宝钗都感到有些咂舌,暗道以前高看这些文官夫人了。 现场都是女眷,在开场一番奉承之后,聊天内容仍落回到内宅,众人都讲着治家理事的趣谈。 “宝钗,何故愁眉不展?” “没……没有!” 正常来说,宝钗绝对能做好表情管理,此刻被陈芷看出忧愁,完全是她故意为之。 陈芷当即说道:“有难处有委屈你就说,跟嫂子你还见外?” “唉……都是些繁琐家务,说来反倒扫兴,不说也罢!”宝钗无奈摇头,完全掌握了欲擒故纵的精髓。 陈芷笑着说道:“在场哪个不是说的家事,咱们又非忙于政事的男人,不聊家事还聊什么?” 事实上,经她妯娌两人一番话,已经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还不是为银子的事……” 只听宝钗说了一句,陈芷就感觉到不太妙,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既然已经开口,宝钗就断无停下的可能,于是她接着说道:“嫂子你是知道的,我们府里开销极大,库银是一日不如一日……” “前几日我还跟王爷说,让他找些人去弄几间铺子,多少贴补一下府里,嫂子伱猜他怎么说?” 这里宝钗特意强调,捞银子是她的主意,如此贪财的“恶名”会落她头上,在这方面不会影响到朱景洪。 “十三弟怎么说?”陈芷笑着问道,心里却已经骂开了。 和陈芷的心情不同,在场命妇们都很想知道,朱景洪是怎么说的。 只见宝钗无奈说道:“我们王爷说,银子乃是身外之物,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即便真差了银子,找哥哥借也就是了,还说六哥说过让有难处就找他!” “呵呵……十三弟可真是,真是说得好啊,那银子可不就是身外之物么!”陈芷强撑着笑容说道,并顺道转移了话题。 “嫂子你可夸他了,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哪知道一文钱难到英雄汉的道理!” 眼见宝钗没有直接要钱,陈芷心里便松了口气,她睿王府银子也很紧张。 “这话是正理,他们男人在外逍遥快活,哪知咱们这些女人的难处!”陈芷看向在场众人说道。 宝钗笑了笑,便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时我就跟他说,人家六哥只是客气,你怎么能当真呢!” 这话听得陈芷笑容僵住,但转瞬间她又恢复了微笑,同时在心中已开始痛骂朱老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以我才劝他别劳烦六哥,故而让他找了人开商铺去!” 而经过宝钗这番话,陈芷已完全被架起来,身心都处于煎熬之中。 在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如果此时她不表示一番,睿王府可就沦为笑柄了。 平日在亲弟弟面前夸下海口,如今人家真遇着事了却不管,这些话传开睿王府损失可就大了。 “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王府即使再有难处,还能挪不出些银子来,你差多少直说便是吧!” 襄王府有多少存银,在场命妇们当然不清楚,但想到朱景洪不善经营,她们天然就会相信宝钗的话。 只有陈芷大致有些了解,知道襄王府即使入不敷出,如今存银至少也有十万两。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再难也能熬,可不能拖累了你们!”宝钗一副不忍心的模样,应对起来已是越发得心应手。 她和朱景洪成婚日久,没少听自家男人吐槽,此前被老六挖过多少次坑,今日宝钗正好借机报仇。 就连今天被邀请过来,宝钗也知陈芷没安好心,所以她更是有备而来。 此时她的这番话,已完全将陈芷逼到“绝境”,今日这忙她不帮都不行了。 “你们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亲兄弟那有什么拖累不拖累! “宝钗,你们刚开府理事,不宽裕也是正常的,差多少银子说就是了,做哥嫂的还能不帮忙?” 这时有命妇出言道:“薛娘娘,睿王府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美名朝野皆知……寻常人遇了难处都能帮,又岂会不帮嫡亲的弟弟!” 显然此人没有看清局势,这个时候还不忘拍睿王府的马屁,偏偏在场的人多是这样的想法。 显然宝钗与陈芷的高端局,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看懂,更不要说能参与其中。 “这……”宝钗依旧面有难色。 见宝钗不开口,陈芷主动说道:“前些日子,庄子里送了一万两银子来,你们先拿去用着吧!” 一句话一万两银子出去,陈芷也是肉疼无比。 她当然可以说三千五千,但这样又着实拿不出手,故而她喊出了一万两银子。 听了这话,宝钗一时有些懊悔,暗道自己不该拖延,否则至少能榨出两万银子来。 此时陈芷既已开口,宝钗自然也不好再多要。 “这……这么多的银子,要不嫂子还是跟六哥商量一番?”宝钗假意说道。 “他这人最是爱护兄弟,还能说我做得不对?” 紧接着陈芷笑着说道:“何况咱们姊妹的关系,比同胞姐妹还要亲密,即使他说什么我也不怕!” 她这是在止损,此刻来强调妯娌间关系好,为的便是更加强力对外展示,她陈芷和宝钗的关系比元春好得多。 这边借到了银子,宝钗愁眉自然舒展,与陈芷言谈甚欢起来。 至于还钱的事,宝钗根本没有想过,毕竟睿王府也不会好意思讨要。 即使来讨要,按照朱景洪性子,凭本事借的钱也未必想还。 宴会上言笑晏晏,气氛和谐而欢快,而被拉到上林苑的朱景渊,则是有度日如年之感。 朱景洪所谓好玩的事,诸如骑马射箭打枪放炮,朱景渊是一个也不喜欢。 可偏偏朱景洪要带着他玩,一番折腾下来他是浑身酸软,耳朵也被炮声震得嗡嗡响。 看着呆若木鸡的兄长,朱景洪一时有些惭愧。 刚才放炮,他忘了喊老六张开嘴,关键这厮离炮口也近,此时才成了这幅样子。 朱景洪走上前去,略带尴尬道:“六哥,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什么?什么洗澡?”朱景渊大声回话道。 于是朱景洪只能凑近老六耳边,大声喊道:“我说天色不早了,回家去了!” “哦,是该回去了,我这一身的臭汗!” 即使现在气温低,骑马射箭下来朱景渊也冒了汗,此刻身上已是臭烘烘的。 “六哥您请!”朱景洪扶着兄长上了马。 然而他俩出了上林苑,慢慢恢复过来的朱景渊就先离开了,看朱景洪就跟看瘟神差不多。 “六哥,今天玩儿得很尽兴,我们下次再聚!” 望着远去的轿子,朱景洪大声喊话,一副兄弟之间关系要好的样子。 说了这句废话,朱景洪才迈步往自己轿子走去,在他周围除了宦官还有贾芸。 今天他去上林苑,主要是亲自检验新制作的枪炮,现在来看参数上确实没作假,甚至贾芸上报还有些保守。 上了轿子,朱景洪撩起帘子,冲外面的贾芸说道:“就这两天,圣上要亲临上林苑观摩,你要好生准备周全!” “小人明白!”贾芸答道。 随即帘子放下,朱景洪也就离开了,至于贾芸则再度返回上林苑,他打算这两天干脆住在工坊。 且说朱景洪回了王府,一路便往寝宫赶了去。 然而进了寝宫大门,朱景洪就看到几口大箱子,出现在正殿中央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面装的什么,谁让放在此处?”朱景洪看向殿内当值的宦官。 然而没等宦官开口,偏厅内就传出宝钗的声音:“箱子是我让人摆在此处!” 朱景洪越发的疑惑,暗道这丫头又是抽什么疯,好端端怎么摆这么多东西来。 几息之后,宝钗从偏厅内出现,面色平静说道:“去了一趟睿王府,臣妾竟未空着手回来!” 说完这一句,宝钗目光扫向殿内当值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 “是!” 众人退下之后,朱景洪便打开了一口箱子,然后就被里面的银锭闪到了眼。 紧接着他打开了第二口,第三口……毫无疑问里面全是银子。 银锭大小相同,朱景洪拿起来掂了掂,估计至少应该在十两左右。 正当他估算有多少时,只听宝钗说道:“是一万两!” “一万两?是六嫂给的?” “总不能是我抢来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在宝钗看来自己的行为,和明抢差别也不大了。 “六嫂?她那么吝啬小气之人,好端端的送我们这么多银子?” 宝钗笑着答道:“你可别乱说,人家六嫂大气着呢,见我愁眉不展当即就问缘由……” 接下来,宝钗便将经过讲了一遍,听得最后朱景洪亦是笑了起来。 “宝钗,你这样步步紧逼,让六嫂掏这么多银子,她恐怕要气出病来!” “不是你说,他们两个总是陷害你,如今人家帮你出出气,难道还做错了?”宝钗没好气的说道。 朱景洪连忙拥她入怀,而后说道:“我可从未这般说过,他们两个最好气死算了,如此这天下也就清净了!” “算了,不提他们,今日你立下大功,我该如何奖赏于你?” “奖赏?臣妾哪敢求什么奖赏,只盼着王爷多顾及些夫妻情义,不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就行了!” 看着宝钗饱满的身材,外加带有俏皮的脸蛋儿,朱景洪顿时起了坏心。 于是他一把将宝钗横抱,在后者惊呼声中说道:“你既这么说,那我就得好好疼你!” 知道朱景洪想要干啥,宝钗一边想推开他,一边说道:“王爷不可,青天白日的……” “你我夫妻,可不就白日么……” 朱景洪既是上了头,宝钗的拒绝不但无效,反而还起到了助兴的效果。 银安殿乃是朱景洪寝宫,虽然他很少在这里过夜,但一应床铺都是齐备。 不肖几步他便来到屋内,虽然穿衣服他需要人帮忙,但脱衣服他却很是在行。 宝钗眼见推脱不过,便知今日是逃不了了,也就只能欲拒还迎了。 他二人倒是颠龙倒凤快活着,然而回到王府的朱景渊,却还是觉得耳朵嗡嗡响。 今天着实心气不顺,所以朱景渊看谁都不顺眼,进府时有一小宦官跑太快,就被他命人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一路进了书房,朱景渊正生着闷气,得知他不高兴陈芷便找了过来。 书房并无人侍奉,陈芷便来到丈夫身后,很是贴心的替其捏起肩来。 在朱景渊盛怒之下,这王府内也就她进这书房。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去献礼,看你这样是被老爷子骂了?难道是书有问题?” “是老十三……” 朱景渊嗓门奇大,把陈芷都吓了一跳。 “老十三怎么了?”陈芷表情怪异。 “我今天去献书,跟老爷子话都没说几句,这小子就闯了进来,介绍他找人造的什么狗屁枪炮!” “这可倒好,老爷子听了吹了一阵,让他滚蛋顺道也让我走,我好多话还没跟老爷子说呢!” “我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我又不是聋子……这么大声怕别人听不见?”陈芷没好气说道,随即走开不再替朱景渊捏肩。 她却不知道,朱景渊如今虽大致恢复听力,但多少还受耳鸣的影响,故而说话才这么大声。 “反正今天,经老十三一搅和,事情就全走样了!”朱景渊稍微放松了心情。 “那你修书就白费功夫了?”陈芷也有些担心,毕竟修书是睿王府一等一的大事。 “倒也不是,老头儿正细细的看,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召我问话!” “那就好!”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微感受心气顺了一些,朱景渊便问道:“对了,你提前准备下,这次修书学士们都立了功,每人都送一份谢礼……就每人一百两吧!” 集贤馆的学士,都是朱景渊自己挑选,多是些门第不显的读书人。 所谓门第不显,简单来说是土地三千亩以下,年收入低于五千两的士人。 五千两银子当然不多,但那是对豪门巨富而言,当下还是小地主占据多数,类似冯渊这样的才是主流。 所以对这种出身的官员,一百两银子虽不算巨款,但也是很可观的收入。 “一百两?”陈芷有些诧异。 集贤馆现有学士一百来人,朱景渊一开口就是一万两银子出去,陈芷听了自然是肉疼无比。 “怎么?你也觉得少了?”朱景渊有些无奈。 “若非前些日子,迎来送往钱太多,我还想着每人给二百两!” “学士们俸禄不高,京城又是样样都贵,如今在集贤馆没啥油水,我是该多帮衬一些!” “这样吧……每人再加五十两,过些日子府里银子进账,再补剩下的五十两!” 听着朱景渊自言自语,陈芷终忍不住打断:“王爷,还是一百两吧……咱府里也没余钱了!” “没余钱了?前些日子不是才进了一万两,加上库里本有的存银,两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朱景渊面带不愉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银子吧!” “前日进库的一万银子,今天被十三家的借走了!”陈芷极为羞愧说道。 “十三家借走了?他们又不缺银子,何故来咱们家借钱!”朱景渊以为妻子是在说笑。 “今天十三媳妇来了,说……” 接下来,陈芷把宴会情况说了一遍,才让朱景渊意识到一万两银子真没了。 “一万两银子,你不跟我商量就借出去?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咱们府里也不宽裕,那么多地方要用钱,你还给不缺钱的人借钱……” “我怎么摊上你这败家娘们儿……” 本来陈芷还有愧,可听到朱景渊越说越离谱,她的火气顿时也冒出来了。 “姓朱的你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在外夸下海口,我用得着被逼那么狠?” “咱家每年有十万多两进贡,为何总是缺银子?还不是因为你在外充门面……” “我败家,要说论败家,我还排不上号!” 于是这夫妻二人,就在书房内大吵起来,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陈芷离开后,朱景渊气得把书桌都掀了,好在值钱的玩意儿都被砸了,所以他这么干损失不大。 只是今日,事业、家庭、财务、身体上的轮番遇挫,却让他比缺银子更为痛苦。 若是太子知道老六眼下境遇,一定会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大家的本章说已知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者就是身在局中,很难从旁观者角度看待整个故事,所以时间长了难免会把握不准重心! 接下来会调整剧情,加快节奏! (本章完) 432.第432章 贾芸升官 第432章 贾芸升官 正统十二年,正月十一。 薛姨妈一大早就起了身,然后便赶到了襄王府,但她今天却不是第一个来的。 几乎每天,宝钗都会接见来访命妇,这也是顶级权贵之间正常来往。 因为宝钗有事要商量,所以薛姨妈在厢房等了有半个时辰,才单独见到了自己女儿。 此刻她们在王府园,这里才是说话的地方。 “娘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虽然宝钗语气和蔼,却让薛姨妈依旧不敢怠慢,跟在女儿身侧极为谦和道:“此番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你兄长的婚事!” “兄长的婚事?”宝钗停下了脚步。 “这些天我去了各家,也见了不少名门淑女,其中最让我满意的……便是户部员外郎张家的女儿!” 接过鱼食,宝钗往池塘里丢了几下,随即应道:“嗯!” 见宝钗反应平平,薛姨妈虽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接续说道:“结亲之事,我请人去找张家谈过,可他们却说女儿愚拙,还需教养……” “嗯!” “她家那女儿,模样才学性情是一等一的好,说这些话明显搪塞我们!” 听亲娘说到这里,宝钗随即转过身问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 “我想着……若王妃能出面说和,想来他们会同意这门亲事!”薛姨妈小心说道。 “母亲的意思是,要让我以势压人?”宝钗反问。 小小一个户部员外郎,对襄王府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宝钗却没有直接帮忙的意思。 “宝钗,只是请您出面说和,并非……” “母亲可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婚姻之事重在两厢情愿,人家既不愿结亲……又何必要强人所难!” 中华五千年,最不缺的就是道理,所以关键在于说话者的实力。 如果宝钗还是薛家的女儿,她说这番话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定然会招来薛姨妈的斥责。 而如今她是王妃,她的道理就是正确的,让薛姨妈无可辩驳。 “兄长的品性,人家肯定也打探过,不愿结亲也属正常!” 这番话,宝钗就差明着说薛蟠不是个东西,然而薛姨妈却也只能安静听着。 “所以……母亲还要严加约束兄长,让他办好皇差做好为臣的本分,只要他肯上进还缺了好姑娘?” “王妃所言有理!”薛姨妈只能如此应答。 其实关于薛蟠的婚事,薛家和夏家此前本都要谈妥,就差正式下聘走程序了。 然而因宝钗选为王妃,导致薛家眼界高了,回京之后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 “近日王爷给兄长安排了差事,母亲要多督促他……” 于是宝钗接着讲了起来,薛姨妈也只能细心听着。 而她口中的朱景洪,此刻却已到了乾清宫,正陪着皇帝往宫门外走去。 “爹,您慢点儿!” “爹……您看着前面!” 此时的朱景洪,谄媚之相溢于言表,正常来说不会有皇子如此。 上了辇轿,朱咸铭看向身侧的小儿子,随口问道:“小子,我看你是心虚了吧,否则岂会如此谨小慎微!” “爹,您这是什么话,儿子怎会心虚……” 跟着辇轿往前,朱景洪接着说道:“即便上林苑的枪炮不入您的眼,儿子也不过挨一顿廷杖,又算得上什么大事!” “哦……原来在你眼中,廷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这……儿子的意思是……” 不想跟朱景洪废话,朱咸铭又问道:“听说前两日……伱媳妇从老六家借了一万两银子?” “您说这事儿啊……爹,儿子实打实的说,六哥六嫂心肠是真好,知道我们日子过的紧,眼睛都不眨就借一万银子给我们!” 目光扫向朱景洪,朱咸铭平静说道:“你们日子过得紧?若朕估算没错的话,你府上现银都有十万!” “那点儿银子够什么!” “十万银子还不够?你想要做什么?” “儿子想做生意!” “荒唐,堂堂皇家之地,贵不可言做什么生意?” 谁知朱景洪说道:“儿子还不为了您!” “为我?” “做生意只是幌子,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去打探情况,如此我朝才能知己知彼,日后水师才能维护天下太平!” 听得此言,朱咸铭笑着答道:“既是如此,又何须你亲自派人,朝廷下一道谕旨,那些海商们不就可以办好!” 如今朝廷禁海,只有拿到市舶司批文的海商,才能在大海上做生意,这样的商户如今已有百余家。 对这些海商们,朝廷自是苛以重税,所以这些人想方设法逃税,所以这帮人走私也在干。 当然了,搅得海面不得安宁的倭寇,背后也有这帮人的手笔。 其中利益牵扯复杂,涉及沿海数省官民,要查清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爹,儿子就是想挣钱,给您分忧而已!”朱景洪憋出了这一句。 “狗屁!”朱咸铭嗤之以鼻,心里却觉得很暖。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知老头子算是默许了,接下来他就可以给市舶司打招呼,那边给出批文就能开干了。 且说这父子二人出乾清门,外面已有几十名高阶武官候着,他们来自五军都督府和侍卫亲军。 显然这次观摩,朱咸铭非常重视,所以才把这帮人叫来。 众人一路往上林苑去了,今日观摩是在其中一处校场,此时场地已经布置完毕。 贾芸和一帮工匠,二十几号人被安置在校场西侧,此刻他们每个人都很紧张。 尤其是这些工匠们,他们完全不敢想象,自己造出的东西皇帝会亲自来看。 那可是皇帝,如神明一样统治人间的皇帝! 而无论他们心情如何,此刻都是格外恭顺站着,否则定会被侍卫斥责。 众人等了有近半个时辰,腿都软了才听见外面有动静,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仪仗卤簿出现,显然这是皇帝来了。 不需要有人提醒,贾芸等人都跪拜了下去,此刻他们和皇帝队伍相隔有近五十丈。 没错,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没有资格靠近皇帝。 且说朱景洪这边,他陪着皇帝下了轿子,而后在一帮将领陪同下走在了校场中。 他们先是看了摆放好的枪炮,然后又亲自走向了测试场地。 测试场上,摆放有纸做的人型靶子,这些将用于测试火枪实战效果。 而更远一些距离上,则是用猪和羊来模拟敌军,一会儿这些猪羊将遭受炮击。 这些东西,自然是朱景洪的主意,所以参观时也是他在介绍。 只是看场地,一趟走下来就费了半小时,之后朱咸铭才来到观摩专用的高台。 此高台专为今日搭建,能够提供更好的观察视角。 坐到龙椅上,朱咸铭喝茶润了嗓子,然后才说道:“开始吧!” 皇帝说开始,那当然就得开始。 随着朱景洪传令,负责演示的士兵动了起来,他们拿着新式火枪开始击发。 现场一时间枪响个不停,十名士兵一共进行了三轮射击,然后才有宦官将靶纸取了回来。 先是朱咸铭看了靶纸,然后才是一众武将们来看。 事实证明,这批枪性能确实提升大,让这一众武将都交口称赞。 东西是自己做出来的,而非是从洋人手中购得,故而此刻众人都很高兴。 紧接着又打了几轮枪,结果都显示出新枪性能优异,然后皇帝才命正式试炮。 几轮炮击下来,杀伤效果同样的好,这一次朱咸铭笑出了声来。 到了这一步,事情就跟朱景洪基本没啥关系了,此刻朱咸铭正与众将实地观摩。 看着被炸得稀烂的猪羊,朱咸铭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手里拿着新式步枪,将领们也都顺道打了几发,朱咸铭虽想体验却还是被劝住了。 虽说到目前为止,这些火铳表现很好,可谁不能保证他下一枪不会炸膛。 为了朱咸铭的安全,他今日也只能看别人玩儿。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所有人都体验完毕后,朱咸铭才把众人召回来,询问起这些人体验的感觉。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只有得到这些将军们的认可,朱咸铭才会真正认可新枪。 虽然知道会通过,但此时朱景洪还是有些紧张,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 一番商讨,众人赞不绝口之后,朱咸铭便问道:“这一支火铳,造价几何?火炮又要价几何?” “回禀父皇,如今造价约在十五两,扩大产能或可降至十到十五两,而火炮造价在五百……” 老实说,这个价格有点儿贵,甚至比向洋人买还贵一些。 听完介绍,朱咸铭极为爽快道:“北四卫有两万人兵马,其中火铳兵有近一万五,那就先造两万支出来吧,火炮先造八十门……” 火铳到底行不行,还是得靠实战检验,很明显北四卫又要当小白鼠了。 “至于北四卫现有火铳,待新火铳配发后便移交兵部,再让兵部转到京营!” 如今京营虽也大规模装备火器,可燧发枪数量也不是很多,所以北四卫淘汰下的依然是好东西。 “爹,这新的火铳,总得有个名号吧!”朱景洪适时提议。 新火炮已有名号,此前被朱咸铭起名“威远炮”。 点了点头后,朱咸铭问道:“诸位怎么看?” “正是如此,如此好东西,该有个威风名号才是!” 众将皆点头称是,同时在想着该叫什么。 因是朱景洪提议,朱咸铭便看向他问道:“老十三,你觉得该叫何名?” “爹,不如就叫十二式步枪吧!”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紧接着他们就笑了出来,纷纷认为朱景洪是随口乱说。 只有朱咸铭问道:“为何起这么个名?” “如今是正统十二年,所以起名叫十二式,而这是步兵所用之武器,故而直接称其为步枪!” “额……”显然朱咸铭还有疑虑。 但朱景洪说完这番话,在场将领便有人出言反对,并给出了“神威”“天罚”等响当当的名号。 “十二式步枪,十二式步枪……” 沉吟了好几遍,朱咸铭终于拍板:“就依你所言,便称其为十二式步枪吧!”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马屁,很得朱咸铭的喜欢。 刚才反对这个名字的人,此刻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立时跟其他人一样口称“陛下圣明”。 到了这里,今日观摩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就到了返程的时候。 朱景洪自是跟在老爹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朱咸铭的注意。 “有屁就放!” “爹,参与铸造枪炮的工匠,您是否该给予赏赐?” 点了点头后,朱咸铭便说道:“有多少匠人?” “共有七十余人,其中洋人有三十五人!” 坐在辇轿上,朱咸铭淡淡道:“所有匠人赏银五十,外加锦布十匹粮两石!” “是!”朱景洪答道。 其实这点儿小事,朱景洪自己都能拍板,之所以他要多此一问,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爹,您可还记得负责工坊的贾芸?” 听朱景洪这么一说,朱咸铭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此人办事还算得力,可到如今还是个白身,着实有些不太方便,所以儿子的意思是……您老是不是能给他个官身!” “嗯……” 点头之后,朱咸铭便说道:“就给个……工部主事的职衔吧!” “是!” 既然只是职衔,贾芸就无需去工部上班,性质跟薛蟠的户部主事差不多,主要是方便与各官署衙门对接。 小小的工部主事,对他父子而言就是小事,所以朱景洪又聊起了阅兵的事。 他们父子闲聊之时,有关皇帝赏赐的消息,也已传到等候的工匠这边。 得知皇帝赏赐银子布匹和粮食,所有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随即面向皇帝离去的方向叩拜。 “贾小爷,主上知你办事勤勉,下谕赐你工部主事之衔!” 本来贾芸还有些失落,听到这话却比匠户们更激动,向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又多磕了几个头。 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能够得到封官,其中定是有朱景洪提携,否则皇帝陛下岂会知他这无名小卒。 “多谢公公提前告知,小小心意……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起身之后,贾芸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不露声色将其塞进了传话宦官手中。 在上林苑待了这么久,贾芸可没少跟这些宦官来往,规矩他自然是懂的。 “这怎么好意思!” “您要是不收,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你这人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送走了这小宦官,贾芸便领着一帮工匠离开,回了工坊他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等他忙完之时,太阳都已经西斜了,于是贾芸才满怀激动回家去了。 工部主事乃正六品衔,得了这样天大的恩典,贾芸自是要向母亲报喜。 等他回了府中,却发现母亲卜氏不在家,一问才知是去宁国府帮忙去了。 如今贾珍死了,宁国府要大办葬礼,各方面人手都比较紧张,于是卜氏就被叫了过去。 “府里那么多丫头,何须我娘过去帮忙!”贾芸顿时不高兴了。 于是他便直往宁国府去了,想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贾芸住处离宁国府不远,巧的是他刚进宁国府,迎面就碰上了小红。 “芸二爷!” 小红一行有三个丫头,其他两个却当没看见他,直接撇下小红就走了。 “小红姑娘,可见到了我娘?” (本章完) 433.第433章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第433章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芸二爷,卜大娘就在府里,如今领着丫头主管填油!”小红答道。 “府里这么多人,何须我娘去管这些!”贾芸不满道。 当然这是面对小红,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不会说这些,其中分寸他还是拎得清。 “芸二爷,你那边的人都在府里传,说你攀上高枝已看不上宁荣二府,如今族长仙逝都不来灵前尽孝……” 小红口中的“你那边的人”,指的便是他的那些个邻居,这些人自然也是贾家的旁支。 所谓嫌贫恨富,如今贾芸日子过得好了,这些人自然恨得牙根痒痒。 只是这些心思,那些人不会暴露在贾芸眼前,这也导致他对现实情况一无所知。 “卜大娘得知后,今天一大早就进了宁府,专程来太太跟前讨了差事,领了几个丫头添灯油!” 贾芸算是听明白了,老娘这是替自己在受累,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在上林苑工坊那边忙完了,接下来他可以安心忙家里的事,不必劳烦母亲在宁府受累。 “多谢小红姑娘!” “二爷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过去了!” “姑娘慢走!” 送走小红之后,贾芸便往宁府深处走出,此刻内里已是缟素一片。 沿途贾府仆婢皆着麻衣,还有前来祭奠的人出来,而贾芸径直来到了灵堂前。 此时宁荣二府草字辈的多数都在,见贾芸到了便都望了过来,神色间多有嫌弃鄙夷之色。 “我道是谁,原来是芸二爷来了,这见天的往外跑,我还以为伱找不到回府的路了!” 贾芹的一句话,引得在场众人笑了起来,这让跪在灵前的贾蓉很是不满。 “都住口!” 如今贾蓉已正式接任族长之任,他这一开口众人皆老实闭嘴,只是看先贾芸的目光仍是不满。 “蓉哥,我来给珍爷上香!” 贾蓉点了点头,他不在乎贾芸来不来,如今他有更麻烦的事要解决。 若她当真不肯服药,那我就只能用强了……贾蓉如是想到。 尤氏不愿堕掉腹中胎儿,这让贾蓉万万不能接受,他已在想把尤氏弄死的事。 毫无疑问,如今他已被尤氏拿捏,二人到此时就差撕破脸皮了。 在贾蓉“深思熟虑”之时,贾芸这边已上好了香,紧接着他便跪到了一帮晚辈之中。 然而他的到来,明显不得众人喜欢,所有人都往远处靠去,直接把他孤立在了原地。 对此贾芸虽心感愤怒,但还是把怒吼憋了住了,如今他的人生路已是坦途,自然没有跟这些人斗气的心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日落之时,作为远亲的贾家晚辈们,也到了该回家休息的时候。 只有宁国府的近亲,以及贾蓉才需要继续守着。 其他人离开了,贾芸却在原地多跪了一阵,然后才告辞离开了灵堂。 但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内府寻找母亲。 此时倒也不难,贾芸只问了几个丫头,就来到了卜氏当值的地方。 然而才走到屋外,他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您老要回去,却把活儿都甩给我们,这可算不上是厚道人!” “就是嘛……太太吩咐的是,让您带着我们几个做事,您走了难不成我们也跟着走?” “您真要走也不是不行,总得给我们些好处……都说您家里银子多,总不会是舍不得吧!” 而全程卜氏都在解释,然而她的声音被几个丫头盖住,让他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怎么说,卜氏也是正经贾家族人,算得上是半个主子的身份,丫头们本不该如此大胆犯上。 可她们不但犯了,而且还把卜氏怼得有苦难言,如此大胆正是受了贾家某些人的指使。 显然贾芸如今混得好了,府里许多人都对他眼红得很。 此刻屋外,听见母亲被几个丫头欺负,贾芸已是怒不可遏。 他气冲冲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刚才还神气的几个丫头瞬间被他吓住。 “芸儿,你怎么来了?”卜氏深感意外。 “娘,我若是不来……只怕还听不到刚才的话!”贾芸冷冷道。 然后下一刻,他便径直走向了几个小丫头,直接每人给出了一耳光,想躲那人还被他多打了一下。 贾芸本是个精明人,正常来说不会被情绪左右,可他自己遭受委屈能忍,却不能让几个奴才欺负自己母亲。 “娘,咱们走……我就不信你走了,她们真敢不做事!” “芸儿,你看这……” 卜氏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芸扶着走了出去,而几个丫头则在屋内咬牙切齿。 “哼……我们去跟太太告状!” 反正背后有人支持,这几个丫头便有恃无恐,她们自以为会有人替她们撑腰。 且说贾芸扶着母亲出了宁国府,这一路上都在卜氏唠叨,对此他并未出一言反驳。 “娘,儿子要做官了!” “嗯……嗯?”卜氏瞪大了眼睛。 “芸儿……你是说,你要做官?你不是说笑吧!” 卜氏不相信很正常,如今做官要么学文要么习武,可这两样都跟贾芸没关系。 “娘你是知道的……这几日儿子在办皇差,今天总算是圆满完成!” 贾芸抱拳遥敬,以示对皇帝的尊敬,同时说道:“皇上万岁爷隆恩,特赐儿子正六品工部主事之职!” 哪怕是中了进士,也得从正七品开始干,贾芸一来就是正六品,完全称得上是一步登天。 要知道,现如今贾家实职最高的贾政,也不过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比之贾芸仅仅只高了一级。 “芸儿,你说的是真的?”卜氏仍不敢置信。 “娘,如此大事,儿子岂敢妄言!” 见儿子神色认真,卜氏方确定此事为真,一时间高兴得语无伦次,最终拜谢起漫天仙佛。 刚才因贾芸打人而生出的担忧,在卜氏心中已消失无踪。 “走……咱们回去祭拜你爹,然后再好生庆贺一番!”卜氏拉着贾芸就往家去。 “对了,你去买些好酒好菜,顺道再把你舅舅请来!” 本来贾芸心情还挺好,听到这话便不太乐意,他看不惯自己那吝啬的舅舅和舅母。 这边贾芸和卜氏回家,而此荣国府内宅之中,却也在商量着一件大事。 尤氏哀伤过度倒下了,宁国府这边就由邢夫人兼管着。 可两府事务繁多,邢夫人又哪里忙得过来,近几日已出了不少纰漏。 所以王夫人便提议,让王熙凤多出出力,帮忙料理宁国府的事。 对此贾蓉和尤氏都无所谓,只是邢夫人不想放权,故而最终说到了贾母这边。 “老祖宗,此事毕竟关系着两府脸面,还是要尽量处置周全才行,所以让凤丫头帮衬着也好!”王夫人一副公允的样子。 王夫人把侄女推出来,想借她重染管家权的心思,贾母自然是门清儿。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邢夫人确实能力欠缺了些,所以让王熙凤来帮忙很有必要,毕竟宁国府那边不能闹笑话。 凤丫头是邢氏的儿媳妇,她帮自己婆婆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贾母如是想到。 眼见对面邢氏要开口,贾母当即说道:“那就让凤丫头去吧,她这做儿媳妇的是该替你分忧!” 在这里,贾母强调了她们婆媳的关系,等于同时点了现场这三个人。 可这三人到底怎么想,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既然老祖宗吩咐了,那你就过去吧……不要让她老人家失望!”邢氏看向了王熙凤。 “是!” 应了一声后,王熙凤又看向了贾母,而后恭敬道:“孙媳定不让老祖宗失望!” “嗯!” 在一众儿媳孙媳之中,贾母最看重的就是王熙凤,此刻对她自然是放心的。 议事结束之后,这三人便向贾母告辞离开,接下来将有许多事要交割。 在管家太太们理事时,另一头贾宝玉的院子里,他正与冯渊谈论学问。 二人如今,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所谓君子群而不党,虽然二人在理念上有分歧,但依然成了真正的朋友。 说来也奇怪,一个看对方世故,一个看对方天真幼稚,居然也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二爷,老爷回来了,请你和冯公子去一趟!” 听到袭人的禀告,原本心情不错的宝玉,立时就紧张起来。 见此情形,冯渊笑着说道:“多次叨扰贵府,却未拜见长辈,实在是失礼了!” “宝玉,咱们走吧!” 见有冯渊同去,宝玉方才安心许多,答道:“好!” 二人一道去了贾政书房,里面正有几名清客说话,聊的是宁府那边的治丧之事。 因元春受封太子妃这些事的影响,贾家的地位得到极大提升,所以每日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导致贾珍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 这也导致事情变多,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老爷,宝二爷和冯公子来了!” 没有理会小厮,贾政对一众清客道:“今日就到这里……诸位且回吧!” 众人这才散去,然后贾政便命人请宝玉二人进来。 贾政虽然官不大,但因为身处部院中枢,消息也算得上是灵通,所以冯渊的事他知道一些。 当然了,最让贾政高看冯渊的,是因其被首辅赵玉山夸过。 如今赵玉山还比较年轻,且深受皇帝的信任,可以预见接下来五到十年,内阁都将由他来主事。 这位赵阁老夸过的年轻人,对贾政而言就很有必要见一见。 想到宝玉去了国子监,能交到冯渊这样的朋友,贾政无疑极为满意。 很快宝玉二人今了书房,来到了贾政面前依次见礼。 只第一眼,贾政就觉得冯渊这年轻人很沉稳,而在接下来的对话之中,更加坐实了贾政的看法。 且不说学识,无论从为人处世,以及对朝政的看法,冯渊都有很出众的认知,让贾政是大为惊讶。 而这都归功于,正统十年那濒死且绝望的经历,让冯渊极为高速成长起来。 这个年轻人很优秀……贾政心里再度夸赞起来。 在贾政看来,府中年轻一辈第一得力的贾琏,比起这位都少了沉稳和睿智。 想到这里,贾政看向了亲儿子宝玉,心底越发感到恨铁不成钢。 “宝玉,冯贤侄学问高深,品性端方……往后你要多跟他学才是!”贾政神色严肃道。 冯渊当即说道:“世伯过誉了,晚辈本愚陋之人,学识不及宝玉,往后我该多向他讨教才是!” “贤侄过谦了!”贾政又恢复了笑容。 三人又谈了一阵,随后宝玉才送冯渊离开。 当宝玉返回时,却又被贾政叫了过去。 “你这朋友,如今都已十七,还未婚配?” “正是!” “这是为何?”贾政有些疑惑。 “他说要来日金榜题名,方可考虑成家之事!”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若旁人这样说,贾政定会嗤之以鼻,言此人好高骛远不知分寸。 但冯渊还真就不同,此人被赵玉山赏识,来日高中的可能性极大。 “他这人真是死板,成家和立业是两回事,这道理……” 没等宝玉说完,就听贾政呵斥道:“你若有人家一半志气,只怕早就考取功名了!” “这几日你珍大哥过世,府中事务繁多,我没功夫考教你……你可给我安分些!” “赶紧回去读书!” “是!”宝玉落寞的走了。 而在他离开后,贾政坐在椅子上陷入思索。 去年三月已开科考,下一次秋试在明天,春闱便是在正统十四年三月。 “正统十四年三月,那时探丫头也满了十五,正到了婚配的年纪!” 冯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贾政眼中竟如此优秀,以至于令其产生了嫁女的想法。 当然了,一切还得看冯渊接下来的表现,贾政不会随便把女儿嫁出去。 这边贾政考虑着未来的事,而接过宁国府管家权的王熙凤,正在处理她遇到的第一件事。 下面的婆子来上报,说卜氏不服族里安排,与小丫头发生了争执,而后其子贾芸冲进来打了人。 “卜氏?就是后廊上的五嫂?”王熙凤疑惑问道。 “就是他了!”婆子答道。 王熙凤目光一冷,说道:“去把她给我叫来,我到要看看……她有多威风!” “二奶奶,卜氏之子贾芸,如今在替宫里做事!”平儿适时提醒道。 “宫里做事又如何?难道就不是贾家的人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怎么处置我自有分寸!”王熙凤冷声说道。 在王熙凤看来,家里出了位太子妃,姑表妹又成了襄王妃,只是替宫里做些杂事的贾芸,还真就吓不到她这管家奶奶。 毕竟这家里,就不缺在宫里做事的人,比如贾琏贾蓉是龙禁卫站班侍卫。 今日她头天上任,自是要拿人来立威,刚好卜氏就撞了上来。 等传话的人离开,刚好下值的贾琏回了府,进门就吐槽道:“这人比人真是得气死人!” “怎么了?”王熙凤淡定问道,已拿起了管家奶奶的谱儿。 坐到王熙凤身侧,贾琏接过平儿倒来的茶,便说道:“后廊上五嫂的儿子芸儿,你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王熙凤有些疑惑。 “我听宫里人说,这小子办事得力,被主上赏了正六品工部主事,咱二叔也才从五品员外郎啊!” 听到这话,王熙凤顿时不淡定了,有没有官身区别可就大了。 “此时当真?” 贾琏平静答道:“不会有假,这小子在上林苑工坊做事,今日主上特意去了工坊巡视,想来是他立功了!” 看出了王熙凤脸上的不自然,贾琏随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刚才婆子禀告说……” 王熙凤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没听完贾琏就急了,然后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本章完) 434.第434章 王妃之怒 第434章 王妃之怒 “你怎么如此疏忽,听几个婆子说了就信,总得查查再理论!” “何况那贾芸,走的十三爷的门路,如今很受王爷看中,岂能轻易得罪了他!”贾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这一次,王熙凤倒没跟他对骂,而是问道:“那该如何收拾?” “一会儿五嫂子来了,你就说是专程找她来问清情况,然后替她出气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 紧接着,贾琏又说道:“芸儿我是知道的,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定不会无故动手,这件事你要查清楚!” “若有人搬弄是非,伱正好施以严惩,如此既立了规矩又涨了声威,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我的过失,二爷想得太周全了,就依二爷的意思办!”王熙凤上前挽住贾琏胳膊。 或许是选入龙禁卫的缘故,如今贾琏也不似原先那般放浪,多少有了些一家之主的威严,此消彼长下王熙凤也就少了些泼辣。 “怎么?我都跟你赔罪了,你还不乐意?人家也是无心之失嘛!” 谁知贾琏叹了口气,说道:“我哪是生你的气,我是叹那贾芸命好,竟让他走了十三爷的门路!” “那又如何?”王熙凤不以为然。 “那又如何?今年龙禁卫又要外放一批,据说跟十三爷一起练兵那些人,都要放到亲军里去!” 外放升一级这是惯例,关键在于外放到了侍卫亲军,未来的路就要好走许多。 “然后呢?”王熙凤还是不懂。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贾琏已不想再多说。 沉默几息后,贾琏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凤丫头……如今薛家妹子做了王妃,你也可多去走动走动!” 没有办法,想在龙禁卫混的开,想要在官场上少走弯路,走朱景洪的门路是很划算的买卖。 王熙凤扶额道:“此事老祖宗倒也提过,说是让姊妹们多去襄王府,一则和王妃叙叙旧,二则也能多见些世面!” “这就对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卜氏就来到了王熙凤院中,此刻的她明显极为忐忑。 贾芸本想一起过来,卜氏怕他冲动便令其在家等着。 卜氏本已做好解释的准备,谁知王熙凤亲自迎了出来,然后便对她热情的嘘寒问暖。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王熙凤才扯上了正题,询问起下午发生的事。 待卜氏说完,王熙凤便当即下令,会严惩不听管教的丫头,并再次安慰卜氏别往心里去。 事实上,在跟卜氏了解情况后,王熙凤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便如贾琏所言要借此事来立威。 而王熙凤的管家之行,也就从这件事正式开始。 正统十二年正月十四,又来到了上元佳节。 和以往一样,今天京城又要举行灯会,皇帝也会如去年一样,登上城楼接受万民朝拜。 朝廷有朝廷的过法,而此刻的襄王府内,却也在为上元节做着准备。 王府后园的阁楼里,此刻已有侍女摆好宴席,只等着朱景洪几人到场。 阁楼之下,则是二十多名乐工,她们将提供现场演出。 园入口处,朱景洪正与宝钗几人慢慢走着。 宝钗自是与他并排,杨静婷则稍微落后一些,然后才是可卿与英莲跟在后面。 “昨天婷妹妹作出的那首诗,着实难得的佳句,尤其那句残荷……” 听着宝钗对自己的夸赞,杨静婷也露出了笑容,随后说道:“宝姐姐可别再夸了,不过是胡诌的几句罢了!” “真要论起才学,还是宝姐姐更胜许多,诗文丹青无一不精,宝姐姐做个状元也是够了!” “瞧你这话说得,不过是多读几本书罢了……” 全程,朱景洪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根本就插不上话。 至于可卿和英莲,二人手挽着手走后面,却是聊着园里的景致。 “王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宝钗扯了扯朱景洪衣袖。 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平静说道:“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开口就是锦绣文章,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弓马骑射!” 宝钗答道:“弓马骑射……这些三妹倒是喜欢,何时你请她来府上,就有人陪你聊了!” “好端端提她作甚!”朱景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只听宝钗说道:“你自己远远的躲着倒轻巧,我可是每日进宫请安,笙儿总缠着我说要来府上做客,如今我都快不好意思跟她说话了!” “额……过些日子再说吧!” 说话间,她们一行已来到了阁楼下,随即便一同上楼入了座。 他们这一大家子,也就中午能够简单聚一下,晚上又得入宫去陪帝后二人,以及参加今晚举行的灯会。 “对了,这两天找个时候,把王府属官的夫人们召来,一则和她们聊聊天,二则问问家里有什么难处!” 宝钗点了点头,这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即是收买人心。 “夫人们?除了王长史的夫人,还有其他人?” 严格来说,王府的属官还就王培安一人。 “侍卫百户总旗的夫人,也都一并请吧!” “明白了!” 侍卫们有多重要无需多说,可朱景洪把他们摆在王培安同等地位,还是让宝钗有些意外。 下一秒,朱景洪给杨静婷碗里夹了菜,同时说道:“婷丫头,你来吃这个,应该合你口味!” 只这么个小动作,就让杨静婷心里甜滋滋的,觉得生活就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多谢王爷!” 见此一幕,宝钗心如古井无波,思索着何时召见属官之妻。 而可卿与英莲,却是单独坐了一个小桌,根本没资格参与进饭局。 这场家宴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随着小宦官的传谕而终止,皇后除了叫朱景洪和宝钗入宫,也没忘了自己的亲侄女。 他们三人皆换上了正装,然后便乘着一辆马车进了宫,一路上还是宝钗和杨静婷聊得多,朱景洪很少有插嘴的时候。 进了坤宁宫,便是陪着皇后说话,毫无意外朱云笙又冒了出来,缠着朱景洪非要出宫去玩。 这段时间,湘云和黛玉都告假出宫,让她的寝殿冷清了许多,日子过得是格外的无聊。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答应,过些日子就带其出宫,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入夜,朱景洪三兄弟陪着皇帝,再一次登上了大明门的城楼,今晚的灯火依旧格外的辉煌。 今太上皇也在此登上城楼,接受了天下万民的朝拜,也再度证明了皇帝大孝子的身份。 在朱景洪看来,若是老头子再多演几年,或许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很孝顺。 ……………… 正统十二年,正月十八。 襄王府东侧便门处,几名妇人脸上带有局促,正站在门外等候着宣召。 这些人便是王府属官之妻,宝钗选在了今日召见,为此她还专门退掉了其他访客。 现场一共九人,其中当属王许氏最沉稳,只因她的丈夫是王培安。 众人在外等了有十几分钟,里面才有宦官小跑出来,传话说王妃要召见她们。 好家伙,本来这些人就紧张,听了这话就更紧张了。 除了王许氏这位五品诰命,其他百户总旗的夫人,那基本上就是寻常妇人而已,简单来说就是没见过啥大世面。 亲王正妃,是她们无法仰视的存在,甚至于说是两个世界的人,此刻要相见这些人又岂能不紧张。 当然紧张也分程度,有些人只是心里难受,严重些的是口干舌燥,最严重的则是连路都走不稳。 这当然有些好笑,但也非常真实。 好在人可以调节自我,这帮妇人相互安抚鼓舞之后,总算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 很快众人被引到同心殿外,而此时殿内的王妃宝钗,正在提笔安静的作画。 “启禀王妃,人都已经到了,就在殿外候着!” “嗯……请进正厅吧!” “是!” 吩咐完这些,宝钗放下笔后提起画来,上面描绘的是前两天家宴的情形。 听到外面正厅的动静,她便将画纸放回了桌上,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今日她穿得比较淡雅,相对而言显得平易近人。 且说正厅这边,一众妇人虽已站定,可多数还是有些惊慌失措,以至于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不论其它,单只王府里的富贵气象,就让她们显得格外寒酸,以至于连抬头多看的勇气都没有。 “王妃娘娘到!” 听到丫头的吆喝声,在场众人尽皆参拜。 “都起来,不必拘束!”宝钗声音格外的温柔。 这时众人纷纷起身,却还是不敢多看宝钗一眼。 落座之后,宝钗便再度开口:“你们都抬起头来,今日找你们过来说话,低着头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王妃要吃人呢!” 有了宝钗这句话,在场众人才稍稍抬起头,而后看向了面带浅笑的宝钗。 原来王妃如此慈祥和善……这时是众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到这时候,她们心态逐渐平复下来,而后宝钗便示意她们落座。 就这一下,便让众人再度紧张起来,只因这礼遇未免太过了些。 可在宝钗强力要求下,众人也只得极为忐忑落座,而后听宝钗说些关心的话。 从柴米油盐到老幼供养,宝钗方方面面都问到了,让在场众人深切感受到了王府的关心。 这其中最让宝钗礼遇的,便是王培安的夫人许氏。 “你们是从外地而来,一应家什都得填购,京官俸薄……你家比他们还艰难许多!” “多谢娘娘记挂着,臣妇一家有王府照拂,如今生活已是极好!” 王许氏侃侃而谈道:“去年除夕王府赏的三十两银子,到如今我们还有结余呢,且家里还领着朝廷俸禄……” “除夕王府赏赐了你们三十两?”宝钗突然问道。 她对数字非常敏感,给王培安一家赏一百两,这是她格外吩咐的事。 “是啊……这几个月王府赏赐颇多,臣妇一家不但宽裕了许多,甚至还有结余呢!”王许氏露出了真诚而感激的笑容。 跟着王培安到处做官,这十几年她就没有一天舒心日子。 她原以为,京城物价高会过得更艰难,刚来时她还向邻里打听过,看能不能找点儿洗衣缝补的活儿贴补家用,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哪知安顿好后,王府这边逢年过节都有赏赐,不但吃喝不愁还能做新衣服,比之以往反倒好过了许多。 “你们过得好,我跟王爷也就放心了!”宝钗面露笑容。 接下来,她与众人又聊了一阵,才让众人告辞离去。 临别时,宝钗又吩咐每人赐锦布两匹,便让众人再次感恩戴德。 待这些人离去,宝钗便问莺儿:“派人去库里查账,当日赏赐给王长史一家的,是不是一百两!” “是!” 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宝钗一直都有了解,也存有整治的想法。 可前面因未曾册封,加之后来就过年了,她便将整治家风的想法暂时压住了,毕竟这重要时节还是以和谐为主。 然而,今天遇着的这件事,便让宝钗起了发作的心思。 左右现在上元节都过了,整治府里这摊事便顺理成章。 大概十几分钟后,便有侍女前来报告,说府库记载确实除了相应银两。 这一点宝钗能料到,库里的银子只会多出,绝没有少出几两的可能。 也就是说,赏给王培安的一百两银子出了库,但他却只领到了三十两,余下七十两不见了。 端起茶杯,宝钗徐徐说道:“命人把当日领取银两,还有分发银两的奴才带到殿外!” “是!”莺儿答道。 跟在宝钗身边这么久,她当然格外了解自家姑娘,眼下这情形表面是风轻云淡,实则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这些事情,自然不消莺儿亲自去做,她把话传给了殿内当值侍女,后者便会直接传给殿外当值宦官,而后再传给分管此事的邓安,再由邓安向主管此事的人问责。 一座王府,牵涉宦官侍女数百人,做起事程序就是如此复杂。 可不巧的是,今日邓安不在府上,而是奉命去了下面庄子巡视。 这偌大的王府,自然也有许多产业,除了在王府里分管事务,如今邓安和张平安都负责巡视。 当然了,不是说邓安不在事就没法办,毕竟在他之下还有几位管事太监。 可更不凑巧的是,主管此事的陈冲也不在。 最终,洒扫太监管事丁立平接了令,一面命人去把陈冲找回来,同时筛出了当日分发赐银的宦官。 负责此事的一共六人,在宝钗下令之后不到两刻,就被带到了同心殿外。 几人跪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会了一会儿才见一女官走出。 待来人走到近前,便有人问道:“董姑姑,却不知传奴才们过来,所为何事?” 此人是王府四位女官之一的董芳,府上小宦官们都尊称其为董姑姑。 “除夕那天的赏银,是由你们几个分发?” 几名小宦官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便答道:“回禀姑姑,正是!” 董芳冷哼了一声,紧接着问道:“给王长史的赏银,是由何人转送?” 听得此言,几名小宦官皆是神色一紧,然后都看向了左侧第二名宦官,便是此人给王培安送的银两。 “回禀姑姑,是奴才送的!” “送了多少?” “一百两!” “是吗?可王长史夫人却说,他们只领到了三十两!”董芳语气变得严厉。 (本章完) 435.第435章 治家 第435章 治家 “这倒怪了,是王长史家说谎,还是你在说谎?” 小宦官本想要狡辩,哪知其他个小宦官皆开口,让他赶紧认罪别惹来大祸。 这一下,这小宦官贪污的罪就坐实了,气得他当即怒吼:“你们几个王八蛋,那七十两银子,你们每个都分了钱,却想让我一个人担罪?” “董姑姑,当日奴才领了银子给王长史送去,他执意只收三十两,剩下的七十两我带了回去,就是他们劝我昧下银子!” “七十两银子,我拿了二十两,他们每个人拿了十两,此事都是他们……” 没等这小宦官把话说完,余下几人便开始骂了起来,一心想把事情撇清。 “伱小子是血口喷人,空口白牙就想要害人?” “什么七十两银子,我们都不知道……” “董姑姑,你可别信他呀……” 大致怎么回事,董芳实际已经清楚,此刻她被吵得不胜其烦,当即呵斥道:“都闭嘴!” 待众人安静下来,董芳就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去,她要向王妃禀明情况。 此时偏殿内,宝钗正在给自己的画作上色,处理家务对她而言着实游刃有余。 听董芳讲述了情况,宝钗一边填色一边说道:“把这些个混账拉到存心门外,每人杖责三十大板!” “是!”董芳小心答话,此刻她已大感惊讶。 三十大板下去,这几个小宦官即便不死,也活不过几日了。 都说王妃娘娘心善,可这发起怒来却是冷酷无情啊……董芳暗自咂舌。 抬头看向董芳,宝钗接着说道:“再传我的话……王府所有内侍和侍女都去存心门,让他们看看贪墨是什么下场!” “是!” 目光重新聚焦在画作上,宝钗平静道:“你去吧!” “是!” 待董芳离开后,宝钗又看向厅内另一名女官:“这些人都是陈冲手下,前面的烂账我还没跟他理论,如今又闹出了这等事来!” “立刻派人把他带回来,先赏他二十大板,再听候王爷回来发落!” 打几个小宦官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陈冲作为王府管事太监,也要被问罪事情就严重了。 “奴婢这就去办!”女官杜红梅答道。 宝钗是王妃,内府大小事务她都可自决,所以没人会质疑她的做法。 “莺儿!” “奴婢在!” 宝钗吩咐道:“你去存心门外盯着,有事立刻来报!” “是!” 且说此刻存心门外,已有大批宦官和侍女集结,而犯事的几人已被五大绑,被人按在长凳上等着受刑。 掌刑的董芳,就站在存心门外台阶下,此时的她神色格外严肃。 “诸位管事,快些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站好,办完了差事我还得去跟娘娘复命!” “此刻娘娘正生气,你们谁若是触了霉头,那可是自讨苦吃!” 有董芳这句话,到场的管事太监们都吆喝起来,明显可以看到宦官侍女们动作快了些。 很快众人站好,现场已是一片安静。 “此六人贪墨赐银,奉王妃娘娘之命,每人杖责三十!” 朗声念完这一句,董芳当即说道:“行刑吧!” 有了她这一开口,掌刑的宦官毫不犹豫,抡起大板子就往受刑几人身上招呼。 啪……啪……啪…… 现场哀嚎声不断,直击所有宦官侍女心头,让他们多少有了些警觉。 众人一直觉得王妃和善,如今他们明白这都是假象,主子发怒他们就得拿命来填。 三十大棒下去,受刑几人最开始还能嚎叫,到最后已是出的气比进的多,众人都知他们活不了多久。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心有戚然,对王妃也越发的敬畏。 见众人皆被震慑,董芳朗声说道:“这些个人,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就敢行欺瞒主子的事,简直猖狂至极……” 莺儿就在旁边看着,董芳自然要乘机表现,让王妃知道自己的得力和忠心。 只听董芳接着说道:“娘娘明察秋毫,岂能被他们瞒了过去,以往不理论……只是碍于情面,把你们还当个人看!” “然而娘娘之慈爱,却让这些人变本加厉,连给王长史的银子都敢贪墨,娘娘没将他们直接处死,已经开恩了!” 是开恩了,可惜没啥卵用,不过多苟活几日而已。 “娘娘让你们在存心门外观刑,是提醒诸位要存着忠心和诚心,别一时糊涂害了自己性命……” 董芳滔滔不绝的讲着,作为在宫里饱受历练的女官,她的个人素质绝对是一流。 而她话还没讲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喧闹声,众人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却是侍卫把管事太监陈冲押了进来。 “你们放肆,我可是邓公公的人,你安敢如此无理!” 陈冲正在赌钱,得知府里出事急忙赶了回来,刚好路上碰到拿他的人,然后他就被带回了王府。 而杜红梅就在大门处等他,待陈冲出现即令侍卫将其拿下,所以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听着陈冲的叫嚣,杜红梅冷冷道:“陈公公,管你是谁的人,也是王府的奴才,如今娘娘要惩治你,难道你要抗命?” “你胡说,我犯了何事,娘娘要惩治我?”陈冲依旧狡辩。 “你犯了何事自己心里清楚!”杜红梅不愿与其多言。 “奉王妃娘娘之命,陈冲御下不严,搬弄是非……杖责二十!” 这些对话,在场两百多人都听在耳中,也让他们对宝钗越发的敬畏。 “我要拜见王妃娘娘!”陈冲梗着脖子喊道,显然还有蒙混过关的心思。 “不必理会,即刻用刑!”杜红梅冷冷道。 跟在王妃身边越久,杜红梅才越发的清楚,这位娘娘是何等的聪明睿智,自己只需领命执行即可。 到这一刻,陈冲也知辩解无益,于是便不再挣扎,打算老老实实的领二十杖。 诚如杜红梅所言,对自己犯了什么事,陈冲当然是一清二楚。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最要命的不是这二十大板,而是他此前的贪的那些银子。 这些事若被查出,他陈冲便是死路一条。 “得想办法,得想个办法……”陈冲脑袋瓜飞转。 “对了……邓公公,只有求他帮忙才行,平日我可没少孝敬他!” 陈冲思索后路时,侍卫们已将他按到了地上,自有宦官上前来挥动大板。 看出了行刑宦官有“放水”的嫌疑,董芳冷声提醒道:“你们若是徇私,就不怕跟他一个下场?” 这话比啥都有用,吓得行刑宦官加大了力气,此时已顾不得陈冲管事的身份。 “外面是何动静?” 走出长史司正厅,王培安问了正收拾书册的小吏,后者恭谨答道:“是王妃在惩治宦官!” 此人说话时,另有一小吏从外面进来,神色间满带有兴奋之意。 这人是专程出去看热闹,显然此时已将前因后果搞清楚,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回来分享。 因为王培安的缘故,导致宦官们对长史司小吏也看不顺眼,双方私下里矛盾深得很。 如今宦官们遭罪,他们这些人自是高兴无比。 “大人,内府那些宦官贪墨财物,如今正被施以杖刑!” 王培安点了点头,平静说道:“这些宦官最是奸佞,如今是自食恶果!” “大人可知,他们贪的是谁的银两?” 王培安义正言辞道:“只要是贪了,无论怎么贪都是罪过!” “是这么个理,可实在凑巧的是,他们贪的是大人您的赐银!” “原来王府除夕给您的赐银有一百两,这帮人竟贪了其中七十两!” 那七十两银子,王培安当然还记得,说实话发生这种事情,也让他有些心情复杂。 自己正经向王府痛陈利害,那帮宦官不过是被骂一通,反倒自己无心之举让这帮人受了严惩。 “想来通过此事,那帮阉宦要收敛些!”王培安沉声说道。 王府惩治宦官乃家事,王培安自是不会多问,他只关心今天朱景洪何时回来,千万不要误了下午的课程。 倒不是说下午的课格外重要,实在是因为朱景洪缺课太多,让王培安珍惜给他上的每一次课。 而此时被王培安牵挂的朱景洪,此刻正陪着皇帝检阅新军。 到目前为止,北四卫的训练已持续整整一年,这四支军队从上到下由内而外都发生了极大变化。 毫无疑问,所有使节都受到了极大震撼,原本听到的“传言”到此被确认为现实。 阅兵已然结束,参阅军队已陆续撤出,但朱咸铭却没要走的意思,而是他要在此地招待列国使节。 校场地方宽敞,可以彰显朱咸铭的宽广胸怀,故而他才会在此地设宴。 很快宦官设置好了桌椅,待朱咸铭落座之后,一帮使节们才分别落座。 各藩国、部盟、土司、汗国的使节,加起来足足有八十多家,现场穿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除了这些使节,内阁大臣六部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的高官们也在,可见这次赐宴规格极高。 太子和睿王两人也在,他们在御座之下分左右设座,位在内阁和六部九卿之上。 在这样公开的场合,把睿王摆在跟太子对等的位置,确实让外臣们开了眼界。 “对了,如今大明不是还有一位亲王,却不知他在何处?”有使节低声询问。 第一次出使大明使臣,认不得朱景洪也是极正常的事。 被问那人便小声答道:“御座右侧,挎刀而立的那位便是了!” “啊?竟就是他……我还以为是侍卫呢!”问话的使臣极为惊讶。 “侍卫哪比得过这位武艺高强,襄王殿下之勇武可是冠绝天下!” “说实话……这位殿下只比常人高了些,仅看身形实难看出其勇武!”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底下正窃窃私语着,而御座边上的朱景洪则是干站着,顺道听内阁首辅汇报工作。 应天府的事基本平息,赵玉山想将清丈扩大到整个金陵,此刻正与朱咸铭做初步探讨。 关于扩大清丈范围这件事,朱咸铭其实早就有打算,如今则是进行初步探讨。 范围从一府扩大到一省,绝不是下道圣旨那么简单,需要做更为充分的准备。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执行朝廷意志的金陵地方官,就成了首先要布置好的一环。 简单来说,赵玉山要把“不听话”的人撤下去,同时把听话的“自己人”换上来。 听起来似乎有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的嫌疑,但这也是做大事最有效的手段。 但这样的计划,其难点在于让皇帝同意,毕竟人事权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此时赵玉山只是在讲初步想法,具体的人员名单还要下去反复斟酌。 可即便如此,他对整个金陵大换血的初步构想,却还是讲了足足有十几分钟。 在这非正式场合讲如此大事,似乎显得不太恰当,却恰恰证明了赵玉山想法老道。 私下里和皇帝说,被否了也无伤大雅,若是在朝堂上讲这些被否,意味可就完全不同了。 “赵卿所想,极为稳妥……回去先拟个名单出来,到时候再召集廷议公断!” 这样的大事,朱咸铭当然可以自决,但他还是想走正当程序,给某些人发牢骚的机会。 “是!” “好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你也归座入席吧!”朱咸铭微笑说道。 “微臣告退!” 待赵玉山退下之后,朱咸铭先是喝了一口茶,而后问道:“那个贾化……升任金陵按察司副使,并接替何顾谨全权理事,是不是升得太快了些?” 听到这话,朱景洪下意识左右望了望,却发现老头儿回头望向了自己。 老头儿什么意思?他是在问我?难道他觉得贾雨村是我的人?不应该啊…… “你小子聋了?” “爹,您是在问我?” “这儿还有旁人?”皇帝反问。 “爹,儿子哪懂这些大事,再说那贾雨村行不行,儿子也不知道啊!” “你们不是挺熟嘛,他都替你办了好几件事!” 朱景洪是皇帝重点关注对象,贾雨村专呈给他的“太上皇寿礼”,以及他从金陵帮他找洋人水手船工,这些事情全都不可能瞒住皇帝。 这个时候,朱景洪表现得格外坦荡,便听他说道:“办了几件事也谈不上熟,但您真要问儿子的看法,儿子只能说……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办事还算靠得住!” 朱咸铭微微一笑,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爹,为何不给儿子设个座位,儿子这是把侍卫的活儿给干了!” “你看看你这一身装扮,哪有半分宗王的体统,不站着还想要坐着?” 此刻朱景洪身着曳撒、手戴护腕、腰挎宝刀,若是换上甲胄完全可以上战场去。 事实上,对于在皇帝身边侍卫,朱景洪是一点儿不排斥,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资格。 “对了,你说要派人出海做事,安排得如何了?”朱咸铭又问起了这件事。 “已经安排下去了,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出京!” “海上贼寇众多,想做生意并非易事,那些个……” 朱咸铭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因为近一年对海上之事的关注,让他也成了半个专家。 (本章完) 436.第436章 女真愿为陛下忠犬 第436章 女真愿为陛下忠犬 对此,朱景洪自然非常欣慰,这证明他的努力有效,皇帝已然重视起来大海。 而经过大半年的梳理,水师的建设也大有进展,至少明确了有多少战船和水兵。 五军都督府正奉旨制定整训计划,主要在于购买新式战船和训练军队,打算过两年就去日本宣扬王化。 只是这些事都在沿海,朱景洪暂时没办法插手,只旁听了几次五军府的御前奏对,了解了水师方面的大致情况。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插手,只是朱景洪不愿把手伸太远,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忌,这其中的分寸务必要把握好。 听着皇帝老爹的谆谆教诲,想着未来如何进一步揽权,朱景洪恍然不觉间就过了十几分钟,光禄寺已经开始上菜了。 当皇帝端起酒杯,宴会便正式开始。 还是那句话,皇帝的宴席规矩格外的多,所有程序都得按照鸿胪寺指导进行。 各种朝拜祝酒,持续了将近二十几分钟,才把该有的规矩全部走完。 但也正是这些规矩,构建起了礼仪制度,维护的是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仪。 看着这些人起来坐下然后又朝拜,周而复始忙得是晕头转向的,全程干站着的朱景洪不由庆幸,他这样反倒还轻松许多。 当程序走完之后,就是这些使臣们自由发挥了,来到御前向皇帝敬上一杯酒,便是所有人无法拒绝的事。 能够直面天颜,对所有人都是难得的幸事,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样的事,朱景洪也是见得多了,此时他已在想晚上回去吃什么。 “臣叶赫铭恩,代表叶赫部军民,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今东北部大片区域,都被女真人占据掌控着,这些人一共分为七个部盟。 其中有三个已归化朝廷,接受朝廷册封和征召作战,但叶赫部并不属于这三个。 虽只是接受册封,但处于极北苦寒之地的叶赫部,却也对朝廷格外的恭顺。 “嗯!” 和对其他使臣一样,朱咸铭只是微微点头,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便算是对这些外臣的礼遇。 叶赫铭恩喝下了自己的一杯酒,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就该下去了。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叶赫铭恩抬头道。 和大多数使臣不同,这个叶赫铭恩乃是叶赫部少主,过不了几年就要接班汗位。 虽然心感意外,但朱咸铭还是应道:“你有何事?” “回禀陛下,臣闻西北之地,准噶尔人不服朝廷,意欲作乱……” “叶赫部军民闻之,无不群情激奋,欲杀准噶尔人后快!” “今闻陛下将讨伐逆贼,叶赫部愿为陛下忠犬,出兵为陛下扫平不臣!” 有句老话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至少现场西北来的使节大多是如此心情。 他们都是被强制征召出兵,对战争是想避免而不得成行,偏偏这叶赫部还主动要掺和进来。 瞧瞧那话说得多好听,叶赫部愿为陛下忠犬,我董鄂部还有辉发部浑河部都没说话呢……这是董鄂部使臣的想法。 而他提到董鄂、辉发、浑河三部,便是接受朝廷册封和征召的部盟,比之叶赫部与朝廷关系更紧密。 这帮人跨数千里到西北作战,他们到底图什么……这是现场更多使节内心的疑惑。 朱咸铭一样也想不明白,于是他平静说道:“卿有如此忠心,便已令朕欣慰了!” “陛下……叶赫部仰承天恩,自当有报效朝廷之心,还望陛下允准臣之所请!” “能为陛下讨伐不臣,乃是叶赫部的本分,若陛下允准便是叶赫部的荣幸!” 每一句话,叶赫铭恩都说得极为真诚,仿佛成了现场最忠心的臣子。 朱咸铭搞不清他的脑回路,但其实原因非常之简单。 叶赫部有一万多常备骑兵,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军饷,完全是个只进不出的玩意儿。 但如果跟着明军作战,千里迢迢过去便由朝廷负责粮草,而若打了胜仗还会有战利品,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然了,也只有最为穷苦的叶赫部,才会想出派军队挣“外汇”的思路。 但客观事实是,随着叶赫铭恩这番话说出,直接抬高了女真人忠诚度的“下限”。 在任何时代,人们对卷王都看不顺眼,故而女真各部盟使臣,都对叶赫铭恩非常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董鄂等三部的使臣却不得不起身,来到御前随叶赫部一起表达忠心。 “臣董鄂(辉发、浑河)部,愿听陛下诏命出兵讨贼!” 这三个内附部盟,属于安东行都司管辖,眼下就有军队编在行都司下,可以说随时能出兵西进。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朱咸铭不会任意做出决定,于是他笑着说道:“卿等之忠心朕已知晓,然军国大事并非儿戏,还需从长计议……你们且先归座吧!” 这话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可以说留足了后续发挥空间。 女真人愿主动参与作战,其实朱咸铭已经意动,皆因女真骑兵比其他征召军队更好用。 皇帝开了金口,女真众人便都退了回去,只有叶赫铭恩有些不甘。 待这帮人离开后,朱咸铭回头说道:“过两天你问问这帮人,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爹……我去问?”朱景洪表现得很为难,因为这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东厂和锦衣卫那么多人,您直接让他们去查不就是了!” 当场拒绝皇帝,也就朱景洪干得出来。 “东厂和锦衣卫当然会查,但伱去问问又何妨?” “那要是问错了,您可别怨我!”朱景洪无奈道。 “你是个直人,他们不骗你!”朱咸铭笑着说道。 有了女真人玩儿这一手,现场气氛就显得别扭,其他使臣不知在御前说些什么。 不说出兵的事,那岂不是连蛮夷女真都不如?可是出兵那又是天大的事,小小使臣哪能代君主做决定。 “臣朝鲜国使臣,恭祝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看着朝鲜国使臣颤抖的身躯,朱景洪不由得为他担忧,这家伙未免紧张得过分了些。 此刻朱咸铭也笑了,问道:“你是李烁第几个儿子?” 李烁便是现任朝鲜国王,只不过这家伙如今病重,大小事务皆由世子李暄处置。 “回……回禀陛下,臣……臣是父王……第四子!” 虽然回答得结结巴巴,但朱咸铭也不以为意,接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臣单名一个晖!” “李晖……不错!” 见皇帝老爹如此和蔼,朱景洪也略微感到惊讶,也再度觉得自己看不懂老头儿。 且说王府这边,用刑结束后众人便散了,被打的人也都被带走。 挨了三十杖的小宦官,有两个没熬过半个时辰就死了,剩下的几个也是今明两天的事。 杖责虽说打的是屁股,但稍不注意就会打到背上,打断骨头甚至打断脊柱伤到神经,都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 相比较而言,陈冲的情况就要好上许多,受了二十杖他虽也丢了半条命,但修养一两个月还是能活。 “但愿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起风波了!” 此前贪钱有多爽,眼下陈冲就有多后悔,所以他只希望事情不再发酵。 然而陈冲哪会知道,宝钗已查过府中账目,他的那些勾当早就被发现了,只是此前没有发作而已。 而且这件事本来也就没完,接下来怎么做宝钗已有打算,只是要跟朱景洪商量才没继续动手。 不管怎么说,陈冲作为王府管事太监,要动他总得让朱景洪知道。 虽然知道朱景洪不会在意,但宝钗认为自己必须走此过程,如此夫妻感情才能长久。 没等朱景洪回府来,外出巡视的邓安就回了府,只听下面人议论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找到人来一问情况,他才知道王府出了大事。 陈冲的那些个勾当,邓安其实知道一些,只不过银子谁都爱,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最关键的是这种事并不稀奇,从内廷二十四衙门到各亲王郡王府邸,太监们都会上下其手捞点儿银子。 所以在邓安看来,只要自己不亲自参与捞钱,已经是难得的好奴才了。 可今天这件事闹这么大,却还是让邓安感到无比心惊,于是他立马来到了同心殿外。 “娘娘,邓安在外求见,说是来向您请罪!” 此刻书房内,宝钗正与杨静婷讨论画作,二人在这方面倒是很谈得来,而且交流起来都是高深莫测。 “你去告诉他……就说今日之事,他有没有错我不知道,让他有话去跟王爷说!” 如果说处置陈冲,只让宝钗稍有顾忌,那邓安这等朱景洪的心腹,就更让不能随便处置,除非此人真犯了什么原则上的错误。 事实上,别看宝钗在王府开展“反腐”,但对太监捞银子这件事本身,她却并非眼里揉不得沙子。 如邓安这种地位高且得力的奴才,只要他能给王府带来更大利益,贪点儿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换言之,没本事还敢贪她薛宝钗的银子,那就是找死…… “是!” “宝姐姐,陈冲那帮人,都是这邓安的手下,你为何不罚她们!”杨静婷略感疑惑。 在她看来,这等刁奴就是狠狠收拾才行,反正这王府不缺愿上位的奴才,不堪用的料理了换人就是。 虽然不是王妃,但杨静婷毕竟是在伯府长大,对家里处置下人的事可谓耳濡目染,此刻很自然的说出了这番话。 客观来说,伯爵府比薛家地位更高,所以也对人命越发漠视。 宝钗见微知著,此刻也发现了这一点,虽然惊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好歹是王爷提携起来的,是打是罚……全都由他来定吧,咱们女人家少掺和为好!” 杨静婷接着问道:“莫非十三哥会为了一个宦官,寻宝姐姐的不是?” 宝钗浅笑道:“谁知道呢……他这人喜怒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别人喜怒无常,他对宝姐姐可是情深似海!” 说这话时,杨静婷心里多少有些酸意,说不羡慕(嫉妒)那绝对是假的。 再说大殿之外,得到回话的邓安心头顿时一紧。 他宁愿被王妃严惩,也不愿朱景洪过问此事,因为稍不注意他就得脑袋搬家。 故而他在离开同心殿时,表情是格外的沉重,巧的是迎面还碰上了张平安。 “邓公公,你这脸色可不太好……不会是病了吧?” “有病就得赶紧治,否则小病也拖成大病了,到时丢了性命可划不来!” 张平安这话说得极为真诚,邓安却知这厮是在笑话自己。 他俩从承明院到这襄王府,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表面和谐私下里却没少斗。 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多谢张公公记挂,但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说别人有病的人,往往自己也生疮害病!” “哈哈……是极是极,我还得去管管手下刁奴,就不耽搁邓公公正事了!” 这句话,再度气得邓安肝儿疼,想要怼回去时张平安已经走了,根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你个王八蛋,迟早有你倒霉的时候!”邓安恨恨道。 紧接着他往外院走了去,先是去看了被杖责的小宦官,然后他来到了陈冲的屋子外。 作为管事太监,陈冲拥有单间居住,比普通小宦官好了不少。 “王八蛋,瞧着我要失势了,连个人都没了……” “等老子伤好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嗯哼……” 听到这咳嗽声,陈冲当即闭了嘴,转头看向了门口。 看到邓安的一瞬间,陈冲顿时热泪盈眶,暗道邓公公果然没忘记他。 在陈冲看来,只要邓安一力保住自己,那么他有很大可能平安落地,毕竟这位乃是襄王身边第一“红人”。 “邓公公……”陈冲刚想要起身,臀背上的剧痛就让他哀嚎起来。 “看你骂得那般有气势,我还以为你没事呢!”邓安冷声说道。 陈冲连忙说道:“邓公公,这次您得救我,奴才永远铭记你的大恩!” “救你,我如今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救得了你!” 邓安越发高声道:“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连王府的银子也敢擅动!”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显然他就是说给旁人听,为的就是撇清陈冲跟自己的关系。 “枉我如此信任你,把你举荐为典簿管事,如今看来……我真是瞎了眼!” “邓公公,你……” “你有你的罪,我也有我的罪过,你罪已罚……我也要向王爷请罪去!” 言罢,邓安转身就往外面走去,独留陈冲在原地懵了,搞不清楚邓安这话的意思。 但陈冲也是聪明人,想了一阵他便明白了,姓邓的是要把他坑死保全自身。 “冤枉,冤枉啊……我冤枉!” “我要拜见王妃,我要拜见王爷,我有冤屈要讲!” 陈冲扯着嗓子大喊,他知道一旦邓安要害他,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所以务必要立刻自救才行。 陈冲的呐喊,很快被人禀告给了邓安,便让邓安当即变了脸色,他知道这厮是想攀咬自己。 不把陈冲弄死,他睡觉都不安稳。 (本章完) 437.第437章 上下整肃 第437章 上下整肃 邓安当然不会啥都不做,他以陈冲狂妄疯魔为由,命人去堵住了这厮的嘴。 至于直接杀人,邓安着实还没那么大胆子,毕竟眼下形势严峻并非平时。 安排了这件事,邓安就守在了银安殿外,只等朱景洪一回来就立刻告罪。 且说朱景洪这边,干站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场宴会总算是结束了。 他两位兄长陪着皇帝回了寝宫,而他本人则被安排了任务,那就是问清楚女真人的心思。 “老头儿的想法,真让人摸不透啊……难道他觉得我很有能力?能把这件事办妥?” “那我该不该办妥?” 这是两个很重要的问题,而且相互之间还有影响。 “其实我有些能力,只是能力不足罢了,所以这次的差事……我还是办不妥为好!”朱景洪心中暗暗道。 “余海!” “奴才在!” “立刻派人去找叶赫部那些人,就说我欣赏他们的忠诚,想要在王府宴请他们!” “王爷,是今天……还是什么时候?”余海问道。 “就明天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 “是!” 吩咐完这些事,朱景洪方打马往府里赶,还未到府时叶赫铭恩就接到了消息。 “你是说……朝廷的襄王要见我?”叶赫铭恩极为意外。 “正是,说是欣赏少主的忠诚,请您明天上午过去!” “你怎么看?”叶赫铭恩皱眉道。 被他问话这人乃是叶赫部副使,只听他答道:“这位襄王深受皇帝宠信,他的邀请我们不能拒绝!” 这是客观且有见地的回答,朱景洪的邀请他们没资格拒绝,除非他们不想办成事。 “好……明天我去见他!” 说到这里,叶赫铭恩笑着说道:“听说这位襄王勇武,堪称天下无敌……我倒要去见识一番!” 这边叶赫铭恩想着会面的情形,而另一头的朱景洪也回到了府中。 下了轿子,一路穿过几道宫门,他便来到了银安殿外。 进入银安门,他就见到有人跪在雪地里,正是打算告罪的邓安。 “让你出去巡视,回来就跪在这里,怎么回事?”朱景洪沉声问道。 如今虽未下雪,但天气依旧非常冷,“回禀王爷,奴才有御下不严之罪,恳求王爷严惩!” “有话进去说吧!” 朱景洪反应平淡,就好像是不必在意,但其神色冷峻又让邓安心惊。 进入殿中,朱景洪先是更换衣物,出来时发现邓安又跪在了大厅内。 走到主位上坐下,朱景洪遂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王爷信重,让奴才管着典簿典膳等几处,奴才任用陈冲……” 邓安极为客观陈述事实,朱景洪则是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对宝钗雷厉风行的手段很赞赏。 “陈冲有罪,奴才亦有罪,恳请王爷严惩!”邓安再度磕头。 “第一次教训伱不要贪财,你还记得是何时?” “回禀王爷,是……是在金陵应天府!”邓安不明就里,但还是老实回话。 放下茶杯,朱景洪接着问道:“快两年了吧!” “是!” 只听朱景洪接着问道:“银子就真那般重要?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贪钱的明明是是陈冲,王爷却这样问我,什么意思?邓安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启禀王爷,张平安已经来了,正在殿外候召!” 朱景洪在更衣时,命人叫的张平安过来,邓安不知情此刻更是诧异。 “让他进来!” “是!” 几息之后,张平安跪在了朱景洪面前,此刻他也感到格外不解,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叫来。 难道是邓安攀咬了我?张平安如是想到。 这才是太监最真实的心理历程,他们除了对主子有些忠心,相互之间基本没有信任。 如陈冲和的邓安的关系,一旦利益受损立马就要决裂,也属于宦官相处的正常范畴。 “我问你的话,你不打算答了?”朱景洪依旧盯着邓安。 此刻邓安算是明白了,无论直接贪财还是间接的贪,都瞒不过朱景洪的法眼。 他的那些个奇思妙想,真就跟个傻子一样可笑,此刻被朱景洪扯下了伪装,暴露出了丑陋的本性。 “奴才贪财,罪该万死!”邓安不再为自己辩解,因为确实毫无意义。 “张平安……” “奴才在!”张平安有些惶恐。 “陈冲那些人领了银子,作何用途,有无贪墨……这些事你真的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张平安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说谎他不敢说真话他也不敢。 “奴才……” “你眼不瞎耳不聋,想来是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来禀告?” 绕到张平安身后,朱景洪接着问道:“是顾忌邓安的记恨,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其实张平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就是让陈冲犯更大的错,并借他的事把邓安搞臭乃至搬倒。 但是这些心思,张平安又岂敢承认。 可不承认又如何,自己的心思已被猜到,张平安已惶恐到了极点。 “奴才死罪!”张平安也不敢辩解,只能把姿态放到最低去。 王府三位大太监,此刻就余海安然杵在原地,此刻他无喜也无悲,因为他本就不是个功利的人。 看着邓安二人走到这一步,说真心话余海对他们非常惋惜。 “你二人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在我身边得力,便恃宠而骄……狂妄自大!” “把我当瞎子,你们好胆量啊!” 这些话,已是邓安二人不可承受之重,两个人此刻已在不停磕头,希望能得到朱景洪的宽恕。 “行了,要磕头出去磕……别脏了我的地!” 如果就这么出去,那一切都完了,即使能保住性命,往后也是生不如死……邓安和张平安都明白这道理。 “王爷,奴才乃是死罪,但求王爷严惩!” “求王爷严惩!”张平安也跟着哭诉。 老实说,这两个人确实办事得力,除了捞银子这点儿小事,其他方面还是很让朱景洪满意。 上下的奴仆内外安排,皆让朱景洪称心如意,让他也享受到了不少便利。 “王爷,奴才有话要说……” 这时余海突然跪下,让朱景洪很是意外,邓安二人就更惊讶了。 “他俩犯了错该罚,可这些年侍奉王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王爷从轻发落!” 好家伙,余海竟是来求情的,让邓安二人很是汗颜,毕竟平日他俩都把人当蠢蛋。 “没看出来,你还如此讲义气!”朱景洪冷笑道。 余海答道:“奴才不是讲义气,惩治他们乃是小事,只怕王爷气坏了身子!” 他这话可以说没啥逻辑,转移话题才是他的目的。 没理会余海的辩解,朱景洪自顾说道:“你可知道,讲义气要付出代价!” “奴才甘愿领罚!”余海再度叩首。 事实上,府里这么多的宦官,最得朱景洪信任的人,也就余海这个老实人。 “好……你去校场上,找侍卫领二十鞭吧!” “谢王爷!”余海答道。 “打你二十鞭,你还道谢?” “王爷愿对他二人从轻发落,奴才岂能不谢!” 朱景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他看向邓安二人,冷冷说道:“听见了吧?这才是好奴才,你们平日自诩聪明,却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不得不说,余海的这番慷慨陈词,确实感动到了邓安二人,这份情谊他们肯定要记住。 当然了,眼下更让他二人在意的,乃是朱景洪换了语气,这意味着他俩的难关已过了。 “奴才实是愚不可及,实是辜负了王爷的信重,还请王爷严惩!” “请王爷严惩!” 听邓安二人如此说,朱景洪也觉得差不多了。 “这几年,你们总算也有些苦劳,既然余海给你们求情,我就暂时放你们一马……” “下去各领三十鞭,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尽快给我理清楚,若王妃还是生气……你们就自裁谢罪吧!” “叩谢王爷恩典!”邓安二人再度参拜,此刻他们真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再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王爷教诲,奴才谨记!” “下去领罚去!” “是!” 虽然三十鞭会被打得很惨,但也好过丢掉性命,所以邓安二人是甘之如饴。 再度行礼之后,他们三人都一道退了出去,才走到门口邓安又折返回来,引得张平安二人驻足观看。 “王爷,这是今日巡视结果,请您过目!” 接过邓安递来的信封,朱景洪便示意他出去。 见此一幕,张平安立时拍了脑袋,他今天也出去巡视了一圈,同样有情况要汇报。 接过二人递来的奏报,朱景洪便示意他俩出去。 打开信函,便见上面罗列分明,田庄情况可谓一目了然。 所以邓安和张平安这样的人,真要抛弃朱景洪还舍不得,至少目前来看用他俩利大于弊,那么他们犯的错就可以原谅。 事实上,邓安这帮人的那些个猫腻,朱景洪从始至终都知道,发展到现在也是他放任的结果。 他为何不主动约束?除了这些人的错还在可控范围,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帮人折腾,如此也能维持他“庸”的人设。 宝钗本来就聪明,她自然可以主动过问此事。 今日他宽恕这几个太监,恰好能再度证明他的“庸”,多少可以中和掉他练兵的才干。 这边朱景洪仔细看着奏报,而同心殿内的宝钗,已得知邓安三人皆被处罚的事。 “那被打的……衣服都烂了,看起来可惨了!”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三个大太监的脸面,如今也算是丢光了!” “但他们也确实该罚,居然任由下面人乱来……” 听文杏眉飞色舞的说着,宝钗放下书卷说道:“你去一趟银安殿,请王爷今晚过来用膳!” 文杏当即闭嘴,答道:“是!” 然而等文杏去时,可卿正好来了银安殿,朱景洪正与她耳鬓厮磨。 “啊……”文杏捂住眼,急忙的退了出去。 她这一声惊呼,却把可卿给吓到了,于是她立刻起身想要逃离,却被朱景洪又强拉坐进了怀里来。 “哎哟……”可卿一声轻呼,却是被某个东西硌着了。 “王爷……外面有人!”可卿仍在挣扎。 朱景洪却没理会他,一边与她亲密接触着,同时冲外面喊道:“是谁?出来!” 没办法,文杏只能现身入内,恭恭敬敬的参拜了朱景洪。 一看是王妃的人,可卿就更是紧张了,她就怕文杏回去了乱说,让王妃对她印象变差。 如今她只是个侍妾,想再进一步成为“选侍”,非得要王妃向皇后推荐才行。 换言之,宝钗牢牢掌控着可卿“升职”之路,是她绝不能得罪的存在。 可她再挣扎也是无用,于是只能尽量维持“正形”,可朱景洪的一双乱动的手,却随时都可能让她破防。 “何事?”朱景洪看向文杏。 “启禀王爷,王妃请您过去用晚膳!”文杏小心答道。 “知道了,就说我等会儿再来!” “是!” 文杏退下了,朱景洪便将可卿横抱起来,然后就往卧室走了去。 而此刻银安殿卧房内,英莲已铺好了床,脱得光溜溜的躺在里面,期待着接下来的美好。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的心如小鹿乱撞,可当看见朱景洪抱着可卿进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王爷,怎么还有可卿姐姐!”英莲不自觉的问出这句。 “你可卿姐姐怕你孤单嘛!”朱景洪随意编了个理由。 “才不是呢!”可卿连忙辩解。 “我说是就是!” “啊……” 惊呼尖叫声响起,小半个时辰后,一切才归于平静。 朱景洪穿戴整齐,很是贴心替可卿二人盖上了被子,然后才往同心殿走了去。 还未进殿,得知消息的宝钗就迎了出来,待其行礼后夫妻二人方进入殿内。 “王爷可是真忙啊……请你过来用膳,这么久才过来!”宝钗笑着说道。 朱景洪随口答道:“是挺忙的,府里府外一大堆事!” 引导朱景洪落座,宝钗又接过茶来递给他,然后问道:“府里发生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嗯……王妃处置得很好,对这些欺上瞒下的东西,就是要施以严惩才行!”朱景洪郑重答道。 “这两天……王妃要好生清查,把王府内那些蛀虫都找出来,该罚就罚该撵就撵出去!” 除了陈冲这帮人,肯定还有其他蛀虫,如今既然动了手那就要查到底,所以朱景洪才会交代宝钗这番话。 老实说,他现在的精力都牵扯在军中,还得兼顾到水师的建设,对内宅之事确实没功夫管。 “嗯!”宝钗应了下来,这本就是她的份内事。 “典簿之职,至关重要,那个陈冲要换了!”宝钗徐徐说道。 朱景洪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能让他活着,就已是王妃心善了!” 宝钗谦虚道:“我哪有王爷心善!” “此言何意?”朱景洪有些不解。 “邓安他们的罪过,不过是挨几鞭就行了,那才是真的便宜了他们!” 拿起一旁的小摆件,朱景洪淡淡道:“这次暂饶他们一命,若他们再是争斗不休,我会处理掉他们!” 宝钗嘴上虽说朱景洪心善,实际很清楚眼前的丈夫,是何等冷酷无情之人。 “对了,宁国府那边……咱们是否要派人去吊唁?”宝钗突然提起这件事。 无论有什么恩怨,贾家毕竟跟太子关系特殊,而且对襄王府格外恭顺,于情于理王府都该派人祭奠。 但这件事不太重要,所以此前宝钗没提,如今过了上元节才想起。 “他是除夕死的,这都过了半个月……还没抬出去埋了?”朱景洪略微有些意外。 (本章完) 438.第438章 都是实诚人 第438章 都是实诚人 “没那么快……据说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是下葬的好日子!”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他其实不关心贾珍什么时候埋。 见他心不在焉,宝钗面带不满问道:“所以……到底派不派人去?何时派人去?” 郑重思索后,朱景洪答道:“这样吧……让你兄长代表王府,前去宁国府吊唁!” “让他去?”宝钗有些迟疑。 “嗯……就让他去!”朱景洪平静答道。 宝钗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朱景洪的意思,然后就不再多说。 正好莺儿前来禀告,说晚膳已经摆好,朱景洪夫妇这才前往用膳。 派薛蟠去吊唁,表明了王府还在意贾家。 但其中有“不情不愿”的意思,是对外表达朱景洪对贾珍不满,更多是王妃再弥合王府与贾家的关系。 这样的好处是,太子方面能交代得过去,而睿王府那边也会觉得,朱景洪仍旧偏向于自己。 至于贾家的态度和看法,从始至终都不重要。 宝钗能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得到传话的薛蟠却不知道,但他却知这件事必须得去做。 “娘……初三我就去了,这又要去一趟,总觉得有些奇怪!”薛蟠表达着不满。 薛姨妈答道:“上次是咱薛家去祭奠,这次你是代表王府!” “还不都是儿子去!” “明天你去贾府,要按刚才公公教的做,一点儿都不能出错!” 见薛蟠表情随意,薛姨妈极为严肃说道:“我时常听伱妹妹说,襄王殿下对你多有不满,这次他把此等要事交给你,你一定得办妥当!” “儿子明白!”薛蟠郑重回答。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薛蟠带着人便去了贾家。 因为如今他有正经差事,外加要配合柳湘做生意,所以薛蟠是格外的忙,已很少去贾家找人玩。 自初三前去吊唁,这是他第二次去贾家。 来到宁国府后,得知是襄王派人前来凭吊,宁国府所有人都迎了出来。 本以为来的是襄王府长史,可出来发现是薛蟠过来,贾家众人多少都有些失望。 但他们也明白,有人来总比不来的好,于是便将薛蟠迎了进去。 因知身系重任,薛蟠全程都很规矩,依照礼仪制度完成了凭吊,然后拒绝挽留走出了宁国府。 然而才出宁国府没走出多远,这厮就碰上了放学归来的宝玉,于是他立即打马上前攀谈。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老熟人,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原来是冯兄弟,你怎么也到京城了?”薛蟠主动开口。 “你们认识?”宝玉深感意外。 “认识!”冯渊语气平淡。 经历过那么多事,让他看透了许多事,此刻见了薛蟠自然心如止水。 其实冯渊也谈不上恨薛蟠,毕竟如果没有这位告到金陵按察司,他的小命也就交代在应天府大牢了。 “原来你们认识,那倒省得我介绍了!”宝玉笑着说道。 “宝兄弟,冯兄弟……今日难得相聚,我们出去喝酒去!”薛蟠发出了邀请。 “我还要跟冯兄讨论学问……” 没等宝玉把话说完,薛蟠就开口打断:“学问何时都能聊,但咱聚一起可不容易!” “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金陵去了,要想再见还不知等多久!” “薛大哥要回金陵?” 薛蟠答道:“是啊……皇差和襄王府给的差事,大多都在金陵那边才能办!” “那好……我们喝酒去!” 答应之后,宝玉看向冯渊,问道:“冯兄……你看如何?” 薛家出了王妃在金陵人尽皆知,冯渊当然也知道,所以面对薛蟠邀请他也不好拒绝。 “那就叨扰薛兄了!”冯渊答道。 薛蟠笑着说道:“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今日你既愿意承我的情,我也正好跟你赔罪……” “不打不相识?赔罪?你们之间有故事!” “快说来听听!”宝玉好奇心涌了上来。 他们三人赴宴去了,而此刻在襄王府大门外,也有一帮人赶来赴约。 来的正是叶赫铭恩,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十几名卫兵,这帮人全都带着武器。 来到襄王府大门外,他们一行被拦了下来,所有人都得乖乖的下马。 门口当值的小旗官问了叶赫铭恩的身份,然后就转身进了大门向上司禀告。 几息之后一名总旗跟着出来,对叶赫铭恩说道:“只许你带两名随从入府,而且不许带刀!” 听了手下翻译的转述,叶赫铭恩便答道:“可以!” 这就叫头脑清晰,知道此地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所以叶赫铭恩很干脆的答应了。 “请!”领队总旗官让到了一边。 叶赫铭恩虽会一点大明官话,但为了保证交流的绝对顺畅,他还是把翻译给带上了。 而剩下的一个名额,他带上了此行的副使,至于侍卫他一个都没有带。 一行三人进了大门,里面已有宦官在等候,见他们到来便充当起引路的角色。 当下大明作为宗主国,乃是天下万事万物的中心,各藩邦、属国、部盟和土司的贵族,多少都了解过大明的风土人情。 叶赫铭恩就知道,正常来说接见要在正殿,简单来说进了大门直往里走就是。 可引路的宦官,却把他们往东带了去,这让叶赫铭恩极为不解。 他却不知道,王府进门往东便是校场,朱景洪此刻就在里面射箭。 所以当他进入校场,就看到在侍卫环绕下,有一少年正张弓搭箭瞄准远方。 可靶子在何处?叶赫铭恩仔细看了看,却是一无所获。 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景洪所瞄准的靶子,便是校场另一头杆子上的橘子。 不懂就要问,叶赫铭恩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由翻译转述给了领路的宦官。 听到问话,小宦官轻蔑一笑,随后指着远处说道:“看到那橘子没有,那就是靶子!” 听到翻译的转述,叶赫铭恩不自觉的嘀咕道:“这怎么可能射得中?” 叶赫铭恩知道朱景洪厉害,但还是不信其有如此本事。 然而他话音才落,呼啸而出的箭矢就飞了出去,将黄色的橘子射中并带落到地上。 “这……” 叶赫铭恩惊讶了,而朱景洪目的也达到了,这一箭他就是射给此人看的。 “请吧!”引路宦官继续往前。 当叶赫铭恩靠近时,朱景洪也转过身来,顺手把弓交给一旁的侍卫百户。 “拜见襄王殿下!” 即便是叶赫铭恩的父亲来了,也得乖乖的给朱景洪行礼,他本人作为叶赫部少主就更不能例外。 “免礼!”朱景洪笑着说道。 待叶赫铭恩起身后,朱景洪便跟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拿了一张弓来。 接过弓递向叶赫铭恩,朱景洪笑着说道:“久闻叶赫部骑射精湛,个个上了马都是好战士,今日可否让我见识一番?” 展示骑射,叶赫铭恩当然不会怯场。 “襄王殿下骑射天下第一,外臣这些粗陋技艺,只能说是献丑了!” 话是这么说,叶赫铭恩接过了弓,然后走向了牵来的马。 摸了摸马的背和腿,叶赫铭恩看向了马厩方向,瞬间便觉得眼前一亮。 “殿下,这匹马不行……我想换那一匹!” 看着叶赫铭恩指的方向,两位侍卫百户和在场侍卫都笑了。 叶赫铭恩不知其故,但是目光却很坚定,他要骑就骑最好的马。 “把黑风牵来!”朱景洪淡定道。 这匹马便是水溶所赠,如今被朱景洪改名为“黑风”。 “是!” 黑风性格爆裂,侍卫们都不敢随便靠近,除了朱景洪就两名马倌可接近。 很快马被牵来,只是近距离的接触,叶赫铭恩就不淡定了。 从小和马打交道,让他知道这绝对是一匹烈马,想要降服绝非易事。 “少主,切勿逞强!”随行副使也意识到了问题,于是立马出言提醒。 然而叶赫铭恩是要脸的,此前已把大话说出去了,就逼得他不能轻易退缩。 是的,可以退缩,但不能轻易退。 稳步向前,叶赫铭恩才接过缰绳,黑风就烦躁的打起了响鼻。 “嘿哈……” 叶赫铭恩想要强上,哪知黑风直接撑起强蹄,直把叶赫铭恩挤出老远,差点儿连手里的弓都掉了。 在场侍卫笑得更欢了,而朱景洪已坐到了椅子上,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水安静看着。 只见叶赫铭恩把弓背到背上,然后再次往向黑风靠了过去。 看准时机,叶赫铭恩拉住马鞍踩上马镫,猛然发力就要翻上马背…… 谁知黑风竟然暴跳起来,直接把叶赫铭恩甩了出去,好在是屁股落在了。 “少主,你没事吧!”副使立马凑了上去。 如果叶赫铭恩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罪过就大了。 然而这些和侍卫们无关,众人此刻仍开心的笑着,知道朱景洪冷哼一声才停下。 “把黑风牵回去!” “是!”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便起身走向了叶赫铭恩,笑问道:“卿无碍吧?” “无……无碍!”叶赫铭恩很尴尬。 本来想露脸,如今却露了屁股,怎么说都很不光彩。 “换一匹马吧!”朱景洪又说道。 却见叶赫铭恩站正了身子,而后向朱景洪郑重一拜,紧接着双手握弓递向前来。 “殿下骑射天下无双,外臣着实心服口服,岂敢再班门弄斧!” 这下叶赫铭恩是真服气了,所以也就没了争一口气的想法。 接过弓来,朱景洪平静答道:“都是谣传罢了,天下何其之大……能胜我者不计其数,也未可知啊!” “算了……今天找你来说说话,这边坐吧!” “谢殿下!”叶赫铭恩松了口气。 校场一边摆有茶几和椅子,二人很快分别落座。 在这里被招待,同样让叶赫铭恩没想到,但确实有别开生面之感。这位襄王殿下,果然并非常人,却不知今日邀我前来,目的为何……叶赫铭恩想到。 “这一路上过来,怕是不容易吧,路上都见了什么风景?” 为了活跃气氛,朱景洪先扯了些无关紧要之事,叶赫铭恩自是一一回答。 从路上见闻,到女真各部的风俗,再到极北之地的艰难…… 叶赫铭恩说了很多事,让朱景洪实实在在增长了见闻。 “既然叶赫部艰难至此,为何还要主动请缨西进作战?”朱景洪适时道出了问题。 “殿下是个实在人,外臣也就实话实说了……” 叶赫铭恩先道出了这一句,这也确实是他的直观感受。 而要让人感受到这一点,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朱景洪能做到这一点,得益于他长年累月演憨直,乃至于把这种状态变成了本能。 “如今部族中生活实在艰难,前年过冬死了许多牲畜,去年又是严寒来袭,不单牲畜连人都冻死了不少……” “如今族里,到处缺吃少穿,别说是养战士,连人都要活不起了……” “所以我们想着,可以出兵替大明作战,一则减少粮食消耗,二则还能挣些赏赐,三则分些战利品……” 叶赫铭恩讲了一大堆,可没一句是跟“忠君报国”相关,让朱景洪不得不感叹他也是个实诚人。 “叶赫部真就难到这步田地?”朱景洪不敢置信的问道。 “难啊,难……每天都有人和牲畜饿死冻死,外臣心在滴血啊……” 叶赫部乃是极北之地,冬天低温零下好几十度,过得艰难确实很正常。 “还望殿下替外臣说说好话,求皇帝陛下允许我等所请,我替叶赫部的子民叩谢殿下!” 说到部族的惨事,这位三十多岁的刚毅汉子,此刻竟带了些哭腔。 朱景洪上前将其扶起,而后说道:“快快请起……其中缘由,我会替你禀明圣上!” “多谢殿下!”叶赫铭恩再度叩首。 接下来,他二人又聊了一阵,但主要是叶赫铭恩在说。 这厮把叶赫部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才让朱景洪知道了何谓苦难。 相比之下,大明的佃户过的都算好日子,叶赫部还没亡简直就是奇迹。 这边谈话结束后,朱景洪还请叶赫铭恩用午饭。 期间两人很聊得来,外加几坛子酒下肚,朱景洪的盛情让叶赫铭恩格外感动,那真是该说的不该说都说了。 最终两人各自尽兴,叶赫铭恩告辞离去,并邀朱景洪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叶赫部做客。 待叶赫铭恩离开,朱景洪也躺到了床上,喝太多酒他也有些晕乎乎的,所以打算先睡一觉。 “拜见王妃娘娘!” 听到外面的声音,朱景洪便知是宝钗来了,但他躺在床上仍是未动分毫。 来到床边着坐下,闻着床上浓烈的酒气,宝钗埋怨道:“喝酒伤身,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高兴嘛!”朱景洪睁开眼答道。 “有件事要禀告你……” “何事?” “真要一次拿出十万两银子?”宝钗问道。 王府小金库虽富有,但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银子,让宝钗也觉得肉疼无比。 除了心疼银子,她更多是感到担心,怕这些银子最终全亏损掉,毕竟那个柳湘此前从未做过生意。 “给他!”朱景洪盯着宝钗说道。 “你这般信任那个柳湘?” “嗯!” 宝钗又问道:“若错看了他又该如何?” 她这样是在为朱景洪考虑,十万两银子丢了王府将元气大伤。 朱景洪答道:“干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何况只是丢了银子,又不是丢了性命!” “十万两而已……” 虽然宝钗聪明,但从格局和心胸上来说,她着实还差了许多。 “你说得轻巧,十万两有多难挣!”宝钗赌气道。 朱景洪当即道:“没有胆量哪有产量,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叹了口气,宝钗说道:“你既主意已定,我这就回去用印!” (本章完) 439.第439章 围猎上林苑 第439章 围猎上林苑 关于做海贸的各项文书批复,如今全部都已经办妥,接下来就到了实操的环节。 事实上,就连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那边,朱景洪都已经专门打过了招呼,让他们要格外多看顾一下他的船队。 这也意味着,柳湘要正式去做生意,此刻他就是来领银子的。 十万两的现银,当然不是直接交给柳湘,而是将银子运往户部的府库,再由户部再打一张“欠条”给襄王府。 然后柳湘拿着“欠条”,以及户部的文书勘合,就能直接到金陵地方衙门提十万两银子。 这样一来,就省去运送银子的麻烦。 当然了,正常来说不可以这样操作,朱景洪同样是求的皇帝特许。 且说宝钗回到寝殿,看着眼前十万两的单子,她还是觉得格外的肉疼。 自打入主王府,为揽银子她没少费心思,如今一次出去十万两,她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宝钗与常人不同在于,理智不会受个人情感的阻挠。 所以她拿起了金印,亲自蘸好了印泥,然后盖到了单子上去。 以往这些过程,都是由莺儿替她来做,今天则是她亲自来做,只为亲身体验十万两出去的感觉。 “你和文杏……亲自拿到银库去,让他们提银子吧!”宝钗淡定说道。 毕竟是十万两银子,即使有王妃的印章,也很难让库房的人相信。 莺儿和文杏,乃是宝钗的贴身丫鬟,有她俩一同拿单子去,方可证明这确为王妃之意。 莺儿拿起了十万两的单子,虽然实际触感轻飘飘的,但却让她觉得分量极重。 “还不快去!”宝钗沉声说道。 “是!” 莺儿拿着单子,唤上文杏便往库房去了。 库房的人接了单子,并按单上开始取银子,柳湘则是带着侍卫在库房外“接货”。 看着一箱箱银子出库,库房管事王义平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便派了人去银安殿请示,即使他能确定这是王妃的意思。 这其实也说明一个道理,宝钗的权力是来自朱景洪,所以一切都得看朱景洪的意思。 当然了,最终王义平得到了肯定答复,这才让他安心下来。 最后柳湘取了银子,便由侍卫护送着往户部赶去,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柳湘带着王府十几名宦官和侍卫,与薛蟠一道往金陵应天府赶了去。 在柳湘与薛蟠踏上征途时,朱景洪则是入了宫,要向皇帝禀告昨天的情况。 按道理说,他昨天下午就该入宫,偏偏他喝多了就躺平了。 进入宫中,来到乾清宫外,皇帝此时正在接见大臣。 于是只能只能到偏殿等着,顺道跟当值的小宦官闲聊起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然后才有宦官过来传他。 暖阁之内,朱咸铭正在喝茶,上午该做的事他已做完,此刻到午膳这段时间他可以放松下。 所以此时,他在欣赏忠顺王新送来的宝贝,乃是唐代贺知章的真迹。 拿着放大镜看了又看,朱咸铭还是无法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朱咸铭随即放下了镜子。 只见朱景洪进入殿内,而后依礼对皇帝参拜。 “叩见父皇!” “起来吧!”朱咸铭平静到。 起身之后,朱景洪开门见山道:“爹……儿子都问清楚了,那叶赫部之所以愿意出兵,其实就是想捞些好处!” “一则想着可由大明供应粮草,二则可以……” 叶赫铭恩的话,朱景洪一字不落的讲了一遍,顺道好提了叶赫部这两年的饥荒。 南镇抚司的密探,几乎遍布各番邦部盟和土司,所以对叶赫部的大致情况,朱咸铭还是有些了解。 这些人日子很难熬,想来是硬扛了两年,如今确实扛不住了……朱咸铭暗暗想道。 “你怎么看?”朱咸铭不咸不淡问道。 “儿子愚笨,哪能有什么看法!”朱景洪干笑道。 谁知朱咸铭问道:“要么赞同要么反对,还能有何看法?” “哦……儿子觉得,可以给他们个机会,若好用就让他们打,不好用撵回去就是了!” “嗯!” 应了一声后,朱咸铭又说道:“这里有道折子……你看看!” 听到这话,朱景洪越发的心惊,只觉得老头子近些日子,未免过于看得起自己。 “爹……这不太好吧!” “伱干坏事还少了?”朱咸铭平静问道。 “额……这……” “别废话了,这是五军都督府拟的水师整军章程,你仔细的看看!” 关于水师建设乃是朱景洪一手推动,正统十一年这一整年,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在为此事忙碌。 士兵的兵籍,现有战场数量和情况,火炮及相关的军械等,要搞清实际情况确实很繁琐。 此刻朱景洪所看的,就是这一年整理出的东西。 现如今朝廷水师有三支,分别是辽东水师、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实际兵力加起来有近三万人。 三万人的水师规模,对于大明的体量确实简陋。 关于战船,三支水师加起来有两百余艘,但真正具有作战能力的仅有八十多艘。 在这八十多艘战船中,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还进行了评级,分为甲乙丙三个档次。 需要特别说明的事是,甲级战船对标的是西洋最先进的战船,大明如今是一艘都没有。 乙等对标西洋优秀战船,大明也仅有二十七艘算得上。 丙级战船对标西洋普通战船,大明共有五十八艘。 细细看完之后,朱景洪也不得不感慨,跟盘踞世界的西洋诸国相比,大明的水师实在是太弱了。 仅以吕宋南部的西班牙海军来说,他们有甲类战船十六艘,乙类战船三十艘,丙类战船五十艘。 如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正在大西洋与其他强国争雄,驻扎在吕宋的仅是一支偏师,就比大明全部水师都要强。 而如今大洋之上,除了西班牙还有葡萄牙,以及占了印度的英法两国。 如今大明已是被强敌环绕,若再不调整国家战略,再拖百多年又会走上不归路。 大概过了十分钟,见朱景洪抬起头来,朱咸铭方问道:“看完了?” “看完了!” “对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意见,你有何看法?” 这两个机构,自然给出了强兵的办法,左右不过是购买战舰征召士兵,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儿子不敢乱说!” 虽然很想表达意见,但朱景洪还是先说了这句话。 “有什么说什么,又不是让你来决断!” “是!” 在这种全新领域,朱景洪觉得自己没必要藏拙,因为这是彰显自身不可替代的机会。 又假装看了两遍,朱景洪方说道:“儿子以为,第一要紧的……是提升对水师的重视!” “对水师的重视……还不够?”朱咸铭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 这一年过去,为了整理水师情况,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没少费心思,勘察的人来回跑了十几趟,各种分类汇总评判…… “确实不够!” 应了一句,朱景洪分析道:“以辽东水师为例,堂堂提督才正四品,辽东都司都指挥使都从三品呢!” “你觉得,辽东水师要跟辽东都司一样?”朱咸铭反问。 “不……儿子觉得,还得再往上提一级,以正三品为提督勉强何事!” 然而事实是,如今京营总兵官也就正三品,还得由都督佥事兼任。 眼看皇帝有疑虑,朱景洪方说道:“爹您也知道,西班牙、葡萄牙外加英法两国,如今是何等的重视水师!” 对外面世界的情况,朱咸铭一直有了解,近一年更是恶补了许多知识,如今自是明白西洋诸国的情况。 “只有给够了好处,水师才能建得好,才能给您赚银子回来!” 事实上,水师的重要性朱咸铭已知道,只是把水师提督增至正三品,他还需要找朝臣们商议。 “还有就是,儿子觉得不该三支水师齐建,而应该集中优势财力,先打造一支强兵出来!” “嗯!”朱咸铭微微点头,这一点他还比较赞同。 “先加强哪支水师?” 朱景洪答道:“就辽东水师吧,他们离日本最近,训练好了正好用来试试手!” “有点儿道理!” 虽然皇帝没有明确表态,但朱景洪也能确认他听进去了。 “还有个事,儿子以为不妥!” “说!” 朱景洪答道:“章程里说了要买多少战船,直接买虽然方便,但儿子却觉得……这东西最好是自己造船!” “一是买太贵了,自己能造会更便宜!” “二是我大明,往后必定要跟西洋人对上,到时他们不卖战船给我们,我们能自己造就不会慌!” 听了这话,朱咸铭再次点头。 他也有长远目标,知道朱景洪说的是对的。 相比于提升品级和优先加强辽东,朱景洪提出的第三个建议,很明显就要麻烦许多。 造船厂,谁来造船?如何造出好船?在何处造船?又要耗费多少银钱? 这些都是问题,解决起来也很麻烦,听得朱咸铭头都大了。 可即便是头大,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帝王,朱咸铭也知这确实是真理。 “西洋人的甲级战船我们一艘都没有,到时候真要是打起来了……只怕咱们很难打得赢!” “到时别说是出去捞好处,只怕咱们都得变成别人的肥肉!” 虽然朱咸铭有超前阳光,但也只能多看三五十年,放眼百年的尺度上他也就看不清了。 “杞人忧天了……我大明即使水师不强,陆战又何须惧他们?”朱咸铭沉声道。 “料敌从宽嘛……要从长远来看,爹您格局要大!”朱景洪答道。 格局要大…… 这四个字朱咸铭已不是第一次听,且全是从朱景洪口中蹦出来,只因其他人没这么大胆。 “小兔崽子,你放肆!” “爹你瞧,儿子一句话你都受不了,这心胸确实有点儿……” “嗯?”朱咸铭怒目而视。 “儿子胡说,儿子乱放屁……”一边说着,朱景洪还一边打自己嘴巴。 “够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说?” 本以为朱景洪话说完了,谁知他还真有话要说。 “儿子觉得……还要注重水师人才培养!”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笑了起来。 “你一个不读书的夯货,也敢说什么人才培养?” “爹您可以笑我,但不能说儿子的话是错的?” 这话也有道理,朱咸铭遂敛去笑容,问道:“如何培养?” 本来朱景洪想说设立学堂,但又觉得步子迈太大了,于是他说道:“从勋贵中选些人,去水师任职跟着看跟着学,时间长了也就会了!” 这话朱咸铭很认同,以为除了可以培养人才,还能加强朝廷对水师的控制。 略微思索后,朱咸铭说道:“水师历来衰弱,且地处偏远,只怕没几个人愿意去!” 历来衰败意味着没有前途,地处偏远说明离家远生活差,勋贵子弟不愿去才是人之常情。 “跟他们讲明大义,想来他们还是愿意去……” “无需人多,只消几个人去就行,到时候给他飞速升官,其他人看见有好处,自然也就愿意去了!”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要把人给劝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勋贵子弟入龙禁卫,然后外放亲军和京营,这才是当下认可的“正途”,就跟读书人的科甲正途一样。 而这世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思维定式。 “还有话没有?” “额……暂时没了!” 听到朱景洪没话说了,朱咸铭此刻却又略感失望,本质上他还是希望听朱景洪提看法。 “没事就回去吧!” “儿臣告退!” 待朱景洪离开后,朱咸铭把贺知章的“真迹”拿到了一边,然后拿纸提笔写了起来。 “三品提督,先改辽东,制造战船,培养人才……” 朱景洪提出的四条意见,都被朱咸铭写了下来,然后他盯着看了很久。 “这小子,明明不学无术,偏又有些歪才……当真是奇也怪哉!”朱咸铭不自觉露出笑容。 本来下午他打算歇歇,但听了朱景洪这番话他改了主意。 “传朕口谕……让五军都督府几位都督前来议事!” “是!” 且说朱景洪出了乾清宫,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太子。 “十三弟!” “四哥!” 搬出皇宫后,朱景洪更多是往上林苑跑,他们两兄弟见面的机会不多,总体而言还是生分了一些。 “听说你派了人去做生意,你王府真就如此缺钱?” “四哥,确实是……” 可没等朱景洪说话,朱景源就接着说道:“若是有难处,你就跟哥哥说,难道还能不帮帮你?” “堂堂皇子亲王,为了点儿银子专门做起生意,这说出去脸面何在?” 这就是古人的思维定式,在讲究士农工商的时代,那怕是正经差事的皇商,也会遭受世人的非议,何况如朱景洪这边直接参与。 朱景洪浑不在意道:“四哥,我要脸面有啥用,再说我本来也没脸面了!” 这……就让朱景源无话可说了。 “四哥,你还有事没?没事我得去上林苑了,今天跟人约好了打马球!” 其实除了说教,朱景源找他还很有事。 “十三弟,后天上林苑会猎,四哥想请你帮个忙!” “四哥你吩咐就是!” “这个……你知道,我不善于骑射,所以到时候你可否……” “可否给哥哥……匀一些!” (本章完) 440.第440章 你得管住他 第440章 你得管住他 朱景洪本以为是什么大事,这话让他大跌眼镜。 上林苑会猎并不常有,每隔两到三年会有一次,规格也会办得非常之高。 皇室宗亲、京中勋贵、各藩属部盟土司的使节,都会受邀参与进这一活动,当然也包括皇帝本人。 上次上林苑会猎还是正统九年,距今已过了三年整,那一次朱景洪可是出尽了风头。 “四哥,这点儿小事,我明白的……”朱景洪笑着说道。 朱景源松了口气,接下来又教导了朱景洪一番,然后二人才分别去。 朱景洪去了上林苑,但他却不知道此刻的宝钗,已被元春传召进了东宫。 元春之所以传召宝钗,也是因为襄王府做生意的事,作为长嫂她总得要“管管”。 然而宝钗不知元春的目的,所以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务求自己能应对妥当。 此刻她二人,就在东宫后园游揽,说些听来的命妇间的趣事。 然后很自然的,元春问起了襄王府派薛蟠去宁国府凭吊的事。 “王府那么多人,长史官没空……也可以派些宦官去吗,何故要让蟠兄弟去,他毕竟是姓薛啊!” 跟在元春身后,宝钗恭敬答道:“回禀太子妃,皆因近几日王府出了些事,宦官们欺我没经验,胡作非为贪墨库银,我和王爷正在整饬……又岂能让他们去宁国府!” “宦官们不空,长史官也有事?”元春笑着问道。 虽然她在笑,但也改变不了此刻,她在质问宝钗的本质。 这件事问到这个地步,宝钗确实没办法再回答,撒谎在此时毫无意义。 没等宝钗回话,元春转过身说道:“十三弟性格直率,这恐怕是他的意思吧!” “他跟贾珍的恩怨我知道,看来他还心里气不顺,所以才如此安排的吧!” 实际是不是这么回事,宝钗心里是最清楚的,但既然元春都这样说了,她当然不会作更多辩解。 “他就是那么个人,我也劝过他……可惜……” “十三弟直来直去,倒也比某些人好,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元春笑容越发和煦。 二人转移了话题,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元春突然问道:“听说你们又派人了,拿了银子去做生意?” 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所以宝钗答道:“可不是嘛,这又是他的主意!” “我跟他说过了,王府虽然缺银子,但只要简朴一些也能过,可他却说除了节流还得开源!” “一口气就扔十万两银子出去,为此事我差点儿没被怄死!” “你说说……那银子多难存起来,我辛苦省些银子下来,他倒好一口气全撒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虽然宝钗说是朱景洪的手笔,然而这话里话外无比彰显出,她才是最“贪财”的那个人。 而这,也是为巩固她“贪财”的人设,让人以为她只是有点儿小聪明。 如此她夫妇一个蠢一个贪,便对两位嫡兄弟都没威胁,也就能安然做自己的大事。 “听说睿王一家给你借了一万,如今被十三弟这么一弄,只怕府库快空了吧!”元春面带忧色问道。 “唉……六嫂借的银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宝钗可以保证,她这话真是有感而发,而不是想跟元春卖惨。 只听元春说道:“伱这丫头,既做了王妃,就要拿起王妃的体统,该劝要劝该说的要说,不能总任十三弟胡来!” “如今东宫还有些余钱,你先拿三万两银子过去,一则把老六家的银子还了,二则自己也好过日子!” 东宫钱的地方不太多,经济状况比睿王府要好,所以拿出三万两银子问题不大。 元春当然可以拿出更多,但她觉得与其做整人情,不如分成几次来做。 “这……这怎么好意思!”宝钗表现得极为局促,仿佛她真的不好意思似的。 “姊妹间相互帮衬,有什么不好意思?” 元春再度停下,反问道:“难道陈芷个外人的钱你能拿,反倒我这表姐的钱拿不得?” 你们总是有办法,让我不得不拿钱走人……宝钗心中暗暗发笑。 “可这……” “行了,就别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咱们姐妹情比金坚,一点儿银子又算什么?” “那……就多谢元春姐姐!”宝钗极为郑重道谢。 这里她称呼元春为“姐姐”,多少有些表达亲近的意思。 拿了银子,元春似乎底气都更足了,接下来便又是对她一番教训。 宝钗当然一一应是,在东宫用了午膳之后,她便带着三万两银子回府去了。 在太阳快落山时,朱景洪才从上林苑回来,跟龙禁卫们打马球累了他一身的汗。 今年一样也有马球大赛,只是朱景洪不会上场去拼,所以只能跟侍卫们耍耍。 进入殿中,他就看到了十口箱子,打开一看全是装的银子,这让朱景洪瞬间变色。 他只需粗略一估,就知道有三万两左右,这绝不是个小数目。 “银子哪儿来的?”朱景洪沉声问道。 殿内当值的宦官随即答道:“回禀王爷……是王妃娘娘带回来的!” “嗯?”朱景洪瞬间有了不好的想法。 莫非宝钗真舍不得银子,又命人把出库的银子带了回来? “这个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简直坏我大事……” 朱景洪正嘀咕时,却从偏厅内传出一道声音:“哪个婆娘头发长见识短?又是谁坏了王爷的大事?” 朱景洪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宝钗从偏厅内走了出来,神色间多少带有些不满之色。 “这银子是从何处来的?”朱景洪沉着脸问道。 “太子妃上午叫我过去,看我们可怜就借了我三万两银子!” 走到朱景洪身边,宝钗一边替他整理衣袖,一边问道:“王爷还没告诉臣妾,是谁坏了你的大事呢!” “王妃……都是误会嘛!” 宝钗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紧接着说道:“这三万两银子,太子妃让我们拿出一万两,把睿王府的钱还了!” “还钱着什么急!”朱景洪坐到椅子上,顺手接过了宦官递来的茶水。 “你不会真不打算还吧!”宝钗仍有些惊讶,她从小受的教育告诉她这样不对。 “人家都没要,咱们又何必还!” 宝钗没有就此再多说,因为她心底其实也不大愿意还钱。 坐到朱景洪身旁,宝钗徐徐说道:“太子妃还问起了吊唁宁国府的事,我跟她说……” 夫妻二人一个说一个听,现场和谐而安宁,只是某人听着听着,就钻进了宝钗的怀里去。 “哎呀……你这一身臭汗,赶紧沐浴更衣去!” 宝钗极为嫌弃发出惊呼,费尽全力把朱景洪推开,然后就捂着嘴离开了。 ………… 正统十二年,正月二十二。 朱景洪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宦官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袍,今日是围猎所以他穿得很干练。 王府校场内,他的行装已准备就绪,弓箭和佩刀分别安置在马鞍两侧。 他在收拾,另一侧的宝钗也在收拾,今天她要去皇宫向皇后请安。 正常来说,作为儿媳妇应该每天都去,但因皇后喜欢清净所以免了这规矩,宝钗一般隔三五天才进一次宫。 “宝姐姐,十三哥那边都收拾好了!” 宝钗站在镜前端详自己时,杨静婷的声音让她回过头去,却见她也换上了作为侧妃的礼服。 没错,多数情况下杨静婷都跟宝钗一道进宫,她是皇后的亲侄女自然要去请安拜见。 “好……咱们走吧!”宝钗浅浅一笑。 二人一起来到银安殿,此时朱景洪就站在院子里,亲自调整着护腕的的松紧。 “终于来了……赶紧走吧,都要迟到了!”朱景洪语气带有不满。 宝钗并未理会,而是对一旁的杨静婷道:“你看他这人……做其它事没上心过,打猎骑射什么的倒积极得很!” 然而这话杨静婷并不苟同,在她心里朱景洪永远是她挚爱的十三哥。 “走走走……马车都等好一会儿了!” 朱景洪确实很积极,毕竟今日又可以装杯了。 三人上了一辆马车,一路往皇城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睿王两口子也正乘车往宫里赶,只是朱景渊此时表情有些凝重。 从小受诗书熏陶长大,朱景渊对武事兴趣不大,对打猎这种事就更排斥了,所以他不大喜欢参加。 在他看来,做皇帝重要的是运筹帷幄,而不是跟个莽夫一样厮杀。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能想想,绝不敢在老爹面前表露。 “太子给了老十三几万两银子,这件事你可知道?” “知道!” “他们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三万……” 见朱景渊不搭话,陈芷皱眉道:“只是不知……十三家何时还咱们的钱,她们钱也太大手大脚了!” 这时朱景渊终于开口:“十三弟这样的人,指望他有个算计存下银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话说到这里,朱景渊感慨道:“就当是打水漂了吧,一万两银子而已!” 陈芷面带不愉道:“而已?你倒是大方,说不要就不要了,前几天得知我借了银子,发火儿摔东西的又是谁?” 朱景渊不欲与她争,于是把头转向了一边去,同时思索起朝廷上的事。 去年朝廷最大的事是应天府清丈,而今年则是要金陵全面推行,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他已收到风声,为保证清丈稳妥进行,朝廷要对金陵地方官员进行调整。 从县衙到府衙,乃至三司和巡按御史衙门,朝廷会重新调整委任官员,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这些年来,集贤馆外放了不少人,但对朱景渊来说还是太慢了,所以他要替手下人抓住这次机会。 一方面可让追随者快速走上实职,二则可以借助清丈的事立功,他们会以更快的速度得到升迁。 只不过,具体要如何操作,朱景渊还需要细细盘算。 除了要交好赵玉山,还要得到老父亲的支持,这都是比较麻烦的事。 “不知道老四是否会借机安插人手!”朱景渊暗暗想道。 如今巡抚金陵的梁潜,已被朱景渊看做是太子的人,所以他认为若太子再安排人去,一定会得到梁潜更多的“照顾”。 相比于这些大事,几万两银子就是小事,朱景渊当然不会在乎。 再说朱景洪这边,他是最先到的宫门,下了车便领着宝钗二人入宫,来到乾清门外就兵分两路。 宝钗二人去了坤宁宫,而他则是进了乾清门去。 此刻的乾清宫内,朱咸铭已换上了赭黄色曳撒,而且外面还穿上了罩甲,衣甲上绣了各种精美龙纹和祥云,看起来是既威严又显尊贵。 “陛下,襄王殿下求见!” “嗯!” 这个“嗯”就让禀告的宦官很难受,不明白到底是见还是不见,他可还要回去传话。 好在朱景洪从不让人为难,在外面没等到十秒钟,他就兴致冲冲进了寝殿内。 “爹,您还没好啊……外面将军和使节们都到了!” 朱咸铭转过身来,挥退了左右侍奉的宦官,而后慢悠悠坐到了椅子上。 盯着朱景洪看了几秒,朱咸铭方才开口:“老十三……是不是等我跟你请安!” “儿臣叩见父皇!”朱景洪连忙行礼。 他当然知道要行礼,但他从来都不注重这些规矩,主打一个父子情深不拘小节。 “爹,您何时出发?”朱景洪再度发问。 没理会这问题,朱咸铭徐徐问道:“你……又从老四那借了几万两银子?” “这……四哥是给了银子,具体多少我不知道,都是王妃在管!”朱景洪很是坦诚答道。 冷笑了两声,朱咸铭表情严肃道:“即使你拿出了十万两,你府上真就没银子了?别人给就要传出去难道好听?” “你不要脸面,朕还要脸面!” “是!” 这边朱景洪在听训,到了坤宁宫的宝钗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后在厅内见了她,一开口问的也是借钱的事。 “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没能当好家管好事,才导致如今左右支拙,进退失据……” 宝钗跪在皇后身前认错,此时的她认打认罚的模样,倒叫皇后有些话不便说了。 “你是王妃……王府里的事都归你管,吃穿用度迎来送往都要算计,不能什么事都任老十三胡来!” “别的就不说了,他懂做什么生意?一出手就是十万两,你劝不住他也就罢了,为何不跟我说?” 这件事情,朱景洪跟皇帝汇报过,但特意没让皇后知道,怕的就是老娘出手阻拦。 “母后教训的是,媳妇甘愿领罚!”宝钗低着头答道。 从进殿请安到现在,她已经跪了有几分钟,此刻膝盖已经疼得难受。 “单只这些……我也不说什么,可你们先后还向老四老六借钱,这又成何体统?” 如今宫里已有人在传,说襄王妃不愧是“商家”出身,又是借银子又是做生意,完全是没有忘记老本行。 为此,皇后已秘密杖毙十几名宫女宦官,为的还是维护小儿子的颜面。 “你本是个好孩子,我知道这中间是老十三胡来,你为了他好就帮他瞒着,连骂名也一块儿担了……” “但你觉得……这真是为了他好?” 叹了口气,杨清音语重心长道:“乐羊子妻的故事你不会不知,你得以她为榜样规劝夫君,而不是一味袒护顺从……” 好巧不巧的是,这位乐羊子妻的故事,便是“停机德”这一典故的来源。 (本章完) 441.第441章 朱景洪论英雄 第441章 朱景洪论英雄 “母后教导,媳妇谨记!” “往后你再约束不住那小子,可直接来跟我说,你明白了?” “媳妇明白了!”宝钗再度叩首。 “起来吧!” “谢母后宽恕!” 眼见宝钗起来困难,杨清音对一旁的侄女吩咐道:“扶她起来!” “是!” 这边宝钗才起身,外面就传来了禀告,却是睿王妃陈芷来了。 “让她进来!”杨清音再度冷了脸。 她对陈芷一直很不满意,今天正好借机训训她。 进了屋子,陈芷就感受到气氛不对,于是她越发谨慎起来,非常完美按照规矩叩见皇后。 “儿媳叩见母后,恭祝母后万福金安!” “万福金安?你少在背地里挑弄是非,我就谢天谢地了!” 宝钗原以为,自己刚才就够惨了,可眼下跟陈芷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直言陈芷挑弄是非,这是非常严厉的指责。 如果说宝钗是没把好事做到最好,那这话等于是说陈芷是只做坏事,性质已经是完全不同。 “媳妇惶恐,若有行事不当之处,还请母后明言语!” 把挑弄是非换成“行事不当”,证明陈芷抓到了关键,偷换概念她很在行。 可她的这点儿心思,皇后当然是洞若观火。 “别的事我也不想管,就说老十三家……” “他乱钱伱做嫂子本该约束,却不问缘由给他借钱,你安的什么心?” 实打实的说,皇后这话其实没道理,陈芷是睿王妃而不是朱景洪的老婆,哪里有她去约束的可能。 别说伸手到襄王府,就是她自己家的那位,陈芷都难以看顾周全。 但因皇后一直看陈芷不满意,如此苛责于她也就不奇怪了,谁让这两口子还意图染指大位呢! “母后,儿媳确有失察之过,但当日见宝钗诉苦叫难,儿媳实在不忍见她煎熬,故而才施以援手……” “往后儿媳定当依母后的意思,对兄弟们多加规劝……” 话是这么说,但陈芷心里想的却是,往后如果宝钗再来哭穷,她就可以用皇后来做挡箭牌了。 不是我不借钱,而是母后不允许啊…… “请母后切勿怪罪宝钗,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嫂子的错,恳请母后严惩……” 看着陈芷往身上揽罪,一旁的杨静婷只感疑惑,这个时候不应该解释清楚吗? 这时宝钗也跟着跪下,请罪道:“母后,这都是媳妇的错,六嫂也是想帮我们!” 也就是在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说是太子妃来了。 虽然元春也借了银子,但杨清音对她没有成见,故而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行了,你们两个起来吧,哭哭啼啼给谁看呢?” 待这二人噤声后,皇后目光扫向外面吩咐道:“让太子妃进来!” “是!” ………… 这边三个儿媳一台戏,另一头的乾清宫内,父子四人也在演大戏。 关于金陵清丈的事,皇帝来了一场“随堂测验”,分别让太子和睿王发表看法。 这里没朱景洪的事,此刻他很识趣待在了一边去,一边看着书画一边听两位兄长废话。 两个远在京城的人,让他们对千里之外的事给出真知灼见,本来也就不太现实。 皇帝也不认为能听到真知灼见,所以更多考的是这两人的机变能力,以及分析问题的角度和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样的考试朱咸铭已开展过无数次,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新鲜感,所以在朱景渊讲的时候他也是随意的听。 当他转过头来,发现朱景洪拿着他最爱的“上阳台帖”时,整个人顿时就炸毛了。 “老十三,给我放回去!” “所以儿臣以为……” 随着皇帝的怒斥,朱景渊的话音戛然而止,而后也跟着看向了一侧的朱景洪。 “爹……不就是一幅字,写得还这么难看,您至于嘛!”朱景洪不以为意道。 却见朱咸铭直接起身,黑着脸向书架走了去,吓得朱景洪连忙弯下了腰。 “拿来!” 朱景洪哪敢再多言,恭恭敬敬把书卷递了出来。 只见朱咸铭接过之后,察看后没问题才松了口气,而后他便训斥道:“这里的东西,谁让你乱动的?”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朱景洪该请罪,谁知他却说道:“您又没说不能动!” “你……滚出去!” 这时朱景源出言道:“十三弟,这可是李太白的上阳台帖,天下间难得的宝贝!” 朱景洪大放厥词道:“中间黑黢黢的那些字?李白写的?我看比我写得还差,也不知道宝贝个什么!” 刚把字帖放回架子上,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气急,呵斥道:“混账……你也敢跟李太白比?” “儿子不敢!”朱景洪适可而止的认错。 这时朱景渊也说道:“爹您息怒……十三弟年少不懂事,也不是故意如此!” 朱咸铭本还想骂,但最后又把话憋了回去。 一幅字而已,即使是李白写的,也只是一幅字而已,他可是胸怀天下包容四海的皇帝。 “行了,出发吧!” 三个儿子在屋内,让这乾清宫都没法待了,所以朱咸铭选择出发去上林苑。 事实上,此刻在皇宫午门外,武将和使节们已等了许久,个个都已是百无聊赖。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看见了皇帝的仪仗,所有人都振奋起了精神。 只见在大批侍卫环绕下,皇帝本人打马而出,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朱咸铭看起来精神依然很好。 这就是马背上的皇帝,自然就有一股超凡气质,让人心悦诚服愿意追随。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参拜之时,朱咸铭已坐上马背,手拉缰绳从容淡定。 “免礼,出发吧!” 程序本来很复杂,但朱咸铭把它改简单了,也不会有人多嘴多舌。 在他打马离开后,其他人也都陆续上马,追随着皇帝往上林苑赶去。 上林苑就在皇城以北,东西宽有几十里,最北边直接划到了黄河边,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虽是皇室私家禁苑,除了用作打猎游玩之所,上林苑也承载着演武练兵的功能,所以其中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校场。 大概半个时辰后,队伍来到了上林苑西北处,这里有着大片的山林,用来打猎是最合适不过。 在地势平缓之处,这里已设好了御座,朱咸铭已在其上落座,此刻正式在此接受臣下朝拜。 “免礼!” “谢陛下!” 待众人起身站定,朱咸铭方开口道:“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可见武备之紧要,为倡尚武之风,为保天下太平……” 皇帝在训话,臣下皆认真聆听,想着一会儿如何露脸。 好一番废话之后,朱咸铭方宣布狩猎正式开始,并令众人各自奔赴猎场去。 武将勋臣们欢欢喜喜的去了,朱景洪三兄弟则是骑马跟着皇帝,在侍卫陪同下慢悠悠往山林里去。 武将和使臣们当然也想跟着皇帝,时时表现展示自己,皇帝高兴了好处也就来了。 但今日有三位皇嫡子在,他们这些人很识趣的躲开了,谁也不想介入这其中的争斗。 上林苑周围驻扎着大量亲军,平日就称得上是戒备森严,今日更是加强的戒备和巡逻,所以安全问题自是无虞。 “十三弟,前面有只鹿……”朱景源适时提醒,打破了父子间的沉默。 “四哥,这么近……有什么意思!”朱景洪漫不经心道。 其实也不近,那头鹿至少在百步外,即使现在小鹿还在吃草,跟随的侍卫们也没把握能一击必中。 朱景洪这话极为装逼,但结合着他强大的实力,所有人都无法出言辩驳。 这时朱咸铭平静说道:“射它的屁股中间左后腿上,那三个白点中间的位置!” 鹿本来体积还算大,可经朱咸铭这么一说,面积竟只有一个拳头不大,难度可谓是大大的增加。 即便如此,现场并无人为朱景洪担心,所有人都相信他的实力,并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现。 “遵旨!” 箭矢和弓都在马鞍一侧,朱景洪伸手就将其拿了出来,依旧是非常随意的张弓搭箭。 他用的特制强弓,拉动时弓弦发出绷紧的声音,非常直白体现出了力量感。 “砰”的一声,箭矢飞驰而出,下一刻前方小鹿发出了哀嚎。 显然是射中了,但因不是射的要害部位,所以那头鹿还在扑腾哀鸣。 紧接着朱景洪再度张工,下一刻气定神闲松开弓弦,然后哀鸣声很快结束了。 众人打马靠近前去,死去的鹿身上插着两支箭,一支命中鹿臀的那个点,另一支贯穿了它的颈部。 相比之下,第二支的难度更高,因为此时这头鹿正在移动。 见此一幕,朱咸铭也是惊讶无比,他确实赞赏朱景洪的骑射本事,这真是要高绝的天赋才行。 “老十三学文不行,习武却可成天下第一,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朱咸铭暗自感慨。 想到这里,朱咸铭徐徐开口:“老四,老六……” “儿臣在!”二人皆答。 目光扫过两个儿子,小朱咸铭沉声道:“你们别跟着朕了,各自玩儿去吧……多打点儿猎物回来!” 要做皇帝,偏爱文人那一套可不行,朱咸铭此举也算借机纠正这俩人,希望他们能有些尚武之气。 事实上,每次会猎只要有机会,朱咸铭都会让太子和睿王比试,结果却是二人互有输赢。 没办法,他俩都是半吊子的手艺,谁也压不过谁。 “是!”二人解答。 “爹,儿子也去耍耍!”朱景洪适时开口。 他答应过太子要帮忙,首先就得要离开皇帝。 当然了,他也不会只帮太子,若老六求到他也会施以援手,如今他有资格两边不得罪。 “你就老实跟着我,哪儿也别去!”朱咸铭冷冷说道。 “是!”朱景洪无奈答道。 见此情形,朱景源心里越发的紧张,他对胜过老六可以说毫无信心。 “爹,儿子先去了!”朱景渊抢了先机。 “嗯!” “儿臣告退!”朱景源落后了一步。 于是他二人各带了侍卫离开,侍卫们相互存在监督,他们可不敢偏帮太子和睿王,只负责这两位的安全。 且说朱景洪这边,跟在皇帝身边的他百无聊赖,毫无拿弓涉猎的兴致。 “老十三,你为何垂头丧气?” “爹,儿子……” “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豪杰,我看你是浪得虚名罢了!” “爹您说的是,儿子这样一个莽夫,又算得上什么大豪杰!” “哦?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可称豪杰?” 这个问题问得好,先拍老头儿的马屁,然后我再给他上点儿干货。 “爹……儿子以为真正的大豪杰伟丈夫,是要有开拓创新的勇气,还有超越时代的眼光!” 老实说,朱景洪这番话过于“口语”和“新异”,所以朱咸铭听了觉得有趣的同时,也能确定这是他原创的。 “如你所说……这世上谁人可称大豪杰伟丈夫?” “那当然是爹您了,如今您在金陵施行清丈,您在编练新军和重建水师,这都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伟业!” “而要做成这些事,想来是朝廷内外有异议者极多,爹您排除万难推陈出新,这难道不是有勇气有眼光?” “一通歪理,朕也是你能评价?”朱咸铭佯怒道。 但他嘴角那难掩的笑意,却已把他出卖,暴露了朱咸铭真实的心思。 “爹,您知道儿子是个老实人,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纵看古今帝王,有几个能做到天下归心,能真正让四夷具服……” 说完这些,朱景洪极为认真的说道:“而这……只不过是您功业的一部分而已!”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此时朱咸铭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以为,老六就够会拍马屁的,哪知道这小子本事也不差。 “古今帝王多少英雄豪杰,横压当世千古传颂,岂是你一黄口小儿能论说!” “儿子实话实说嘛!”朱景洪极为憨厚的笑着。 “就以如今大明版图来论,除比前元略微逊色……历朝历代又有谁堪比?” 朱咸铭正要说话,便听朱景洪接着说道:“何况儿子觉得要不了几年,您会让大明版图超过前元!” “何以见得?” “爹,准噶尔如今跳的凶,您把他摁死不就行了,还有南越那边……” 朱景洪喋喋不休说了起来,前后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扩军备战开疆拓土。 听朱景洪纵论天下大事,让朱咸铭很容易感到荒唐,但他整个过程听得却很认真,因为这小子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已发生过很多次,从此前的编练新军,再到研发火枪火炮,再到重建水师…… 每一次,朱咸铭都把朱景洪的听进了些,然后很自然的受其影响做出决策。 大概几分钟后,朱景洪的宏伟描述结束了。 在朱咸铭思索之余,不由得面露笑容道:“老十三……我看你也很有勇气有眼光嘛!” 您老说得太对了,论当今天下英雄,唯本王与陛下也……朱景洪暗暗念道。 可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里,说出来乐子可就大了。 “爹,儿子哪能跟您比!” “充其量,儿子能做个小丈夫,小豪杰也就是了!” “何谓小丈夫小豪杰?”朱咸铭好奇问道。 “那自然是做个大将军,为爹披荆斩棘扫荡不臣,为您的功业贡献一份力量!” (本章完) 442.第442章 貌似老十三也不错 第442章 貌似老十三也不错 “哦……这就叫小丈夫小豪杰啊!”朱咸铭淡定答道,没有就此再多说下去。 其实朱景洪说这句话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心迹,想要染指兵权必须过皇帝这一关。 “看见前面那只兔没有,射中他……” 朱咸铭只一句话,就把话题转移开了,这让朱景洪格外的失望。 但他也知道,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步,他确实不能继续再苟下去,获取兵权成了他必须要做的事。 今天不行,那下次再提,下次不行就再下次! 游猎时间过得很快,时间来到了下午。 当老六挂着几只野兔返回时,却看到了让他很愤怒的一幕。 只见前方,正有人给太子送猎物。 而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送猎物巴结太子的人,竟是北静王水溶。 “这个王八蛋……” 骂了一句,朱景渊打马向前,靠近之时水溶正要行礼离开。 听到马蹄声靠近,水溶忍不住看了过去,才发现是朱景渊一行来了,这让水溶打了个寒噤。 上次送马的事,他可被这位六爷收拾得不轻,养了好几个月才算恢复过来,如今见了朱景渊腿都要打颤。 相比之下,仁厚温和的太子要好太多,总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四哥,你这样做可就不够意思,堂堂太子爷怎能作弊呢?”朱景渊嗓门格外的大。 眼下已到返程的时候,所以远近都有人经过,朱景渊是生怕这些人听不见。 不管私下作弊与否,堂堂太子爷被明着爆掺假,那绝对是没脸面的事。 “老六,你别胡说,这兔子是我所射,水溶不过是把他捡过来而已!” 虽然太子说的是实话,但所谓的瓜田李下之嫌,他这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四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这般推诿退缩无担当,岂不让献媚示好者难堪?” 朱景渊这番话步步紧逼,差不多把朱景源各方面都否了。 “六爷,此物确为太子殿下所射,臣……” 没等水溶把话说完,就听朱景渊呵斥道:“我们兄弟说话,有伱插嘴的份儿?下去!” 被朱景渊如此严厉斥责,水溶顿时脸色涨红,但他最终啥话都没说。 因为在这两位爷面前,他确实没有多嘴的资格。 此时水溶只感到懊悔,自己就不该多事,否则岂会染上这等麻烦。 “老六,在孤的面前,有你作威作福的份儿?” 难得一见的,太子拿起威严来,严厉斥责了朱景渊这位胞弟。 一时间朱景渊很诧异,乃至于有些不知所措。 “见了兄长,该有的礼数你都忘了?”朱景源冷着脸问道。 “见过太子爷!”朱景渊只得行礼。 行礼之后,朱景渊遂冷笑道:“太子殿下,你今日之所为,一会儿我会如实上奏,想想该如何辩驳吧!” 朱景渊转身要离开时又看了水溶一眼,那冷酷的眼神让水溶后背直冒冷汗。 今日又算是把这位爷得罪了,往后日子将越发的不好过…… 想到这些,水溶不得不为长远考虑,于是他看向了一侧的太子。 只见太子已不见方才的威仪,此刻脸上已被恐惧盘踞。 “殿下,我们行得端做得正,一会儿只需如实作答即可!”水溶提醒道。 他知道太子的性子,刚才已属于是超常发挥,所以此刻他才主动提醒。 谁知朱景源说道:“水溶,当初我和他是多好的兄弟啊!” 眼见这位爷还有心思感叹这些,水溶心中是格外的无语。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位太子爷仁厚,让水溶认为他做皇帝非常合适。 叹了口气,朱景源说道:“咱们走吧!” 且说临时围场这边,朱咸铭早已返回御帐,正坐在龙椅上喝着茶。 他前方摆着一个火盆,朱景洪正搭着架子烤肉,几个小宦官拿着东西在旁帮忙。 挽起袖子,朱景洪一边刷油一边说道:“爹……儿子这手艺可都练出来了,保管您一会儿吃得高兴!” “君子远庖厨,你小子天天捣鼓这些东西,日后能成什么大器?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儿子都成亲王了,还要怎么成大器?再说儿子也不是什么君子!” “何况百善孝为先,儿子给父亲做吃的,笑话儿子的只怕都是不孝之人!” 说话时朱景洪手上动作不停,偏偏逻辑清晰回驳恰当,这等本事恰也证明了他的机智。 事实上,朱咸铭也知道他聪明,只是从不把心思放学文之上而已。 “爹,依照儿子的意思,咱们就该先下手为强,如今西北的乱局……没有罗刹国搞鬼才是怪事!” “咱们要趁他们还没准备好,以最强攻势把他们击垮!” 朱景洪话音才落,就听朱咸铭反问道:“他们没准备好,咱们就真的准备好了?” 其实打仗这种事,就不可能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因为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这些大事,你小子又岂会懂!” “爹您可别小瞧人,两年前金陵剿倭的事,儿子也也算是参与其中,对打仗这些事可不是外行!” 总体而言,朱景洪如今主动了许多,拐弯抹角的展示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 “你那也叫打仗?”朱咸铭嗤之以鼻。 您在世祖实录里就叫打仗了……朱景洪同样嗤之以鼻。 “爹,北四卫练了一年多,效果如今你已看见,眼下西北之乱局,正好让他们上去检验检验!” “我们的训练到底行不行,其中还有哪些改进之处,这都需要到战场上去发现!” 这番话自是极有道理,所以朱咸铭听了自觉的点了点头,然后他便说道:“这件事……朕得好生考虑,军国大事并非儿戏!” 北四卫是需要检验,但朱咸铭觉得该拉到南边去,毕竟安南那边始终有些不稳。 此时朱景洪亦不好再多说,便见他拿起小刀割下一块肉,放进盘子里便递到了皇帝面前。 总管太监程英想要来接,却被朱景洪给无视了。 对此朱咸铭不以为意,拿起筷子便从盘中夹起了肉,而后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鹿肉又嫩又脆,味道香里带着些辛辣,偏偏还有蜂蜜的一丝甜意,让朱咸铭的味蕾被精准击中。 “嗯……倒也美味,你小子有点儿东西!” 朱景洪极为自得道:“儿子虽然读书不行,但干其他事情天赋可好得很!” 听到这,朱咸铭正想要骂几句,外面有宦官来报说睿王觐见。 本来心情还挺不错,听到这消息朱咸铭褪去了喜色,随即说道:“叫他进来,正好尝尝老十三的手艺!” 可惜朱咸铭注定要失望,朱景渊刚进帐内便说道:“爹,四哥也太不像话了!” 朱景渊说话间气喘吁吁,显然他是以最快速度回来,怕的就是被朱景源抢了先, “太不像话?他如何不像话了?”朱咸铭有些好奇。 “四哥为多获猎物,让自己面子上好看,让北静王水溶帮其狩猎,二人秘密收受猎物的情形,好多人都看见了……” 其实就他一个人看见,而且还有臆测的成分。 这就是先声夺人的好处,所以朱景渊要抢先来到御前。 此时朱咸铭很生气,太子是否作弊他不确定,但他却知老六肯定会弄得人尽皆知。 今日内外臣工都在,堂堂太子闹出这样的笑话,丢的是大明朝是朱家的颜面。 相比之下,不识大体的朱景渊,让朱咸铭是格外的恼怒。 “依老四的人品,想来他不会这般,其中恐怕有误会之处!”朱咸铭沉声说道。 已经够丢人了,所以他打算冷处理,不想再理论此事。 “或许是儿子看错了,故而为保全四哥颜面,儿子已严令随行侍卫保密,就怕其他臣工使节看到,私底下乱传……” 听了这话,朱咸铭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暗道这老六还没蠢到那般田地。 “所以儿臣以为,为保太子清白,爹您得让下面别瞎议论!” 老六这话一出,朱咸铭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有些事情越描越黑,解释了反倒会加深怀疑,显然老六深谙其中道理。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朱咸铭平静说道。 他极少对外变色发火儿,只有在皇后和朱景洪面前,他才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太子进了御帐,北静王水溶留在了外面,此刻他没资格进去说话。 “儿臣叩见父皇!” “说说吧……怎么回事!”朱咸铭眼前跪着的太子。 “父皇,儿子方才返程途中,正好遇见……” 朱景源解释起来,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但说服力却显得格外的弱。 待其说完,朱咸铭看向朱景渊,问道:“老六,老四说的可是真的?” “四哥向来不会说谎,儿臣只怕下面人误传,所以还请四哥出面澄清一番!” 虽知老六没安好心,但朱咸铭还是看向了太子,问道:“老四你怎么说?” “儿子愿听父皇裁处!” 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好在老四还没蠢到同意,让朱咸铭稍微气顺了些。 “四哥,往后你可得多注意,所谓君子不立垂堂,您是储君……天下无数眼都盯着你,更该要谨言慎行才是!” “老六,若不是你在外胡说,硬给我扣帽子泼脏水,会有今日之事?” “四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就给你泼脏水了?难道匡正您的言行还错了?” “匡正我的言行?你先管好自己吧!” 看着这两人在眼前斗嘴,朱咸铭心里感到格外的厌恶,于是他转头看向了朱景洪。 却见朱景洪恭敬而立,在两位兄长衬托下竟显得眉清目秀起来,让朱咸铭觉得格外的顺眼。 貌似这老十三,也挺不错的…… 心里冒出的这个念头,把朱咸铭都吓了一跳。 老十三这样的混账,怎么可能坐那个位置……朱咸铭给自己洗脑。 可他这一洗,反倒确定了一件事,至少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是真觉得朱景洪做太子也不错。 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到了,朱咸铭当即抛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做法,当即对面前吵嚷二人呵斥道:“够了……一个太子一个亲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传出去了……咱爷们儿脸面还要不要了?” “父皇息怒,儿臣万死!” 这一刻,太子和睿王达成了一致,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四哥,六哥……来来来,吃点儿我烤好的肉,这可是爹亲自猎下的小鹿,肉质鲜嫩味道超绝!” 朱景洪适时打起圆场,并上前将两位兄长搀扶起来。 “来来来……你们吃上一吃!”朱景洪转身过去切肉。 “来,试试看!”很快朱景洪端来了烤肉。 有朱景洪这么一插手,帐内气氛总算轻松了些,才让这父子几人待在一起不尴尬。 没过一会儿,外面有宦官来报:“启禀陛下,南镇抚司指挥同知赵盛觐见!” “叫他进来!” 几息之后,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进入帐内,此人便是南司指挥同知赵盛。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何事?”朱咸铭平静问道。 朱景洪三人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要紧事,使得这位南司的指挥同知,找到上林苑当面陈奏。 “启禀陛下,西北来报,扎萨克呼治沂叛乱,率兵攻伐拉格城……” “拉格城内亦有叛党,与呼治沂里应外合,于正月十二日拉格城陷,扎萨克汗兀立木身死!” “正月十三,呼治沂自立为扎萨克汗,并与准噶尔使臣签订了盟约,扬言要……”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盛已不敢再说下去。 而御帐内的三位皇子,此刻也被这消息惊到了,西北的局势可谓是急转直下。 除了扎萨克,布里亚和土谢图两个汗国也不稳当,若他们也跟着一起翻盘,那大明朝的乐子就大了。 “他们扬言要反抗朝廷的欺压,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赵盛硬着头皮答道。 他这是美化后的说法,真实情况扎萨克人骂得更难听,尤其把朱明皇室骂得是猪狗不如。 “哼哼……哈哈……哈哈哈……”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还越笑越大声,让地上跪着的赵盛很是惶恐。 别说是他,便是帐篷内的三位皇子,听到这反常的笑声也忐忑起来,他们都知道老头儿这是气急反笑。 然而朱咸铭并非常人,在笑完之后他看向了赵盛,接着问道:“布里亚和土谢图怕是也要反了吧!” 关于这两个汗国的情况,密探们每隔十天会发一次消息,所以朱咸铭知道其国内最新的情况。 “这……此二国如今虽有混乱,但其汗王仍能稳控局面!” 朱咸铭冷笑了两声,便示意赵盛下去了。 御帐内非常安静,朱咸铭目光扫向了太子,随即问道:“太子……此事该如何处置?” 知道会有这个问题,刚才的时间太子便在奋力思索。 “儿子以为,朝廷应派大军严惩,将自立的呼治沂治罪!” 短时间,太子也只能想到这些,朱咸铭也没抱有过多期望。 “老六你说呢?” “爹,这帮蛮子早有反叛之心,如今他们既然不忠不义,正好可以把他们全料理了!” “依儿子的意思,就该把他们全部拆成部族,不再册封什么汗王,如此往后他们就翻不起浪了!” (本章完) 443.第443章 是心动啊 第443章 是心动啊 相比较而言,朱景渊说得更有见地一些,同时也说到了朱咸铭心坎里去,后者确实已有拆分这三个汗国的想法。 “老十三……你怎么看?”朱咸铭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 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朱景源二人便更惊讶了,这种考教此前仅有他二人能参与。 朱景洪同样惊讶,此时他脑袋转得飞快,思索着如何来答更妥当。 “爹,这有什么可说的,儿子愿亲自随军赴西北,把呼治沂这王八蛋给您抓回来!” 这符合朱景洪的人设,所以这话让太子二人安心了许多。 对他的这番话,朱咸铭未置可否,而是起身走向了外面。 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显然他已没心情在此多待,想要尽快回去召集军议。 要结束会猎是他一句话的事,可眼下毕竟有这么多使臣在,朱咸铭还是得表现出沉稳的一面,所以该有的仪式绝不会少。 朱景洪三兄弟也跟了出去,接下来的仪式他们也得参加。 至于太子“作弊”的那些事,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见这三兄弟言笑甚欢,外面等着的水溶才安下心来,但此时他的心态已悄然转变。 待臣子们全部返回后,接下来就是赏赐优异者,然后便是各种谢恩,仪式依然是正常进行,只是节奏要快了许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整场仪式便宣告结束。 按理说还要在此赐宴,但朱咸铭临时改到了晚上,并将地点改到了武英殿去。,且交给了朱景源来主持。 吩咐完了这些,朱咸铭又是勉励众人一番,然后才领着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官员离开。 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应该是出事了,更有甚者已猜到是西北出了事。 会猎就这样结束了,众人也都陆续的离开。 朱景洪却没着急离开,打算先去看看那俩倒霉弟弟,此二人如今还守着那几亩地。 朱景源二人则都有事,所以便与朱景洪道别了。 在朝堂将为西北局势搅动之时,此刻东安门外黛玉已上了马车,正跟父亲依依惜别。 作为公主的侍读,在出宫近一个月之后,她也到了返回皇宫的时候。 值得说明的是,这次黛玉求得皇后额外恩典,准许她把紫鹃带进了宫。 本来只林如海来送就行了,偏偏贾宝玉也跟着过来,此时站在一旁想要搭话。 可林如海正说着话,根本没有贾宝玉插嘴的机会,所以他只能现在旁边干站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林如海终于说完了话,黛玉也到了该进宫的时候。 这时贾宝玉终于上前来,极为郑重嘱托道:“林妹妹,照顾好自己!” “多谢!” 就两个字…… 贾宝玉本以为,黛玉会跟自己说多几句,哪知道仅仅就这两个字。 这让他很受伤,同时又感到很绝望,难道林妹妹真的变心了? 乱渐欲迷人眼,皇宫里面团锦簇,也让林妹妹看了眼?乃至于忘了曾经的情谊? 想到这里,贾宝玉是越发的伤心。 黛玉可以跳出曾经的情谊,但他却无可避免陷入其中,而且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林妹妹……” 贾宝玉还想说什么,林如海忍不住干咳了两声,他突然觉得贾家这孩子很没分寸。 有自己这父亲护送,这小子跟来就不太合礼数,如今还有纠缠不休的架势,这就让林如海不能忍了。 “玉儿,公主的人已在等着,你赶紧入宫去吧!” “是……爹爹保重!” 向老爹行礼后,黛玉方才转身离去,而坤宁宫的女官都迎了上来,并很自然的跟她寒暄说话。 看着已经走远,还时不时回头望的女儿,林如海看向一旁的宝玉说道:“你回去吧,好好读书修身……正心正意考取功名才是要紧事!” “是!” 贾宝玉虽在答话,却一直盯着黛玉背影,那痴痴的目光越发让林如海不满。 且说黛玉进了东安门,与女官们说笑着往东华门赶去。 此时朱景洪从上林苑返回,一路打马穿梭在宫道上,皇宫之外皇城以内任他驰骋。 “姑娘,有人骑马冲过来了,快些避开……”紫鹃适时提醒。 而一旁的女官也随之吐槽:“这些军士们,越发的没规矩了,在皇城也敢纵马!” 这也怪距离较远,外加马儿跑得最快,所以她们都看不清来人是谁。 然而朱景洪目力极佳,相隔数十米就发现人群中是黛玉,于是他放慢了速度,随行侍卫也都慢了下来。 看着前方是朱景洪,刚才吐槽的女官低下了头,暗骂自己是长了一张臭嘴。 见无人注意自己,这女子才安心下来。 “林姑娘,好久不见!”朱景洪勒住了缰绳,停在了距离黛玉一丈多的距离。 或许是有父亲呵护,今日黛玉明显阳光开朗了许多,看起来也越发的遭人喜爱。 尤其在夕阳照耀下,她仰起头来红扑扑的俏脸,让朱景洪竟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以往只觉得这丫头漂亮,难得有这样的感觉……朱景洪对此感到不解。 “拜见十三爷!” 眼见黛玉要拜,朱景洪当即道:“免礼免礼,若是被三妹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伱呢,到又要纠缠不休了!” 黛玉仍是欠身行礼,然后说道:“十三爷莫非忘了,我也是公主的人,你刚才所言就不怕我向公主告密?” “林丫头……你又岂会做那等小人行径!” “那可不一定……偶尔小人一次也无妨嘛!” 说到最后这一句,黛玉已略有撒娇的意味在其中,显然她没把朱景洪当外人。 可她的这番姿态,着实给了朱景洪重击,看这丫头的眼神也越意味深长。 感受着自己心思的变化,朱景洪暗暗念道:“莫非……我又要恋爱了?” 对于这突然生出的情感,朱景洪虽感到诧异,但他却没有要掐断的意思,而是决定要顺其自然。 他顺其自然的心态,没有坚持到三秒钟,就决定抛弃虚伪的面具,决定拥抱真实的自己。 我还这般年轻,再恋爱一次也无妨嘛……朱景洪如是想到。 只是吧,这件事暂时急不得,反正林丫头今年也才十四岁。 “那你就去告密嘛……反正我不入宫,三妹也只能烦你宝姐姐!” 言罢,朱景洪不再过多停留,笑着打马飞驰而去。 接下来他还要去兵仗局一趟,查看新式步枪火炮的生产进度,接下来北四卫很可能要赴西北作战。 而朱景洪意气风发离去的背影,却让黛玉一时间看得入神…… 这个把月在宫外,姊妹兄弟们她也见了一些,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比朱景洪这般风姿。 好男儿当如是也……黛玉心中由衷夸赞。 于是乎,当日离宫时被压下的想法,在此反弹出现在黛玉心尖,竟让她一时间慌乱起来。 好在现场众人不会读心术,才让黛玉稍微安下了心,强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唯有心思细腻,外加长期陪伴黛玉的紫鹃,才发现了自家姑娘的异常。 (本章完) 444.第444章 妙玉 第444章 妙玉 “这个十三媳妇,也真是够没皮没脸的,母后最后问她是不是真差银子,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王府一定能维持住,让母后不必忧心……” “然后,母后又从库里拨了两万给她,老十三媳妇还假模假样推辞,最后还不是把银子带走了!” “你就说咱们家,还有太子一家……何曾被母后如此偏爱过?” 听着妻子喋喋不休,朱景渊只觉得格外烦闷,所以根本没有搭理的心思。 如今朝廷推行新政且有大战,是安插人手培植势力的大好时机,这才是朱景渊最关心的事情。 内宅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如今是完全没心情理会。 再说宝钗这边,她去了朱云笙的寝殿,与进宫的黛玉和湘云说了阵话。 让宝钗疑惑的是,今日黛玉见自己时目光有些躲闪,让她以为是因出宫太久,导致姐妹间关系生分了。 在朱云笙处逗留了一阵,宝钗方带着皇后给的厚赐,坐上马车返回了王府。 在她回府之时,才知朱景洪还没回来,如今还在兵仗局那边逗留。 本来宝钗还想分享收获,如此多少有些失落。 等他回了同心殿安坐,就有女官前来禀告说,上任的典簿管事陈冲死了。 “嗯!” 只应了一声,宝钗就不再理会这件事,新的典簿管事几天前安排了。 这个知道得太多的陈冲,王府内有太多人希望他死,那他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 随着西北形势进一步恶化,朝廷商讨出了新一步增兵计划,并开始了调兵调粮的行动。 而随着最新的情报传回,布里亚和土谢图也已陷入内乱,尊皇一派和反明一派打成了一锅粥。 至于准噶尔的军队,也已开进到嘉峪关百里之内,大战可谓是一触即发。 而一旦开打就会结局难料,所以双方并未大规模交战,如今还处于试探接触的阶段。 在这样逐渐发展的过程中,时间进入了二月,寒冷天气已逐渐褪去。 二月,初八这天,阳光明媚。 神都西门之外官道上,一行数十骑飞驰于上,后方随行还有近百骑。 为首一人,自是朱景洪无疑了,紧跟着他的是龙禁卫诸人,今日他们是出城来踏青。 说是踏青,其实就是游玩而已,说起来朱景洪已很久没出过城。 相比于住在皇宫,如今单独开府的他,要出城明显方便了许多。 京城地面本就太平,外加这次带了足够多的侍卫,且侍卫们穿着甲胄带足了武器,所以安全问题可保无虞。 说句托大的话,他们这一百多号人人,正要那怕是遇上数百贼人,也是可以轻松的战而胜之。 今年初龙禁卫外放一百五十余人,诸如侯璟王杰这些人都已有了去处,其中多数实在侍卫亲军和京营。 当然了,侯璟等三十来人只要愿意,多数都能继续留在龙禁卫,熬资历把自己品级升上去。 但朱景洪却建议他们外放,趁着大战来临可以快速升迁,有军功打底往后仕途也能更顺。 所以,这些人都听了他的建议,分别散进了亲军和京营,把朱景洪的“人脉”范围拓宽加深了许多。 只有张临和陆育新二人,在朱景洪要求下继续留任龙禁卫,如今他二人都已升任队正。 而最关键的侯璟和王杰,他俩人都成了京营的参将,各自手下已有了一千五百余名兵卒。 值得说明的是,侯璟的参将是靠家里运作,王杰能任实职则是靠朱景洪帮忙。 按照兵部的安排,侯璟和王杰将在二月十三开赴西北。 眼看一帮好弟兄即将分别,朱景洪才想着最后来聚一聚,故而才有今日踏青之行。 在城外跑了一阵,朱景洪方才慢了下来,此刻他被众人簇拥在其中。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你们都任了实职,就要为大明征战沙场了!”朱景洪由衷的感慨。 众人附和之时,只听侯璟问道:“十三爷何时赶赴西北?” “不好说啊……北四卫若调往西北,兴许我会跟着去看看!” 这时王杰插话道:“此前金陵剿倭,臣等皆当侍卫之职,未能听十三爷号令杀贼,看来这次我们能赶上了!” “伱们可别抬举我了,我也就是跟过去看看,指挥作战哪里能轮得到我!” 一番解释后,朱景洪接着说道:“何况两年前剿倭,是碰巧太子病重难以理事,我帮着金陵都司出出主意而已,那里又指挥作战了!” 这话骗别人可以,但在场这些人当时是他贴身侍卫,整个剿倭过程那是门清。 当时所有的作战计划,朱景洪除了帮忙出主意,而且最终都是由他拍板。 侯璟笑着说道:“嘿嘿……有十三爷一起出主意,我们就可以安心了!” 关于调北四卫赶赴西北,这件事朱景洪已提过许多次,皇帝老头儿心有疑虑,一直还没有能下定决心。 当然了,接下来朱景洪会继续想办法,争取早日赶到西北凑热闹。 这些事没必要多提,否则显得他太过心急,传出去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看前面山坡上……好像有一座寺院!”朱景洪指着远处说道。 众人望去,苍云叠翠之间,确实有一座寺院存在。 “你们多数人,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去拜拜佛求个平安也好!” 有他这一提议,现场众人自不会反对,于是纷纷打马向寺院赶去。 上山的路不太宽,而且周遭林木较密,后方王府侍卫都主动围上前来,撒在了朱景洪等人的周围。 另有侍卫赶在前面,起到肃清行人的作用。 还别说,此寺院离京城虽有二十多里,但前来拜佛的香客却有不少,但此刻已全都被侍卫赶到了路两边。 而那些已进寺中的香客,则被侍卫们全部赶到了外面,其中不乏有京城里的权贵女眷。 可一看侍卫们的装束,这些人心里的怨气就压了回去,然后很自觉的躲得远远的。 而随着大批侍卫涌入,寺院内部已被完全戒严,所有尼姑都被看管起来。 没错,这里是座尼姑庵!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知道为何会招来官兵,胆小的已吓得脸色煞白。 大概过了几分钟,朱景洪带着人来到了寺院外,而后慢悠悠跃下了马背。 抬头看向寺院大门,朱景洪念道:“牟~尼~院!” 在朱景洪一行准备进庙时,此刻就在山脚下的位置,一帮锦衣卫的计划已被打乱。 正常来说,锦衣卫执法无人敢阻挠,可当襄王府的侍卫前开赶人,他们也只能低头退走。 “你是说……襄王爷进了牟尼院?”陈云泰声音颤抖着问道。 得知上司生气了,领队的总旗颤抖着答道:“正……正是!” 陈云泰上进心格外的强,堪称南城千户所第一卷王,在他手底下的人都活得很累。 当然了,陈云泰并非只会“剥削”下属,这两年他也为手下谋了不少福利,所以他手下的人是痛并快乐着。 “废物,你们明知那是贼窝,为何不拦下他们!” “若是十三爷出了岔子,咱们都得没命!” 听着陈云泰的咆哮,总旗官哭丧着脸回答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拦,是根本拦不住啊!” “侍卫们横冲直撞,咱们兄弟走得慢些的,身上还挨了几鞭子……” 今日他们是来暗查,所以都没有穿官服,被侍卫们殴打也不奇怪。 这时有小旗官插话道:“百户大人,那牟尼院内虽有贼人,但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应该掀不起风浪来!” “再有卑职认真看了,今日侍卫尽皆着甲且人数众多,想来不会有事!” 这话稍微让陈云泰安心了些,但他还是不敢太过大意,于是立刻带人往牟尼院赶去。 再说牟尼院这边,朱景洪一行已进入院中,此刻正站在大殿之内观瞻佛像。 既然是来拜佛,总得要拜一拜才行,讨个吉利也是好的。 朱景洪自然在最前面,其后便是侯璟等人列队,随着朱景洪一起叩拜佛像。 可朱景洪只拜了一次,就发现佛像前香案下有情况,于是他直接起身退后好几步,随即呵斥道:“谁在里面?” 香案极为宽大,上面覆盖有黄稠一直延伸到地面,把桌案内都给遮了起来,藏下三五个人绝对没问题。 听到朱景洪的呵斥,侯璟等人立马涌上前将其护住,而后一路退出到了大殿之外。 至于殿内的侍卫,便第一时间抽刀出鞘,跑上前来列队挡住了香案,同时用刀跳起了桌上的黄绸。 却见桌案下躲了两个人,身边还摆放着好几样乐器,看起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王爷,是两个姑子,一老一少!”领队百户张有良呼喊道。 “把人带出来!” “是!” 在侍卫们驱赶之下,两名尼姑被带出了大殿。 果然是一老一少,其中神色冷淡的清丽女子,看得朱景洪眼睛都直了。 如此年轻貌美,居然做了姑子,着实是太可惜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你们是什么人?”侯璟上前发问,眼睛却也盯着那年轻尼姑看。 老尼将年轻尼姑护在身后,带有惊慌答道:“贫尼法号玄静!” “你身后那个呢?”侯璟没好气问道,谁关心一个老婆子叫什么。 待这老尼将要回话时,只见那少女走上前来,颇为平静说道:“小女子法号妙玉,今日以为是匪盗欲要行凶,故而……” 后面的话,朱景洪一句都没听进去,实在是“妙玉”这两个字太刺耳。 人长得好看,还是个尼姑,而且法号妙玉……此人是谁已不言自明。 只听侯璟怒道:“躲躲藏藏,一看就不像好人,带回去我来亲自审问……” “嗯哼!” 听到身后的咳嗽声,侯璟很是自觉转过身来,脸上已经很自然的浮出笑容。 “你来审问?用得着你来审?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朱景洪斜眼看向侯璟。 侯璟干笑了两声,终究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正当朱景洪要多问几句,侍卫百户张有良带着一批破烂走了出来,准确的说是非常古朴陈旧的乐器。 从开始到现在,妙玉一直都表现冷淡,但这些乐器的出现却让她变了脸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事实上,在看到这些乐器的第一眼,朱景洪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两年前他在金陵见过同样的东西,乃是作为白莲教的礼器被搜出,上面的纹朱景洪都仔细看过,到如今还记得其上面的细节。 好好一个美女,不会真跟白莲教反贼有关吧? 为了确认,朱景洪向张有良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便朝他走了过来。 “王爷,这是桌底下搜出来的破烂!”张有良笑着说道,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别说他了,包括侯璟等人也不认识,非专业人士认不得很正常。 这些乐器种类繁多,有琵琶、二胡、古琴、笛子等物,此刻张有良和几名侍卫捧到了朱景洪面前。 拿起一根笛子,朱景洪看向妙玉问道:“这东西为何要藏起来?” “乐器金贵,怕磕着碰着了!”妙玉答道,她已经有些慌了。 “原来是这样……” 嘴上一副了然模样,但朱景洪仍露出狐疑之色,这些乐器怎么看都不太精贵。 见他这幅样子,妙玉内心更是紧张无比,生怕被这位识破了身份。 “既是乐器,想来尔等定会演奏?”朱景洪又问道。 其实他知道,这些作为礼器的乐器,用来演奏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连起码的音准都达不到。 妙玉当然也清楚,可这个时候说无法演奏,又会加深朱景洪的怀疑。 想到这些,妙玉答道:“还在学,会一点……” 朱景洪遂笑道:“好……把你的人叫来,给我们演奏一番!” 乐器一共有八种,那自然是需要八个人来演奏,于是妙玉便看向了被看押的同伴。 朱景洪招了招手,侍卫们就放了这姑子,然后她们极为惊慌靠了过来。 “可以开始了?”朱景洪平静问道。 “可以!”妙玉依旧淡定答道,实则心里已慌得不行。 “你用这个,你用这个……” 妙玉开始分配人手,可被她点到的人都很懵,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演奏。 可妙玉有主持高看,且周围又有“群狼”环伺,让这些小尼姑们只能听话照做。 众人各自分了乐器,妙玉便站在前面提醒道:“你们都是初学,即使弹奏得不好,想来贵人也不会怪罪!” 这些话既是安抚这些小尼姑,也是说给一旁的朱景洪听。 “搬些凳子过来!” 朱景洪吩咐了一声,自有侍卫们下去忙碌。 牟尼院只是个三进院落,在京城周围观庙中属于小庙,把这里找遍了也才搜罗出十几张椅子凳子。 “全体欣赏音乐!” 说完这句话,朱景洪当先坐在前方椅子上,侯璟等人也都陆续跟着坐下,另有几人没位置只能站着。 而此刻他们前方,几个尼姑有些不知所措,她们根本就不会吹拉弹唱。 好在琵琶古琴这类东西很容易弄响,在她示意下众人方“演奏”起来。 于是现场就精彩了,各种乐器乱七八糟响了起来,直接惊呆了期待满满的侯璟等人。 这叫音乐?这完全就是在乱弹琴……所有人都忍不住吐槽。 但妙玉本人的弹奏水平确实不错,在一众嘈杂声中宛如清流,细听之下亦有别开生面之感。 “别只顾着演奏,快点儿唱……唱起来!”朱景洪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跟着打起节拍。 唱?能唱什么?唱佛经眼下这调子也不搭啊……妙玉绞尽脑汁的想着。 可她眼下怕露馅,不唱也不行,于是她只能现编。 “颂佛经哟,颂佛经……” “我佛真经渡己亦渡人哟……” 听着妙玉的歌声,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趣,若是佛法如今日这般有趣,他们也会喜欢上打坐参禅。 也就在这时,陈云泰找到了牟尼院外。 (本章完) 445.第445章 放长线钓大鱼 第445章 放长线钓大鱼 因未着官服,侍卫们根本不让其靠近,陈云泰等人又差点儿被打。 襄王府的侍卫今日全部着甲,再加上武器装备齐全堪称人形坦克,锦衣卫这帮人岂会是对手。 还是陈云泰亮出腰牌,侍卫们才勉强相信了他,但也只是同意进去传个话,朱景洪是否见他们是另一回事。 很快传话的小旗官返回,并只带了陈云泰一人进去。 进入二门,听到里面嘈杂而清脆的歌声,陈云泰循着声音忘了去,才见到是几个尼姑正在演奏。 这……这帮人疯了不成?竟如此怠慢十三爷? 这想法才冒出来,陈云泰发现了更令他惊讶的事,原来朱景洪还真的在听。 不只朱景洪,在场一帮龙禁卫武官们,也都面露笑容听得认真,让陈云泰越发的心感怪异。 果然,大人物的心思猜不明白……陈云泰如此开解自己。 很快,陈云泰来到了朱景洪身旁。 当他正要行礼,就听朱景洪说道:“你怎么来了?” 靠近之后,陈云泰答道:“臣是来查案的!” 这里有白莲教的人,锦衣卫找到这里不奇怪。 看着前方渐入佳境的奏唱,朱景洪平静说道:“查什么案子?” “启禀王爷,这里有白莲教反贼,还请王爷速速移驾,以免被贼人所伤害!” “你说她们是贼人?” “正是!”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朱景洪回头问道。 陈云泰答道:“回禀王爷,五天前臣查到的线索,到现在正在核实情况,所以并未向上呈报,仅臣和下属知晓!” “我觉得可以不着急抓人,放长线钓大鱼才是正理,你觉得如何?” 放长线钓大鱼?陈云泰当然懂这道理,但他不明白朱景洪为何插手此事。 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但陈云泰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于是当即回话:“王爷所言极是!” “那好……伱先回去吧,下午来王府见我!” “是!” 于是陈云泰就退了出去,只是在转身离开之前,他也看清了妙玉的面容,于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果然女人只要够漂亮,那怕是做反贼也无妨,总会有人保护呵护着……陈云泰苦笑着离开了。 “行了行了,让其他人都停下,我单独听你弹奏!”朱景洪终于开口。 其余众人胡乱演奏,自己早都尴尬得抠脚,听到这话自是如逢大赦,于是纷纷停了下来。 至于妙玉一边弹奏一边唱,虽然乐器着实差了许多,但在她高超的技艺修正下,弹出的曲子也还算婉转悠扬。 可惜啊,如此才女,竟是个贼……朱景洪无奈感慨。 放长线钓大鱼,借助妙玉深挖白莲教,并不能阻止她的灭亡,所以此刻朱景洪很是可惜。 几分钟后,妙玉弹奏停了下来,此刻她也着实有些累了。 这时朱景洪说道:“老实说,你们的演奏技艺,着实不像是学过!” 在场也就妙玉和玄静是白莲教人,其他人是正经剃度出家的姑子。 所以当朱景洪责问时,也就妙玉和玄静二人紧张,其他人则是单纯的感到害怕。 “回禀王爷,贫尼是近几日才来都中,不过粗浅教过她们几日,所以才会是方才景象!” 通过朱景洪与侍卫们的对话,妙玉便以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直接称其为“王爷”。 “若王爷要听妙音,待我等多习练些时日,自当不会教王爷失望!” 朱景洪没有答话,他很佩服妙玉的胆量。 一个弱女子做反贼也就罢了,漏了馅儿还能如此淡定,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近日才来京城?你是从何处来的?又是为了何故而来京?”朱景洪随口问道。 “因听闻京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经遗文,贫尼便与师父一路入都投奔师叔!” 在这里,妙玉省去了自己的来处,朱景洪也没有追问下去。 “为寻经而来,可见你是一心向佛之人,在佛学之上造诣极高!”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妙玉倒是安下心来,辩论佛法她可是一点儿不怵。 谁知朱景洪接着说道:“我家王妃对佛学极感兴趣,姑娘或可来王府向她讲经,如此……” 朱景洪在继续讲着,一旁侯璟等人都瞪大了眼,纷纷感慨还是十三爷会玩儿。 明明就是馋人家身子,还给出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进了你的王府,且不说能否出来,至少会留下点儿什么再出来。 其他人没有认真听,妙玉却是一边听一边思索。 凭朱景洪的年龄和气质,她已判断出眼前是大名鼎鼎的襄王,当今皇帝嫡三子。 这样的人物邀她入府,这对她来说也是极好的机会,可以借此打入皇室高层中。 所以即便朱景洪目的不纯,妙玉对此也是极有想法。 为神教牺牲些东西,对她而言完全不是问题,只要获得的利益足够大。 于是在朱景洪说完后,妙玉短暂思索后答道:“若有机会,一定拜访王妃!” 朱景洪点了点头,觉得今天确实找到了乐子,至少又遇到了十二钗之一。 这样清冷性格的女子,朱景洪到目前还未体验过,自是有收入囊中的想法。 至于其白莲教的身份,在朱景洪这里便完全不是问题,他说她是良家女她就一定是。 同样的道理,要将妙玉收入囊中确实很简单,眼下只需他一句话就可达成。 但他非急色之人,其实更享受收入囊中的过程,结果反倒不是那般的重要。 就以宝钗为例,如今她已成了王妃,天长日久朱景洪对她的情感便归于平淡,不知妻美那真不是开玩笑。 追求感情上新奇和刺激是天性,这也导致如今他移情别恋,突然间对黛玉有了恋爱的感觉。 又与妙玉聊了几句,朱景洪便带着侍卫离开了,这让妙玉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此时已无香客,庙里的尼姑们开始收拾东西,而玄静则带着妙玉进了内堂。 关上门,二人移开了柜子,掀开了地上的木板进了地室。 “你说……我们会不会露了底?”玄静冷着脸问道。 她便是妙玉的师叔,只是白莲教的普通教众,所以相对而言心理素质差些。 “不会……若是真暴露了身份,刚才官兵就已把咱们拿下!”妙玉笃定道。 “何况咱们的身份都经得起查,即使官兵拿了我们也不怕!” 这话叫玄静根本没法接,但她确实很佩服妙玉的胆量,不愧是从总教那边过来的精英。 事实上,玄静也就只知道妙玉来自总教,对她在总教的身份和来京目的则一无所知。 “对了,贾家那边可有回信?”妙玉主动问道。 “正要跟你说此事,他家老太太得知了你的事,有意请你过去做法讲经,还命她儿媳妇下帖来请你!” 妙玉点了点头,方说道:“正好他家除夕有人过世,族里上下多少有些晦气,老太太才会请我过去讲经!” “你佛学高深,想来不会让贾老太太失望!”玄静笑道。 所谓人靠衣装,意味着人是可以包装的,牟尼院就把妙玉包装成了佛学天才。 兴许总教是打算,让这丫头潜入勋贵高官之家,暗藏其中发展教众……玄静如此猜测道。 这两天卡文了,今天更得少些,抱歉抱歉! (本章完) 446.第446章 陈云泰的选择 第446章 陈云泰的选择 再说朱景洪出了牟尼院,他带着侯璟一行继续游玩。 最终他们绕进了上林苑,此处早有御膳房太监候着,给他们准备好了吃喝之类的东西。 众人举杯共饮,聊了些以前的趣事,也让现场气氛越发的融洽。 一顿饭后,众人方各自散去,朱景洪也在这时返回了王府。 才下马,便有宦官向他禀告,说有个锦衣卫百户求见,如今在耳房内候着。 这时朱景洪才想起,他叫了陈云泰过来吩咐事情。 将腰间佩刀解下递给宦官,朱景洪吩咐另一宦官道:“让他来见我!” “是!” 朱景洪来到了存心殿安坐,没过一会儿陈云泰走了进来,极为恭敬的向朱景洪行礼。 此时的他仍是百姓装束,显然他是第一时间就来王府等候,到现在已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午饭可曾用过?”朱景洪主动问道。 “回王爷,已在王府内用过,府里公公送的饭菜!” 示意殿内宦官出去之后,朱景洪方问道:“牟尼院那边,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朱景洪要问,于是陈云泰详细介绍起来。 南城千户所查白莲教“造诣”最深,他们掌握了许多的线索,好巧不巧陈云泰深挖的一条线,和妙玉这条线发生了交叉。 所以在妙玉师徒到京接头那一刻,他们两个人其实就已经暴露了。 “所以她师父是真死了?” “是病死的,尸体火葬前的那晚,臣亲自去查探过!”陈云泰笃定道。 “上午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王爷说要放长线钓大鱼!”陈云泰答道。 “所以这件事情,你就不必往上报了!”朱景洪淡定道。 “是!” 陈云泰平静回话,对这一结果他并不意外,此刻他正为另一件事纠结。 “这一趟辛苦了,去府上支二百两银子,回去给手下人买酒喝!” 这话虽是礼遇,却也是告诉陈云泰该走了。 然而陈云泰并不甘心直接离开,客观来说面见朱景洪很不容易,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立功升职或许行得通,但对陈云泰来说太慢了,甚至立功升不了职也很有可能。 要想走得快走得稳,最好的办法就是抱大腿,而朱景洪毫无疑问就是条很粗的大腿。 现任北司指挥佥事之一的张乾,就是搭上了睿王的关系,才一路飞速升迁到了现在的位置,他陈云泰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张乾。 想到这些,陈云泰心里便下了决定。 在朱景洪要起身准备离开时,只听陈云泰说道:“王爷,还有一些情况……臣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朱景洪平静答道。 “牟尼院的那些尼姑,如今正和贾家接触,似乎有攀附他们的意思!” 朱景洪对红楼虽不熟,却也知道妙玉进了大观园,如今她与贾家接触便不奇怪。 让他疑惑的是,妙玉接触贾家目的为何! 然而下一刻,陈云泰接着说道:“而且臣突然想起来,西城千户所的人,也已盯上那叫妙玉尼姑!” “你不是说,除了伱没人查到吗?”朱景洪面带愠色。 见朱景洪有责问之意,陈云泰立刻跪拜道:“今日臣从牟尼院出来,路上遇到了几个人,当时并未往心里去!” “回来之后臣回想起来,发觉他们行为有异常,细想之下方记起来,那些是西城千户所的人!” 陈云泰这番话是说,这情况他也是刚发现,朱景洪也不好过多责问。 当他思索着,如何摆平西城千户所时,只听陈云泰接着说道:“看他们的行踪轨迹,怕是比臣等还要早发现此处!” “近两年来,西城千户所斩获颇少,按理说遇着白莲教该即刻缉拿才对,偏偏他们并未动手!” 听到这里朱景洪总算明白,陈云泰这厮不是简单陈述事实,而是想要说点儿什么。 “所以这很反常!”朱景洪答了一句,此刻他反而不心急了,等着陈云泰接着说下去。 “正是……而恰恰今日领队那人,臣记起来是西城千户所百户章万安,据臣所知乃是指挥同知张乾心腹之人!” 对于张乾这样朱景洪也知道,乃是他好兄长的心腹之人。 老六的人发现了白莲教没抓,有放任其与贾家联系的嫌疑,而贾家又是太子的岳家,这里面事情可就大了。 白莲教是头一号反贼,是本朝十几位皇帝着力清剿的对象,如果传出太子和反贼勾结,那太子名声也就真的臭了。 这里面对朱景洪而言,确实有可以利用的机会,或许借机把两位兄长搞垮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了,要对此事加以利用,他首先要摆平的是眼前这人。 目光平静,朱景洪徐徐说道:“所以此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在陈云泰看来,这件事有两种处理方式,要么帮太子点明牟尼院是反贼,要么帮睿王借机陷害太子。 而无论哪一种,都将收获到人情,对朱景洪都有好处。 陈云泰本人更倾向后者,因为太子已经是太子了,帮他其实算得上是锦上添。 而帮睿王坐上太子乃至皇帝,则无异于是雪中送炭,这样一来好处可就太大了。 “臣以为……或可静观其变,根据实情再做决断!”陈云泰极为谨慎答道。 而所谓的静观其变,其实就是放任老六设计太子,到时候再做决断就迟了。 对此朱景洪不置可否,而是冷眼盯着案前跪着的陈云泰。 本来陈云泰还自鸣得意,但朱景洪冰冷的目光,却是让他遍体生寒,下一刻立即叩拜了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十三爷与太子睿王乃是同胞兄弟,又岂会放任两位兄长死斗。 自己出的这馊主意,岂非是离间天家血亲,这是诛族的重罪。 陈云泰啊陈云泰,亏你自诩为谨慎,今日岂非是自寻死路…… “此事你该向南千户所和北镇抚司禀告,如何处置也该你的上官来定,为何要让我来决断?” 是啊,为何呢?总不能说自己是献媚邀宠吧?此刻陈云泰努力给自己想着理由。 既然已决定投靠十三爷,那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吧,反正如今已没了退路……陈云泰再度下了决心。 而且此刻陈云泰也意识到,这或许是朱景洪在试探自己。 毕竟这位若真是敬爱兄长之人,依着他的脾气早一刀斩了自己,又岂会来问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想通了这一点,陈云泰抬起头来,郑重说道:“王爷于臣知遇之恩,从金陵到京城,臣屡受王爷简拔,臣一心感念王爷恩德!” “此番事大,王爷又牵涉其中,为让王爷全身而退,臣自是要先向王爷禀明!” 陈云泰的这番话,道理上其实说得通。 朱景洪进入牟尼院,还阻挠了锦衣卫查案,这一情况会很快传进睿王耳中,如此他也确实算牵涉其中。 经陈云泰这一解释,他已完全表明了心意,接下来就看朱景洪如何处置了。 “我能相信你?”朱景洪又问道。 “臣本蝼蚁,王爷抬手可灭,臣又岂敢蒙骗王爷!” 说什么恩德都是假的,所以陈云泰点出了关键情况,如此才能让朱景洪真的安心。 正如他所言,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朱景洪一句话就能让他没命,所以不能也不敢背叛。 “那就依你的意思,静观其变吧!”朱景洪淡定道。 “是!” “牟尼院你还是派人看着,同时盯着西城千户所那些人,所有情况只向我禀告!” 听到这话,陈云泰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算已经是襄王的人了。 同时他也不得不感慨,果然天家兄弟情谊都是假的,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这位十三爷选择了放任睿王陷害太子。 而这对陈云泰来说,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日后睿王做了皇帝他也有一份功劳。 在陈云泰心安之时,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朱景洪根本不是帮老六害太子,而是想着借机把这俩人都搞垮。 无论是太子勾结反贼,还是睿王利用反贼陷害太子,都足够让此二人万劫不复。 “所以你如何向手下解释,说本王干涉了你们查案,你要明白……我可不知这些人是逆贼额!” 陈云泰或许可以暂时信任,但今日牵涉到的锦衣卫那么多,不查下去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这……臣不敢乱说!”实则陈云泰已有了想法。 “有话就直说,我既信你,你也该信我才是!” “牟尼院那叫妙玉的女子貌美,王爷只是见其……貌美故而干涉,对其余之事一概不知!”陈云泰提心吊胆说道。 对此朱景洪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你下去安排妥当,咱们之间的事……不要再有其他人知晓!” “臣明白!” “我记得,你现在还是百户,对吧?” 听到这个问题,陈云泰立刻兴奋起来,于是答道:“是去年春王爷给提的百户!” 朱景洪笑着说道:“我看依你的本事,做个千户乃至指挥佥事都够,百户实在是太屈才了!” “王爷实在抬举臣了,臣这微末本事做个百户便已艰难,如今只求不误王爷大事,便深感是得天之幸了!” “哈哈哈……说得好啊!” “今天就到这里,等会儿去王府领五百两银子,就说是我给的茶钱,让他们多多担待一些!” “臣明白,臣告退!”陈云泰再度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去。 看着陈云泰离开,朱景洪已在思索,若陈云泰背叛如何反制。 但他稍微一想就笑了,因为这件事确实太容易。 到了他这一级别的人,只要不是失去皇帝的信任,除非同一级别的人出手死磕,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他扳倒。 而若陈云泰背叛,或许会给他造成麻烦,但朱景洪也能轻易将其弄死。 “但愿你不要自寻死路!”朱景洪低声呢喃。 再说陈云泰这边,他离开王府前领了五百两银子,回了家就把今日参与行动的人召集起来。 一共二十三人,普通校尉得了十两,两名小旗官每人二十两,还有一名总旗得了三十两。 “诸位,虽然那女子是白莲教反贼,但人家毕竟被王爷看上了,往后对她就抬抬手……” “如今收了王爷的银子,咱们若不知好歹把人拿了,只怕是有过无功之事,其中厉害想来诸位都明白!” 既有利诱又有威逼,众人便不会再纠结此事,毕竟多拿一个女反贼的赏赐,还没襄王殿下一次给的赏多。 眼见众人明白了事理,陈云泰又请他们到酒楼吃了一顿,然后才让他们拿着银子回家。 料理这件事,对陈云泰来说更重要的事还有两件,一是派人继续把妙玉盯着,二是得把西城千户所的人盯着。 头一件事还好说,第二件非得信得过的人来办才行,如何安排陈云泰必须要仔细斟酌。 当然这件事不急,他还可以慢慢的布局。 时间来到下午,睿王朱景渊回到了府中,看起来他的心情还不错。 王府同心殿院内,抱着猫晒太阳的陈芷见了他,忍不住开口道:“可难得见你这般高兴!” “这是自然,我举荐去金陵任职的六人,有四人老头儿已同意安上实职!” “你不是说……能安排一两个便算幸事,为何竟有四人之多?” 坐到陈芷对面,朱景渊说道:“那赵玉山想都换上他的人,看来老头子还是信不过他,所以才准我们往里掺些沙子!” “我们?”陈芷抓住了关键。 朱景渊答道:“老四也安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按察司佥事!” “巡抚金陵那位不都是他的人,如今要让他安插人手?”陈芷非常不解。 “梁潜本月之内就会卸任,回督察院做他的副都御使去!” 按如今的制度,巡抚这类官员并非常设,只在需要时临时设立理事,事毕则撤销职务返回原岗。 “我看那赵玉山的意思,是想让郑显林加侍郎衔,然后以布政使兼任巡抚!” “真要在金陵办成这件事,还是要设立巡抚才行啊!”朱景渊感慨道。 “看来这位赵阁老,对这位布政使很信任!”陈芷笑着说道。 端起茶杯,朱景渊品了一口后说道:“不是信任,而是郑显林何顾谨二人,去年把人都得罪光了,如今只能跟着赵玉山干!”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这俩人得罪过你,想不到他们官反倒越做越大了!”陈芷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事。 “金陵大浪滔天,我已不好随意出手!”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没一会儿有宦官来报,说是应俅有事禀告。 于是朱景渊便去了存心殿,听应俅讲述了今日西门外发生的事。 “老十三进了牟尼院,还把南千户所的人赶走了?”朱景渊很是惊讶。 正如陈云泰发现了西城千户所的人,在陈云泰现身时人家也发现了他。 “他掺和进来做什么?” “十三爷带人踏青,遇着牟尼院就进去了,想来也该是意外!”应俅答道。 然而接下来的这步棋,是朱景渊扳倒太子的关键,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 于是他吩咐道:“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随意前往还是刻意前往,再查查南城千户所的反应,不要让他们坏了计划!” “南城千户所那边,十三爷已经打点过了,想来他们不会再查下去!” “你不是说他是不经意前往,为何又会阻挠南城千户所查案?”朱景渊反问道。 “西城那边暗中问过了,据说十三爷看上了牟尼院一女尼,所以让南城千户所的人不必再查!” 朱景渊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章万安那些人,没有被南城千户所发现吧?” 应俅答道:“应该没有,南城与西城来往甚少,且章万安最近才回的京!” 朱景渊终于安心下来,又多问了应俅几句之后,才挥手让他下去了。 虽然朱景洪是因好色牵涉其中,但怎么说也是和反贼勾结,借机太子和他一起打下去,对朱景渊而言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到这里,朱景渊心情就更好了。 (ps:有读者不清楚襄王府人员构成,本章末彩蛋章用图片罗列出来了,大家可以看一下!) (本章完) 447.第447章 陛下,请下旨吧! 第447章 陛下,请下旨吧! 正统十二年,三月初一。 从正月初一到现在,贾珍已在府中停灵四十九天,今日便到了该出殡的时候。 为此贾家上下早就在做准备,能有的排场全都给安排上了,和尚道士旗幡各种纸扎…… 除了这些排场,京城武勋还有不少人来路祭,沿街搭建了不少祭棚。 除了关系格外好的人,这些勋贵多是派家中子侄辈来,贾家只需对等派人答谢即可。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四王之中硕果仅存的北静王,居然亲自来到了路祭现场。 这确实出乎贾家众人预料,于是贾赦贾政便召集贾家近支,要一起去拜见北静王水溶。 在贾家众人慌张准备时,轿子里的水溶捏紧了衣角。 “此去路祭,你必将得罪睿王,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这是今日临行前,水溶与妻子的一番对话,此刻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是啊……我根本没有选择,跟着太子才有好结果!” 轻声呢喃了一句,水溶彻底下定了决心,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贾家众人终于准备完毕,来到了水溶的轿子面前。 “臣等叩见王爷!” 别看水溶在朱景洪三兄弟面前毫无地位,但他这郡王的地位却是实打实的高,故而此时贾政等人行的是叩拜大礼。 轿帘子被拉开,水溶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间略带悲戚之色。 “诸位平身!” 待众人起身之后,水溶方才开口:“我与珍侄相交莫逆,如今他已魂归九泉,当真是……” 说到这里,水溶还急了几滴眼泪出来,此刻的他确实感到的悲伤。 伤感于自身孤苦无依…… 没错,堂堂的北静郡王,此刻居然觉得自身孤苦无依。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看到贾珍死了,想到他是被朱景洪打得半死,最后才会早早的陨命。 他水溶爵位虽高,但在朱景洪三兄弟面前,又算得了个什么? 水溶产生消极想法,也算是触景生情了。 一番致哀之后,水溶方抬起头来说道:“斯人已逝,生者仍需前行,勿以逝者之已去,而悼之过甚……” 阖府上下,就贾政与水溶相交最密,此时便见他上前答道:“愚侄之丧,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以克当!” 听得此言,水溶遂笑道:“世交之谊,何出此言!” 言罢,水溶便命王府长史代奠,贾政贾赦等人便随其而往,代祭奠完毕方返回水溶面前。 因时间线已便,水溶与贾宝玉已相熟,此刻便与他闲聊了起来。 在此逗留了约一刻钟,水溶才摆驾离去,贾家送葬队伍得以继续前行。 而水溶亲往路祭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就传进了朱景渊耳中,此时的他正在集贤馆与学士们说话。 集贤馆不是翰林院,这里的学士们都只是普通进士,按常理来说只能外放为知县。 但有朱景渊帮忙运作,他们往往能有更好的去处,所以这帮人自是以朱景渊马首是瞻。 近日朱景渊又安排了几人出去,自然是赢得了一片赞颂,此刻所有人都在巴结奉承他。 被拍马屁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水溶的消息传来,就让朱景渊高兴不起来了。 “殿下,有何事发生?”有官员问道。 目光扫过众人,朱景渊只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便让众人更好奇了,于是再度询问起了情况,并乘机表达了愿为他排忧解难的忠心。 见气氛差不多了,朱景渊方开口道:“有人欺辱于我!” 这话一听众人都惊讶,这世上还有谁能欺辱您?是皇帝陛下还是太子? “殿下,谁这么不长眼?” “北静王水溶,他与我素有旧怨,只是他家于国有功,我也只能多忍让些了!” 在这里,朱景渊略过水溶如何欺辱的他,因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编。 其他人也知道这只是个由头,也都没有去深究这些细节,他们都明白重点是朱景渊出气。 “殿下,那北静王虽于国有功,但不是说他可以横行无忌……” “陈大人所言有理,我大明有国法纲常,别说是如今的北静王,便是他祖上有罪也该以国法论之!” 这些人也就是嘴炮厉害,北静王祖上能被世祖封异姓王,那是绝对国之干城。 首任北静王若真站在这里,这帮人绝对屁都不敢放一个。 当然了,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眼下他们既敢也能向北静王水溶开炮。 众人纷纷为朱景渊鸣不平,后者却面带忧色道:“算了吧……他毕竟没犯大错,若不能将其致法问罪,不过徒增笑柄而已!” 表面上看,朱景渊是在说要算了,实际却提出了很严苛的要求,他要将北静王府直接干死。 从东华门事变之后,勋贵们恪守着一条规矩,那就是不参与立储争斗。 如今水溶明着站队太子,不把他搞死用以示众立威,朱景渊心气绝不会顺。 他也相信,清理北静王这等占着高位的老勋贵,新兴勋贵们绝对会乐见其成。 事实上,辅佐世祖中兴的四王八公十六侯,其中有三家在世祖时就被诛杀,后续承平年间又因罪覆灭了三家。 换句话说,在降等袭爵这等制度下,勋贵衰落乃至消亡本就是极正常的事。 既然别的勋贵可以消亡,那么北静王府一样也可以。 “殿下放心,那北静王府素来跋扈,臣等找到罪证便会参劾于他!” “此人毫无为臣本分,竟欺辱到殿下面前,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见众人统一了思想,朱景渊便真正放心下来,接下来如何去做已不需要他教。 与此同时,北静王路祭贾珍的消息,也传进了左春坊大学士徐新安耳中。 徐新安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他知道北静王今日之举意味着什么,更明白睿王府一定会对他出手。 对于水溶“逾矩”之举,徐新安自然是很不喜欢,作为文官他很排斥武勋掺和夺嫡,认为这是取乱之道。 可即使排斥,徐新安也不得不以利益为导向,在这件事上联合一批人保下水溶。 而这样的局面,水溶本人根本没想到,他只想到了紧跟太子会得罪睿王,而想过得罪睿王的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这并非是水溶不够聪明,而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行为,对于整个夺嫡大戏的意义。 很快,徐新安找到了太子朱景源,此刻他正如往常一般在看奏疏。 奏疏都是几年前的,朱景源主要看发生了什么时,以及批答上是如何应对这些事。 在他左右,各有几名学士陪着,以便他随时询问情况。 听了徐新安的分析,朱景源自是格外惊讶,紧接着便为水溶担心起来。 而后一如既往的,他向徐新安询问了该如何应对。 “殿下,臣以为……” ……………… 在这两方紧锣密鼓准备时,朱景洪正陪着皇帝观看演武。 距上次踏青已过去二十多天,侯璟和王杰已率军赶赴西北,其他人也都分到了亲军中去,每个人都算有了好的归宿。 今日演武,乃是皇帝要再度检验北四卫实战能力,并依其今日表现决定是否派其北上。 北四卫的将领虽为皇帝倚重,但也都希望能够多立军功,如此方能为升官提爵打下基础。 亲军的指挥使只有三条路可走,最好是调京营任职副总兵官,其次是外放到地方任都指挥使。 至于第三条路,就是一直熬到五十岁,朝廷会给个京营副总兵的虚衔,然后就可以致仕回家归养了。 换句话说,虽然侍卫亲军深得皇帝信任,但做到指挥使还想往上升,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军功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山坡上的望楼上,朱咸铭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下方平原上军队调动进退。 在他身旁朱景洪安静的站着,虽然皇帝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但他已感觉到老头儿今日很满意。 在他们身后,则是五军都督府一众都督,以及兼任京营总兵的佥事和其他亲军指挥使。 今日之演武是为检验北四卫实战能力,对这种事朱咸铭不喜欢独断专行,所以叫来了高级武官们一同参详。 皇帝虽未说话,后面的武官们却已议论起来,大致意思都是对北四卫的赞许。 不是所有军队都要实战来检验战斗力,北四卫这种仅凭演武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演武持续了一个时辰结束,步炮协同的作战方式别开生面,直让朱咸铭脸上笑容灿烂。 演武结束后,朱咸铭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把将领们召集到一起议论。 校场议事厅内,皇帝朱咸铭坐在上首位置,在他左侧则是朱景洪挎刀侍立。 而一众武将们,则依品级分列于大厅两侧,此时正对北四卫的表现发表议论。 每个人都在说话,而且说话的角度和内容不同,但意思却只有一个……北四卫已具有实战能力。 听了众人的想法,朱咸铭面露思索,此刻他已在做最后的决定。 “陛下……” “陛下……” 几道呼喊声传来,朱咸铭抬头看向前方,却是北四卫四位指挥使跪在前面。 最前面羽林左卫指挥使江庆盛,此四人里以他官阶(散阶官)最高,所以是由他来领头。 “陛下,准噶尔狼子野心,意图扰乱天下天平,臣等为陛下亲军天子利剑,饱受朝廷厚待主上信重……” “值此贼虏造逆之时,臣等安能坐享利禄,还请陛下开恩,全臣等忠君报国之心,调臣等赴西北征讨逆贼!” 江庆盛这番话早就准备好了,故而此刻说出来不但流畅,而且很有些家国天下的情怀,那是相当的有战斗力。 “伏望陛下圣准,允臣等征讨逆贼,生擒敌酋,问罪御前!” 这一句,由这四位指挥使一起说出来,那忠君报国的真情实感格外有感染力,至少朱咸铭是被触动到了。 而紧接着,这几乎趴在地上的四人,以非常别扭的姿势抬起头来,满是祈求道:“陛下,请下旨吧!” “请陛下下旨,北四卫将士愿为陛下效死!” “叩请陛下下旨!” 然而,此时朱咸铭看向了一旁的朱景洪,平静说道:“可真有伱们的!” “爹,您这话儿子实在不明白!”朱景洪佯作茫然。 冷哼了两声,朱咸铭看向了前方,郑重开口道:“行了,都起来……” “堂堂的亲军指挥使,如眼下这般轻浮失态,成什么样子?” 话是这样说,可谁都知道皇帝此时很高兴。 待江庆盛几人起身入班,朱咸铭端起了茶杯,然后问道:“北四卫参战,你们怎么看?” 此刻厅内武官虽多,但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发言的,也就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 “回禀陛下,北四卫本为强兵,如今又已脱胎换骨,臣以为可以用之!” “臣附议……” “臣附议……” 兵部虽掌握调兵权,但属于是程序上的过程,具体如何部署兵力他们话语权不大。 而武将主导军队的好处则是,能最大程度以战争需求为导向,而不会掺杂其他没必要的东西。 所以此刻,都督们都支持让北四卫参战,一方面是他们相信北四卫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想知道,这支新式军队战斗力究竟如何。 后一点尤为重要,因为这关系军队的改进方向,对大明朝有极为深远的影响。 本众将以为,有了自己等人力挺之后,皇帝就会顺势同意下来。 谁知朱咸铭再度看向朱景洪,问道:“你怎么看?” 事实上朱咸铭已有决断,可他还是鬼使神差问了这一句,让现场众人不由得多想了些。 “儿子以为,可以让北四卫去试试看!” “嗯!” “传旨户部往西北增调七十万石粮食,传旨工部调拨军械,传旨兵部……北四卫四月中旬开赴西北!”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其实除了粮草之外,增调大军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所以北四卫要在四月中旬开拔,中间还有四十多天时间准备。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江庆盛四人出班参拜。 在场的其他亲军指挥使们,看向他们的眼中多有羡慕,暗叹他们离升官又近了一步。 无论战局结果如何,只要去西北打一次漂亮仗,就能给履历增添不少光彩,将成为极为有力的进身之阶。 接下来,众人又议了西北的局面,然后皇帝才命众臣散去,自己也往皇宫里去了。 路上,朱景洪骑马跟着龙辇一侧,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开口。 酝酿了好一阵,朱景洪终于下定决心,说道:“爹,儿子也想去西北看看!” 只听轿内朱咸铭答道:“我就知道你憋不住,此事你还是别妄想了,即使我同意你娘也不会同意!” “爹……您是言出法随的皇帝,此事您同意不就行了,难道您还怕娘找你麻烦?” 还真被你说中了……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朱咸铭嘴上却说道:“你娘也爱护你,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两年前你跟老四到金陵去,一场重病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当时就把你娘吓得半死,每天以泪洗面哭诉不停……” 那段日子,朱咸铭也被皇后埋怨个不停,所以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 两年前去金陵,前身这好身板病倒就离谱,病得一命呜呼就更离谱了……这件事朱景洪越想越不对劲。 多想不会有结果,所以慢慢的朱景洪也就淡忘了,如今被皇帝提起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会不会是老六下的毒手? (本章完) 448.第448章 夫妻秘议 第448章 夫妻秘议 朱景洪思索之时,皇帝本人还在继续说着,见朱景洪没反应他才停下。 “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回过神来,朱景洪再度说道:“爹,且不论娘是否允儿子前去,你这边总能答应吧!” “伱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爹,北四卫是儿子领着练出来的新军,他们能不能打儿子总得亲眼看看去,有不足之处也好改进!”这些话都朱景洪已提前想好,所以说出来是非常顺畅。 一位皇子,掺和进西北大战,和一帮武将们搅在一起,有本朝“珠玉在前”自是很犯忌讳。 所以朱景洪格外注重这一点,此时说话也是极为谨慎,强调自己去西北主要是观战。 然而实际上,皇帝本人并没想那么深,这也归功于朱景洪人设立得好。 与朱景洪外表轻松实则严阵以待不同,轿子里的皇帝此刻依旧是云淡风轻,徐徐问道:“军国大事,你一个小孩子就别插手了!” 即使朱景洪打过仗,即使他练出了强兵,即使他已经封王开府……在朱咸铭眼里仍旧是小孩子。 这就是立人设的好处,只要在皇帝心里立主了人设,他就会以所立人设来思考其动机立场。 当然了,要想让朱咸铭彻底信任一个人,现实中是无比困难的一件事。 朱景洪能成功,除了他十几年(包括前身)如一日的莽,还得益于他是帝后二人的小儿子。 而这样的经历,根本无法复制,所以他成了唯二被皇帝信任的人。 “爹,儿子今年都十七了,这还是小孩子?” “再说了,儿子又没说要掺和军国大事,只是跟过去看看而已!”朱景洪一一解释。 “再说了,爹您当年不过十五岁,就跟在世祖爷身边东征西讨,北伐罗刹南征大城金边,立下了不世之功……” “以至世祖爷向众将夸耀,赞誉您为传世之孙,万可让我大明万世昌盛!” 朱景洪编的一大堆,这让朱咸铭很是受用。 紧接着朱景洪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儿子如今都十七了,即使只有爹您一半的英气,也该去西北战场上看一看瞧一瞧!” 你还想学我一半的英气,难道你小子也想做皇帝?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朱咸铭又被自己吓了一跳,暗道这小子不会真想当皇帝吧? “你既以朕来自比,老十三……莫非你想做皇帝?”朱咸铭语气森寒道。 有怀疑他就直接问出来,想要打朱景洪一个措手不及。 朱咸铭的这句问话,配合着他森寒的语气,还别说真把朱景洪给吓的不轻,以为自己表现太过漏了底。 但他转念一想,发现无论是否漏了底,想当皇帝的心思都绝不能承认。 于是他立马答话道:“爹……您要传位给儿子?” 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但这话却符合朱景洪人设,起到的效果比否认和解释好得多。 当然了,这一手段还是只有他能用。 没等皇帝回话,朱景洪又问道:“爹,那四哥怎么办?我当太子他做襄王?” 听到这话,龙辇里的朱咸铭笑了,暗道自己就是会胡思乱想,竟连老十三这样的老实人都怀疑。 “住口,这些事也是能说笑的?” “爹,是您先跟儿子说笑的!” “你……”朱咸铭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爹,新军表现如何,到底成与不成,儿子总得去看看!” “此事关系着您的伟业,如您所说儿子享受了皇家尊荣,总得多做些贡献才是!” 对于朱景洪去不去西北,朱咸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因为通盘来讲这确实很“出格”。 “你先去过你娘那一关吧!” 言罢,朱咸铭就不再多说,朱景洪便只当他是默许了。 于是接下来的重点任务,就成了如何让皇后同意。 相比于金陵,西北条件无疑要苦得多,要让皇后允准确实很不容易。 且说朱景洪送皇帝回了皇宫,自己就直接回了王府,并没有急着去皇后处。 这件事要周密计划,他打算回去先跟宝钗商量,夫妻二人一起把事给办成。 然而朱景洪才到府,邓安就找上他禀告了情况。 “你是说……北静王水溶,亲自去参与了路祭?”朱景洪深感诧异。 “奴才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他不该去!” 能识别出此事反常,并将消息主动报给朱景洪,这就是邓安存在的最大价值。 所以这样的人犯点儿错,不是原则问题朱景洪都能原谅。 再说水溶这件事,朱景洪已大致能猜到,老六此后一定会因此事而出手。 对此,朱景洪并不想参与其中,毕竟眼下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王妃可回府了?” 今天宝钗又进宫去了,所以朱景洪才会有此一问。 “半个时辰前,王妃娘娘就回府了!”提到宝钗时,邓安神色格外的恭敬。 不只是他,如今府上宦官侍女们,无不对宝钗敬畏交加。 “嗯!” 言罢,朱景洪继续向王府深处走去,接下来他要跟宝钗详细商讨一番。 进了同心殿内,此时宝钗正与可卿说话,聊的是栽种树之类的事。 如今天气转暖,宝钗想着调整王府园布局,所以找了可卿一起来参详。 “拜见王爷!”见朱景洪到来,可卿连忙起身行礼。 宝钗当然也不例外,但她只是屈膝行了万福礼。 “可卿你先回去,我与王妃有话要说!”朱景洪坐到榻上说道。 瞧了宝钗一眼,可卿很识趣的告辞离开,而宝钗也让屋内侍奉的一众婢女出去。 坐到软榻另一侧,宝钗给朱景洪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王爷有何事?” “此番北四卫要开赴西北作战,我想随军一道去西北看看!” 听到这话,宝钗心头亦是一紧,神色间多少浮现出担忧之色。 北四卫是去西北平叛,战场上刀枪无眼,朱景洪去了若万一有闪失……想到这些宝钗便格外难受。 没理会宝钗神色变化,朱景洪接着说道:“老头儿那边已经允了,现在麻烦的是……要让母后同意才行!” 说到这里,朱景洪伸手拉住宝钗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极为郑重道:“王妃……这件事你得帮我!” “王爷,别说是母后,便是我听你这番话,心里也不大愿意让你去!” 言及于此,宝钗另一只手覆到朱景洪手上,反问道:“战场凶险,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前行未必非得走这一段!” 后面这一句,宝钗已是意有所指,想要劝朱景洪打消这想法,这是作为妻子最朴素的情感和思维。 朱景洪很理解宝钗的想法,只见他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宝钗……时间不等人!” “若不去战场上,若不揽些军功在身上,你我如何能够立足?” 其实道理宝钗都懂,可要眼睁睁看着爱人以身犯险,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老四老六树大根深,我如果不走捷径……就没有赢的可能!”朱景洪肃然道。 “真的非去不可?” “必须要去!”朱景洪笃定道。 “你要我如何帮你?” 显然,宝钗已经妥协,她知道劝不住朱景洪。 “你替我想个法子,让母后同意让我去西北!”朱景洪平静答道。 “说了半天,此事你竟全无头绪,倒要我来替你想法子!”宝钗没好气的开口,直接推开了朱景洪的手。 再度拉起宝钗的手,朱景洪说道:“我实在想不出来,宝钗你聪明绝人,想来不会让我失望!” 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宝钗皱眉深思一番后,说道:“西北危险,母后在意你的安危,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所以我决定,要从两个路子来想法子!”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景洪笑着说道:“我就说你聪明,这一下竟想到了两个办法!” “是哪两个路子?” “其一,是要让母后知道,此去西北不危险!” 明白了宝钗的意思,朱景洪当即答道:“这……那我就跟她保证,绝对不出嘉峪关去,绝对不随军队亲临战场,如何?” 点了点头,宝钗接着说道:“母后留你在京是为你安危着想,所以这第二个法子,就是证明你在京城并不安全!” 老实说,这话就让朱景洪蒙圈了,京城不安全哪里还安全?再说了京城又岂会不安全? “难不成……我去找人来刺杀我?或是让白莲教扬言赶我出京,否则必取我首级?” 没理会朱景洪的玩笑,宝钗自顾自的说道:“你去求母后,她定然不会同意,可若为了此事你郁郁寡欢,乃至于形容枯槁生死一线,想来她老人家就会放手了!” “这能骗过他老人家慧眼?”朱景洪表示怀疑。 “即使骗不过,也让母后看到你的决心,想来她也就会放手了!”宝钗无奈叹道。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时间还宽裕,北四卫四月中旬开拔,我即使五月中旬出发,也能追得上他们!” 大军开拔行路缓慢,朱景洪快马加鞭之下,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追上。 如今才三月初,中间还有两个月时间在,足够朱景洪安排布置。 ………… 堂堂亲王会有麻烦,亿兆黎庶的麻烦就更多了。 比如神都以西五十里的新安县,张庄村的财主张全德,最近就遇上了大麻烦。 张全德有个女儿,被他许给了新安卫指挥佥事家公子,原本这是个桩很好的姻缘。 可偏偏新安知县家的公子,也看上了张家的女儿,并给出了更为丰厚的聘礼。 张全德一时财迷心窍,外加更想攀附知县老爷,于是就收了知县家的聘礼。 新安卫作为京卫,指挥佥事也是堂堂从五品武官,比起新安知县还高了两级,又岂会愿意受这窝囊气。 所以指挥佥事一家拒绝退亲,还放话说一定要娶张家女儿。 退聘这件事还没搞定,知县家这边又来催婚,这让夹在其中的张全德很难受。 此时会见老友,亦不免唉声叹气,乃至老泪纵横起来。 他虽难受,但他女儿张金哥却更难受,此时正跟闺中密友诉苦。 崔秀青认真的听着,最终实在忍不住说道:“你父亲未免太势利了,婚姻大事岂能如他这般出尔反尔!” 这里的崔秀青,便是此前参选过王妃的那位。 去年她家就打算去朝鲜认祖归宗,因其父临时染病便拖延下来。 近日总算准备好一切,决定本月内就要动身北上,他家要一一拜别亲友,所以崔秀青随其父来到了张家。 崔家也是附近大户,与张家称得上是世交,所以崔秀青和张金哥关系极好。 正因如此,此时她俩才会无话不说。 见张金哥不说话,崔秀青便问道:“此事你是如何打算?” 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抱怨便只是徒劳之举,要紧的是如何去解决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张金哥根本没法回答,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打算。 见她不说话,崔秀青转而问道:“那你是钟意许家,还是李家!” 新安卫指挥佥事姓许,而新安知县则是姓李。 这个问题很出格,若其他人问张金哥只会以为是戏弄自己,但她知道崔秀青不是在说笑。 面对这闺中密友,张金哥只是略微思索后,便答道:“一女岂侍二夫,我虽还未与许家公子成婚,却已是名分初定……此生,我非许家公子不嫁!” 说这话时,张金哥颇有些决绝之意,一旁的崔秀青明白了她的心意。 叹了口气,张金哥感慨道:“若李家真威逼过甚,我就是死……也不会改嫁!” “什么改嫁不改嫁的,你都还未嫁人又何来改嫁一说?” “再者说了,你家遇着的这麻烦,也未必没办法化解!”崔秀青神色淡定道。 “我爹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那李家执意不肯放手,还能有何法子?” 傻姑娘,你爹未必是跟你一条心啊……崔秀青心中暗暗道。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许家虽然品级更高些,但又岂能比得上知县大老爷家。 张全德爱财,又爱攀附权贵,心里偏向谁已是不言自明。 “偏我就有个法子,不但能解决你当下的麻烦,还可以帮你撤成全心愿!”崔秀青笑着说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笑!” 敛去笑容,崔秀青郑重道:“我可不是跟你说笑,解你这困局办法很简单!” “是何办法?”张金哥连忙问道,此刻她已生出希冀,期待着好闺蜜能给出妙计。 “我帮了你,你要如何谢我?”崔秀青再度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打趣我,都这时还那我消遣,不理你了……” 张金哥心急如焚,哪禁得起崔秀青如此撩拨,此刻她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崔秀青连忙致歉,好说歹说才让好闺蜜平静下来。 “你可还记得,去年我曾参选过王妃!” “嗯!” “当日我过了王妃复选,在宫中教养时与现任襄王妃相熟,期间也帮了她几个小忙,勉强也算得上是朋友!” 目光扫向张金哥,崔秀青神色越发严肃:“若能请得这位帮忙,你所遇着的麻烦,只需她一句话就能化解!” (本章完) 449.第449章 黛玉不对劲 第449章 黛玉不对劲 亲王妃位在超品之上,乃是外命妇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若能有这样的人物帮忙,那确实可以轻易解决张家的麻烦,这一点张金哥很清楚。 “可是……人家愿意帮忙吗?”张金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宝钗愿不愿帮忙,其实崔秀青也没把握,但她愿意为好闺蜜去试一试。 左右她马上要走了,也算是最后为好姐妹做点儿事。 “总得去拜会了才知道!”崔秀青语气轻松。 ………… 三天之后,京城之外,铁槛寺内。 贾珍的安灵法式,经过三天时间终于结束,宁荣二府上下都松了口气。 这三天时间,把王熙凤累得是身心俱疲,最后一天忙完她便早早回了住处。 馒头庵内,王熙凤坐在椅子上小憩,一旁是平儿正在铺床。 这时有丫头前来禀告,说净虚师傅过来拜见。 睁开眼睛,王熙凤嘀咕道:“这么晚了,她过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几息之后,一个老尼面带笑容,出现在了王熙凤的跟前,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此人便是静虚了,只见她笑着来到王熙凤面前,极为谦卑道:“这几日……二奶奶辛苦了!” 把食盒放在一旁,净虚接着说道:“这是我命人熬的补中益气汤,正好可解二奶奶疲乏,里面用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净虚这么晚还送汤来,王熙凤便知她后面还有话。 此刻她也真是累了,所以不想与净虚废话,于是直言问道:“都是熟人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被王熙凤打断,净虚虽有些尴尬,却面不改色道:“我却有件小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 见王熙凤不说话,净虚便自顾着说道:“当年我在新安县善才庵出家,那时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 净虚此刻所言,正是新安县张家的事。 眼下麻烦缠身闹得不可开交,为此张全德想尽各种办法,当他得知净虚能和荣国府说上话,所以两天前求到了馒头庵。 值得说明的是,崔秀青没有告诉张家自己要帮忙,因为她知道张全德想攀附李家。 若张全德知晓崔秀青要帮许家,张全德很可能从中作梗,到时候反而会坏了事,所以崔秀青让金哥必须要保密。 且说馒头庵内,净虚说明事情缘由后,见王熙凤依旧没反应,她也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 “我听人说……如今新安卫指挥使云老爷与府上最契,二奶奶或可求太太与老爷修书一封,请云老爷和那许家人说一声,不怕那许家不依……” 指挥使是一卫最高长官,不但是指挥佥事顶头上司,而且还高出两级,有他出面说和效果自不必说。 “若是肯行,张家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总算是听完怎么回事,王熙凤先是笑了几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后,随即说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也不管这样的事!” 净虚连忙道:“太太不管,这样的小事,奶奶也可以自决!” 王熙凤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 净虚丝毫不慌,几息之后她才叹道:“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奶奶不管这事,只恐张家以为……贵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 “若是传扬出去,那可就……” 那可就怎么样,净虚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王熙凤已经坐直了身子。 此刻王熙凤也被勾起了兴致,当即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 “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 就等伱这句话了,净虚当即说道:“有,有,张家岂会连这些规矩都不懂,早早就预备好了!” 王熙凤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着说道:“我可不是图他们银子,这三千银子是给小厮作盘缠,使他们赚几个辛苦钱!” 净虚也不点破她,当即说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 ………… 三月初五,阳光正好。 坤宁宫内,宝钗正跟皇后说话,在场还有几位妃嫔,以及数位郡王妃和高阶命妇。 时间来到中午,其他人都知趣的离开,唯有宝钗被留了下来,她将陪同皇后用午膳。 “我看你眉间有郁结之意,又遇着了什么难处?”坤宁宫庭院内,皇后看着宝钗问道。 “些许小事,媳妇能周全处置!”宝钗答道,同时露出了笑容。 “小事?若真是小事……你又岂会愁眉不展?”杨清音平静说道。 “有事就说出来,一个人憋在心里,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说吧!” 见气氛差不多了,宝钗便开口道:“回禀母后,近两日王爷愁眉不展,每日回府坐立不安,食不甘味……媳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怎么了?”杨清音又问道。 “媳妇问过他了,他却说些胡话,让人摸不清心思……” “胡话?是何胡话?” “媳妇不敢说!”宝钗低下了头。 “说!”杨清音语气严厉,涉及到亲儿子的事,她就不可能等闲视之。 “王爷他说自己命苦,不幸生在了帝王家,每日活得浑浑噩噩,就跟上林苑豢养的牛羊一般,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事都干不成!” “什么事都干不成?他折腾的事还少了?” 杨清音面带不满,心里越发觉得这小子混账,竟连这些话都说得出来。 “他还说了什么?都说出来……” “差不多都是这类话,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突然就起了厌世之心,媳妇正是为此发愁……” 宝钗话音刚落,杨清音便冷冷说道:“他纯属吃饱了撑的,别理会他就是了……” 朱景洪什么德性,杨清音是再清楚不过。 “成日没个正形,我看就该让他再去上林苑待着,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下午让他进宫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有多不幸!” 莫非是我说得太过了? 宝钗此时把不准分寸,于是只能点头称是,一面安抚皇后一面替朱景洪求情。 此刻也正应了那句话,会做媳妇两头瞒。 在坤宁宫用午膳时,朱云笙也带着黛玉甄琴来了。 午膳之后,皇后就要念经礼佛去,宝钗便与朱云笙几人出了大殿。 众人一路说话进了东殿,宝钗看了朱云笙新作的画,品评一番后才告辞离开。 只是在离开时,宝钗特意点了黛玉来送。 二人徐徐走出坤宁门,挽着跟在身侧的黛玉,宝钗忍不住问道:“林丫头,你不对劲!” “啊?什么?” 黛玉佯作不知转过头去,表面平静实际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停下脚步,宝钗直勾勾盯着黛玉,徐徐说道:“我说……你这丫头不对劲!” 黛玉目光闪烁,把头转向一边,而后漫不经心说道:“我如何不对劲了?” “以往宝姐姐长宝姐姐短,打你回宫以后……你我却生疏了许多!” “每次见面,话都说不上几句,嘴巴也没以前甜了,还总是想躲开我……” “这是为何?”宝钗揽住黛玉双肩。 为何?还能是为何?当然是因为心虚了! 正如弹簧压得越紧弹得越高,感情压制得越深一旦反弹,就会变得越发炽热乃至不可收拾。 对朱景洪生出爱慕之意,黛玉一直不敢直面这份情愫,谁知越躲避如今反而情根深种。 正因如此,想到自己喜欢上好姐姐的夫君,黛玉便心感惭愧和羞耻,自然不好跟宝钗见面。 “哪有这样的事!”黛玉娇嗔道。 此刻她越发的心虚,生怕被宝钗点出了心意,那样她将会无地自容。 “你这丫头,跟我还不说实话,就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听到宝钗这话,黛玉越发感到心慌,她是真怕宝钗看出心思,那样她只会当场社死。 以至于此刻,黛玉竟不敢接话。 哪知宝钗拉起她纤纤玉手,而后柔声道:“想来是你出宫之后,屡受令尊教导训诫,给你添了许多规矩体统……” “如今入得宫来,只把我当王妃,而不是宝姐姐了……” 言基于此,宝钗莞尔一笑道:“我说得可对?” 没等黛玉答话,宝钗便面露缅怀之色,接着说道:“当年先父在世时,我最怕他教导训诫,每每经历宛如置身绝境!” “而到如今,我是想让他老人家教训,也不能够了……” 也正是相交莫逆,宝钗才会跟黛玉说这些,乃至于眼眶都湿润起来。 得知宝钗是这样想的,便让黛玉越发的惭愧,此刻反倒要她去开导宝钗。 “宝姐姐……我错了!”黛玉郑重致歉,只不过此错非彼错。 收敛起情绪,宝钗展颜笑道:“傻丫头,这有什么错不错的!” “父亲的话你自然是要听,但你我姐妹终归不同,切不可因此而生疏了!” 听着宝钗的告诫,黛玉答道:“我知道了!” 挽着黛玉继续向前,宝钗接着问道:“最近你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此前听你说要练瘦金,可有入门了?” “只是看了些前人字帖,公主说要一起习练,所以……” 二人就这样聊着,一直走到奉天殿附近,宝钗才让黛玉不必再送。 且说宝钗回了王府,便向朱景洪传达了懿旨,让其下午进宫去请安。 朱景洪想让宝钗陪同,后者却笑着拒绝了。 皇后明确说过,是让朱景洪一个人去,防的就是他夫妻二人觐见时有动作。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收拾一番,然后让侍卫护送着进宫去了。 而宝钗留在王府,却也没有闲着,每日来拜访她的人有许多。 比如今日,就有顺天知府妇人刘张氏,建阳伯妇人陈周氏…… 当然了,今日来的还有桂夏家的人,她们乃是受宝钗专门召见。 这些人陆续赶来,宝钗在王府后院招待她们,众人家长里短的聊着。 这便是京城贵妇们的日常生活,在这样交际过程之中,才构建出了繁杂的关系网。 相对于其他人,宝钗对夏家更感兴趣,于是召了夏家母女上前问话。 “你就是夏家二姑娘?”宝钗看着眼前娇人问道。 站她面前的叫夏月桂,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正是夏家的二姑娘,此前薛姨妈便有意娶她做儿媳妇。 双方都谈到了下聘这一步,却因宝钗封王妃给耽搁了,后来薛姨妈眼界高了,到最后这件事就没了下文。 薛家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此事对夏季来说影响就大了,至少耽搁了夏月桂的亲事,导致她现在将满十七都还没嫁人。 对此夏家虽有怨气,但薛家如今得了势,夏家人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听闻你还有个姐姐?” “正是……家姊闺名金桂,年初已经出嫁!”夏月桂小心答道。 此前宝钗了解过夏家,知晓夏家长女也未嫁人,如今得知其已出嫁,便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不知是与谁家结亲?”宝钗多问了一句。 夏月桂答道:“回禀王妃,家姊许给了孙家……” “孙家?哪个孙家?” “禀王妃,就是大同孙家,祖上系军官出身,如今袭着首阳卫指挥佥事,名唤孙绍祖!” 孙绍祖的差遣是永宁卫指挥使,其本官则是首阳卫指挥佥事。 这厮因枯树堡一事,终究还是被免了职,如今只保留了本官指挥佥事,主要负责管理首阳卫的兵籍。 首阳卫乃是京卫,青壮士兵全在京营,所以孙绍祖这指挥佥事,本质上指挥不了几个兵。 事实上,在京七十二卫的武官们,本来也就是靠差遣官入职,其世袭本官也就能领点儿俸禄。 这也是为何,新安卫许家斗不过李家,品级再高没有实职就吓不住人。 所以,孙绍祖绝不甘心碌碌一生,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谋求起复。 贾家那边他去过了,只是人家对他爱搭不理,想求帮忙更是被推诿搪塞。 贾家如今谨慎得很,不会再轻易替人谋官,尤其孙绍祖还想要实职武官。 贾家不帮忙,孙绍祖就得另想办法,于是他盯上了桂夏家。 要跑官就得要钱,而夏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且还是几个弱女子,于是孙绍祖就盯上了夏家。 赶在自己去职之前,孙绍祖就给夏家下了聘礼,然后极为迅速的完成了婚礼。 成婚之后,这厮因有求于夏家,自是对夏金桂百依百顺,倒也折腾了不少银子出来。 相比于夏月桂,其母夏黄氏对女婿的介绍要详细一些,但这些内情她一样不清楚,只以为女婿运气不好才被贬了官。 但宝钗真就是随口一问,夏金桂嫁谁她都不在意,之所以问也就是为打开话匣子。 于是接下来,宝钗问了夏月桂更多话,考察其人品学识和涵养。 没错,就是考察。 对自家兄长的婚事,宝钗也是非常关心,想到夏家姑娘差点儿就成了,所以今天才专门请过来看看。 一番攀谈之后,宝钗得出了薛姨妈一样的判断,这夏家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 “此前我那兄长本欲与你家结亲,只是因我册封之事耽搁,后来他又领了差事回金陵去,以至于到现在此事还无着落……” 对于自己的婚事,在姐姐出嫁后夏月桂已越发着急,宝钗这番话无疑给了她极大的希望。 王妃的意思难道是,薛家仍愿迎我过门?夏月桂大胆给出了设想。 (本章完) 450.第450章 区区小事 第450章 区区小事 “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否则岂不耽误了你大好的年华!”宝钗拉着夏月桂的手说道。 “是……”夏月桂低头应了一句。 对这一结果她当然不会抗拒,因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宝钗能不能做薛蟠的主,这一点在场众人都不会怀疑,有她提议这门婚事就成了。 想到两个女儿都有了好姻缘,夏黄氏差点儿喜极而泣,已经忍不住想要祷告上苍了。 在宝钗向几位命妇夸赞夏月桂,借此给她抬高“身价”之时,襄王府外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经过三天的路程,崔秀青中午时入得京城,直到现在才来到王府大门外。 “妹子……你真跟襄王妃很熟?人家不会把咱们赶走吧?” 一介女流的崔秀青,当然不可能独自进京,这次她是请其兄长随行。 因为要替张金哥保密,崔秀青只说了是来跟王妃道别,所以其兄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我与王妃自是相交莫逆,只是想要见她,务必使人通禀才行,这反倒有些难办!” “所以……大哥伱得使些手段!” 所谓的使些手段,其实就是用银子开路,这也是豪门大户的潜规则,崔家兄长自然是门清。 但问题是,王府终究不是普通豪门,他也不知道拿银子能否行得通。 “行……我去试试!” “该怎么说,大哥可还记得?” “记得……你都说过十几遍了!” 于是崔秀青只能在马车里等,她原以为要等些时候才有结果,哪知没过一会儿她大哥就回来了。 “妹子,实在是太巧了,刚才从便门里出来的女官,此前正好在尚仪局当差,还记得你的姓名……” “我把你名一说,她就说让你先进府候着,她会命人向王妃通传!” 崔家大哥很是兴奋,毕竟这样一来省了银子,事情还很顺利的办成了。 这一结果崔秀青也没想到,开局如此顺利,让她对接下来要办的事更有信心。 “妹子,咱们过去吧!” 这边崔秀青从便门入府候召,而另一头王府后园内,消息通通层层转达,最终由莺儿告知了宝钗。 听到崔秀青这个名字,宝钗记忆非常之深刻。 尚仪局“培训”的那段日子,她们确实算结成了朋友,一起聊过诗词歌赋和人生哲理。 “请她进来吧!”宝钗吩咐道。 “是!” 这边,得到允许的崔秀青,被侍女引领进入重重门禁,最终来到宝钗等人所在的园子里。 虽然进皇宫见过世面,可入王府这重重“关卡”,依然让崔秀青深受震撼,本来平静的心也逐渐紧张起来。 园子里面,命妇们正三两聚集,拿着鱼食往湖里撒去,其中也包括夏月桂母女。 而宝钗则坐在凉亭内,想着自家兄长的婚事。 夏家姑娘让她确实很满意,回头她跟母亲说一声,这件事也就定下来了。 “启禀王妃,崔家姑娘来了!” 宝钗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崔秀青,当即说道:“让她过来!” 几息之后,崔秀青来到她近前,而后参拜道:“民女崔秀青,叩见王妃娘娘!” “免礼!”宝钗面带笑容。 待崔秀青起身后,宝钗方说道:“近一年没见,如今你是越发出落了,倒叫我不敢相认了!” 本来崔秀青还挺紧张,但听到宝钗这邻家姐姐般的话,她便瞬间回到一年前的时光,那时她俩也是如此说笑。 “民女萤萤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娘娘才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没等崔秀青把话说完,宝钗便挥手打住了她:“好了……你我之间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年前你不是说,就要北上认祖归宗,为何如今还逗留在京?莫非令尊已弃此打算?” “并非如此,实在是去年……” 久别重逢,总是让人高兴的,对宝钗来说尤其如此。 她每日见的人虽多,但多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真正能敞开心扉说话的,实在是难得遇到一个。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绝不是开玩笑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发觉黛玉有疏远的倾向时,宝钗会如此在意并立马“纠正”,实在是她不想失去仅有的知己。 宝钗与崔秀青叙旧,其他人也格外识趣没来搅扰,喂完鱼食后就各自归座,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 喝喝茶聊聊天,贵妇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一番畅谈,就是半个时辰过去,该聊的话也就聊完了。 正当崔秀青盘算着,该如何道出请求时,有女官来到了宝钗身侧,禀告道:“娘娘,望月台那边准备好了!” “嗯!” 紧接着宝钗起身,对在场众人说道:“诸位……望月台那边,请了小戏过来演奏,我们过去看看吧!” “多谢王妃……” “娘娘先请!” 众人皆是微笑以对,而宝钗则看向眼前的崔秀青,说道:“妹妹……走吧,随我一起听戏去!” 虽然心里很着急,但崔秀青仍是面不改色,微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一行人沿着小径赶往望月台,路上随处皆有别样精致,看得众人是目不暇接,只叹王府果真气象不凡。 很快众人来到望月台,此刻乐工戏子们都已候着,待众人入座之后便会演奏。 崔秀青心中慌乱之时,却被宝钗拉在身边坐下,并告诉她今日备了什么节目。 很快戏曲上演,现场更是热闹得很,见宝钗气度雍容听得入迷,崔秀青就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正当他思索时,一旁却传来了宝钗的声音:“妹妹,可是遇着什么麻烦?” 崔秀青顿时惊了,再度转头看向宝钗,却见对方仍旧盯着戏台。 见她不答话,宝钗便转过头看向她,笑着说道:“若遇着麻烦就要说,千万不要外道!” 崔秀青的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宝钗。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与崔秀青谈话之前,宝钗已猜到她此行必有所求。 此时崔秀青也明白,眼下绝不是客气的时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娘娘,不瞒您说,民女此来,确实有事相求!” “既然娘娘问起,那民女就厚着脸皮说了!”崔秀青极为诚恳说道。 “都说了不要外道,你这又是说得什么话?” “你有麻烦想着来找我,这是把我当姐姐来看,姐妹之间就不要说这些话了!” 实打实的说,以宝钗如今这等身份,还能真诚说出这番话来,这让崔秀青是格外的感动。 “你有何难处?快快说来!” 在宝钗催促下,崔秀青只得开口说道:“此事非与我有关,乃是民女一闺中密友……” 接下来,崔秀青把详情讲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张金哥忠贞的性格。 听完崔秀青的讲述,宝钗才知她辗转入京,竟是为了朋友而来。 在当下这时代,女子能为朋友做到这个地步,那是不一般的少见。 而这也足以证明,这崔秀青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宝钗只可惜她将要远走他乡。 至于崔秀青所谓的麻烦,在宝钗眼中只是五六品小官的争斗,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诸位……刚才这丫头的话,想来你们也听见了?”宝钗看向左右众人。 爱听八卦乃是天性,当崔秀青开始讲述时,这帮贵妇就都注意过来,而张许李三家的纠葛确实没让她们失望。 “那张家姑娘是烈女子,一女不侍二夫……说得好啊!” 有宝钗出言定了调,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都不吝惜对金哥的赞赏。 这里也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 待众人止住声后,宝钗方问道:“这样的好姑娘,诸位就忍心看她香消玉殒?” “谁若是能帮衬一下,这时候可要施以援手,如此也是为自己积德啊!” 而若宝钗所料不差,现场中的某位就能帮得上忙,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顺天知府夫人刘张氏很自觉起身,欠身向宝钗行礼道:“娘娘,我家老爷与宜阳知府相熟,让他派人打个招呼也就是了!” 顺天府的位置虽不太好坐,但却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知府,对外是极有面子的存在。 顺天府给宜阳府打招呼,宜阳知府又岂能不给面子,宜阳府又管着新安县,事情便可以轻松解决。 “我这妹子辗转车马而来,好不容易求到我这件事,你可得帮替我办妥……否则往后我这王妃就没脸见人了!” 有宝钗说了这句话,刘张氏对此事又重视了许多,当即保证道:“王妃放心,此事臣妇会多上心,一有消息立马来禀!” “嗯!” 应了一声后,宝钗看向身侧的崔秀青,笑着说道:“你还不谢谢刘夫人!” 崔秀青来到刘张氏跟前,极为郑重下拜行礼道:“多谢夫人!” “快快请起,此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将崔秀青扶起之后,刘张氏环顾左右道:“为朋友如此奔波,姑娘可称奇女子也,难怪能得往王妃娘娘如此看重!” 这话表面是在夸崔秀青,实则夸的却是宝钗,接下来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一时间现场气氛更融洽了。 随后崔秀青被宝钗叫到身边,随后众人便一起听起戏来。 解决麻烦后崔秀青才真正放松下来,此时不但能安心的听戏,还能与宝钗品评讨论起来。 和命妇们听戏,这样的场合已有过无数次,但如今日这般深度的交流却极少。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眼看着太阳已快落山,命妇们便自觉的告辞离开。 崔秀青虽也想告辞,却被宝钗给留了下来,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住处,想要留她多住几日。 这一结果崔秀青并未料到,她也不好拒绝宝钗的热情,便只能答应下来多住几天。 再说皇宫之内,此时朱景洪走出了坤宁宫正殿,神色间颇有些挫败感。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用的办法朱景洪都用了,然而还是没能说得动老母亲。 皇后就一句话,其他事随朱景洪怎么折腾都行,但要去西北绝对不行。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朱景洪只能上演苦情戏,通过耍无赖的方式迫使皇后同意。 “十三哥,你站住!” 朱云笙的声音,打断了朱景洪的思索,让他下意识望向了东殿方向。 “十三哥,你未免也不厚道了,只怕如今已不把我当妹子了!” 既然要做苦情戏,那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朱景洪如此想着。 下一刻,他便哭丧着一张脸走向东殿,靠近朱云笙后叹气道:“三妹,你十三哥已经够难了,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你难?你有什么为难的,如今出了宫去无人约束,还不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道这里,朱云笙意难平道:“皆因你行事轻率,惹得母后屡次生气,连十三嫂都为你挨了好几次骂了!” 朱云笙这一番话,怼得朱景洪是哑口无言,最后他只能强辩道:“三妹,我的苦楚你不会明白!” “对了……怎未看见她们?” 这里的“她们”是指黛玉、湘云和甄琴,但朱景洪最想见的其实是黛玉。 “十三爷,我在这儿啊!”毫无疑问,甄琴第一个冒了出来。 “她们两个没在里面?”朱景洪接着问道。 “她们还在练字!”甄琴答道。 “练字?练什么字?”说话之间,朱景洪已走进大殿,仿佛他当真对练字感兴趣一样。 “十三哥,我话还没说完呢!”朱云笙跺了跺脚,紧接着也跟了进去。 进得殿内,朱景洪来到了书房内,果然见到黛玉湘云在写字。 “十三爷,你怎么来了?”湘云抬头问道,神色间略带惊讶。 “云丫头,我难道不能过来?” 朱景洪与湘云说话,偏偏黛玉还在继续低头写字,这反应着实显得反常。 于是朱景洪走到了她身侧,低头看向了桌上写好的字:“林丫头,可难得见你如此认真!” 中午和宝钗闲聊后,黛玉如今是越发的惭愧,便更不敢跟朱景洪闲聊了,即使这是违背她本心的决定。 “不认真,又如何练得好!”黛玉平静答道。 “这倒也是,我就没有你这番认真,所以字写得一直不太行,有空你可得教教我!”朱景洪无奈说道。 然而黛玉并不接话,让朱景洪显得很是尴尬。 这时朱云笙已走进书房内,来到朱景洪面前就问道:“十三哥,说好要带我出宫玩儿去,可如今我连你王府都未去过,这件事怎么说?” “原来是你想去府上,此乃小事而已!”朱景洪平静说道。 “小事?既是小事,为何你一直推诿搪塞?”朱云笙追问道。 “只因前期太忙了些,如今我正好空闲下来,你何时想要去我府上?” “今天?明天?” 朱云笙试探着问道,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心情瞬间激动无比。 撇开黛玉,朱景洪走到胞妹跟前,徐徐说道:“你想哪天都行,去了想玩多久由你,但得让娘同意才行!” “三妹,很多事并非我不情愿,实在是娘她……” 脸色露出苦涩,朱景洪叹了口气后说道:“娘是怎样,你也是明白的……” 想用苦情戏逼皇后,首先就得有摇旗呐喊的人,朱云笙毫无疑问非常合适。 他要达到这一点,首先要让朱云笙跟自己同“仇”敌忾,此番发言完全是为引她上套。 “娘她……确实太严厉了!”朱云笙哀怨道。 (本章完) 451.第451章 大胆的甄琴 第451章 大胆的甄琴 在坤宁宫和朱云笙说了一阵,朱景洪才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回到府里之后,他又找了宝钗商量起来,主要是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在他二人商量之时,宝钗顺道也说了崔秀青的事,对此朱景洪完全没放心上,皆因这件事实在太微不足道。 很快两天时间过去,在朱云笙连番祈求下,外加宝钗做出充分保证,皇后终于同意女儿出宫。 只是在临别时,皇后反复告诫了朱云笙,要她多劝劝朱景洪走正道。 显然对朱景洪去西北这件事,皇后是格外的上心来反对。 三月初九,朱云笙一行出宫前往襄王府,而崔秀青则正式拜别了宝钗。 昨日宜阳府那边有消息传来,新安知县一家十分懂事听劝,已答应不在纠缠张家。 本来崔秀青昨天就想走,是宝钗强留她多住了一晚。 “去了朝鲜,要照顾好自己,暇时可寄书信来!” 马车内,崔秀青掀开帘子一角,看着逐渐远去的襄王府,脑海中回想着分别时宝钗的话。 宝姐姐,此生只怕无缘再见了……崔秀青暗暗想到。 “妹子,大哥是真没想到,你跟襄王妃竟然如此要好,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在,咱们家又何必千里迢迢去朝鲜!” 听着马车外兄长的话,崔秀青便答道:“大哥,家里房子地都卖了,前路也都打点好了……此时说不去怕是晚了!” 崔家大哥知道现在晚了,所以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在崔家兄妹离开后半个时辰,便有大批官军出现在襄王府外,这便是朱云笙带着侍读们到了。 在方圆数十丈被肃清之后,朱云笙的轿子出现襄王府外,其后还有黛玉等三人的轿子。 轿子直接被抬进了王府,待随行所有太监宫女入内之后,护卫们才陆续退走。 且说朱云笙几人,他们最终被抬进了银安门,宝钗和杨静婷几人已在银安殿外等着。 黛玉几人先出了轿子,然后来到了朱云笙轿外,由她三人把朱云笙迎了出来。 待朱云笙出了轿子,宝钗几人方才走下台阶,笑着来到了朱云笙的面前。 “三妹,吵闹了几个月,如今进了你十三哥的家,心气可顺了?” 朱云笙先是向宝钗行礼,然后跟杨静婷打了招呼,随后她左右都看了看。 “公主!”英莲主动招呼。 “嗯!” 应了一声,朱云笙目光落在了可卿身上,然后就移不开眼了,一切只因可卿长得太美。 这时宝钗介绍道:“这位可卿姐姐,那可是你十三哥的心头好!” “十三哥可真会搜罗美女!” 感慨了这一句,朱云笙转向宝钗问道:“嫂子,怎未见十三哥?” 宝钗答道:“出门去伱六哥府上了,我跟他说今日三妹要来,你好歹该留府上迎迎,他却说自家妹子何必见外,然后就出门去了……” “他去六哥府上做什么?”朱云笙好奇问道。 “求你六哥帮忙,他那些事我也不甚清楚!” “找六哥帮忙?为何不找四哥去?” 兴许是受皇后的影响,朱云笙与朱景渊有隔阂,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太子和朱景洪。 朱云笙给出的问题,宝钗着实不好回答,所以干脆转移话题道:“别提这些扫兴的事,我带你在府里逛逛!” 本就是出来散心的,朱云笙也不会真在意这些事,于是便跟着宝钗一道入府去了。 在她二人身后,便是杨静婷和黛玉等人,作为曾经的“同事”她们相互聊了起来,冷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好不容易来一趟,朱云笙自是要好生参观一番,最先受她游览的地方就是银安殿。 这里是朱景洪起居之地,陈设布置只能说简单粗暴,这也符合朱云笙的预期。 当然了,也有人在认真参观,比如人群中的黛玉,以及爱意泛滥的甄琴。 “这些东西,摆在屋子里好吓人!”甄琴低声念道。 黛玉同样是如此感受,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倒觉得是别有一番景象。 但其实,情人眼里出不了西施,只是爱意能够转化为包容,或者说是遮人耳目只见优点。 以至于此刻,只会拿笔的黛玉,伸手握住了一柄剑,而后奋力将其抽出一截。 宝剑出鞘,虽只短短一截,却也透出寒光,在室内显得格外耀眼。 宝钗顿时看了过来,一时间她被惊到了。 无论甄琴还是湘云,抽出宝剑她都不会奇怪,但唯独不能是黛玉。 “林丫头,这东西可不能乱动,小心伤着了自己!”宝钗漫步走了过去。 黛玉连忙松手,剑在重力作用下落入鞘中,顿时发出“当”的一声。 将黛玉拉到一边,宝钗笑问道:“你这丫头,平日只爱诗词歌赋,今日为何动了这般俗物!” 是啊,这是为何?为何我就喜欢上了这等俗物?黛玉也在心里问自己。 “人家好奇嘛!”黛玉小声答道。 宝钗在她额上点了一指,而后说道:“好奇也不能乱动,这是凶器……可不是你能玩儿的东西!” 是啊,十三爷这样的人物,唯有宝姐姐方可据之,我又如何配得上呢? 聪明过头其实并非好事,比如此刻的黛玉,对宝钗的每句话都过度理解,然后便产生了自我否定。 “走吧……我们去园子里瞧瞧!”宝钗拉着黛玉,朝着前面的朱云笙走了去。 再说另一头的睿王府,此刻朱景洪已向朱景渊表明意图,并等待着兄长的回应。 朱景洪想去西北,让自己帮忙去跟皇后说情,这件事朱景渊着实不太想掺和。 自己在老母亲处什么待遇,朱景渊自然是非常清楚。 “十三弟,你为何不去请太子帮忙!”朱景渊笑问道。 “六哥,四哥他……还是算了吧!” 虽然朱景洪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表明太子靠不住,这让朱景渊心里十分高兴。 “十三弟,你何必又非要去西北,那地方苦寒多艰,那比得上京城半分舒适!” “六哥,我曾跟你说过,我的志向是做个将军,如今西北大战将起,我即使不能领兵打仗,过去看一眼总该可以!” 朱景洪的志向,确实早前就跟朱景渊说过,此时便算是旧事重提。 见朱景渊迟迟不表态,朱景洪便起身说道:“六哥,你若是为难的话,那小弟就不麻烦你了!” “你看你……着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帮忙!”朱景渊笑着开口。 “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朱景渊答道。 “多谢六哥!” 好一番道谢之后,朱景洪才高兴的离开,朱景渊将其送到了王府大门外。 待其返回寝殿时,陈芷已经等候在正厅。 “你真要帮老十三的忙?” “只是帮忙,又没说要帮成,近日我要动手,可不敢惹母后生气!”朱景渊淡定答道。 “你明白就好,这个老十三,瞧他刚才上蹿下跳的样子,哪有半分宗王的体统,就不能规规矩矩的说话!” 提起朱景洪,陈芷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接着又吐槽道:“从小到大,就一直没安分过,喜好武艺也就罢了,前面又学人做生意,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真是……” 那十万两银子里就有她的,所以陈芷提起来是格外气愤,她执掌王府这么多年都还未如此阔气过。 “如今又想着到战场上去,他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对陈芷的吐槽,朱景渊自是深以为然,但这样不成器的兄弟,却正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然而,朱景洪此行的真实目的,本就不是真的想让老六帮忙。 他此行除了巩固自己莽夫人设,更多是为给老六打预防针,别对自己出征西北联想太多。 “过两天,还得去东宫一趟!”返程途中,朱景洪有了新的打算。 但实际上他却估计错了形势,如今太子和睿王正在积蓄力量,打算给对方来一次迎头痛击,根本没心思来给他捣乱。 当然,正所谓防患于未然,朱景洪这样做并无问题,总之巩固人设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当朱景洪返回王府时,宝钗一行正在后园游船,此刻众人是有说有笑。 只是现场唯独缺了甄琴,只因刚才她与湘云打闹时,碰到茶盏打湿了衣裳,此刻离开换衣服去了。 偏她今日没有额外带衣服来,宝钗便让其穿她新做的衣服,所以此时甄琴来到了同心殿。 同心殿西侧偏殿内,乃是专门存放宝钗衣物所在,琳琅满目看得甄琴眼缭乱。 但最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那代表王妃身份的超品命服。 见甄琴站原地不动,一旁的侍女提醒道:“姑娘,这边是王妃新做的衣服,一共有五套还未穿过,姑娘可自选一套!” “哦……我知道了!” 紧接着甄琴又提醒道:“你们下去吧,我自己选就是了!” “这……”侍女们很为难,正常来说她们要在这里伺候着。 “你们这么多人,我不太喜欢!”甄琴一脸难为情。 理解了甄琴的难言之隐,侍女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便陆续退了出去。 “你们把门带上,在殿外候着!” “是!” 确定人都退出去后,甄琴又来到物资门口,小心翼翼插上了门栓。 紧接着她来到王妃命服前,伸手小心将其取了下来,神色间有种别样的痴狂。 原本她只是想拿下来看看,但现在她有了更疯狂的想法。 做不了王妃,暂时过过瘾也行啊! 于是甄琴褪下外袍,并将王妃的鞠衣拿起,往自己身上套了去。 这东西没人帮忙的话,穿起来就格外的费事。 过了好一会儿,甄琴才把鞠衣穿好,可她还没来得及套上大衫,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甄姑娘,你为何把门关上了,王妃命奴婢来取斗篷,甄姑娘你在吗?” “啊……我在……你等等……我马上来开门!” 鞠衣穿起来麻烦,要脱也不是那么简单,等了几息见没人来开门,外面侍女便说道:“那我从侧门进来了!” 甄琴怎么也没想到,这间屋子竟然还有侧门,一但被人看见她也就没脸活下去了。 当这侍女从走向侧门时,来不及换衣服的她便逃向了正门,悄悄的拉开门栓然后出去了。 即使出了这道门,此刻甄琴依旧身在殿内,此刻她是万万不敢由此出去。 可她左右一看,刚好瞧见北侧虚掩着的窗户,于是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窗,从窗户爬了出去,外面是一处过道,好在此刻无人往来,暂时让甄琴松了口气。 此时殿内已有人在唤她,显然是好奇她为何不见了。 但甄琴哪里敢应,便只能装鸵鸟缩在角落,并小心透过窗缝观察里面。 好巧不巧,回府的朱景洪正往后园去,独自一人刚好经过这条路。 于是他便看见,“宝钗”一反常态穿着礼服,趴在窗户上朝里面悄悄的看。 因甄琴是背对着朱景洪,故而此时他没认出来,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朱景洪提起衣摆,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满心紧张的甄琴根本没有察觉。 在相隔几步时,朱景洪大步凑上前去,直接从后方将“宝钗”抱了起来。 左右无人,朱景洪便如往常那般探索起来,但一上手他就发现尺寸不对。 听着耳边甄琴的惊呼,他这边将其放了下来,仔细一看差点儿没把他惊倒。 “你……你为何穿着宝钗的衣服?”朱景洪下意识的问道。 然而没等甄琴解释,殿内便有人冲往外面喊道:“谁在后面?是甄姑娘?” 这下甄琴越发的急了,只见她连忙蹲下身来,躲在了窗户墙根下,并向朱景洪做了个“嘘”的手势。 此时朱景洪已大致猜到,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下一刻,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两名侍女出现在里边儿。 一看外面站着的是朱景洪,此二人也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连忙向他行礼。 “这里没人,你们退下吧!”朱景洪淡定道。 “是!” 很快这两人离开,甄琴这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又涨红了脸,根本不敢看眼前的朱景洪。 “说吧……怎么回事?”朱景洪靠近后问道。 “我……我就是想试试看嘛!”甄琴厚着脸皮答道,此时脸皮薄就该撞死在柱子上。 走到甄琴面前,朱景洪伏下身问道:“王妃的礼服,你也敢乱穿,就不怕被她知道了?” “十三爷,你不会告诉王妃吧?”甄琴满是惶恐道,显然她还是害怕社死。 可没等朱景洪答话,只听她接着说道:“只要您不说出去,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反正也被他给抱了摸了,即便他要以身相许,也就只能便宜他了……即使此时甄琴仍在脑补。 看着身着命服的甄琴,朱景洪不由冒出了大胆想法。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不如贯彻到底?” 这句话从他心里冒了出来,以至于让他看甄琴目光都变了。 当然了,朱景洪所谓的刺激,当然是配合他的大计,绝不是真的馋甄琴的身子。 朱景洪的目光被甄琴察觉,却直接把她吓着了,此时的甄琴犹如遭遇野兽的小白兔。 “赶紧换了衣服吧,小心真被人看见了!”朱景洪冷静了下来,暗道这件事还不急。 “额!” 此时的甄琴,是既安心又失望,心情可谓格外复杂。 她先是靠着窗户听了一阵,确认无人后再度开了窗,然后扶着墙往里面爬了去。 人的自控能力其实测不准,比如此时朱景洪就下意识上前,托着甄琴下身把她送了进去。 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甄琴,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再叫出声来。 落地之后,甄琴直接逃开,进了里间屋子便换衣服去了。 朱景洪也没着急走,而是站在窗外等了一阵,待甄琴更衣完毕他才离开。 (本章完) 452.第452章 别白费功夫了 第452章 别白费功夫了 待朱景洪进到后园时,一群莺莺燕燕刚好下船,正要去旁边的亭子里歇着,这里已摆好了点心茶水。 “哟……大忙人回来了!”宝钗望着远处的朱景洪道。 众人朝她看的方向望了去,果然看到朱景洪正迈步而来。 “三妹,你可算是到了,如何……我这王府还不错吧?” 看着靠近的兄长,朱云笙面带不满:“十三哥,只有一样不好,其他样样都好!” 于是朱景洪看向宝钗,教训道:“宝钗,你是如何招待的三妹,你看让人家不高兴了!” 宝钗莞尔一笑,反问道:“王爷何不问问三妹,究竟是哪样不好?” “算了三妹,还是给王妃留些面子,哪样不好我就不问了,下去后我会让她再细心些!” 在场众人都是聪明人,听到这话实在绷不住笑了,纷纷暗探朱景洪是真的脸皮厚。 朱云笙本想点破,但想了想毕竟是亲哥,最终她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来到众人间,朱景洪先是看向了黛玉,笑着问道:“林丫头,字练得如何了?” “稍可入目而已!”黛玉答了一句,此时她是故作高冷。 “那伱可太谦虚了,你若是稍可入目,我岂非是不堪入目!”朱景洪笑着看向众人。 令其尴尬的是,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显然都认可他的这番话。 但事实上,穿越过来的两年时间,朱景洪的字也练得有模有样,和当下所的台阁体也相差无几。 “林丫头,要不你教教我吧!”朱景洪试探着问道。 然而这话却让黛玉受到了惊吓,只听她当即开口:“宝姐姐才学高深,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这个问题,宝钗此刻也在思索! 是啊,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想到此前朱景洪屡至坤宁宫,纠缠着自己学下棋的情形,宝钗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这是故技重施啊……宝钗暗暗想到。 虽然明白了朱景洪的意图,宝钗心中却是毫无波澜,因为她早就明白自家男人德性。 相比于朱景洪在外面找女人,黛玉知根知底且与自己相交莫逆,无疑让宝钗要更容易接受。 偷偷望了宝钗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察觉到异样,黛玉心里方才松了口气。 至于朱景洪,则是完全没有波澜,这种事他从来不藏着捏着。 走到黛玉跟前两步,朱景洪接着说道:“你宝姐姐忙,府里上下都要她看顾着,哪有时间来教我写字!” 又想祸害我宫里的人? 想到这里,朱云笙起身走了过来,把黛玉拉到一侧后看向兄长道:“十三哥,人家不愿意教你,莫非你还想要威逼?” 笑了两声掩饰尴尬,朱景洪说道:“三妹,这话你可别乱说!” “行了,你快坐下吧,别让三妹笑话你了!”宝钗终于开口。 朱景洪便依言入座,这时湘云突然开口:“琴姐姐为何没来?” 刚好这时甄琴就来了,换上了宝钗新做的衣服。 “你为何还穿宝钗的衣服?”朱景洪再度发出疑问。 这个“还”字,很容易被宝钗捕捉到了,她虽不甚明白但却没再多想。 但朱景洪的问话,却着实难到了甄琴,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是王妃让我换的!”甄琴憋出了这一句。 这时宝钗解释道:“她刚才打湿了衣服,所以我让她换了我的新衣!” “原来如此!” 此时,朱景洪一切都明白了,于是看着甄琴笑了起来。 这时湘云起身拉着甄琴就座,而后说道:“刚才我们正谈填词呢,我说你前些日子作的几首极好,她们都不信……你快来说给她们听!”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基本和朱景洪没关系了,但他本人却没有闲着。 比如他的目光,就一会儿看向黛玉,一会儿又瞧向了甄琴。 看向黛玉是因为爱情,看向甄琴则是为了搞事业。 没错,朱景洪已将甄琴纳入了计划中,打算在皇后不允他去西北时,用她来展示“崩溃”后的自己。 何谓“崩溃”后的自己,那自然是牢骚满腹,酗酒无度,乃至于酒后乱性…… 想到这些,朱景洪默默对甄琴说了抱歉,这样做确实对人家不太好,即使他知道这丫头喜欢自己。 且说现场,众人虽是在谈诗词,实则多数在注意着朱景洪,他的举动可谓牵动着姑娘的心情。 看黛玉也就罢了,他怎么也盯着琴丫头,我还是不够了解他……宝钗如此想到。 难道他更喜欢琴姐姐那样的?黛玉冒出了如此猜测。 看来十三爷早已钟意于我,否则今日岂会与我那般亲密,十三爷我愿意……甄琴心中在呐喊。 众人虽心思不同,现场却也聊得融洽,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 来到晚膳时间,虽然也安排在园子里吃,地点却是在可卿曾住过的听雨斋。 众人向听雨斋转移时,宝钗领着黛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杨静婷与可卿湘云,最后面才是朱景洪和朱云笙。 只是这兄妹二人聊得并不愉快,朱云笙想在襄王府多住几天,朱景洪却让她明天就得回。 “不理你了!”朱云笙负气而走。 她这一离开,却给了甄琴机会,这丫头落后一步便来到朱景洪身侧。 “十三爷,公主为何生气了!” 看着一旁的甄琴,朱景洪淡定答道:“这你该问她去才对!” “今天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甄琴低声问道。 她这纯粹是没话找话,因为她知道朱景洪没这么下作。 谁知下一刻,朱景洪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而后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 朱景洪的拍的两下,完全让甄琴脑子都空了,她甚至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诶诶……听见没有?”说话之间,朱景洪又拍了两下。 这次甄琴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又被朱景洪占了便宜,脸色涨红的她哪还敢看朱景洪,一扭头就直接跑开了。 这个时候不趁没人逃走,甄琴是真的担心自己会社死。 但朱景洪却不同,他很享受这样偷偷摸摸感觉,只觉得是别样的刺激。 琴丫头你别怪我,是你自己喜欢贴上来,就只有让你献身了……朱景洪心中暗暗道。 在当下这时代,如此对待一个未出格的女子,确实是极其失礼乃至变态的行为,所以朱景洪的心里确实有些愧疚。 但其实,虽然甄琴跑开了,虽然她羞恼至极,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很快到了宴会时,众人重新落座之后,甄琴仍未从激动娇羞中恢复,引得一旁的湘云啧啧称奇。 而宝钗也发觉了她不对劲,便忍不住多看了身边夫君几眼,后者面容却是古井无波。 一夜过去,朱景洪早早洗漱完后,便离府往宫里去了。 他打算今天先去东宫,把昨天睿王府的作为,重新在老四面前演一遍。 我只是想做个将军,绝没有其他任何想法,这个人设一定要立起来…… 走进东宫大门,在前往会客厅的路上,朱景洪再度明确此行中心任务。 相较于老六这个老六,太子明显更好忽悠,根本不可能怀疑朱景洪去西北是有“异心”。 让朱景洪难受的是,太子是跟皇后一个立场,都反对他去西北以身犯险。 所以他又费了好一番功夫解释,才让太子相信他只是去西北看看,绝不会到战场上去冒险。 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太子非常耿直向朱景洪表明,自己不方便帮他去跟皇后求情,便让朱景洪极为失望离开了东宫。 且说朱景洪离了东宫,便径直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此时皇后正在接见命妇,因为他的到来便只能提前结束。 坤宁宫偏殿内,皇后坐在软榻上,满含愠色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 “你没完了是吧?这件事没商量,你来十遍百遍都是如此!” “娘,儿子此生别无所求,难道这么点儿小请求,您都要狠心驳回?” “其他事都由你,可要去那等凶险之地,绝无可能!”杨清音说得斩钉截铁。 “儿子……”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皇后当即便道:“没其它事就回去吧,往后别再为此事来烦我!” “娘……” 朱景洪话还没说,皇后已然起身离开了,于是他只能知趣的退出了大殿。 虽然接下来几天他还会来,但他已知道不使非常手段,老母亲是绝不可能松口。 叹了口气,朱景洪走出了坤宁宫,打算去北四卫那边瞧瞧。 因是要赴西北作战,所以北四卫如今正轮流放假,每个人都能回家和亲人相聚半月,训练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可他才走出坤宁门,就被乾清宫的小宦官叫住,却是皇帝传他过去觐见。 而当朱景洪赶到乾清宫这边,此时朱咸铭正在召见赵玉山,这次议的仍是金陵之事。 推行清丈的首要一环是人事调整,赵玉山今天拿出了最后的方案,此刻正进呈皇帝御览。 这份方案到现在,已经更正过四次,每次都做了这样和那样的调整。 虽然皇帝非常信任赵玉山,但在大规模人事任命上,依然会保证自己的主导权。 比如巡抚金陵的郑显林,以及升任按察司副使的贾雨村,都是皇帝亲自下旨安排。 除此之外,在全部调整的五十余名官员中,太子和睿王也分别推荐了六七人。 “就这样吧!” 看完之后,朱咸铭说出了这四个字,并将章奏递给了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吕通。 只要司礼监用了印,就可以下发吏部执行了。 现在是三月中旬,差不多五月官员们可以到位,给他们两个月时间熟悉情况,刚好秋收完毕后便能推行清丈。 金陵这一省之地,要想全部清丈完成而无纰漏,一年时间实际上都非常赶,所以朱咸铭给出了三年时限。 这三年时间,除了可以完成金陵的清丈,也会锻炼出一帮有才干的官员,而这些人将成为下一步清丈的骨干。 “里面任命的人,多是你的门生故吏,只怕会有人弹劾你任人唯亲!” 皇帝这话虽说得平淡,可赵玉山又岂敢等闲视之,于是立刻再度跪伏于地。 “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朱咸铭笑着说道:“朕知道你没这心思,只是提醒你要警觉,快快起来!” 赵玉山其实很清楚,皇帝这不只是提醒自己,更是在警告自己别有异心。 他们君臣虽是相得益彰,但君臣就是君臣,猜忌只是被搁置而非消失,这一点朱咸铭和赵玉山都清楚。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忙吧!” “微臣告退!” 且说赵玉山退出暖阁,才走出大殿就碰上了朱景洪。 “见过殿下!” “哟……赵阁老!” “听说殿下想往西北去?” 赵玉山破天荒的问话,一时间让朱景洪有些懵,不知道这老头儿打的什么算盘。 “是想去转转,你知道我喜欢凑热闹,是个闲不住的人!” “殿下练兵入神,若去西北参赞军务,朝廷天兵必能多一分胜算了!” 好家伙,老赵头儿这话更是反常,让朱景洪多少有些警觉起来。 他到底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这个问题朱景洪无法确定,于是他嬉皮笑脸道:“还是阁老懂我,他们都说我只会胡闹,哪知若是以我为将,扫平准噶尔易如反掌!” “哈哈哈……殿下等会儿可向圣上请战!”赵玉山难得露出笑容。 收起笑容,赵玉山拱手道:“殿下……告辞了!” “阁老请!” 看着赵玉山离开,朱景洪心里却感到不安,今天赵玉山的行为实在诡异。 “十三爷,主上召您觐见!” “嗯!” 转身进入殿内,几息之后朱景洪来到御前,此时皇帝正在翻看军报。 “爹,您召儿子何事?” 抬头看向朱景洪,朱咸铭平静问道:“你娘不会同意,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爹……还没到最后那一天,你如何就能肯定,娘她不会改变想法!” “你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啊!”朱咸铭笑着说道。 朱景洪平静答道:“儿子这不是一根筋,只是不愿知难而退!” 愣了一下,朱咸铭方说道:“你也会说道理了,可真是难得!” 朱景洪接着说道:“儿子本来就讲道理,只是不会书本上那些东西!” 本来朱咸铭是想劝他别再折腾,但看到朱景洪毫不气馁的决心,突然之间他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你愿意折腾就折腾吧!” “爹,儿子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重新拿起奏报,朱咸铭徐徐说道:“如果你不想说,那还是别说了!” “爹,这两年儿子多少也立了些功,您向来是……” 只听前面这开场,朱咸铭就知道他的打算,当即打断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说情吧?” “有您出面,娘她多少会给您……” 没等朱景洪说完,便老头儿一边招手一边说道:“十三你过来!” “爹,何事?” “附耳过来!”朱咸铭显得越发小心。 待朱景洪来到其身旁,勾着腰把耳朵伸过去时,只听朱咸铭呵斥道:“滚!” “爹……” “赶紧滚!” “是!” 待朱景洪消失之后,方听朱咸铭喃喃自语道:“让我去说情,去了岂不是找骂!” 对于朱景洪去西北这件事,其实朱咸铭只是谈不上反对,所以他不可能主动去说情。 (本章完) 453.第453章 风波将起 第453章 风波将起 从皇帝处出来,朱景洪便宫外走了去,路上他在思索接下来如何把戏演得更像。 刚走出东华门,他就看到宫墙角落处,有几名军官正聚在一起闲聊,且屡有愤懑之言和唏嘘声。 从这些人的装束可以看出,他们是皇城翊卫司小旗总旗,属于比较低级的基层军官。 “怎么回事?”朱景洪上前好奇询问。 正常来说,下值的翊卫司官兵会返回驻地,不会逗留在宫墙之内“碍眼”。 众人转过身来,才发现是朱景洪来了,吓得连忙跪地参拜。 “参见王爷!” “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后,朱景洪又问道:“听你们气急恼怒,怎么回事?” 在问话时,朱景洪的目光看向中间一魁梧汉子,从衣着纹饰可看出此人是翊卫司总旗。 如此威猛的汉子,此时脸上却带着几分委屈,朱景洪不注意到都不行。 听到问话,众人却只是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出来开口说明。 “王爷,都是些琐事!”另一总旗官小心答道。 但他这一开口,就更有在遮掩的意思,便让朱景洪更好奇了。 “到底是何琐事?” 内情他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到是这威猛汉子遇到了难处。 和朱景渊对外展示仗义疏财相同,朱景洪也有给人消灾解难的意图,为的也是要收买人心,只不过他主要是面向军中。 尤其对这些基层军官,拉他们的好感非常有好处,至少在中立时会有所偏向。 在朱景洪逼问下,刚才答话那总旗只能答道:“回禀王爷,是许总旗家遇上了些麻烦!” “遇着难处,说出来解决就是了,大男人岂能只是牢骚满腹,作小儿女之态!”朱景洪看向那许姓总旗。 “王爷教训得是,此乃家中一些琐事,不敢污了王爷耳朵!”许姓总旗开口回话。 “婆婆妈妈……到底是什么事?” 见朱景洪执意要听,这许姓总旗只能说明情况。 原来,这位便是新安卫许姓佥事的长子,跟张家结亲那位便是他的胞弟。 这件事崔秀青来求过宝钗,宝钗吩咐下去后李家不再威逼,但为保全颜面却没明说不娶,想的是将此事冷处理而后不了了之。 然而张家托人找了贾家,接下来贾家找的那位云同知,又向许家试压让他们退聘,还搬出了荣国府来威吓许家。 荣国府在朱景洪这里不算什么,但贾家一门双国公如今还出了太子妃,对下面人来说无疑是庞然大物。 在这样的压迫威逼下,许家即使不甘心也只能退聘。 然后如原著中那般,张家姑娘以为是李家捣鬼,为明心志再度选择自尽。 好在下人来得及时,才把上吊的张家姑娘救下。 偏偏许家二公子,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得知此事后便去云家理论,直接被人给打成了重伤。 今天消息才传到许家老大这里,得知情况的他自是怒极,但也知道自己干不过云家,更惹不起站在云家背后的人。 听到这里朱景洪总算明白,为何这些人一直不愿意说,原来此事还牵扯到了贾家,而贾家又跟太子关系紧密。 “就这么点儿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云家既然打了人,让他们赔礼致歉不就行了!” “还有你弟的婚事,既然双方家里都愿意,而且也都下过了聘礼,就该早日完婚才是!” 朱景洪很自然的说出了这番话,让现场众人是大感惊讶。 朱景洪是太子的胞弟,这件事他不偏帮云家,在众人看来就已经够耿直。 可如今,这位爷当真秉公言事,竟有为许家撑腰的意图,在场众人又岂能不意外。 “新安卫……我记得新安卫指挥使姓张,可对?”朱景洪看向许家老大。 这时旁边一小旗官答道:“正是……现任新安卫指挥使长子,便是龙禁卫张临张队正!” 刚才他们说话时,既是在为许家鸣不平,同时也在替他们想办法。 其中有一条,就是希望走张指挥使的门路,所以他们提到了张临。 “去个人,把张临给我叫来!” “是!”刚才答话那小旗官立即应声。 东华门离龙禁卫不远,刚好此时张临又未上值,所以几分钟后他就赶了过来。 “十三爷,您有何吩咐?”张临不明就里。 朱景洪问道:“新安卫最近发生了些事,你可知道?” “这……臣许久没回去过,所以不知道!”张临答道。 他爹虽是新安卫指挥使,但其差遣却是在京营做指挥使,如今应该是在带兵训练。 “跟他讲讲情况!”朱景洪看向了许家老大。 这人便把刚才的话讲了一遍,也让张临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在一个卫所,还是要以和为贵,那云家着实过分了许多,伱跟你爹说一声……让他要妥善处置此事!” 其实张临不想管这些闲事,但既然是朱景洪吩咐他便只能答道:“是!” 朱景洪接着说道:“那云家若是不服,亦或搬出什么人来,你们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若是不服就让他们来找我!” 这番话,才可谓是点睛之笔,极致突出了他朱景洪的人格高度。 “臣明白!” “此事尽快办妥,没事你就忙去吧!”朱景洪摆了摆手。 “臣这就遣人给家父带话!”张临给出了保证。 “嗯!” 待张临离开后,朱景洪便看向一旁许家老大,说道:“如何……这不就完了!” “叩谢十三爷!” 几句话之间,让家族大难迎刃而解,许家老大对朱景洪可谓感恩戴德。 接下来,朱景洪又勉励了他几句,而后才背着手离开了。 这许家老大颇有些憨直,干着守卫外东华门的重任,或许以后能用得上……朱景洪暗自想到。 而在他离开后,现场众人的议论却未停止,纷纷夸赞朱景洪的英明耿直。 以前是听说他是这样,如今则是传说走近现实,这给他们带来的冲击极大。 而这件事情,在他们的传播之下,至少会在皇城翊卫司传播,给朱景洪再拉一波声望。 看着恩人离去的背影,许家老大心中暗暗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十三爷大恩。 而返回宫里的张临,立刻就找了去老爹驻地送信,向其转达了朱景洪的意思。 张家本官是新安卫指挥使,但能兼任京营实权指挥使,压压云家基本没啥问题。 …………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朱景洪是每天都进宫去,把皇后是烦的没奈何,最终干脆避而不见。 而每一次进宫,朱景洪的语言和精神状态,都有阶段性的调整变化。 总结起来就一点,他越来越显得失落和绝望,这一点连太子和睿王都看出来了。 当然了,朱景洪个人的变化,对朝局来说基本没影响。 当下朝廷最大热点有两个,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处。 暗处的便是太子和睿王的争斗,双方私底下的串联密会集议,朝廷官员们多少知道一些。 唯一让众人焦虑的就是,不知双方此轮争斗何时爆发,又会在哪个点来爆发。 这种最顶层的政治斗争,每一轮都会黜落许多官员,即使没有参与到此事中,也会有可能遭波及而受难。 再说明着的那个,便是眼下由赵玉山所主持,对金陵之地进行的大规模人事调整。 虽然这份计划已被通过,但在执行环节依旧出了问题,许多被任命的官员,都遭受到了这样或那样的弹劾。 有的是欲加之罪,而有的却是证据确凿,搞得赵玉山一派的高官很是狼狈。 赵宅之内,与几位同道商讨结束后,所有人都告辞离开,唯有其门生梅敬文留了下来。 “先生,学生有话想说!”梅敬文郑重开口。 起身走到窗前,赵玉山看着外面夕阳,颇为疲乏道:“你不想去金陵?” 梅敬文乃正统二年二甲头名,依例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两年散馆后留院为检讨。 后来其历任翰林院检讨、编修,如今已是正六品修撰,如此清贵的履历堪称入阁拜相典范。 所以,梅敬文不愿离开翰林院,掺和进金陵那摊子烂事之中。 对自家学生的心思,赵玉山自是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会有此问。 “学生才学不足,还需在翰林院多加学习,此番贸然被委以如此重任,学生实在是惶恐!”梅敬文郑重道。 赵玉山淡然一笑,便见他转过身来,徐徐说道:“我让你去金陵,主要有三道考量!” “其一,离开以立功升迁最快,此去金陵你若把差事干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至少不会比留在翰林院差!” “其二,你是我的学生,无论你愿不愿意,咱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金陵事败若他们把我推下台去,你留在翰林院也不会有出路!” “其三,太子和睿王两位,缠斗将是越发的激烈,你这等清流官员必被波及,届时福祸难料命不由己,此去金陵恰好能躲过这些!” 赵玉山的三点考量,每一点都是替学生设身处地,所以此时梅敬文根本无言以对。 来到学生面前,赵玉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徐说道:“若你执意要留翰林院,我也不会勉强你!” 言罢,赵玉山返回了位置上,静坐着等待梅敬文的决定。 几息之后,便见梅敬文转身面向老师,徐徐说道:“先生,学生愿往金陵去!” 点了点头,赵玉山沉声道:“巡按都御史,职责是监察金陵文武官员,你要把各府县官员看好,让他们老老实实执行朝廷国策!” 金陵巡按都御史是正五品之职,比梅敬文正六品修撰高两个品级,这样的越级提拔绝大多数官员可望而不及。 “学生明白!” 赵玉山接着说道:“巡抚金陵的郑显林,按察司何顾谨和贾化,你可以信任和依靠他们,但也得防范着他们!” 接下来,赵玉山跟梅敬文说了许多,算是给学生临行前的最后一课。 而恰如赵玉山所料,太子和睿王两帮人,已在摩拳擦掌准备开打,零星的弹劾奏章已然飞进宫里。 两个儿子的争斗,朱咸铭自是洞若观火,这次他并未主动出手干预。 只要不影响朝局平衡,他觉得这样的争斗不是坏事,可以让两个二人通过实操来玩政治。 当然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在这方面确实很差,而老六只能说稍好一些。 以往朱咸铭对老六评价很高,但其对朝廷新政的投机态度,以及在大事上的短视和自作聪明,都极大拉低了朱咸铭对他的评价。 将一摞言之无物的奏章撂到一边,朱咸铭问向身侧程英道:“老十三还是那个颓废样?” 程英谨慎答道:“听东厂的人来报,十三爷确实……消极了许多,近两日喝了不少酒,屡屡有抱怨自戕之言!”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很担心起自己这小儿子。 可要让这小子高兴,非得去把皇后说通才行,朱咸铭自然不会去找不痛快。 “嗯……你去一趟襄王府,就说……算了!” 小孩子耍脾气,朱咸铭想了想还是不管为好,免得又被老十三给缠上了。 皇帝不愿意管,太子和睿王没空管,这俩人的老婆可都没闲着。 二人分别请了宝钗做客,但也只是开导劝慰而已,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插手此事。 而相关的内情,也通过在东宫陪客的王夫人,传到了荣国府内宅中去。 贾母院内,得知襄王府的事情之后,贾母徐徐说道:“襄王殿下想去西北,那地方如今正凶险,皇后娘娘不允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如此!”王夫人答道。 她俩继续闲聊时,坐在一旁的妙玉认真听着,同时思索着该如何加以利用。 好几天前她就进了贾府,在讲经过程中讨得了贾老太太欢心,如今已可自由出入荣国府。 今日听了东宫和襄王府的事,便让她觉得此行收获满满,接下来她只需等待机会接近东宫。 但在“勾结”上东宫之前,她打算先去一趟襄王府,从另一个角度来实现接近东宫的目的。 虽然她受到过邀约,但妙玉不会主动去襄王府,而是打算搭着荣国府的人一起去。 据她在府里听到的风声来看,就这几日荣国府的太太小姐们,就会到襄王府去拜会王妃,到时她跟着一起去就不扎眼。 妙玉有充分的把握,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可以征服宝钗这位王妃。 然后再通过襄王妃,打通去往东宫的路,对妙玉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是的,无论接近贾家还是襄王府,都是妙玉接触东宫的手段,而她的目的一直是接近东宫。 这是总教给她的任务,至于接近东宫之后的任务,到目前为止妙玉还不清楚。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她都会遵从师傅遗志,豁出性命把这件事办好。 (本章完) 454.第454章 你也不想被宝钗知道吧! 第454章 你也不想被宝钗知道吧! 三月十四,朱景洪再度颓然走出宫门,整个人已是全无锐气可言。 路上,他被龙禁卫和翊卫司的军官们,这些人都关心挂念了他几句,胆子大的还鼓励他要振作。 “十三爷,您身体不舒服?”这是出东华门时,许家老大的问候。 正常来说,小小的翊卫司总旗官,还不够资格到他面前说话,但许家老大要答谢朱景洪的恩情。 有张家出面后,这件事顺利的解决了,云家给许家赔礼道歉。 消息是昨天才传回来的,所以许家老大今日就来致谢。 他知道朱景洪什么都不缺,所以只能亲自拜谢恩情,以待日后寻机再报恩。 再说朱景洪返回王府后,更衣后他便直接躲进银安殿,并吩咐膳房呈上酒菜,同时让乐工戏子们进殿演奏。 这样的情况,在前两天他就是类似行为,但今日是全部都整齐了,这意味着他要进一步“崩溃”。 待他喝了好几坛酒,往外面扔了七八个坛时,宝钗带着朱云笙来到了殿外。 这几天朱云笙一直待在襄王府,给皇后的理由是要给朱景洪庆贺生日,待其生日一过便返回王府之中。 想到生日就这几天的事,皇后同意了女儿的请求,并以照顾她的名义往襄王府安排了人,专门替其看着朱景洪每日的情况。 进入殿内,宝钗看了眼还在灌酒的朱景洪,对殿内一众乐工伶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下一刻,朱景洪放下了酒坛子,神色迷离却声音洪亮道:“都不许走,给我接着奏乐接着舞!” “王爷……你喝醉了,还是让他们下去,臣妾扶你去歇息!”宝钗走到近前,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整个计划,都是她夫妻二人共拟,演戏宝钗也是专业的。 而且她也知道,皇后的人就在外面,眼下就要演得更卖力一些。 “歇息?歇息什么?有酒有菜就该及时行乐,歇息……死了的人才歇息!”大声喊出之后,朱景洪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朱云笙格外心痛,殿外站着的杨静婷黛玉等人同样如此。 “王爷,饮酒伤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 没等宝钗把话说完,就听朱景洪怒斥道:“哼,反正我活着也是混吃等死,还不让人享受享受?” “十三哥……” 朱云笙也想要劝,这些天亲哥的逐渐颓然的变化,她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然而朱景洪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即斥道:“出去!” 兄妹这么多年,对亲妹朱景洪从来都是爱护有加,如此今日这般呵斥堪称绝无仅有。 而这一幕,也着实惊讶到屋外站着的众人,尤其以杨静婷最是心情复杂。 对于朱景洪,她一直心存爱和敬畏,而这其中畏惧其实更多,这是此前处置贾珍时给她留下的阴影。 “王爷……” 宝钗话没出口,便听朱景洪呵斥:“出去!” 可惜眼下这情形是演的,否则别说朱景洪骂她,就是拿刀架脖子上宝钗也不会走。 “唉……”宝钗拉着朱云笙就要离开。 “嫂子,十三哥他……” 回头看了眼朱景洪,宝钗无奈道:“他心里难受,就让他……随心所欲些吧!” 于是宝钗拉着朱云笙出去,还劝屋外的其他人离开了。 众人都已走出几步,然而黛玉还没迈步,可把跟在身边的紫鹃急到了。 “姑娘,咱们该走了!”紫鹃悄声道。 “嗯!”黛玉应了一声。 然而在她转身时,却是感到格外痛心,朱景洪的自暴自弃让她难受,而她更恼怒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所谓患难见真情,此时黛玉已经没心思,去压制内心那蓬勃爱意,只余下对朱景洪的关心。 黛玉不舍的离开了,然而有的人却比她胆子大,在随大部队离开之后,又悄悄的折返了回来。 看着远处的银安殿,甄琴不住为自己打气。 “王妃怕了婷姐姐也走了,值此十三爷孤独无助之际,我若现身出言开导关切于他,定能收获他的真心……” “待他日我入王府,便可位居次妃而望凤位,如此……” 想到宝钗那华贵雍容的命妇袍服,甄琴此刻越发激动起来。 而后她整理了衣袍,蹑手蹑脚从银安殿侧门入,遇着小宦官要询问她连忙嘘声,还谎称自己是替王妃来传话。 于是小宦官没有多问,便任甄琴进了殿内。 她们在此住了几日,朱景洪说过府里她们可自由出入,宦官们不拦也属正常。 进得殿中,前面吹奏之声还在继续,然而甄琴进殿的行踪,已被殿内宦官禀告朱景洪。 得知这丫头来了,朱景洪也是玩心大起,从殿内一侧摸了过去,然后便见她就背对着自己,正靠着书架边往里张望。 悄悄来到甄琴身后,朱景洪又拍了她一巴掌,惊得甄琴“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转过身来,她就看到了朱景洪,后者此刻也正瞧着他。 甄琴下意识的左右望了望,发现左右宦官并不在,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十三爷,您为何又打我!”甄琴娇嗔道。 她知道对方这样做很不对,她更知道此刻自己该跑开,可她现在就是迈不动腿,甚至还毫无淑女范的问了出来。 “悄悄进殿,意图不轨……不打伱打谁?”朱景洪笑着问道。 “十三爷,我是来开导关心你的!”甄琴委屈巴巴的说道。 “唉……我心伤悲,你帮不了我!”朱景洪哀叹道。 “我可以……我……我给你讲笑话吧!” 这时甄琴突然发现,刚才只顾着展望未来,竟未想过进殿之后说什么做什么,乃至此刻憋出这句话来。 可即使是讲笑话,也得要提前准备才行,所以接下来她也就是结结巴巴,这也导致她越发的紧张。 朱景洪又靠近了一步,此时他俩衣服都碰到了一起,甄琴羞涩得直接低下了头。 “你有一物,可抚我心!” “啊?” 甄琴抬头,正好与朱景洪四目相对,二者相隔不足一指距离,乃至于能感受到对方鼻息。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选择要“酒后乱性”,那不如干脆选在今日……这是朱景洪的想法。 “如何抚慰?”虽然甄琴察觉到情况不妙,但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走……进去我跟你细细的说!”朱景洪拉上了甄琴的手,下一刻直接把她横抱起来。 “啊……” 甄琴发出惊呼,下一刻她又捂住嘴,转而惊恐道:“十三爷……如此不合礼数,这样不行!” 老实说,甄琴此刻是真的怕了,礼教束缚让她连死的心都有。 可偏偏在她内心深处,又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一边往里间走,朱景洪一边说道:“琴丫头,偷穿宝钗命服的事,你也不想被宝钗知道吧!” 不得不说,朱景洪给出的“威胁”,很轻易就吓住了甄琴。 一边紧抓朱景洪的衣服,一边贴紧他的胸膛,甄琴低下自己的小脑袋,被威胁后她觉得自己可以认命了。 不是我不反抗,实在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何况刚才我还挣扎过了……甄琴暗暗想道。 随着朱景洪把她抱进房间,殿内宦官们虽深感意外,但还是很自觉的做起该做的事。 首先是把乐工们带走,其次是关好门窗放下帷帐,最重要的是他们会把嘴管好。 能在这银安殿当值的宦官,都是第一等聪明伶俐之人。 眼看着真被放到床上,眼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甄琴的小心脏跳得越发厉害,以至于动作都僵硬起来。 “琴丫头,你里面是不是穿的宝钗的衣服?” “不……不是~” “我不信,我要亲眼看看!” “我不会……骗你,这次真……真没有!” 而接下来,甄琴的声音越发低微,最后干脆抱着朱景洪不说话了。 就在二人坦诚相见之时,银安殿东侧廊道内,黛玉带着紫鹃折返了回来。 “姑娘,去不得去不得……” “我要去……就要去!” “这于礼不合,若是传出去了,可怎么得了!” “我就去看一眼,说两句话而已……” “又何必非得现在去,晚些跟着王妃公主一起去,也是可以的……” 听着紫鹃唠叨,黛玉虽知她是为自己好,但此刻仍是泪眼婆娑,一副不去不行的架势。 二人这样拉扯着,很快来到了银安殿东侧小门,这里平日是宦官出入之地。 “林姑娘,您怎么来了?”当值的宦官很好奇。 “我……我奉王妃娘娘之命,进殿跟十三爷带句话!”黛玉气定神闲道。 和甄琴不同,她已提前想好应对之言,所以现在丝毫不慌,只是心里跟宝钗说了声对不起。 然而她这话一出,却让当值宦官面色怪异,毕竟甄琴用的也是这理由。 王府这么多当差的,非得请客人来传话?而且还连续请两个? 宦官们虽心中纳闷,但还是放了黛玉进去。 这里就不得不说,殿内当值的宦官嘴巴够严,里面正发生什么外面当值的人也不知道。 这也怪余海今日不在,否则定能看破其中猫腻,然后有稍微正常的应对。 “姑娘……你……”紫鹃在做最后的努力。 “你就在这儿候着!”黛玉板着脸道,拿出了官家小姐的架势。 “是!” 独自一人进入殿内,里面正安静站着的宦官们,比外面守着的宦官更纳闷,这怎么又来了一个? 即使黛玉还未自报情况,他们也猜测这可能是王妃的意思,送几个人女子来哄王爷高兴。 王妃对王爷真是太好了……一帮子宦官皆如此想到。 看着也不来招呼的宦官,黛玉只能主动开口:“我奉王妃之命前来传话,十三爷在何处?” “呃……十三爷在里面!”宦官冲一个房间指了指,那里便是朱景洪的卧房。 正常来说,男人的卧房她不该去,尤其是在孤男寡女的情况下。 “我只在外面看看,不进去……”黛玉如此说服自己。 而后她鼓足勇气,朝着向着卧房走了过去,可一靠近她就听到里面的娇嗔声,这让黛玉越发的尴尬起来。 这些个宦官,里面有这些事,竟没有提醒我……黛玉心中怒极。 她想要退开,却想着直接走也不恰当,毕竟她是“奉命”传话来的。 于是她隔着帘子几步,壮着胆子说道:“十三爷,王妃娘娘说请你爱惜身体,切莫胡作妄为毁了……” 这确实是宝钗说过的话,只是她没让黛玉前来罢了。 再说卧房里边,原本已经酥倒的甄琴,听到这声音立马恢复清明,挣扎着就躲到了床角去。 然而,正要提枪上马的朱景洪,可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才想穿衣的甄琴,又被朱景洪给拽了回去。 “林丫头,你回去告诉王妃,就说我的事她少管……”言罢,朱景洪继续忙碌起来,心理素质是格外的强。 “十三爷……” “别说话!”朱景洪板着脸说道。 “喔!” 他俩人继续办事,外面的黛玉却还在说:“十三爷,你若有委屈烦难,只管找我们说就是了,即便我们不能帮得上忙,或也可以让你心气顺些……” “你本是气吞斗牛的好男儿,又岂能被些许小事难倒,如此自暴自弃……” 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越说她还越觉得伤心,以至于此刻流下了泪水。 听到外面的啜泣声,朱景洪心里格外不得劲儿,却也没办法出去看看情况。 今天他跟甄琴,已不仅是男女之间那点儿事,更是他自弃路上的关键一着,已经走出就必须走完才行。 “林丫头,今日我没心思听这些,改日你再来吧!” 相对于刚才跟宝钗说话,此时朱景洪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 而躺在他身下的甄琴,此刻也希望黛玉赶紧离开,她主要是怕自己这丑事被撞破了。 “可是……” “先回去吧,否则我就光着身子出来了!” 擦了擦眼泪,黛玉只能转身离开,但眼眶还是泪汪汪的。 此时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以往自傲的学识才情,如今竟成了全无用处的东西,帮不上朱景洪一点儿忙。 再说黛玉红着眼出了银安殿,外面紫鹃连忙迎了上来。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 紫鹃看得出来,自家姑娘是伤心的哭了,这已是许久未有的情况。 仅当日在荣国府时,跟那宝玉说话时才会如此,现今紫鹃想来已是许久之前的事。 拿着手绢擦了眼泪,黛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廊道往前走了去,紫鹃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路上她二人遇上了皇后所派女官,此人专程是来寻甄琴,没想到到这里还遇上了黛玉。 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这女官就有不好的猜测,以为是朱景洪欺负了她。 但为了皇家脸面,这女官并未询问,然后她直接来到了银安殿外。 “公主身边的甄姑娘,你们可曾见过?”女官问了殿外宦官。 “甄姑娘就在殿内!”宦官答话道,他们可清楚眼前女官地位不凡。 女官心下了然,紧接着她又问道:“刚才那位林姑娘,是否也进过殿内?” “刚才进去,而后又出来了!” 点了点头,这女官没有在多问,而是退到了角落去,打算等甄琴出来问话。 而她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甄琴竟是被侍女搀扶着出来的,其走路模样可把女官吓得不轻。 (本章完) 455.第455章 吾死之年,十七而已! 第455章 吾死之年,十七而已! 于是她连忙跟了上去,拦下甄琴后屏退侍女,神色严厉询问起殿内之事。 按照朱景洪的指点,甄琴忍着泪说明了情况,说自己是被朱景洪用了强。 而之所以朱景洪会做出如此荒唐事,甄琴直言他说要及时行乐,每天醉生梦死才是皇家嫡子该做的。 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朱景洪要对皇后说的,听得这女官被吓得身子都在抖,这些话她不知该如何向皇后转达。 但这些话,她又不得不上禀,而且还得自己亲自去说。 “你记住……对外就说是摔伤了,我马上我送你回宫去!” “啊?哦……”甄琴此刻还有些懵,她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但她一点儿不害怕,因为刚才朱景洪已经说了,接下来会让她进入王府。 在这女官的安排下,摔伤的甄琴被带出了王府,得知消息的宝钗格外诧异。 于是她立刻遣人去问,最后在其威逼之下,银安殿的宦官才说了实话。 得知情况,宝钗心里说没意见当然是假的,毕竟这样做一是过于没规矩,二则对甄琴来说也很不公平。 当然了,这两样事情都不重要,唯一要紧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于是她亲自去了银安殿,召了所有当值宦官训话,让他们把今天的事烂肚子里,有谁敢乱传立刻打死。 这些话只有由她来说,毕竟朱景洪现在在摆烂,又岂能来说这些“积极”的话。 吩咐完这些,宝钗才去了寝殿内,颇为埋怨的看向自家男人,此刻朱景洪还躺在床上喝酒。 “你是早有这个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朱景洪笑着答道:“来都来了,我岂能让她白跑一趟!” 坐到床边,宝钗讥讽道:“我看是早有此心了,毕竟伱们在金陵就认识了,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感情指不定有多好呢!” 朱景洪坐起身来,欲将宝钗揽入怀中,后者却极为嫌弃的躲开了。 尴尬一笑之后,朱景洪答道:“再好能有咱们好?” 他俩说话的时候,甄琴已被送入宫中,女官已向皇后禀明了情况。 坐在佛前,杨清音气得连经书都扔了,可见她此时怒火有多大。 “这件事可瞒得住?” 即使此时,杨清音也在乎儿子的名誉,首先问的是消息能不能瞒住。 女官答道:“仅银安殿当值宦官,还有随奴婢回宫的人知道,想来不会传出去!” 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杨清音接着说道:“去……让……让襄王妃进宫来!” 她本来想叫朱景洪来,可担心这小混账会纠缠,所以干脆就叫宝钗来问话。 对儿子舍不得出气,训训儿媳妇还是可以的。 当然,皇后会这样安排,也是因为朱景洪犯的错不够大。 相比于其他宗王,朱景洪已算得上洁身自好,如今只是偶然做了些坏事而已,在皇后看来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 “是!”女官下去传话了。 半个时辰后,接到消息的宝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看见没有,你做了坏事,母后反倒来找我……”宝钗忍不住抱怨。 “宝钗……当日可是你自己要选王妃,王妃凤冠哪那么好戴!” 听到这话,宝钗白了他一眼后说道:“怎么……今天有了新人,就说这些话了?” “你是想换人,就把那命妇袍服和凤冠,还有那金册金印拿走,给你的心上人去吧!” “嘿嘿……你不就是我心上人嘛,母后既然召见你就快些去吧,我要睡了!” 言罢,朱景洪重新躺了回去,蒙上被子不再说话。 无奈叹了口气,宝钗起身说道:“嫁给你啊……就别指望有安生日子!” 虽然话是这样说,宝钗心里毫无怨言,能帮上朱景洪的忙对她来说,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简单收拾一番后,宝钗乘车赶往宫中,又过了半个时辰她进了坤宁宫。 跪在皇后面前,在皇后询问之后,宝钗陈述着朱景洪近日的情况。 “如今他每日回府,有时心情好听听去,不高兴了就打砸东西……” “现在也不习武射箭了,每日都酗酒到深夜,有时半夜里还哭嚎叫喊……” “说什么此生毁在皇家,还说若在寻常百姓家,父母必为子计长远……” “媳妇也劝过他,可他非但不听,还把媳妇骂了几次……” “今日之事,都怪媳妇未能周全照料,方误了琴丫头终身,媳妇愿意领罚……” 从始至终,宝钗都是平铺直叙,但却感人至深使人不好指责。 “你这丫头,实在是糊涂啊……”皇后依旧教训起来。 “我跟你说过,你得拿出王妃的气度,切不能被他给吓住,被他骂几句又如何?难不成他还敢动手打你?” “母后教训得是,媳妇确实有错!” 看着伤心流泪的宝钗,杨清音也不好再多责怪她。 “行了行了,堂堂王妃,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待宝钗收声之后,杨清音方问道:“琴丫头的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媳妇不敢妄言!” “让你说你就说,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皇后面带不愉。 “媳妇以为,既是王爷怠慢了她,总得对人家有个说法!” “不如……不如送进王府,就说是母后您的恩典,如此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皇后给亲儿子赏女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处理确实能极好解决问题,宝钗算是与婆婆想到了一处。 “给何等位份为好?”杨清音又问道。 侧妃当然不能随便给,往下就还有选侍和侍妾。 “既然是母后的恩典,媳妇以为……封其为选侍为佳!”宝钗答道。 宝钗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皇后心坎上,有这本事确实非常难得。 “就按你说的办吧,这几日琴丫头既摔伤了,就先送回宁寿宫去歇着,待她痊愈再说入王府的事!” 甄琴的姑奶奶在宁寿宫,送去让她藏身非常合适,比留在坤宁宫隐蔽得多。 “明日是老十三的十七岁的生日,你要好生给他筹办庆贺,多少让他高兴一些!” “你得跟他说清楚,不让他去西北,是为他好,这才是为他计长远!” “是!”宝钗答道。 接下来,皇后又提点了宝钗一番,耽搁了好一会儿才放她离开。 出了坤宁宫,宝钗心情有些阴郁起来,她没想到皇后如此坚定,眼下这情形都毫无让步之意。 看来只能走那一步了……宝钗心中念道。 除了甄琴这个意外情况,宝钗作为朱景洪的参谋,帮助朱景洪完善了计划。 本来她对此计划很有信心,可经过今日之事,她的信心便滑落了许多。 “走一步看一步吧!” ……………… 正统十二年三月十五,天气正好。 在宝钗催促下朱景洪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亲王的袍服进了宫,今天这特殊日子他俩得去拜见帝后。 即使皇帝今日非常忙,也还是早上抽了时间到坤宁宫,随皇后一起接受了他俩的朝拜。 今日朱景洪表现得没太颓废,但整个人看起来木讷无神,从始至终少言寡语,与正常的他判若两人。 这样的情形,可以说朱景洪是给帝后甩脸色,如此行径旁人是万万不敢,即使太子和睿王也一样。 但是,发生在朱景洪身上却没啥,相反帝后二人还劝慰了他,希望他听话做个好孩子。 对此朱景洪并未表态,还是宝钗在一旁打的圆场。 皇家规矩极多,朱景洪在宫里耽搁了近两个时辰,才带着大批礼物返回襄王府。 “你真的想好了?” 马车内宝钗面带担忧,只因接下来要做的实在过于离经叛道,所以她心里格外的忐忑。 看了眼宝钗,朱景洪目光坚定道:“事已至此我若退缩,便只能颓废至死!” “唉……只是我实在不安,若因此惹恼父皇母后,将你禁足乃至废黜,又当如何?”宝钗面露担忧。 她倒不是舍不得富贵,只是这样朱景洪便再无出头之日,比所谓的颓废致死还要无助。 朱景洪平静笑道:“若真如此……那我就做个逍遥王爷,这样你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你可真是心大!” 宝钗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却敬佩朱景洪的坚定和无畏,这比所谓武艺超群更可称为英雄豪杰。 所以此时宝钗眼中,对朱景洪亦满是崇敬。 马车返回了王府,此时前来道贺的人已有许多,王府长史官王培安正在招呼。 王府宦官们也没闲着,他们在承运殿前布置了桌椅,今日便要在此宴请来宾。 承运殿前地方宽敞,左右各摆了二十桌,此刻已陆续有人到场入座,相互之间攀谈起来。 到场虽是各勋贵家族中青辈,但其中许多都任有实职,相互之间还是很聊得来。 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朱景洪身着墨蓝色常服出现,只是他那看起来古井无波的脸,让众人猜测他或许不太高兴。 事实上,现场也就身在顶级勋贵的,才知道最近朱景洪想做什么。 只是这些情况,知情人不会瞎议论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导致很多人不知内情。 一番礼节性的饮宴,朱景洪只是匆匆出场,讲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现场交给了王培安来组织。 对于朱景洪近期的变化,王培安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此他也做过很多事来改变。 各种古今典故,各种人生哲理…… 王培安找朱景洪聊了好几次,但效果等于没有,反而他有两次还被问得哑口无言。 “唉……如今大明已经够乱了,安享太平难道不好?”看着朱景洪离开的背影,王培安再度叹了口气。 从进学做官到现在,很少有事情能让王培安有挫败感,但今日朱景洪让他体会到了。 无论他为人多么正派,无论他的要求多么严格,无论他对待教学有多热忱……都改变不了朱景洪的脾性。 朱景洪本人虽走了,但宾客们依然吃喝得尽兴,没有一个人提前立场,直到王培安招呼他们才告辞离开。 除了招待道贺的宾客,今晚襄王府还有一场家宴,朱景洪宴请他的兄弟姐妹,这些也算得上是惯例了。 当然,也仅限于他的兄弟姐妹,关系稍远的宗室不受邀请,即使他们已经遣人送来了贺礼。 很快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太子和睿王分别到府,按礼制朱景洪该出去迎接。 朱景洪当然去迎了,只不过他的那一声酒气,着实把他两位兄长熏到了。 除了这两位嫡兄,他的那些庶兄弟们也陆续到了,其中就包括在上林苑种地的朱景淳二人。 既然是家宴,相对来说就要随便一些,所以设宴地点设在了王府后园,就在小湖边的的楼台之内。 众人纷纷入席,太子夫妇居中而坐,其下分别是朱景洪和睿王。 “十三弟,少喝几杯吧!”朱景源忍不住开口。 从落座到现在,他们话还没说上几句,朱景洪就已喝了七八杯。 “四哥,今夕有酒今夕醉嘛……” 回了这一句,朱景洪又自顾着喝了起来,其他人相劝也都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位连太子的面子都没给。 这时宝钗在一旁劝道:“四哥让你少喝些,今日是你生日,大家是给你道贺来的,你总得答谢诸位兄长!” 却见朱景洪提起坛子,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走到中间,举着酒坛转了一圈,而后说道:“诸位兄长,多谢你们!” 言罢,他就举起坛子往嘴里灌去,场面看起来极为浮夸,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 朱景渊正看热闹,却被一旁的陈芷戳了戳,于是他立马会意起身。 “十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来到近前,朱景渊就要夺他的酒坛,却被朱景洪推到了一边,差点儿没站稳摔倒了。 “六哥,你就让我喝吧……我就是个废人,你又何必来管我!” “喝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这时朱景渊也拿出了兄长的架势,站稳后怒斥道:“十三弟,你这是说什么胡话,谁敢说你是废人?” 朱景洪当即反问:“我等皇家血脉,碌碌无为混吃等死,不是废物能是什么?” 太子和睿王都很清楚,朱景洪变成这样是何缘由,但因顾及到亲娘的脸面,他俩此时又不好直接劝解。 至于在场其他郡王,此刻完全成了背景板,根本不敢也不愿掺和进这件事,只能是面露担忧左耳听右耳出。 “我本是胸无大志之人,只想做点儿喜欢的事,却总是被母后拘束管控,连这点儿心愿都不能达成……” “四哥六哥,诸位兄长……我心里苦啊!” “这苦闷你们不懂,谁都不会懂……我只有靠这个玩意儿解闷,我心里烦喝点儿酒怎么了?” 朱景洪一边说一边走着,此刻他已是凭栏而立,汉白玉栏杆外就是湖面。 见他来到了这里,宝钗亦抓紧了衣角,她知道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 此时朱景洪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下一刻便见他一个跃身,竟跳上了汉白玉栏杆之上。 见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这要是掉下去可怎么得了。 众人纷纷起身,而后向朱景洪围了过来,现场宦官侍女们亦是乱作一团。 “还不赶紧去湖面照应着,小心王爷落水了!”宝钗向内侍们吩咐道。 而朱景洪这边,眼见众人围了过来,他便指着众人令其退后。 朱景源等人也怕把他逼急了,于是纷纷后退了几步,脸上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十三哥,你快下来……上面危险!”朱云笙急切说道。 谁知朱景洪反问:“危险?如何危险?掉下去无非淹死而已!” 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朱景洪做出努力维持平衡的样子,笑着说道:“今日是我生日,你们都来向我道贺,你们错了……” “你们错了……” 抬头看向天空,朱景洪怆然道:“我……已经死了!” “我被压的喘不来气,活活的憋死了!” 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见他的悲愤和绝望。 “十三第,你别说胡话,快下来!” 朱景源亦出言呵斥,毕竟这家伙越说越离谱,他这做兄长的岂能不管。 “十三弟,快下来吧,有话咱们下来说!” “十三哥,我们知道你心里苦,你先下来……” 听到众人的劝解,朱景洪丢掉了手中酒坛,坛子落地“哐啷”一声变成碎片。 众人原以为他要下来,谁知他却平静念道:“吾死之年……十七而已!” 而后,朱景洪张开双臂,直挺挺的向后倒了去,下一刻栏杆外激起了水。 (本章完) 456.第456章 帝后齐至 第456章 帝后齐至 “快……快救人去!”朱景源第一个吼出来。 众人此刻都围到了栏杆处,探出身子往湖面忘了去,只见到朱景洪静静躺着,宛如就在等死一般。 此刻众人总算明白,这位十三弟是“心死”了,便将生死都已置之度外。 他果真是是个直人,宁折不弯连性命都能不顾…… 这一刻,许多人内心深处,都被朱景洪打上了如此钢印,众人都不会怀疑他的直率。 在朱景源喊出来后,现场内侍们全都跳下了湖中,这个时候他们都表现得很积极,朱景洪若死他们也都必死无疑。 “王爷……王爷……” 宝钗也要往湖里跳去,却被元春陈芷等人给拉住,显然不希望她再跳下去添乱。 宦官们在水中将朱景洪簇拥着,带着他一起朝岸边游了去,几息之后他被抬到了岸上。 从他落水到被救上来,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可见宦官拼命起来效率有多高。 而这其中,表现最优者便是余海,毕竟他是朱景洪近侍太监。 太子等人立刻围了过去,而此时朱景洪已昏睡过去,让众人越发为他担忧起来。 “王爷,我的王爷哟……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朱景洪的表演结束了,眼下到了宝钗发挥的时候。 无论平时多么高贵优雅,在表露“真情实感”的时就得俗,宝钗此刻的反应恰如其分。 在她哭诉之时,元春已命宦官去传郎中,陈芷则让人去府里拿好药来。 在宝钗哭泣之时,朱云笙也跟着她一旁哭,其后杨静婷黛玉等人也是如此。 “先把十三弟送回寝宫去!”朱景渊发话道。 一直在这里躺着也叫事,总得先去换上干净衣服,湿漉漉的风寒入体可就遭了。 “宝钗,快些送十三弟去寝宫吧!”陈芷上前搀扶起他。 “还不赶紧抬回去!”朱景源亦开口道。 于是乎,朱景洪被宦官们抬去了寝殿,宝钗等女眷都跟了过去,一帮朱家男儿却留下了。 “今日之事……怕是要禀告爹和娘!”朱景源徐徐说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废话,他们都能确认消息已在进宫路上。 本是道贺的寿宴,却演变成了今晚的样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离谱。 但有一点他们猜得没错,在他们派出报信的人刚入皇城,正和皇后用晚膳的朱咸铭就接到了奏报。 看完情况,朱咸铭脸色阴晴不定,让对面坐着的杨清音很不解。 “何事?”杨清音问道。 朱咸铭平静说道:“老十三他……他想不开跳湖了!” 皇帝圣明烛照,自然明白所谓的跳湖,应该是这小子在闹脾气,只不过这次闹得更狠而已。 “什么?” 杨清音当即被吓到,差点儿就晕倒下去,好在身侧女官反应及时将其扶住。 前两天朱景洪酒后乱性,她会觉得儿子是在耍脾气,可跳湖这样的事却让她乱了分寸。 “皇后,皇后……你无碍吧?”朱咸铭连忙起身上前。 几息之后,杨清音平复下心情,一把抓住朱咸铭的衣服,连忙询问道:“老十三无碍吧?” “他落水便被救起,应当无碍!” 朱咸铭尽可能说得轻松些,生怕皇后着急有个好歹。 “走……去襄王府,我得去看看十三!”杨清音挣扎着要起身。 “他已无碍,天已经晚了,派个人去瞧瞧也就是了!” 相比于朱景洪,朱咸铭更担心妻子,皇后一直身体都不太好。 “我得亲自去看看,否则我不安心!”杨清音态度坚决道。 “可这……” “我得去看看他,我必须得去!” 叹了口气,朱咸铭只得点头,而后吩咐人立刻去安排。 在他们等待时,陆续有奏报传回来,转达朱景洪生命无虞的同时,也还原出了他落水的细节。 “吾死之年,十七而已……是我要逼死他啊!”杨清音泪水滑落。 “这小子惯会胡说八道,说话没个轻重……伱别多想!”朱咸铭劝慰道。 但此刻,朱咸铭却想到了另一点,野史记载当年唐太宗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这话李世民说这话的缘由很特殊,是为感慨自己杀兄逼父的事。 如今,类似的话由自己儿子说出,多少让朱咸铭心里感到膈应。 莫非这小子,也想跟唐太宗学? 但一想到老十三那副德行,朱咸铭便嗤之以鼻,这小子无论人品性情和能力,有那一点比得上唐太宗分毫。 毕竟就连自己,在功业上也才堪堪追平而已…… 皇帝“胡思乱想”之际,杨清音一边抹泪一边问道:“陛下,我也是为了他好,难道我真的错了?” 朱咸铭答道:“他就是太娇纵了,故而难以体会你的苦心!” 但此时他也在感慨,老十三这小子是真够倔,达不成目的放纵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连命都不在乎了! 以至于此刻,朱咸铭想到了去年这小子选王妃,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出人预料选了薛家女做王妃。 那时自己也差点儿被气死,还是皇后劝解才让他捏着鼻子认了,眼下情况完全翻转过来,是他来苦心劝皇后了。 自己夫妻二人,还真就被这小子拿捏了,想到这里朱咸铭也觉得格外无奈。 这时杨清音接着说道:“我早知他是个直性子,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却还逼他自缚手脚……是我在逼他走绝路!” “往后严加管教就是了!”朱咸铭回了一句。 “严加管教?再严加管教下去,他只怕真就得没命了!” 二人说话之间,外面有人来报称,仪仗侍卫都已准备好了。 老实说,准备的过程确实不快,前后了半个多时辰,到现在帝后二人才能出宫。 但是,时间慢不等于过程慢,帝后出宫本就是极为复杂的事。 比如在这一个时辰内,五城兵马司调动了至少五千人,把从宫门到襄王府沿途完成戒严,保证御驾附近三十丈内没有外人。 其次是侍卫上直军,左右神策卫和左右虎贲卫,各抽调了一千人随驾扈从,仅此一项就有四千战兵。 当然了,以上人手都只负责外围警戒,中层警戒是由旗手卫调拨一千人负责,最内层则是龙禁卫的选派的侍卫们,御前侍卫则是乾清门侍卫处负责。 帝后二人出宫的动静,着实惊动了整个北城权贵,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得知是去襄王府,这些人就更疑惑了,难道皇帝皇后是去给儿子过寿?情理上着实不太能说得通。 而此刻的襄王府大门外,太子朱景源领着一帮兄弟和女眷,已在此处等候了超过一刻钟。 至于宝钗,她被留在了银安殿,太子命她近身照料着,这也是她确实该做的事。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长街尽头一路的火把,照耀着帝后二人前行之路,这是他们头一次到襄王府。 襄王府大门外,太子等人皆已跪下,把通向王府的路让开,让帝后二人的轿子可以通过。 很快帝后二人轿子出现在大门外,在太子等人参拜声中被抬入府。 襄王府承运殿前,待帝后二人轿子落地,太子等人已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候在了轿子一侧。 此时帝后二人同乘一轿,在宫女们拉开了帘子之后,朱咸铭便将皇后扶出了轿子。 紧接着有女官上前,从皇帝手中接过了皇后搀扶着她一路前行。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在场一众皇子王妃参拜道。 “老十三醒了没?” “回禀父皇,半刻之前醒了,如今襄王妃薛氏在照料着!”朱景源答道。 “嗯!” 应了一身,朱咸铭看向身侧皇后,说道:“走吧……去看看!” 他二人迈步往里走去,其他人皆神色严肃不苟言笑,跟着一道向王府深处走去。 过了承运殿和存心殿,他们一行进入了银安门,朱景洪的寝殿就已出现在眼前。 此刻殿内,负责照料的宝钗心都悬了起来,要说她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 然而此时,躺床上的朱景洪握紧了她的手,神色间满是鼓舞之意。 这时外面有宦官高呼:“陛下娘娘驾到!”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挤出了眼泪来,起身便往卧室外赶去,刚好在帝后二人要进房间时碰上。 “父皇母后,你们救救他吧!”宝钗扑着跪倒在帝后二人跟前。 这就叫先声夺人,以自己凄苦的模样,渲染出悲凉可怜的氛围,以此来引领帝后二人情绪。 “我儿如何了?”皇后问向侍立在殿内的几名太医。 为首太医答道:“回禀娘娘,殿下落水受了惊吓,但经臣诊治已无大碍,只需多加歇息即可!” 越过宝钗,帝后二人来到床前,朱景洪目光直勾勾盯着床顶,对到来的帝后二人恍若未觉。 这时宝钗已被元春陈芷扶起,只听她提醒道:“王爷……父皇母后来看你了!” 听了这话,朱景洪依旧没有反应,就仿佛已经痴呆一般。 看着儿的苍白面容,还有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杨清音再度涌出了泪。 “老十三,你娘来看你了!”朱咸铭黑着脸提醒道。 这个时候,朱景洪一样顶着极大压力,才让他保持“呆滞”毫无所觉,但他也不知自己能抗多久。 来到近前,杨清音坐到了床边,伸手摸向了朱景洪的额头。 “十三,是娘害了你,是娘错了!” 听到杨清音的这番话,在场太子等人都惊呆了。 皇后竟向老十三致歉……这世界未免颠倒了,这还有纲常礼制吗? 虽然众人心里在呐喊,可现场却是一言不发,只能听见皇后的絮叨。 或许觉得这一幕让其他人看见不好,朱咸铭便下旨让其他人出去,只是宝钗一人被留了下来。 “你酷爱武艺,不喜读书,娘依你不勉强,可西北苦寒混乱,娘是为你好才拦你!” “如今你已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娘也就不管你了……” “你是娘的命根子,你若不测娘可怎么活?” “往后……切莫再有轻生之举,娘受不住啊!” 每一句,都饱含母亲对儿子的关爱,以至于朱景洪不自觉流出了泪水,他确实是被感动到了。 “娘……”朱景洪声音嘶哑。 “诶……娘在,娘在这儿!”杨清音连忙俯下身,握紧了儿子的手。 微微转过头来,朱景洪徐徐说道:“我活着混吃等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如此您就……” “胡说,谁说你混吃等死了,你想做什么娘不拦你,你爹也不会拦你!”杨清音赶忙打出了包票。 她虽生了三位皇子,但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岂能忍看他撒手而去。 “往后你做什么娘不会再说你,你要骑马射箭就去,你去西北看看风光也行,你要做生意造船或其他什么也由你……”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心里已是乐开了,这次他耗尽心思做局,顶住了压力和失败的风险,收获也不是一般的大。 “但你得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跟原来一样高高兴兴,神采飞扬的活着!” “王爷,母后如此关切,你还不感谢母后!”宝钗提醒道。 “爹,娘……儿子愚钝,做不得大事,想做些喜欢的事,只为不在世上枉活一番!” 咳嗽了几声,朱景洪接着说道:“若是困于王府,每日吃喝拉撒,儿子宁愿……” 没等他把话说完,杨清音便接话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好好养着身子,别再胡思乱想!”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 至于此时的朱咸铭,此刻又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老十三到底是真的绝望颓废,还是拿这些来逼迫皇后让步,实际上心态一直很好…… 一时间,他无法确定是哪一种,但转瞬间他又抛掉了这些心思。 老十三这样的直人,又岂会有这等复杂心思,何况他还那般仁孝……朱咸铭如此想到。 没错,即使朱景洪已忤逆到这种程度,在朱咸铭眼里仍是仁孝的好孩子,眼下不过是犯了点儿小错而已。 可见只要得到家长信任,所谓的“熊孩子”会过得多爽,哪怕做了坏事也会被家长归结为是世界的错。 就在床边,帝后二人对朱景洪好一番关怀后,才看着宝贝儿子“疲惫”的睡去。 这一刻,他俩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一起抚育幼子长大的情形历历在目。 “宝钗,这几日你多受些累,把他好生照料着!”皇后轻声说道,生怕吵醒了儿子。 这时朱咸铭开口道:“好了,儿子也看了,总该回去了吧?” 亲眼见了儿子无事,杨清音自是安下心来,她自然更不会让皇帝为难。 “走吧……回吧!” 眼看着帝后二人离开,宝钗就要跟上来送他们,却被皇后制止让她留在寝殿照料。 于是宝钗依言留在殿内,帝后二人则是径直出去了。 来到殿外,太子等人立刻迎了上来,垂手低眉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老四老六!” 听到皇帝冰冷的语气,被喊道的两人心怀焦虑,极为惶恐来到近前答道:“儿臣在!” “老十三坠落湖之前,你们两个都在?” “是!” “既然都在,见他屡有妄言,为何不加以制止?为何最终让他坠湖?” 这句话,让太子二人难以回答,因为他俩知道老头子是找他俩出气。 “爹,当时儿子……” 朱景渊正要解释,却听朱咸铭怒斥道:“你们就是这样做的兄长?” 皇帝的语气格外严厉,吓得朱景渊当即跪下请罪,而后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个时候站着,实在是太显眼了些,还是跪着比较安全……这是现场所有皇子的想法。 就在这时,皇后杨清音开口道:“都各自回去吧,让老十三好生静养,今日之事切勿再提!” (本章完) 457.第457章 女孩的心思 第457章 女孩的心思 不得不说,皇后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解除了所有人心中的惶恐。 “还愣着做什么,全都给朕回府去!”朱咸铭冷声说道。 众人当即奉旨而行,一个个全都退了出去,皇帝面前他们是一刻也不敢多待。 尤其是在场一帮郡王,他们极少经历这场景,被老爹如此呵斥差点儿没被吓死。 众人离去之后,帝后二人打算把朱云笙一同带回去,谁知这丫头说想等朱景洪痊愈才回去。 朱云笙的理由很充分,说刚才差点儿见不到十三哥,自己回去了也不得心安,还不如多待几日多伴几日。 兄妹情深至极,皇后不忍强带朱云笙回宫,于是就与皇帝一起离开了。 且说银安殿内,宝钗此刻站在正殿王座前,在她面前跪了十几名宦官。 这些人都是殿内当值宦官,刚才毛手毛脚发出了声音,所以此刻宝钗才教训他们。 在她这王妃恼怒之下,即使是总管太监余海,此刻也是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一帮宦官都知道,今天这场合谁若搅扰朱景洪歇息,被打死纯属是活该。 “算了,你们都到殿外伺候,省得你们笨手笨脚!”宝钗最终说出了这一句。 而她发怒的原因,也是为了把宦官们撵出去,以免被这些人发现了端倪。 “是!” 众人退了出去,看着他们把门关上,宝钗才往朱景洪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她亲自把房门给关上之后,方才来到床边坐下。 “殿内已经没人了!”宝钗徐徐说道。 听到这话,床上的朱景洪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宝钗身上。 “你没事吧?”即使知道他没事,宝钗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会水,淹不死我!”朱景洪淡定答道。 拍了拍胸脯,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宝钗方看向朱景洪说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往后这种事还是少来,最好别再有了!” 不只朱景洪顶着压力,宝钗的压力同样不小,好在最难的时间已经熬过去了。 “辛苦伱了!”朱景洪面露笑容。 坐到床边,宝钗端起一旁熬好的汤药,拿起玉汤匙搅拌了几下,随后递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没病我喝什么药,你想办法处理掉!”朱景洪根本不喝。 宝钗无奈只能将汤药放回去,而后俯身靠近后问道:“如今你得偿所愿,该如何犒赏于我?” “你过来我告诉你!”朱景洪平静说道。 知道他有坏心,可夫妻之间本就有情趣,宝钗此刻也乐得装傻,于是顺其意靠了过去。 不说这两口子你侬我侬,踏上返程路的一众皇子们,已经陆续的回到了府中。 睿王府,书房内。 “我看你俩都是捡来的,就老十三才是亲生的,你生病的时候……父皇母后何曾来看过你!” “要我说啊……你们哥俩儿斗得再欢,只怕也是得给人家让位置!” “人家如此受宠,哪天父皇一高兴了,直接立为太……” “闭嘴!”朱景渊极不耐烦呵斥道。 想起父母如此偏爱朱景洪,受了气的朱景渊自然格外难受,只是他没有如陈芷那般表露出来。 “往后少说这些话,传出去了没你好果子吃!”朱景渊冷声说道。 “好,我闭嘴,你们兄友弟恭,那你倒是去襄王府,把咱们家银子要回来!” “愚妇!” 朱景渊骂了这一句,而后起身往屏风后走了去,他现在没心思跟陈芷争论。 看着他离去,陈芷拿起一旁的茶杯,奋力往地上砸了去。 她其实不是单纯撒气,只是想让丈夫意识到,老十三圣眷未免过隆了些。 可朱景渊不认可此事的危险性,却让陈芷无可奈何。 但在她稍微冷静下来些后,也觉得朱景洪这样的浑人直人,因受宠而上位基本没可能。 应该是我多虑了……陈芷如此想到,然后她觉得该去跟丈夫赔礼。 和睿王夫妇不同,太子两口子就要平和一些,但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朱景源也经常生病,乃至于卧病在床,可他作为嫡长子储君,却从未有过帝后齐至探望的情形。 幼弟恩宠如斯,着实让朱景源感到嫉妒,这让他自己都不耻于自己。 朱景源在自我声讨时,元春在一旁说道:“这个十三弟,还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竟拿跳湖来威逼母后,偏偏母后还就范了!” “他一直就是这么个人,随他去吧!”朱景源叹道。 马车继续往前走着,元春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又说到:“荣国府老太太那边递了消息,说家里最近请了位女修士,精通佛法道行高深……” “过些日子她们入宫来,要不叫进来让我瞧瞧?” “若真是有些本事,正好与她共研佛法,如此也好跟母后说话!” 皇后日日礼佛,想要跟她辩论佛法,非得有些水平才是,元春如今修行还不够,所以非常需要一个老师。 朱景源皱眉道:“神佛之事,还是少沾为妙,别成了把柄让老六拿住!” 作为正统儒家弟子,朱景源本能就排斥神佛,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不稀奇。 当然了,他的话里的考量也有道理,毕竟老六在时刻找他的茬。 “也对……那过些日子再说吧!”元春答道。 当下是何等局势,她当然也知道一些,所以她理解太子的难处。 双方都憋足了劲儿,打算在近期一决高下,太子尽可能小心实属正常。 “殿下,他既咄咄逼人,为何我们不能先发制人?”元春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老实说,她一直都看老六家不顺眼,所以觉得主动出击才正常。 而元春这番话,却点出很深刻的一个问题。 即太子虽然得到广泛支持,但心腹之人着实太少了些,这意味着替他主动冲锋的人也极少。 而朱景渊则不同,通过集贤馆出去的人,跟他有着密切的人身依附关系,这些投机者自然会冲锋在前。 “朝廷上的事你少问,安心把内宅管好即可,还有你娘家那些人!”朱景源面带不满道。 贾家贾琏和贾蓉,已经多次来找过元春,希望能帮其运作提职事宜,这些事朱景源是知道的。 “是!”元春轻声答道。 很快就是几天过去,朱景洪的“病体”逐渐好转,已经能够会见客人。 而他的客人,多是龙禁卫那些故旧,或是一些中下层军官,这些人看他顾忌相对要少一些。 众人在存心殿内说话,一个个说话咋咋呼呼,让在同心殿的宝钗都听到了。 “跟他说了要静养静养,这两天总是见外客,见客也没什么,说话总该小声些!” 面对朱云笙黛玉等人,宝钗无奈说了这番话。 此时朱云笙在她一侧写字,这是皇后安排下来的课业,即使在宫外也得完成并接受检查。 “十三哥就这样,嫂子你也劝不住他,又何必多为此劳神,随他去吧!”朱云笙抬头说道。 一边查看朱云笙的作业,宝钗一边说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待你日后配了驸马,就知道这些事多让人忧心!” “哼,我还早呢!”朱云笙撇嘴道。 这时湘云走过来插话道:“公主可不早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届时公主有了良配,我们还得讨喜酒喝呢!” “那在此之前,我先禀明母后,把你给配出去,还要给你配个糙汉子!”朱云笙直接开口威胁。 “公主饶命!”湘云当即上前告饶,随后便与其打闹在一处。 但宝钗的目光,却扫向了坐在原位的黛玉,暗道这丫头近日为何如此安分。 这个时候不出来抢白几句,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林妹妹,你有心事?”宝钗主动开口询问。 “我……” “莫非……也是有了心上人?让你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言罢,宝钗不自觉笑了起来,却把黛玉搞得很紧张,只因她被说中了心思。 知道宝钗是在说笑,黛玉云淡风轻的答道:“哪有……宝姐姐惯会打趣人!” 几个女子又聊了一阵,黛玉方说屋子里闷想出去转转,宝钗自是让其自便,自己则监督朱云笙完成课业。 湘云本想要跟去,却被黛玉婉拒了,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 且说黛玉领着紫鹃到了后园,正好碰见可卿与英莲在摘,她俩各自手中都拿了一束,嘻嘻哈哈看起来格外高兴。 “林姑娘来了!”英莲招呼了一声。 黛玉迎上前去,行礼后徐徐说道:“好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两位姐姐真是鲜配美人!” “林姑娘真会说话,我们哪称得上什么美人!”可卿笑着答道。 但实打实的,她的容貌不在黛玉之下,尤其如今还多了成熟女子的风情。 以至于此刻,看到笑意盈盈靠近的可卿,黛玉竟有了短暂失神。 “这个送给你!”可卿把手里束递了过来。 “多谢了!” “林姑娘,那边还有呢,我们一起去摘吧!”英莲发出了邀请。 然而黛玉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一个人转转,改日再跟你们玩!” 可卿二人也不强求,她们都看出了黛玉有心事。 看着这俩人离开,黛玉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便继续往前走去,看着手中束怔怔出神。 本来黛玉就兴致缺缺,被可卿和英莲这样一对比,就更显得是心事重重了。 跟在她身后的紫鹃见了,心里也是一样的着急,最终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大致猜到了黛玉的心思,知道这称得上是一场孽缘。 “就是心里闷,也没什么事情!” “姑娘,若有心事最好说出来,否则很容易憋出病来!”紫鹃小声说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黛玉言不由衷。 然而就在这时,她俩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谁有心事?说来给我听听?”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黛玉本人是再清楚不过。 此时的她既感意外和心慌,同时心里又涌出喜悦和害怕失去。 没错,突然出现的正是朱景洪,他送走前来拜访的宾客之后,方才想着进园里来瞧瞧。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黛玉。 “拜见十三爷!” 看着转过身来行礼的黛玉,朱景洪方笑道:“可难得见你这丫头如此多礼!” 听到这话,黛玉随即回话道:“我何曾失礼过了,倒不像有些人……净做些逾矩无礼之事,还好意思来说人家!” 靠近之后,朱景洪方问道:“这就是你跟王爷说话的态度?” 老实说,眼下黛玉有些紧张,虽然她很想跟朱景洪说话。 “莫非十三爷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朱景洪笑着答道:“我哪敢为难你,若被你宝姐姐知道了,她还不得闹翻天!” 然而黛玉格外敏感,听朱景洪提到宝钗,她的心情顿时就难受起来。 只因她自感眼下的行为,是在挖好姐妹的墙角,属于卑劣小人的行径。 只是就这么离开,黛玉心里着实难受得紧,以至于她眼眶又湿润了。 “十三爷好生修养,小女子告辞了!” 黛玉明显神态不对,这眼下又是说走就要走,着实让朱景洪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你怎么哭了?”朱景洪跟上去问道。 “我没有!”黛玉矢口否认,一面低着头走一面拿手绢擦着眼泪。 姑娘又流泪了……这是紫鹃的关注点。 然而朱景洪不是普通人,礼仪规矩什么的完全不在意,只见他一把将黛玉给拉住了。 “你这丫头,我看你近来藏着事,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嘛!” 看着近在眼前的朱景洪,黛玉此刻很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但因礼教道德束缚让她张不开嘴。 “你放开……别给人看见了!”黛玉扭过头去,不敢再与朱景洪对视。 “若是有什么委屈烦难,你尽可以跟我说,即便我帮不上你的忙,至少也能帮你分担一些! 不管心里有多矛盾,听到朱景洪的这番话,黛玉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无亲无故,谁要你分担了!” “我们可不是无亲无故,你是我的……” 在说出“心上人”三个字前朱景洪停了下来,他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怕直说黛玉接受不了。 然而他说半句,反而显示出了歧义,让黛玉越发的羞恼。 “胡说些什么,什么你的我的,你又欺负人!” 下一刻,黛玉眼中又涌出了泪珠,此刻她心情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了。 “王爷,前面又来客了,是羽林卫的几位千户!” 本来朱景洪想要推掉,听到是羽林卫的千户,他还是决定去见一见。 这些人马上就要赶赴西北,眼下来拜见是没把他当外人,他又岂能让人家抱憾而去。 “别哭了,哭了脸就不好看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回来再跟你说话!” “嗯!”黛玉下意识的回话,这一刻显得格外乖巧。 而这一幕,都被紫鹃看在了眼里,也更加笃定了她心里的判断。 (本章完) 458.第458章 风波已起 第458章 风波已起 正统十二年,三月二十五。 这是朱景洪落水后的第十天,他的“修养”也到了结束之时,这一天他领着宝钗进了皇宫。 和他们一道进宫的,还有朱云笙几人,她们的半放养生活即将结束。 这些天时间里,朱景洪去找过几次黛玉,偏这丫头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去到人多的地方,让朱景洪想套近乎都不能。 当然,他本人却很享受这种若即若离感觉,只是苦了自我内耗的黛玉。 众人一道进了皇宫,朱景洪则是去了乾清宫,宝钗则领着朱云笙一行往坤宁宫去了。 且说朱景洪到了乾清宫,皇帝朱咸铭正在翻看奏章,他手里拿着的是弹劾辽东都司。 作为大明的官员,被弹劾是极正常的事,连王培安这等毫无黑点的人,此前也被大片弹章淹没过。 只是这次的弹劾内容很不同,跟两年前辽东都司军械丢失有关。 好巧不巧的是,那次是北静王水溶奉旨巡视,他本人亲自来处理的这件事。 当时水溶处理的结果是,辽东都司一名都指挥佥事被免职,抚顺卫两名指挥佥事被斩,指挥使被免职抄家;辽海卫指挥使和一名指挥同知被斩。 按理说事情本该结束,然而如今辽东巡军御史的弹劾,又将这陈年旧事挖了出来。 此前水溶巡视查处的那批人,主要是向女真各部倒卖军械,而这次御史弹劾是九莲卫和新安卫,这帮人把军械运作去了朝鲜。 朱咸铭看得出来,这道弹章表面剑指辽东都司,实际目标是想整治水溶,最后把太子牵涉进来。 可是,对于倒卖军械这种事,朱咸铭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所以这件事他务必要严查。 于是他当即下了三道谕旨,首先是令锦衣卫辽东千户所严查,同时让南镇抚司在朝鲜暗查,最后还让东厂派了一队人过去。 加上原本追查此事的辽东巡军御史,总共就有四路人马追查此事。 “老六这小子,倒还真有些手段!”朱咸铭心里感慨了一句。 紧接着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襄王殿下前来拜见。 “叫他进来吧!” 几息之后,朱景洪迈步走了进来。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给朱咸铭感觉是变了一些,跟当初去金陵一趟回来后的改变差不多。 “儿臣叩见父皇!”朱景洪郑重行礼。 如此知礼守礼,倒叫朱咸铭有些不习惯,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 “都好了?” “都好了!” “嗯!”朱咸铭点了点头,太懂礼貌的孩子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爹,儿子想随北四卫一同去西北,您看这件事……” “你闹得那般厉害,我还能让你不去?” “多谢,多谢了爹……您忙,儿子告辞了!”朱景洪行礼后转身就要走。 “你这就走了?” “事情您都答应了,我还留这里作甚,儿子还赶着去跟娘请安呢!” 等于说是顺道来我这里讨示下……朱咸铭脸色黑了下来。 可他刚想要说什么,朱景洪已动作麻溜的走了,让朱咸铭想骂都没机会。 “这个混小子!”笑骂了一句,朱咸铭拿起了下一份奏章。 出了乾清宫之后,朱景洪径直来到了坤宁宫,此刻宝钗正向皇后回话,一旁是朱云笙忐忑的站着。 原来问话的内容,是关于朱云笙的课业,皇后在责怪宝钗没有严格监督。 对此,宝钗亦是无可奈何,只能老实承受着皇后的怒火。 好在朱景洪的到场,转移了皇后的注意力,让宝钗没有继续被责问。 “儿子给您请安了!”朱景洪郑重叩拜。 “快些起来,伱身子可好些了?”杨清音满是关切道,生怕儿子跪疼了膝盖。 “儿子早就好了,前几日就打算进宫给您请安,是宝钗非得让我多养几天,生怕儿子……” 朱景洪絮絮叨叨的说着,虽然话里是在埋怨宝钗,但皇后听了却是格外的满意。 “你媳妇是关心你,你小子别不识好歹!”皇后佯怒道。 “是……儿子不说了!”朱景洪适时闭嘴。 “笙儿在你府上,住了这些日子……课业落下了不少,你这做兄长的就没管过?” “娘,您糊涂了……我这样子,哪能管得了笙儿!”朱景洪辩解道。 皇后接着又数落了几句,方进入正题说道:“我打算把琴丫头配给你!” 甄琴要入王府,这件事即使皇后不说,朱景洪也会主动提出来。 “你做的那些事,欺负了人家姑娘……往后你要好生待她!”杨清音神色严肃提醒道。 “娘,儿子干下那些糊涂事,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朱景洪低声嘟囔道,但声音又刚好能让皇后听见。 “混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杨清音板起脸来,她知道这小子是在点自己。 “母后,这件事都怪媳妇,没能管好内宅那些事,王爷责怪也是应该的!”宝钗把罪过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杨清音也不想深究,于是她说道:“往后好生过日子,别再闹腾了!” 皇后知道当下太子和睿王的恩怨,这件事已经够让她烦的了,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朱景洪只是耍小孩脾气,但这两兄弟是真刀真枪的干,问题严重程度可高多了。 这边众人说着话,而坤宁宫东殿之内,黛玉则是一人独坐床边,正在黯然垂泪。 昨天她见到了甄琴,得知了她即将要入王府,为此她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也想跟朱景洪在一起,可这件事困难重重,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一方面她不好意思面对宝钗,另一方面是她无法说服亲爹。 按朝廷制度,进士之女不可为宗妇,林如海乃是探郎出身,首先就不符合这一条。 其次作为清流官员,他若把女儿送去给宗王做小,文官士大夫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姑娘……有些话您若是不便说,不如让奴婢去转告也可!” “您这样一直憋在心里,怎么得了!”紫鹃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 黛玉把脸扭到一边去,说道:“你怎会明白我的难处!” 谁知紫鹃直言道:“是为了襄王殿下吧?” 好家伙,这句话直刺黛玉心尖,让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生怕被外人给听见了。 “你胡说些什么!”黛玉怒目看向紫娟。 “姑娘,我看襄王殿下也有意于你,不如让我去跟他……” 没等紫鹃把话说完,就听黛玉斥责道:“你又胡说了,十三爷对宝姐姐一往情深,为了她不惜违逆圣上和娘娘,眼里又岂会有别的女子!” 如果让朱景洪知道,自己在黛玉眼中如此专情,只怕也会羞愧难当。 和黛玉的伤感不同,宁寿宫内的的甄琴可谓欢天喜地,乃至于甄太妃几次提醒她收敛些。 “依着我的意思,原不打算让你进皇家,过两年时间到了便让你出宫去,让你父亲给你找个好人家!” 这当然不是甄太妃最开始的想法,而是被太上皇提点之后转变而成。 “进了襄王府的门,往后你务必谨言慎行,别再把心思摆明面上来!” “知道了!”甄琴认真答道。 这边甄太妃继续提点着,直到坤宁宫的人来请,才让依依不舍的放走了侄孙女。 宁寿门外,看着甄琴被坤宁宫的人领着远去,甄太妃眼眶浸润有泪。 回长叹一声回到宁寿宫内,此时刚好汤药已经熬成了,便由甄太妃亲自送到了太上皇跟前。 太上皇已苍老得不行,多数时候都在廊下晒太阳,平日里已很少说话,即便面对甄太妃也是如此。 但今日见老伴儿不高兴,他还是主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坐在朱心堪身侧锦凳上,甄太妃一边拿起汤匙,一边说道:“琴丫头进了襄王府,我还是有些担心她!” “毋需多虑……” 咽下甄太妃喂进的汤药,朱心堪咽下之后说道:“你别看小十三粗鲁,但……他是个好孩子,心底还是善良的!” 此刻左右无人,甄太妃忍不住问道:“陛下,臣妾实在不明白,为何一众皇孙之中……您何以对襄王如此亲厚?” 瞥了一眼老伴,朱心堪徐徐道:“我说过……他是个好孩子!” “臣妾还是不明白!” “当年事后,只有他一个人,为他那些堂兄弟立了冢……” “立冢?” 虽然嘴里说的是这两个字,但甄太妃心里想到的却是,朱景洪那些堂兄弟的下场。 太上皇当日远在千里之外,作为宠妃的她可就在后宫,当日厉太子和英厄王的子嗣们,有些走投无路就躲进了后宫。 所以甄太妃是亲眼看见,原本戍卫皇室的翊卫司和龙禁卫,像抓猪仔一样把皇孙们抓走,最后这些天潢贵胄们全被处决。 在事情和平解决前的那段日子,住在后宫的甄太妃每日提心吊胆,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被噩梦惊醒。 “是啊……就是他在宫墙角落处,用手堆的几个小土堆,那时我还不住宁寿宫,散步之时碰巧看上了!” 朱咸铭当太子那两个月,朱心堪还是住乾清宫,人身自由没有被限制得太厉害,不像后来只能待在宁寿宫。 “那时他才多大?”甄太妃大感意外道。 “约莫……四五岁吧,记不清了!” “难怪,难怪!” 这边太上皇二人闲聊着,而另一头的甄琴已到了坤宁宫。 原本活泼好动的甄琴,此时进殿不免羞涩了许多,以至于让朱景洪都有些意外。 “琴丫头,今天你就出宫去吧,随后尚仪局会到府宣谕!” “谨遵娘娘之命!” 甄琴神色淡定的叩拜,这是她这辈子最有城府的时刻,能强压住喜悦不表露出来。 “老十三……” “儿子在!” “往后不可再欺负琴丫头!”杨清音徐徐说道。 朱景洪很是直接的说道:“儿子从来不欺负人!” 随后杨清音又看向了宝钗,吩咐道:“宝钗,琴丫头行事冲动,往后你多看顾她一些!” “媳妇与琴妹妹相交甚笃,自当多加照拂于她!”宝钗郑重答道。 皇后专门吩咐这件事,其实是对甄琴的补偿,毕竟这次自家儿子确实太荒唐了。 接下皇后又吩咐了许多事,最后留朱景洪等人吃了午饭,才放了他们出宫去。 身边又少了一个人,朱云笙心里空落落的回了寝殿,直到看见黛玉湘云她才好受了些。 “公主回来了!”湘云第一个迎了上来,随后黛玉也跟了过来。 “唉……”朱云笙叹了口气。 “公主这是怎么了?”湘云询问道。 朱云笙答道:“咱们宫里又少了一人!” “往后,就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了!”朱云笙握紧湘云的手。 湘云劝解道:“琴姐姐得偿所愿,公主应该为她高兴才是,何况她又不是回金陵,往后还是能见得着,公主何必为此忧愁!” 微微点头之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黛玉,朱云笙忍不住问道:“林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里进了沙子,揉一揉就好了!”黛玉答道。 “若是遇着什么难事,你尽可以跟我说!”朱云笙极为郑重的说道。 “只是伤春悲秋罢了,公主切勿多虑!”黛玉矢口否认。 且说甄琴被领回襄王府,宝钗立刻召集了府上众人,准备迎接皇后的懿旨。 果真是前后脚的事,襄王府的奴婢们刚到齐了,尚仪局的女官也了过来。 宣旨便是在存心殿外,甄琴满怀激动的接过了懿旨,差点儿没控制住情绪喜极而泣。 而她也成了襄王府第一位选侍,位在侧妃之下侍妾之上。 紧接着,宝钗向府中奴才介绍了甄琴,吩咐众人往后要尽心侍奉。 忙完了这些事,宝钗方引甄琴回了同心殿,跟杨静婷可卿二人介绍。 在场这些人甄琴都认识,只是如今她身份不同了,众人都要重新认识下。 一番攀谈结束后,甄琴来到了自己的住处,乃是银安殿东南侧的揽月苑。 此时侍女还在重新打扫此处,故而甄琴只能暂留院中,打量着自己接下来要长期生活的地方。 相比于坤宁宫东殿,这里明显就要宽敞许多,可以任由甄琴随心装点。 “那边我要摆上卉,摆什么样的呢?” “十三爷喜欢什么我就摆什么!” “那边栽一片竹,再在那边种上……” 甄琴这边正打着腹稿,却有人来报说杨妃来了。 杨静婷是侧妃,即使甄琴行事不拘小节,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出去迎迎。 这段时间在宁寿宫,甄太妃可没少教她处事之道,所以近期甄琴有极大成长。 “婷姐姐!” “琴妹妹,恭喜你了!”杨静婷面露笑容。 杨静婷是真的高兴,因为随着甄琴的到来,她至少有了个能说话的人。 王府内宅,可卿和英莲只跟宝钗亲厚,所以一直以来杨静婷都很孤单。 “多谢婷姐姐!” 上前拉着甄琴的手,杨静婷笑着说道:“如今得偿所愿,实该庆贺一番才对,我那边已在准备宴席,等会儿咱们一起过去!” “多谢婷姐姐!”甄琴极为郑重说道,她确实是被感动到了。 “诶……什么谢不谢的,咱们可是好姐妹啊!”杨静婷把甄琴揽入怀中。 现在我还是选侍,跟她做好姐妹总矮了一头……甄琴如是想到。 (本章完) 459.第459章 孙绍祖的自荐 第459章 孙绍祖的自荐 转眼就是二十多天过去,对小民百姓来说什么都没发生,然而朝堂诸公却在经历着风浪。 弹劾辽东都司只是引子,在接下来围绕这件事情,双方又展开了更大规模的互相弹劾。 仅在此期间,就有十五名官员被罢免,太子睿王可谓各有损失。 双方僵持之际,来自辽东的几份奏报,彻底让此战进入白热化。 经锦衣卫南北二司外加东厂的探查,确信辽东都司仍有倒卖军械之行,而水溶本人确实有包庇的嫌疑。 正统十二年四月十三,锦衣卫的人来到北静王府,奉旨将水溶软禁在了王府之内。 王府书房内,水溶连续砸了十几个玩器,此刻的他格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不查得更严些。 “我被他们骗了,我被他们给骗了!”水溶怒吼道。 辽东都司和安东行都司那些人,可以说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相比而言水溶实在太年轻了,被人蒙骗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时屋外有人说道:“启禀王爷,锦衣卫李副千户奉旨问话,请您立刻去前殿去!” 眼见水溶神色灰暗,王妃赵氏开解道:“只要你咬死是被蒙骗,那你便只是失察之过,最多也就是罚俸申饬,念着当日先王的功勋,想来陛下不会对您过于苛责!” “常理来说是如此,但现在是那两位在斗,又岂能以常理来论?”水溶哀叹道。 又是一声长叹之后,水溶便走出了房间去,很快他来到了前殿。 奉旨来问话的,便是南城千户所的李文钊,软禁水溶也是由他在负责。 作为外来户,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分否,李文钊总算在南城千户所站稳脚跟,如今是一心扑在事业上。 “奉旨问话,你务必如实回话!”李文钊神色严肃。 “是!”水溶勾着腰,显示出他如今何等谦卑。 “伱与朝鲜王子李晖可认识?” “认识,但也只是认识,我们之间并不太熟!” 李文钊接着问道:“既不相熟,为何前些日子,你多次请其到府?” “只因得知朝鲜有好物,打算向其购买一些,用以赠送京中故旧!” “你们只聊了这件事?就没说些其他的事?” “只说了这件事!”水溶平静答道,因为他说的是实情。 “王爷,你若想要从轻发落,最好是如实供述!”李文钊适时提醒。 “我说的就是实话!”水溶依旧平静回话。 李文钊没再多问,在他离开之后,水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此时的他格外懊悔,为何此前会跟李晖来往,这完全是授人以柄。 但他也能想到,正是因为看准自己跟李晖来往,睿王才会设计出一系列的组合拳。 这也意味着,即使他没跟李晖来往,总会有其他不当之处,睿王一样能重新给他挖坑。 所以如今问题关键在于,太子能不能保得住他,而不是依靠证据给自己脱罪。 太子能不能保得住自己?老实说水溶信心不太够。 水溶在为自己担忧,而是同样牵涉此事的朝鲜王子李晖,也在回程路上被拦了下来。 “我们是朝鲜使团,你们不可无礼!” 说话的是朝鲜使团副使郑弘,他本人还是李晖的老师,是个比较儒雅的中年男子。 “奉旨,请朝鲜王子李晖回京问话!”拦路的锦衣卫百户冷着脸说道。 这也怪李晖后知后觉,从得知有人弹劾辽东向朝鲜倒卖军械,他是第十天才选择离开京城。 乃至于十天时间过去,他如今还在河南地界,很容易就被锦衣卫给拦下。 “问话?问什么话?”郑弘沉声问道。 “你们去了就知道!” 郑弘接着说道:“我们还需尽快回国,天使要问话现在就可以问!” 来的人是锦衣卫,被这些人带回去很可能凶多吉少,所以非必要的话郑弘绝不愿意去。 领队的百户冷笑了一声,当即问道:“诸位想抗旨吗?”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让郑弘当即就闭上了嘴,再说下去罪过可就更大了。 “外臣岂敢抗旨,我们愿随天使回去!” …………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水溶和李晖遇着了大麻烦,新婚已久的孙绍祖,同样也被欺压得快喘不过气。 因他需仰仗夏家的财力,所以在迎娶夏金桂过门后,他就差把夏金桂捧到天上去。 而这夏金桂也是泼悍,各方面把孙绍祖卡得死死的,限制他跟朋友来往,不准他玩弄女子,更是每日言语尖酸打击,一副要将其降服的架势。 依孙绍祖的火爆脾气,这两个月他能忍下来,也着实是件稀罕事。 而他这样做的成果便是,从夏家他弄了三万多两银子,全都砸进了跑官事宜之中。 可惜的是,这三万多两银子下去,最终也只谋了个京营虚职,差点儿没把孙绍祖给气死。 今日他借酒消愁,酒后跟夏金桂的陪嫁丫头说了几句话,就被其骂了将近一刻钟。 “还学人跑官,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我呸……” “文不成武不就,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这号……” “闭嘴!”孙绍祖怒斥,此时他的眼中闪有凶光。 他是战阵上拼杀出来的狠人,此时含怒呵斥之下,还真把夏金桂给吓住了。 但紧接着,自觉孙绍祖需养成娘家帮助,夏金桂就笃定他不敢胡来。 “闭嘴?你敢叫我闭嘴?你鼓捣我回娘家拿银子时,可不是这般的威风!” “你自己没本事,混不到个实职,就拿我来撒气,你可真是……” 夏金桂话还没说完,就见孙绍祖起身走了过来,目光中的杀气着实把她吓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此时孙绍祖已然怒极,哪还在意什么夏家的财力,靠近后他一把抓住夏金桂衣襟,下一刻便是一记耳光扇了下去。 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夏金桂怒斥道:“混账……你敢打我?” 迎接她的是第二记和第三记,期间她仍是叫骂不停,可在第十个耳光落下来时,夏金桂终于知道求饶了。 “夫君,我错了,饶了我吧!” 夏金桂哀求道,此时她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了血丝。 又狠狠的扇了她两下,孙绍祖才将其扔到了地上,并强势的让宝蟾过来。 “看好了,老子不但要跟宝蟾说话,还要当着你的面跟她玩玩!” 言罢,孙绍祖直接撕扯宝蟾的衣服,而趴在地上的夏金桂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给老子抬起头来看着!”说实在的怒斥道。 于是接下来,夏金桂只能屈辱抬头,看着孙绍祖在眼前现场直播。 孙绍祖是个粗人,尤其最近被夏金桂管得太严,所以此时直接化身成了野兽,只把宝蟾弄得是遍体鳞伤。 他在宝蟾身上发泄完后,又把夏金桂拖进了卧房里面,接下来他就更加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半个时辰后,他才意犹未尽的出了卧房,屋里的夏金桂已被弄得浑身酸痛,连撑起身来走路的力气都无。 此时孙绍祖心里格外烦闷,于是他出了府后便骑马出了城,打算在外面散散心找找乐子。 出了城一路往北,他打算去黄河边上看看,期间他得通过上林苑。 如今他虽无实职,但总算有官身在,通过上林苑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才入上林苑,他就听到有人议论,过几日是北四卫开拔之时,朱景洪正在检查北四卫的军械。 虽然最近在家里挺窝囊,但孙绍祖一直关注朝堂上的事,他知道朱景洪此番也将去西北。 今日既然碰上了,不如再去拜见襄王殿下,若能在他身边求个差遣,也好过待在京城无所事事……孙绍祖如是想到。 想做官非得贵人提携才行,拿银子跑官这件事,他如今是彻底不抱希望了,所以今日他才会脾气爆发。 在上林苑找寻了好一阵,孙绍祖才来到北四卫存放军械之地,然后他便老老实实等候在外面。 此刻军械库内,朱景洪正在一一的检查,这些都是新生产出来的。 北四卫加起来有两万人,这次一共紧急造了三万支火枪,可以保证在枪支损坏后及时替换。 而眼下军械库内的,便是第一批造出来的一万支,他们即将全部下发到各卫所中去。 至于第二批的一万支,将会在半个月后集中交付,那时会由工部紧急往西北调运,确保北四卫在路上可以完成换装。 而第三批的一万支火铳,则会在战争开启前运输到尾,保证北四卫开战后可以及时替换。 至于北四卫淘汰下来的装备,则会被他们带到西北去,交给已经到位布防的京营各卫。 先是命人试用了火枪,然后朱景洪又试用了火炮,结果还是让他比较满意。 在一众将领簇拥下,朱景洪徐徐说道:“过几天你们先行一步,我过些时候再追上你们!” 他本来也想随军一同出发,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完全没必要,只因大军出行赶路实在太慢。 哪怕他们先走半个月,也无非走出四五百里,快马的话三四天就能追上。 所以,朱景洪打算过些日子再走,一方面再多陪陪家里人,同时也在老娘面前多尽几天孝。 他这一去西北,起码也要半年才回得来,临行之前自是要不留“遗憾”。 与众将说了一阵,朱景洪方遣散众人,让他们各自领着武器回去。 待众人搬空军械库,朱景洪与众人道别之后,便领着侍卫出了军械库。 “十三爷,十三爷……” 没走出多远,朱景洪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声,转过头看向来人只觉得格外眼熟。 “臣孙绍祖,拜见十三爷!” 孙绍祖翻身下马,跪拜在与朱景洪相隔两丈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勒住缰绳,朱景洪示意手下勿要妄动,而后问道:“起来吧……你怎么想起来上林苑了!” “臣无事闲逛,得知王爷在此,特意过来拜见!”孙绍祖格外谦卑道。 “嗯! 见朱景洪反应平平,孙绍祖知道自己若不主动些,将白白浪费今日这机会。 “臣听闻,十三爷要去西北?” “嗯!”看着眼前的孙绍祖,朱景洪若有所思。 “臣对西北之事多有了解,如今正巧赋闲在家,若十三爷不嫌弃……臣愿跟随十三爷同去西北,答疑解惑!” 这家伙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未免太想上位了吧……朱景洪心感疑惑。 以至于此时,让他想起了半年多前,第一次见孙绍祖的情形,这厮讲话也是如此露骨。 其实孙绍祖也很无奈,他也担心自己说的话太含蓄,让朱景洪这样的直人听不懂。 “这个嘛……我得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如果是个人就收,一则会让朱景洪本人很掉价,其次也会让孙绍祖不懂珍惜。 “是!”这一刻,孙绍祖多少有些失落。 但朱景洪没有直接否决,对他而言就还有机会,反正接下来他会继续想办法。 在朱景洪去军营中巡查时,此刻襄王府也非常热闹。 王夫人领着媳妇丫头,特意来拜见王妃,为此她还特意把薛姨妈叫上了。 襄王府这边,杨静婷甄琴和秦可卿也在,现场不是一般的热闹。 此时,探春正与杨静婷说话,迎春惜春在跟甄琴可卿说话,王夫人和薛姨妈则在宝钗面前。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王熙凤,此刻就安静站在王夫人身后,神色间多少有些局促。 前些日子,云家遣人来退了银子,话里话外还把她埋怨了一番,那时王熙凤才知道,张家的事宝钗此前已经出手。 换言之,她在跟襄王府对着干。 每每想到这件事,王熙凤都深感焦虑不安,以至于这段时间她都没睡好。 这件事是她私底下办的,所以她连倾诉的都没有,以至于此刻站在宝钗面前,她连如何开口请罪都不知道。 虽然宝钗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对她的不满,可王熙凤知道自己这表妹城府深,有什么事都不会放在脸上。 但她那里知道,后续事情是朱景洪出手解决,宝钗这边是真的不知道。 众人又聊了一阵,府里有些事要王妃亲决,宝钗方才起身离开,这让王熙凤抓住了机会。 待宝钗离开没一会儿,王熙凤借口出去一趟,然后她便守在了殿外院子里,只等宝钗返回她就上前答话。 且说宝钗来到偏殿,便再次看到了旧友。 “拜见王妃娘娘!”崔秀青上前行了大礼。 “免礼!”宝钗面露笑容。 待崔秀青起身后,宝钗落座方问道:“我记得你已踏上北去之路,何故如今又返畿内?莫非又遇着什么难处?” 听到这话,崔秀青格外的不好意思,毕竟找人帮一次忙也就算了,没隔多久又来第二次,多少显得太势利了。 而她窘迫的神色,瞬间被宝钗捕捉,便让宝钗以为自己猜到了。 但这次,情况确实有些不同如何道出崔秀青还得慎重。 “娘娘……这次民女前来,是受人之托,有件事要跟您禀告!” 宝钗平静道:“都是自己人,别这般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 “半个月前,民女一家北上,因父亲染病所以耽搁了行程,逗留驿舍时遇上朝鲜使团返程,我们原打算与之一道赶路……” (本章完) 460.第460章 曹贼之心 第460章 曹贼之心 “哪知两天后才行数十里,他们就被锦衣卫的人给拿了!” “哦!” 宝钗答的这个“哦”字很有灵性,语气有飘忽不定之感,让人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家父和那副使郑弘近日相熟,郑弘得知我与王妃有些交情,所以托我前来递个话,想让襄王殿下帮忙转圜!” 朝鲜王子被拿的消息,宝钗前几日已听朱景洪说过,她知道这件事很不简单,里面是老四和老六在斗法。 这样的事,正常来说宝钗不会参与,所以她笑着说道:“既是误会,朝廷自有公断,你让他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近日王府园子里开正好,今日你既然来了,正好去观赏一番!” 见宝钗转移话题,崔秀青越发尴尬道:“多谢王妃抬爱,郑弘说这件事虽是误会,可他们毕竟是外臣……但又不懂大明官衙的规矩,所以才想着请王爷帮忙!” 眼见崔秀青还继续说,宝钗对这闺蜜多少有了些不满,平常这姑娘看起来不是挺精明的。 停下心中所想,宝钗徐徐说道:“王爷马上要去西北,如今连日的不着家,他要忙的事情可太多了,我也担心他的身子骨啊!” “朝鲜使臣也知道王爷忙,所以特备有厚礼答谢……” 听到这话,宝钗差不多想笑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在襄王府面前称得上厚礼。 “秀青,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崔秀青便知若再不能说动宝钗,那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那被抓的朝鲜王子封地内有金矿,他们愿意送给王爷当做孝敬!” 从开头到现在,这是崔秀青说得最有用的一句话,毕竟此时宝钗没再开口逐客。 “据说那座金矿,每年至少能出五千两黄金,堪堪可以答谢王爷搭救之恩!” 五千两黄金,已大明如今的金银兑换比,大概可以兑换五六万两银子,在宝钗看来这确实是很可观的收入。 “什么黄金不黄金的,咱们姐妹提这些东西就外道了!” 言罢,宝钗起身走到崔秀青面前,后者亦诚惶诚恐站了起来。 “今日来了不少姐妹,我得介绍给你认识一番,刚好下午我们要去园子赏,伱就留下来一起去吧!”宝钗热情发出了邀请。 “王妃,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着急,你我如此情谊……我难道还能不帮你?” 这一句当然是客套话,她是打算先稳住崔秀青,等朱景洪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走吧,随我一道会客去!”宝钗拉着崔秀青便往殿外走去。 无奈之下,崔秀青只能跟着宝钗一道出去,她知道事情急不得。 事实上,她本人也不是真的很着急,毕竟被抓不是她的亲人,此刻她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且说宝钗领着崔秀青出了便殿,迎面就有一名女官迎了上来,说是给朱景洪准备的一应事务齐了,让她亲自过去瞧瞧看。 于是宝钗又领着崔秀青去了,让廊内想上前说话的王熙凤失了机会,所以她接下来还得继续等着。 她本来已等了一会儿,如今已是心烦意乱,但即使心烦也只能继续等。 “二奶奶,可找着你了……珍大奶奶在庄子里得了重病,老太太请你回去看看!”平儿喘着气说道。 从荣国府来到王府外,等了许久才得以通传入府,此刻她是好不容易才找着王熙凤。 而她口中的珍大奶奶便是尤氏,自打贾珍过世后她便郁郁寡欢,待贾珍下葬后便以清净为由出了宁国府,如今住在城外的庄子里。 当然,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遮掩自己怀孕的事实,贾蓉自然是全力支持配合。 可尤氏去了田庄没住几天,贾蓉就直接命心腹将其软禁,然后强行用药物帮她落了胎。 这差点儿让尤氏当场死掉,好在她命大又活了过来。 但尤氏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有所动作,接下来贾蓉很可能再下毒手,到那时她就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尤氏醒转之后,想尽办法派出了心腹丫头出来传话,向贾老太太表明自己病危,想要回京治病的想法。 家中连续死人,怎么说都是不吉利的,所以贾母才会让平儿来传话,让王熙凤赶紧回去料理此事。 “嗯……我先去禀告太太!”王熙凤应了一声,但目光依旧望向宝钗消失的方向。 平儿答道:“太太那边已经禀过了,说请您先走便是,他们会跟王妃解释!” 看样子确实很着急,可我的事也着急啊……王熙凤心里在呐喊。 又等了几息,在王熙凤以为等不到准备转身时,她隐约听到了后面传来说话声。 知道是宝钗来了,王熙凤当即吩咐平儿:“你先出去把车备好,我当面跟王妃告辞后,马上就出来!” “是!” 平儿离开后没几秒,只见宝钗从后廊道返回,身后除了崔秀青还跟着几名女官。 “多做几件,此去西北苦寒,总得要换得过来才行!” “再有一个,厨子也得多选两个,不但要手艺精,而且要会得全……” 一连吩咐了好几条,宝钗方命众人退下,而王熙凤瞅准时机迎了上去。 “王妃娘娘,王爷有您这样贤惠妻子,真是羡煞旁人呢……”王熙凤瞅准时机上前接话。 宝钗笑着答道:“恐怕也只有你这般想,他如今可烦我得很,说是我拖累了他!” “这话是怎么说的,有您这样的贤妻,是个男人都该高兴才是,又岂会忍心如此指摘!”如今在宝钗面前,王熙凤自然是捡好听的说。 “他要到西北去,我担心他的安危劝他别去,他可就埋怨我了……” “唉,这男人啊,又有几个理解咱们的难处!” 王熙凤连忙迎合道:“王妃说的是啊,也只有咱们女人,才能相互体谅些!” 听这两人虚假客套,崔秀青跟在后面听着,一时间想到了家里的事。 如果这次她把事情办成了,那她家就成了李晖的恩人,去了朝鲜底气将更足。 “王妃,有件事得向您禀告!”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咱们又不是外人!” “新安张家的事,我也是不知实情,被人蒙骗才胡乱插手……” 这件事情有后续,宝钗当然是知道的,此前朱景洪回府跟她说过。 好巧不巧的是,同为当事人的崔秀青也在,让宝钗多少有些意外。 “此事实是臣妇错了,还请王妃责罚!” 言罢,王熙凤直接跪在宝钗面前,认打认罚的姿态是做足了。 “好了,多大点儿事,快起来吧!”宝钗笑着说道。 待王熙凤起身后,宝钗方接着说道:“此事虽有波折,但总算是圆满解决,往后你仔细些便是了!” “王妃教诲,臣妇谨记!” “对了,这位崔家姑娘,是我好友……你们认识一下!”宝钗介绍起了崔秀青。 事情总算解决,王熙凤的心总算落地,此刻她心情都好了许多。 于是照着奉承宝钗的话,降档一些后王熙凤把崔秀青夸了一遍,二人在这说话间便熟悉起来。 一路送宝钗进了同心殿,被王夫人等提醒让其回府时,王熙凤才恍若未觉般应承下来,然后才向宝钗致歉并告辞。 出了同心殿,她就以极快步速向王府外走去,为节省时间她走的是窄小的便道。 当她转弯拐进一个小巷,迎面却撞进一人怀中,惊得她“啊”的一声惊叫出来,下一刻直被撞得后仰过去。 眼看她要衰落在地,朱景洪一手把她衣服扯住,而后奋力一拉就扯了回来。 而在这拉扯之间,王熙凤衣襟里不该出现的画面,便呈献在了朱景洪的眼前。 “卧槽……啧啧!” 搂着王熙凤的腰肢,感受着她的体温,朱景洪竟有些忘乎所以,至少刹那间没想过要放手。 其身后的宦官正要上前,却被随行禀告的邓安拦住,王府之内他可是最懂朱景洪的太监。 “王爷……臣妇该死,冲撞了王爷!”王熙凤短暂惊愕后,当即出言告罪。 可当她想要挣扎起身,可朱景洪双手并未松开,让她是分毫都不能动弹,何况她也不敢太过大力挣扎。 “无妨无妨……” 朱景洪缓缓松开,手在王熙凤的腰间游走,颇有些念念不舍的意味。 我这样的正人君子都被勾住,常人碰上岂能扛得住……朱景洪目光如刀,细细打量着眼前熟妇。 而这一幕,全被邓安看在眼中,并细细的记在了心底。 “今天是来找王妃的?” “正是,皆因府中有事,故而仓促返回,匆忙之间冲撞了王爷,臣妇实在是该死!”王熙凤想要跪拜行礼。 她确实很害怕,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朱景洪是亲王,就因为贾珍当日差点儿被打死。 “我可不是那般小气之人,起来吧!”朱景洪上前搀扶,“不经意”间又摸到了王熙凤腰间。 正常来说,扶人起身就没这个扶法。 虽然朱景洪的行为很失礼,但王熙凤也只能装不知道,老老实实的被其扶了起来。 “往后慢些就是了……有事你就去吧!”朱景洪淡定道。 “是!” 再度向朱景洪行礼后,王熙凤领着丫头离开了。 而朱景洪还特意转身,看着王熙凤扭腰消失,而后才回头继续走路。 “王爷,要不要奴才设法……” 邓安一开口,朱景洪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于是笑骂道:“设什么法?我是那种人吗?”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啊……邓安一时无语,但却更加笃定了朱景洪的心意。 而一个好奴才,不光是嘴上会说奉承话,还得体贴入微把事情办好。 这个贾家媳妇,往后得多加注意,找个机会给十三爷……邓安心中盘算着。 “王爷教训得是,奴才多嘴,该打该打!”言罢,邓安连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们一行继续往前,而走远了的王熙凤,也正在教训紧跟自己的两个丫头。 “都听清楚了,刚才情形若传出去,我要你们的命!” 在朱景洪面前唯唯诺诺,对小丫头们王熙凤自是重拳出击,摆起了管家奶奶的架势。 “是!”小丫头们被吓得不行,当即应承了下来。 再说朱景洪进了王府,得知宝钗正在会客,这种正式场合他便不好出场,便先先去了王府校场习练武艺。 可他前脚才进校场,后脚王培安就找了过来。 “殿下,今日……” “先生,今日已经晚了,课业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殿下,臣要说的不是这个!”王培安平静答道。 “哦?先生想说什么?” “今日陛下降旨,令臣此番随殿下赴西北,务必使殿下课业不落!” 本来朱景洪心情挺好,可听了王培安这句话,他整个人顿时就难受起来。 去了西北,他要做什么王培安虽拦不住,但总是平添了些不便之处。 “这……这……” 以至于此刻,朱景洪不知该说什么,让站原地的王培安也很尴尬。 “好,有先生随行,本王便可安心进学,不必使父皇母后忧心!” 最后,朱景洪憋出了这冠冕堂皇的话,别说王培安了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这是皇帝的旨意,在这件事上朱景洪务必谨小慎微,不能去多说什么再整出幺蛾子。 “既然先生要随军,近些日子就告假吧,好生回去陪陪家里人,我可听王妃说过,你夫人没少埋怨你不顾家!” 王培安微微愣住,紧接着他只感汗颜,因为他确实对家里的事关心不够。 没让妻子过上好日子,没让女儿吃好穿好,没让老母亲颐养天年,无论做丈夫父亲还是儿子,说起来他都挺失败的。 “多谢殿下,臣告辞了!” 这一刻,王培安并未辩解,他现在只想回到家人身边,此去西北他不知多久能回来,对家里人他只感越发的亏欠。 再说同心殿这边,宝钗得知朱景洪回来后,也无意跟王夫人虚与委蛇,毕竟眼下她还有正事要做。 于是宝钗借口府中有事,便让杨静婷作陪后离开,径直去了银安殿等候,并让人去请朱景洪回来。 这边朱景洪才射出几箭,就收到了宝钗的邀请。 得知是有“要事”相商,朱景洪也只能放下弓箭,意犹未尽的回了银安殿内。 银安殿小书房内,宝钗坐在客位正喝茶,见朱景洪进来她才放下茶杯。 “王爷可算是回来了!” 坐到宝钗身边,朱景洪问道:“到底什么要紧事?” 屏退屋内众人,宝钗将茶杯递给朱景洪后,说道:“朝鲜王子被锦衣卫给拿了,此事你可知道?” 喝下一口热茶,朱景洪答道:“河南千户所拿的,前两天已交给东城千户所!” 宝钗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有一手帕之交,名唤崔秀青!” “嗯!” “此人也是想去朝鲜,北上途中恰好与朝鲜使团同行,如今朝鲜副使找了她来做中,希望请你设法搭救他们王子!” 目光看向宝钗,朱景洪徐徐道:“你可知道……此事关系甚大,我如今躲还来不及!” “我当然知道,可人家给的好处也大,所以我才来讨你的示下!” “好处?能有什么好处!”朱景洪浑不在意。 “人家愿意给一座金矿!” (本章完) 461.第461章 谈成 第461章 谈成 “金矿?” “说是一年至少有五千两黄金,即便只拿五年……那可就是二十多万两银子!”说这话时,宝钗眼睛里有光。 “是这样啊……”朱景洪摸着下颌,摆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 “这件事情……倒有点儿意思!”朱景洪改口道。 “听你这意思……对此也动心了?”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答道:“我明天先去探探老头儿口风!” “那我如何跟人回话?”宝钗又问道。 “你就说……算了,我遣人去找朝鲜副使便是!”朱景洪极为干脆道。 虽然自己也爱银子,但此刻宝钗依旧保持了清醒,提醒道:“此事重大……是否插手,你可得权衡清楚,切勿因小失大!” “我明白!” 接下来他二人又聊了一阵,然后宝钗就折返回去陪客,朱景洪则是命邓安去把贾芸找来。 和朝鲜副使接触,朱景洪当然不可能亲自去,贾芸办事稳妥在他看来正合适。 工坊更加侧重“创新研究”,贾芸本人的事虽繁杂,但本质上也就是监督而已。 所以要说他有多忙,其实也未必见得,临时给他差遣并不突兀。 此时贾芸正在家里,跟着倪二一起喝酒闲聊。 虽然他已有了官身,但其本人并未有多大谱,依旧没忘了倪二这等江湖朋友。 “二爷今年有十九了吧?” “马上二十!”贾芸答道。 “二十可不小了,我听说卜大娘正给伱说亲,为何被你给推辞了?”倪二极其不解。 “如今差事繁忙,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事!”贾芸叹了口气。 这当然是面子话,真正的原因是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惜二者之间地位差距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结合的可能。 这也导致,他眼下在逃避成亲的事,但他也不知自己还能躲多久,毕竟老母亲一直为这件事说他。 若非如今他有了官身,时刻拿差事来做挡箭牌,只怕卜氏早把媳妇给他安排上了。 “我说芸儿爷,这差事哪有干得完的,婚姻大事可拖不得!” “我虽未见过什么世面,却也听说过襄王殿下的威名,知道他是顶天立地般的人物,你跟他说说家中难处……王爷还能不准你的假?” 倪二对朱景洪的观点,也映照出普通军民对朱景洪的印象。 可以说,朱景洪的人设立得很稳,而且受众极其广泛。 抱拳遥作敬重之意,贾芸说道:“王爷于我有知遇之恩,使我一介平民跻身正六品工部主事,恩情高于天厚于地,我岂能不尽心竭力为王爷奔走?” 贾芸这番话堪称无懈可击,倪二也不好多说下去。 也就是在这时,贾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没一会儿小厮来禀是王府公公来了。 没错,如今贾芸家除了一个丫头,他自己也买了两个小厮回来,外加一个煮饭的婆子,生活水平可以说有极大提高。 虽是襄王府的普通宦官,但贾芸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起身就迎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折返回来,便对倪二说道:“二哥,今日咱们就到这里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莫非是王爷有吩咐?” 贾芸笑答道:“只是让去王府面见,到底做什么还不清楚!” 倪二叹了口气,拍了拍贾芸的肩膀,随后说道:“还是二爷有本事,如今能见到这般皇天贵胄,哪像我等还在泥地里打滚!” “诶……二哥这是哪里话,须知时势造英雄,指不定哪一天你的气运就来了,到时候我还得仰仗你呢!” “哈哈哈……那就借二爷吉言了!” 这边二人分别之时,另一头的孙绍祖也回了家中,进入内宅方知夏金桂在收拾东西,打算回娘家去住两天。 可见今日他暴露本性,着实是把夏金桂吓到了,乃至于连这个家都不敢待了。 听到消息,孙绍祖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于是直接找进了内宅中去,正好见到夏金桂被丫头搀着上轿。 “要去哪儿啊?”孙绍祖冷冷问道。 若是以往,孙绍祖敢这样问话,夏金桂早破口大骂出来了。 但今日她却是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甚至连看丈夫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走到夏金桂身边,孙绍祖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跟我进来!” 言罢,孙绍祖直接进了房间去,夏金桂虽是一百个不愿意,此刻也只能提心吊胆跟进去。 进入房间,只见孙绍祖坐在主位上,正慢悠悠的喝着茶,神色看起来是格外的淡定。 “前两天听你提起过,襄王妃对你妹妹极为看重?” 听孙绍祖问起正事,夏金桂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就怕这莽汉又随便动手。 “是……是有此事!” “如今襄王殿下要去西北,我想在他身边谋个差事,这件事可让你妹妹去找王妃说说情!” 目光扫到夏金桂身上,孙绍祖冷冷道:“左右你今日要回娘家,正好回去办妥此事!” 原来是有求于我……想到这里,夏金桂稍微有了些底气。 只要这厮还需要自己家帮忙,接下来还是可以设法拿捏他,最好是能抓住他死穴…… “听见没有?”孙绍祖呵斥道。 这声爆喝,顿时把夏金桂惊醒,让她回转的“底气”瞬间消失,心中再度被恐惧所充斥。 “听见了!” 站起身来,孙绍祖沉声说道:“等会儿你就回去,让你妹妹明天就去拜见王妃!” 来到夏金桂面前,孙绍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已将其吓得是身如筛糠一般。 “我告诉你……这件事若办不成,我自会好好收拾你!” “我……我会想办法!”夏金桂战战兢兢答道。 等我回了家中,先住上一段时间再说,你又能把老娘怎么样? 这是夏金桂的打算,对于孙绍祖这等恶人,在她看来还是躲着些好,现在随便答应什么都无所谓。 “后天我来你家接你,到时候你可不要弄得面上无光!”孙绍祖语气森冷的提醒。 若按他之前的想法,既然是要仰仗夏家,那自然要百般讨好夏金桂。 可自打今日动了手,让他觉得天地都宽阔了许多。 以前是吃软饭,现在他打算软饭硬吃。 “是……是!” 拍了拍夏金桂的俏脸,孙绍祖狞笑道:“回去后该怎么做,你可得掂量清楚!” “妾身明白!” 于是孙绍祖不再多说,便放夏金桂出了房间,上了轿子被抬回了夏家去。 他不担心夏金桂反悔,在这讲究纲常的时代,身为丈夫他有很多办法整治夏金桂,而且还能让夏家无法插手。 送走了夏金桂,孙绍祖本性迸发出来,便找了几个丫头媳妇一起喝酒,把此前欠的东西一次性补齐了。 ………… 四月十七,太阳高照。 南城某处宅院内,朝鲜使团暂时安顿于此。 为了营救王子李晖,郑弘把这院子租了两个月,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锦衣卫只拿了李晖一人,如今也只是软禁在千户所,对朝鲜使团其他人并未羁押。 除了想搭上襄王府的关系,这两天郑弘本人也没闲着,是一趟一趟的往礼部跑,希望能通过“外交”手段营救李晖。 可礼部那边,仅派了小小一名主事接待他,说得也是些模棱两可的话,以至于他返京这几天毫无所获。 当郑弘再次返回宅院,刚下轿子崔明远就迎了出来,此人便是崔秀青的父亲。 “你是说……工部有一主事找我?”郑弘深感诧异。 “正是……此人可不是寻常人,而是襄王殿下的门人!”崔明远提醒道。 一听这话,郑弘轻视之心顿消,当即说道:“那我现在就过去!” 如果朱景洪愿意帮忙,那在郑弘看来事情就简单了,这样的机会他又岂能不好好把握。 领别之前,郑弘看向崔明远说道:“崔兄……这次可多谢你们了!” “你我君子之交,何必言谢!”崔明远笑着说道。 郑弘只是拱了拱手,而后便要乘轿子离去,崔明远也上了轿子随行。 轿子里面,崔明远也不得不感慨,去年让女儿去选妃着实是好棋,如今竟能派上这般用场。 让他们未入朝鲜前,就让王子李晖欠了人情,往后到朝鲜有王室照拂他们就能过得更滋润。 从南城到宁荣街道,中间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而这已算是比较快的赶路速度。 若是往日,郑弘定会好生欣赏神都繁华,毕竟眼前这景象可是不得多见,但今日他却毫无此等想法。 到了荣国府东北侧的贾芸家外,郑弘极为郑重的递了名刺,最终却没等到贾芸亲自迎出,而是一名小厮把他二人请了进去。 贾芸此刻在客厅内喝茶,并思索着一会儿话该怎么说。 听到外面动静,贾芸抬头向外望去,便看见郑弘二人已到客厅门口。 “拜见贾大人!” 郑弘把姿态摆得很低,即使贾芸年轻且官阶不高,他也是先一步行礼。 惊讶于眼前朝鲜人官话之标准,贾芸当即答道:“郑副使切莫多礼,快快入座吧!” 待此二人落座后,贾芸先是请他俩喝茶,一番客套后方主动问道。 “郑大人,不知朝鲜之风光,比之我大明如何?”贾芸极为随意聊着。 “天朝风光包罗万象,实让在下大开眼界,此行方知何谓天朝气象矣!” 这绝不是郑弘在恭维,而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使臣都有的心态。 “我常年在京,从未去过朝鲜,却不知贵国风光如何,郑大人可愿跟我讲讲!”贾芸笑问道。 虽然郑弘现在没闲心,但他也知道现在急不得,于是只能跟贾芸讲起了朝鲜风光。 兜了差不多半晌的圈子,贾芸才插入正题问道:“前两日我去王府,听王府里的太监说,你们要给襄王殿下送金矿,果真有这件事?” 总算入正题了,郑弘连忙答道:“只要襄王殿下愿设法搭救,我们岂能不回礼致谢!” “一年能出五千两黄金?” 是嫌多还是嫌少?郑弘心里嘀咕了一句,下一刻便感慨谁会嫌钱多。 郑弘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若是全力开采,六七千两也是有可能的!” 还可能是六七千两,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贾芸心中暗暗说道。 “这些个黄金,如何能交到王府?”贾芸又问道。 “约定好时间地点,每月或每半年交割一次即可,每次数百两至千两黄金!”郑弘徐徐答道。 这个问题他还真认真想过,否则一时间他还答不上来,如此侧面证明了他诚意。 贾芸接着问道:“据我所知朝鲜并不富裕,对你们王室来说每年数千两黄金也是巨款,你们世子会放任这些金子流走?” 如今朝鲜的体量,还比不过辽东布政司,更比不上东南那些富裕省份。 朝鲜每年征收赋税,折银也不过在百万两的量级,军饷俸禄外加赈灾修建等开支后,国库基本都没有结余。 乃至王室想修缮殿宇,亦或者要给宫里重新装饰,都会被朝臣攻讦为铺张浪费。 而这一切,都是没钱给闹的。 那么李晖想要献出金矿,朝鲜王室肯定不会愿意。 所以贾芸的问题,本质上是在质问,李晖到底能不能做金矿的主。 这个问题,让郑弘显得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思索一番之后,郑弘转头看向了一侧,徐徐说道:“崔兄,你……” “哦……我先出去透透气,你们先聊!”崔明远非常上道,会意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待其离开,郑弘便低声向贾芸说道:“金矿的事……世子如今还不知道,明川君遣人在悄悄开采!” 郑弘所言的明川君就是李晖,世子便是他的嫡长兄李暄。 接下来他二人又聊了一阵,然后贾芸便以有事为由送客,让出了门的郑弘无法确定,朱景洪到底是不是要帮忙。 当他对崔明远道出疑惑时,后者便分析道:“若襄王殿下不愿帮忙,只怕不会做这些无用之事!” 当郑弘稍感心安之后,贾芸已返回了的襄王府,跟朱景洪陈述了所聊的内容。 校场之内,朱景洪正在张弓搭箭,只听他瞄着箭靶徐徐说道:“秘密开采?这个李晖有点儿意思!” 每年几万两银子,开采个几年就能存几十万两,用这些钱来招兵买马或拉拢人心,把他那兄长推下台也不是没可能…… 当朱景洪想到这些,不由得又微微摇头,只因这个想法太过天真。 很多事情,不仅仅是有银子就行,在朝鲜想夺嫡可谓难如登天。 贾芸双手捧着箭站在后面,微微勾着腰说道:“那郑弘还说,若他们不守承诺,咱们可告发他们秘采金矿,到时他们必然落不着好,所以请王爷您放心……” 话还没完,只听“嗖”的一身,箭矢飞出最终射穿了箭靶。 “王爷神武!”贾芸由衷夸赞道。 当他正要把箭矢递上,朱景洪却将弓扔给了一旁的宦官,另有两名宦官便很懂事的端来热水递上毛巾。 擦了脸洗了手之后,朱景洪方说道:“你觉得这生意如何?” “臣见识浅薄,岂敢妄言此等大事!”这不是贾芸谦卑,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没有继续问这件事,朱景洪又问道:“工坊那边最近可有突破?” “暂时没有,尤其王爷着重说的一体弹丸和膛线,到如今……还是没有进展!”贾芸面带惭愧。 “这件事急不来,非三五十年之功不可,只是你要认真盯着才是!” “臣明白!” “还有,西洋那批造船的人,你也要多鞭策他们,让他们尽快设计出好战船!” “这件事臣一直催着!” (本章完) 462.第462章 妙玉到府 第462章 妙玉到府 跟贾芸说了一阵,朱景洪便让他离开了,他自己则是更了衣进宫。 关于李晖的这件事,他是可以直接出手搭救,但那是非常笨且没有意义的行为。 所以这次,他不打算主动出手,而是要借助皇帝的力量。 说得再直白些,悄悄的收那么多钱,对朱景洪来说也不是好事,挑到明面其实更稳妥些。 当他来到乾清宫时,朱咸铭一如往常在看章奏,此刻摆在他案头的多数是军报。 经过两个月的局势演变,如今西北大致形成了南北两条战线。 北线是以安西行都司为主,会同征召的各部盟骑兵,正开赴扎萨克开展平叛,同时介入布里亚和土谢图的内乱。 而南线就复杂了,京营增援之兵,青海行都司和藏地土司的兵部,甘肃等都司的驻防军队,以及靠南各部盟和女真的征召兵,组成对抗准噶尔的南线防区。 北线如今战斗不停,反倒南线虽对峙规模更大,但却未曾爆发大规模战役,双方如今仍处于试探阶段。 而最新的情况是,哈萨克汗国已派军增援准噶尔,朱咸铭猜测其极有可能是受罗刹国人指使。 当然了,等待北四卫的援兵调上去,大明一方从兵力上依旧占有优势。 “陛下,十三爷求见!” “让他……” “爹,儿子有件天大的好事禀告!” 皇帝话还没说完,朱景洪就已经走进殿内,让朱咸铭极为不满抬起头来。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爹,儿子说完就滚,当真是好事!” 或许是眼睛看累了,朱咸铭适时放下手中章奏,而后端起一旁茶杯说道:“你能有什么好事!” “这两天朝鲜使臣找上了儿子,想请儿子帮忙……把李晖从锦衣卫牢里捞出来!” “这件事你别掺和!”朱咸铭皱眉道。 老四和老六的争斗,朱咸铭自然是洞若观火,放任此事一方面是为历练他们,二则是他确实要收拾军中败类。 “儿子本不想理会,可他们给的好处实在太大了!”朱景洪极为直白道。 没等朱咸铭骂出来,朱景洪接着便说道:“那朝鲜人说,愿意把一座金矿送给儿子,说是每年能产五六千两金子!” 每年能有这么多的金子,即使在大明也不可多得,朱咸铭顿时来了些兴趣。 “爹,您说这四方天下,怎么就这么多金银,偏我大明虽地大物博,地下却没有这些好东西!” 朱景洪一直给皇帝灌输国外遍地是金银,如今有了朝鲜这档子事为证,便让他的说法更多了实证。 日本有金矿银矿,朝鲜王室小小庶子,也能有这么个富矿,难道就我大明必须受穷?朱咸铭心中越发的不平衡。 他想要做的各项大业,都需要金银来做支撑,所以他心里的不平衡,很快就转化成索取和侵占。 “这件事伱怎么说?”朱咸铭问道。 “儿子想答应下来,但绝不是图他的钱,而是为了两国邦交考量,将朝鲜使臣扣下确实不太好!” “为了两国邦交……”把这句重复了一遍,朱咸铭忍不住发出嗤笑。 他想起了两年前,朱景洪一箭射杀了日本幕府的公子,也曾说过是为了两国邦交。 见老头子不表态,朱景洪接着说道:“爹,至于那几千两黄金,儿子也不是真的想要,随便收他一些辛苦钱就是了,其余的儿子愿献给您做军饷!” 钱对朱景洪来说很重要,但钱绝不是拿来存着,而是得出去才能体现价值。 眼下“贿赂”皇帝,便是那些黄金彰显价值的时候。 “朕差你这点儿钱?” “礼轻情意重嘛,儿子没什么本事,为国家出不了力,出点儿钱也是应该的!” 朝鲜李晖只是暂被扣押审问,朱咸铭不会真把他怎么样,毕竟朝鲜对大明还算恭顺。 实际上,李晖被抓是朱景渊运作的结果,朱咸铭对此本来就不太满意,只是事情还处于可控状态,所以他没有插手此事。 “爹……您看这件事!” “还是得依朝廷法度来,若他是清白的……那该放就得放!”朱咸铭随口答道。 虽然这句话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只要老头子不反对,于朱景洪而言就够了。 “你一直闹着要去西北,明天北四卫就出发了,你打算何时动身?” “额……再过半个来月嘛,儿子深知母后舍不得,所以想多陪她一些日子!” 这可不是假话,近些日子朱景洪几乎天天入宫拜见皇后,每次都带了些别出心裁的礼物。 “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朱咸铭沉声说道。 “儿子这就告辞!” “今日你有如此孝心,朕心甚慰!”朱咸铭意有所指道。 这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把黄金交上来啊……朱景洪暗暗想到。 “爹,别说是几千两金子,即便是金山银山,儿子若有也都给您弄来!” 别人说这话是客套,但以朱景洪立好的人设,朱咸铭相信他这话是出于真心。 但他是堂堂皇帝,要钱也得靠自己去挣,哪能让个小孩子冲锋陷阵。 看来得再下一道谕旨,让辽东水师加快练兵,朕已经等不急了……看着朱景洪离去的背影,朱咸铭在心中盘算着。 且说朱景洪出宫回府后,却得知府上来了客人,是贾府太太们荐来的一位法师。 听到“法师”这两个字,朱景洪多少有些意外,于是他忍不住想去看看谁。 到了同心殿他才知道,所谓的“法师”居然是妙玉。 此人是被贾家举荐而来,想来其已得到贾家信任,接下来或为老六所利用。 同心殿的偏殿之中,杨静婷可卿甄琴英莲都在,此刻她们都起身来见礼。 “见过王爷!” 众人见礼之时,作为王妃宝钗则迎向朱景洪,笑着跟他介绍道:“这位是妙玉法师,于佛法一道见解高深,正跟我们讲经说法呢!” “讲经说法?如此枯燥的东西,你们也能听得进去?”朱景洪直言不讳道。 “王爷此言差异,佛法一道玄妙高深,内中奥秘种种……” 说这话的是杨静婷,一直以来她心里有股气不顺,所以今日她和妙玉对话最多,得到安慰效果也最明显。 此时朱景洪“出言不逊”,杨静婷自是要做道义之争。 “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该胡说!”朱景洪立刻出言告饶。 这时宝钗亦出言道:“你还知道自己胡说,佛祖在上……若知你如此胡说,生气罚你可就糟了!” 也就是在这时,妙玉徐徐走到朱景洪面前,宣了声佛号后神色庄严说道:“我佛慈悲,想来不会怪罪襄王殿下!” “哈哈哈哈……” 见妙玉一本正经的样子,朱景洪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他说道:“妙玉,我记得你除了佛法还会演奏,今日何不再与本王唱上一曲!” 只一句话,就击破了妙玉的清高和傲气,让她瞬间变了颜色。 当然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刻妙玉就恢复了正常,随即说道:“王爷为皇家嫡嗣,言语轻浮至斯,实令贫尼不解!” 谁知朱景洪反问道:“出家人六根清净,莫非还在乎轻浮与否?” 将朱景洪拉到一边,宝钗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人家虽是出家人,却也是风华正茂的姑娘家,你如此说话确实不太妥当!” 这时甄琴也插话道:“王妃所言极是,十三爷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甚至就连最低调的可卿,此时也有来主持正义的迹象,着实让朱景洪感到意外。 看得出来,妙玉虽是第一次来王府,却也跟王府众人搞好了关系。 同理可以说明,她在贾家同样是如鱼得水,可见此人在孤高清冷之下,是何等洞察人心八面玲珑。 “算了算了……我在这里也碍眼,我走总行了吧!” 见此情形,妙玉总算心气顺了一些,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临走之际,朱景洪转身对宝钗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宝钗走前还留了话。 很快他夫妻二人来到了银安殿,朱景洪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落座后没等朱景洪开口,宝钗方问道:“父皇怎么说?” “算是默许了,只不过那几千两黄金,差不多都得给老头儿送去!”朱景洪平静答道。 宝钗亦是平静道:“父皇受了你的孝敬,岂能不对你另眼相待!” 所谓的五六千两黄金,只要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宝钗不会因小气而心疼。 朱景洪接着说道:“这件事……你可以告诉你朋友好消息了!” “嗯!” “只是你一旦插手,怕是要得罪睿王府,到时候他过问起来……” “马上我就要走了,他也不能把我怎样,只是他这人阴险……要防他背地里放冷箭!” 拉住宝钗的手,朱景洪郑重说道:“你得小心!” 叹了口气,宝钗答道:“你此去倒是松快,却把我留在火堆上烤!” “谁让你王妃呢!”朱景洪笑道。 二人打情骂俏了几句,朱景洪又敛去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件事你得知道!” “何事?” 示意宝钗附耳过来之后,朱景洪便告知了她妙玉的真实身份。 听完之后,宝钗不由惊诧道:“当真?” “嗯!”朱景洪平静点头。 朱景洪淡定道:“此人你得防着,但也不必与之疏远,就看她要做什么吧!” 点了点头,宝钗逐渐恢复平静,并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你要拿她做文章?” 没等朱景洪回答,宝钗接着说道:“否则你不会纵着她,要么直接将其收归入府,要么就让锦衣卫拿人了!” 后面这一段话,是对朱景洪秉性的生动诠释,宝钗对他可谓是知之甚深。 “难怪你一见面就让她弹唱,看来你们此前就认识了!” “王妃真聪明!”朱景洪应了一句,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敛去戏谑之意,宝钗再度提醒道:“白莲教历来为朝廷大患,你想用他们做文章,小心失了手!” “用她们做文章的另有其人!”朱景洪笑着说道。 “谁?” 只稍微一想,宝钗就意识到不会是老四,那么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看着朱景洪,宝钗日有所思道:“那他们可别栽了跟头!” 有自家男人黄雀在后,只怕老六家不栽跟头都难!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朱景洪便让宝钗离开了,随即他便把邓安给叫了来。 这件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去办,所以交给了脑袋灵光的邓安。 大概半个时辰后,邓安领着几名小宦官,来到了东城千户所大门外。 出示了襄王府的名帖,当值校尉热情将其迎入会客厅,并奉上了极少使用的好茶。 大概等了不到半刻,一名副千户就迎了出来。 “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见谅!”石进笑着上前。 老实说,在京城以邓安这身份,在王府外他确实极有面子。 起身拱了拱手,邓安方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副千户石进,今日我们千户出去了,不知公公找他何事?” “听说你们拿了朝鲜王子?”邓安开门见山问道。 “是有此事!”石进回话。 邓安接着说道:“此人是我们王爷的朋友,王爷说他是清白的,让你们把他放了!” “邓公公,此事卑职可坐不得主,朝廷有法度……” “石副千户,你如果做不了主,就让你们罗千户过来!” 阴沉着脸,邓安接着说道:“而且你也不必搪塞我,这件事内情如何你清楚,那朝鲜王子本来就没罪,你们一直关着他也没道理!” “邓公公,那朝鲜王子有没有罪,还要严查清楚才知道!”石进适时提醒。 “所以你是不打算放人?”邓安淡定问道。 “这……” 这件事睿王府已打过招呼,石进哪敢随便把人放了,即使是千户罗德庆也不要掂量。 “我来之前王爷吩咐过,若你们千户所不愿放人,就请你们千户去襄王府,王爷可以亲自把他乌纱帽摘下来!” 在京的锦衣卫千户,属于非常特殊且关键的官员,即便是内阁大佬和六部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高官们,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想要将其拿掉,完全得皇帝同意才行。 但是,事情一旦跟朱景洪三兄弟沾上关系,就不能再以常理度之。 说句不客气的,朱景洪即便用最粗暴的方式,把罗德庆的腿给打折了,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外面人还不知道,作为堂堂锦衣卫千户,罗德庆可是明白这位爷狠起来,那是连自己的命都豁的出去。 所以此事,躲在内堂偷听的罗德庆,眼看着邓安要离开,整个人都已经不淡定了。 “邓公公,邓公公留步!”罗德庆追了出来。 “老石,你如何招待的邓公公,幸好我回来得及时……否则邓公公不被你气跑了!” “大人教训得是,卑职是招待不周,罪过罪过……” 看着这两人在演戏,邓安也没心思戳破他们。 “罗千户,我们王爷让你把朝鲜王子放了,你怎么说?” “邓公公,这件事……” “你放心,王爷说出了事有他给你担着,绝对不会让你吃亏!”面对能做主的罗德庆,邓安便跟他交了底。 这里就能体现出立人设的好处,朱景洪说了会担着责任,那就一定不会把人给卖了。 (本章完) 463.第463章 宁焕祥 第463章 宁焕祥 “邓公公,不是我不放,只是六爷那边打过招呼,十三爷可知道?”罗德庆出言提醒。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现在不放人,或是先禀过睿王府之后再放。 “那好……我回去跟王爷禀告,你也找个时间去一趟王府吧!”邓安当即黑下脸来。 既然这罗德庆不识抬举,邓安也不会跟他多废话,于是他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没办法,罗德庆只能追了上去,将邓安拦下后说道:“公公……我放,我放人就是了!” 言罢,罗德庆给石进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只能依言安排这件事。 到了这一步,邓安总算脸色好看了些,便漫不经心向罗德庆说道:“此事王爷既说了给你顶着,你就大可以放心!” 冷笑了一声,邓安接着说道:“罗千户……刚才我若出了这道门,那伱才是真的完了!” “是是是……” 二人就这样说着话,没一会儿李晖就被带了出来。 他的衣袍已经脏了,神色间仍有惊惧之色,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颓废。 “李晖……我们王爷请你到王府去一趟!”邓安平静说道。 “我可以离开这里?”李晖仍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邓安答道。 随后话不多说,李晖便跟着邓安一道离开了,而罗德庆这边也往睿王府去了。 睿王跟他打的招呼,如今人没留住被放出去了,罗德庆自然得亲自登门请罪。 到了睿王府,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他才得以面见朱景渊,并将情况做了如实说明。 听完之后,朱景渊脸色格外的难看,实在忍不住还是把罗德庆训了一通。 但他也知道,以自己那兄弟的秉性,罗德庆若违抗他的意思,被朱景洪失手打死都有可能。 所以朱景渊理解了罗德庆的难处,最后又转变态度安抚了此人。 待罗德庆告罪离开后,朱景渊当即就命人准备轿子,他要亲自去襄王府问个明白。 李晖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如今人被放走他岂能无动于衷,所以襄王府他必须走一趟。 然而朱景洪哪会让睿王如意,比如今天他救李晖的消息,就被他“无意”间透露给了东宫。 所以在朱景渊到襄王府之前,太子本人便已经到了襄王府,此刻正在王府校场跟朱景洪散步。 至于李晖等人,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离开,有关如何运送黄金的事都已谈好。 “老十三,这件事你干得不错,老六这人惯会使阴谋诡计,成日里只想着残害好人!” 眼见太子要“误会”,朱景洪当即解释道:“四哥,朝廷上的事我不清楚,只是朝鲜人出价太高了,所以我才忍不住出手!” 他要尽最大的可能不参与进斗争,所以得把事情包装成只是一桩生意。 “启禀王爷,六爷来了!” “哦?六哥竟亲自来了?” 假意表露出惊慌之意,朱景洪随即看向一旁太子,颇为惊惧问道:“四哥,六哥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终于到我表现的时候了,且看做哥哥的如何显威风……朱景源心中大喜。 紧接着他气定神闲说道:“十三弟莫慌,他若敢找你的事,我不会让他放肆!” 作为兄长,睿王当然不用在外等候,所以当朱景洪才走到校场大门口,这位就已经找了过来。 朱景渊看见了太子车架,所以他知道朱景源在这里。 “六哥,今天这件事是误会,我敢以性命担保……那朝鲜王子是清白!” “若是因此开罪了六哥,您要打要骂我都挨着!” 为兄正欲死战,贤弟何故先降……听到朱景洪把姿态摆这么低,朱景源心里冒出了这等奇怪想法。 朱景源当场说道:“十三弟,你别跟他低三下四,这件事有为兄帮你撑着,我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果然,四哥还是这么朴实无华,容易上当……朱景洪心中已乐开了。 “四哥,咱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你又何必牵扯进十三弟,把人当枪使只为让我难堪,你可真是位好兄长!”朱景渊强压着怒火质问。 “六哥你别生气嘛,你骂我就是了,只怪我太缺钱了,这样的买卖小弟实在是……” “十三弟,你心思浅……可千万别被某些小人利用,有时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啊!” “啊?这般严重?”听到老六森寒话语,朱景洪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这非常考验演技,好在如今他演技很好,那当真是真情实感涌现。 所以最终,事情变成了朱景源两个人对线,他本人反倒成了和事佬。 这边朱景洪劝着架,而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宝钗,则是“碰巧”遇上了夏家母女。 为了制造巧合见她一面,夏家母女在东安门外,等了她将近两个时辰。 虽是所谓的“桂夏家”,但她家连个正经官身都没有,所以无召根本进不得皇城,也就只有等在东安门之外。 她们当然也可以去襄王府等,只是直接登门去求情,未免显得太刻意了些。 所以,她们制造了一场偶遇。 一番寒暄之后,夏月桂委婉表达了自家亲姐的提议,想在朱景洪身边给孙绍祖谋个差事。 宝钗并不了解此人,当然不可能当场许诺什么,只是客套回应会跟朱景洪提及此事。 事实上,宝钗现在无暇关心此事,因为她很担心王府的情况。 在王府女官前来禀告,说那两位已经离开之后,宝钗便与夏家母女道别返回。 今日她入宫这么久,为的就是躲开这件事,这也是朱景洪的意思。 马上襄王府,就该由她来当家,如今自然是少跟这件事牵扯为好。 很快她回到了王府,便在银安殿找到了朱景洪,后者此刻正在擦拭佩刀。 屏退屋内众人,宝钗开门见山问道:“事情尘埃落定了?” “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他俩一见面就对骂起来,我反而成了和事佬!” “虽是如此,只怕还是被人心里忌恨上了!”宝钗坐到朱景洪的身旁。 “无所谓了,反正好处我得了,他爱恨就恨去吧!” 叹了口气,宝钗忽然想起夏家人的请求,便对朱景洪说道:“桂夏家,托我向你讨个恩典,她家大姑娘的夫君,想随你去西北谋个差事!” “孙绍祖?”朱景洪问道,他有些不太确定。 “正是此人!” “却没想到,他竟求到了你这里来!”朱景洪深感诧异。 “此人虽有些用处,但却过于急功近利,先晾他几天再说!” 朱景洪却不知道,就因为他要多晾孙绍祖几天,夏金桂会为此多遭受多少罪孽。 “我倒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何事?” “英莲跟了我这么久,还是得给她个名分!” “好……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 在被朱景洪搭救后,朝鲜使团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也在这天北四卫向西北开拔而去。 皇帝亲自来到了出征仪式,并勉励全军要恪尽职守,在西北战场上将叛贼尽数剿灭。 以北四卫如此精良强悍的装备,且有如此高的军纪和作战素养,朱咸铭对他们的战斗力非常有信心。 为了避免让人产生联想,朱景洪并未在仪式上出现,而是去了坤宁宫陪老母亲说话。 反倒是太子和睿王,这两兄弟针尖对麦芒,全都去参加了出征仪式。 皇后近来身体不太好,聊了一阵就显得疲乏,然后便去了小佛堂歇息。 而如往常一般,朱景洪来到了坤宁宫东殿,与朱云笙黛玉湘云闲谈起来。 朱云笙眼下课业极重,根本没时间搭理这位兄长,这反倒称了朱景洪的意,这厮专程撩起黛玉和湘云。 湘云心直口快,问了朱景洪许多问题,尤其是关于西北塞外风光,言语之间满是向往之情。 “可惜我是女儿身,不能跟十三爷同去西北,见识那大漠风光!” 这是湘云由衷的感叹,显示出她与寻常女子不同的一面。 相比于湘云,黛玉就要沉默许多,虽然她心里有许多话想说。 在东殿待了一阵,朱景洪便打算回府去了,与朱云笙告辞后才出坤宁门,便听见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待他转身看去,颇为惊讶发现是黛玉跟来,剧烈运动让他发出了娇喘。 “林丫头,你怎么跟出来了?” 没有回答问题,黛玉却反问道:“十三爷,你打算何时去西北?” “再过十天吧!” “战事凶险,非去不可吗?”此时,黛玉眼眶已湿润起来。 我记得这丫头自入宫后,整个人都阳光开朗了许多,已极少见她有泪眼婆娑之时,今天这是怎么了? “此事既已定好,那自然是一定要去!”朱景洪笑着答道。 哪知他这话一出,黛玉眼中竟直接滚出热泪,看得朱景洪有些手足无措。 这要是传出去,说他欺负弱女子,那他名声可就毁了! “何时能回来?” 黛玉的这番问话,再度让朱景洪感到诧异,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丫头应该是舍不得自己。 舍不得比较正常,可是这样过于舍不得,就着实有些不正常了! 莫非这丫头对我也有意思?朱景洪做出了大胆假设。 “林丫头,你怎么哭出来了,是不是学习上遇着了难处?亦或者是令尊遇着了麻烦?” “有难处你只管说,我走之前一定给你解决好!”朱景洪给出了保证,其实是为试探黛玉的心迹。 “谁要你帮忙了,再说人家也没遇着麻烦!” 黛玉别过头去,心里是越发的伤心,自己明明是真诚的关心,如今听起来好像是有所求似的。 走到黛玉身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朱景洪探头在她耳边说道:“啊?难道你是真的舍不得我?” “我当然……谁舍不得你了,只是不忍见公主伤心罢了!”黛玉慌乱之间改口,同时往前面让开了几步。 朱景洪也不点破,他喜欢这种隔层窗户纸的感觉,因为总能体会到怦然心动。 便见他面带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告诉笙儿,就说我会尽早回来,且一定会安全返回,届时给你们每个人都带礼物!” “十三弟,你为何站在外边儿?莫非母后不在宫里?” 朱景洪循着声音望去,却是太子朱景源走了过来,显然出征仪式已完全结束。 太子既然来了,原本黛玉想说的某些话,此时也只能暂时的憋回去。 跟太子见礼之后,黛玉很知趣的退开了,进了坤宁门她便发现紫鹃在里面等着。 “姑娘,心里可舒坦了些?”紫鹃笑问道。 “你在说些什么,越发的没规矩了!”黛玉佯怒训道。 跟着黛玉一路往宫里走去,紫鹃在她后面悄声说道:“姑娘的心思我知道,今日见了十三爷那般说话,我连他的心思也明白了!” “你可别胡说,我只是为公主担心罢了!” 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说,自己这姑娘就着急否认,紫鹃听了便有些想笑,这便是所谓不打自招啊! “若姑娘当真喜欢,何不向公主殿下表明心意,让她跟皇后娘娘或是王妃说都可以!” “皇后娘娘和王妃素来喜欢姑娘,若你有意……她们也就……” 眼看紫鹃越说越直白,黛玉停了下来冷着脸说道:“都说了……我的事我自己会料理,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事实上,朱云笙每日念叨着“一辈子好姐妹”,已经带给了黛玉极大的道德压力。 很多时候黛玉都想对公主说,其实大家少年时做好姐妹就够了,这种关系完全没有必要一辈子,亦或者换一众形式也可以。 当然,这些话黛玉根本说不出口,所以现在她有着好几方面的压力。 从上帝视角来说,黛玉现在心里所受压力,比原本时间线的还要大,也难怪她要流更多的泪了。 再说另一头,仪式完毕回到宫里的皇帝,此刻正在召见一位武将。 忠翊伯宁焕祥,现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其本人也有着一番传奇经历。 二十年前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世袭从五品京卫指挥佥事,家族实力和被新安知县欺负的许家差不多。 问题关键在于他跟对了人,在他入仕第二年任京营参将,便被编在靖王朱咸铭的麾下随军出征北伐。 两年后他升至正五品京营指挥佥事,又过一年任京营指挥同知,又过两年便任京营指挥使。 在朱咸铭的提携之下,宁焕祥也确实够争气,几乎是到点儿就能得到提拔,成了武将圈子里的新贵。 承平十六年,宁焕祥升任耀武营副总兵官,这已是非勋贵能达到武职顶峰。 承平十七年秋,东华门事变爆发,宁焕祥接受朱咸铭的命令,发动兵变将耀武营控制在手,成为一块压舱石确保了京营的稳定。 正统元年,宁焕祥受封忠翊伯,升任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并以此身份兼任耀武营总兵官。 正统三年,宁焕祥转任安北行都司都指挥使,五年后他因军功升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可以说,宁焕祥算是东华门功臣中的佼佼者,比跟朱咸铭亲自杀进宫里的那几人差点,若单从功劳上来说他却不弱于这些人。 五军都督府之中,都督佥事主要兼任京营总兵或行都司都指挥使,都督们则是皇帝本人的军事顾问团,真正负责都督府实务便是都督同知们。 相较于在外领兵,做上都督同知之后,宁焕祥的存在感就弱了许多,这当然也是他刻意求之。 (本章完) 464.第464章 鞍前马后 第464章 鞍前马后 之所以要低调是因为他升得太快,跟那些老牌勋贵相比根基太浅,所以格外的招人嫉恨。 仅他自己所知道,在升到京营总兵官之后,他就被许多人弹劾过,而且次次都能直指关键。 而这,全靠皇帝陛下信任,无视弹劾他才得以被提拔。 此时的他,正向皇帝表述着自己对西北局势的看法,并思索着皇帝单独召见自己的目的。 如今西北地面上,北线战场暂且不说,南线这边的军队可谓鱼龙混杂。 京营、地方都司、行都司,以及藏地土司、蒙古各部盟和女真抽调的兵力,林林总总一大堆。 想要形成统一指挥调度,非得重量级的将领去领兵不可,至少也得在都督同知以上,最好是能派一位都督前去压阵。 听完宁焕祥的简单分析,御座之上朱咸铭淡定问道:“爱卿今年……快五十了吧?” “回禀陛下,微臣今年五月满四十九!” 朱咸铭笑着问道:“在五军都督府坐衙几年,如今可还能上得马来拉得弓?” 只听这一句,宁焕祥就确定了皇帝的意思,于是他便答道:“臣虽坐衙办差,却也不敢忘弓马之事,故而时有练习……只是比诸位上官差得远!” 能被宁焕祥称为上官,也就五军都督的都督们,即使此时宁焕祥还不忘吹捧这帮人。 当然了,他这也不是只为吹捧,而是提醒皇帝有现场的都督们,西北没必要让他去插一脚。 “方才听你所言,对西北局势颇有见底,朕很是欣慰……” 官做到都督同知这级别,那自然是各方面都要关注,西北局势如今是朝廷最要紧的事,宁焕祥自然是多了解一番。 “让你去主持西北战事,你可能够胜任?”朱咸铭神色郑重问道。 “陛下,西北战事关乎重大,臣以为该以重臣老将统兵,方可能保万无一失,臣资历浅薄且才能有限,实在是怕误了陛下大事!” 事实上,去西北领兵虽是显赫差事,但也因为他太过重要不能容错,现任的都督们都不太愿意去。 差事办得漂亮固然好,可要一旦给办砸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为了这件事,朱咸铭已经已找过三人来问话,每个都是他觉得合适的人选,可这三人都以身体不适或其他原因婉拒。 所以朱咸铭才找到了宁焕祥,此人军功坚实且能力足够,可以胜任总督西北展示的差遣。 “爱卿的资历,确实是浅了一些,所以朕打算给伱提一级,让你出任中军都督府右都督!” 现任中军都督右都督沈峥已六十三,确实也到了该退下来的年纪。 这也意味着,下面十位都督同知都盯着这位置,宁焕祥争得过其他人的可能性不高。 他和皇帝有君臣之谊,其他人能混到这位置同样如此。 而越早坐上那位置,往后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比如把爵位再往上升一升。 所以此刻,当皇帝抛出橄榄枝后,宁焕祥就有些不淡定了。 “臣于正统八年秋任职都督同知,到今日还不满四年……贸然胜任都督之职,只怕不合朝廷里的规矩!” 知道宁焕祥是怎样的想法,朱咸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而后徐徐说道:“朕的话就是规矩!” “朕只希望你好生想想,能否胜任朕交给你的差事!” 打仗没人敢说必胜,宁焕祥深思一番后答道:“若陛下遣臣赴西北作战,臣必当全力以赴,为陛下讨平不臣!” 如今西北局势虽然严峻,但相比于世祖靖难时期,乃至承平年间朱咸铭打的仗,也只能说是规模还行而已。 所以虽有风险,但宁焕祥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依靠现有兵力将准噶尔摁死。 于是朱咸铭接着问道:“说说你的打算吧!” 沉默一阵后,宁焕祥开口说道:“臣以为,当调青海行都司以及……” 朱咸铭也是军事方面的专家,只听宁焕祥开头的部分计划,他就知道对方此番风格的是稳扎稳打。 这也符合宁焕祥的个人气质,小半个时辰之后朱咸铭听完了计划,对此他只能说是基本满意。 现在,就到了他做决定的时候,要么选宁焕祥出阵西北,要么从三位现有都督中选一人去。 “爱卿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军国大事,非得细细思量才是,这不单单只是军事方面的问题,更还有政治方面的考量。 要不断更新勋贵的血液,那么提拔新勋贵就非常重要……朱咸铭想到了这一点。 在几个人都合适的情况下,当他心里冒出这一条来,结果就已经很清晰了。 “传朕旨意……” 听到这话,一旁伺候的程英当即躬身聆听,传旨这等事一会儿得靠他去安排,这也锻炼了他很好的记性。 “授宁焕祥昭武将军,任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奉旨总督西北军事,驻西北侍卫亲军、京营、都司、行都司及各部参战之兵!” 现如今的西北局势,集结了朝廷差不多八分之一的兵力,这已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 而宁焕祥,将成为执掌这股力量的人,但此刻对这一切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正在和朱景洪说话。 朱景洪陪太子进了坤宁宫,然后这厮就单独进了小佛堂,看样子是给老母亲诉苦去了。 朝廷上弹劾不断,太子一系的官员又有三人被贬斥。 如今水溶还被软禁,看老六的意思是打算牵连到他,太子担忧之下只能请皇后帮忙。 “宁将军,可难得见你去乾清宫,想来圣上对你将有重用!”朱景洪很直白的发问。 西北到现在是由甘肃都司负责协调军队,这怎么看都不像大决战的架构,所以朝廷必然要栓选合适将领出阵。 这些天皇帝见了那些高官,朱景洪都格外的在留意,毕竟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筹划。 宁焕祥平静答道:“只是询问了对西北的见解,臣见识浅薄……只怕难为陛下所重用!” “将军何必自谦,你以军功起家的事迹,如今军中谁人不知!” 言即于此,朱景洪拍了拍你宁焕祥的肩膀,随后说道:“父皇若不用你,那才是真的识人不明!” 虽然知晓朱景洪是怎样的人,可当听到其妄议皇帝识人不明,宁焕祥还是觉得非常离谱。 但他也只能装没听见,跟朱景洪说起了没用的废话,二人一道向皇宫外走去。 事实上,朱景洪知道宁焕祥资历差了些,所以对其出任西北总督,他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单纯只是混个脸熟而已。 ………… 正统十二年四月二十,朝廷正式发布谕旨,宁焕祥可谓强势逆袭,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西北总督。 而推脱不去的那三位,此刻多少有些懊恼,因为他们不是不想去,而是想让皇帝强“逼”他们去。 这样以来,即使西北战事出现不利局面,他们也可以跟皇帝讨价还价。 胜则指挥有方,败则怪皇帝强逼上的战场,如此他们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最终宁焕祥升职摘桃,便让他们的谋划成了一场空,此三个各自都在府里生闷气。 与此同时,皇帝还任命副都御使梁潜、御用监掌印太监黄清出任监军,等于是把西北制衡班子建了起来。 而副都御使梁潜受过太子举荐,多少算是有些东宫的背景,由他出任监军对朝局多少有些影响。 这几天过去,太子和睿王的争斗,又牵连进了不少官员,从朝堂到地方上都有人被波及。 当然了,这一切都和孙绍祖没有关系,此刻他正被喜悦所包裹着。 襄王府已遣人来告知他,过几日随朱景洪赶赴西北,他日思夜想的事情成了。 于是这厮立刻收拾一番,打算前去襄王府谢恩,毕竟朱景洪可是他起复的唯一机会。 当孙绍祖腆着脸来到襄王府外,正巧遇到朱景洪准备外出,于是他立马就迎了过去。 “臣孙绍祖,拜见王爷!”孙绍祖站在台阶下恭敬行礼。 朱景洪拿着马鞭徐徐下来,今天他要去旗手卫一趟,再从其中选两百人做卫队。 王府的这些侍卫,此番不会随他前往西北,所以他才要重新选人去。 下了台阶,朱景洪徐徐说道:“得到消息了?” 勾着腰跟在朱景洪身后,孙绍祖徐徐说道:“刚得到了消息,想着这是王爷的恩典,臣立刻就来谢恩了!” “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回去吧!”朱景洪淡定道。 “王爷这是要出去?臣愿鞍前马后伺候着!” “你能伺候什么?”朱景洪笑着问道。 孙绍祖脑子飞速运转,很快他就想到了法子,便见他走到宝马黑风一侧,下一刻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王爷请上马!”孙绍祖躬着自己坚挺的脊背。 不得不说,孙绍祖这般没有下限,着实是把朱景洪惊讶到了。 没下限的人,只要有本事也能用,甚至某些时候更加好用……朱景洪如此想到。 “往后好生做事即可,不必做这些虚的……起来吧!”朱景洪平静道。 “是……王爷教诲,臣必当谨记!” 随即朱景洪也不多言,直接翻身上马挥鞭而去,孙绍祖目送其消失在长街尽头,方才转身离开襄王府。 今天他心情格外的好,一扫往日乌云压顶之阴霾,所以他打算去青楼里耍耍。 从被罢官到现在,他都还没真正放松过,即使新婚之夜也都念着前程。 想起新婚夜,他便想到了夏金桂,暗叹这婆娘确实有用,通过夏家的关系替他达成了心愿。 “早知道,就该娶她妹妹了!”孙绍祖颇有些失望。 当孙绍祖随便找了去处,好巧不巧他遇到了贾琏,在后者邀请下二人就坐到了一起。 毕竟和荣国公也算世交,孙绍祖此前也去找过贾家帮忙,只不过最后没有下文而已。 今日得偿所愿,他又岂能不显摆一番,好让这所谓勋贵高门看看,自己不靠他们也能混得很好。 然而孙绍祖吹牛的那些话,却让贾琏听得有些心态失衡。 他比孙绍祖出身好得多,而且年龄上也差不多,如今却还在皇宫里做侍卫, 可孙绍祖呢,不但以前做过实权指挥使,被罢官后又通过妻子这条线,搭上了朱景洪的关系迎来了起复之机。 跟人家比起来,他这所谓的高门贵公子,就着实显得太废物了些。 所以,这顿酒即使是孙绍祖所请,却还是让贾琏喝得极其难受,最后连那事儿都没办就找借口离开了。 醉醺醺回府之后,贾琏正打算倒床上歇息,哪知王熙凤又找了过来,显然是不满于他出去喝酒。 “二爷好兴致!”王熙凤站在床边,脸色非常不好看。 看了一眼王熙凤,贾琏没来由觉得火气,便有不满道:“出去和朋友喝酒而已,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 “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你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做了坏事的人,居然还敢来指责自己,王熙凤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把东西两府理得明明白白,府里上下那个不夸我精明能干?”王熙凤直言质问。 听到这话,贾琏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指着王熙凤斥道:“他娘的……我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 “东西两府,东西两府……你总是想着别人夸你能干,可想过为咱们这小家谋划过?” “此前来咱们府上求提携的孙绍祖,人家取了桂夏家的女儿,直接搭上了襄王妃的关系,如今又能谋求起复了……” “你在看看你,就知道在府里这点儿地方折腾,又给自己给我揽了多少好处?” 贾琏的这般控诉,饱含了他的真情实感,以至于让王熙凤自省起来。 然而联想回襄王府,她就想到前几日和朱景洪的碰面,事后她可以确定自己是被这位爷轻薄了。 想起那日对方的动作,便让王熙凤感到羞恼起来,以至于脸色有些涨红。 “知道红脸了?知道自己有过失了?”贾琏此时多少有些得理不饶人。 “你自己没本事,反倒怪起我来了!”王熙凤这样要强的性子,此刻又岂会向贾琏低头。 何况她自己也觉得,这只怪贾琏自己没本事,靠着太子都没混个一官半职。 于是这夫妻二人又闹了一阵,最后落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贾琏自顾睡下了,而王熙凤则是坐到外厅生闷气,同时也回想着贾琏的那番话。 虽然她在怪贾琏没本事,但王熙凤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和元春夫妇确实不太靠谱,这么久了也没说提携下贾家。 既然东宫暂时指望不上,交好襄王府也就成了好选项。 元春是宝玉的亲姐,她做了皇后国舅爷也轮不着二爷,日后这荣国府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准,我也确实该给自家揽些好处……王熙凤细细想道。 这襄王府我也确实该多去走动,毕竟王妃可是我的亲表妹啊,难道我还比不过夏家那些个外人? (本章完) 465.第465章 出发 第465章 出发 又是几天过去,乾清宫内。 王培安站在御前,正仔细聆听皇帝训示。 正常来说,王培安这一级别的官员,基本没可能面见皇帝,一切只因为他是襄王府长史。 为了给朱景洪挑选长史官,朱咸铭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寻得了王培安这样的直臣。 真正的直臣很难找,只要用对了地方效果会很好,例如塞进户部就能查烂账,放去地方就能惩治贪腐,单独治理一地则可以拿出政绩…… 若不是朱景洪实在太“不成器”,朱咸铭一定会派他去更合适的位置,比如几个月后要开始的金陵清丈。 “去了西北,你除了要看住老十三,也要走访军民查探实情,尤其青海和安西行都司要多查多问!” 扎萨克汗国的叛乱,以及准噶尔的不驯服,青海和安西两个行都司有无过错,这些都是需要细细查探的事。 有了皇帝这番话,王培安顿时觉得干劲十足,此去西北的差事至少不那么枯燥了。 “陛下旨意,臣自当竭力为之!” “好……你下去吧!” 这次觐见不超过一刻钟,但王培安则是备受鼓舞,因为这代表着皇帝对他的认可和赏识。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踏出乾清门时,王培安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下一个接受觐见的便是朱景洪,此刻他刚好到乾清门,与王培安碰了面说了几句。 来到乾清宫外,朱景洪略微有些疑惑,一般来说都是他去跟皇帝请安,很少有主动召见他的时候。 进殿向皇帝问安后,朱景洪正想询问何事,朱咸铭却先一步开口发问。 “你真铁了心打算去西北?” 面对这个问题,朱景洪义正言辞答道:“爹,北四卫的革新能否堪用,儿子必须要去看个明白!” 朱咸铭不置可否,慢悠悠的说道:“伱可知道……从你闹腾开始到今天,底下有不少官员弹劾于你,仅弹章就有一百三十多道!” 这件事朱景洪还真不知道,这都是因为朱咸铭足够给力,把这些弹章全都留中了。 老实说,一百多道弹劾奏疏的规模,放到明处绝对是轩然大波,比老六当前挑的事也差不了太多。 如此也可看出,朱咸铭对朝堂的掌控程度,他想压的事半点儿风浪都掀不起来。 “爹,你可别被他们糊弄了,这帮人目光短浅……” “行了,人家所言句句在理,你就别反过来泼脏水了!” “你既一心想去,我也就不拦你了,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爹您吩咐,别说是三个条件,就是……” 没理会朱景洪的嘴贫,朱咸铭沉声说道:“第一,绝不可亲临战阵!” “是!”朱景洪连忙答下。 “第二,绝不可干预指挥!” “是!” “第三,绝不可深入敌腹!” “是!” 虽然朱景洪答得很快,心里却觉得这三句话宛若指路明灯,让他接下来的路更清晰了。 “小子,你别可答应得痛快,还得给我受老老实实守住规矩,否则趁早自己滚回来!” “爹您就放心吧……” 朱咸铭接着道:“宁焕祥后天出发,你跟着他一起出发吧!” 本来朱景洪想自己走,但听老头子这样安排,他便知道自己不可以拒绝。 “是!” 接下来,皇帝又叮嘱了他许多事,朱景洪全都应了下来,然后他又去了坤宁宫。 在皇后处禀明情况后,他本以为皇后还会劝他留下,哪知道老母亲只是反复叮嘱他,去了西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在坤宁宫耽搁了一阵,朱景洪方才返回王府,他要把这消息告知宝钗。 回到府中他才得知,宝钗等人正在后园赏,于是他便找了过去。 襄王府的园子很大,里面好些地方都是宝钗布置,朱景洪大致能猜到宝钗在哪一处。 等他来到后园某处时,确实发现宝钗在此处,而且正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只见宝钗手持团扇,正款款迈步游走在间,在她身前正有一双玉色蝴蝶,正一上一下迎风蹁跹。 宝钗欲将其扑下,可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让她几次扑下都落了空。 而这美好的一幕,恰让朱景洪看在眼里,以至于身旁宦官想要招呼,都被他给瞪了回去。 宝钗虽是正儿八经的美人,成婚日久便难让朱景洪有惊艳之感,可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儿让他心动了。 原本他计划今晚去跟甄琴交流下,此刻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好好跟宝钗探讨一下人生。 且说宝钗这边,多次扑蝶未能建功,却已累得她是香汗淋漓,最后只能看着蝴蝶飞走。 正当她拿着手绢擦汗时,却听身后传来了掌声,这让宝钗顿时心头一紧。 她专门屏退左右,找了个无人之地释放天性,哪知刚才竟有旁人在场。 若方才情形被外人看去,她这王妃的威严可就兜不住了! 透过林木丛的间隙,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宝钗心里方才松了口气。 而后她摇着团扇走了出来,朱景洪笑着迎向了她。 来到宝钗面前,从她手中拿过手绢,朱景洪一边替她擦擦汗,一边替她理着鬓间细发,满脸都是宠溺之意。 “王妃天真烂漫,可真是难得一见,让人一见倾心啊!” 宝钗躲回了手绢,绕开朱景洪往前走了两步,方才回头说道:“王爷来了一言不发,只怕就是为看我笑话,如今还用这些话还调笑我!” “还说什么一见倾心?莫非方才见我之前,王爷已经移心于别处?” “你……唉……我跟你说不清楚!”朱景洪无奈以对。 却见宝钗进了亭内坐下,这里早已摆好茶点果品,朱景洪也跟着坐了进去。 亲自给朱景洪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后宝钗说道:“父皇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偏偏这时,朱景洪还在盯着宝钗看,同时想着今晚的姿势。 或许用不着等到晚上…… “诶诶……问你话呢!”宝钗面带不满,虽然她心里对此挺得意。 “父皇叫你入宫,所为何事?” “哦……就是告诫我,去了西北别乱来!” “就这些?” “哦……还有就是后天出发!”朱景洪平静答道。 虽然知道他注定要去,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宝钗还是觉得格外的难受,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有些失落。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是王妃,是朱景洪的妻子,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坚强,不能让朱景洪有后顾之忧。 “如此……也好,这件事总算是定下了!”宝钗故作轻松的说道。 坐到宝钗身边,朱景洪将她揽入怀中,而后轻声说道:“接下来王府诸事,就全都靠你了!” “嗯!” 夫妻二人双手紧握,心连心宛如一人。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突然开口:“宝钗……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何事?” “此地不方便说,跟我去寝宫一趟!” 言罢,朱景洪便将宝钗拦腰抱起,任后者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 正统十二年,四月二十八。 黄历上说今天是好日子,所以宁焕祥选在了这一天出发,朱景洪今天也要随他动身。 一大早朱景洪就起来了,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早饭。 他如今这一家子人可不少,有王妃宝钗、侧妃杨静婷、选侍甄琴,以及侍妾可卿和英莲。 饭桌之上,所有人都被离别之情环绕,一个个只能称得上是强颜欢笑。 现场唯有可卿心情稍好,因为她将随朱景洪一道去西北,专门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可卿洗衣做饭,只是让她做个管总而已,事情自有随行侍女和宦官来做。 她的这个差事,包括杨静婷在内几个女人都很眼热,宝钗特意安排了可卿去。 这多亏可卿平日为人低调,让宝钗知道她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所以才把如此重任交给了她。 很快众人吃过了饭,朱景洪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他还要去宫里拜别帝后二人。 此番进宫,自然宝钗要陪他同去,所以他俩上了一辆马车,可卿则是登上了另外一辆。 等朱景洪进了宫里,宁焕祥已拜见完皇帝,正在端门外等着他。 朱景洪正打算先去乾清宫,却有宦官告诉他直接去坤宁宫。 等他来到坤宁宫才发现,不但帝后二人都在,太子和睿王夫妇带着皇孙们都到了,朱云笙也领着湘云和黛玉出现在殿内。 等于说,以皇后为中心的“大家庭”,全都到了坤宁宫为朱景洪送行。 最舍不得朱景洪的是皇后,然后是落泪不断的朱云笙,再然后才是话不多的皇帝。 至于太子和睿王夫妇,前者多少有些不舍,后者却巴不得朱景洪赶紧滚蛋,以免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当然了,此刻无论太子还是睿王,心里对朱景洪多少都有些忌惮。 这与朱景洪的态度想法无关,只是因为他如今圣眷过隆,而且还有染指兵权的迹象。 即使太子和睿王觉得问题不大,他们手下那些人也会考虑到,并在他们耳边不断的告诫提醒。 几天前皇帝所提起,说朱景洪受到上百次弹劾,里面就有太子和睿王手下人的动作。 可惜,皇帝过于信任朱景洪,把所有章奏留中不发,让这些人只能无可奈何。 且说坤宁宫内,朱景洪一待就是半个时辰,他听了不少告诫应下了不少事,同时也做出了各种各样的保证。 最后拜别了帝后二人,朱景洪终于走出了坤宁宫,一路头也不回的出了宫门。 在他大踏步的离开时,东殿阁楼上正有人注视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流下来了清泪。 这一切朱景洪不知道,他出了宫门便与宁焕祥汇合后,此时监军御史梁潜和监军太监黄清也到了。 几人说笑着一番,便一起走出了皇城。 皇城之外,已有大队人马候着,朱景洪与几人各上了车,便正式踏上了西行之路。 队伍除了朱景洪的两百卫队,宁焕祥还有一百人的卫队,城外还有随行出征的京营军队,他们的队伍将有六千人左右。 当他们一行出城时,另一头的坤宁宫内,皇帝也告别了皇后,返回了乾清宫去批折子。 当老头子一走,太子和睿王就坐不住了,二人没留一会儿就各找了接口离开。 虽然表面相处和睦,但皇后却知道踏出坤宁门,这两兄弟就会变成不死不休的仇人。 她更知道,近日朱景洪就卷进了争斗,或许还被太子给利用了。 在杨清音看来,朱景洪救李晖的行为,极有可能是被太子利用。 这也昭示着,虽然支持老四做太子,但杨清音仍信不过老四的人品。 能完全被她倾注母爱和信任的,也就朱景洪和朱云笙两个人。 如此说来,老十三躲出去,未必是件坏事……杨清音如此安慰自己。 正当他想着这样的事,元春和陈芷又阴阳怪气说起话来,便让杨清音的心情更差了。 只听杨清音教训道:“你们两个,没事就回去吧……左右你们也忙得很,就别在我这里耽搁了!” “母后……” “回去吧!” 皇后态度坚决,元春二人便不再敢强留,随后她俩很自觉的离开了。 再说东殿阁楼上,看着伤心欲绝的黛玉,紫鹃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紫鹃只能如此劝解。 她知道黛玉只要哭出来,心里就会稍微好受些。 然而黛玉只是落泪,根本没有要哭的迹象。 再度递出手绢,紫鹃接着说道:“我看十三爷对姑娘亦有情,姑娘也不必过于伤心,待来日十三爷回京……” “别再说了!”这些话,黛玉是越听越觉得伤心。 二人又沉默了一阵,便听到阁楼下传来动静,却是宝钗湘云和朱云笙回来了。 殿内只剩黛玉一人,进到殿内宝钗却没看见她,于是她便问起了当值的宫女。 一问才知黛玉是在楼上,宝钗便上了阁楼来寻,而朱云笙则是完成功课去了。 当宝钗上得阁楼时,黛玉勉强收拾好了心情,只是眼眶看起来还有些泛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宝钗上前关切问道。 “王妃……” 紫鹃正要答话,黛玉生怕她说话没分寸,当即接话道:“今见陛下皇后与太子等团聚,共享天伦其乐融融……便让我……” “莫非是思念起了令尊?”宝钗关切询问道。 “正是如此!”黛玉点了点头,眼眶中再度滑落泪珠,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宝钗年少失怙,自是相当同情黛玉的心情,于是她拉着黛玉说道:“若你实在想家……我可代你向母后陈奏,准许你回家侍奉父亲!” 啊?我是不是表演太过了?要是出了宫还能再见到他? 黛玉一时间有些慌了,但她里面又生出一计,于是答道:“虽想念父亲,但我与公主情同姐妹,我若走了她岂不更孤单了!” 黛玉很想去掉“情同姐妹”的标签,可眼下又不得不加以利用,着实是让她痛并快乐着。 看着黛玉孱弱的身子,宝钗忍不住叹气道:“唉……你呀,就是考虑得太多了,全然不顾自己,这可怎么得了!” 宝姐姐,你对我好得太过分,往后可怎么得了……黛玉心中在呐喊。 拉着黛玉往阁楼下走去,宝钗徐徐说道:“好了,等云丫头回来,你也找时间告个假,回去陪陪父亲也是好的!” “嗯!”黛玉应了一声。 “对了,有时间也可来王府跟我说话,我如今也是一个人了!”宝钗强挤出笑容道。 “嗯!” 二人一道下了阁楼,便听见朱云笙正发脾气,原来是女官又来传皇后的话,让她今天要绣一副牡丹出来。 对要嫁人的女儿,皇后是既溺爱又严苛,所以她这三子一女中,过得最爽的还数朱景洪。 章末小彩蛋,王妃扑蝶! (本章完) 466.第466章 总督西北平叛行署 第466章 总督西北平叛行署 从四月二十八出发,路上朱景洪非常安分,每日除了跟宁焕祥闲聊,就是跟可卿探索人生奥秘。 但王培安总不想让他如愿,要么拿着书本要给他上课,要么就现场教学跟他讲道理。 如何现场教学?那自然是停驻野外时,带他去看百姓劳作之艰辛,让他体会民生之艰难。 比如此时,他就被王培安领着,走在黄土高坡之上。 虽然是现代人,虽然知道老百姓过得不好,但当朱景洪亲眼目睹之后,他还是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当日他在金陵时,深入乡里体察过民情,那时他就觉得老百姓日子难熬,可跟陕甘比金陵已经算是好的。 “民生之艰,已然苦不堪言啊!”朱景洪忍不住叹息。 此刻的王培安也很受触动,一方面是西北确实太苦,另一方面则是朱景洪的反应。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足够了解这位爷,认为朱景洪是比较善良的皇家纨绔。 但近日相处的时间长了些,王培安发现需要重新认识这位。 虽然对体察民情有抵触,可当这位真的来到民间,也确实会细致了解民情。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朱景洪会问些百姓的生活细节,诸如家里有几亩地收成如何,每年赋税如何缴纳…… 堂堂亲王之尊,如此纡尊降贵……其中反差之强,着实惊讶到了王培安。 以至于他不禁在想,太子能做到吗?睿王能做到吗? 这二位意在争权,又岂会真的顾念到百姓……这是王培安给出的判断。 “殿下,所谓兴百姓苦,如今朝廷大动兵戈,百姓自是过得艰难,赋税徭役……!” 如今朝廷财政还算健康,所以赋税方面的变动不大,但大军作战徭役会不可避免增多。 仅说最近两个月,朝廷就从四川、山西、甘肃和朔方四地,征调了将近六十万民夫转运军粮。 若按照古时的说法,前线十万作战部队加上这些民夫,朝廷也可号称七十万大军平叛。 值得说明的是,朝廷的十万大军之中,仅有六万多是朝廷直辖军队,其余全是各部盟土司的仆从军。 这边王培安继续说着大道理,而朱景洪的视线却转向了官道上,那边正有大队人马在赶路。 “那些人是?” 朱景洪身旁,一名百户答道:“王爷,有军士随行押送,想来是往前线运送军械!” 高鸿是旗手卫的百户,他和另一百户张仲祥,负责统领此番保护朱景洪的侍卫。 高鸿和张仲祥的手下人,也都是朱景洪亲自去挑的,每个都是能打能拼的好手。 似他这般到旗手卫里挑挑拣拣,加上开府时已有两次,着实称得上是绝无仅有。 “我看不像……” 相比于常人,朱景洪的视力要好上许多,他发现押解的不是物而是人,这可就太奇怪了些。 “去看看!”朱景洪沉声说道。 于是众人跃身上马,朝着管道方向赶了去,其中也包括王培安。 王培安本来骑术一般,但这段时间为了方便赶路,他一个书生却也练了出来。 众人靠近之后,便看清军士们除了押解物资,同时队伍里还押着大批青壮。 被手下人告知有队伍靠近,领队的千户不敢等闲视之,一面传令手下进行戒备,随后他便带了人前来交涉。 “你们是什么人?” 听着对面的喊话声,高鸿看向朱景洪问道:“王爷……可要去招呼!” “你去问问情况,就说咱们是总督署的人!” 宁焕祥已成立西北总督署,报他的名号是再合适不过。 高鸿立刻打马前去,先报了身份而后出示勘合,才让这队押解军士讲明了情况。 问清情况之后,高鸿当即打马回来,身后还跟着那位千户。 “王爷,这位是徐千户,他们负责押解粮草,途中民夫闹饷所以被拿下!”高鸿禀告道。 本来徐有庆还以为,只是总督署的僚属而已,所以才想着过来拜见一番,根本想不到面前会是一位王爷。 徐有庆可是听说过,这次朱景洪将到西北督战,而且是跟着宁焕祥一起赶路,所以他很容易猜到眼前人的身份。 没有有半分耽搁,徐有庆当即跪地参拜:“臣甘肃都司秦州卫千户徐有庆,叩见王爷!” “嗯……起来吧!” 朱景洪应了一声,随后问道:“民夫闹饷?怎么回事?” 王培安也紧盯着徐有庆,他也很想知道其中内情。 “那些民壮受召运送军粮,中途却说饷银没发下去,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所以中途不愿走了,便闹着要饷……” 征召徭役可免税,服役满后若再行征兆,朝廷就得给予钱粮补贴,毕竟运送军粮时间拉的长,很影响家中耕种等农事。 经徐有庆一说朱景洪方知,被抓的这批人从去年二月到现在,已经是第四次被征调服役。 换句话说,从去年二月到今年五月,这十三个月时间内有十个月,他们都在给朝廷免费打工。 家中长期缺乏壮劳力,日子过不下去是极有可能的事,所以这些民夫闹饷也很正常。 待徐有庆说完后,王培安开口问道:“他们当真没领到钱粮?” “这……其中内情卑职着实不知,卑职只管把军粮安全押送到武威!”徐有庆回话道。 其实他知道,这些人没有领到朝廷补贴,只是不愿掺和进这些事,所以才说自己不知道。 相比于别的千户,他已经算是厚道人,只是闹事的人看押起来,而没有直接杀人立威。 “殿下,臣去问问情况!”王培安主动开口。 朱景洪略微思索后,便说道:“去吧!” 有王培安在,很多事情都不会好办,所以这一路上朱景洪都在想,该如何把这位给踢到一边。 今天遇着的这件事,却让朱景洪有了想法。 于是他看向徐有庆,问道:“你给我说实话……这等民夫欠饷的事多不多?” “这……” 眼见徐有庆吞吞吐吐,高鸿当即提醒:“王爷问伱,你就实话实说,这种事你以为瞒得住?” 欠饷这件事确实很普遍,民夫是最好拿捏的一帮人,当官的自然更愿意从他们身上刮好处。 “据臣所闻……确实有欠饷之事,闹饷也有过几次!”徐有庆回答得很艰难,他是真不愿牵涉进这些贪腐案。 “嗯!” 好在朱景洪是应了一声,没有在问下去的意思,否则徐有庆真的会想哭。 “看来这是大案,足够拖住他了!”朱景洪看向了王培安的方向。 只见此时,王培安正在问话,和被抓那帮人聊得很起劲儿,甚至于最终还说笑起来。 “你们的饷钱,我会替你们要回来,但你们也得保证,把朝廷的粮草运上去!”王培安说话时脸色郑重。 或许他真的自带浩然正气,反正经过他一番劝说,在场的民壮们都相信了他话。 “大老爷,只要您能为小的们做主,小的们岂敢误朝廷的大事!” “我们也知道,若让那些蛮子打进来是大祸,若非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我们也不会闹事……” “万望老爷做主啊!” 看着眼前识大体的民夫,王培安便让他们起身,并告知他们自己去跟千户说起。 说完,王培安就折返回来,并向朱景洪讲明了情况。 “殿下,臣以为……姑念这些人是首犯,且并未引发祸乱,可以暂且赦了他们的罪责!” “如此既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也不会耽误了转运军粮!” “嗯!” 朱景洪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失望,他很担心王培安让这件事算了。 只听王培安接着说道:“同时臣以为,此事当上报总督署,让宁总督严查此案!” 听到这话,朱景洪可算安心了,但他却假意说道:“王长史……此案牵扯甚多,只怕不太好查!” 王培安严肃答道:“殿下,即使难……也比不过百姓难!” 朱景洪接着说道:“可查案自由按察司,有监军御史,有锦衣卫……你去插手只怕不合适!” 之所以这样说,朱景洪完全是为了撇清责任,他猜测亲自挑选的卫队里,很可能有朝廷里的眼线。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即使他挑选时这些人还干净,之后也很容易被找上并拉拢,一切都是利益使然。 “臣临行之前,陛下召见于臣,口谕臣查探民情,臣查此案乃是奉旨行事!” 朱景洪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如果王培安是奉旨查案,那旁人还真就无可指摘。 但实际上,朱咸铭那番话的重点是,让王培安查青海和安西行都司,调查他们在应对西北反叛过程中,是否有处置失当的行为。 显然去年罢免吴昌辉,仍让皇帝有除恶为尽之感,才想着让王培安继续深挖。 此时朱景洪心中大喜,但他仍是平静说道:“如此……先生就去查吧!” “是!” 言罢,朱景洪看向徐有庆,沉声说道:“按王长史的意思,把人给放了!” “王爷,可若这些人又闹事?耽搁了军粮运抵时间,臣可担不起这罪啊!”徐有庆再度下摆。 这不是他通融不通融的问题,而是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得担责,然而后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他们已经答应我,不会再闹事,会帮你运送粮食!”王培安解释道。 本来还对王培安嗤之以鼻,可得知人家有钦差大臣的身份,徐有庆也只能恭敬以对:“大人……人心隔肚皮,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不反悔!” 正当王培安要与之辩论,朱景洪主动开口道:“好了……这件事我来作保,若他们再闹事以致军粮失期,我替你向总督署讲明情况!” 这时高鸿在一旁帮腔道:“王爷的威名,想必你也知道,如此你可以安心了!” 相比于在王府挑选的侍卫百户,朱景洪新调的两个明显更会来事。 “是是……”徐有庆无奈,只得下令把人放了。 当民壮们被放时,众人纷纷朝着王培安的方向,向他磕头致谢高呼青天大老爷。 王培安又折返了回去,又向一帮民壮做了保证,并让他们要把军粮按时送达,众人听了全都拍胸脯保证下来。 若是同样的话,让旁的官员来说,很难达到王培安这效果。 想让百姓信服,本就是极难的事。 这边安排妥当之后,朱景洪便让徐有庆继续赶路,而他则带手下人返回总督署。 叫总督署并不准确,如今宁焕祥执掌的官署,全名叫做总督西北平叛行署。 既是行署,就和当前的巡抚类似,依旧属于是临时差遣之职,因事而设事毕而撤。 如今的总督行署,就暂时驻扎在武威府,宁焕祥要在此接见甘肃陕西四川官员和将领。 这些人,主要负责前线大军的后勤,乃是此番大战胜利的根本保障。 作为西北总督,宁焕祥的消息来源更广,让他更清楚后勤方面存在的问题,所谓民夫欠饷在其中都算不得大事。 朱景洪一行返回武威城后,他自己回了临时驻扎之处,而王培安则是往总督署去了。 要查案,要给民壮们要回钱粮,他必须要和总督署沟通,最好是能得到宁焕祥的支持。 且说朱景洪进了屋子,可卿得知消息便迎了出来,同时张罗着侍女给他拍去尘土。 西北风沙大,出去一趟难免沾上灰尘,尤其朱景洪还骑马到处跑。 简单收拾一番后,可卿便命人端出膳食,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比在王府也差不了太多。 “王爷请入座!”可卿拉着朱景洪坐下。 最近一段时间,享受“独占”朱景洪的待遇,可卿由内而外的感到舒心,整个人也越发光彩照人起来。 “王爷,你吃这个……” “这个刚送来的时令蔬菜,您也吃些……” 这一路过来,可卿做事无微不至,也让朱景洪重新认识了他。 用饭之时,朱景洪话不太多,而是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待其用饭完毕之后,他便去了后院歇息。 在跟着宁焕祥出玉门关之前,他都会保持自己的“安分”形象,以免宁焕祥把他赶走。 “离上次寄信,这是第几天了?” 可卿闻言,略微思索后答道:“上次是……二十三寄的信,今天是二十九了,已经过去了六天!” “那也该写信报平安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每隔六七天,他都会往京城寄一次信,一方面给宝钗和帝后报平安,同时介绍他在西北的一些见闻。 “妾身来研磨!”可卿当即道。 朱景洪落座之后,首先提笔写给了宝钗,顺道在里面问候了杨静婷几人。 写完十几页,将其装进信封之后,朱景洪才给帝后二人写信,主要是以请安和问候一下为主。 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一边密封着信函,可卿一边说道:“王爷,妾身有件事,想求您开恩!” “何事?”朱景洪问道。 “家父就在武威,妾身想……想见见他们!”可卿提出了请求。 秦业父子被发配西北后,朱景洪还专门了解过后续,只是后来事情多他就给忘了。 此刻听可卿提及,他才想起了这件事。 “我记得他们是在甘州,如何又到武威了?”朱景洪极为不解。 “是数月前才调的武威,好像是被安排在县衙做小吏!” 似秦业这等科甲正途出身的人才,即使是被发配到西北这等苦寒之地,也很容易得到地方官员的礼遇。 所以开始秦业父子被发配到甘州古城,便是留在当地县衙里做书吏。 但随着可卿被抬进王府的消息传开,秦业父子就被调到了甘州府衙,生活条件好了不少。 而这一情况,那时被甘肃布政司了解到,所以当朱景洪出发前往西北时,秦业父子得到了第二次调动。 从甘州调到了武威府,后者相较而言条件稍好。 (本章完) 467.第467章 挖坑 第467章 挖坑 “哦……他们人在何处?” 可卿答道:“今天一早,我爹他找了人来传话,说托了王爷的宏福,如今他们在武威府衙做事!” 这话绝不是客套,如果不是看朱景洪的面子,甘肃布政司岂会在意两个小吏,更不会专程把他们调到武威府衙。 朱景洪平静说道:“既然就在武威县衙,那就派人去把他们叫来,与你见上一面也就是了!” “多谢王爷!”可卿喜形于色。 将其揽入怀中,朱景洪笑着说道:“要答谢我,只用嘴说可不行!” “那请王爷教教妾身,该如何答谢您的恩德?”可卿趴在朱景洪怀中,昂着头娇声问道。 手指点上她的樱桃小口,朱景洪低头笑着说道:“当然是用它了! “啊?”可卿有些惊异,转瞬间她就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变得通红起来。 “我……” “不说话就是愿意了,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就算你答应了!” 言罢,朱景洪也不等可卿回话,将她横抱起来就往里屋走了去。 而房间外的余海,则很自觉命人前去武威府衙,将秦业父子请到这边来。 再说总督署这边,宁焕祥送走了王培安,但他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他知道民夫们的“工钱”被贪了一部分,但也只是想提醒某些人适可而止,并没有要深挖明白的意思。 这也意味着,王培安秉公办事的态度,是与宁焕祥的意图相抵触。 然而王培安三句不离大明律,而且还是奉旨巡查地方,让宁焕祥根本没办法回绝他的要求。 “总督大人,此人轻狂,不明事理,您可不能让他胡来!” 说话的这人,乃是甘肃布政使郭启云,他是两月前才到任布政司,自然不希望治下被人搅得动荡不安。 在他一旁,乃是甘肃按察使符安东,此人也跟着接话道:“正是如此……这边的事已经够乱了,不能让他再给咱们添乱!” 听了这两人的话,宁焕祥便露不满道:“无风不起浪……还不是因为有人贪了银子,才惹出了这些事来!” 只听布政使郭启云道:“大人,此事牵扯甚多,可不只是有人贪墨……” 宁焕祥当然知道事情不简单,真要严查可能不止甘肃官场,一路查到朝廷查进六部都可能。 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宁焕祥明白所谓官场便是一张网,所有人在这张网上相互关联。 按察使符安东接着说道:“总督大人,若任其胡闹下去,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反倒不利于平叛大局!” “正是如此!”郭启云亦跟着开口。 “我说你们两个,现如今该做的是查漏补缺,而不是在我这里说废话!” “人家有旨意,按我大明律办事,我又能将其如何?”宁焕祥面无表情说道。 这时郭启云笑着说道:“大人……只要咱们上下一心,凭他一人又能将我等如何!” 显然小小王府长史官,并未被这些封疆大吏放在眼里。 “只是有一点,不知此人如今行事,襄王殿下是否知情……” 看了一眼宁焕祥,符安东接着说道:“总督大人若是方便,或可去拜见殿下问个究竟!” 听到这话,宁焕祥看了郭符二人一眼,看得这两人人面露尴尬时,方才冷笑道:“这是甘肃地方的事,伱俩倒想全推给我,圣上命我来此是指挥作战,不是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事情该怎么去做,你们自己去斟酌,反正谁那边出了纰漏,我就只管问谁的罪!” “二位若无其他事情,便自行其是吧!” 最后一句,等同于就是送客了,郭符二人只能知趣的告辞离开。 他们明白宁焕祥的意思,这是把责任全压给了他俩,要他们务必把事情摆平,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办法。 “真要咱们去找襄王殿下?”符安东忍不住问道。 如果王培安身后有朱景洪支持,那么他们使用手段就要有分寸,否则得罪朱景洪他们也得完蛋。 “咱们当然不能自己去,最好是从下面选人去,选个恰当的人去!”一边说着,郭启云一边思索着让谁去合适。 他二人沉默着往外走去,没过一会儿符安东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你可还记得,原工部郎中秦业,就是前些日子……被你调到武威县衙的那个!” 郭启云点了点头,秦业这样特殊的人他当然记得。 “没错……用此人试探襄王殿下,确实再合适不过!” “那我这就去吩咐?”符安东沉声说道。 郭启云摇了摇头,说道:“不着急……等两日再说,此事要细致安排,最好不要牵扯到咱们!” “这倒也是!” 在这两人秘议之时,秦业父子已得到传话正沐浴更衣准备去拜见朱景洪。 他虽不过是名小吏,可因其与朱景洪的特殊关系,以至武威知府此刻都在外面等着他。 更衣之时,秦钟忍不住问道:“爹,这次能否借助襄王殿下路子,让咱们脱罪离开此地!” 相比于原来的俊秀模样,眼下秦钟跟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沧桑稳重了许多。 虽然在这边被礼遇,可西北苦寒之地,又岂能比得上中原风光。 秦业叹了口气,说道:“你姐还未生下一男半女,在王府之中还无安身立命之本,咱们还是不要让她为难!” “咱们能有如今的际遇,便已是沾了你姐姐的光了,又岂能有不知足之心!” “是!”秦钟答道,此等心思他只能作罢。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便在宦官带领下,往朱景洪下榻之处赶去。 正常来说,他们要先拜见朱景洪,却被后者免掉了。 这反倒让秦钟父子松了口气,面见朱景洪将带给他们极大压力,不见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他俩只能在厢房里候着,大概等了有两刻时间,可卿才出现在这俩人面前。 “父亲……” 站在门口,看着阔别已久的亲爹,可卿整个人激动得已迈不动脚。 “可儿……”秦业语气也显哽咽,便见他起身走向了女儿。 眼看着父亲靠近,可卿便跨进门槛,跪在了亲爹面前磕头。 “不孝女拜见父亲!” “快快起来,起来!”秦业上前搀扶女儿。 一旁的秦钟也迎了上来,依礼向可卿行了大礼。 见礼之后,可卿方才仔细打量秦业父子,见他二人满面沧桑便又忍不住落泪。 “父亲……你们受苦了!”可卿泪珠不断滑落。 秦业叹了口气,说道:“多亏有你,否则为父与钟儿,还不知是否有命在!” 这时秦钟也问道:“姐,你入王府之后,过得可还顺心?” ……………… 自秦业父子见了可卿,转眼间便是五天时间过去,这两天也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甘肃地方文武官员,以及抽调的四川陕西等官员到齐,宁焕祥召集他们议了事,细致安排了他们要做好后勤供应。 其次是甘肃地方官员们,也察觉到了王培安想要搞事,并自发串联起来给其施加阻力。 然而王培安并非常人,他丝毫不顾忌自身安危荣辱,两天之内到处调查走访,还真让他查出了不少东西来。 最后他将搜罗的官员贪污证据,分别送了甘肃巡按御史衙门,以及西北监军御史梁潜,当然还有西北总督宁焕祥处。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三家衙门只能秉公处理。 最后的结果是,共有两名知县被免职待参,另有三名主簿被罢官收监,以及十六名书吏被下狱。 而这只是武威府一地的情况,甘肃的其他府县王培安还没查,便已经有了如此“丰硕”的成果。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消息传出官员人人自危,反倒扰乱了正常的办公理事。 为了平叛大业,在宁焕祥和梁潜共同指示下,案子被移交给了甘肃按察司。 本来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哪知王培安是半分不上道,又以监督的名义进驻按察司,着实是把符安东给难受得不行。 “王大人,这件事情自有本衙料理,你还是干自己的本职去吧!” 按察司衙门内,符安东端着茶杯,手拿杯盖拨弄着茶叶,目光却极为锐利盯着王培安。 “大人还要卑职重申几次?卑职是奉旨巡视地方,如今既有大案扰乱地方,卑职又岂能视而不见!”王培安表情严肃道。 压制住怒火,符安东沉声说道:“很多事情,都有轻重之分,眼下最要紧的……是西北的平叛大业!” “卑职查案,替运粮民壮伸冤,也是为了平叛大业!” 顶完这一句,王培安接着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卑职清楚,而若运粮民壮心怀怨怼,又如何能保证军粮按时运达?” “若大人保证,民壮再不发生闹事之举,卑职可以不再深究此案!” 作为按察使,符安东很清楚下面人有多贪婪,所以他还真无法保证民壮不闹事。 “若大人可以保证,卑职自会上奏朝廷,不再插手按察司办案!” 听到这话,符安东将茶杯重重放回了桌上,冷哼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大堂。 既然这王培安如此不上道,那他就只有行非常手段了,所以接下来他要跟郭启云商量。 而符安东的这些反应,也很容易让王培安心联想到,或许这位也跟贪污案有关。 所以接下来,他还要细致的查访审问,收罗证据继续深挖下去。 百姓已经苦到这般田地,地方官员却还在敲骨吸髓,这是王培安所万万不能忍的。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武威府衙之内,秦业父子陷入了麻烦之中。 他俩作为书吏,入职以来手上过了不少账目,昨日清查下却发现了纰漏。 “二位,依着那位王大人的意思,在你们手上缺了上千石粮食,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在秦家父子面前,乃是武威府推官段征,此刻他正语重心长的分析情况。 秦家父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账上怎就少了一千石粮,每一批粮入库前他们都数过,确认无误后才在文书上签押。 “唉……这其实也不怪你们,军粮和贴补民壮粮食合用库房,进出频繁转运稠密,一不留神就混了!” “要是咱们衙门发现倒还好,可今日那位来查了账,事情可就大发了……”说到这里,段征还假装叹息了一番。 “段大人,你可得帮我们!”秦钟心急如焚。 他确实应该着急,戴罪之身还犯大错,那几乎是自寻死路。 “唉……那姓王的连按察司面子都不给,我又岂能帮得了你们!”段征又叹息了一句。 这时秦业也忍不住开口:“那账目我和父亲核对过,绝对不会有错,请大人帮你……” “你们当真仔细核对过?绝无错漏之处?”段征改变了语气。 “绝无错漏之处!”秦业笃定道。 “我虽帮不了你们,但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段征捋须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秦钟再度开口。 “那王培安是襄王府长史,这件事你们或可找襄王殿下帮忙,只消他一句话……你们就没事了!”段征平静说道。 这个办法秦业父子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着实不愿让可卿为难,所以才没想过走这条路。 似乎知道他俩的顾虑,段征接着说道:“你们若是遭了殃,只怕还会牵连令嫒,事不宜迟啊!”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秦业父子便已无可选择,因为他们本来的目的,或者说唯一的希望,就是要确保可卿的安全。 见他二人还在思索,段征接着说道:“二位……若你们再耽搁下去,只怕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钟儿,我们现在去见你姐姐!” 眼见秦业父子要走,段征当即拦住他道:“先别着急,晚些时间再去吧!” “大人,事不宜迟……”秦业面色凝重道,他现在是真怕耽搁下去。 他也曾是官场上的人,在工部时可谓各色官员都见过,但还从没见过王培安这样的狠人。 顶着布政司按察司巡按衙门办案,甚至连总督府的面子都不给,如此直率的简直是听都没听过。 所以,当有知县被此人弄进大牢后,秦业就真的难以淡定了。 “今天晚上,布政司郭大人在揽月楼宴请襄王殿下,届时甘肃地面上的文武高官都会到场,本官有幸……今晚也在受邀之列!” “想必你也知道,对那位王大人的轻狂举动,甘肃上下早已是怨声载道!” 走到秦业近前,段征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和煦笑着说道:“今晚你随我同去,到时你道明缘由,我必定联络一众同僚声援你,到时襄王殿下只需顺水推舟,你的麻烦也就过去!” 虽然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可秦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于是他只能点头应下。 待秦业父子退下之后,段征脸上笑容便已消失无踪,跟秦业说这些他也顶着极大压力。 借着秦业的这件事,让朱景洪公开亮明态度,这样的内情要是传开了,他段征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 然而他却不得不接下这差事,谁让王培安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这位武威府推官。 但愿今晚,襄王愿意回护秦家父子,如此我就赢得生机了……段征心中如此想道。 (本章完) 468.第468章 交易 第468章 交易 作为甘肃省治所在,武威府即使地处西北,却也算得上是繁华所在。 所谓的揽月楼,其实不在府城之内,而在府城西北的湖边,这里这里林木葱郁宛如江南,在这西北贫瘠之地实属难得。 从踏上西北以来,朱景洪都格外的低调,甚至可以说毫无存在感,但王培安的行为打破了这一现状。 这家伙“破坏力”比他想象中要大,眼下局面让朱景洪觉得有些失控,以至于让他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他这么查无疑会得罪很多人,偏他本官又是襄王府的长史,很容易也给王府拉来仇恨。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要让王培安继续查下去,只为摆脱他这样值得吗? 朱景洪知道,甘肃官场的人也想知道他的看法,所以才会几次三番邀他赴宴。 而他本人也知道,是该到了做出决断的时候,否则不表态本身也会是一种态度。 坐在马车内,朱景洪直到现在都还在思索,自己究竟该如何取舍。 最终他只得叹了口气,如果实在事不可为,他还是宁愿被王培安烦,也不能直接得罪所有官员。 若是被这些人以为,自己也是嫉恶如仇之辈,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在马车里也不知摇晃了多久,车子最终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孙绍祖的声音:“殿下,已经到了!” “嗯!” 听到朱景洪回应,孙绍祖才从外面把帘子撩起,让其可以走下马车来。 此刻的揽月楼外,包括宁焕祥在内的所有文武官员都到了,此刻都等在了揽月楼的大门外。 揽月楼其实不只是一座楼,而是依湖而建的一片建筑群,其中主体建筑名叫揽月楼而已。 今日到武威参会的官员极多,此刻大多出现在大门外,人数至少有上百人。 宁焕祥此刻主动迎了上来,远远的便向朱景洪行礼道:“王爷可算是来了,他们可都一直担心,说王爷今晚不会来了!”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我不来……宁总督来了也好,左右我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只是来西北看看风光!” “他们想拜会的是王爷,臣可顶替不了您的位置,王爷请吧!”言及于此,宁焕祥让到了一边去。 在他身后,梁潜等人也都让到了一边,而甘肃地方官员也已让出了一条路。 在朱景洪经过时,众人纷纷行礼问好,而朱景洪也点头回礼。 比较诡异的是,作为襄王府的长史官,王培安今日也在受邀之列,此刻就跟在孙绍祖身后往里走。 说起孙绍祖,此时的他可谓春光灿烂,人生跟焕发了第二春也没差。 以前在他事业顶峰时,也未曾有过今日这般风光,能参加此如此等级的宴会。 众人一起进入园内,布政使郭启云充当起导游,领着朱景洪在园子里游览了一圈。 这揽月苑确实很不简单,世祖朱审焯和当今皇帝,都曾在此地举行过庆功宴,给这里的历史厚重了许多。 听郭启云讲完之后,朱景洪才得以进入揽月楼。 主楼内已设好了宴席,待朱景洪落座主位之后,其余众人才纷纷按品级落座。 本来宁焕祥和梁潜是坐下面,但在朱景洪的强烈要求下,这二人得以和他坐在一处。 至于监军太监黄清,他虽然位置足够关键,可终究是皇家的奴才,故而只能跟余海一起站在旁边。 随着乐曲奏响,舞女莲步款款进入大厅,在中央翩跹舞动起来。 “诸位,今日殿下驾临,能让我等瞻仰殿下风姿,实乃我等之幸也!”郭启云举杯面向众人说道。 这时按察使符安东也跟着起身,面向朱景洪行礼道:“以往久闻殿下威名,今日相见得窥殿下真容,却比传言风采更盛!” 这俩人算是甘肃地方官之首,一唱一和既给朱景洪戴了高帽,同时也把气氛活跃起来。 以至于此时,众人纷纷出言称赞朱景洪,现场全是阿谀奉承之音。 这些话,让王培安听着深感刺耳,便冷着脸思索接下来的事。 他也看出来了,今晚这些人必有所图,很有可能会向他发难,所以他得提前想好对策。 这样的情况,他在湖南为官时就经历过多次,每一次他都周全应对最后达成目的。 而这也得益于,他不只会依律查案,更会因势利导灵活应变。 众人吹捧了朱景洪,然后纷纷向其敬酒,气氛一时间变得越发和谐。 酒过三巡之后,当朱景洪和宁焕祥闲聊时,外面却有人进屋内,在郭启云耳边禀告了一番。 见此情形,知道内情的十几名官员,纷纷做好了演戏的准备。 “殿下,刚才下属来报,说园外有殿下家人求见,自称是殿下侍妾之父!” 这时段征便站了出来,向郭启云解释道:“启禀大人,此人乃是武威府衙书吏秦业,今日侍奉卑职前来赴宴!” “如此贵客,却让人家候在外面,成什么样子?”郭启云冷着脸教训。 “卑职失察,还望大人恕罪!”段征连忙告罪。 “快把人请进来,今日既是随你前来赴宴,岂有让人在外面守着的道理!” 看着这些人的表演,朱景洪并未出言干预,他很想知道这帮人是如何盘算。 他所处的位置有个好处,就是在必要时可以无视规则(简称“掀桌子”),所以他其实立于不败之地。 没一会儿,秦业被请进了大厅内,看着左右在场的上百官员,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被设计了。 但他也细细思索了一番,自己确实是光明磊落,前来伸冤并无过错。 但他也不是傻子,不会当众来说这些事,而是打算私下里跟朱景洪说。 然而段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从进大厅事情便已不受秦业掌控。 “秦老弟,下午你跟我说有冤屈,如今三堂大人都在,殿下和总督署的大人也在,您尽可以把冤屈讲出来!” “今圣君在位,乾坤朗朗……定不会让你蒙受冤屈!” 听到这里,朱景洪已大致猜到,这些人是打的什么算盘。 他却是没想到,这帮人会拿秦业来做文章,所以接下来他还得继续听下去。 此时秦业便已确认,自己是被段征给卖了,已经处在了某种角力核心。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秦老弟,内情如何……还是伱亲自来说吧!”言罢,段征让到了一边去。 亲自来说,亲自该如何来说?分寸该如何把握? 这个时候,角落里的王培安也在盯着秦业。 作为襄王府长史官,秦业何许人也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明白怎会和此人扯上关系。 王培安当然不会想明白,因为秦业所谓的“罪过”,完全就是人为加班造出来的。 此刻,大厅之内格外的安静,多数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秦业。 秦业此时如坐针毡,额头上已冒出汗珠,这样公开处刑的场景,让他脑袋都快死机了。 “冤屈……说说吧,怎么回事!”朱景洪主动开口。 还是那句话,查案的事总该有个说法,他得先看这帮人亮剑才好出招。 对于今晚的这件事,宁焕祥和梁潜并不知情,但他们都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 从大局考虑,着实不该让王培安继续捣乱,郭启云等人的“自救”可以理解。 此刻有朱景洪发问,秦业反复斟酌之后,方才说道:“回禀殿下,昨日府库盘账,库房少了上千石军粮,但每笔账目小人都仔细核对过,绝无……” 秦业才调任武威府衙,贪污的可能几乎为零,朱景洪相信他是被诬陷了。 所以这些人栽赃秦业,为的是把秦业绑上战车,然后逼我动用手段救下秦业,顺道也把王培安给收拾了? 他们何以见得,小小一个秦业,就可以逼我动用手段? 不识庐山真面目,自缘身在此山中……朱景洪一时想不通也很正常。 毕竟他对外的形象是莽夫,本来就不需要设计太高深的计谋。 如果我不帮忙,意味着什么……朱景洪如此想到。 意味着我大义灭亲,来支持王培安的办案,到时可就得罪人了…… 朱景洪在想着如何应对,然而细听情况的王培安,此刻脑子也在飞速运转着。 待秦业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望着朱景洪,等待着他的表态。 事实上,朱景洪听完都还没发作,就已让众人对他有不好联想,因为这已经不符合他的人设。 正当朱景洪最后纠结时,只见王培安第一个起身,而后说道:“殿下,臣有话要说!” 目光扫向众人,朱景洪目光平静道:“你说!” “这位秦书吏所言冤屈,臣以为格外蹊跷……需要细致查问才是,万不可轻易定罪!” 王培安也很担心,朱景洪被蒙蔽而后插手,所以他才决定以退为进。 这时立马有人说道:“王长史,近日我听说你办案刚正不阿,如今看来还是殿下的面子大,终于让你有些人情味儿了!” 要说还是这些当官儿的精明,虽惊讶于王培安有“服软”迹象,但还是有人立刻堵住了他的退路。 “对嘛……有人情味儿就对了,近日王大人查案搞得人心惶惶,也该顾顾大局适可而止了!” “殿下,这位秦书吏蒙受了冤屈,近日被下狱的官员,说不定也有冤屈啊!” “还请殿下明鉴,也替他们主持公道!” 从始至终,都是些府县官员在说话,布政司按察司的一众高官都未发言。 “诸位……我并非是徇私,而是这位秦书吏所言,在下并未正式查证,所以不知他有罪无罪!” “而且他有罪无罪,也不是在下说了算,而是证据说了算!” 即使面对这么多人挑衅,王培安的回话仍然底气十足,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之心。 其实秦业的荣辱不重要,被抓的官员安危也不重要,此刻郭启云等更想知道,朱景洪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至于宁焕祥和梁潜,如事态还处于可控状态,所以他们仍然是看戏状态,至少目前还没到他们干涉的时候。 当然了,如果再让王培安下狱一批官员,他俩也就不得不出手了。 就在朱景洪想要开口时,符安东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臣以为案子该查,但事情有轻重缓急,王长史过于急功近利了!” 朱景洪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再不说话别人就真的要多心了。 “诸位,我呢自小喜欢舞枪弄棒,你们问我弓马骑射之事,我倒是给你们细说详解!” “可你们说的查案,还有什么大局,我着实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你们该问宁总督和梁御史才对!” 端起酒杯,朱景洪笑着说道:“今晚是来喝酒作乐,被你们搞成了过堂一般,可真是让我开了眼!” “我来之前,圣上便有严旨,不许我插手地方之事,这些公事你们可别问我!” 朱景洪的这番话,已表明自己不管此事,这让甘肃地方官们都松了口气。 同时朱景洪提到圣旨,也间接告诉王培安自己是受圣旨所限,才没办法声援他查案的正当性,并不影响自己是饱含正义感的人。 这种行为,说得好听叫两全其美,难听点儿则谓之“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显然,朱景洪已做好打算,王培安偃旗息鼓之后,回到身边约束自己。 想到这里,朱景洪多少有些难受,却也知道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再说王培安这边,虽知朱景洪是受圣旨限制,可他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依朱景洪脾气,会支持自己的正义事业。 此时,郭启云和符安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只要朱景洪不插手这件事,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王培安,接下来便可高枕无忧了。 地方官上下勾结,能干出什么事王培安很清楚,所以他明白自己该换手段了。 显然朱景洪的担心很多余,王培安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他们两人都看错了对方。 “殿下所言甚是,倒是我们唐突了,该罚该罚……”郭启云举起酒杯,和符安东各自罚了一杯酒。 见他二人如此,刚才插话的地方官们,也都跟着自罚了一杯酒。 宴会得以继续,作为当事人的秦业,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变化,细想却又觉得毫无头绪。 这并非因为他不聪明,而是怪他处的位置太低,接收到的消息面太窄,才对事情全貌没有把握。 大概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朱景洪喝得醉醺醺的离开了,一众官员们也都分别离开。 虽是分别离开,可某些人在半个时辰后,又在另一处聚集商量事情。 相比于此前的阴云密布,此时气氛明显活跃得多,只对付王培安他们很有办法。 “诸位,接下来一切以军务为要,任何事情都得给这件事让路,什么查账办案都留到后面再说!” “姓王的说是奉旨查案,咱们也是奉旨调配军需,奉旨为前线筹办一切,天大的事也抵不过战事要紧!” 符安东神色郑重,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真会以为他是公忠体国的清官。 “这些事情,宁总督和梁大人也会站咱们这边,诸位可以高枕无忧了!” 众人喜形于色之时,一直没说话的郭启云站了起来,语气低沉说道:“诸位……以前怎么回事我不管,从今往后你们还是收敛一些!” “真要是逼反那些青壮,惹得军需供应不上,那还是死路一条!” 他才到任不久,此前的烂账他可以推脱责任,但接下来这帮人再乱来,他就有御下不严之罪了。 所以最后这句话他必须要说,至于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郭启云也没多少把握。 (本章完) 469.第469章 内阁震动 第469章 内阁震动 正如符安东所言,你王培安是奉旨行事,难道自己这些人就不是了? 既然都是奉旨做事,且甘肃官员还肩负着平叛重任,自然可以不理你王培安查案。 当地方官放下顾虑,齐心对抗王培安时,后者一个人的力量就捉襟见肘了。 朱景洪却预料错了,王培安并无气馁迹象,而是继续进行着明察暗访。 六月初五,朱景洪随宁焕祥继续北上时,王培安选择留在武威继续查案。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朱景洪专门留了二十名侍卫给他,也算是尽到了师徒之情。 所以在分别的时候,王培安还格外郑重的向朱景洪道谢,这是他第一次受到外人支持。 很快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当朱景洪已靠近嘉峪关时,王培安这边也有了重大发现。 这次他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将情况汇总成奏章,并将其直接发往了刑部。 既然这边的人集体不配合,他就把事情捅到天上去,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料理此事。 地方上的实情让王培安触目惊心,官府压榨之甚已让民壮怨声载道,以至于民怨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所以无论正国法还是顾大局,这些事他王培安都得管。 六月二十三,王培安的奏疏终于进了通政司,当天下午便被转入内阁,被摆在了次辅陈锦昀的案头。 如今西北一应军需调配,都是由陈锦昀来协调,由此可见朝廷对此战的重视。 也只有足够分量的人物,才能充分协调朝廷和地方各省资源,以保证西北后勤的充足供应。 这是个很庞杂的差事,所以陈锦昀每天大批量的票拟,每日奏疏至少要看两百道左右。 王培安未在西北任职,意味着他奏疏里所言与实务无关,陈锦昀甚至连看都不太想看。 可朝廷有制度,送进内阁的奏疏都得票拟,哪怕只是“知道了”三个字。 没办法,陈锦昀只打算粗略看一遍,可当他只读了前面的两端,他整个人顿时就来了兴趣。 几分钟后,他将整份奏疏全部看完,脸上竟露出了一缕笑容。 只见他提起笔来,仔细斟酌后票拟道:“军需供应,关乎平叛成败,既有贪腐引动民怨,便当委派朝廷重臣巡视,严查不法以保地方安定。” 这就是陈锦昀拟出的意见,可当他把票拟附上奏本时,却将奏本放到了最下面。 大概一个时辰后,最后五十本奏疏批复完成,太阳也到了落山的时候。 批好的奏疏被中书学士们拿走,接下来会把东西送到司礼监。 除了例行批复的票拟,司礼监会挑选出其中重要奏疏,递到乾清宫呈皇帝御览。 陈锦昀之所以要将奏疏放在最下面,是因为这样皇帝明天才会看到,今晚就是他充分准备的时间。 三月前升任户部侍郎的苏文鉴,便是前任甘肃布政使,此人乃是赵玉山的门生,受其破格提拔才得以升迁。 为了自己的革新大业,赵玉山使了许多非常手段,尤其是在人事任命上各种“任人唯亲”。 王培安的这道奏疏,虽然说的是甘肃的极度腐败,但陈锦昀看到的则是打击赵玉山的机会。 三位内阁大学士,下午赵玉山去了户部,三辅郑志清今日休沐,所以出了值房后陈锦昀是独自离开。 倒不是内阁只有他一人,而是其他中书学士们没资格与他同行。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朱咸铭在乾清宫看到了王培安的奏疏,这让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让他格外的气愤的,不是甘肃百姓的苦难,也不是甘肃官员的贪婪,而是作为皇帝耳目的锦衣卫从未上报。 其他人不忠可以接受,锦衣卫作为家奴也不忠,则是朱咸铭无法接受的事。 所以在看陈锦昀票拟意见时,朱咸铭吩咐道:“传旨南镇抚司,锦衣卫甘肃千户所百户以上,全部革职查问……在任千户以渎职误国之罪,斩首传示锦衣卫各千户所!” 换句话说,这位甘肃千户皇帝亲自定罪问斩,可以省去南镇抚司不少功夫。 而这道谕旨一下,甘肃千户所可以说将经历换血,还不知有多少人会牵连其中,罢官杀头乃至于抄家。 “是!”程英小心回话,他知道皇帝此刻已是怒极。 见皇帝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程英方才转身走到厅外,招来小宦官吩咐皇帝口谕。 而此时暖阁内,朱咸铭已在查看陈锦昀的票拟,看完之后他已皱起了眉头。 一番思索之后,他的神色越发冷峻起来,最终想要提笔写些什么,可他最终又放下了笔。 他知道陈锦昀别有用心,可人家占据正义无可指摘,作为皇帝他也不好直接否决。 但他也知道眼下甘肃不宜大动干戈,否则只会引出更大的乱子,对西北平叛只会更加的不利。 既不能否也不能准,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将票拟打回内阁重新讨论。 而所谓的重新讨论,其实就是转移矛盾,甘肃怎么办姑且不论,朝廷上先战一番再说。 想到这里,朱咸铭多少有些难受,他才把儿子们的争斗按下去,这边内阁又将卷起更大风暴。 金陵清丈将行,西北大战将起,这样关键时候朝内两大派系却要内斗,朱咸铭又岂能不感到难受。 他当然可以突破规则,凭借皇权把事情压下去,但这样做会导致朝臣的争斗会由明转暗,更加不利于他掌控局面。 皇帝批阅完毕后,王培安的奏疏被单独送回了司礼监,而后掌印太监吕通奉旨将其送回内阁。 文渊阁内,三位内阁大臣齐聚一堂,此刻赵玉山正在翻看奏疏内容。 前后看完之后,他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更明白了陈锦昀的目的。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今日陈锦昀会提前叫一众党羽前来,显然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当然了,这里的党羽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最低的也是侍郎一级,绝对的位高权重。 没等赵玉山说话,这边陈锦昀便开口道:“甘肃之地重要非常,想来圣上也感事情严重,故让内阁重新计议,以求周全!” 有他起了头,礼部尚书杨锦堂便接话道:“我以为陈阁老所言甚是,甘肃官员腐败如此,简直触目惊心……是该严查才行!” 他的话音落下,吏部侍郎申国桢便接话道:“这些硕鼠巨贪,败坏纲纪国法,确实应该严惩不贷,一查到底!” 在场几人七嘴八舌说着,赵玉山也缓缓放下了奏本,心里却想着王培安这个人。 王培安虽只有从五品,挂着礼部员外郎之衔,但其事迹赵玉山也有所耳闻。 在赵玉山看来,王培安虽然为官多年,却仍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是非常难能可贵可贵的事。 毕竟王培安这样的人,朝廷内外确实很少见。 他初入官场时也跟王培安一样,只是碰壁后他就懂得了变通,才有了今日礼绝百官的际遇。 也正因一路走上绝巅,赵玉山才更加的明白,王培安能坚守本心何等不易,所以他还很欣赏此人。 可今天,就是这个让他欣赏的人,却给他带来了极大麻烦。 但赵玉山并不埋怨王培安,此刻他只痛恨自己那得意门生,现任户部侍郎苏文鉴。 苏文鉴从去年开始多次来信,说陈锦昀主管军需调配后刻意让他难堪,所以这厮一直请求调离甘肃。 考虑到苏文鉴的难处,加之如今是用人之际,赵玉山便将其提拔到了户部。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是被这个混账骗了,哪里是陈锦昀给他难堪,完全是这家伙自己不干净才对。 然而,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而是不能让步的派系之争。 即使苏文鉴有错有罪,无论是从平叛大局还是派系利益出发,赵玉山都得想办法保住他。 此刻面对众人发难,赵玉山并未着急表态,而是看向了三辅郑智清。 无视陈锦昀等人的叫嚣,赵玉山开口道:“郑阁老,此事你怎么看?” 作为内阁大臣,郑智清很清楚现在是什么局势,他其实也想以大局为重。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口声援赵玉山,必定会被清流上下攻讦,反倒可能会成为斗争的角力点。 陈锦昀等人收拾不了赵玉山,给他这位三辅难看却很容易。 相较于这两位,入阁时短的郑智清根基太浅。 “此事要慎重计议,有贪腐就一定要深究,但也要体悟圣意!” “要以甘肃实情因地制宜,兼顾大局考虑长远,既要……” 郑智清还在继续说着,听起来什么都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听他唠叨了一阵,陈锦昀实在忍不住,于是答道:“郑阁老,现在不是说官话的时候,时间紧迫……我们得议出具体章程!” “咳咳……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郑智清答了一句,然后就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赵玉山当然不可能逼迫他,于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道:“此事重大,内阁应当叩见圣上,御前集议方有公论!” 赵玉山把议事范围限定在了内阁,意图祛除陈锦昀当前人数优势,这点儿手段又岂能瞒住陈锦昀。 “此事着实关乎重大,我倒觉得不止内阁,六部九卿都该参与廷议,如此才称得上是公论!”陈锦昀笑着说道。 赵玉山想平息事态,陈锦昀就要想方设法把事情搞大,即使最后不能打击到对方,也能影响其声望和名誉。 “圣上是让内阁计议……”赵玉山肃然答道。 “内阁提议六部九卿公议,难道不可以?” 陈锦昀话音才落,就听礼部尚书杨锦棠笑着说道:“苏文鉴是赵阁老的得意门生,阁老有回护之心……也属人之常情!” 立刻又有人接话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经这么一说,赵玉山便被动了。 若他执意把议事范围限定在内阁,就坐实了袒护门人的指责,接下来人家就能攻击他本人了。 “诸位……赵阁老公忠体国,想来不会徇私枉法!”陈锦昀脸上笑容更甚。 赵玉山也露出了笑容,只听他笑着说道:“伱们既要公议,我看也不必仅限于六部九卿,六部郎中和都察院佥都御史以上,外加六科给事中和五寺堂官都可参与!” 既然扩大议事范围无可避免,赵玉山干脆多拉了一些人进来,为的是争取中间派来取胜。 “今日将情况通报给参会众官,议事则暂定于明日上午,陈阁老可有异议?” “可以!”陈锦昀泰然自若。 “郑阁老?” “可以!” “那好……我这便跟圣上请旨,你我三人共同署名吧!” 等于说,廷议的时间就定下来了,只需得到皇帝确认即可。 三位阁臣共同拟票签押后,王培安的奏本返回了司礼监,最后由吕通亲自送到了御前。 “赵玉山还是太斯文了……” 听到这话,吕通斟酌后答道:“此事他也有难处,终究是被人拿了短,所以才违了陛下心意!” 朱咸铭又问道:“从去年到了现今,他提拔了那么多人,有多少是跟苏文鉴一样?” “这……只怕不止一个!”吕通说了句废话。 把奏本放到一边,朱咸铭收拾好心情后,又看起了其他的奏本。 朝堂上下为廷议做准备时,上林苑的御田内朱景淳兄弟二人,已把最后一筐麦子装进口袋。 到此,他们的劳作生活画上了句号,二人此刻相拥喜极而泣。 “十四哥,总算是忙完了!” “十五弟,咱们兄弟……总算能解脱了!” 见他二人激动至此,旁边的宦官们都憋着没笑,他们不忍也不敢破坏这哥俩的好心情。 待这二人感慨完毕,便见朱景淳走到近前,对其中一名太监说道:“刘公公,我们可以离开了了吧?” “如今收获完成,二位殿下自是可以离开,您二位的袍服都已备好了!” 到今年六月,他二人已先后满十六岁,并在一个月前完成了封王仪式。 朱景淳受封青阳王,朱景浩受封静海王,并分别得到了郡王赐服。 只是仪式结束后,这两人又被送回了上林苑,连自己的王府都没去过。 然而到了今天,他两人的苦日子结束了,终于到了享受美好人生的时候。 他俩换好衣袍后,便乘轿子往皇宫赶去,依礼他二人得去乾清宫谢恩。 然而朱咸铭没工夫见他们,二人只在殿外磕了头就走了,他们还得回承明院去收拾东西。 而此时他俩各自的母妃,已在承明院那边等着,想在临别时多嘱托他们几句。 虽然同在京城,可在朱景淳二人出宫后,想再见到自己生母就不容易了,非得皇家重大庆典才能相见。 他俩要出宫归府,两座郡王府的太监侍女们,也在认真准备着迎接主子。 襄王府内,宝钗坐在同心殿内,在她面前站着两名女官。 “既然备好了东西,你们就先送过去,别忘了转达王爷的话!” 两位郡王开府,作为兄长自然要去道贺,东宫和睿王府都会有表示,襄王府自然不能例外。 估算着两位庶弟要开府,朱景洪此前来信中特意交代过,襄王府要代替他多表示一番。 “是!” 待这二人离开后,宝钗便又来到了同心殿前厅,这里邓安已候在此处。 “叩见娘娘!” 示意邓安起身后,宝钗坐到了椅子上,平静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本章完) 470.第470章 十三吃了没 第470章 十三吃了没 “禀王妃,金陵那边传回的消息,薛大爷打人确实另有缘故!” 原来一个多月前,金陵那边传回了消息,说是薛蟠在酒席上打了人,而且还把人打了个半死。 这件事应天府衙冷处理了,事情当时就给平息下去了,紧接着薛蟠就送了消息回来。 当时薛蟠的说法是,对方出言不逊他才动手,但宝钗并没有偏信他,而是专门遣了人去打探。 “是何缘故?” “是那苏州府同知的公子,说王爷骄横妄染兵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宝钗放下了茶杯,神色显得越发不善。 “还说王妃您是……侥幸晋位,荒堂……” 邓安再度跪在地上,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此刻他也很理解薛蟠当时的心情。 宝钗当然很生气,但她此刻压制住了怒火,在思考那位同知的公子,为何会当众向襄王府发难。 稍微有脑子的人,就不会犯这样的错,除非其另有目的。 思索之后,宝钗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位苏州府的同知,谁是他恩师同年好友,这些人背后又站的是谁!” “是!” 盯着邓安,宝钗轻声吩咐道:“悄悄的去打听,别弄得大张旗鼓,别让人以为襄王府容不得人!” “是!” 那些人说自己侥幸晋位,宝钗其实都还能忍受,但其点出朱景洪染指兵权,这就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头一次,她想要弄死别人全家,没错……她想弄死苏州同知全家。 然而下一刻,宝钗又开口说道:“再传我的令,遣侍卫去往金陵,将我兄长杖责二十,以惩其鲁莽之行!” 这当然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是不给别人留下口实。 “是!” “下去吧!” 待邓安退下之后,宝钗正打算回屋去查账,晚些她还约了杨静婷下棋。 当她才返回屋子,外面有人来禀告两位郡王来了,这让宝钗多少有些惊讶。 来的自然是朱景淳二人,他俩从宫里出来之后,连王府都没去就先来了襄王府。 其来襄王府的目的,便是来感谢朱景洪夫妇。 从去年他俩被关进上林苑,且不说前去吃喝全靠宝钗,即使后来朱景洪两人出来了,也没忘了这俩倒霉弟弟。 平日里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往上林苑送去一些,让这两个家伙不但改善了物质生活,更是体会到了少有关怀感。 说得现实些,就连他俩各自的母妃,都没有那般关心过他俩。 如今恢复了自由身,他俩又岂能不来道谢,朱景洪不在答谢嫂子也是应该的。 听侍女说了内情之后,宝钗方说道:“你转告两位兄弟,就说他十三哥不在家,面谢也就不必了……早些回去待客才是正理!” 即使双方已经很熟了,可该有的规矩宝钗不会忘,这样安排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是!” 待这婢女离开后,宝钗方起身转入内堂,这里挂着一副画像,上面的戎装男子正是朱景洪。 站在画像前看了一阵,宝钗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你这冤家,如今过得怎么样了,塞外夜间寒冷彻骨,是否可以安然入睡……” 宝钗挂念着丈夫,然而在这京城之内,却有人比她还挂念她的丈夫。 此时坤宁宫东殿阁楼上,黛玉双手扶在窗边,目光随着一行征雁看向了天变。 “姑娘,该去用膳了!”紫鹃在其身后小声提醒。 “我不饿!” 眼看黛玉越发的憔悴,紫鹃也是急在心里面,想了想后又说道:“我听公主身边的姐姐在说,皇后娘娘见伱忧思过甚,说是要准姑娘回家与父亲团聚!” 黛玉的忧思过于显眼,皇后看在眼里也感忧心,所以才想着给黛玉放假。 “哦!”黛玉依旧兴致缺缺。 “林姐姐?” “林姐姐?”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这样在殿内大呼小叫的,除了朱云笙也就湘云干得出来。 “我在楼上……”黛玉有气无力应了一句。 黛玉的颓废湘云看在眼中,此刻她是专程到了楼上来,来请黛玉下去吃饭。 这边湘云来拉黛玉吃饭时,朱咸铭也悄然进了坤宁门,他是专程来陪皇后用晚膳。 他俩老夫老妻,所以杨清音并未出来迎接,只在饭厅门口等着。 待朱咸铭进殿,杨清音方才问道:“陛下不是要去刘妃处,为何又到坤宁宫来了!” 叹了口气,朱咸铭直接进了饭厅,落座后说道:“来看看你!” 见他眉间有不愉之色,杨清音弼屏退左右之后,便问道:“莫非又有什么麻烦?” “还是西北那个烂摊子的事……” 示意皇后落座之后,朱咸铭就自顾着讲了起来,杨清音则是替他布菜。 一番讲明之后,朱咸铭方说道:“自打做了皇帝,我时常以唐太宗自比,自以为功业可傲视古今帝王!” “哪知现在,连自己的家奴都管不好,传出去都是笑话!” 显然,让朱咸铭耿耿于怀的,还是锦衣卫的不作为,虽然他已下旨严惩甘肃千户所。 杨清音叹了口气,答道:“虽说锦衣卫是皇室家奴,可毕竟也在官场上……被人情世故绑住手脚,本就是在所难免!” 盯着皇后,朱咸铭徐徐说道:“话虽如此,可此等恶行……还是要严惩才行,我打算让南镇抚司把北司各千户所都查一遍!” 杨清音答道:“南镇抚司的人,就个个都赤胆忠心?你可别忘了,辽东屡有军械外流,他们也难辞其咎!” 这一句话,便将朱咸铭噎住了,最终他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该查还是得查,朕不挥一挥鞭子,这些人都忘了还有主子!” 朱咸铭话音刚落,厅外就传来宦官禀告,说是西北送来了最新的军报。 “拿进来!” 军报虽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来,可从西北到京也要七八天时间。 比如今天是六月二十四,而军报则是六月十六下午,由宁焕祥从张掖府送出。 皇帝细细看着军报,而杨清音却拿起了另一个包裹,里面是朱景洪寄的几封信。 没错,这厮寄信的渠道,一直都是用的八百里加急,和总督署的军报级别相同。 “这个给笙儿送去,这个给襄王妃送去!” 朱景洪一次会写好几份,送走了他给其他人的信,杨清音便拿起了自己那份。 看着信封上“母后亲启”四个字,杨清音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信中朱景洪先是讲了自己近日生活琐事,然后说了自己最新的见闻,最后才专门关心了皇后的身体。 当然了,朱景洪也没忘记老爹,让杨清音转告自己的敬意。 看完宁焕祥的报告,朱咸铭只是叹了口气,而后才看向了杨清音手中的信。 后者主动把信递了过去,只见朱咸铭虽是无所谓的接过,但他看得却是格外的认真。 事实上,这封信有关皇帝的问候,就没超过五十个字,偏偏朱咸铭看了好一会儿都没丢下。 “行了……该吃饭了!”皇后出言提醒,并伸手把信拿走了。 朱咸铭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也不知十三吃了没!” ………… 再说坤宁宫东殿内,朱云笙正在用饭之时,却接到了侍女送来的信。 “十三哥又来信了,却不知他又看了什么新奇风光!” 朱云笙很是期待接过信函,却没发现有人比她更眼热,正直勾勾盯着他拆信封的手。 “公主,我也要看!”湘云爽朗无比,直接挤到了朱云笙旁边。 每次给朱云笙的信,朱景洪都会问候到黛玉湘云,所以她二人也满怀期待感。 可朱云笙拆开信封才发现,里面却是装着三个信封,其中只有一个是给她的。 “还有给我的信呢!”湘云满怀惊讶喊道。 下一刻她又对黛玉说道:“林姐姐……也有给你的一封!” 虽然外男给女子写信,在这个时代不被礼教允许,但这种事只要没人上纲上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此刻不需要湘云提醒,黛玉也很自觉凑了过来,并看见了朱云笙手中属于自己的那份。 “既是给你们信,那你们各自拿去吧!”朱云笙笑着说道,只道自己这兄长挺细心。 我怎么觉得,给她俩的信封要厚一些……这是朱云笙递出信封后冒出的想法。 黛玉湘云都忙着拆信,可没心思理会公主想什么,后者自己也就没在多想下去。 且说黛玉拆开信封,里面朱景洪的关切之心,可比前面几次的信浓厚多了,吃饭喝药睡觉方方面面都提到了。 即使朱景洪远在天边,也让黛玉感到了爱护,让她枯槁的心顿时被注入灵泉,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察觉到黛玉心态变化的当属紫鹃,作为旁观者的她也不得不惊叹,果然襄王殿下才是姑娘的良药。 要是殿下能多来几封信就好了……紫鹃如是想到。 但转瞬间,她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何不再姑娘回信时,悄悄往里面再填一句,让殿下多给姑娘写信关切。 此前众人都会有回信,黛玉的信都交了紫鹃封装,所以她要做手脚非常容易。 这边众人看着信,此事在襄王府内,宝钗等人也都齐聚银安殿,各自看着朱景洪的来信。 “好想去甘肃那边看看!”甄琴第一个看完,发出了和以往相同的感慨。 朱景洪给几个妻妾都写了信,每封信的风格都各不相同,比如宝钗手里的信就是在说正事。 朱景洪派给王培安的侍卫,对其除了保护也还有监视。 得知甘肃前任布政使是赵玉山爱徒,此时王培安把甘肃的事捅到朝廷,朱景洪便知定会在朝中引起波澜。 他虽未参与其中,但因王培安是他老师,便还是可能牵扯到他,所以朱景洪才要提醒宝钗注意。 看完信件,宝钗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后她便跟众人告辞,随即起身进了后堂去。 如何应对此事,她需要好生斟酌,然后再回信给朱景洪。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宝钗便入了宫,随身还带了所有人的回信。 这也是惯例了,每次回信皇帝也会用八百里加急的渠道,有时甚至会同圣旨一道发往前线。 用皇后的话说就是,这爷俩是一样的荒唐。 在坤宁宫坐了一会儿,宝钗又去东殿聊了会儿天,时近中午才动身返回王府。 然而她才回王府,就得知睿王妃陈芷到了,如今是由侧妃杨静婷陪着。 她来做什么?这是宝钗最先冒出的想法。 此刻杨静婷寝宫内,陈芷与她相谈甚欢。 得知宝钗回府,陈芷便说道:“好了妹妹,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嫂子慢走!”杨静婷起身送行。 且说宝钗进了银安门,就见到陈芷等在院内,见她到来便迎了过来。 “宝钗,你可算回来了,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今天进宫拜见母后,就跟笙儿多聊了一会儿,让嫂子久等了!” 眼见宝钗弯腰致歉,陈芷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笑着说道:“你这是何必,咱们姊妹之间,那里要这些虚礼!” “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陈芷一点儿不见外,拉着宝钗就往殿内走去,在外人看来她俩自是关系极好。 二人落座之后,陈芷笑着说道:“十三弟心不在俗事之上,这府上亏得有你管着,才一直安然无恙啊!” “嫂子说笑了,这都是我的本分罢了,咱女人家总不能只顾偷闲,让男人来管这些琐碎之事!” “说得好啊……宝钗!” 才夸完了一句,陈芷当即问道:“却不知十三弟如今,究竟忙着何等大事?” 女人的第六感,总让她觉得朱景洪很危险,即使对方是个蠢汉傻蛋。 “他的大事,就是到处玩呗,嫂子是看着他长大的,想来比我还要清楚!”宝钗表现出无奈的模样。 “这倒也是……” 就这样两人说了一阵废话,陈芷才插入正题道:“宝钗,你们王府的长史官,近日可闹出了不少事端!” “我听你六哥说,此人不顾大局,擅自干涉地方……” 陈芷义正言辞的说着,若不是宝钗已了解了情况,她还真以为王培安犯了大错。 听着陈芷对王培安的声讨,宝钗便在猜测陈芷的来意,并结合朱景洪信中分析判断其立场。 “你六哥心忧西北平叛大局,所以让我过来求你件事!” 宝钗笑言道:“嫂子这话说的,咱们姊妹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说出个求字!” “那我就直说了,你六哥的意思是,请十三弟给王培安打个招呼,让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胡乱查案了!” 老六想跟赵玉山示好,倒符合这家伙投机者的定位,这是朱景洪信中对老六的判定,宝钗此时想起只觉得贴切。 宝钗叹气道:“原来是这样……但只怕我的话,王爷他不一定会听,他听了也不一定劝得动王长史!” 陈芷平静说道:“你要让十三弟告诉这位王长史,请他要多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更要多为自己家人着想!” “嫂子……我也只能给王爷修书一封,他听不听就说不准了!” 听到宝钗的这句话,陈芷笑着看向她,说道:“宝钗……我知道你手段高明,十三弟又岂能不听你的,除非你不愿帮嫂子这忙!” 这就把话说死了,如果朱景洪不帮忙,那就是宝钗不给力。 “为你做上王妃,为了你府上开支周转,嫂子自忖也帮了些忙!” 神色郑重看向宝钗,陈芷郑重说道:“从始至终,嫂子都没跟你开过口,如今这忙……你可一定要帮我!” 实打实的说,宝钗确实欠了陈芷很多人情。 若不是朱景洪有野心,从情感和利益角度来说,她都应该帮助睿王一家。 可惜的是,朱景洪不安分。 “我一定尽全力办好!”宝钗给出了保证。 她此时必须要这样说,否则就彻底把陈芷得罪死了。 得罪人宝钗倒不怕,问题在于现在不是时候,所以她还得稳住睿王府。 (本章完) 471.第471章 朱景洪调军 第471章 朱景洪调军 朱景渊是投机者,所以他想勾搭赵玉山,以求得到对方的支持。 不得不说,朱景渊看得很透彻,因为赵玉山麾下聚的那些人,多数人也是想升官发财的投机者。 和朱景渊相反,太子获得了士大夫普遍的认可,就必须以这些人立场为立场,所以他天然跟赵玉山走不到一起。 朱景源知道跟赵玉山作对,等同于跟自己老爹过不去,可东宫学士外加清流大臣们,每一个都来劝他要主持公道,让朱景源根本没得选。 他若执意不听下属劝告,那最后就得落个众叛亲离。 最后的结果是,不需要朱景渊来推,他自己就会倒下。 当然了,说到底还是怪朱景源手腕太差,否则哪会被臣下给辖制住。 七月初二,朱景洪已出了玉门关,这已算踏上了准噶尔的地盘。 也就是这一天,他接到了宝钗的回信。 情况与他所料不差,朱景洪直接吩咐了余海,让他亲自去一趟武威,大张旗鼓的劝王培安以大局为重。 是的,在该表态的时候,朱景洪不会迟疑。 至于王培安听不听劝,可就不管他的事了。 但值得说明的是,朱景洪不是站老六,而是站赵玉山背后的皇帝。 当然,此事可以用老六做挡箭牌,让朱景洪不至于把另一边得罪死。 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对策,所以操作起来是轻车熟路,反倒宝钗提到的苏州府同知,让朱景洪格外的重视。 宝钗的处置堪称完美,朱景洪也安心了许多。 此刻的他,正骑马赶赴关外二十里处,京营步军主力就驻扎在前方。 近两个月,清海行都司主力,以及抽调的蒙古女真各部,都已经跟准噶尔军队交过手。 而且会战规模已达上万人,双方称得上是互有输赢,已经处于决战前的最后阶段。 相比于准噶尔,朝廷这边称得上是劳师远征,所以必须要主动出击尽早结束战斗,所以才放弃长城天险出关备战。 否则守在关内拖下去,跟以前一样耗个几年,且不说大明会不会拖垮,至少天朝上国的脸是丢尽了。 那样一来,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次和宁焕祥一道出来,朱景洪跟他聊过很多次,所以很清楚这位总督大人的难处。 皇帝给他的期限是,务必在今年内评定叛乱,如今七月他还只剩半年时间。 想着宁焕祥的糟心事,朱景洪已看见了前方军营。 他已提前派了人去传话,所以得知消息的京营将领们,此刻全都来到了营寨门口迎接。 京营如今是扬威中卫、果勇左卫和耀武右卫进驻西北,分别来自扬威营、果勇营和耀武营,共一万五千战兵。 此刻驻扎在此的军队,便是果勇左卫和耀武右卫,他们称得上是精锐半火器军队。 此刻站在营寨门口的,很多都是朱景洪的熟人,比如已任参将的侯璟和王杰。 朱景洪才下了马,提前下马的孙绍祖就连忙跟上,从他手中接过了缰绳。 这时一众京营将领迎上前来,单膝跪地向朱景洪行礼。 “参见十三爷!” 走到近前,朱景洪笑着说道:“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之后,朱景洪便对面前一人说道:“陈指挥使,半年没见……你已见发福了,看来这准噶尔的牛羊,比之关内更养人啊!” 被他提到的陈宝祥,乃是果勇左卫指挥使,如今已混上二等子的爵位,勉强算是挤入勋贵圈了。 “十三爷这话,着实令臣汗颜!”陈宝祥面露尴尬。 “我是知道你的,历来爱兵如子,你吃的好……底下士卒想来吃得好,如此必定能打胜仗嘛!”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个时代的京营和侍卫亲军,作战时的待遇比平时还好,让被抽调的部盟土司诸军羡慕不已。 朱景洪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着,在场众人纷纷跟他见礼,而他也一一的点头回礼。 前来迎接他的将领起步是参将,其中仅有几位勋贵晚辈出任的千总,所以人数也就十几个而已。 跟众人客套之后,朱景洪来到了中军大帐,在众人邀请下坐到了主位之上。 而孙绍祖则站在朱景洪身侧,看着一众京营将领心有所思。 “诸位……我受圣上托付,前来西北巡视,今天是专程来看伱们的备战情况!” 若是别的人说这话,务必要出示谕旨才行,毕竟牵涉到军队那都是大事,即便是巡视也得有凭证。 但朱景洪嘛……没人会怀疑他的话,即便以极端情况来说,他撒谎皇帝事后也会替他遮掩。 何况朱景洪本就兼着监督训练的差遣,这是五军都督府公议后定下的事,只是在京时朱景洪只愿管北四卫而已。 徐徐敛去笑容,朱景洪平静说道:“所以嘛……我一来你们就让我做营帐,这着实令我有些不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朱景洪这是何意。 “此番面对准噶尔,京营战备究竟如何,士卒们斗志如何……这些我都看不见!” 听到朱景洪说这话,其余将领都还没察觉情况,但帐内的侯璟和王杰已猜到他要做什么。 目光扫向坐在前面的两位指挥使,朱景洪沉声问道:“两位指挥使……这些能否让我看一看?” “这……这当然可以!”陈宝祥答道,心里猜测该怎么看。 另一指挥使刘雄山也跟着应答,得到他两人的肯定答复,朱景洪再度露出了微笑。 “那好……一刻之后,全军以作战状态,于校场列队!” “你们可以传令去了!” 下令全军集合,牵涉到一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对军队的号令之权,俗称兵权! 如果是宁焕祥来下令,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可现在是朱景洪……这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无论从职业道德还是军队规矩,陈宝祥和刘雄山二人都该不动,并向朱景洪解释情况。 但这样一来,就有些得罪人了,所以这俩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俩之下的几位指挥同知和佥事,也明白这里面的关窍所在,也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 眼见众人迟疑,朱景洪才真的意识到,军权这种事情真不是玩笑。 平时大家和和气气,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可就不一定怎么回事了。 以至于此刻,朱景洪也不不感慨老头子厉害,一朝起事军中群起响应,一两天就把事情办好了。 拖了几秒后,军帐内的气氛越发凝重,朱景洪的目光中已露出寒芒。 就在陈宝祥憋不住,想要出言解释的时候,只见坐在末位的王杰豁然起身,看向上司说道:“指挥使大人……再不发令,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侯璟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他跟着站起身,说道:“刘指挥使……时间可不太够了,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卑职这就传令去!” 侯璟出身于修国公府,侯家既是世祖亲封定国功臣,又是当今皇帝的东华门功臣,他自然可以比王杰更大胆。 有了他的这句话,情况就从如何跟朱景洪解释,变成了是否要当场制止侯璟。 眼看侯璟起身要动,刘雄山本想要起身阻止,但最终他只是心思动了,但屁股却连位置都没挪动。 “大人,十三爷既要看咱们的战备,咱京营可不能他失望!” 此刻说话的,乃是果勇左卫指挥同知杨仁忠,两年前便是他与裘鸿被调往金陵剿倭。 那段时间,他也算给朱景洪打过下手,二人之间多少有些交情。 他的这番话,配合前面侯璟王杰的反应,就初步的形成了一种势,仿佛听朱景洪的令理所应当。 以至于让陈刘两位指挥使都觉得,或许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加之此刻,他们心里承受着高度压力,生出妥协之心也就不奇怪了。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令去!”陈宝祥怒斥道。 听了他的这番话,在场一众参将便不在犹豫,起身便往营帐外飞奔而去。 这帮人走了,留在帐内的几位指挥,此刻就更显得尴尬了。 刚才的过程说起来长,但前后也就不到十秒,可中间却是实打实的角力,让胜负双方皆心有戚然。 此时朱景洪也不免后怕,若没有提前安排王杰和侯璟,若不是此前在金陵提携过杨仁忠,今天他很有可能要出洋相。 但是,今天的角力他终是胜了,那么他对京营的这两个卫,就从将领的心理上拥有了部分兵权。 换句话说,以后他再下令,遇到的抵触就不会如今天这般强。 跳出朱景洪的思维来看,今天他突然到访,就能如此折腾全军,其实已经非常的“了不起”。 换个人来,别说是老六,即使是太子来了,只怕也不能轻易号令大军。 战鼓擂起,而且是最紧急的集合号令,军营内的士兵全都撂下手头的事,都已最快速度开启了作战准备。 而等一众参将各自归营,众人才知是朱景洪来巡营。 还是那句话,若士兵得知是别的什么钦差来巡视,通过这种手段来折腾大家伙儿,哪私底下绝对会埋怨几句。 然而既得知是朱景洪,众人都知他是行军作战的内行,所以便生不出怨怼之心。 没错,虽然朱景洪没怎么打过仗,但通过这两年的持续包装和发力,他的名将人设也已有了雏形。 很多事情,待在京城那个圈子里,舆论主流在朝廷在文官,就让朱景洪的努力看不出效果。 而一旦跳出那个圈子,他就是一枝独秀的状态,到了他收割忠心的时候。 在士兵们快速准备,拼了命的赶赴校场之时,朱景洪也在一众指挥簇拥下,慢悠悠的赶赴校场。 京营一个卫的编制人数,战兵一般在五千人左右,其中下设三个“都”各领一千五百人,每都设参将一人统领。 而在卫的这一层面,除了指挥使总领全军,还设有指挥同知和佥事各两人,共五人各司其职并指挥作战。 同知和佥事们,除各管军法军功等方面,同时还充当着指挥使的参谋。 所以此刻,两位的指挥们簇拥着朱景洪,各发表着对眼下战局的看法。 朱景洪背着手走在前面,时不时的点点头回应两声,十足是大领导的做派。 “说来说去,还是要咱们主动出击才行,人家准噶尔可不怕跟咱们耗!” “此番宁总督到任,总算能汇集各方力量,对准噶尔以泰山压顶之势进攻,平定此番叛乱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朱景洪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并顺道捧了宁焕祥一手。 “对了,后天总督署议事,你们可都接到了消息?” 到了玉门关外,这就已经算是在前线,宁焕祥当然要召集军议。 一则聚聚人心,二则听听意见,三则是为了商量对策。 “臣等已得了消息!”众人答道。 朱景洪笑着说道:“把你们的真知灼见,到时候可都要说给宁总督!” 众人说话之时,已经来到了校场这边,此刻场上已有大片人在列队。 京营士兵所装备的武器和甲胄,堪称这个时代的“圣诞树”,绝对是让外邦垂涎的东西。 朱景洪说一刻钟时间集合,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但场上仍有军队士兵未到齐。 在这种普遍环境下,已经完成列队的侯璟和王杰,此刻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坐到高台上已摆好的交椅上,朱景洪看向眼前一众指挥,平静问道:“诸位觉得,军士们集结得越快,对行军作战是否有利?” 集结速度快,其实就是军队的反应能力快,有没有好处其实显而易见。 对于朱景洪在北四卫主持的军制改革,在场一众指挥都深有了解,自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图。 “自是极为有利,所谓兵贵神速……” 论起兵法理论,在场这些人一个都不差,于是纷纷从各方面分析起来。 这不是单纯的拍朱景洪马屁,所以他们说得格外有深度。 看着前方还在入场列队的军士,朱景洪徐徐说道:“一刻钟的时间,敌军骑兵可以突袭十几里,即使步军也能冲锋几里地了,然而我们的军队还未完成集结,诸位下去可得多想想!” “北四卫如今练出的效果是,可在半刻之内完成集结,并投入作战……” 即使众人想要分辨几句,听到朱景洪的这番话也只能闭嘴,实在是其中的差距太大了。 “好了,你们也别沮丧,往后多加训练就行!” “需知如今,圣上已有改革军制之心,尔等身居京营高位……便要比常人多体悟些圣意才是!” 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又是的拉虎皮做大旗,朱景洪前后的这番话说起来,已在众人心中搭建起高台。 这导致的后果就是,他不但是高高在上的,而且说的话也必然是正确的。 众人摆出受教的姿态,纷纷感激朱景洪的提点,并在心里逐渐扭转对他的看法。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现场军队完成了集结,校场上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依朱景洪估算,前后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 听起来似乎有些长,但这种事得看跟谁比,在当下这时代如此已属强兵,北四卫那种反倒显得另类。 所以这个时候,朱景洪不会斥责京营士兵,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他讨厌。 此刻,两位指挥使一番谦让后,便见陈宝祥上前喊话道:“诸位弟兄,襄王殿下奉旨巡视,今日检查我军战备,现在请殿下训示!” (本章完) 472.第472章 再见诺敏 第472章 再见诺敏 现场很安静,外加有军士传话,所以陈宝祥的话传遍了全军。 两个卫加起来,现场足足有一万战兵,这些人都望向了台上,此刻朱景洪已然起身。 寻常人被这么多军士望着,莫说训示只怕连走路都难,但朱景洪此刻却显得谈笑自若。 仅此一点,就让现场众人对其越发敬重,毕竟他们这个年级时可做不到。 “诸位……我常听人说,侍卫亲军是大明第一强兵,对此我从来不以为然!” 朱景洪这番开口,着实出乎众人预料,也对他的讲话越发有了兴趣。 每个时代的人都一样,对那种冗长且没有意义的长篇大论,不但没有兴趣而且深恶痛绝。 朱景洪深谙此理,所以不管今日还是之前,只要他训话都追求个新奇,绝对不整任何虚的空的。 “无论大明的东南西北,都能见到你们轮戍征讨的身影,安定天下你们都是有功之臣,绝对称得上是国之柱石!” 听到朱景洪的夸赞,在军士们心里都很高兴,毕竟好话谁都爱听。 “话虽如此,但有些实话我还是得说,诸位可别怪我心直口快!” “只从今日集结列队之事来说,你们比之侍卫亲军着实还差些!” “以北四卫为例,他们完成列队只需半刻,且能同时形成军阵参与作战,诸位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北四卫看看!” 北四卫的集结速度和反应能力,在场稍微关心军事的人都知道,所以此刻无人对朱景洪的话有异议。 “所以往后,诸位还是要多练习,争取早日赶上或超过北四卫!” “伱们反应越快,执行军令越严,获胜可能便越大,乃至于战无不胜……” 朱景洪一番慷慨陈词,以激励军心为为主,并未过多的指责京营众人,最终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 当然在此过程中,朱景洪也表扬了一些人,比如提前完成集结的侯璟和王杰。 他俩确实来得快,且军纪最为严正,所以在场众人也心服口服。 朱景洪的一番训示,前后只用了十几分钟,随即他便下台走入了军阵中。 他可以在将领们心中搭建高台,但觉得跟士兵们得关系亲和。 士兵们穿戴在身的甲胄,他会扯一扯是否穿紧,身上的佩刀他会抽出,看看是否保养得当…… 等他这样一番操作结束,便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朱景洪方让两位指挥使下令军士归营。 至少在场千总以上的人,都知道朱景洪练兵极严,所以即便是已经下令解散,他们也还是学着侯璟的部下,让麾下士兵有序的带离。 “今日十三爷所言,你们都要记在心上,回去之后严加习练!” 陈宝祥在跟手下训话,同为指挥使的刘雄山也不例外,这也是做姿态给朱景洪看。 二人各自一番训示后,便让手下人各自离开,随即陈宝祥就请朱景洪回主帐,只因午饭的时候已经到了。 “不急……去营房里再看看!” 这样的行为确实超纲了,外人来军议很少会去营房看。 可朱景洪既然开口,众人也只能依言而行,很快他们来到了最近的营房,地方就在校场之外。 所谓的营房,其实就是一片帐篷,每个帐篷里住十个人,有一名小旗官来统领。 士兵们回了营正吃饭,得知朱景洪过来都撂下碗筷,然后全部到了各自帐篷外迎候。 在一众指挥簇拥下,朱景洪来到了扎营区域,在场官兵尽皆叩头行礼。 “参见王爷!” “都起来!”朱景洪神色和善。 待众人起身,朱景洪便下令各部自行其是,这反倒让这些士兵和基层军官格外慌张,因为有朱景洪在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在他们慌张的时间很短,因为朱景洪领着一帮指挥,亲自钻进了一个帐篷里。 别说他这堂堂亲王,就连陈刘两位指挥使,也从没进过士兵营帐,只因双方地位落差实在太大。 所以当朱景洪等人进入帐篷后,住在这里的一队十人就格外紧张。 看见地上摆放的食物,朱景洪蹲了下去细看起来。 每个人三个馒头,外加一小撮咸菜,还有一小坨看起来像是酱的东西。 这样的食物,在西北这等苦寒之地,着实已算得上是非常奢侈。 因为这不但能吃饱,甚至比关内一些百姓还吃得好,这样的军队没有战斗力才是怪事。 满饷满后勤的明军,想来应该不会让我失望……想到前世网上的某个梗,朱景洪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每天都吃这个?”朱景洪起身问道。 陈宝祥正要答话,朱景洪便挥手止住了他,并看向了帐内手足无措的小旗官。 非常直截了当的跪下,这名三十岁的汉子答道:“回……回禀王爷,小人们不是每天吃这个……” 听到这话,陈宝祥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暗道这小子居然敢睁眼说瞎话。 他们这些人虽然爱钱,但平日稍微克扣些也就是了,又岂会在战场上搞这种事。 “昨天就加了羊肉,每人多了一碗羊汤,前天中午吃的是包子,野菜馅儿的……” 听到这里,包括朱景洪在内的所有人都笑了,现实情况让他们每个人都很满意。 “吃好喝好打胜仗,很好……你们继续吃饭,我们就不打扰了!” “是!” 这个“是”字,又引得众人笑了起来,暗道此人果真是个憨货。 随即朱景洪领众人退了出去,才让军帐内的众人松了口气,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端起碗来干饭。 而朱景洪出了营帐,又进了其他几个帐篷,情况却也是大同小异。 这让朱景洪放了心,然后他才遂陈宝祥等人所请,去到了中军主帐接受宴请。 将领们比士卒吃得好得多,不但有专门的厨子做饭,而且食材丰富且新鲜。 对此朱景洪毫不奇怪,因为当下这时代就是如此,当官的就是要吃得更好,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对。 相反,若是将领跟士兵一起啃馒头,那皇帝就要怀疑你别有用心了。 在京营这边吃过之后,朱景洪骑马返回了后方,宁焕祥的“总督署”就在后方二十里处。 因宁焕祥要召集军议,这两天各部盟的领兵将领,都派了人过来等候议事。 在朱景洪打马返回时,正好被赶来的那木盟一行碰上,只不过双方没有确认身份,故而没有停下来说话。 即便如此,那木盟队伍中的诺敏,还是极为敏锐的发现了朱景洪。 “十三爷……”诺敏忍不住喊了一声。 然而双方相隔数十米,外加马蹄声实在太大,所以朱景洪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朱景洪没听见,但那木盟一行几十人可听见了,于是众人纷纷望向诺敏。 “父亲,我先去一趟!” 跟父亲苏和招呼了一句,诺敏当即挥鞭脱离队伍,朝着朱景洪前行方向追了去。 “诺敏……”苏和喊了一句。 然而平日听话的女儿,此刻就跟脱缰野马一样,完全没理会他这父亲的呼喊。 “父亲,刚才过去那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十三爷?”说话的是苏和的儿子额日斯。 苏和点了点头,随即呵斥道:“还不赶紧把你妹妹追回来,可千万别让她闯了祸!” “是!” 额日斯点了几个勇士,便加速往前面追了去。 且说走在前面的朱景洪一行,很快有侍卫发现了尾随的诺敏,于是立刻报告给了朱景洪。 一个人?朱景洪差点儿以为听错了,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是来刺杀。 于是他便放慢速度,并让侍卫将追赶之人拿下。 “十三爷,是我啊……十三爷!” 虽无法通过声音判断来人是谁,但至少朱景洪听出了是个年轻女子,于是他的目光扫了过去。 见朱景洪看过来,诺敏一边躲避侍卫们,同时挥手喊道:“十三爷……我是那木部盟的诺敏!” 听到其自我介绍,一年多前的记忆回归,朱景洪才想起了这女孩儿谁是。 正当他要命侍卫停下,这时诺敏的兄长又打马追了过来,便让侍卫以为后者是同伙,于是纷纷拔刀出鞘且箭矢上弦。 “放箭……”侍卫百户高鸿下令。 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朱景洪的安全,眼前这种情况实在反常,也难怪高鸿会宁杀错不放过。 飞马靠近额日斯见前方张弓,便知危险即将到来,于是立刻下令左右散开。 跟着他来的几人骑术超绝,勒缰调转方向动作格外麻溜,于是避开了呼啸而来的箭矢。 当更多侍卫们上箭时,朱景洪当即下令住手,高鸿才不得已让众人停下。 “诺敏姑娘是我朋友,你们放她过来!”朱景洪沉声说道。 听到这话,侍卫们才让开了一条路,而此时诺敏已吓“傻”了。 好在她非寻常女子,很快便从惊惧中恢复过来,一边骑马靠近一边说道:“十三爷……这是误会,后面来的是我哥哥!” 朱景洪点了点头,却也没有怪罪侍卫们的意思,毕竟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这时诺敏已来到朱景洪跟前,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即使以诺敏直率的性格,此时也激动得语无伦次。 “十三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诺敏强压着小鹿乱撞的心情。 她喜欢大明的文化,小说话本自然也看过不少,对里面世家小姐她一直瞧不上,觉得她们胆小不敢追寻所爱。 可如今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诺敏便有些能理解书里那些人了。 “诺敏,快些回去……”额日斯在远处大吼,他已不敢再靠近朱景洪这边。 他讲的是部盟语,朱景洪虽然听不明白,但也能猜到话里的意思。 “你兄长在喊你过去!”朱景洪笑着说道。 “但我想跟十三爷在一起,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诺敏直言不讳的话,着实是把周围的人惊到了,但她本人却还觉得含蓄,毕竟没有勇敢的表达爱意。 “额……这……” 这妹子不会爱上我了吧?朱景洪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他自认为没有招蜂引蝶的属性。 抛开心里的想法,朱景洪笑着说道:“那你该跟你兄长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你!” “好……我这就去跟他说,十三爷等我回来!” 于是诺敏调转马头,而后向自己兄长方向赶去。 靠近之后,没等额日斯开口,诺敏便冷着脸说道:“哥哥你赶紧回去,我跟十三爷有话要说,你不要打扰我们!” 额日斯此刻只觉得心凉,自己刚才有性命之危,亲妹妹过来竟没有关心两句。 “诺敏,父亲让我带你回去!”额日斯神色严肃,拿起了兄长的架子。 然而他可吓不住诺敏,只听这姑娘说道:“我已和十三爷约好同行,你若强带我回去……只怕父亲也饶不了你!” 额日斯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惹不起朱景洪,但紧接着他问道:“可不带你回去,父亲也饶不了我!” “你告诉他我与十三爷有约,父亲便不会为难你!”诺敏几乎笃定说道。 “可是……” “你就别多问了,我的事情你少管,赶紧回去吧!” 言罢,诺敏也不在过多解释,直接打马走向了朱景洪这边。 额日斯无奈,只得带着人独自返回。 且说诺敏这边,在返回朱景洪身边后,她便主动聊起了话题。 “十三爷,这次你为何亲自来了关外?” 打马走在前面,朱景洪笑着说道:“跟你们一样,来参与平叛!” “其其格姐姐他们,真的是叛贼吗?” 准噶尔是不是叛贼,已是朝廷官方定死了的事,诺敏这样问着实不太合适。 朱景洪平静答道:“他们是不是叛贼,不是朝廷定的,而是他们自己选的!” 诺敏似懂非懂,接着又问道:“可他们为何会选择当叛贼呢?” 这个话题牵扯的事就多了,绝不是两三句能的讲明白,何况朱景洪也没有科普的意愿。 “姑娘在外面跑,就不怕父兄担心?”朱景洪直接转移话题。 而此时诺敏却说道:“在十三爷身边,总不会有人能谋害我!” 显然这直率姑娘,没有领会话朱景洪话里的含义。 此刻他正仔细打量诺敏,发现这姑娘出落得越发美丽,尤其眉间英气让他无比赞赏。 “当然不会有人能谋害你,正好你精通汉蒙双语,留我身边做个译官如何?” 虽然心感喜悦,但诺敏还是问道:“十三爷不怕我误了事?” 朱景洪笃定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抛开他的曹贼属性,朱景洪可是帝国实打实的亲王,能得到他在能力上的肯定,本就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比如一直鞍前马后的孙绍祖,这么久都没被如此夸赞过。 “我绝不会让十三爷失望!”诺敏无比郑重答话。 此刻的她,仿佛接到了神圣使命一般,开始如何想着把“差事”办好。 而朱景洪也在思索,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但他转念一想,为了加强朝廷与藩臣的联系,他担起重任也是应该的,毕竟这姑娘很合他的胃口。 “走……我带你到我住处去,刚好有件好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诺敏立刻来了兴趣。 朱景洪神秘一笑,徐徐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们快走吧!”诺敏越发的兴奋。 (本章完) 473.第473章 总督署议事 第473章 总督署议事 如今已到了关外,算是已到战场之上,所以朱景洪没带着可卿来。 一则她身体弱吃不得这苦,二则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毕竟打仗带女人多少让人眼红。 所以,十几天没见荤腥的朱景洪,遇着诺敏这样的漂亮女子,那自然会生出亲近之意。 朱景洪住在总督行署以东,被侍卫们的营帐篷环绕着。 如今的总督行署,其实就是一片帐篷,行署以西驻有京营一个卫的骑兵,牢牢守卫此地的安全。 以大明的强悍国力,如今也就七万骑兵而已,其中侍卫亲军四个卫两万骑兵,以及京营三个营近五万骑兵。 人数虽然不多,但其装备却绝对精良,跟草原上部族骑兵是两个概念,其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有这五千骑兵在侧,哪怕准噶尔上万骑兵来袭,也可保总督署高枕无忧。 而此时,朱景洪便坐在军帐中,手里正拿着一柄精致的匕首。 在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稀珍玩意儿,一路上给他送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即使他拒绝了多数但还是会有宝贝。 抽出匕首,顿时寒芒四射,只一眼诺敏就喜欢上了此物。 “这东西乃精铁所造,上面镶有宝石,刀鞘乃是……” 朱景洪一边摆弄一边介绍,在他面前诺敏已是看得眼热,没有女孩能拒绝这种精致的东西,即使这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刀。 说了几句之后,眼见诺敏全然没心思听,朱景洪便笑着把东西地给了她。 诺敏毫不迟疑,直接匕首全拔了出俩,挥舞两下后她才细看起来。 这东西她是越看越喜欢,最终她将腰间匕首取下,而后将朱景洪送的系了上去。 “如何?”诺敏抬头问向朱景洪。 朱景洪赞道:“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听了这话,诺敏心里越发的高兴,而后来到朱景洪面前拜谢道:“多谢十三爷赏赐!” 伸手将诺敏扶了起来,朱景洪笑着说道:“这可不是白送给你!” “多少钱我都愿意买下!” “我不要钱!” “那要什么?” “当然是要你做我的……翻译官了!” 听到这话,诺敏双手抱拳拜道:“小女子定不负十三爷重托!” 看着眼前女子健美的身形,朱景洪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啊!” “姑娘一路赶来,只怕是还未用饭吧?” “还没呢!” 这可正中朱景洪的下怀,便听他说到:“那正好,等会儿我们一起用饭,我这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 “多谢十三爷!” 此时已是下午,用饭可就得等到晚上了,如果再喝点儿酒…… 朱景洪坚信自己是正经人,但此刻事情发展如此顺利,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且惊喜。 然而他还没多高兴一会儿,外面就有侍卫来禀告称,北四卫一众将领前来拜见。 自四月中旬出发,经过其七十多天连续行军,北四卫六月二十五到的玉门关,比朱景洪一行早到不了多少。 他们也是来参与军议,今天既已到了总督行暑,自是要先来拜见朱景洪。 “请他们进来!”朱景洪平静说道。 而后他看向诺敏,笑着说道:“姑娘出去转转吧,一会儿有外人来了!” 若是宝钗在此处,听到这话定会在心里问一句,那谁是所谓的“内人”。 诺敏自是依言退下,没一会儿北四卫众将便出现在军帐外。 “拜见十三爷!” 侍卫亲军的指挥使,品级比京营要高一级,一个个气势也要更足一些。 只是所谓的品级,在朱景洪面前都算不得什么,只听他慢悠悠说道:“起来吧!” 四位指挥使依言起身,而后看向了阔别两月的朱景洪。 示意众人落座,朱景洪随即问道:“怎么样……关外气候水土可适应了?” 他们刚来西北,存在不适应的情况很正常,所以朱景洪才会有此问。 “十三爷,臣等铁打的身子,又怎会有不适应!” “如今臣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早扫平准噶尔,然后办事回京过年去!” 别的不说,至少这番话彰显出了,几位指挥使都信心十足,更贴切的说他们是跃跃欲试。 对手下新军的战斗力,他们拥有非常充分的信心。 而一旦摧枯拉朽般的胜了,会给他们的履历增添不少光彩,往后提职的希望也就更大了。 “回京过年,你们也真敢想,能在年前打到伊犁,伱们就该烧高香了!” 准噶尔汗国的都城就在伊犁,从玉门关到伊犁相隔三千多里,年前打过去朱景洪都觉得不现实。 “明年再说回京还差不多,一个弄不好……僵持到后年也不是没可能!” 宁焕祥得到的谕旨是年内击垮准噶尔,但其实皇帝本人也知道这不现实,只是借此鞭策臣下而已。 朱景洪对此亦有清晰认知,所以他明确跟在场众人提了醒。 立时有人告罪道:“十三爷教训得是,臣等不过笑言而已!” 这也就是混得熟了,说话才会这般轻松随意。 “军械弹药都送到了?”朱景洪又问道。 “全都送到了!”羽林左卫指挥使江庆盛答道。 “各卫配置如何,说来于我听听!”朱景洪平静问道。 江庆盛接着答道:“回禀十三爷,各卫官兵除自有甲胄枪盾,个领有一二式火铳四千支,领有弹药近十五万发……” 虽然领了六千支火铳,但其实使用火铳的士兵只有三千,剩下人要么是炮兵,要么是防骑兵冲击的枪盾兵。 至于剩下的一千支枪,主要是用作替换战损。 十五万发弹药,平均分到每个射手身上,每人也就分得了五十发。 听起来似乎不太多,但其实已足够打两三场硬仗,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弹药送达玉门关。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示意江庆盛接着说下去。 “各卫威远炮有一百门,炮弹三千余发!” 一百门火炮,每门就能分到三十发,这也是非常富裕的情况。 和子弹一样,炮弹也在源源不断运到玉门关,前线用完了直接来取便是。 接下来,朱景洪又问了其他情况,还特别叮嘱弹药保管的问题,江庆盛等人都一一应下。 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而且此战胜负与他们利益相关,又岂能不注意细节上的问题。 说完了这些事,这几人就转移了话题,主要是询问朱景洪对战局的看法。 毕竟朱景洪指挥剿倭过作战,而且还主导了北四卫整训,所以这种非常专业的问题上,他得到了将领们的认可。 然而朱景洪却没发表意见,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后天军议,他打算先听宁焕祥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是否表明态度。 与北四卫将领一番拉扯后,朱景洪也让他们留下来吃饭。 和这些人拉好关系,对他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事,相比之下诺敏就得靠边了。 所以在安顿好几位将领后,朱景洪便找到了诺敏,还与她另进了一座营帐叙话。 真就只是叙话而已,朱景洪不是急色之人,毕竟如今他也不是真的缺女人。 谁知话还没聊多久,外面有人禀告说苏和来了。 得知人家亲爹找来了,朱景洪便知诺敏该离开了,于是就要送她出去。 “十三爷,你不是留我做翻译官吗?为何现在又赶我走?”诺敏格外的不情愿。 思念之越甚,情义遂越浓。 如今见得心上人,诺敏又岂会愿意离开。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父亲这两天就要走了,难道你不留下陪陪她?” “所以我随时可以回来?”发现是自己想错了,诺敏极为欣喜的问道。 “可没人赶你走!” “谢谢十三爷!” 说完这句,诺敏竟直接扑到朱景洪面前,然后伸手把他给抱住了。 我这是……被这丫头占便宜了? “不用谢!”朱景洪拍了拍诺敏。 此时诺敏也意识到,自己跟朱景洪此刻过于亲密,于是她连忙后退了两步。 再度向他行礼后,诺敏便转身离开了军帐。 “这丫头……着实有趣!”朱景洪低声念道,只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更有意思了。 且说诺敏离开了军帐,便在外面看到了自己父兄,此刻苏和二人被侍卫们拦在了外面。 看到女儿安然出来,苏和先是高兴而后又冷下了脸,神色间满是愤慨之色。 即使部族之内不拘小节,但诺敏跟着别的男人走了,作为父亲苏和感到生气很正常。 作为男人,他可太懂男人怎么回事,自己格桑般纯洁的女儿,又岂会不被人给惦记上。 “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一个人跑出来这么久,就没想过父亲和哥哥会担心?” 苏和用的是蒙古语,故而在场侍卫们都听不懂,但却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这里是襄王殿下驻地,不是你们吵闹之地,速速离去!”当值总旗大声呵斥道。 他可不管苏和是什么部落首领,反正他只一行为朱景洪安全着想,只要是不安定因素都得排除掉。 “父亲,有话我们回去说吧!”诺敏神色尴尬,她可不愿让朱景洪看到这一幕。 苏和本想再骂几句,但他终是惧于朱景洪的威严,只能仍由诺敏把他给拉走。 但他如果知道,宝贝女儿是怕他在这里丢人,只怕会气得当场揍人。 ………… 时间很快来到两天后,朝廷官军和抽调各部的统兵将领,此时全都出现在总督署准备议事。 现场当真是非常热闹,里胡哨各种穿戴都有,对比起来大明的将领显得“正规”许多。 此番西北大战的军队,由侍卫亲军、京营、各都司、行都司,蒙古各部盟、女真参战诸部,以及藏地土司们组合而成,现场人员复杂且众多,所以议事在露天场地进行。 此时众人已各自落座,等待着宁焕祥的到来。 诸位上设了两张椅子,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是谁的。 朱景洪表面说自己不适合列席,但宁焕祥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亲自来到朱景洪营帐外请他。 一番虚假客套后,朱景洪终于同意出场,此时正跟宁焕祥在路上闲聊。 来到会场外时二人恢复了仪态,一番谦让之后并行往会场中走了去。 现场众人尽皆起身相迎,即便是不认识朱景洪的人,也能通过年龄判断出他的身份。 待他二人落座,已被提前交代过礼仪的众人,便朝他二人行礼参拜。 “臣等拜见襄王殿下!” “拜见总督大人!” 朱景洪自是一句话没说,只等着宁焕祥来招呼,眼下他还是很守规矩。 这个时候,宁焕祥可就不再客气,只见他拿起总督的气势,扫视众人后方才开口让起身。 “诸位,西北局面变幻,圣上尤为关切,而后特命为本将前赴西北,特为召集尔等同心协力,扫平准噶尔等一众叛臣……” “诸君皆是……” 宁焕祥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说干活。 先讲了西北局面的重要性,接着宁焕祥又分析了眼前的局面,随后他才问起各军部署情况。 众将轮流发言之时,朱景洪的目光扫向了一侧,却是孙绍祖在拿笔勾画着。 昨天他提出了想法,要把兵力分布标注出来,孙绍祖立马接下了这差事,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很忙。 看着自己这位作战参谋,朱景洪觉得这位除了为人不够厚道,其他的几乎全部是优点。 众人陆续发言完毕,宁焕祥看向左侧靠近自己的王子腾,问道:“王都使……如今形势,我军该如何应对,你又何高见?” 王子腾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节制着行都司主力,以及各部盟土司抽调的军队,负责指挥整个北面战场指挥。 和他地位相同的,还有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杨隆山,这位本官是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虽然实职差不多,但杨隆山资历明显更深,只因他还袭着一等子爵,而王子腾到现在还无爵位。 没有爵位,能混上都督佥事这等位置,如今更成为都督同知热门人选,如此也彰显了王子腾确实有能力。 也怪他运气差,十年前没在京城,否则若他也是东华门功臣,如今官阶绝不会比宁焕祥低。 世事没有如果,如今情况是无论王子腾还是杨隆山,都得听宁焕祥这位总督节制。 所以,当宁焕祥让王子腾发表看法,后者就只能认真分析起来。 在这种公开场合,王子腾发言自是以稳妥为主,主要从北线战场发表看法。 王子腾的思路是步步为营,虽然他分析了一大堆,但中心意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要平定扎萨克等汗国叛乱,然后南北共同出兵准噶尔。 听起来还不错,可问题是准噶尔不傻,一直在派兵支援扎萨克等国内反叛势力。 如果全力支持北面战场,先不说能否快速评定局面,但战线却可以预见会拉得更长,对朝廷来说消耗也将陡增。 “杨都使,你怎么说?”宁焕祥看向了另一侧的杨隆山。 杨隆山负责的南面军团,虽与准噶尔军队形成对峙,却比北线的压力要轻松许多,毕竟他们没有具体的战略任务。 “总督大人,卑职以为……事情得分清主次,西北的乱局根源在准噶尔,我们还是要以击败准噶尔人为重!” “事情已经很明白,只要准噶尔人败了,扎萨克那些个臭鱼烂虾,也就是传檄而定的事!” 【ps:章末彩蛋,有当下西北的兵力分布图,大家可以看下!】 (本章完) 474.第474章 精诚合作 第474章 精诚合作 杨隆山滔滔不绝的说着,主题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正面寻找机会,击败准噶尔人的主力。 这也符合宁焕祥的看法,所以在杨隆山讲述过程中,宁焕祥出言肯定了几句,同时补充了一些看法。 对他们俩人的思路,朱景洪自然赞成,因为确实准噶尔人才是问题根源。 他二人达成一致,王子腾便知自己的设想已无可能,但他本人却没有多少失落,因为杨隆山的看法确有其道理。 作为将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皇帝把仗打赢,只要能赢那就会得到支持。 确定思路之后,宁焕祥便让外邦将领离开,只让侍卫亲军、京营、都司和行都司留下。 这些人才真正的是自己人,接下来要商讨具体作战方案,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参与其中。 当然了,也只是参与而已,一般来讲卫一级的将领,在此时没有发言的资格。 “准噶尔人狡猾,一意与我们纠缠对峙,却始终不愿与我军决战,其意是想要拖垮我们……” “他们耗得起,咱们可却未必,所以我们要主动进攻!” 见众人认真的听着,宁焕祥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各部骑兵都集中到一起,分做两部轮番向前推进,前后照应遇袭则相互支援……” 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主动往前推进,压缩准噶尔人的战略空间,如此便可以逼迫对方决战。 计划听起来很好,但也面临着各样问题,而这些便是要完善的地方。 比如最大的问题,大军深入后勤如何保障? 走得近没意义,走远了又会拉长补给线,如何确保粮草线路的安全,也就成了商讨的重要内容。 最终讨论出的结果是,有京营步军和甘肃都司,外加侍卫亲军来负责后勤,其余骑兵全部派遣到前线。 当然了,这是比较笼统的安排,具体如何操作还得细分,但那是接下来的事情。 然而听了这番议论,京营步军两位指挥使,以及侍卫亲军的几人都很不满。 尤其是江庆盛等人,他们被派遣到了西北来,为的就是检验新军战法,如今被安排到后勤那还检验个屁。 更别待在二线,所谓战功也不太可能获得,只有跟人家身后捡剩下的吃。 “总督,大人……卑职等奉皇命而来,一则平叛二则检验新军战法,今大人将我等置于后方,如此只怕不合圣上心意!”江庆盛起身说道。 江庆盛也是出身定国勋贵,如今虽已降至一等男,但作为侍卫亲军指挥使,他说话还是非常的有底气。 当然了,他敢直接质问宁焕祥,最大的底气还是来自于朱景洪。 作为北四卫整训的主导者,朱景洪对这支新军倾注了太多期望,为亲眼见证北四卫大杀四方,甚至不惜跳湖来表明心志气。 这样的浓厚感情下,江庆盛几人都能笃定,朱景洪绝不会坐视北四卫被冷遇。 “江指挥使,本都也是奉旨行事,一切以平叛大局为重!” 宁焕祥神色冷峻,他知道江庆盛等人的依仗,作为主帅他绝不会因此被裹胁。 为了维护自身威严,宁焕祥语气格外严厉。 指挥作战,最忌令出多门,宁焕祥自是要严厉杜绝此事。 所以即使是朱景洪亲自开口,他也不会顾忌太多,公私之间他分得很明白。 作为京营主力,被宁焕祥安排去保护后勤,京营在场两位指挥使也很憋屈。 可如今江庆盛都被怼了,他俩也只能把话憋回去。 “嗯哼……” 现场传来的这道声音,直接让宁焕祥顿时紧张起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十三爷,不知有何见教?”宁焕祥陪着笑脸问道。 眼见朱景洪要说话,江庆盛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只觉得摆脱后勤岗有忘了。 “宁总督,我觉得你的看法很对,准噶尔人确为大患,应当首要将其打败击溃,如此西北局势自然可控!” 朱景洪一开口就是认同,谁让宁焕祥安心了不少,他就怕这位爷当众拆他的台,那样他这总督也就威严扫地了。 然而朱景洪话锋一转,说道:“只是我有一点浅见,还望宁总督考虑!” 意识到朱景洪可能有不同看法,宁焕祥顿时警觉起来,只见他笑着说道:“十三爷有见解,臣自当洗耳恭听,若有助益自当采纳!” 这话反过来就是说,如果没用处那就是废话,而且有没有用得他宁焕祥来定。 “准噶尔以骑兵为主,我却不觉得……我军非得以骑兵抗之!” 不用骑兵对抗骑兵,难不成用步兵去打?且不是能否将其打赢,你连跑都跑不过人家…… 想到这些,宁焕祥已在心中判定,朱景洪的意见毫无价值,他只需要将其反驳就是了。 “十三爷,我军如今骑兵众多,若不以其抗之……总不能用步军去吧?” “如此岂非舍长用短,自废武功!” 虽然京营骑兵只有一卫,但各部盟土司外加行都司的军队,这些可大多数都都是骑兵,兵力上并不比准噶尔人弱。 所以用骑兵对抗骑兵,确实是堂堂正正的打法,连江庆盛等人也无法直接反驳,只能用所谓的圣意来压宁焕祥。 “宁总督先听我说完嘛!”朱景洪平淡回了一句。 他这是完全不按议事规则来,正常来说他该回答宁焕祥的质问,然后才能继续讲下去。 对此宁焕祥虽有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道:“十三爷请说……” “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这话的道理诸位只怕比我清楚!”朱景洪坦然自若道。 还别说,这句话被引用得很恰当,是孙子提出这个理论,本来基于双方战争陷于僵局时,用以寻求突破的的策略。 “宁总督可知,敌之必救之处为何处?” “还请十三爷赐教!”宁焕祥表面谦逊,实则却是不以为然。 “我们担心粮草转运,那准噶尔人同样如此,我们依靠的玉门关,他们仰赖的则是哈密城!” “他们不敢来攻玉门关,我们却可以直击哈密城!” 作为准噶尔的东部重镇,哈密城确实墙高城深,里面储存了大量的粮草军械,并以此为核心供应所有准噶尔军队。 所以哈密城,确实是准噶尔所必救之处。 “十三爷可知,哈密城距玉门关,有近千里之遥……”宁焕祥此刻已经想笑。 跑到千里之外,攻打哈密这等坚城,宁焕祥很佩服朱景洪的想象力,正常人确实不会有这等离谱想法。 “虽是千里之遥,但若以步军行进,即使日行四十里,一个月时间总是够了!” “大军多征驮马,带足两个月的粮草,再以骑兵游弋于左右,可保安然赶赴哈密……” 朱景洪的意见,跟宁焕祥简直背道而驰。 前者是骑兵给步兵辅助,后者则是以步兵给骑兵辅助。 客观来说,朱景洪跨越千里攻城的想法,确实显得太过于离谱了,所以宁焕祥根本没心思多问下去。 “十三爷,打仗不是骑马郊游,远赴千里之外攻城,我军劳师远征且不说,敌方兵精粮足以逸待劳,我军如何速速克敌制胜?” “且远行千里,粮草难以供应,一旦久攻不下军心大乱,则覆灭不远矣……” 说到这里,宁焕祥起身行礼道:“还请十三爷牢记圣上教诲,勿要任性妄为!” 为防止朱景洪乱插手,宁焕祥就只能拿出杀手锏。 “我也只是建议,宁总督不必多想!”朱景洪找补了一句,而后他就没有在多说。 朱景洪如此识趣,让宁焕祥再度安下心来,于是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 听得出来,宁焕祥的准备很充分,所谓的利用骑兵打主攻,其中也包含有各种考量,听起来还是很有可行性。 一番讲述之后,宁焕祥的目光扫向北四卫等人,神色郑重说道:“诸位……此番作战,只要参与其中,皆是为大明建功,待到报捷凯旋之日,本督会为所有人报功!” “但若谁存有二心,执行军令推诿搪塞,本督也将严惩不贷!” “都听明白了?” 最后这几句,是对所有人的警告,宁焕祥已做好杀人立威的准备。 “谨遵大人之命!”众人皆答道。 接下来,就是更为具体的作战部署,谁谁谁调动到那个位置,谁谁谁又承担什么样的任务。 所有人都立下了军令,而从始至终朱景洪都没说话。 在议事这种场合,宁焕祥想要彰显权威,他确实没必要跟他硬碰,下来继续解释劝说就是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所有作战部署已全部议定,这场议事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众人起身离开,朱景洪正要走,却比宁焕祥叫住了。 “你们先走,我跟十三爷有话说!”宁焕祥对众人说道。 于是众人全都离去,现场只剩朱景洪与宁焕祥。 “十三爷,北四卫那几位或许心有不甘,臣只怕会出事!” 其他所有将领,那怕是京营那些人,宁焕祥都有把握镇得住,毕竟他也曾当过京营总兵官。 可唯独他缺了侍卫亲军的履历,对这帮天子近臣,他宁焕祥可就力有未逮了。 人家确实也是奉旨作战,如今却被安排在第二线,这官司即使打到御前,北四卫也能有话说。 想要人这些人服帖,宁焕祥就想到了朱景洪,他知道这位爷镇得住那帮人。 “军令已下,他们能有何不甘?宁总督多虑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如果仅靠军令就能让部将服帖,那统兵作战就没啥难度了。 “十三爷,若他们心有不甘,总是对战局无益,此事臣不可置之不理啊!” “若因此误了战事,辜负了圣上信重,臣便万死难赎其罪!” 停下脚步,看了身侧的宁焕祥,朱景洪忍不住开口:“行了行了,有话伱直说就是,何必扯那么远去!” 宁焕祥挤出一缕微笑,而后说道:“您与他们多有来往,若能出言规劝……臣想定能劝服他们!” 转过头去,朱景洪徐徐说道:“那可未必!” 宁焕祥吹捧道:“有十三爷的威名,他们岂敢造次!” “那我……试试?”朱景洪逐渐转变口吻。 “多谢十三爷!” 这件事就算议下,让朱景洪收获了一点点感激,虽然这基本没啥卵用。 和宁焕祥分别后,朱景洪才返回营帐,就看见亲军和京营将领都在,显然是在等朱景洪回来。 有苦想到来跟他说,朱景洪心里非常高兴,冲抵了些刚才议事时候的不快。 “参见十三爷!”众人来到朱景洪面前行礼。 示意众人起身后,朱景洪方问道:“都在这儿作甚?” “十三爷,臣等有话要说!” “进帐里说去!” 虽是七月,但外面已凉嗖嗖的,自然是帐篷里要暖和许多。 进帐之后,朱景洪示意众人落座,然后便让人沏茶招待。 “十三爷,您刚才说千里奔袭,真有可行?” 朱景洪答道:“千里奔袭……说是奔袭,其实也可说是诱敌之计!” “诸位想想,若他们偏师来犯则难建功,而若其主力大军来犯,我们正可以提前决战!” “诸位以为……我所言可有道理?” 至少不是全无道理,所以众人陆续点头,等待着朱景洪接着说下去。 朱景洪接着说道:“若以骑兵转运粮草,带足两个月的消耗不难,所以接下里的关键问题是,我们能否在剩下的一个月里,把哈密城给打下来!” “你们四个卫加上京营两卫,火炮至少差不多有五百门,带上个两三万发炮弹……把哈密城犁一遍也够了!” 几万发炮弹全砸进哈密城,这样的打发听得众人心惊,最终只叹自己格局太小。 他们哪里知道,此战术在后世有响当当的名号,谓之曰“达则给老子炸”。 “即使两三万不够,那就再多带些是了工部和兵仗局都攒了劲儿在造,咱们又不缺这劳什子!” 炮弹这些东西当然不缺,关键在于这东西要钱,而皇帝朱咸铭更愿意省钱。 经过他这么一说,奔袭哈密就更有搞头了,这让众人更是心痒难耐。 如果能自己立功,而且是立这样的大功,谁又会愿意给别人打下手。 众人思索之际,朱景洪却是话锋一转,说道:“好了……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真要照此执行事情可不简单,你们听听也就是了!” “如今宁总督已有定计,你们就该精诚协作,实现议定的作战方略!” “都是为朝廷为圣上效力,谁都不可有内外亲疏之分,更不可心怀怨怼直之意!” 最后一句,朱景洪已是格外严肃,把劝诫的姿态做得很足。 但他知道,这些的不满起缘于自身利益,只要他们不能建功立业,那这种心思就难以消失。 而朱景洪要的,本就不是他们做乖宝宝,而是在必要的时候引动情绪,实现自己“被迫”得权指挥的目的。 所以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机会。 一旦战局进展缓慢,乃至于发生逆转,可就到了他表演的时候。 而朱景洪有自信,那一天必会到来。 即使不来,他创造机会也要让他来,否则他就真是来看热闹的了。 随着众人一一表态,朱景洪最终安心下来,随后他便让众人各自离开,这些人还要回本部统兵去。 (本章完) 475.第475章 第九次廷议 第475章 第九次廷议 众人走后,军帐内只剩下两人,除了朱景洪另一个是孙绍祖。 “你在西北待得久,对准噶尔和扎萨克的情况了解甚多,刚才我提出的战法……你觉得有几分可行?” 在孙绍祖将要开口之时,朱景洪又说道:“我要听实话,不可虚言诓我!” 于是乎,孙绍祖只能把马屁憋回去,而后认真看着地图思索起来。 “十三爷,攻城的事臣不敢妄言,但这千里奔袭之策,臣以为可行!” “虽远有千里,但只要我军带足粮草,内步外骑相互配合,准噶尔人也难将我军吃下,而他们大军来袭……便如殿下所言,可以提前决战!” 朱景洪发问道:“你如何可以笃定,即使提前决战,我军也能战而胜之?” 孙绍祖答道:“十三爷,我军实力本就强过准噶尔,只要不胡乱指挥……必能胜之!” 其实道理很简单,仅以朝廷派驻西北的兵力而言,其综合实力便已胜过准噶尔,这就是朱景洪制定策略的底气。 相比而言,宁焕祥就是太谨慎了,想要稳扎稳打压缩准噶尔防线,这样可以但格外费时费力。 “可惜啊……宁总督另有想法!”朱景洪笑着说道。 孙绍祖也跟着扼腕叹息,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若依这宁焕祥的打法,哪还有我立功起复之机?唯有按十三爷的打法…… 不,按什么打法不重要,关键得让十三爷指挥作战,才有我建功立业的机会…… 孙绍祖想得越多,其目标也就越发的清晰,他已在谋划如何让朱景洪掌权。 首先一个,得把宁焕祥搞下去…… 他这最后冒出的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这想法最终没有被湮灭,而是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朱景洪不会知道,已有人为他掌权想办法,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安排。 而这也再度证明,只要有相同的利益取向,就会形成最坚固的共同体,都不需要表面约定或是如何。 “十三爷,该吃饭了!” 一道清丽女声传来,却是诺敏在帐外提醒。 虽然她父亲想把她带回去,可终究还是没能拗得过诺敏,最终她还是留在了朱景洪身边。 实打实的说,多少人想给朱景洪送女人还没机会,似苏和这般极力推脱的极少。 可见苏和对女儿何等爱护,但也正是因为他的爱护,导致他在诺敏哀求闹腾时妥协。 “回去之后,把各部情况在图上标清楚,有最新情况再都画到上面!”朱景洪最后吩咐道。 “是!”孙绍祖应了一声。 孙绍祖退了下去,诺敏亲自端着托盘进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十三爷,吃饭了!”诺敏来到近前说道。 “今天只有四样菜,有烧麦,手把肉,还有……” 这两天诺敏待在朱景洪身边,便把吃喝差事给揽了过去,把自己会的都做给了他尝鲜。 除了宝钗,诺敏是第二给朱景洪做饭的人,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十三爷,今天议完了事,真就要打大仗了?” “嗯!” “那岂不是要死好多人!”诺敏面露悲戚。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朱景洪叹道。 “朝廷官军获胜之后,是否事情才能结束?” “是!” 诺敏的问题很多,她虽生在剽悍的草原部族,但却有一个细腻且善良的心,这使她的人格在闪闪发光。 “十三爷,外面有人自称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 听到是奉太子之令前来,朱景洪多少有些意外,但紧接着他便吩咐道:“带来见我!” 此时,贾琏就在营寨外围,他便是奉命前来的人。 太子终于给贾琏谋了差事,让他在总督署做个职事官,顺道让贾琏带了信给朱景洪。 只要交完了信,贾琏就可去总督署当差。 跟随侍卫进了帐内,贾琏朝主位上的朱景洪行礼参拜。 虽对贾琏前来感到意外,朱景洪还是淡定说道:“起来吧!” “四哥有何付付?” “回禀十三爷,这是太子殿下的书信……” 贾琏递出了书信,诺敏起身接了过来,而后将其送到了朱景洪面前。 在朱景洪拆信时,贾琏勾着腰说道:“此番太子爷写信,是想请十三爷帮个忙!” “太子闻之,甘肃之地贪官污吏横行,至使民不聊生,百姓已有揭竿之势……” “太子爷说……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故而民心不可期也,为平民怨务必要惩处贪官……” 贾琏在说,朱景洪则是一边听一边看。 太子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朱景洪劝王培安严查案件,跟朱景渊的意图截然相反。 太子支持查案,站在了所谓“清流”一边,朱景洪是一点儿不意外。 “唉……伱来迟了,前几日睿王府已传了话,让我给长史写信劝其慎重!” “我既已写了一封,又岂能再写一封去?四哥既要人家严查,何不亲自派人去去劝?” “有他太子的身份撑腰,王长史又岂会惧怕奸邪!” 这里就显示出,太子确实是干大事惜身,这个时候还想着爱护羽毛。 力主严查贪腐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坏事,本来也不太可能伤其羽毛。 做这件事,唯一坏的结果就是,可能会使皇帝不满。 但也仅仅是不满而已,若太子正硬气一回,朱咸铭真会高看他一眼。 “这……”贾琏面露难色,这件事他也不知如何处置。 这件事情,已超出了贾琏的处理能力,此刻的他极为犯难。 这时朱景洪说道:“我也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劳烦你去走一趟了,把四哥的意思带给王长史!” 贾琏不是傻子,知道这件事水有多深,故而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贾琏答道:“臣以为……还是先禀过太子,再行处置也不迟!” 只是在禀告太子后再得回复,一来一回至少要二十天,这期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朱景洪笑着说道:“嗯……你自己斟酌便是!” “吃了没有?” “这……臣一路赶来,中午之后到现在还没吃呢!”贾琏面露尴尬。 没等朱景洪说话,一旁诺敏便插话道:“正好厨房还有吃的,公子自取便是!” 之所以要插话,是诺敏担心朱景洪把贾琏留下,吃了自己单独做好的饭。 见朱景洪没说话,诺敏看向一侧侍女,吩咐道:“珍珠,带公子下去用饭!” “是!” 思索着诺敏的身份,羡慕着朱景洪身边不缺美女,贾琏行礼道:“多谢十三爷!” “去吧去吧!”朱景洪平静笑道。 贾琏被珍珠带着离开了,而朱景洪则是由诺敏陪着,两个人吃着晚餐聊着天,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朱景洪是七月初一接到宝钗回信,并在当天给王培安发出的信。 这里就体现出八百里加急的重要性,因为这封信走的是普通公文流转渠道,所以王培是在第七天时收到的回信。 七月初九的下午,王培安结束了一天的调查,从侍卫手中接过了这封信。 在信里,朱景洪详细阐述了朝局,并劝告王培安不要做清流的棋子,让他先把查案的事放一放。 待朝廷的仗打完了,到时候他想怎么就怎么查,届时清流和赵玉山都不会也不能拦他。 到这时王培安才知道,朝局已发生急剧变化,才知道自己成了双方人马斗争的焦点。 书房内,王培安拿信走到了蜡烛旁,叹了口气后说道:“殿下……你实在不该来这封信!” 将信纸用蜡烛点燃,王培安接着说道:“如此一来……你也就牵涉进党争了!” “本来你已恶名累累,如今若再被清流盯上,只怕往后日子会更难!” 王培安的眼光一直很精准,他只是身处下位受限于消息少,否则早就看透朝局是怎样情形。 他虽然死板,但绝不是无脑,如今既知事情已经“变味”,他便不会被人当枪使。 其实当枪使也无妨,但问题在于若真依着清流目的整,搞得西北打乱导致前方吃了败仗,那最后吃苦的还是西北的百姓。 在大是大非面前,王培安不会犯糊涂。 虽然信已烧光,王培安却回想着信的最后几段话,朱景洪当真是从大局出发,告诫他一定要监督好粮草军械转运,这才是前线大军作战胜利的基石。 平叛战局之胜负,朝廷官军之存亡,士兵亲属之期盼,皆系先生一人…… 在信的最后一句,朱景洪无限拔高王培安的作用,深层目的还是想把他留在关内,免得这位到了身边把他限制住。 “监督军械粮草转运,不只是为前线保障,还得为转运粮草军民主持公道,我要做的事还有许多!”王培安低声呢喃道。 很显然,他采纳了朱景洪的意见。 王培安是个果断的人,第二天他就表现出了不同姿态,只因其主查方向已不再是贪腐,而是巡查各衙门转运粮草的情况。 几天之后消息传来,这让甘肃大批官员松了口气。 这帮人也是真被吓住了,如今哪还敢在王培安眼皮底下乱来,于是民夫们的钱粮得到了足额拨付,让他这王青天的名号响彻了西北。 又是七八天后,西北的消息传回京城,而此时的廷议还没得出结果。 六月二十三奏本到阁,到如今已是七月十八,只差几天时间就快一个月,两方派系已进行了八次辩论,都没有辩出结果来。 这种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朱咸铭没表态。 但实际上,最查贪腐这种正大光明的事不表态,其实朱咸铭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作为皇帝,他当然不能说不查,所以需要由臣下来提,而且还得通过廷议这种方式。 崇政殿乃是常朝之所,常朝每旬首日开展一次,除去每月首日的大朝会,这里一个月最多使用两次。 但在七月,在这过去的十八天时间里,加上常朝这里已使用足足六次,其中廷议就举行了五次。 本来一开始,廷议是在乾清宫举行,可虽然参议范围的扩大,乾清宫地方小便转移到了这里。 此事的崇政殿正进行第六次廷议,加上乾清宫那三次这便已是第九次。 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六部和督察院外加五寺佐贰官,以及六科给事中、翰林院学士和詹事府春坊官,现场有七十多号人。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此刻各自站在了一边,依次发言阐述己方观点,亦或者驳斥对方的观点。 此刻正说话的,乃是督察院佥都御史周新阳。 他的态度是支持严查此案,简单来说是站陈锦昀一方,可以将其称之为“清流”。 “伤风害理,莫甚于私,暴物残民,莫大于贿,所谓……” 周新阳滔滔不绝的讲着,然而他面对的却是空着的御座,旁边站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通。 在吕通左右,分别还有秉笔太监戴权和刘忠,他他们三个人便是代表皇帝来听。 但此时朱咸铭就在殿内,只不过在东侧的几排高大书架间,手里正拿着甘肃锦衣卫发回的奏报。 甘肃锦衣卫正在整饬,新到任的千户已开始主事,这便是他发回的情况奏报。 近些日子,王培安手段“收敛”了不少,已少有人官员的下狱的消息传来,意味着这件事正在慢慢降温。 将奏报拿给跟在身后的程英,朱咸铭知道事情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总体而言,朝廷上还是见风使舵的人多,如今支持已以大局为重,暂缓查案的声音已占据多数。 当朱咸铭想着这些时,却听廷议声音陡然变大,却是两方秩序失控互喷起来。 “诸位,注意仪态,注意仪态……” “议事就议事,不要扯其他事情……” 因廷议是闭门会议,所以并无礼官约束纪律,此刻只能靠司礼监的三位来弹压。 可现场这么多人,又岂是他三人能压得住,便导致局势不但没有被控制,反而参与骂战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的情况前几次也出现过,最终两位阁臣发话得以压下,可今日这两位都面露寒光盯着对方。 眼看着从骂战就要转变为肢体冲突,朱咸铭也知道自己该出现表态了,想来这也是他那两位好臣子的心思。 “陛下驾到!” 随着宦官的高声呼喊,原本还在吵嚷的众人安静了下来,并迅速归班整理起朝服。 几息之后,在几名宦官随行下,身着赭黄色衮服朱咸铭从东侧便门出现。 在场众位官员当即跪伏于地,而后高声参拜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落座后,朱咸铭没有叫众人起身,而是拿起桌上奏本看了起来,这是王培安六月二十三发回的原件。 就是这道奏疏,引起了朝廷二十几天的骂战,以至于现在都没通过批答票拟,足可角逐拟票时间最长的奏疏。 看了将近有一分钟,当在场官员膝盖难受时,朱咸铭终于开口:“都是科甲及第的贤良之士,如今却如市井小人一般,相互谩骂乃至于要动手,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 “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天下百姓不会说你们,只会骂朕是昏聩不明的庸君,否则殿陛之间岂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在场这些官员,都是科甲及第的饱学之士,当然知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的道理。 所以当皇帝给自己定罪时,在场众人便再度叩首,非常整齐喊道:“臣等万死!” (本章完) 476.第476章 薛家丫头靠不住 第476章 薛家丫头靠不住 刚才桀骜不逊的众人,此刻全都化身为乖宝宝,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格外服帖。 端起茶杯,朱咸铭吹了口热气,而后徐徐说道:“这件事议了这么久,如今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听到这话,众人便知皇帝已下定主意,于是纷纷细听起来。 这件事到底如何收场,关系着接下来的朝局走向。 现场每个人都牵涉其中,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任何人此时都不敢掉以轻心。 “贪腐该查还是要查,但如今甘肃毕竟牵涉西北额战局,如何处置内阁要谨慎思量!” “如何去查派谁去查,被查之人能否戴罪立功,这些都要细细考量!” 说完这些,朱咸铭看向了前方跪着的赵玉山,说道:“赵卿,你是首揆,这件事就由你来处置吧!” “臣领旨!” 看了眼赵玉山身旁的陈锦昀,朱咸铭接着说道:“陈卿,你也帮着参详,今天之内伱二人务必将此事议定!” “臣领旨!”陈锦昀也答道。 话到了这里,局势就已经很明朗了,这场对决最终还是赵玉山胜了。 但是,在陈锦昀看来这件事还没完,于他而言只是暂失一着而已。 待西北战局结束,亦或者是有重大突破,他陈锦昀依旧会卷土从来。 接下来的蛰伏时间里,他会搜罗更多证据回来,保证给赵玉山更猛烈的回击。 “此事到此为止了,都散了吧!” 说完这话,朱咸铭便起身离开,殿内响起“恭送陛下”的山呼之声。 ………… 廷议的结果,很快就在大内传开,只因这件事就没想过保密。 所以即使连陈芷这等妇人,也及时得知了事情结果。 这次朱景渊是帮了赵玉山,所以朱景渊这次也算胜了,故而得知消息的陈芷心情格外的好。 从出宫到回府,陈芷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一直到中午朱景渊回来都是如此。 “怎么了?让你这般高兴?”朱景渊坐在了身侧,顺手端起了茶杯。 “最新的消息你不知道?父皇让赵玉山处置西北那些事,这次你可又赢了太子!” 这消息朱景渊当然知道,只是他却没陈芷这般高兴。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虽然支持赵玉山胜了,但在朝中也得罪了许多人。 最终究竟是得还是失,当真是很难说得清的事。 “那姓王的油盐不进,却听老十三的劝告,可见他也不是真的毫无顾忌!” 听陈芷说了这些废话,朱景渊忍不住开口道:“我倒觉得,这次事件更证明了一件事!” “何事?”陈芷面露疑惑。 “十三弟是真被他那王妃拿捏住了,薛家丫头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按理说他不会管这些破事,我也以为他收到信也不会当成要事,谁想到薛家丫头去信后,他还真就把事情办成了!” “你以为是王培安听劝,却没想过是老十三用了心!” 听到朱景渊这么说,陈芷忍不住点头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这襄王府,最终还是薛家丫头在当家,老十三这夯货不过是个应声虫罢了!” 听得此言,陈芷亦出言道:“这丫头精明得很,十三弟被他辖制住,倒也不算稀奇的事!” 叹了口气,朱景渊接着说道:“可惜啊……即使你帮薛家丫头坐上了王妃,人家还是跟她表姐一家亲,终究是血浓于水!” 宝钗有自己的心思,陈芷一直清楚这情况。 “我看她是两边不想得罪!”陈芷回了一句,并不赞成朱景渊的判断。 朱景渊笑了笑,随后说道:“这只怕是你一厢情愿!” 陈芷没有再说话,虽然她仍然不认可丈夫的观点,但此刻对宝钗亦生出怒火来。 准确的说,从宝钗不思报恩到现在,陈芷一直都对她格外的不满。 只是因为不愿把她推到对立面,所以明面上从没有表露出来,甚至还借了银子出去拉拢。 想起自己那些银子,陈芷此时更觉得肉疼,心中对宝钗的恨意也越发浓烈。 这次宝钗愿意帮忙,是因为陈芷动用“人情”压迫,她无法保证下次还能压迫成功。 即使能成,也不能保证下下次能成功,而一旦不成她俩就得撕破脸。 换句话说,和宝钗撕破脸是注定的结局。 见陈芷眼中寒芒四射,朱景渊忍不住叹气道:“若十三弟站我这边,将成我极大助力,可惜娶了这么个媳妇,偏偏还被人家拿捏住了!” 哪知他才感慨完,一旁陈芷就开口道:“如此局面,倒也未必不能改变!” “如何改变?” 陈芷淡定道:“把薛家丫头弄下王妃之位,不就行了!” “如何把她扳倒?” “无子、嫉妒……七出随便就占了两条,这难道还不够么?”陈芷笑着说道。 朱景渊微微点头,而后问道:“你有何打算?” “先找人放出风声,然后再找人上奏弹劾,加之老十三这次得罪了清流,到时有的是人跟风弹劾!” 其实这次陈芷说错了,朱景洪不只是这次得罪了清流,此前他所有行为都让清流不满。 弹劾他的奏疏就没停过,只不过一直都被皇帝压了下来。 眼见朱景渊面露思索,陈芷却又出言道:“此事不着急,待日后真正撕破面皮,再行此也不迟嘛!” 简单来说,陈芷觉得宝钗仍有价值可以榨,所以不着急把她赶下王妃之位。 当然她本人也清楚,宝钗十分得皇后喜爱,想把她弄下去很不简单。 这件事即使要做,也得细细谋划周全部署,务必做到一击必杀不沾因果才行。 宝钗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次明明帮了睿王两口子,却会招来对方如此强烈的敌意。 这两位不感激她也就罢了,如今还生出将其废黜的心思。 “对了,此前你提到的那个白莲教反贼,这两天已进了东宫了!”陈芷转移了话题。 “是吗?” 朱景渊多少有些意外,这只是他闲时关注的一步棋,这些天忙也就没怎么关注。 陈芷答道:“今天入宫太子妃也在,跟母后辩论佛法屡有妙言,母后问她何以如此……她就提到了那叫妙玉的丫头!” 朱景渊点了点头,却没有再继续说话。 “你说……那白莲教的贼人,接近东宫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是要行刺?亦或是想借此入宫,而后对父皇母后不利?” 陈芷想到了这些可能,但她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在重重保护下的想刺杀帝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诶诶……你倒是说说!”陈芷看向了朱景渊。 “我也不知道!”朱景渊平静答道,他这说的确实是实话。 ………… 再说襄王府内,因王熙凤领着贾家众人进了王府,便被引到了后园去。 在朱景洪离开之后,贾家众人就没少来襄王府,为的是替东宫跟这边处好关系。 这些陈芷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对宝钗有怨气,这件事本身也就不足为怪。 “你们可算来了,我可早等着你们了!”甄琴笑着出迎。 此刻她就站在后园池塘边树荫下,身旁凉亭内已摆好糕点瓜果,另有侍女正在现场搭建架。 甄琴身旁则是英莲,如今也有了侍妾的身份。 因她二人都姓甄,为区别身份府里称甄琴为“甄娘娘”,称英莲为“小甄娘娘”。 “甄娘娘,我们给您请安了!”王熙凤上前行礼。 甄琴心思浅,跟她套近乎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所以即便王熙凤来襄王府没几次,如今已成了甄琴最好的朋友。 “免礼免礼,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有这些虚礼!”甄琴格外大气的说道。 客套之后,王熙凤问道:“为何不见王妃?” 她跟甄琴虽是好友,但她毕竟是来讨好宝钗,正主不在她当然要问问。 “本来是要过来,临了夏家来了人拜见,她又被拖住了!” 听到这话,王熙凤问道:“难不成……就是那桂夏家?” “正是!” 甄琴话音才落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却是一青衣女子款款而来,正是侧妃杨静婷。 这位不但是侧妃,而且还是皇后的亲侄女,王熙凤就更不敢怠慢了,于是领着三春迎上前去拜见。 且说同心殿内,宝钗正在跟夏家几人说话。 这次夏家母女三人都来了,其中也包括夏金桂。 自孙绍祖离开后,夏金桂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如今在府里又恢复了往日威风,拿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她是个不甘顺服的人,如今搭上了襄王妃的关系,她又岂能不用心的维护。 在她看来只要巴结好宝钗,姓孙的王八蛋多少会尊重她一些,至少不敢再随便对她动手了。 也正因为想巴结,导致夏金桂表现得太过,却让宝钗感到了些许不适,最终发话让她去园子里看看。 夏金桂也很识趣,应承下来后就告辞离开。 可她刚出大门,迎面就差点儿撞上一人,于是她连忙致歉赔罪。 被她差点儿撞到的正是英莲,也就是如今府上称呼的“小甄娘娘”。 虽已做了“娘娘”,可英莲性子和以往并无不同,也向夏金桂回礼致歉。 “敢问姑娘是?”夏金桂小心询问,她也怕惹上不该惹的人。 没办法,在这堂堂亲王府内,哪怕只是一个女官,也是她不敢招惹的人物。 只因这些人或许成事不行,但坏事绝对是一把好手,暗地里很容易给她使绊子。 英莲正要说话,跟在她身后的丫头便冷冷答道:“这位是我们王府的小甄娘娘!” 如今英莲也有了自己的丫头,因她平日待人和善,所以极得丫头们尊敬爱护,眼下遇事自会为她撑起场面。 听到“娘娘”这个词,夏金桂心中顿时大惊,心中本有的不快当即湮灭,而后眉目恭顺站在英莲面前。 “原来是小甄娘娘,臣妇瞎了眼睛,竟然差些冲撞了你……实在该死,该死!” 英莲对外人一向有足够善意,可夏金桂这“前倨后恭”的转变,着实让她看着不舒服。 “无妨……往后慢些就是了!”英莲笑了笑,而后迈步进了大殿。 她是来请宝钗过去,毕竟园子里人都到齐了,唯独缺了作为核心的王妃。 听得英莲来意,宝钗也不好让众人久等,于是便请夏月桂母女同去。 看出宝钗出于客气才有此言,夏月桂便以家中有事为由,婉拒了宝钗的邀请。 其间夏月桂言谈举止,皆周全而妥当,着实令宝钗满意无比。 至于先一步离去的夏金桂,也被夏家母女带着一并离开。 前往后园的小径上,宝钗走在前面问道:“你觉得……这夏家二丫头如何?” “夏家姑娘温婉贤淑,举止娴静,且睿智机敏,应答如流……实在是令人钦佩!” 英莲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当她都这般真诚赞许,宝钗心里就更安定了许多。 如今她已决定,让这位夏家二丫头嫁入薛家,给自己那兄长好生约束起来。 路上宝钗与英莲又聊了几句,很快她俩出现在设宴地点。 本来众人聊得正欢,得知宝钗出现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全部都迎出了凉亭。 “拜见姐姐(王妃)……” 脸上洋溢着笑容,宝钗上前扶起众人道:“不必多礼,又不是在前殿,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王熙凤表现得最豪放,只见她来到宝钗身边,转身众人说道:“娘娘可算是来了,姊妹们都等你许久了,说你这主家不来……这里东西摆得再丰盛也成不了席!” “我听出来了,这是在埋怨我来迟了,那好……我给诸位赔礼!” 虽然宝钗是在开玩笑,众人还是连满弯腰口称“不敢”。 “走吧……都入席吧!” 宝钗往里走时,众人都让到了两边,唯有探春走到了她面前。 “娘娘,刚才我们还说,今天这里虽热闹,却还缺了一位贵客呢!” “哦?” 探春笑着说道:“前两年王妃暂住荣国府,便与林姐姐相交莫逆,我们常聚一起谈论学问,现在想来记忆犹新!” “今日如此盛会,独缺了林姐姐,岂不太过可惜!” 探春这番话,可说到宝钗心里去了,可见她是真动了脑筋。 这时杨静婷开口道:“今早我进宫去,得知前日黛玉告假回了家,要不派人请她过来?” 按理来说,亲王侧妃无召不得入宫,可杨静婷是皇后侄女,不在这个限制里面。 探春随即接话道:“若林姐姐过来了,王妃今日也就更高兴了,毕竟只有她才能通王妃心意!” 走到位置上坐下,看着一侧正给自己端茶的探春,宝钗失笑道:“口口声声说我与林丫头如何,我看是你想见她了才对!” 探春笑道:“也有这么个意思!”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宝钗遂对另一侧站着的文杏说道:“出去跟董芳说一声,让她亲自去一趟林府,把我这位妹妹请过来!” 董芳乃是王府四位女官之一,虽为奴婢在外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低阶命妇连跟她答话的资格都没有。 “是!” 文杏这边才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北静候夫人前来拜见。 有人来王府拜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宝钗每天起码都接见七八家人。 而这已经算较低水平,比如睿王府那才叫热闹,每天至少二三十家前去拜见,陈芷大多数时候都很忙。 (本章完) 477.第477章 青阳王痛殴贾宝玉 第477章 青阳王痛殴贾宝玉 需要说明的是,所谓的北静候夫人,其实就是水溶之妻赵氏。 此前的那场风波,最终查明辽东都司几个卫所,确实有倒卖军械的罪行,而水溶也自然而然遭了殃。 因底下那些人胡乱攀咬,亦或者是确有其事,在朱景渊一党人施压下,水溶被刑部判了个夺爵流放之刑。 此判决经由大理寺复核通过,因牵涉太大被送入内阁进行审议,最终内阁拟了“可”字。 不管内阁有多少争斗,但在打压武官这条线上,他们不存在任何分歧。 无论是辽东都司那帮人,还是被定罪的北静王,都属于是武臣一方的人,内阁不介意把他们弄得更惨。 最终题本被送到御前,皇帝终究还是念了点儿旧情,把“夺爵”改成了“削爵”,所以北静王成了北静侯。 自打被削爵后,水溶就一蹶不振起来,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赵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也劝过几次,可惜都没起到作用,最终她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赵氏哪里知道,水溶如今才真正活明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求生。 太子的软弱和无能,睿王的强势和干练,让水溶对太子彻底失望了。 所以在他看来,未来能坐上龙椅的人,九成九可能是睿王。 他不摆烂认怂的话,往后指定更不会有好日子过。 只有他过得越惨,睿王的敌意才能减轻,他北静侯府才能传承下去。 这些道理,水溶都告诉了赵氏,后者自然表示同意。 想着日后不管谁做皇帝,朱景洪都将会是堂堂亲王,走他的门路绝不会有错,所以赵氏今天前来拜见。 一则今天是姐妹聚会,二则水家确实情况特殊,所以宝钗不打算见她。 拈起一颗葡萄,宝钗一边剥皮一边说道:“告诉她……就说今日不便相见,让她回去吧!” 她这是连个理由都懒得编,为的就是显示出疏离感,宝钗相信赵氏能明白其中意思。 赵氏碰了壁只能悻悻离开,而董芳已领命去了林府。 林家也住在北城,所以董芳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林家府门外。 此刻林家二门内书房里,林如海正在接待客人。 他的客人有两位,分别是贾宝玉和冯渊,此刻他们正在商讨朝廷新政。 现如今的金陵清丈冯渊是亲历者,而且还曾深度参与其中,加之其大落大起的人生历程,他对新政便有独特且精深度的见解。 贾宝玉虽有才学,但也仅在遣词造句上,于这些世事实务一概不通,所以他在现场基本没有说话。 何况他的心思,本来也没放在议事上。 得知黛玉回家,贾宝玉才硬拉着冯渊到林府拜见,现在只一心想见到黛玉。 “姑父……侄儿想出去转转!”贾宝玉忍不住开口。 正侃侃而谈的冯渊停了下来,与林如海一道看向了贾宝玉。 看到宝玉这不成器的样子,林如海只觉得格外碍眼,便说道:“去吧!” “是!” 与屋内二人道别后,宝玉很是淡定走了出去,可当他走出书房所在廊道,整个人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于是他走向了内宅方向,仆人们知道他是荣国府的公子,自然也不会上前来阻拦。 但林家终究不是贾家,宝玉根本不知黛玉住在何处,便只能问向来往的丫头。 林家规矩要重一些,所以当听到贾宝玉的问题,林家的丫头们都惊呆了。 一个外男问人闺女的住处,既不合礼制也没有道理,所以林家的丫头们都躲开了。 “是紫鹃吗?” 好巧不巧,出来拿东西的紫鹃,被眼尖的贾宝玉看见了。 “宝二爷?你为何来了此处?” 见着熟人,贾宝玉哪有空回答问题,当即上前拉住他道:“紫鹃,你们林姑娘在何处,带我去见他吧!” “宝二爷,如今不比从前,你和姑娘都大了,私下里见面如何使得,我若去传了话……只怕要被打死!” 被打死当然不可能,但拿来当拒绝的理由却很合适。 “那伱把这个东西带给林妹妹,就说是我特意给她做的!” 言罢,贾宝玉从荷包内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他精心调制的胭脂,满是祈求的递向了紫鹃。 紫鹃明白宝玉的心思,见他这般样子便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宝二爷,你这又是何必!” “你别管我,你只帮我做这一件事,我就感计你的恩德!” “宝二爷,姑娘不会收的!”紫鹃好心提醒。 “她不收是她的事,我送是我的事!”贾宝玉毫无放弃之意。 “唉……好吧!” 紫鹃接过了瓷瓶,而后往内宅深处走了去,贾宝玉就站在门外等着。 然而只等了几分钟,紫鹃便折返而归,贾宝玉满怀期盼迎了上去。 “东西收了?” 紫鹃摇了摇头,看向宝玉的目光带有怜悯。 “那东西呢?”贾宝玉追问道。 即使黛玉不收,他也丝毫不会气馁,而是打算再想办法亲自去送。 “碎了!”紫鹃答道。 “碎了?” “姑娘命奴婢砸碎的,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若宝二爷还懂半分礼数,往后再不要来了!”紫鹃语速很慢,希望贾宝玉能接受。 胭脂被砸也就罢了,黛玉还说出这般决绝之言,让贾宝玉的心犹如插进一柄利剑,直让他万念俱灰心如枯槁。 眼看宝玉毫无生气,紫鹃看在眼里也难受,遂说道:“宝二爷……姑娘心里没你,你又何必强求!” 没等贾宝玉发疯,外面却传来了急促脚步声,几息之后林如海却出现了。 “老爷!”紫鹃连忙行礼。 眼看贾宝玉混到了这里,林如海心里很是不满,可他现在没工夫搭理这小子。 “快去告诉玉儿,襄王妃遣了人来接她,请她去王府赴宴!” 自家女儿郁郁寡欢,林如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有让她消遣的机会,做父亲的当然支持他去。 “是!” 紫鹃转身去了,而林如海却看向了贾宝玉,面带不满教训道:“你为何跑这里来了?随我出去……” 终究是亲戚,林如海又是个厚道人,所以也没训斥得太厉害,给贾宝玉留下了面子。 “是!” 虽然表面温顺回话,但贾宝玉心中的绝望,却也在逐渐转化为仇恨。 襄王妃,薛宝钗…… 就是因为这个人出现,才让林妹妹与我离心离德,她简直有万死之罪…… 贾宝玉心中在狂喊,这是他头一次心中充斥仇恨,和以往的“不满”完全不同。 无尽仇恨,是能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 想起宝钗那虚伪的样子,贾宝玉瞬间握紧了拳头,可最终还是无力的放开了。 面如死灰跟着林如海出去,进了书房贾宝玉坐了下来,听着冯渊与林如海继续交流。 冯渊发现了贾宝玉心不在焉,于是便向林如海提出告辞,为的就是离开后方便开导。 林如海如今虽赋闲在家,可只要他出仕必为侍郎一级别,在朝内已算数得上的人物。 能和如此人物交流,绝对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对冯渊乃是大有好处。 此刻他愿为贾宝玉而提前告辞,可见他俩确实是莫逆之交。 二人出了林家,冯渊问起了怎么回事,贾宝玉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因为心情不畅,贾宝玉选择了步行,冯渊也就跟着他一路走,小厮们则是牵马跟在后面。 二人一路走,冯渊一路问,然而贾宝玉都没开口。 来到主街上,身处于人潮之中,贾宝玉感到格外孤独,他只觉自己是被世界抛弃了。 “兄弟,到底怎么了?有心事你得说出来,不然平白气坏了身子!” “哎呀……你可急死我了!” 看着冯渊焦急的样子,贾宝玉知他是个信得过的朋友,于是终于开口道:“好兄弟……我心里有恨!” “恨?恨谁?”冯渊很是惊讶。 “襄王妃,薛宝钗!” 贾宝玉心怀仇恨也就罢了,其仇人还是高不可攀的襄王妃,这让冯渊差点儿惊掉下巴。 即使你恨襄王妃,你也该把话藏在心里,这话是可以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冯渊还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在意才安心下来。 “宝玉,你若不想害了贾家,这话永远不要再说了!”冯渊郑重提醒。 在冯渊看来,这话一旦要传开了,贾宝玉几乎是必死之举,而且极可能是被朱景洪手刃。 襄王夫妇感情有多好,这在京城根本不是秘密。 “怎么,连你也帮着那个小人说话?” “宝玉,你可不能胡说!”冯渊连忙上前捂住贾宝玉的嘴。 “我胡说?那姓薛的虚伪媚上,攀附皇家,行事阴险……” 贾宝玉当街乱骂,可见他已是情绪失控,把压抑已久的心里话捅了出来。 就在这时,二人身侧传来一道声音:“哪个姓薛的如此可恶?” 一听有人问话,冯渊就知道要坏事,可没等他出言阻止,就听到贾宝玉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襄王妃薛宝钗!” 真他妈是个蠢货……冯渊已是气到极点。 “那你可知我是谁?”问话之人神色森冷道。 冯渊二人看向来人,却见此人不过十五六岁,身着锦绣气度不凡。 最关键的是,此人身后已围过来十几名壮汉,而且都亮出了袍子里的佩刀。 一看这情形,冯渊差点儿没被吓死,只因这场景他实在太熟了。 毕竟当年在应天府城,朱景洪出场就是这么个架势…… 不会真是什么宗室子弟吧……冯渊如此想到。 事实上,他这样猜测也没错,毕竟随从能带刀子的,在这世上确实是极少。 “你……你是谁?”贾宝玉有些畏惧,这也符合他的本性。 朱景淳撸了撸袖子,而后走到贾宝玉面前,徐徐说道:“我叫朱景淳,你说的襄王妃……便是我十三嫂!”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后,朱景淳奋力便是一脚踢出,直接把贾宝玉给踹翻在地上。 干了半年多农活儿,朱景淳的体力练得极好,这一脚踹得贾宝玉倒地哀嚎起来。 他的小厮们包括冯渊,此刻都被侍卫们隔绝在旁,有想上前来的都被打得很惨。 比如最为忠诚的茗烟,就因为多问了两句,此刻牙齿都被打落了几颗,口鼻之间已满是鲜血,看起来比贾宝玉惨多了。 “让你骂……让你胡说……你他妈找死……” 朱景淳每说一句,就是狠狠一脚踹过去,疼得贾宝玉是哭爹喊娘,然而却换来更猛烈的击打。 冯渊非常想上前阻止,但此时的情形勾起了他的梦魇,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应激状态,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边朱景淳左一脚右一脚,至少已踹断贾宝玉好几根肋骨,绝对是不死也得脱成皮。 “十四爷,这位是太子妃的同胞兄弟!” 终于,还是冯渊战胜了恐惧,扯着嗓子喊出了这一句来。 终于,太子妃的名号还是管用,让朱景淳停下了脚上的的动作,但他觉得不忿又弯腰补了一耳光。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挤在小厮间的冯渊,然后他便朝侍卫招了招手。 侍卫会意,走出两人将冯渊拿住,而后带到了朱景淳面前。 也就在这时,因为周边看热闹的人多,五城兵马司的人便赶了过来,领队的军官是一位百户。 “怎么回事?” 好家伙,这百户只问了一句,就有侍卫上前亮出腰牌,而后招呼道:“青阳王府,我们王爷办点儿事!” “打扰了,告辞!”领队的百户很是干脆。 而且这人做事很周到,不但自己带着手下离开,还贴心的把围观百姓赶走了。 且说侍卫环绕之间,朱景淳真拿着手绢擦手,同时问向冯渊:“你说他是谁?” “回禀王爷,此人是荣国府二老爷的公子,当今太子妃一母同胞的弟弟!”冯渊壮着胆子答道。 “哦……原来是这么个人物!”朱景淳应了一句。 老实说,他心里有一点点慌,但也就有点慌而已。 他和朱景浩两个,连宁国府的贾珍都打得半死不活过,如今再揍一个问题也不大。 毕竟太子也是他哥哥,太子靠不住不还有六哥。 即使这二位都靠不住,不还有十三哥嘛…… 想到这里,朱景淳更是底气十足,于是转过身看着地上呻吟的贾宝玉,接着又奋力踹出了一脚。 “管他是谁,骂我十三嫂就是不行!”朱景淳恶狠狠说道。 他和朱景淳,在上林苑当真是受了宝钗大恩,是除了他俩母妃外最大的恩人,故而才会不顾一切的维护。 “看在四嫂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你一命,往后你若再敢胡说,我要你狗命!” 撂下狠话,朱景淳领着侍卫们走了。 别看他此时淡定,可却是直接往皇城方向去,这厮是要先去跟太子请罪,只为把后果降到了最轻。 而贾宝玉这边,在青阳王府的人撤走后,小厮们就立刻上前来照看他。 眼看着贾宝玉性命垂危,小厮们吓得是五内如焚,仓惶间便抬着他回府去了。 冯渊虽被吓得不轻,此时也没慌着回家,而是跟着一道去了荣国府。 而被抬着回府的贾宝玉,恍然间见到了死去的爷爷,因为不成器又被贾代化打了一顿。 贾宝玉被抬进府里已人事不省,其母王夫人当场晕倒,还是刑夫人命人去请的大夫。 随着贾宝玉命悬一线的消息传开,整个贾府也跟着震动起来。 (本章完) 478.第478章 宝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第478章 宝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且说襄王府这边,随着林黛玉的入府,众人谈笑间就更热闹了。 其中王熙凤最是话多,她虽没什么格调清高的话,但也发挥自身优势说出连珠妙语,引领着现场气氛始终充满欢笑。 在此期间,她也把拍马屁的功夫发挥到极致,直把宝钗捧到了天上去。 当然了,宝钗最关心的仍是黛玉,尤其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多开导了她几句。 然而这叫治标不治本,所以黛玉也只是勉强微笑,心里仍然是苦楚而失落的。 就在这时,莺儿来到了宝钗身侧,提醒道:“王妃,邓安回来了!” “嗯!” “诸位,我去一趟,你们先聊着!” “恭送王妃!” 众人起身相送,而宝钗则在侍女陪同下,出了亭子往寝殿方向走去。 邓安这次是从金陵回来,目的是为了查清楚,前次苏州府同知公子的事。 虽然这位公子已被责罚,但事情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所以宝钗想着一定要查清楚。 她先命人查了那位同知履历,包括什么座师、同乡和同年,还别说查一遍真有了发现。 此人的座师便是原左春坊大学士,太子朱景源的老师高书言。 年前这位张同知还是湖北一个知县,今年却升到了苏州府这等肥缺,其中就少不了高书言的运作。 没错,即使高书言被罢官已久,但他在朝廷的关系网还在,对朝廷大势虽已没有影响,但运作一个府同知问题却不大。 且说宝钗来到银安殿,此刻邓安就在殿内候着,除了莺儿在侧并无旁人。 “叩见娘娘!” 坐在客位的椅子上,宝钗看着跪在厅内的邓安,神色冷淡问道:“起来吧!” 待邓安起身后,宝钗问道:“此去苏州……可有所获!” “回禀娘娘,奴才去了苏州府一趟,确实有了些发现……” “两个月前姓高的造访了张家,在他家住了一些时日,至少薛大爷和张家小子起冲突时,这姓高的还滞留在张家!” 提起高书言,邓安神色中恨意掩盖不住,毕竟两年以前去金陵时,他可没少被这位高学士指责训斥。 对于这位高学士,宝钗也听朱景洪提起过,知道此人曾力主太子防范自家男人。 好在因金陵剿倭坏事,此人连带其中坚党羽,被睿王一伙人撵出了朝廷。 但作为仕宦之家,宝钗很清楚这些人即使退出朝廷,仍具有极其强大的影响力。 比如这次,此人就能影响官员任免,就能让堂堂同知家的公子,当众点出朱景洪妄染兵权之事。 有这样的人在,可比小小苏州府同知让人难受,想到这里宝钗皱起了眉头。 “此前姓高还做官时,就对咱们王爷多有不敬,且时常在太子面前诋毁王爷,依奴才看……此番事件定是此人在捣鬼!” 听到邓安这样说,宝钗方徐徐说道:“看来这位高学士,对咱王府很有意见!” “这老东西就是坏种,自己本事不行把金陵搞得一团乱,看着王爷收拾好了局面,他就嫉妒而后仇视……亏他还读了那么多书,却还是个阴险小人!” 邓安越骂越上头,并悄悄审视着王妃的神色。 而此时,宝钗的目光正看向王位处,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邓安着实感到意外,他一奴才哪有资格发表观点。 但既然王妃问起,邓安还是答道:“或许可以上奏皇后娘娘,对此歹毒之人施以制裁!” 在邓安看来,皇后极爱朱景洪,肯定愿意为儿子出气。 然而宝钗却不是这样想,在她看来似高书言这样的老古板,惩罚了他只会让其更来劲,接下来会拼了命的中伤襄王府。 骂襄王府倒无所谓,关键是他骂的是最敏感的事,因为朱景洪确实是在染指兵权,而这恰恰是最犯忌讳的事。 此番朱景洪去西北,虽遭受了许多人的弹劾,但上奏的官员都说得很委婉,似高书言这般挑明说的一个没有。 所以高书言这样的人存在,让宝钗是如芒在背,连觉都睡得不会安稳。 事情得从根儿上解决……宝钗暗暗想到。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哪里需要皇后娘娘罚她,似这般为老不尊,丧尽天良的奸邪恶徒,只怕老天爷也不能容他!” 目光扫向邓安,宝钗面露狠色说道:“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被噎死或是淹死,亦或者摔死了……” “你说……是不是?” 邓安脑子转得飞快,他在思索王妃这番话的意思,此刻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王妃的意思是…… 虽然猜到了一些,可邓安只觉得太疯狂,生怕是自己理解错了。 “王妃的意思是……” 宝钗站起身来,一边走向主位上的书案,一边说道:“我哪有什么意思,要有也是伱的意思!” 拿起书案上的一柄小刀,这是朱景洪放在上面的摆件,宝钗轻轻一抽便露出鞘内寒光。 邓安此刻脑筋都转得冒烟了,好容易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便答道:“是……是奴才们的意思!” 理清思绪之后,邓安接着说道:“那姓高的背地里害咱们王爷,奴才们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设法报复!” 将小刀完全抽出,宝钗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你打算如何报复?” 虽然自己猜对了王妃的心思,但邓安此刻完全高兴不起来,皆因这差事最终落到了自己头上。 可这种事情,一旦参与其中,就没有退出的可能。 邓安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干预推脱此事,王妃会命侍卫将自己灭口,然后再找其他人来办此事。 在这种关键时刻,即使他王府大总管的身份,也不足以保住他的性命。 所以,邓安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谋划此事。 “奴才在苏州时听说,姓高的酷爱游湖,想来很容易被水淹死!”邓安答道。 将小刀收入鞘中,宝钗将其放归到原位,而后转过身看向邓安,面色平静说道:“那你挑几个心腹得力之人,就去送高学士一程吧!” “是!” “邓安,听说你把家人接到都中,如今就安置在南城?” 听到这话,邓安心头便是一颤,而后勾着腰答道:“是有此事!” “王府会好生照料他们,你可以安心的去做事!”宝钗微微笑道,显得是格外的慈祥。 “记住,务必要不留痕迹!” 邓安当即跪地叩头道:“奴才就是死,也绝不给王府添乱!” 即使高书言已被罢官,那也是堂堂二甲进士,文官清流中的佼佼者,谋害他可以等同跟全天下读书人为敌。 所以这件事情,确实不能跟襄王府产生任何联系,所以宝钗才拿邓安家人相威胁。 今晚是邓安的准备时间,明天一早他就得走,所以宝钗直接让他离开准备去了。 时间被压得很紧,关键在于不紧都不行,那姓高的如今还在到处游历,谁知他那嘴会说出多少不当之言。 待邓安离开后,宝钗又对莺儿吩咐道:“你去跟小林子说,让他……!” 宝钗跟莺儿交代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让这个“小林子”,带几名侍卫暗中跟着邓安去金陵。 如果邓安事情做得不干净,就把他们几个人直接灭口。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莺儿的安排,和她这位王妃一样没有关系。 宝钗点到的小林子名叫江林,是这银安殿的近侍太监,隶属于大太监余海的手下。 余海带了一批人跟朱景洪离开,江林是少数留下一个。 不是因为他不优秀,而是此人办事周全牢靠,朱景洪怕宝钗会无人可用,所以专门把他给留了下来。 江林家里穷苦异常,吃不饱饭才净身入宫,如今在襄王府当差日子好了,便将其老娘和小侄子接到了京中。 此人虽沉默寡言,但对家人却是极好,每次休沐都未曾与其他宦官鬼混,而是选择了回家侍奉母亲。 这样的人,确实靠得住……宝钗如此想到。 莺儿离开后,宝钗走到书案后面,提笔给朱景洪写了信。 但在信上,和以往一样说的是琐事,但却用了不同的笔法,意味着这是一封藏头信。 关于“加密通信”,朱景洪也是早有准备,利用的是特定字位来通信。 比如宝钗此时洋洋洒洒几张纸上,真正有用的字连起来就一句话。 “幕后为高书言,其仍妄言你妄染兵权,我已命人除之!” 把信折好放进信封,宝钗才叹了口气,而后低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此时撵出这一句,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她的这番祷念,和皇后颇有些殊途同归,后者这位靖王妃在东华门事变前后,帮朱咸铭处死的人多到难以计数。 相比之下,就宝钗的这点儿手段,比起自家吃斋念佛的婆婆,那真是相形见绌得很。 收拾好了心情,宝钗便又起身返回了后园,此时众人是一边说笑一边打闹,而她也很快融入了其中。 众人言笑晏晏之时,外面却有人来禀告,说是荣国府有人来传话。 王熙凤本想要出去,但宝钗却让她不必麻烦,直接让人进来传话就是。 被荣国府派来的却是小红,她因其能力出众,所以深受王熙凤倚重。 但此番她前来,却不是来传达宝玉被打之事,而是贾母和王夫人编了其他理由,来让王熙凤和探春三人回去。 毕竟看贾宝玉这样子,或许不一定能留得性命,所以贾母才极力要王熙凤几人回去,好见自家兄弟最后一面。 之所以没让平儿等人来,除了小红办事足够牢靠,还因为她不知此番内情,如此才不会因撒谎被看出破绽。 没错,在府里的贾赦问明情况后,知道此事牵扯重大,所以选择了封锁消息,对家里人只说贾宝玉是骑马摔了。 贾赦比自家老娘清楚得多,谩骂王妃这等罪名,尤其还是朱景洪的王妃被骂,这一后果荣国府担待不起。 所以他一方面尽力管控消息,同时还得跟自己兄弟商议,要请太子妃尽力把此事压下来。 至于向朱景淳追责,那是贾家万不敢想的事。 且说林红玉被带进王府,这里比之荣国府更显威严深重。 被沿途着甲带刀的侍卫审视,被带进重重把守森严的府门,林红玉多少被震慑到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被领进王府后园,来到一众贵人跟前,林红玉很识趣的下跪参拜。 眼看林红玉要一一磕头,接下来又要耽搁不少时间,于是宝钗方说道:“起来罢……赶紧把话给你们奶奶说了,好让我们继续罚她的酒!” “谢王妃娘娘!” 林红玉行礼后,方起身看向了王熙凤,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虽然她要说的事无关紧要,但终究也属于王熙凤的私事,所以这是在询问该不该当众说出。 “有什么事就快说!”王熙凤催促道。 “启禀二奶奶,后廊三奶奶遣人来说,四奶奶把二姑奶奶家里地占了,去讨被四二姑奶奶拉着三姨奶奶给骂了,四奶奶气不过……” 好家伙,林红玉一开口就是十几个奶奶,听得现场众人全都惊呆了,即使如宝钗这般急智也差点儿没听明白。 以至于在林红玉滔滔不绝说完后,一旁的杨静婷仍不住感慨:“这丫头……爷爷奶奶说一大堆,把我都绕晕了!” 这时甄琴也跟着点头,她在听到了第五个“奶奶”时就晕了,后面完全就跟听天书一样。 当然了,荣国府家大业大,亲戚多才会有如此事端。 说起来虽复杂,但作为家里人的管事人,王熙凤便很容易听懂了这场纠纷。 这里面牵扯到几家人的恩怨,而且是素来已久的矛盾,一时间要说清楚也难。 “回禀娘娘,就是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丫头分不清轻重……才会跑来说这些扫兴的话!” “待我回去,定会好好罚她!” 这其实是王熙凤的心里话,此刻她对小红确实很不满,因为她说的琐事确实很不合时宜。 林红玉也是极聪明之人,见王熙凤的眼神都不对了,便知今日自己惹这位不高兴了。 “有这般伶俐的丫头,乃是你的福气,若是给我宝贝还来不及,你可倒好还要罚人家,真是不懂得珍惜!” 这话乃是宝钗所言,对小红这丫头她很欣赏,毕竟不是谁都能把绕口令一样的东西,说得条理分明而且还神色自若。 所谓投其所好,眼见宝钗看得起小红,王熙凤当即说道:“既然王妃喜欢,臣妇便把这丫头送给王妃吧!” 到了宝钗这等层次,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给她送礼要别出心裁实在是难。 眼下难得碰到自己有的,偏还是宝钗看得起的东西,即便是人王熙凤也可轻易送出,只因荣国府不缺使唤丫头。 “你当真舍得?”宝钗接话道。 王熙凤自己没有想到,宝钗真的会接话。 但她反应很快,当即答道:“只要是臣妇所有之物,娘娘喜欢直管拿去便是!” 在王妃的位置上待得越久,宝钗才感到人才有多重要,眼下她现在就急缺能办事的人。 所以,当王熙凤愿意送人时,她是真的想把这伶俐丫头留下。 “那也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宝钗目光扫向了林红玉。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幸运。 “既是贾老太太召你回去料理,那你还是回去。” (本章完) 479.第479章 大地为床 第479章 大地为床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是宝钗给林红玉的考验,她要看看这丫头的临场反应。 如果不能让她满意,那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入职襄王府,乃至于留在王妃身边听用,这当然是林红玉所愿意的。 如果能实现这一点,堪称她人生的第二次腾飞,且腾飞高度比前番入职王熙凤处大得多。 只有留在王妃身边,她才有望追上心仪男子的身影,才有机会能鱼跃龙门得偿所愿。 然而,即使此刻满怀憧憬,林红玉也意识到若自己明言背离原主,也很可能不会让王妃喜欢。 在简单思索后,她便勾着腰答道:“回禀娘娘,二奶奶叫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尽全力做好!” “二奶奶对娘娘有孝心,若娘娘留奴婢在王妃,奴婢会全心全意伺候王妃,定不让二奶奶失望!” 这番话,既表明了她愿留王府,又表达了自己对“旧主”的忠心,以及对宝钗这位新主的心意。 总体来说,林红玉短时间能想到这些,已越发让宝钗看重于她。 宝钗遂笑道:“你这么好的人,只怕你们二奶奶舍不得!” 此时王熙凤连忙说道:“娘娘这是哪里话,您愿留她在身边伺候,乃是看得起我们荣国府,臣妇高兴还来不及呢!” 确定宝钗是真喜欢这丫头,王熙凤哪会不知该怎么做。 “蠢丫头,还不赶紧跪拜王妃!”王熙凤拧了林红玉一把。 看那样这件事便定下来了,一场简单传话却迎来此等际遇,林红玉此时激动之心难以言喻。 “奴婢叩见王妃娘娘!” “好好……”宝钗面露笑容,此时她确实很高兴。 接下来她会好生考验这丫头,首先是看她能否值得相信,然后才是其能力究竟如何。 “莺儿,待她下去安顿好,往后让她在同心殿当值!” 王府侍女一百多号人,但能留在同心殿当值的人,除了莺儿文杏也就还有四人,都担着随侍宝钗左右的差事。 所以听到这话,连王熙凤都大感吃惊,意识到日后要跟小红搞好关系。 曾经的丫头成了王妃身边人,身份地位顷刻间已发生极大变化,以至于让王熙凤大感失落。 上位者改变世事操弄人心,就是这般简单且粗暴,而宝钗自己感受不到这些,唯有当事人感触深切。 “好了……既是贾老太太让你们回去料理,那伱们就先回去吧!” 相比于跟贾家众人说话,宝钗更喜欢跟好闺蜜谈心,所以此刻她便提起了正事。 听到这话王熙凤也意识到,家中的事或许并不简单,否则老太太不会非得让人叫她回去。 既然宝钗说了这话,于是王熙凤答道:“既如此……那臣妇就先回去了!” 她这嫂子要走,三春自然也得跟着回去,其中唯有探春十分不情愿。 好不容易参与这等高端交际,她又怎会愿意直接离去,这样未免太过可惜了。 “嫂子你且回去,我再陪陪王妃,晚些回去也不迟!” 王熙凤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如此也好!” 正当她告辞要离开,却听迎春起身道:“二嫂子……我先跟你回去吧!” 老实说,迎春这话格外不合时宜,弄得王熙凤和探春都很尴尬。 可她一个社恐晚期的人,又哪里会想到这些人情世故,此刻她只觉得待这里很难受,想回到属于自己的闺房舒适区去。 宝钗也知道她们尴尬,于是她主动开口道:“也罢……就探丫头留下,你们且先回去吧!” “是!”王熙凤松了口气,心里只叹迎春烂泥扶不上墙。 本来今日大好的事,却被迎春掺了些不痛快的东西。 王熙凤领着迎春等人告辞了,少了她在这里插科打诨,现场谈话氛围为之一变,格调顿时高出了许多去。 哪怕是学问最差的英莲,在诗词歌赋上也能说几句,而探春在其中中则显如鱼得水。 然而,众人没聊了多久,青阳王府就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要事向王妃禀告。 每天来禀事的人极多,但青阳王府却极少来,所以听到这话让宝钗很意外。 但她面子上不动声色,起身去了同心殿听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朱景淳进了皇宫,才想起可求宝钗来帮忙平事,所以他才派了人来禀告情况。 得知内情后,宝钗是真的被惊讶到了。 但她没有埋怨朱景淳的意思,对贾宝玉这个蠢货,她其实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顾忌元春所以未曾出手。 而此时她也意识到,贾家为何召王熙凤回去。 得知朱景淳去了东宫请罪,宝钗知道自己也该去一趟东宫,把这件事尽快处理好。 和贾家想的一样,宝钗也倾向于将此事件压下,不能让某些人拿来做文章。 所以此时已耽搁不得,毕竟有些误会一旦出现,隔阂也就随之而产生,想要消除就得费更多功夫。 所以此时,宝钗也顾不得宴会了,直接命人转告杨静婷让其主持,而她本人则是动手往东宫去了。 在宝钗赶到东宫时,朱景淳正守在外面不敢进去,身旁还陪着小兄弟静海王朱景浩。 见到宝钗赶到,这厮才从角落冒出来,而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嫂子,事情就是这样,全怪那小子出言不逊,小弟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才动手打了他……” “哪知此人如此弱不禁风,我还没发力他就倒下了……” 朱景淳述说之际,一旁朱景浩也跟着帮腔:“嫂子,十四哥虽急了些,可毕竟也是出于义愤,您可得帮帮他……” 一边往东宫里走,宝钗一边教训道:“让你们在上林苑磨性子,半年时间做什么去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惹出祸来又哭哭啼啼,这皇家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若是你们十三哥在,见你们这般烂泥扶不上墙,我看你俩又得挨揍!” 宝钗的教训,她二人自是老实听着,而朱景淳却已不太慌了,反正这件事有襄王府来撑着。 他们一行进了东宫,而此刻荣国府邢夫人,已经在跟元春禀告情况,并向其道明了贾家的想法。 元春何等机敏之人,当然知道把事情压下,对荣国府和东宫都是好事。 但想到亲弟弟被打得要死,她心里就跟针扎了似的疼。 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让元春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前面两次政治风波中,东宫可谓是一败再败,局面对他们已经非常不利,此时哪还敢继续闹出风波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道:“启禀太子妃娘娘,襄王妃携青阳王殿下,说是来向娘娘请罪……” ……………… 正统十二年,七月二十八,西北。 如今已入深秋,天气可见的寒冷起来。 塞外的风犹如利刃,把石崇脸上刻满了风霜。 作为振威中卫左都参将,石崇手下统领着一千五百骑兵,可现在却实有不过一千二百余人。 换句话说,从执行宁焕祥作战计划到开始,到现在半多月时间里,他手下已折损二百余人。 可不要小看两百多人,这可是京营满饷的着甲精锐,随便一个都能顶准噶尔七八个。 此刻,石崇站在高坡上,看着正休整用饭的部下,神色间满是冷酷之色。 “宁总督胆小如鼠,求稳求稳……” “若依十三爷的方略,说不定早打到哈密城去了,何至于在这荒漠跟准噶尔人兜圈子!” 正常来说,小小参将绝不敢骂宁焕祥这等高官,但石崇并非是普通参将。 他出生于四王八公之一的缮国公府,其祖父石光珠于今年五月,升阶至正二品昭武将军,任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换句话说,他石家已升至实职武官的顶峰,在往上就只剩代表荣誉性质的虚衔了。 正因为出身于这般家庭,所以石崇才在二十四的年纪,其已被皇帝提名要升侍卫亲军指挥佥事。 相比于振威中卫的指挥佥事,侍卫亲军品级要高一级,等于是把石崇连升两级。 但这一升迁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在西北战局中立功。 如今打了半个多月,实质进展几乎等于没有,手下兵马反而折损了许多,这让石崇如何能受得了。 此前他对宁焕祥有多支持,如今他心里就有多排斥。 倒不是说宁焕祥指挥有重大失误,而是这位总督大人实在谨慎过了头,该扩大胜利果实总是畏首畏尾。 现如今的情况是,双方交战互有损伤,等同于战事毫无进展。 再这样耗下去,等到入了冬的话,战事就更难有起色了。 想到这一点,石崇越发感到窝火,但也是无可奈何之色。 宁焕祥总督西北战事,他的命令必须要执行,即使石崇出身好也不敢违背,否则他的仕途也就毁了。 正当他打算走下山坡时,下方却有一人骑马飞快朝他靠近,看其装束乃是军中的传令兵。 “将军,宁总督传令后日晨时,召众将于总督行署议事!” “知道了!”石崇冷冷答道。 按照宁焕祥的打算,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先把准噶尔人打垮,所以他下了令让安西行都司主力南下。 然而大军抽身又岂是那般容易,扎萨克等三国之乱军已把安西行都司缠住,他们想要抽身根本难以成行。 所以宁焕祥制定的作战方略,从一开始就遭遇了变故,如今也只是勉力推行罢了。 此时的南线战场上,朝廷一方兵力有四万五千左右,人数上比准噶尔军队要少些。 打到现在互有胜负,且准噶尔死伤要多一些,其实也不能说打得太差。 只是这未能有大胜,才让石崇心生怨气。 事实上,和石崇想法类似的人有不少,比如中卫的其他高级将领,以及被抽调的部盟土司军队。 只是这些情况,和朱景洪暂时没啥关系。 作为一个“赋闲”之人,此刻他正跟诺敏一起骑马。 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起骑马,此时他俩前后坐在一匹马背上。 诺敏就坐在朱景洪的怀里,随着他挥动马鞭上下摇晃着,并随之发出欢笑和惊呼声。 “十三爷,我今天太高兴了!” 其实诺敏这话不准确,真正让他高兴的是,她与朱景洪关系升温极快,如今已有肌肤之亲了。 往前凑到诺敏项间,朱景洪用鼻尖触碰她的耳垂,而后说道:“真有这么高兴?” “我岂会骗十三爷!” “都说漂亮女子最会骗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朱景洪搂着诺敏的腰肢,面带笑容说道。 他的马术极好,不拉缰绳也能控制好马儿,如此正方便了他上下其手。 诺敏本就倾心于他,如今某些事也算水到渠成。 只见她格外大胆扭过身子,双手环抱住朱景洪的脖子,然后竟从马儿身上调转了方向。 换句话说,此时诺敏已是朝后坐着,就面对面待在朱景洪的怀里。 在朱景洪惊愕之际,诺敏极为大胆吻向朱景洪,直把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马儿继续往前跑着,然而朱景洪岂是愿吃亏的人,于是他更为热烈的回应了诺敏。 本来侍卫们隔三五十米跟着,见这情况便很识趣的扩大了包围圈,给朱景洪创造了自由发挥的环境。 他二人在马背上你来我往,没人鞭策的马儿逐渐的停了下来,而朱景洪顺势抱着诺敏跳下了马背。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有一片灌木遮挡,于是朱景洪就把诺敏抱了过去。 所谓情到浓时难自抑,孤男寡女日久生情,如今如干柴烈火碰到一起,又岂能不燃起熊熊大火。 也不知过来多久,诺敏终于从热烈中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仍在朱景洪怀中。 下体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十三爷,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诺敏非常直白的说出了心里话。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此刻诺敏自不会再隐匿心迹,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让朱景洪有些尴尬,只因刚才他采取了措施,但看来诺敏这丫头不懂这些事。 其实不止跟诺敏避了孕,对宝钗等几人朱景洪同样如此。 并非是他不想要孩子,而是宝钗等人年纪都太小,自己身体都还没发育完整,生孩子是风险极高的一件事,所以他才想着晚两年再要。 “十三爷,我们再来吧!” 没等朱景洪开口,诺敏又趴到了他身上,可惜接下来她就不知怎么弄了。 正当朱景洪要现场教学时,却听见远处传来喊话声音:“王爷……总督署有人传话,后日晨时到行署议事去!” “知道了!” 朱景洪只回了三个字,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忙。 诺敏带给了他完全不不同的体验,这让他一时间也食髓知味,自是不愿意从温柔乡里走出。 (本章完) 480.第480章 军心在我 第480章 军心在我 跟诺敏一番折腾后,时间已来到下午,收拾好后他俩才返回了营地。 和以往相同,朱景洪的营地就在总督行署一侧,他要见宁焕祥是很容易的事。 当然了,多数时候宁焕祥都不在行署,而是会去前线各部检查武备。 四五万骑兵布防,在戈壁荒漠上组成了一条上百里长的防线,他们对面相隔差不多五十里距离处,一样分布着准噶尔人的防线。 在两军之间的中间地带,每天都有大量斥候来往,给己方将领输送着最新情报。 而最终所有的情报,都会汇总到宁焕祥处,让他可以全面掌握战场动态。 近期因作战进展不大,底下人有怨怼之心,这一情况宁焕祥已了解到,所以他才会召集后天议时。 其目的主要还是为稳固军心,如此方得以继续执行他的计划。 虽然如此,其实宁焕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指挥确实是谨慎过头了,所以接下来他会适当调整节奏。 当得知朱景洪回来了,宁焕祥立马就要去拜见,为的就是拉拢到朱景洪,让这位替他压一压骚动的军心。 在宁焕祥往朱景洪住处去时,后者已在坐在了营帐里,撕开了从京城寄来的信封。 他最先看的便是宝钗的信,一看这是用加密办法写出的信,朱景洪顿时打起了精神来。 第一份信很快“破译”,当得知是高书言捣鬼时,朱景洪气得差点儿把桌子拍断。 “这婆娘……倒是有些魄力,就是不知此事她能否办妥!”朱景洪心中略微有些担心。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宝钗,毕竟后者从未让他失望。 然而信还没完,只因宝钗在其中加了一份,讲的正是贾宝玉被打的事。 这件事已处理完毕,最终在当事双方合力下,此事的热度被压了下去,后期睿王府想挑事都没机会。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已让睿王两口子下定决心,要把宝钗这个绊脚石给踢开,对此朱景洪夫妇一无所知。 “王爷,宁总督在外求见!” 朱景洪没有耽搁,亲自到外面把宁焕祥迎了进来。 二人就座后,宁焕祥没有多说废话,简单寒暄后便说出了来意。 听完之后,朱景洪自是满口答应,要在军议上替他做解释。 当然了,朱景洪再度申明了想法,却还是被宁焕祥婉拒了。 当然了,后者此时已有犹豫之色,这对朱景洪来说便已算好事。 若接下来战事依旧难以推进,他有把握说服宁焕祥改变方略。 要问为何他有把握,皆因很多事情物极必反,众将的意见前期被压制得越狠,后面的反弹就会越猛。 到那时候,宁焕祥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不改变原定主张都不行。 当然,从宁焕祥改变主张到采纳朱景洪的意见,中间朱景洪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得到朱景洪的支持后,宁焕祥就安心的离开了,他要回去继续分析战局走向。 营帐之外,看着老宁远去的脚步,孙绍祖眼露寒芒,他已经做好了一切谋划。 “是时候动手了……”孙绍祖低声呢喃。 时间很快来到两天后,被召集的将领们来到了总督行署,并已全部等候在军帐之内。 今天到场皆为骑兵将领,除了京营众将,还有青海行都司诸将,以及被抽调的各部、盟骑兵首领。 宁焕祥的意识很到位,眼下众人确实心有怨气,和上次议事时的状态大有不同。 其中怒气最大的,便属千里迢迢赶来的女真诸部,他们本是想着来捞好处,结果眼下已折损上千勇士。 众人等了将近一刻,朱景洪和宁焕祥带着两位监军,方才出现在了营帐之外。 帐内众人尽皆起身,等待着朱景洪几人入内。 一番歉让后,宁焕祥被朱景洪推在首位入内,然后他才跟着一道进去,随后才是副都御使梁潜和御用监掌印。 让宁焕祥尴尬的是,在他路过时众人仿佛没看到他,与随后众人热烈招呼朱景洪形成鲜明对比。 甚至就连监军太监黄清,都有不少人打招呼,可见他这总督何等不得人心。 想到这里,宁焕祥越发感到心慌,生怕消息传回京城之后,皇帝也对他丧失信心。 可紧接着他又释怀了,被皇帝召回也并非坏事,至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摒弃这些想法,宁焕祥转身招呼朱景洪道:“十三爷,您上座!” “我是旁听,你上座才对……你不要过多推辞了!” 一边说着,朱景洪自顾往主位左侧坐下,宁焕祥也就笑着坐到了中间,而梁潜便坐到了右侧去。 至于监军太监黄清,则和上次一样站在朱景洪身后。 “诸位,近期与准噶尔交战,虽是双方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我军还是推进顺畅,已将准噶尔推向后方上百里……”宁焕祥开始发言。 他这话当然不假,然其所谓推进上百里的战果,本质上根本没有卵用,荒漠戈壁推进再多也用处不大,相反还拉长了军队的补给线。 宁焕祥继续说着,他要再次统一众将意志,执行他调整后的作战方略。 然而此时,多数人对他本人已失信心,所以宁焕祥的激昂的演讲,并未得到现场众人回应。 而最激进的石崇,直接把头偏向自己上司,神色轻蔑评价道:“东拉西扯,狗屁不通!” 石崇声音不大,却也让靠近几个将领听见,众人脸上皆露出了笑意。 这一情况被宁焕祥捕捉到,于是他立刻停下了讲话,随后面色冷峻质问道:“石参将,你在说什么?” 被宁焕祥点名,石崇是一点儿不心慌,随即便听他答道:“我说……总督大人高见!” 他这么一说,附近几人笑容更甚,有的差点儿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朱景洪开口道:“宁总督在上面说,伱在下面讲……这可不太好!” 听到这话,石崇直接站起身来,极为恭敬答道:“十三爷教诲,臣当谨记!” 这样一来,宁焕祥就更没面子了,此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寒芒。 石崇出生再好,宁焕祥也不是真的怕他。 他是奉了旨的总督,有先斩后奏之权,若不是顾及石家的面子,小小一个参将他如此跳反,他早下令给斩了。 此时他已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收拾石崇,否则他将更难号令军队。 只听朱景洪接着说道:“还不赶紧跟宁总督请罪!” 在朱景洪的威慑下,石崇根本不敢造次,便转向宁焕祥恭敬行礼道:“总督大人,卑职冒失,还请治罪!” 虽对石崇很不满,可宁焕祥也知轻重缓急,明白眼下不是收拾他的时机。 于是他大度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就是!” 下不为例的意思是说……如果再有下次,就别怪军法无情了。 有了朱景洪的站场,接下来的议事非常顺利。 然而这都改变不了,将领们对宁焕祥失去信心,所以在听了他调整后的方略,现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诸位都明白了?”宁焕祥冷声问道。 作为皇帝亲封的总督,此刻他如此严肃的发问,在场众人可不敢不回应。 “听明白了!” “既然如此,下去就遵照执行,五天军令会陆续发往各部,诸位当竭尽全力完成军令!” “是!”众人皆答道。 客观来说,宁焕祥此番牵引敌军,意图围而歼之的办法有可行性,这一点朱景洪是认可的。 然而问题在于,大家对宁焕祥信心不足,那就很可能导致计划流产,对此宁焕祥本人也心知肚明。 所以他已打定主意,接下来要多去前线督战,让下属各部严格执行军令。 又啰嗦一番后,宁焕祥最终宣布议事结束,并让众人吃了午饭便可回去。 离开总督行署,朱景洪这边就又热闹起来,京营骑兵几名指挥和参将都来到了朱景洪处。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而且也是和侯璟等人类似,走的是龙禁卫外放的路子,所以朱景洪和他们早就认识。 此时朱景洪正在射箭,孙绍祖把这帮人引到了他身后。 虽然石崇官阶不是最高,可他毕竟出身极为不凡,所以此时他反倒走在最前面。 没等石崇开口,就听朱景洪说道:“午饭是在总督署,你们为何找我这里来?” 背对众人,朱景洪松开了弓弦,箭矢精准射穿了百步外木桩。 虽然知道他厉害,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众人惊讶。 只听石崇恭身答道:“十三爷,方才是臣不守规矩,所以特来请罪!” 转过身来,朱景洪平静说道:“不守规矩也好,以下犯上也罢,宁总督说了下不为例,你最好还是老实一些!” “臣明白!”石崇答道。 在其答话之后,振威中卫指挥使范长春打圆场道:“十三爷,石参将是个直人,心里有气就憋不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怨气?他有什么怨气?”朱景洪假意问道,为的是引出众人想说的话。 “十三爷,臣等奉皇命开赴西北,为的是平定叛乱宣扬王化!” “如今战事毫无进展,各部皆有损伤,心怀怨气……也是正常事情!” 这些话实在太过直白,范长春只是为了让朱景洪听懂,说动他向宁焕祥提意见。 走到众人近前,朱景洪沉声说道:“这话你们可别乱说,如今局势……怎能叫毫无进展,至少灭了准噶尔不少兵马!” “十三爷,如今已快到八月了,再过两个月天气骤寒,这仗也就没法儿打了!” “可依宁总督的办法,别说两个月……只怕再来两个月,也难将准噶尔主力击败!”范长春面露忧色。 如果拖到明年去,朝廷又要多耗不少钱粮。 钱粮消耗倒无所谓,反正不是他们来出,问题关键在于会折损更多兵卒,导致皇帝对他们的评价降低,给他们的履历带来负面效果。 而且一旦损失到三成,他们就会被轮换回去,这一趟到西北就亏大了。 石崇跟着开口:“十三爷,此前您提出的方略,臣下去也和弟兄们细细上商讨过,倒是觉得更为可行!” 这话出乎朱景洪的意料,让他明白局面比他预想要好,连骑兵的将领都开始认同。 孙绍祖也意识到这一点,这让他心中大感安定,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从跟在朱景洪身边开始,孙绍祖全面展示了自己的才能,而且得到了朱景洪的认可。 所以他有把握,一旦朱景洪掌握西北大权,他将有机会被委以重任。 他本渴望高位,又岂会放过这等机会。 “不管可不可行,如今都得听宁总督调遣,你们只需依令而行便是,绝不该有其他想法……” 在任何公开场合,朱景洪都没说过宁焕祥坏话,防的就周围或许存在的别有用心之人。 如今在朝野间,已有高书言这样的人盯着他,让朱景洪不得不格外小心。 他已预料到了,宁焕祥的计划极有可能破产,他只需要等待这一结果发生,然后再力荐自己的方略即可。 到那一刻宁焕祥威严尽失,且有一帮子武将支持,他不同意朱景洪的计划都不行。 而从始至终,朱景洪都没想过,自己要直接掌握兵权,因为这些表面上的事毫无必要。 他却不知道,孙绍祖已在主动替他谋划,将让其被动的站到前台来。 在朱景洪这里逗留了一阵,石崇等人颇为失望离开了,只因他们没有劝得动朱景洪。 看着众人离去,朱景洪平静说道:“军令既已下达,就该竭力执行才对,也不知来说这些废话有何益处!” “十三爷,臣倒觉得他们所言有理,宁总督着实谨慎过头了!” “打仗这种事,哪会没有风险,只要沉受得起损失就是了!” “且骑兵作战,要的就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葫芦口一战敌军左翼骤然崩溃青海行都司本该全力出击,然则……” 眼看孙绍祖要指责宁焕祥,朱景洪当即答道:“行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些话就别再说了!” “是!”孙绍祖适时闭嘴。 他这局外人说起来都有怨气,所以孙绍祖能够预见,参战的将领们会有多不满。 只怕陛下也没想到,这位宁总督会打成这样……孙绍祖暗暗想到。 眼见朱景洪又要射箭,孙绍祖立马上前伺候,递箭的同时“十三爷,臣有一个请求!” 接过箭矢瞄准前方,朱景洪徐徐说道:“说!” “此番会战,臣想去北面前线看看!” 所谓的北面前线,是由蒙古各部盟负责,外加女真的一部分骑兵。 朱景洪被要求不能身临前线,所以他基本和总督行署待一起,然随侍在侧的孙绍祖也跟着待在后方。 “叹气行军作战,臣虽说得天乱坠,可终是许久未临前线……难免所言与事实不合之处,所以臣想着去前线多看看!” 孙绍祖的理由很充分,朱景洪也想不到太多,于是他答道:“那你去吧,记得多带些侍卫!” “谢十三爷!”孙绍祖郑重行礼。 (本章完) 481.第481章 围杀 第481章 围杀 转眼就是几天过去,孙绍祖如愿以偿去到了前线,而朱景洪则仍是留在总督行署。 因新一轮会战开始,宁焕祥亲自去到了前线督战,所以这总督行署就没几个人。 而随着战线的推进,总督行署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化,如果这次会战成果显著的话,行署显然又要继续往西北移动。 事实上,朱景洪在行署也没待两天,就去了北四卫和京营步军营地。 他们负责押送粮草军械,大多数时候都在赶路途中,所以朱景洪也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和骑兵将领们一样,因为战事总体进展迟滞,北四卫和京营步军的这些人,对宁焕祥也是怨声载道。 朱景洪一到场,就听了这些人的满腹牢骚,一个个就建议他说服宁焕祥改变想法。 而朱景洪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安抚众人,并告诫他们做好战备,保证能最快投入战斗。 再说北线方向,随着战事展开,各部大军都动了起来。 北线骑兵约有一万五左右,人员构成极为复杂,基本是各部族抽调的军队,相互之间配合也非常散乱。 这是孙绍祖观察几天后,感受最深刻的情况。 当然了,这些人是跟京营比才显得差,好在他们面对的准噶尔军队,比起他们指挥体系更是混乱。 “这么久了,人都还没到齐,这帮蠢材简直是拖后腿!” 说这话的,是安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周全辉,此人负责指挥北线各部族。 按道理说,北线应该由王子腾来指挥,可安西行都司主力被拖在扎萨克等国,让他根本不敢抽身过来。 而此时周全辉痛骂的,正是北线各部、盟的将领,眼下是要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迎接宁焕祥并聆听他的训示。 南边打得很激烈,京营和青海行都司的军队,已跟准噶尔军队多次交手,且已取得还算不错的战绩。 显然前期的“失利”,已让南线各部知耻而后勇,所以才会更加注重歼敌。 只不过,这仍是战役上的胜利,从全盘来看双方仍处焦灼态势。 如今南线打得可以,宁焕祥便选择来北线亲自督战,只为榨出这些“杂牌军”的最大价值。 “大人,他们这些人散漫惯了,短时间可难改得了这些毛病!”孙绍祖平静答道。 此前他在安西行都司做指挥使,和周全辉之间熟悉得很,所以才会说几句真话。 在塞外混迹那么多年,孙绍祖非常了解部盟抽调的这些军队,战斗力是何等的拉胯。 对此,朝廷本身也无意改变,这些军队若是强了,对朝廷的威胁也就上来了。 在宁焕祥赶到时,北线各部将领并未全部到达,于是周全辉当众爱挨了一顿痛骂。 紧接着宁焕祥开始分析敌情,并再度申明自己的主张,以及对下传达自己的作战计划。 他却没有注意到,孙绍祖悄悄的离开了现场,去跟他的卫队千户闲聊起来。 说是千户,其实宁焕祥的随行卫士,也就一百多人而已。 “这些天可累坏了吧?”孙绍祖递出了一壶酒。 酒绝对是好东西,可以快速拉近人的关系,何况孙绍祖和这人还挺熟。 接过酒壶后,千户郭兴答道:“可别提了……这几天到处跑,少说也跑了上千里,人困马乏啊!” “宁总督都没说累呢,你可别不知好歹!”孙绍祖笑着答道。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孙绍祖和郭兴相识也有数月,二人之间也勉强称得上朋友,所以他俩说话时气氛轻松。 “南线情况不错,只怕宁总督接下来,会留在北线督战!” 微微点头后,郭兴答道:“想来会是如此,只盼望这场仗早些打完,到时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天地,郭兴格外思念妻子儿女。 孙绍祖干笑了两声,而后说道:“我看这仗还有的打,你还是打起精神,保护好宁总督吧!” “来来来,喝酒喝酒!”郭兴提起了酒壶。 二人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下方成片的营帐,你一杯我一杯喝起酒来。 和郭兴搞好关系,孙绍祖的目的非常明确,想要凭此关系弄清宁焕祥行踪。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借刀杀人,直接把宁焕祥给除掉。 这一疯狂计划,孙绍祖也已谋划许久,如今则是正式开始施行。 到了北线训话之后,当天下午宁焕祥就去了那木部军中,检查军备了解事情。 他打算耗费两天时间,把各部的军队都跑一趟,弄清楚这些军队有多少水分。 只有掌握最真实的情况,他才能根据事情调整计划,否则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故障。 而宁焕祥奔走于各部的两天,就是孙绍祖施行计划的“窗口期”。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宁焕祥的活动范围相对固定,而且随行只带着几百名侍卫。 只要将其行踪泄露,引来准噶尔人将其围杀,他孙绍祖的计划就实现了。 而这其中,最关键是弄清宁焕祥行踪,而这时郭兴就派上了用场。 作为堂堂总督,他的行踪自不会对外公布,但作为其侍卫统领郭兴自清楚。 郭兴这人喜好喝酒,要从他嘴里把撬出东西,对孙绍祖来说实在太简单。 当然了,这也怪因郭兴对孙绍祖没设防,因为正常就不可能想得到,孙绍祖这厮会有如此疯狂举动。 最终孙绍祖判断,最好的围杀时机,就是在那木军到多伦军之间。 这两支军队相隔最远,有差不多四十多里,有心算无心的话,只需两三百人就能办得成事。 人数当然可以更多,但被发现的风险也就更大,毕竟那么多斥候也不是吃干饭的。 第二天下午,孙绍祖悄然消失在军营,骑马跑出很远后他换上了准噶尔服饰。 此前他任永宁卫指挥使,负责驻守安西行都司最西边,所以他对当下所处之地情况很熟。 虽然准噶尔人学会了“坚壁清野”,但孙绍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牧民。 通过这些人的嘴巴,便能将消息传到准噶尔军中,引来这些人围杀宁焕祥。 骑马奔驰七十多里,看着前方地形起伏的山丘,孙绍祖低声呢喃道:“在永宁卫的那几年,我做过最有益处的事,便是学会了准噶尔的话!” 这一秘密,只有孙绍祖自己知道,而他也将永远保守此秘密。 八月初五,狂风大作。 正常来说,如此天气不适合出行,可宁焕祥却没顾及那么多。 离开那木部军驻地,他们便往多伦部赶了去,这将是宁焕祥最后一处到访的军队。 四十多里的距离虽不远,可碰上了这样的大风天气,骑马赶路也得要一个时辰。 孙绍祖就在那木部盟,今天一大早他就回来了,现在的他只需要等待结果。 “如此狂风,他们走得慢,贼军好藏身……简直天助我也!”孙绍祖露出了笑容。 “孙指挥使,伱难得来一趟,我们备了些好酒好肉,快来享用吧!” 说话是苏和之子额日斯,孙绍祖任职永宁卫指挥使时,没少跟那木部的人来往,跟苏和父子也算是老朋友了。 “你可别乱称呼,如今我只是个闲人,跟着来看个热闹罢了!”孙绍祖很是谦逊。 额日斯笑着答道:“孙大人太谦虚了,你跟在襄王殿下身边,早晚都有你升官的机会!” “那就借你吉言了!”孙绍祖笑容更甚。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他谋划的一切便会有结果,此时的他希望听到些好话。 “走……我们喝酒去!” 上前拉住孙绍祖就往回走,额日斯也是个性格爽朗的汉子。 再说另一头,宁焕祥离开那木部盟没多远,就被准噶尔的探骑盯上了。 确认眼前确实是宁焕祥的队伍,让这几名探骑顿时大喜,随即便派了人抄近路去通知情况。 他们确实已在前方设好埋伏,但却只派了两百号骑兵过来。 一切只因准噶尔领兵将领判断,孙绍祖传的消息是假情报,所以对这件事没有太过上心。 当然,两百对一百多人,而且是在埋伏的情况下,仍然具有极大优势。 斥候把消息传给了领队千户黎木,这家伙本是不情不愿的来,听到真有大鱼顿时就兴奋起来。 他并不受所在万户重视,所以今日才会派他过来,否则若知真是围杀宁焕祥,又岂能轮得到他得此大功。 “儿郎们,明军的总督就在前面,他只带了一百来人的队伍,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拿下!” “无论此人死活,今天我们都有大功,大汉会赏赐给你们金银牛羊,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 抽出马刀,黎木声嘶力竭道:“诸位弟兄,跟我一起……围杀他们!” 其实不需要黎木的解释,在场士兵们都明白,围杀明军总督是何等功劳,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已卯足了干劲。 大风卷起尘土,提供了极好的隐蔽条件,预示着这场围杀或许会很顺利。 这边紧锣密鼓准备着埋伏,而另一头的那木部军中,孙绍祖正跟苏和等人喝酒吃肉,相互之间聊着此前一些旧事。 虽然语言不通,但帐中配了两名翻译,倒叫孙绍祖与众人聊得甚好。 “父亲,这么大的风沙,在外赶路很容易迷路,宁总督会不会出事?”额日斯面露担忧问道。 苏和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答道:“这一个多月他到处跑,也没见他走迷路……想来不会出事!” 额日斯虽点了点头,可他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之所以他记挂宁焕祥,是因为在这么多青年将领中,这位宁总督只夸赞过他一人。 此时,孙绍祖也在想着宁焕祥的事,他估摸着现在围杀或已开始。 想到宁焕祥死后,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朱景洪,他便激动得又多喝了两杯。 再说戈壁之上,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黎木正带着人部下打扫战场。 “你们确定,一个人都没放过?”黎木皱眉问道。 “绝没有放走一个!”其手下几个百户纷纷答道。 除了十几个活口,包括宁焕祥在内的所有人都死了,而黎木一行则损失了七十于人。 两百对一百,且是埋伏战打成这样,黎木也不得不承认,明军战斗力是真的高。 “让他们快些,把甲胄都带回去,我去审问那些个活口!” 明军的甲胄质量极好,现场上百套甲胄,其价值让黎木无法忽视。 即使打扫战场越久风险越高,黎木也觉得代价可以接受。 准噶尔士兵们快速打扫着战场,黎木则来到了一众活口之间。 被抓活口的有十三人,卫队千户郭兴恰巧在其中,此时他肩膀上中了一箭,箭矢是近距离穿透了他的甲片。 跟他一样受伤的还有七人,其中有两人已是奄奄一息,正常来说挨不过半个时辰。 “你们的总督在那里?”黎木问道。 他们随行带了翻译,立刻把话转达郭兴一行。 郭兴答道:“我们只是巡逻队,没有你要找的总督!” 闻言,黎木大笑起来,当即答道:“多伦部和那木部的巡逻队,可没你们这么好的甲胄!” 郭兴又答道:“我们是京营骑兵!” 黎木已没心思废话,当即呵斥道:“赶紧老实交代吧,你以为能瞒得住?你们的底细我们早知道了!” 此时郭兴可以确定,自己一行不是被这些人恰巧碰上然后埋伏,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那么极有可能,宁总督的行踪是被泄露……郭兴暗暗想到。 瞒下去已无意义,郭兴接着问道:“你们如何知道,宁总督会经此地?” 显然郭兴想弄清楚,消息究竟是如何走漏,即使死他也想做个明白鬼。 然而他问话的结果便是,他的脸上狠狠挨了一鞭子,紧接着黎木打骂道:“是我问你,不是让你来问我!” “赶紧说,你们总督现在何处?”黎木大声呵斥道。 “他死了……”郭兴回答得很干脆。 宁焕祥确实死了,而且是最开始就中箭而死,只因他处在箭矢最密集处。 “尸体在何处?”黎木又问道。 他还得把尸体带回去,如此方可算办成差事,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 郭兴当然不肯就范,此时的他已心存死志,因为他知道已不可能活着回去,其余士兵也都是想一样的想法 见众人未有言语,黎木挥刀即斩杀两人,才让余下众人骚动起来。 最终,有人愿意前去辨认尸体,郭兴对此一言未发。 此时的他又不想死了,因为他很想要弄清楚,究竟是谁走漏的消息,是谁把他和兄弟害得这般凄惨。 在他仔细回忆时,黎木又问道:“你们总督,如何定的作战方略,只要你告诉我们……就能留你一条性命!” “你们真能留我性命?” 黎木郑重答道:“我愿以天神的名义起誓!” (本章完) 482.第482章 三军不可无帅 第482章 三军不可无帅 八月初六,等待一天一夜的多伦部,终没等到宁焕祥的身影。 于是他们才意识到,这位宁总督路上可能出事了。 但他们也没太过担心,毕竟昨天风沙太大,不小心迷路也很正常。 于是多伦部派出了大量人手寻找,同时又派了人去那木部询问情况。 他们的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那木部,把宁焕祥“迷路”的消息给带到了。 所有人都大感惊讶,苏和做出了跟多伦部相同的决定,派出了大量人手参与搜寻。 与此同时,在孙绍祖的建议下,他们还派了人去其余各部,一方面让他们出人搜寻,同时严加防备准噶尔大军来袭。 而在事实上,搜寻宁焕祥的消息在北线传开之前,多伦部就发现了交战现场,现场秃鹫正在啃噬尸体。 消息很快传到那木部盟,苏和带着队伍亲自赶了过去,孙绍祖自然也跟着队伍去了。 看了现场一地尸体,孙绍祖多少有些心虚,死去的袍泽皆是因他而死。 但他的心虚也仅是片刻,很快他的心就被喜悦环绕,因为他可以确定宁焕祥死了,只因现场找到了他的甲胄。 没错,宁焕祥的甲胄被射十几箭,而且还被砍上可好几刀,基本没有了回收价值。 为方便将其尸体带回去,准噶尔人把他家甲胄脱掉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确认宁焕祥死了,苏和于多伦部的人都很慌,因为人是在他们防区出的事。 这可是主持西北战事的总督,他死了如果皇帝追责降罪,苏和跟多伦部的首领几乎必死。 “先把消息传回总督署,先准备好防备之策才是!”孙绍祖及时建议。 “算了,我亲自回去传话!” “孙指挥使,还请与监军御史道明,此事与我等……”苏和面露难色,其意思已再明白不过。 “此乃意外之事,与诸位并无干系,孙某知道该怎么说!”孙绍祖答道,顺水人情他当然愿意做。 “告辞!” 初五宁焕祥遇害,初六其遇害消息被确认,初七一大早就传到了总督行署。 得知消息后,监军御史梁潜大惊失色,连随身携带的挚爱茶宠都落在地,摔成了一地的瓷渣子。 “快……快去请黄公公过来!” 从制度上来说,总督行署有三位话事人,除了宁焕祥便是梁潜和黄清。 如今宁焕祥没了,梁潜自然要找黄清商量。 至于朱景洪,此刻他还在巡视北四卫,一连几天都不在行署之中。 此时黄清正在听戏,这厮到前线还带着戏子,就是平日里照顾他起居的小宦官们。 作为御用监掌印,黄清是宫里有数的大太监,这点儿享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得知宁焕祥遇害,黄清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拉住传话的人便问道:“你所言当真?” “奴才岂敢哄骗公公,这是梁大人派人传的消息,请您速到主帐议事!” 黄清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往主帐方向赶了去,此时梁潜已在里面来回踱步,回来传话的孙绍祖陪同在侧。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宁焕祥怎会遇害?”黄清气急问道。 梁潜目光扫向了孙绍祖,后者识趣便开始讲述情况。 听完之后,黄清冷冷道:“风沙已起,明知出行险难,那木部的人为何不派人护送!” “这些藩属蠢材,做事历来散漫,此番竟惹出如此大祸,若不严惩何以警示三军!” 遇到任何事情,先找一个背锅的出来,是身居高位者的基本操作,黄清这话让一旁的梁潜深以为然。 正常来说,即使受过苏和热情招待,孙绍祖此时也不会替苏和求情。 “两位……苏和的女儿,如今正侍奉十三爷!”孙绍祖终究还是出言提醒。 于是黄清二人被噎住了,接下来也就没提这茬。 短暂沉默后,梁潜说道:“当务之急,是将情况立刻奏鸣圣上!” 黄清则补充道:“还得把前线主事大将议定,而后一同奏明朝廷!” 只要他二人达成一致,就可以临时罢免主帅,并暂时任命新的主帅指挥作战。 当然了,他们得有正当理由才行,否则事后追查起来,胡乱行权乃是死罪。 眼下宁焕祥死了,他们已无须将其罢免,可以直接将主帅议定下来。 目光扫向一侧的孙绍祖,只听梁潜说道:“你先出去吧!” 这个时候,孙绍祖确实不该留在此地,所以他很自觉的就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这两位不可能选朱景洪,最有可能临时接任指挥的人,应是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杨隆山。 虽然如此,孙绍祖却知道,杨隆山很可能不会同意此任职。 毕竟宁焕祥堂堂都督同知,皇帝亲封的西北总督,都得借助朱景洪来压服众将,然后堪堪驱使众人听从指令。 他杨隆山镇不住京营将领,更难让北四卫骄兵悍将服气,总督位置于他而言近乎刀山火海。 他至少稍微有脑子,就不会接受这一任命,否则一旦西北局势崩坏,杨隆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绍祖退了出去,现在的他不需要再做什么,只等朱景洪回来即可。 不出他的预料,黄清二人果真议定杨隆山接棒,并派了人往前线将其召回。 时间来到下午,朱景洪也得到了宁焕祥阵亡的消息,此时他距总督行署有上百里。 于是朱景洪就坐不住了,带着卫队就往行署赶去。 同样得知消息的北四位将领们,一个个个内心都活泛起来,认为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所以在朱景洪离开后,他们加快了赶路的步伐,想要尽快赶到行署去。 北四卫的想着往前迅速赶路,而在前方作战的各部骑兵们,得知宁焕祥死后难免军心动摇,所以不约而同进行了战略收缩。 各处战场的军队都撤出了战斗,并统一向行署方向靠近,而后各自安营扎寨防备敌军。 这个时候,各部都保持了最高级别的警惕,以防备准噶尔人可能的偷袭,乃至于是全面进攻。 三军不可无帅,哪怕心里对宁焕祥有不满,但只要他在总督的位置上,各路大军才有个主心骨。 而现在,这根主心骨没了,所有人就迫切需要一根新的。 八月初八傍晚,杨隆山回到了总督行署,而后他很干脆的推辞了任命。 哪怕黄清威逼利诱,这厮都以才能不足,不敢于担当此重任。 眼见他态度坚决,黄清二人也不好强逼,只好联名写了奏本,请皇帝另派新任总督来。 然而天还没黑,行署就收到了几十份军报,原来是准噶尔大军动了起,眼看是要进行一场大战。 这个时候,退肯定是不可能退的,没有人敢下这道命令。 可若是打,如今连统兵大将都没有,黄清和梁潜又是门外汉,还真就不知该如何处置。 “三军不可无帅啊……”梁潜发出了感慨,此时他已处于两难境地。 黄清此刻也倍感煎熬,和梁潜一样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如今宁总督殉国,只怕会使军心不稳,急需德高望重之人,凝聚军心主持大局!” 孙绍祖一开口,帐内众人都望向了他。 正常来说,孙绍祖不该出现在议事厅内,他顺道跟着杨隆山进来的。 因黄清二人心急如焚,所以才没心思理会孙绍祖,让他得意跻身于军帐之内。 众人审视之下,孙绍祖壮着胆子说道:“如今前线,唯十三爷地位尊贵,上下皆服……” “不如……让十三爷来主事?”孙绍祖大胆提议。 此时他这句话,在现场无异于石破天惊。 让朱景洪来主事,这是非常大胆的提议,正常人都不敢这么说,包括朱景洪自己。 其中最关键的点在于,朱景洪乃是皇帝嫡子,触碰兵权是很犯忌讳的事。 当然了,朱景洪的优势也很明显,那就是前线所有将领都服他,尤其是京营和侍卫亲军的刺头们。 就在众人迟疑之时,只听外面有人禀告:“公公……十三爷到了!” 下一刻,朱景洪进到了军帐中,引得帐内众人连忙行礼。 “前线势威,如何应对,二位可有章程?”朱景洪先声夺人问道。 黄清二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便是满脸无奈,神色间还带有几分凄楚。 如果西北局面崩坏,他们都会受到重罚,所以此时他俩压力格外的大。 眼见这条不通,朱景洪又问道:“宁总督怎会战死?中间究竟怎么回事?” “昨日清晨,宁总督离开那木部去往多伦部,当时狂风大作……” 黄清讲述起情况,其中许多细节朱景洪都不知道,皆因孙绍祖传讯息时没多说,怕因知道太多而被显得异样。 听完之后,朱景洪感慨了一句:“天有不测风云啊……” 此时孙绍祖插话道:“十三爷……如今我军军心不稳,而准噶尔大军齐动,这该如何是好?” 这叫没机会就创造机会,直接问朱景洪该怎么办,等于让其绕过任命直接行权。 朱景洪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对孙绍祖更是满意。 他快马加鞭赶回来,可不就是为抓权来的。 “当务之急,是要收缩防线,稳定军心,将准噶尔大军击败!” “事不宜迟,应该尽快布置才是!” 说完这话,朱景洪扫了现场一圈,黄清和梁潜默不作声,一旁的杨隆山则是低下了头。 这时孙绍祖开口道:“十三爷所言有理!” 神色郑重,朱景洪接着说道:“诸位,眼下不可能耽搁,敌军大举进犯,我军已是生死攸关!” “襄王殿下,如今并无主帅,无人指挥作战,如此实难……” 没等梁潜把话说完,就被朱景洪打断:“没主帅就不能打仗了?前线这么多的将领,一起商量着来不就是了!” 被正式任命总督西北军事,即便情况已危机到这一步,朱景洪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 所以他避开了所谓主帅人选,而以迂回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既他所谓的“商量着来”。 只要他参与进商讨中,就有自信能压服众人,并接机推行自己的意志。 前线的消息,传回京城差不多要八九天,京城商讨总督人选快的话也要两三天,新总督到任又得耗费十几二十天。 简而言之,只要黄清二人不干涉,他就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指挥作战。 “两位,你们应当议定总督人选,实在不行便该立刻上奏朝廷,让朝廷尽快把新任总督派来!” 杨隆山很不想接班,于是他立马附和道:“十三爷所言有理!” “好了,伱们接着议事,我先到前线看看去!” 言罢,朱景洪转身就出了军帐,而孙绍祖也跟着他出去了。 从这一刻起,所谓的总督行署已沦为空架子,而朱景洪将掌握指挥作战之实权。 当然了,表面上看是所谓“集体计议”,他朱景洪从没有掌握过兵权。 这一仗得打好,不说大胜至少不能败,如此也算挽大厦于将倾,功过相抵老头子也说不得什么……朱景洪如是想到。 而后他看向身后的孙绍祖,吩咐道:“你去北边一趟,告诉周全辉……让他那木部、多伦部和女真诸部向南靠过来,我大军集结一处准备应战!” “是!” 收缩防线应对强敌,孙绍祖觉得没什么不妥,所以他得令后便骑马离去。 而朱景洪则是领着卫队,向西往振威中卫赶路了去,接下来就是他施展才能之时。 “立刻派人给北四卫和和京营步军传来,让他们尽快押送粮草军械到总督行署布防,等待本王下一步指示!”朱景洪向侍卫下令道。 “是!” 如果只是骑兵的话,大明比起准噶尔要弱一些,人家全压上来想要顶住着实太难。 所以必须要让步军前来助战,借助沟壑之间的有利地形,阻击准噶尔大军并予以打击。 当然了,步军赶到总督行署附近还要两天,前线骑兵必须撑过这两天才行。 此番朝廷在前线,最关键的骑兵力量是振威中卫,然后便是青海行都司的骑兵 而那木部和多伦部,以及女真藏地土司等军队,战斗力相对来说都比较低。 要扛过这一次,关键得看振威中卫和青海行都司,所以朱景洪才会去找她们。 只是宁焕祥死了,就让局势发生逆转,可见如今这时代的战争,军心士气是何等之重要。 快马加鞭之下,朱景洪在半夜时来到了前线,此时振威中卫的人正在修整。 “参见十三爷!” 领队出来拜见朱景洪的,便是振威中卫指挥使范长春,在他身后则跟着几位同知和佥事。 跃下马背,朱景洪随口说道:“起来吧!” “谢十三爷!” “如今情形如何?军士们可还有战意!”朱景洪沉声问道。 一边说话,朱景洪一边往营地深处走去,沿途就能看见和衣而眠的士兵。 所谓的营地,其实就是临时找的睡觉之地,乃是一处北风的小山坳,偏偏地势还高可以进行俯冲。 由此也可看出,京营将领们军事素养很高,很多东西都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十三爷,我军并未军心动摇,皆因青海行都司诸部收缩,致使我军突出防线,故而被迫后撤……” 其实范长春这话不全,青海行都司之所以后撤,则是因其侧翼藏地诸土司后撤。 当然,这些论起来就复杂了,朱景洪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斥候都撒出去了?可有敌军消息!” 只有在最前线,才能听到最新最真的情况,朱景洪非常迫切想了解清楚。 “如今准噶尔南北中诸部,皆在合拢向我军开进,想来此番……是要真正展开大战了!” 在此之前的战斗,虽然规模已经提上来,但仍称不上是全面战争,双方仍处于最后的试探阶段。 而如今,随着宁焕祥死去,准噶尔人把握住了战机,便判断如今到了决战的时候。 停下脚步,朱景洪问道:“如今准噶尔实际指挥的,是其大汗之子第零,可对?” “正是如此!” 答话之后,范长春联想到朱景洪的身份,顿时感到有些愕然。 (本章完) 483.第483章 集议 第483章 集议 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确定振威中卫战备完善后,朱景洪才与范长春几人团坐起来。 “此战你觉得该怎么打?” 对于具体指挥作战,朱景洪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才问范长春这些专业人士。 “敌军势大且已完成集结,我军如今却无统一指挥,正面交战想赢实在极难!”范长春直接说了实话。 “想要获胜,非得剑走偏锋才行!” 得知宁焕祥遇害,军队被迫开始收缩时,范长春和一众副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一下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议出“偏方”来。 “说说看!”朱景洪表情严肃问道。 “敌军势大,然其弱点也很明显,他们迅速集结出发,必然带不了太多粮草!” “且其快速向南逼近,又将其粮道给拉长了,所以……” 这时朱景洪插话道:“所以关键在于断其粮道,如此他们极有可能不战而退!” “正是如此!”范长春答道。 断敌人的粮道使其败退,这种计策史书上不绝如缕。 虽是老生常谈的玩意儿,但其效果也非常明显,所以才会被翻来覆去使用。 当然了,要实现袭击粮道的目标,其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就依范长春所言为例,如何在茫茫戈壁中找到准噶尔的运粮队,在此过程中如何不被敌军斥候发现,又如何能击败重兵运送的运粮队…… 难度可以列出很多,想要完成这等人任务,非得要天时地利人和同在。 “你觉得……派多少人去袭敌粮道合适?”朱景洪低声问道。 范长春答道:“至少要一千骑兵,此时臣问过几位参将,他们纷纷请战愿往……其中尤以左都参将石崇为甚!” 在四王八公小辈之中,石崇算是年长的一批,也是其中走得最快的几人。 想到这位,朱景洪不由想到贾家那些人,跟石崇比起来这些人简直……简直就不配跟人比。 “他既有如此决心,那就让他去吧……他素来考虑事情周全,由他去差事办成的机会也大些!” “十三爷,真要派人去袭粮道?”范长春有些迟疑。 这等冒险举动,成功了固然皆大欢喜,一旦失败……且不说坏了大局的后果,仅石崇身死他范长春就把石家得罪死了。 “难道还能有假?派石崇去吧,少了他麾下的千多号人,对前线大局影响不大!” “可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婆婆妈妈的,赶紧将事情布置下去,明天我们再议如何迎战敌军!” 范长春看向了在场同知和佥事,希望他们能站出来说了两句,但这些人此刻全部跟木头一样。 眼见范长春还在迟疑,朱景洪当即表态:“行了,这件事我做主了,出了事也由我来担着,现在就去把石崇叫过来!”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范长春也就不在犹豫,当即命人去把石崇叫来。 “再派人去传我的话,让青海行都司和各部族军队,以伱们卫为中尽快靠拢过来!” “再传我的话,明天中午各部将领,前来此地商讨对敌之策!” 朱景洪又一连发出两道命令,让范长春几人虽觉得不合规矩,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收拢军心形成统一指挥,否则一场大溃败在所难免。 “是!” 吩咐完这些,眼见范长春几人面露倦色,朱景洪语气变得柔和说道:“明天还要议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是!” 辗转一天,精神处于高度紧张,而且还扛到半夜没睡觉,范长春几人眼下确已累到极点。 继续待着毫无意义,范长春几人便离开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石崇确已骑马赶来,靠近朱景洪后就下马步行。 “参见十三爷!” 抬抬手示意石崇起身,借着微弱的火光,朱景洪看着他道:“你们万指挥使说,你主动请缨要去袭敌粮道!” 躬身抱拳,石崇答道:“非如此,不能克敌制胜!” “深入敌后,茫茫戈壁,可谓九死一生,你就不怕一去不回!”朱景洪很是认真问道。 “十三爷,石家饱受圣上隆恩,如今正是到了报国之时,又岂能畏险而退缩!”石崇目光坚毅。 朱景洪点了点头,对石崇又高看了几分,暗赞此人确有其先祖遗风。 “你们万指挥使怕你出事,我说此事干系由我来担着,他才同意让你迂回敌后!” 当石崇要说话时,朱景洪却已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真考虑好了?” “臣愿往!”石崇单膝跪地。 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朱景洪郑重说道:“你是将门虎子,既有如此锐气,我不拦你……” “谢十三爷成全!” “一定要平安回来!”朱景洪语气严肃。 感受到朱景洪的关心,石崇再度深深一拜,答道:“臣遵命!” 于是石崇也离开了,今天夜里他就会带队转移,趁着夜色潜入敌后去。 在石崇离开后,侍卫们已搭好了帐篷,可以让朱景洪暂时歇息一番。 一整天朱景洪都在赶路,即使他身体素质极好,如今多少也有些吃不消。 他钻进帐篷里歇了,但他的命令却在戈壁上四处飞驰,传达到了前线各部去。 在朱景洪离开总督行署后,杨隆山也返回了自己本部,此时天都已经快要亮了。 而他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接到了从振威中卫传来的话,朱景洪让组织大军向东北方向靠,并在今天中午带着将领过去议事。 “这般安排,看来此番大战,已是不可避免!”杨隆山叹息道。 本来他有机会来主持此番大战,可因为其胆怯然后拒绝了。 但杨隆山并不后悔,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西北这烂摊子他若是接手,有八成的可能会搞砸。 “十三爷是圣上嫡子,圣眷之隆无人能出其右,由他来指挥倒也不错,至少败了板子也要轻一些!” 没错,杨隆山看得很清楚,这场战役就是朱景洪指挥,而不是什么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往东北移动,尽可能向振威中卫靠拢!” 要参与决战,他们必须在今天赶到振威中卫附近,如此才能统一排兵布阵。 时间紧迫,杨隆山又岂敢耽搁。 而他的抉择,和北线的周全辉如出一辙,后者接令后也让军队继续向南靠拢。 ………… 初八上午,朱景洪从营帐里醒来,他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修整一夜的士兵,正在吃早饭同时备战,发出声音也是在所难免。 在起身后,朱景洪没着急出去,而是提笔开始写信。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应该给老头儿写封信,稍微解释一下前线发生的事,最大限度避免误会产生。 他既然要抓均军权,被皇帝误解乃至猜忌,本身就是极正常的事。 即使老头儿不疑我,太子和老六也会忌惮我,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想到这些,朱景洪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既已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就只有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把信封好,朱景洪将其交给了随行侍卫,他们将会把信交给八百里加急的信差。 做完了这件事,朱景洪方才走出军帐,此时周围士兵们大多在吃饭。 只见他走向其中一处圈子,这些人发现是他靠近,立刻放下了手中吃食,忙向朱景洪这位十三爷行礼。 “参见王爷!” 示意众人起身后,朱景洪问道:“吃的什么?” 在场兵卒约有三十人,领队的乃是一名队正,听到问话他便站了出来。 “回禀王爷,早上每人两个面饼,外加一条牛肉干!” 在此人答话时,朱景洪也在仔细观察,现场就还有未分完的面饼和肉干。 在当下这个时代,能让士兵吃得这般豪华,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当然了,要做到这一点很费钱,也难怪皇帝随时都觉得自己穷,实在是朝廷上下钱的地方太多。 朱景洪笑着问道:“我走得急,没有带吃喝,能否在你们这里借一顿!” 听到这话,没等那队正说话,其随行侍卫就要开口,提醒他其实带了他的膳食。 没错,即使是身处前线,朱景洪的“后勤”保障一样优越。 那队正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便觉得格外的惶恐不安。 主要是这种事他从未遇到过,以至于此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王爷……我们这……” 看出了他的局促,朱景洪遂开口道:“莫非你还舍不得?” “小人岂敢!”队正再度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一边说着话,朱景洪自顾走入人群,而后拿起了一块面饼。 “都坐都坐,不必这般拘谨!”朱景洪自顾坐到一块儿石头上。 他尽可能显得和蔼,但他亲王的身份,还是给众人带来了极大压力。 别说是这些普通士兵,便是石崇这等顶级武勋子弟,在朱景洪面前也轻松不起来。 “王爷叫你们坐,你们就别都站着了!”侍卫百户高鸿出言道。 眼见朱景洪都坐了,众人虽仍觉惶恐难安,可还是陆续都坐回原位。 一边吃着饼,朱景洪一边问道:“早上吃这些,中午又吃什么?” 这是朱景洪问出的第一个问题,让现场众人很摸不着头脑,但为首的队正还是老老实实回了话。 接下来,朱景洪又问了他们想吃什么,这个问题无疑更显得奇怪。 好在他的身份高得离谱,外加个人带有些传奇色彩,众人才没有把他当做“蠢蛋”,反倒觉得他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在朱景洪的“家常”问题之下,一帮士兵逐渐放松了下来,便让他了解到他们最真实的心态。 宁焕祥的死虽对军心影响极大,但京营的这些骑兵并非斗志全失,相反他们心里的那份憋屈,反倒让朱景洪觉得可以利用起来。 在朱景洪与众人相处愉快,顺道观看这些人显露武艺时,高鸿在他身边提醒道:“王爷,万指挥使他们来了!” 朱景洪目光扫了过去,果然见到除了范长春,杨隆山和周全辉这些人都到了。 他在这里闲聊,除了了解军心士气,其实也是为了等这帮人到来。 所以现在,他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王成福,本王记住你的话了,只要你能斩下三十首级,本王亲自设酒与你庆功!” 个人斩首三十级,这是非常逆天的战绩,偏这个王成福就夸下了海口。 但刚才王成福展露的武艺,让朱景洪相信此人有这本事,前提是他能在接下来的战役中活下来。 所以,朱景洪才有说最后一句,这其实是对王成福的一种祝愿。 “参见十三爷!” 范长春等人靠近后,便向朱景洪行了礼。 示意他们起身后,朱景洪指了指高处山坡,说道:咱们上去说话吧!” “是!” 于是这一行十几名将领,都跟着朱景洪一道往山坡上走去。 那里有更好的视野,而且可以隔绝外人偷听,乃是极好的议事地点。 看着朱景洪离去得的背影,王成福环顾左右问道:“你们说……我能否吃上襄王爷的宴席?” “大人,三十个首级,这可不容易啊……” “瞎说什么,以咱们队正的本事,三十个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王成福好歹是名队正,在他手下有说真话的老实人,自然也少不了拍马屁滑头。 朱景洪在时这些人跟木头一样,他一走众人就又恢复了“人性”。 这边众人吃饭时说笑着,而朱景洪等人已到了高坡,这里已经能俯瞰下方营地。 “都坐吧!” 现场,侍卫们已摆上了椅子“马扎”,这种便携的物件在当下并不稀奇。 椅子的设置也很有趣,朱景洪毫无疑问是主位,其余众人则按官阶左右排列。 众人落座之后,朱景洪便让他们先说麾下人马情况,如此他便正式行使起前线指挥权。 听得众人回话后,朱景洪方说道:“诸位……这次准噶尔虽来势汹汹,但其实不必怕他们!“ “只要收拢了军队,且不说能否打得过他们,至少我们就有了自保之力!” 虽然朱景洪这话略显悲观,但在场众将反而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这位爷年少轻狂,强行要跟准噶尔人正面硬顶。 见众人不说话,朱景洪接着问道:“诸位,若我军全部后撤,能否甩得掉准噶尔大军?” 打不赢就跑,这是很简单的选择,朱景洪可没什么面子关系。 朱景洪话音落下,就听杨隆山开口道:“王爷,此事不太可行……圣上那边,只怕不会同意!” “圣上之意,是在今年内重创准噶尔,此前一年战局焦灼毫无进展,现今稍有推进而若不进反退,圣上定会降罪……” 这是将领们最大的压力,而宁焕祥的压力最大,所以他才谨慎过了头,过分求稳才导致局面焦灼难有进展。 而今宁焕祥死了,杨隆山等将领要直面皇帝怒火,所以他们会反对后撤。 这其实是一种悲哀,将领本该只管打仗,根据现有条件做出优酷 “如今各部收拢,这一仗该怎么打,诸位可有计议?” (本章完) 484.第484章 首功 第484章 首功 朱景洪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论行军打仗,他不比这些人有经验,群策群力是极有必要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表起自己的看法,期间也少不了争得面红耳赤。 朱景洪都大致听着,同时在思索如何用好后面的步兵。 大概后天,这些人就能赶到总督行署,也就是他们现在防线以东二百多里处。 对骑兵朱景洪并不专业,但他对北四卫和京营步军,如今着实已称得上是专家。 让步军形成防线,对骑兵予以阻击乃至围歼,在朱景洪看来是极为可行的事。 所以从战略上来说,让骑兵做饵交替撤退,将准噶尔骑兵引入彀中,是完全可以执行的战略。 所谓不能后撤的原因,在朱景洪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只要能有效杀伤敌军,暂时失地是值得且必要的事,皇帝若因此降罪的话,他就只能再说一句没格局了。 当朱景洪想到这些时,现场已吵得是不可开交,于是他冷哼了两声。 “你们刚才的话,我大致算听明白了,争来争去……说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为主谁为辅!” 众人本以为朱景洪是心不在焉,见他真是听懂了现场情况,众人便是越发感到安心。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我军当后撤,如此才能保全大军!” 眼见众人要开口,朱景洪便接着说道:“你们的顾虑我知道,这件事后果我会一力承担,伱们只管放心便是!”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朱景洪说过愿意担责,那就从没有食言过。 此刻听到他说这话,众人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不少人已经非常意动。 从纯军事的角度来说,眼下避开准噶尔的锋芒,本来就是很明智的选择。 “十三爷,这样不太好吧!”杨隆山忍不住开口,其实他也赞成暂时后撤。 “就这么办吧,我自会向圣上解释,你们不必担忧!” 说完这话,朱景洪接着说道:“如今敌军咬得很紧,全部后撤必为其袭击,我的意思是把大军分为两部,交替掩护后撤……诸位以为如何?” 其实计策这种东西,无论怎么说都有其道理,问题的关键则在于执行阶段。 战略设想再巧妙,执行上拉胯也毫无用处,所以关键还得看将领们。 “分兵而行,乃是大忌啊……”杨隆山面露迟疑。 如今大军合在一处,对上准噶尔还有一战之力,分成两部就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 二百多里的后撤之路,骑兵也可能全力冲刺,前后至少耗费两到三天,这段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全军多举旗帜,迷惑准噶尔人,让他们不敢轻易进攻,我军便可趁机多赶些路!” “若能安然后撤百里,这仗兴许就打不起来了……” “别我一个人说,你们也都说说……”朱景洪催促道。 在他们计议之时,前线情况却发生了转变,准噶尔先锋已脱离主力,快速挺近到距明军十几里处。 在骑兵的冲刺速度下,十几里的距离已经非常近,意味着对阵双方都身处对方威胁中。 斥候们发觉不对劲后,便将消息传回了“中军”。 这里也可看出,在这个通信不技术发达的时代,信息传递具有极大的滞后性。 当消息传到时,朱景洪已与众人议定,兵分两路究竟如何分。 至于交替撤退如何撤,则还处于集中商讨期间。 整个过程,朱景洪很少发表意见,充分尊重了带兵将领们的见解。 “准噶尔人如此逼近,其意为何?”得知消息的朱景洪发问。 “想来应是想缠住我们!”杨隆山沉声说道。 “他们难道知道我们要继续撤?”周全辉反问道。 这时范长春答道:“我看八成……这些人是想凭其锐气,一鼓作气击垮我部!” 范长春的猜测极为大胆,但不得不说很有合理性。 事实上不止他是这般看法,他手下的同知佥事也是如此判定,此刻已下令全军准备应战。 而接下来传回的消息,显示出准噶尔先锋仍在靠近,双方距离已缩短到十里范围。 今天的天气还可以,外加朱景洪等人所处地势较高,所以他们已能看见准噶尔部。 先前众人还有分歧,但眼下他们已能确定,这帮准噶尔人就是要进攻了。 根据最新的情报,这支先锋军队兵力在六七千,面对此间三千余京营骑兵,可以说具有极为显著的优势。 朱景洪虽已令各部靠拢,可毕竟下令的时间较短,外加各部需要反应时间,所以附近并无能支援京营的军队。 即使相隔最近的青海行都司骑兵,此时相隔也还有三十多里,关键在于他们对面也有敌军,行动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换句话说,如果对面要进攻的话,京营骑兵只能独自硬抗对面骑兵。 如此近的距离,而且人家打定了主意进攻,后撤只能会被人撵得溃逃。 “就依刚才所议,尔等速速返回本部,尽快督促各部加快靠拢!”朱景洪起身说道。 “是!” 众人也知情况紧急,于是纷纷告辞离开,而范长春刚才就下山组织列阵去了。 三千人军队列阵,整个队伍宽度大约一里多,士兵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不管此前心态如何,到了战前每个人神色凝重,只因谁也不知战后能否活下来。 当朱景洪领着侍卫赶到前线,范长春等人顿时大惊失色,生怕朱景洪是要亲自参战。 这位如果有个什么好歹,他范长春只怕全家都得完蛋。 “十三爷,您如何能到这等险,刀剑无眼,若是伤了……” “万指挥使,我知道分寸,只是来看看而已!” 此时朱景洪已换上全套甲胄,马鞍两侧弓弩刀枪皆备,完全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范长春又岂会被他这番话哄骗。 “十三爷,若您有个好歹,臣等万死难辞其咎,若您执意要到前线,臣等便只能不战而退,护送您往安全之地去了!”范长春神色严肃说道。 朱景洪亦沉声说道:“我只是来说几句话,说完我就会走,你不必忧虑!” 与几位同僚对视了一眼,范长春最终应道:“还请十三爷训示!” 朱景洪答道:“此战对面虽人数众多,但甲胄武器皆不如我军,诸位只要齐心协力,必能克敌制胜!” 他其实是想到战场上浪一回,毕竟他穿的双层重甲在身,根本无惧箭矢和敌军的骑枪。 穿越过来这么久,他还从未达到过身体极限,此时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眼下被范长春出言所阻,朱景洪也就只能偃旗息鼓,临时编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对面乃是敌军先锋,把他们一举击溃,打掉他们的锐气,我给你们记首功!” 朱景洪想杀掉敌军锐气,刚好对面的领兵将领也这样想。 振威中卫,乃是前线明军最精锐的明军骑兵,准噶尔人也想一举将其吃掉。 如此一来,明军这边士气会更低,收拾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万户大人,明军已经列阵,我们何时出击?” 被称做万户的这位,便是准噶尔先锋大将达尔扎,此人乃是准噶尔少主第零心腹。 “开始列阵,相隔五里时停下,而后歇息一刻,随即出击!” 他们毕竟是赶路而来,虽说一人带了三匹马,可终究损失了些马力,休息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事。 当准噶尔进入五里范围,开始短暂修整时,范长春敏锐把握住了战机,便令大军向前开进。 他知道准噶尔停下的目的,所以他不会给对方时间休息,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如此也让朱景洪看到了,这位万指挥使确有些魄力,才敢在兵力不足时主动出击。 从最开始缓缓向前,随着距离拉近骑兵开始提速,直到最后进入冲锋状态。 准噶尔一方,也随时关注着明军的情况。 范长春的主动出击,多少让达尔扎感到意外,让其不得不下令全军准备出击。 一样的套路,达尔扎一方也是缓缓提速,准备要与京营一方一较高下。 “传话给部族勇士们,杀一个明军赏两个奴隶,杀两个加赐黄金,杀五个官升一级……” 这些奖励条件,此前就已传达下去了,但这并不妨碍其被用来鼓舞士气。 而在另一头,范长春也在跟手下鼓舞士气,但说的不是赏银而是荣耀。 这并非是说没有赏钱赏官,而是这些东西已深入人心,根本没必要再拿出来说。 京营的士兵,那怕战死家人也有依靠,所以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打起仗来自是一往无前。 山坡之上,看着前方靠近的两支队伍,朱景洪神色间露出忧色。 虽然他对振威中卫有信心,但终究己方兵力不占优势,能不能赢谁都不敢打包票。 “王爷,已经交战了,咱们该撤了!”侍卫百户张仲祥提醒道。 第一个回合交战后,准噶尔人将在他们这一面,靠太近很容易被发现,此时自然是撤走回避为妙。 其中道理朱景洪自是明白,所在双方交战拼杀之时,他便打马往战场一侧躲开。 事实上,他这随行侍卫有二百多人,个个都是旗手卫的好手,而且装备比之京营还要好,想要把他们拿下绝对不容易。 所以要说危险,其实也没那么危险。 他们撤走之时,第一回合交锋也已结束,现场准噶尔人丢下的尸体更多,京营这边损失反倒不大。 这一结果,让京营上下士气大振,也让他们信心变得更足。 “弟兄们,杀……”指挥使范长春带头冲锋。 另一头,达尔扎脸色极为难看,挥舞着马刀奋力向前冲去。 “杀光他们……”达尔扎怒吼道。 虽然多死近两百人,但对准噶尔一方实力影响不大,所以达尔扎仍饱含信心。 事实上他所率领的军队,也属于准噶尔的精兵,战斗意志本身非常之强。 双方人马继续冲杀,很快又是两个回合过去,战况已处于焦灼状态。 京营人马虽是英勇,但来回冲杀对人力马力是极大消耗,此时无可避免的疲惫下来。 准噶尔这边人多,相反体力上消耗不大,死的人多也没有崩溃,这也证明了他们足够精锐。 在此之前,京营对上其他准噶尔军队,虽也有苦战之时,多数情况都是没两个回合,就能把敌军给冲散冲垮。 所以现在,这帮准噶尔人在巨大死伤下还不崩溃,可就让范长春有些担忧起来。 “咱们折损了多少人?”范长春冷声音问道。 “四百余人……” “敌军多少?” “约在……一千二至一千五百人……” 要知道,达尔扎指挥的军队也是精锐,振威中卫打出现在这战损比,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战绩。 范长春此刻很难受,在他对面的达尔扎也不好受。 军队折损两层,实际已在崩溃边缘,全靠督战队强势弹压,如今才保持军阵没有溃散。 “告诉勇士们,只需这最后一击,我们就能将他们彻底击败,胜利只会属于我们!”达尔扎大吼道,他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杀……” 随着达尔扎挥动马刀,准噶尔的骑兵再度出击,而对面的京营骑兵也随之开启冲杀。 此事双方都属强弩之末,比的就是看谁最后撑不住崩溃,所以这次的交锋比之方才更为惨烈。 如今的战争状态,朱景洪也看在眼中,他和随行侍卫们一样焦急。 “诸位,他们需要支援,否则……”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侍卫百户高鸿说道:“王爷,您不能以身犯险!” 张仲祥亦跟着说道:“王爷,您若有个差池,臣等万死难赎!” 谁知朱景洪抽出了弓箭,并将铁胄护甲放下,而后说道:“前线是我指挥,若是京营败了,以至于全线溃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我独自去,你们不必追随……” 言罢,朱景洪是一句没多说,直接打马往前冲了去。 如果有一支生力军加入,他有九成把握准噶尔军会溃,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一决定。 在他冲出去之后,侍卫们也只得跟上去,而且要保证比朱景洪冲得快,他们得豁出一切保证这位爷的安全。 两百人虽不多,但带起的烟尘却很大,让人摸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而最前方的明军旗帜,准噶尔人却看得真切。 朱景洪的眼睛也在搜寻旗帜,很快他锁定了达尔扎的大旗,并带着卫所直奔其所在方位。 冲刺之间,朱景洪连续射出十几箭,每一箭都能带走一两条性命。 在冲入敌阵时,他从弓箭换到了骑枪,而后便肆意的挥舞起来。 这一刻,他开足了马力,把自身武力值给拉满,每一次挥动骑枪都会扫倒一片。 全身被重甲覆盖,虽然也会被敌人打击到,但对朱景洪完全没有伤害,这让他心里更是安定了不少。 “爽啊……” 朱景洪横冲直撞,成为了他这支队伍的矛尖,领着侍卫把敌军撕开了一道口。 “谁来增援?”拼杀之际,范长春问向了卫兵。 “是襄王殿下,已快杀到敌军大旗下了!” 听到这话,范长春可被吓得不轻,但眼下朱景洪既然掺和进来,便让他只能接受现实。 “弟兄们,十三爷亲自冲阵来援,我军必胜!” 生力军的加入,让苦苦支撑的明军士兵大受鼓舞,随后爆发了出了更强的战力。 而朱景洪所在方向,随着他一路砍瓜切菜般横冲直撞,其附近准噶尔敌军已在溃散。 而朱景洪的目标,始终是前方那杆大旗,他要把此番敌军领军大将拿下,取得此番大战的首功劳。 “杀……”挥舞着骑枪,朱景洪冲杀越发的英勇。 (本章完) 第484章 这个小畜生 第485章 这个小畜生 达尔扎眼下有些慌了,因为朱景洪在迅速靠近。 朱景洪走到哪儿就带去一片死伤,且看起轨迹就是冲自己来的,达尔扎又岂能不感到忧心。 看着军队已在溃散,达尔扎虽是心有不甘,也知道现在是该做决定了,究竟是自己撑下去还是马上就撤。 达尔扎很纠结,此番折损了这么多人,无功而返他可就没脸领兵了。 “给我杀……” 显然达尔扎还是打算搏一搏,他对胜利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思想状况可以成为偏执。 “万户大人,明军已到近前,请你快些撤走!”达尔扎身边有人提醒。 “我会怕他?跟我冲杀过去!”达尔扎怒吼道。 “十三爷,对面冲过来了!”张仲祥大吼道。 “敌军主将,来得好啊……随我斩将夺旗!”朱景洪大吼道。 从开始冲杀到现在,他已不知斩杀了多少人,因其超强武力值所以全程都在略菜。 这种感觉,就跟他前世玩“骑砍”差不多,但眼下效果更好所以他玩得更爽。 又挥刀砍倒几人,已能略过人潮,看见前方达尔扎的脸。 只见他顺手从地上抽出一根长矛,而后奋力向对面投掷过去。 疾驰而来的长矛,让达尔扎急忙侧身闪避。 也亏得他闪躲及时,才让长矛从肩边划过,若差一点儿他就会被扎个对穿。 然而这一险情刚过,迎面又是一骑冲来。 朱景洪高大威武的身形,让达尔扎不由自主心生畏惧,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去迎战。 “去死……” 这句话是达尔扎吼出来的,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朱景洪用骑枪扎了个对穿。 没错,即使达尔扎也穿有重甲,在朱景洪的巨力冲击下,在他吼出最后两个字后就死得透透的。 而随着朱景洪捅死达尔扎,跟着他一起冲来的侍卫们,也都开始清理达尔扎的卫队。 几息之后,达尔扎的将旗倒了下来,于是这便引起来了连锁反应。 准噶尔大军开始陆续溃逃,在当下如此惨烈杀伤状况下,即使有督战队也挡不住他们。 何况准噶尔的督战队,在看到大旗倾倒时,他们自己都已经军心不稳了。 战局形势随即突转,准噶尔军溃逃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引起了全线崩溃。 “大人,敌军溃了……” “传我将令,全军追击!”范长春大吼道,这是要扩大战果。 在敌军溃逃时,追杀他们将有最大杀伤效果,只不过得注意不能追之太远。 其中分寸,范长春知道手下人明白,所以他没有跟着同去,而是折转方向往朱景洪所在赶去。 他要第一时间确认,这位爷是否有受伤,这比扩大战果重要得多。 当范长春赶到时,朱景洪已在原地等他,在他马下便是死了的达尔扎,那柄长矛都还在他身上插着。 见达尔扎死得这般惨烈,范长春为这个敌人心疼了两秒,而后便跳下马跑到朱景洪面前。 “十三爷,您无碍吧!” 取下染血的铁胄,朱景洪伸手握住骑枪,将达尔扎挑了一起来,而后手一抖将其甩到了地上。 “我好得很!”朱景洪面带微笑。 ………… 时间来到下午,明军左右各部皆已靠拢,形成了庞大的骑兵军团。 准噶尔人若不全军压上来,便很难对明军造成威胁,所以危急局面得到了缓解。 至少今天之内,爆发大规模战斗的可能性不大,但明军这边没有丝毫放松,各部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准噶尔这边,作为先锋的军队被打残,堂堂万户更是殒命疆场,对士气造成了沉重打击。 这让统兵大将第零非常愤怒,但主要责任人达尔扎已死,他的怒火也只能烧他自己。 作为合格的将领,第零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并下令让各部就地休整,同时招各部将领到他帐中议事。 这一场决战打不打,怎么打……都需根据现有实情进行决策,第零也需要倾听手下人意见。 他们这边在议事,另一头明军这边,朱景洪也召集了众将议事。 此刻,各部将领都已到场,正私下低声议论着上午战事。 而其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朱景洪身先士卒,带领侍卫们亲自冲锋,一枪捅死对方万户的传奇战绩。 事实上,到了参将或指挥一级,就极少有亲自冲锋的行为,今日范长春出战那是形势所迫没办法。 可朱景洪什么身份,他这般尊贵人物,竟亲自提枪上战场拼杀,绝对是非常罕见的奇事。 上阵杀敌也就罢了,朱景洪还取得了很离谱的战绩,除了亲手斩杀了达尔扎,死在他手下的敌军竟有上百人。 把人干净利落捅个对穿,这也就朱景洪干得出来,所以要统计他的战绩很容易。 所以此时,在场将领没有人不服这位爷,既敬佩他上阵杀敌的胆气,又赞赏他把握战机扭转乾坤的魄力。 将领们都是如此心态,那么底层的士兵和军官们,则更对朱景洪饱含崇敬。 本来他就人缘不错,而随着这件事的传开,他只会收获更多军心人心。 “十三爷到……” 随着帐外一声高呼,帐内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站了起来,目光扫向了军阵门口。 朱景洪已换下甲胄,此刻外面身着抹黑色绣龙圆领袍,简素之中彰显着威仪。 在他身后,跟着振威中卫指挥使范长春、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杨隆山,以及安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周全辉。 “参见十三爷!” “嗯……诸位请起!”朱景洪语气平和道。 虽然众人一如往常那般恭顺,但朱景洪仍感受到和以往的略微不同。 做回主位上,朱景洪示意众人坐下,方说道:“诸位……上午议事还未结束,现在咱们继续吧!” 如何分配兵力,之后如何交替撤退,这些议题确实还需要议。 底下女真部的叶赫铭恩起身问道:“十三爷,如今我军大胜,还要后撤?” 本来之前他也挺慌,可如今取得了这样的大胜,他就觉得可以跟准噶尔人碰一碰。 而叶赫铭恩的问题,也问出了许多将领的心声。 当然,这些人不是想跟准噶尔人碰,而是觉得可以继续与其对峙,能不后撤就尽量不撤。 毕竟无论以什么理由,后撤终会有受罚的风险,何况如今还取得了大胜。 “诸位……难道你们所辖各部,都跟振威中卫一般勇猛?” 只是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噎住了。 “上午之胜,改变不了敌强我弱之局,自然仍是以后撤为妙!” “臣妄言!”叶赫铭恩当即请罪。 而朱景洪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位置上去。 接下来,就是众人集中议事,经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争论,一切事务才最终议定下来。 集议之后,各项命令已经发布,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该散了。 然而朱景洪没发话,所有人就得坐着等。 “此前宁总督曾下令,让安西行都司往南靠,但到如今他们仍陷扎萨克等三国……” “我的意思是,取消宁总督此前军令,安西行都司仍以平定扎萨克等国为要!” “诸位以为如何?”朱景洪目光扫向众人。 让王子腾继续平定扎萨克,主要原因是令其会师已无可能,其次则是为朱景洪的千里转战服务。 若王子腾稳住了扎萨克等国,尤其是稳住了土谢图汗国后,就能给他的转战方略提供稳定侧翼,并以此输送源源不断的补给。 从这个角度来说,反倒该西北大军主力往北靠,以实现会师合击的结果。 众人没有反对,这就等于是认可了,所以朱景洪没有在多问。 “周将军……”朱景洪目光扫向周全辉。 “臣在!”周全辉连忙起身。 “这件事,你亲自去跟王子腾说,让他务必要稳住局势,并将平叛重点放到土谢图汗国!” “十三爷,臣若离开,这北线诸部……”周全辉把握住了问题关键。 北线诸部,主要是蒙古和女真诸部,合起来兵力有近一万五,如今皆是由周全辉节制指挥。 “北线的话……”朱景洪做出思索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北线就让孙绍祖去盯着!” 朱景洪的这句话,让现场众人大感惊讶,毕竟这孙绍祖如今只是个闲职,又岂能直接放到这等高位来。 就连旁听的孙绍祖本人,也觉得这事太过于离谱。 他确实有功劳,而且是令朱景洪掌权的大功。 可这些都是不能见人的事,真要论的话不但是叛国,而且将自绝于勋贵集团,没有任何人能保得住他。 即便是受益最大的朱景洪,也会第一时间和他划清界限,乃至于直接将他处死。 每每想到这些,孙绍祖都辗转反侧,只感到后背发凉。 今日自己被连提几级,是因为能力得到了认可……孙绍祖暗暗想到。 虽然很想得到这个职位,但孙绍祖明白自己该谦让一番。 然而没等他动身,朱景洪接着说道:“他原是安西行都司永宁卫指挥使,顶在最前线多年,对准噶尔了如指掌…… ”让他指挥北线几支军队,我看也绰绰有余!” 朱景洪敛去笑容,目光扫向在场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所有人都低下了了头,倒是女真部的叶赫铭恩出言道:“十三爷说什么,臣等国听什么就是了,何须问这些话!” 他的这番话,引来苏和几人回应,反而形成一片“赞同”的形势。 “周将军,伱觉得如何?”朱景洪看向了周全辉。 要把人家解职后支走,老实说朱景洪确实不太厚道。 “臣领命!”周全辉心中万分无奈。 “回去之后,你告诉王子腾,就说我的话……由你领兵平定土谢图汗国!” 这也算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周全辉知道朱景洪的大战略,所以明白平定土谢图的重要作用。 这件事若办好了,也是他周全辉的一件大功,前提是朱景洪的战略能被效执行。 “臣领命,定不负十三爷重托!” 点了点头,朱景洪又看向了孙绍祖,随即点了他的名。 孙绍祖应声出列,而后勾着腰站在朱景洪面前。 “从现在起,由你接替周都知指挥!” “臣领命!”孙绍祖恭敬下拜。 他孙绍祖此前最高实职,也不过是一卫指挥使,跟周全辉差了足足两级。 到了高级武官,每一级的提拔都是万难,而他孙绍祖却被连提两级,这让他更坚定了抱大腿的想法。 而此时他也非常清楚,眼下虽是被连提两级,但本质上只是靠朱景洪的提携,属于是临时的权宜之计。 要想真正坐稳位置,得到朝廷的认同,他非得打几个漂亮仗才行。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散了了吧!” 于是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开始执行朱景洪的战略。 ………… 八月十八,京城禁中。 坤宁宫内,帝后二人正在用餐,独享夫妻二人间的安宁。 “对了,贾家那件事你可还记得?” “嗯!”朱咸铭应了一声。 “那小孩子痊愈了,贾家已将其逐出家门,还算他们知情识趣!”杨清音淡定道。 她所言的“孩子”便是贾宝玉,这厮着实被打得太惨,以至于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 事情刚发生时,虽有东宫和襄王府力压,但还是被睿王府得知了消息,后面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宁荣二府无奈只能到乾清门外请罪,贾敬和贾赦在门外跪得晕死过去,才被宫人送回了府去。 而后朱咸铭下旨,以贾家治家不严有负圣意为由,再度把荣国府的爵位削了一级。 贾赦从原本一等子变成了二等子爵,阶官则更惨连降六级,一品神威大将军变成了从二品安国将军。 而这一结果,还是朱咸铭考虑到太子势弱,才没有把贾家收拾得太狠,否则使太子心态崩溃对朝局很不利。 皇帝下了旨,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 至于罪魁祸首贾宝玉,即使有贾母一力维护,还是没能避免被扫地出门的结果。 此刻贾家上下,都对他充满了敌意,恨不得他这丧门星立刻去死。 “依我本意,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勒死才对!”朱咸铭淡然说道。 杨清音劝解道:“真要是死了,十三家就不好跟太子妃见面了,如此结果也不让她们难做!” “所以我说老四媳妇目光短浅,看不透大势格局,连个……” 说道最后,朱咸铭戛然而止,但杨清音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连个什么?连个同胞弟弟都舍不得?”杨清音没好气的说道。 “老十三的媳妇,连兄长都能训斥责罚,将其管束得懂规矩知进退,如今已能为朝廷效力!” 无论是宝钗退掉隐匿的土地,还是后面教训薛蟠走正道,乃至于一个月前命人杖责兄长……这些事朱咸铭都知道。 这个时候,杨清音不想跟朱咸铭争吵,于是转移话题道:“现在你又对十三媳妇满意了,当初你可是要废掉她的王妃!” “这丫头明白事理,比起……” 没等朱咸铭把话说完,外面传来了程英的声音。 “陛下,西北总督署紧急军情!” “拿过来!”朱咸铭放下筷子。 西北每天都要军情传回来,但不是都叫紧急军情,每次遇到朱咸铭都会及时处置。 从程英手上接过信函,朱咸铭仔细看了起来。 几息之后,眼看朱咸铭神色大变,杨清音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宁焕祥死了,被……袭杀而死,尸骨无存!” “那前线如何?战局如何?”杨清音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 朱咸铭翻页接着往下看,然后他的表情就更精彩了。 看到杨隆山辞帅,朱咸铭冷笑道:“杨隆山倒有些自知之明……” 但看到接下来的内容,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小畜生……他怎么敢!”朱咸铭勃然大怒。 (本章完) 第485章 朕之乳虎 第486章 朕之乳虎 即使没看信,杨清音也知道所谓的“小畜生”是谁,这让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个混账,他竟然接过了指挥,梁潜和黄清竟未阻拦,他们简直是该死!” “数万大军之生死,操于黄口小儿之手,前线将领莫非都是死人不曾!” 眼看朱咸铭越骂越难听,杨清音忍不住开口:“什么黄口小儿?谁是黄口小儿?” “人老十三别的本事没有,行军打仗可不一定比你差!” “且不说金陵剿倭的事,他这两年天天练兵,就是再不懂也该懂了!” 杨清音最看不得的,就是宝贝儿子被贬低,此时自然要跟皇帝分辨几句。 还别说,她这话也真有些奇效,让朱咸铭稍微冷静了些。 其实他也是受惯性思维影响,才总觉得朱景洪还是不成器,但他稍微冷静一想就扭转了看法。 无论是各种新奇练兵手段,还是朱景洪对朝局世事的看法,都证明他绝非只是好勇斗狠的浑人。 朱咸铭思索之间,杨清音接着说道:“前线诸将关系复杂,恐怕只有他这身份镇得住,由他统兵未必是坏事!” “只怕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轻敌冒进,只怕……” 杨清音打断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拟定新任总督,其它事日后再说也无妨!” 朱咸铭点了点头,而后吩咐道:“立刻……召在京都督、都督同知进宫议事!” “是!” 在京的都督和都督同知,大概半个时辰齐聚乾清宫,然后他们便得知了西北的情况。 这些人日日分析战局,非常清楚在宁焕祥死后,西北甚至有崩盘的可能,所以出任总督绝非明智选择。 商议了半个时辰后,最后总算是推选出来,由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出任总督。 只等第二天朝会宣布,柳芳就要走马上任去了。 第二天清晨,襄王府内,宝钗正在侍女伺候下洗漱。 “禀娘娘,张平安在外求见,说是有关王爷的事!” “让他在银安殿等候!”宝钗吩咐道。 “是!” 听着是朱景洪的消息,宝钗又岂敢有丝毫怠慢,简单洗漱更衣后就出了寝殿。 几息之后,宝钗在侍女簇拥下,来到了银安殿前厅内。 “奴才叩见娘娘!” 坐到前厅左侧客位上,宝钗方说道:“说吧……” 张平安答道:“今天从宫里传出消息,总督西北军务的宁总督死了,如今是咱们王爷主持西北大局!”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警觉起来,而后便问道:“这些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此事瞒不住,宫里都已经传开了,上午朝议正是要定下新任总督!” 消息传回京要十天,这边上任最快也要二十天,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天……宝钗心里细细的算着。 而这三十天时间,足够朱景洪做很多事了。 可是,毕竟是掌握兵权,会不会受陛下猜忌? 想到这里,宝钗从椅子上起身,思索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即便陛下不猜忌,也难保睿王府和东宫不使坏,我得先一步出手才是…… 来回踱步,宝钗做出了决定,于是他立刻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 “是!” 另一头集贤馆内,学士们也在议论此事。 按道理说,宫里消息不该这么快传到此处,如果发生则证明有人刻意为之。 没错,正是朱景渊派人散布的消息,就是让学士们议论然后上奏弹劾。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长,他当然不能亲自指责弟弟,即便对方已经犯了“大错”。 集贤馆里的学士,多数都是投机者,这些人思维更活泛一些,多数都能明白朱景渊的难处。 所以在商讨时,他们都没说要请朱景渊来拿主意,一番议论后就定下了议事基调,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串联上疏。 睿王一党人人在忙碌,而支持东宫的朝臣们,接到消息后也自发行动起来,他们人多动起来声势更大。 上午常朝议事开始,但议事范围仅限于六部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的高级武官。 而此时宝钗已然入宫,来到坤宁宫她才发现,睿王妃陈芷比她到得更早。 “母后……”宝钗露出哭腔,直接跪倒在皇后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杨清音略有诧异。 “求母后下懿旨,把我们王爷叫回来吧!” “媳妇听说,如今是他在西北主事,依他行事狂妄轻浮的性子,只怕会把前线搅得一团糟!” 抬起头来,宝钗泪流满面道:“若因此误了大事,只怕万死难赎其罪!” 杨清音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时却见宝钗往前爬了两步,直接来到了她的脚边。 然后便听宝钗接着哭诉:“王爷在家时虽常说,要为父皇扫平不臣,如此才是父皇的好儿子……” “可前方毕竟刀剑无眼,不是媳妇不让他为父皇尽孝,实在是怕他有个好歹,媳妇日哭夜哭死了……” 宝钗滔滔不绝说着,尽可能把朱景洪往“孝”字上靠,最大程度避免他受到猜忌。 眼见她着实伤心且担忧,杨清音也只能安抚她,还安慰她朱景洪绝不会有事。 看着宝钗如此动情,陈芷目光深邃思索着,她在想宝钗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老十三,到底是不是想抓兵权? 这个问题,按理来说无可争议,毕竟朱景洪都已经掌权了。 之所以会如此,全靠他此前人设立得好,蠢货直人莽夫的形象,怎么看都不可能有坏心。 或许还是我们想多了……陈芷如此想到。 但这并不妨碍,她和睿王撺掇官员上奏弹劾,毕竟有句话叫做“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所以,如今朱景洪人设的作用,更多体现在帝后二人这边,可以使他保持圣眷不衰。 而只要皇帝信任,那不管有多少弹章,对朱景洪而言都问题不大。 “我说宝钗,此番只盼十三弟不要闯出大祸,今日待议出新任总督,到时就可以把他换回来了!” 伸手将宝钗扶起来,陈芷接着说道:“咱们皇家尊贵,多的是人愿赴沙场尽忠,又何须十三弟亲临战阵!” “母后,我看宝钗说得对,还是让十三弟赶紧回来才是,在父皇母后膝前就是最大的孝了!” 宝钗说了大半天,强调的是朱景洪在前线尽孝,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而陈芷的这番话,重点则是要让朱景洪回来,这是釜底抽薪的手段。 杨清音端起茶杯,平静说道:“好了,此事陛下已有计议,待新任总督到任之后,便让这小子回来就是!” 听到这话,宝钗心头便是一紧,就这样回来可就白忙活了。 统兵就三十天时间,还能干出多大功劳。 宝钗正担忧之时,却突然想起朱景洪的一句话,让他紧锁的眉头释然下来。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宝钗相信,自家男人能想到会被召回,那么他就一定会设法应对。 “说起来,伱们也别太小瞧老十三,她读书习字虽一塌糊涂,但行军打仗未必不行!” 听到皇后这话,宝钗是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朱景洪得到了认可,担心则因为这话被陈芷听到了,难免会让她加深对朱景洪的猜忌。 “母后……他哪里懂什么行军打仗,全都是胡闹罢了!”宝钗连忙找补了两句。 “好了,今天就别聊这些了,这是刚两天新上的贡茶,你们也尝一些吧!” 言罢,皇后便命人去上新茶,留着宝钗和陈芷说了其它话。 且说朝会之上,关于新人总督的议事已结束,柳芳已通过朝廷上下认可,可以出发西北上任了。 就在朱咸铭要宣布退朝时,好巧不巧的是又有军报传来。 如今西北军务,乃是朝廷头一等的大事,所以军情会第一时间送到御前。 而今天送来的军报,讲述的正是八月初八的战报,与初七送出的正好相隔一天。 宁焕祥死后,西北的局势有多危急,朱咸铭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当即拆开了来看。 战报开头,讲了准噶尔大军压境的紧迫情况,这看得朱咸铭皱紧了眉头。 接着振威中卫出战准噶尔先锋,却与对方战况进入焦灼状态,这让朱咸铭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振威中卫,乃是左右两大军官的纽带,他若被击溃了后果可就严重了。 若左右两翼难以合拢,就有极大可能被人家分割包围,形势已经是万分危急。 连忙换页,朱咸铭继续看了下去,他很迫切想知道结果如何。 下方朝臣们看着皇帝紧锁眉头,一个个也都跟着紧张起来,以为是西北发生了大溃败。 眼看着皇帝脸色越来也难看,众人也站得越发恭谨守矩,生怕自己会被皇帝所迁怒。 “好……好啊……老十三,朕之雏虎也!” 皇帝突如其来的大笑,让在场大臣都摸不着头脑,但也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敛去喜色,朱咸铭放下奏报,平静说道:“前线大捷,振威中卫大破敌之先锋……杀敌三千五百余人!” 听到这话,众人瞬间明了,也理解了皇帝为何会“失态”。 前线局势紧张,如此大胜定能振奋军心,对稳定局面将是大有裨益。 但此时,众人心里又生出新的疑惑,此番大胜为何会夸朱景洪,难道此事与这位爷还有关系? 一众文官心中疑惑,想要问又不方便发问,好在柳芳解决了他们的麻烦。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柳芳是新任西北总督,他有事情不明白当然要回答,于是朱咸铭说道:“卿有话直说吧!” “方才听陛下夸赞十三爷,莫非此番大胜乃是王爷指挥?” 眼看众人都望了过来,朱咸铭笑着说道:“振威中卫三千兵力,对上敌军六千一人,酣战胶着之时,老十三亲领侍卫出击,斩将夺旗大破敌阵地……” “这小子,横冲直撞连取八十七级,最终一枪捅死敌军万户,虎父无犬子啊!” 这哪里是在夸儿子,这明显是在自夸嘛! 在场朝臣们,都看出了皇帝陛下的自得,反应快的已经开始歌功颂德。 “伏唯陛下英明神武,平日悉心教导栽培,方有十三爷大破敌虏之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话的人乃是户部侍郎苏文鉴,这厮虽然捅出了大篓子,但出于派系利益赵玉山还是保了他。 苏文鉴知道自己地位不稳,所以才会第一个出来拍马屁,毕竟圣眷就是最大的保障。 有了苏文鉴这舔狗带头,其他人不管心里何等想法,此时也只能跟着山呼万岁。 这就是皇权高度集中的结果,无论各派系利益纠葛如何,在皇帝面前只能俯首称臣。 此时朱咸铭很是受用,然而他手里的奏报还没看完,示意众人起身后他又接着看了起来。 后面就是朱景洪的最新安排,他已将军队分成两个部分,相互之间交替掩护撤退。 这让朱咸铭很是不满,可他也没有当众发作,因为他也知道后撤是最稳妥的法子,至少能保住有生力量。 战报看完,里面附有一份朱景洪的信,里面讲的是朱景洪的战略。 完全将骑兵撤回,而后以骑兵撑起远程防御,协助步兵直往哈密城插去。 关于这一战略,此前朱景洪就提过,只不过被宁焕祥否掉了,但朱咸铭对其内容知情,而且还仔细的思索过。 如今朱景洪旧事重提,也让朱咸铭多想了一些。 “好了……五军都督府的人留下,其他人都退朝吧!” 见皇帝看完奏报神色变得凝重,一众朝臣就知道又有事了,让武将留下肯定是有关战局的事要议。 于是文官们识趣退下,武将们则留下继续议事。 且说众人出殿之后,一部分人三三两两离开,但多数人则分成了两队,分别以赵玉山和陈锦昀为首。 众人各自说着事,一起朝着远处走了去,相互之间商议着事情。 “见过阁老,见过诸位大人!”来人是集贤馆学士之一。 赵玉山等点头应了一句,便要与众人一起离去。 谁知那人却低声唤道:“苏大人……” 这里姓苏的也就苏文鉴一人,听到这话他便停下回头,便见此人果真盯着自己。 “苏大人,烦请借一步说话!” 苏文鉴知道此人是朱景渊的人,此番来找自己必定是有事,于是他便向赵玉山告了辞。 看着苏文鉴离去,赵玉山表面淡定,心中则是无比恼怒。 自家提拔的学生和睿王搅一起,参与进了夺嫡这些破事,这无疑是自寻麻烦。 此人留不得了,否则必坏我大事……赵玉山暗暗盘算。 再说另一头,苏文鉴跟着那学士来到角落,随后便问了此人所为何事。 “苏大人,襄王行事向来莽撞,如今执掌西北大权,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把朱景洪批判了一番,便听这学士接着说道:“所以卑职此番前来,是想请大人一道上奏,请陛下以西北安危为重……” 此人来意苏文鉴是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弹劾朱景洪。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西北万事不明,贸然上奏万一言错,岂不闹出笑话……” 苏文鉴出言搪塞,他亲眼看到皇帝何等高兴,此刻自然不会去找不痛快,哪怕这很可能是睿王的意思。 “苏大人……” “我说张学士,我衙门里还有些事,阁老亲自吩咐的,不敢耽搁……我就先走了!” “过几天,待事情明晰,我再去集贤馆与你商讨!” “苏大人……” “告辞,告辞了!” (本章完) 第486章 起伏的心情 第487章 起伏的心情 再说坤宁宫这边,宝钗和陈芷陪皇后说了一阵话,后者很快就有了倦容。 宝钗二人都知道分寸,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二人有说有笑出了大殿,宝钗便又向陈芷告辞,单独来到了坤宁宫东殿。 “宝姐姐来了!” 进入书房,湘云第一个开口招呼,让宝钗不自觉露出笑容。 下一刻朱云笙抬头,面露忧愁道:“嫂子,我好难受!” 就这一两年内,朱云笙也到了出嫁的时候,皇后对她管束越发严格,所以难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来到朱云笙身后,宝钗搂着她的纤腰说道:“你有苦水跟母后说去,我可帮不了你!” 这时湘云插话道:“宝姐姐,公主哪敢跟娘娘诉苦,那岂不是又找不自在!” 宝钗笑了笑,随后问道:“为何不见林丫头?” 湘云接话道:“又在老地方趴着,这两天她都闷闷的!” 一听所谓的“老地方”,宝钗顿时心领神会,当即说道:“我过去瞧瞧她,等会儿再跟你们说话!” 这时朱云笙说道:“嫂子且去,一会儿我们过来!” 宝钗便去了阁楼上,黛玉此刻独自坐在阁楼窗边,此刻正盯着窗外怔怔出神。 “看什么呢?” 宝钗来到窗边,从此处可以看到坤宁宫院内。 “宝姐姐,伱来了!”黛玉转过头来,眼睛里多了几分色彩。 坐到黛玉对面,宝钗笑着问道:“又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想一个人静静!”黛玉笑着答道,只是这笑容很勉强。 “别成日愁眉苦脸,小心愁出皱纹来了!”宝钗取笑道。 “前些日子,听你说在读李后主的词,刚好我这两天读到……” 宝钗谈起了诗词,这是打算从兴趣爱好入手,帮这位妹妹排解烦忧。 对此黛玉心知肚明,她很感激宝钗的关爱,但此时心里却在叹气。 宝姐姐啊宝姐姐,你又怎会明白,我心伤悲之源起呢…… 她们是无话不谈的闺密,可黛玉却无法向其诉说苦楚,只因她爱上了好姐姐的男人。 “所以我倒觉得,这李后主的词你还是少看为妙,如此对你……” 宝钗正说着,却听黛玉打断:“宝姐姐,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宝钗愣住,随即说道:“何事?你直说便是!” “这些日子,婷姐姐多次入宫……” “这我知道!” 宝钗有些不解,不明白黛玉为何提及此事。 “她与睿王妃相交甚笃,出入之间言谈甚欢,相处极其亲密!” 每天独处待着,黛玉也不是啥都没做,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哦~”宝钗语气起伏,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不同寻常。 “而且我还偶然听见……” 见黛玉面露犹豫,宝钗遂拉起她的手,安抚她道:“有话你就直说,你我姐妹无须顾及!” “我还听睿王妃说,王妃本该是婷姐姐的,论关系她比你亲,论模样……” 这些话,都是黛玉偷听来的,而且让她是如鲠在喉。 杨静婷待她也极好,按理说她不该掺和其中,她她终究与宝钗更为亲厚,才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黛玉觉得自己这是小人行径,所以在话出口后她就觉得格外愧疚,将无脸再面对杨静婷。 而此时宝钗,目光之中却已露出寒芒,心中满是对陈芷的愤怒。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宝钗心中在发狠。 这时她发现黛玉正看着自己,于是立刻散去愁容,展颜笑道:“我说林妹妹,睿王妃这话说得没错,我这王妃确实是捡来的!” 虽然宝钗说得轻松,但黛玉何等聪慧之人,当然也明白她这是要自己安心。 “宝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是皇后娘娘亲封的王妃!” “说笑嘛……对了,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黛玉答道。 却听宝钗问道:“那你说,我嘱咐了你何事?” “往后再不看李后主的诗词!” 听到这话,宝钗笑着说道:“这就对了!” …………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当宝钗离开皇宫后,皇帝又来到了坤宁宫。 此时杨清音正在佛堂静坐,正常来说任何人不得打扰,当然皇帝本人不在此列。 当然,此时朱咸铭没有命人传话,而是亲自来到了佛堂外敲门。 “清音,是我!” “门没锁,进来吧!” 于是皇帝推门而入,轻手轻脚来到了皇后身侧,拉了个蒲团后坐了上去。 “刚传回的消息,老十三领兵作战,前线大捷!” 说话间,朱咸铭还拿出了军报,递到了妻子面前。 杨清音睁开眼,伸手接过军报后,说道:“知天命的人了,还是皇帝……如此喜形于色,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朕?” 没接朱咸铭的话,杨清音自顾看了起来,才翻两页她就气得变色。 “老十三,这个小王八蛋……谁让他亲自上阵!” 说这话时,杨清音目光不善看向朱咸铭,这意思已经是再明白不过。 突然被怼,朱咸铭也有些尴尬,感到理亏的他哪敢多说话。 目光转回信上,杨清音继续痛骂道:“这小子简直……简直是不孝子,混账……!”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小子以往就是打少了……” “其实老十三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朱咸铭讪讪道。 好家伙,朱咸铭这一开口,顿时引来来杨清音的冷眼。 “养不教,父之过……若非你平日宽纵过甚,他岂会如今日这般野性难驯,如今更是到战场上涉险,你真是……” 本是来分享喜悦,如今却挨了责骂,朱咸铭一时间也恼了。 “怪我?难道不该怪你?每次要罚,是谁一直在说他还是个孩子?” “你还说我如何如何,我看是你慈母多败儿才对!” 于是乎,这老夫老妻又争执起来,但没一会儿二人就安静坐了下来。 “老十三这小子,胆子比谁都要大,他在主事第二天,就开始了他的北进战略!” “朝廷好不容易打下疆土,这小子说丢就丢了!” “如今十来天过去,还不知道西北是何情形,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啊!” 听到皇帝的这些话,杨清音忍不住开口:“早些把新任总督派去,然后派使者把这小子召回不就好了!” “事情哪这般简单,若大军真被他推至西北,贸然换将便是大忌!” 而这,便是所谓的“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千里转进这等格外冒险的战略,确实很少有人能且愿意接手。 “所以你的意思,还让他继续指挥?”杨清音格外诧异。 “再等两天吧,看看接下来的消息再定!” 帝后二人细细商讨时,宝钗已乘轿返回王府。 毫无疑问,今天想见她的人极多,而且比以往还要多一些。 而这些人的主流,皆是武勋之家的主母,她们的丈夫或是儿子都在西北前线。 得知西北如今是朱景洪主事,这些人自然要来拜见王妃,这也称得上是人之常情。 可惜宝钗不会见这些人,毕竟眼下襄王府已是树大招风,若再接见众人可就真有结党之嫌了。 所以在进王府之后,宝钗便召来了女官董芳,吩咐她去将命妇们劝走。 理由也很合事宜,即她这位王妃担忧过甚,根本无心接见外客。 虽然这是借口,但宝钗现在确实没心思见客,杨静婷的事可以说让她寝食难安。 虽然她对自己很自信,但一直被别人这样惦记,对她而言也是难以忍受。 “她想要做王妃,还是跟睿王妃一起谋划,若此事被皇后娘娘知道……” “可如何让皇后娘娘知道?” 想到这里,宝钗脑海中有了人选,那便是毫无心机的甄琴。 也只有这样的直人把事情捅出,才不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算了,还是后发制人吧,受一点儿委屈,反倒让人多些怜悯!” “何况这件事情,未必需要我来出面,让东宫去跟睿王府斗,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一时间,宝钗想到了很多事,心绪也逐渐安宁下来。 姓朱的你倒是逍遥自在去了,留我在京却不知要操多少心……宝钗心中很是不忿。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找机会试探杨静婷时,外面有侍女来报说邓安回来了。 听得此言,宝钗便吩咐道:“让他来见我!”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邓安便从金陵回来,效率绝对称得上快。 而他能活着回来,便说明事情他办得周全,这让宝钗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想着亲自问个明白。 几息之后,邓安进到殿中。 宝钗目光扫去,只见这厮满脸疲态,整个人都黑瘦了许多,可见这些日子确实吃了苦头。 待其见礼之后,宝钗放问道:“此去金陵,可还顺遂?” “仰赖娘娘洪福,奴才这一路都顺,刚到苏州没两天,就听到了高书言落水溺亡的消息!” 邓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宝钗关心什么,所以首先把此事讲明白了。 “你跑一趟也辛苦了,去库里领五千两银子,算是王府给你们的犒劳!” 虽然说让王府奴仆做事天经地义,可要让人尽可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必要的赏赐是不能少的。 而这五千两的赏赐,着实已称得上丰厚。 “娘娘,奴才岂敢……” 没等邓安多言,宝钗便打断道:“不必多说,让你拿着就你就拿着,往后好好办差即可!” “谢娘娘厚赐!”虽然是在道谢,但邓安心里却很难受。 他是再也不愿做这些脏事了,毕竟做得多了就会成为污点,而污点终会有被抹掉的时候。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邓安已走上不归路,就只能一直走到黑去。 或许我该学睿王府那般,物色王府外的人来听用,一则更能斩断与王府之关联,二则我本人也可抽身事外……邓安暗暗想到。 睿王府的外管事应俅和孙贺,虽然表面上是打理王府田庄铺面,可邓安很清楚这俩人就是干脏活儿的。 待其谢恩之后,眼看宝钗要离开,邓安又开口道:“娘娘,奴才听说前些日子,那贾家小子又冒犯了您,引得青阳王殿下将其痛打!” “你想说什么?”宝钗目光如炬。 邓安低下头答道:“奴才刚回京时,便遇着了这贾家小子,正领着几个小厮婢女,在南城外坊区赁住处!” “此人狂妄忤逆,要不要派人把他……” 只听宝钗答道:“这件事已经了了,没事你就下去吧!” “是!” 其实邓安知道,宝钗不会允许他出手,提起这件事单纯是为了表忠心。 这边襄王府上下忙碌着,另一头的集贤馆后堂内,朱景渊也在跟一众心腹议事。 最新的战报内容他们都已知道,众人都很默契的没提弹劾之事,此时正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这藩王领兵,着实不太妥当,得尽快促成柳总督赴任!” “正是如此,虽说十三爷仁孝,但其行终不合祖制,应该将其尽快召回才是!” “再过些时日,便是太上皇大寿,以此事召十三爷回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若他不会来,那可就是……不孝之罪了!” 聊到最后,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而全程朱景渊一句话都没说。 没说等于没参与,也可以说是对此事默认了。 虽然依旧认为朱景洪是莽夫浑人,但其如今掌握了兵权,就逼得朱景渊必须要对付他。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朱景渊对此是深以为然。 朱景渊在谋划,而东宫的支持者也不例外,其中区别在于太子不知情。 没错,东宫学士和其他臣属们,知道朱景源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不请示就直接把事情做了。 时间来到下午,在朱咸铭的御案上便多了许多奏本,便是东宫睿王两派人挤到一起了。 这些人都很聪明,都没有直接弹劾朱景洪擅掌兵权,而是从各个方向论述此事不合制度,希望皇帝能尽快派遣新任总督到任。 上百道奏疏送来,其中所言句句有理,确实动摇了朱咸铭的想法。 今天柳芳已经出发了,朱咸铭本来的意思是,让朱景洪给柳芳打下手,如今却不得不考虑把他召回来。 “唉……朝廷制度如此,也只能将其召回了!” 放下奏本,朱咸铭沉声说道:“来人,着翰林苑再拟一道旨,着老十三交接于柳芳后回京!” “是!” 放下奏本,朱咸铭叹了口气。 作为曾经的“大将军王”,他很清楚朝臣们担心什么,所以他也只能让大家安心。 老十三真会有异心吗?朱咸铭心中头一次冒出这问题。 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做根本的利益考量,会把人推到应该待的位置。 但好在,朱景洪人设实在完美,跟朱咸铭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处心积虑谋划,暗中拉拢文武朝臣,亲冒锋镝博取名望,最后行险一搏夺取大位…… 跟朱咸铭比起来,朱景洪简单得白纸一样。 想到这里,朱咸铭失笑摇头,暗道若老十三有异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当然了,虽然相信朱景洪的仁孝,但出于维护朝廷制度的考量,该把他叫回来还是得办。 处理完这些事,朱咸铭又继续看着奏报,各地尤其是金陵奏报很多,都需要他这皇帝实时掌握。 (本章完) 第487章 朕可没他这么勇 第488章 朕可没他这么勇 下午,襄王府内,后花园。 宝钗坐在阁楼上,静静看着楼外台上,那里正演着“打金枝”的戏文。 戏文内容是,唐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将其女儿嫁给其子郭暧为妻,适逢郭子仪夫妇过寿时公主不出拜寿,郭暧酒后怒打公主的故事。 戏文内容相对有趣,加之现场有大小两位甄娘娘,二人你问我答显得很是热闹。 戏文唱罢角色谢幕之时,宝钗笑着说道:“这公主也真是,既嫁到了郭家便是一家人,本该和和睦睦过日子才是!” “因其心高而生事,才引出了这些事端来,如今被写成戏文传唱,堂堂天潢贵胄竟被世人看笑话!” “所谓家和万事兴,要想不闹笑话就得收起私心杂念,家里上下齐心协力才对!” “婷妹妹,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宝钗目光最终扫向了杨静婷。 杨静婷笑着答道:“可惜升平公主不懂这道理,才会被夫君出手教训,成了古今谈及的笑话!” 宝钗面露浅笑,仍盯着杨静婷说道:“升平公主车鉴在前,我等该引以为戒才是!” 她的这番话,已称得上是明示,其实不符合宝钗隐忍含蓄的性格。 之所以她这样说,是她真不想跟杨静婷“兵戎相见”,只因内宅不宁只会影响襄王府的声誉。 杨静婷是绝顶聪明的人,听到宝钗这反常语气,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我所谋划的事,已经被她察觉到了?杨静婷心中警觉起来。 杨静婷站起身来,弯腰说道:“是该引以为戒,妹妹若有做得不周之处,还忘姐姐提点才是!” 眼看杨静婷突然起身请罪,在场聊得正欢的两位甄娘娘,便都看向了杨静婷的方向。 英莲思索之际,只听甄琴问道:“婷姐姐,好端端的为何请罪?” “我与婷妹妹说笑呢!”宝钗接话道。 “说笑?说什么呢?”甄琴好奇发问,她最喜欢听笑话了。 宝钗答道:“刚才我听戏而自省,说咱们别学升平公主多事,闹得家宅不宁让人家笑话!” 甄琴笑道:“宝姐姐,咱们姐妹情深,是再和睦不过的,你这是过虑了!” 宝钗点了点头,方说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圣人还说吾日三省吾身呢!” 听到宝钗的这些话,杨静婷脸上仍带着笑,然而心里已盘算着催促陈芷,让她尽快把事情办妥。 论家世、样貌、才学我样样不输于伱,王妃本来就该是我……杨静婷心中呐喊道。 其实从选妃到现在,她虽表面已接受了现实,但其心里对宝钗一直都不服。 只是在此之前,她自觉万事皆定认命,所以杨静婷才把不服压在心里,并劝解自己安心做个侧妃就是。 然而近日陈芷的示好,却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并将她压在心里的想法释放。 “王妃教训得是,妹妹定当多加自省!”杨静婷郑重答道。 看起来她似乎受教了,宝钗却知她未迷途知返,自己今天的提醒毫无作用。 我已是仁至义尽了……宝钗暗暗念道。 于是众人散会,宝钗自顾往同心殿去了,却见到女官杜红梅等在殿外。 待其行礼之后,宝钗便问道:“何事?” 跟在宝钗身后,杜红梅勾着腰答道:“娘娘,宫里传来了消息,都是有关王爷的!” 停下脚步,宝钗转过身道:“说!” “宫里传开了消息,说王爷亲临战阵,斩将夺旗打破敌军,杀敌无数……” “他亲自上战场了?”宝钗大感忧心问道,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是废话。 “正是,据说王爷手刃敌军上百人,如今准噶尔都怕他呢!” 这就叫以讹传讹,战报上说朱景洪斩首八十七,而如今却已传成了上百。 “还有何事?”宝钗接着问道。 “奴婢还听说了,今日主上下了谕,要召咱们王爷回京来,娘娘您就能和王爷团聚了!” 杜红梅以为自己说的是好消息,然而宝钗听到却皱起了眉。 从个人情感来说,她当然希望丈夫回来,但从王府大局来说朱景洪又不该回来。 她虽智绝常人,然人力终有尽时,对已经下发的圣旨,一时间她根本无力应对。 八月二十,这是朱景洪发回战报的第三天,他的第三封战报也传了回来。 同样是八百里加急,骑卒纵马在长街上飞驰,嘴里大喊着“西北大捷”四个字。 捷报这种消息,历来都会大礼宣传,为的就是提振人心。 所以战报每到城镇,驿卒都会大声呼喊,让百姓们知道朝廷又胜了。 远远听到呼喊,街上百姓就闪到路边,以防被快马给撞到了。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因为走神或其他原因留在路中间,比如正漫无目的闲逛的贾宝玉。 “二爷,小心……” 好在茗烟动作麻溜,飞扑过来把贾宝玉拉来,才避免了他被骑卒撞倒。 “瞎了你的狗眼!” 虽然骑卒已远去,但他的骂声还是顺风传来,引得茗烟是怒目相视。 “二爷你没事吧?”茗烟看向宝玉。 虽然贾宝玉被逐出了荣国府,但他毕竟是太子妃的亲弟弟,还有贾母和王夫人这些溺爱他的长辈。 虽然不敢明着对他照顾太多,但保证他相对优渥的生活还是不难。 所以即使贾宝玉落魄了,身边也有几个小厮伺候,屋子里还有几个丫头服侍。 “你怎么来了?”贾宝玉茫然问道,对刚才的危险恍若未觉。 “二爷,该回去吃饭了,这都已经中午了!”茗烟提醒。 “刚才那人喊的什么?” 往驿卒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茗烟方说道:“好像是西北又打了胜仗,我听说如今西北是襄王爷主……” 话才说到这里,茗烟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果然他一回头就看见,这位二爷脸色很不好看。 “二爷,咱们回去吧!”茗烟扶着宝玉起身。 “宝二爷?” 远处传来的一声招呼,吸引了现场贾宝玉二人的目光。 来人茗烟不认识,而贾宝玉见了却展颜露笑,遂对茗烟说道:“那是我好友,今日难得相逢,正好与他叙叙旧!” “可是二爷……” “给我银子,中午我就不回去了!”宝玉伸出手来。 茗烟不放心,便说道:“二爷,我还是跟着你吧!” 他俩说话之间,对面那少年已经走近,因其长相俊秀让茗烟都多看了几眼。 “玉菡兄,许久不见了!”宝玉笑着相迎。 世界线的收束力就是这么强,虽有朱景洪闯入把事情搅乱,但很多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比如这小名琪官的蒋玉菡,便在半年前和贾宝玉相识,且二人已是交情颇深。 贾宝玉跟着蒋玉菡一道走了,二人如以往那般进了花楼。 以往只是浅尝辄止,如今贾宝玉却觉得这地方极好,充斥的快乐可以掩盖他的悲伤。 在宝玉流连青楼之时,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已送入禁,经过重重关卡审核呈送到了御前。 此时乾清宫暖阁内,还有三位内阁大臣在,正与皇帝商讨西北的钱粮调拨,以及金陵清丈的一应事宜。 拿着到军报,朱咸铭本想第一时间察看,可最终他又忍住了没动手。 看着程英递来的奏报,朱咸铭淡淡说道:“念吧!” “是!” 接旨之后,程英打开了信函,而后念道:“西北总督行署军报……” “吾皇圣明,泽被四海,德昭日月,恩加万民……” 开头拍皇帝马屁,这是任何一份奏本的基础,朱咸铭自己看时通常会略过。 “捡要紧的说……”朱咸铭沉声道。 程英顿了顿,随即说道:“八月初九日,大军北线佯做后撤,而以南线诸部负责断后,行至半日敌军首攻南线,敌军到时则北线诸军回击……” “敌措手不及,其北翼先锋乃受重创,致使其进攻受挫,折损兵力四千余人……” 听着战报内容,朱咸铭不由咂舌,暗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老十三这小子。 而在场三位大学士,听到这话同样大惊,暗道朱景洪这两天的战果,已快追上宁焕祥的总成绩。 “八月初十日,我军左右两线同时后撤,敌军先不敢追而后半日追击……” “我军以逸待劳,于古堡隘口设伏,全歼敌军前锋三千余人……” 又是这么大的战果,这让朱咸铭都快破防了。 毕竟他这么年轻时别说取得这般战果,连单独指挥方面军的机会都还没有,更别说如朱景洪这般主持会战了。 以至于此刻,作为堂堂帝国皇帝,朱咸铭竟有些嫉妒自己傻儿子。 然而当这心情才升起来,同时心中就升起些惭愧之情,暗道自己果真如老十三所言,作为皇帝格局实在太小了。 朱景洪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使自己远在千里之外,还是把自己老爹pua到了。 “敌军进攻受挫,逡巡不敢冒进,初十日入夜我军撤回瓜州城!” “初九初十日交战,振威中卫斩敌一千四百级,青海行都司诸部斩敌两千三百余级,藏地诸部斩敌九百余级,女真诸部斩敌一千七百余级,蒙古诸部斩敌……” 现如今对军功的核定极严,所以很少有冒功可能性,斩杀如此多敌颅已经算得上是大胜。 “十三爷卫队亲临战阵,四百三十余人,其中十三爷斩敌一百二十五级!” 这小子又上阵杀敌去了? 听到程英念出的最后一句,朱咸铭着实被惊讶到了。 我当年,不……太祖和世祖当年,也没这么勇啊! 想到这里,朱咸铭心里稍微平衡了些,毕竟他是皇帝格局要大。 其实他朱咸铭的心态变换如此顺畅,本来也证明了他心胸宽广。 也就做了皇帝他没再领兵,在他此前的二十来年时间里,他大多数时间都出征在外。 准噶尔、罗刹国、莫卧儿这些敌国,藏地蒙古外藩、西南诸国不服王化者,都受到过他的正义铁拳。 他虽极少亲临战阵厮杀,但覆灭在他手中的敌国军队,少说也是有二三十万。 面对朱景洪的这点儿功绩,他最终能保持平常心看待,只是感慨自己这般年纪时比如小儿子。 而听完整个战报,在场三位大学士皆大感惊讶,只道朱景洪不仅会打仗,还特么的是个杀神,亲自动手杀敌的那种。 “倒也,打得不错!”朱咸铭平静说道。 “十三爷谋略过人,虚实相合周密部署,故能重创敌军,此皆仰赖陛下教导有方……” 三位大学士中,只有资历最浅的郑智清,会在此刻第一时间拍皇帝的马屁。 但他这番话确实让皇帝受用,便听朱咸铭说道:“他若再肯用功一些,就不知斩杀这么些敌军了!” 随后,赵玉山和陈锦昀跟着赞颂皇帝德泽,暖阁内的气氛便又轻松了许多。 示意众人安静后,朱咸铭说道:“他既打得不错,骤然换将只怕不妥……” 言罢他的目光扫向程英,说道:“立刻召翰林院拟旨,令其依旧指挥作战,待柳芳到任后交割,准许其……” “准许其留身总督署,于柳芳身边参赞军务,严禁其再身临战阵!” 昨天发出的圣旨,是让朱景洪交割后就回来,眼下便是对昨天旨意的修正。 前后两份旨意的区别,三位大学士洞若观火,此刻他三人虽是心思各异,却一个人都没开口表达意见。 程英去了翰林苑传旨,时间来到下午时,最新的战报也在皇宫传开,要不了几个时辰京城上层都会知道。 杨清音当然也知道了情况,于是她亲自到了乾清宫,刚好三位大学士都离开了。 “陛下,老十三越发恣意妄为,还是早些将其召回为妙!”杨清音神色严肃提出要求。 朱咸铭尴尬一笑,起身迎向皇后道:“皇后……我已专门下旨,严令其不许亲临战阵!” 听到这话,杨清音仍旧面色不善,冷冷说道:“我怎么听说,陛下令老十三留在西北,参赞军务!” “你以为我不想他回来?可你也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回来还不得要死要活?到时又当如何?”朱咸铭极为无奈说道。 “你怕不是觉得他好用,才想着把他放战场上吧?”杨清音质问道。 朱咸铭没好气的说道:“你何苦要如此污蔑我?我大明带甲百万良将千员,难道缺了他老十三就打不了仗?” “好了,已经让他不许上阵,有柳芳去压着他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 意识到召朱景洪回京会闹得不安宁,杨清音也只能接受皇帝的安排,只是神色间也越发担忧了。 而在另一头的宁寿宫,同样有人在为朱景洪担忧。 “这小子,比……老四当年还生猛,后生可畏啊!” 说这话的是太上皇朱心堪,他口中的老四便是当今皇帝。 “谁说不是呢,就这两天的时间,亲手斩敌两百多级,襄王年纪轻轻的……可真是……” 可真是怎么样,甄太妃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毕竟此前那听过这些事。 朱心堪笑着说道:“这小子自比西楚霸王,说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算是被他坐实了!” 言罢,他又发出了几声干咳,显然是话太多所导致。 甄太妃好一番照料后,朱心堪才恢复了正常。 “我现在倒很期待,明天发回来的战报,不知道这小子又会如何折腾!”朱心堪面露笑容。 (本章完) 第488章 旨到前线 第489章 旨到前线 对朱景洪,帝后二人在担心,太上皇则是期待,但却有人对他满怀忌惮。 睿王府,内宅书房。 “八十七加一百二十五就是……二百一十二!” “咱王府上下加上侍卫也就五百来人,二百多可就将近一半了,老十三这小子得杀多少人!” 听到陈芷拿王府的人来对比数字,朱景渊心里只觉得格外膈应,于是对妻子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什么老十三杀了将近王府一半,说这话你不嫌晦气?”朱景渊冷声说道。 收起奏报,陈芷冷笑了一声,而后说道:“这你就受不了?” “若日后老十三真举兵而起,咱王府上下都不够他砍的!” “想想灵庶人一家的结局,再想想厉太子和英厄王的下场,别说你我……便是榆儿他们,到时只怕也难逃一死!” 这些话,每个字都跟针一样,扎到了朱景渊的心头。 良久之后,朱景渊答道:“老十三只喜军务,并无夺嫡之心……” 陈芷冷笑道:“哼哼……他没有夺嫡之心,跟他一起升官发财那些人,会不会有异心?” “亏伱还自诩熟读经史,连宋太祖黄袍加身的典故都忘了?” 陈芷最后这一句,于朱景渊犹如当头棒喝,瞬间让他后背发凉。 是啊,无论老十三心思如何,只要他走到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了……朱景渊心中自省。 头一次在他心里,朱景洪的威胁直线上升,比之太子也差不了多少。 刚才陈芷那些话,即使再亲密的心腹臣下,也很难毫不顾忌跟他明言,非得同心同德的发妻才能直言不讳。 所以此刻,朱景渊跟感激眼前的妻子,虽然平日里絮絮叨叨也挺烦人。 只见朱景渊起身,向陈芷郑重一拜:“多谢爱妃提点!” “王爷何必如此!”陈芷连忙回礼。 其实陈芷也不是真的认为,朱景洪有谋夺帝位的之心,前面她说得如此严重,只是为起到更好的警醒作用。 如今见目的达成,她又转变口风道:“即便老十三野心,可他这般强力之人,太子定会多加拉拢……” “有薛家丫头在,我看老十三迟早会归心太子,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其它事我且不论,得尽快把薛家丫头废了,然后扶婷丫头上去!” 朱景渊微微点头,心里已在谋划如何入手。 关于这件事的大致办法,他和陈芷此前细细商议过,早已经拿出了大致的方略。 “是该着手布置了……” 睿王夫妇细细商议时,最新的战报也传到了宝钗耳中。 得知朱景洪又上了战场,宝钗顿时忧心更甚至,生气到直接去了银安殿,把东侧厢房里的东西一阵霍霍。 “让你逞能,让你逞能……” 刀枪剑戟这类东西,被宝钗推得七零八落,好几次她自己都差点受伤。 绝大多数的时候,宝钗都能很好控制情绪,可当事情关系到丈夫安危,她就再难保持心态淡定。 所谓夫妻同心,宝钗此时确实非常担心朱景洪,眼下乃是典型的因爱生“恨”,故而她才会到此处发泄怒火。 当然了,发火儿发得这般浮夸,她这多少也有演戏的目的。 一则展现夫妻情深,二则表明毫无城府。 “我让你逞能……” 推倒最后一个木架之后,宝钗总算是停歇下来,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我得给他写封信,劝他不许再以身犯险!”冷静下来后,宝钗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简单整理了衣袖,重新摆好王妃的派头,宝钗迈步往房间外走了去。 厢房之外,十几名官宦侍女尽皆跪伏于地,她们都是今日银安殿当值。 宝钗在府里威严深重,刚才狂怒到乱砸东西,着实把这些人给吓到了。 以至于宝钗出现时,众人被吓得身如筛糠,低着头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在众人面前站定,宝钗目光掠过众人,随后说道:“里面东西乱了,你们收拾一下!” 领班太监当即答道:“遵命!” 随后宝钗便离开了,待其走远众人方站起身,而后纷纷进入厢房开始收拾。 东宫,内宅后殿。 最近太子的身体不太好,全是元春亲自服侍汤药。 “殿下,该喝药了!” 听到声音,俯首书案的太子抬起了头,便可见到他满脸的倦容。 见他这幅样子,元春忍不住劝道:“殿下,别再看了,还是歇一歇吧!” 朱景源挤出一缕笑容,说道:“歇不得啊,各地的情况都要知晓,尤其金陵的事得详加掌握,以备父皇随时询问考教!” 没有人愿意看这些枯燥的奏报,太子也是没有办法才如此,元春当然知晓他的难处。 “这两天我召妙玉入府,与她闲叙倒学了不少东西,尤其于养生一道探讨颇多,听她说……” 听元春絮叨说着,朱景源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碗,忍着难闻的味道喝了起来。 妙玉与元春关系极好,近些日子时常被元春召入东宫,朱景源也见过她好几次。 “所以说,还得劳逸相谐,张弛有度才对……殿下真的该歇歇了!” 听元春苦口婆心劝着,朱景源不由露出了笑容,只见他笑着答道:“好吧,便依爱妃所言!” 扶着太子起身,元春说道:“殿下,去园子里转转吧!” “也好!” 二人相互扶持着,一道往东宫后园走了去,身后远远跟着侍女和宦官。 “殿下可知道,这两天京城上下,聊得最多人是谁?”元春尽可能找些轻松的话题。 “你是说十三弟吧,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十三弟如今总算有用武之地了!”朱景源感慨道。 太子是个厚道人,元春有些话本来想说,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无用,何况她也觉得自己是过虑了。 当然最紧要的原因是,事情都有东宫属官参详,她确实犯不着过于多嘴。 时间流转,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二十二。 在期待了一天时间后,西北的第四份军报由快马送进了京。 “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西北又是大捷,消息在百姓之间传开,顿时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自打襄王爷主理西北军务,我大明天兵便连战连捷,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此前总听人说,襄王爷不学无术,我看这些人纯属瞎扯……” “定是有人嫉妒他的才能,方才编了些故事诋毁,这些人真是坏透了……” “皇家嘛,这种事……” “诶诶诶,都别说了,巡街的官差过来了!” 于是乎,巷子口的议论声停止,然而类似的场景在这京中,却是到处都能看得见。 毫无疑问,连战连捷的朱景洪,再度成为了京城“顶流”,而且会持续很一阵子。 按照正常程序,奏报经过重重关卡,再度送到了朱咸铭的面前。 此时他正练习射箭,得知军报传回他可等不及,撂下弓箭就接到了手中。 今天的内容比较简单,说的是振威中卫参将石崇,在敌后成功袭击粮道,致使准噶尔大军被迫后撤。 在其后后撤之时,朱景洪命振威中卫大举出击,便再度收割了一波人头,斩首在两千级左右。 “他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合上奏报,朱咸铭发出这样的感慨,他承认刚才那一刹那他又嫉妒了。 他也打了几十年的仗,可从没打过这么顺的仗。 难道这小子真这般用兵如神? 想起朱景洪滔滔不绝讲战争,高屋建瓴分析时代和格局,朱咸铭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这小子。 “如此说来,我真是捡到宝了?”朱咸铭又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宁焕祥也好柳芳也罢,只怕都打不出这样好的战绩,或许还是要重新调整部署……朱咸铭暗暗想到。 来回踱步,认真思索后,朱咸铭目光扫向程英,吩咐道:“你再去翰林院,让他重新拟旨,让老十三继续主持西北军务,柳芳到任后负责协助!” 啥啥啥?主上竟下旨让十三爷主持西北军务,我耳朵没听错吧? 程英有这样的怀疑很正常,因为这样的安排确实很离谱。 关于朱景洪去留,这已是皇帝发的第三道旨,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朱咸铭语气不善。 “奴才遵旨!” 程英再度去翰林院传了旨,学士们再度按照圣意润色行文,成文后便送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披红用印后,圣旨便由快马送出,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九月初一,西北荒原上,朱景洪驻马于山坡上。 山坡之下大军正在行进,乃是北四卫的军队正在开境。 此时距他完成战略大撤退,时间已过去半个月,而他的北进战略也已持续半月。 这半个月时间里,他对前线兵力部署做了极大调整,彻底改变了如今的战场格局。 总体来说,无论步骑皆整体北移,如今在朝着哈密进发。 在执行这一战略过程中,朱景洪还增调骑兵去往土谢图汗国,配合安西行都司强力打击了叛军,安定了大军行进的东北侧。 看着面前的地图,朱景洪在上面指点着,同时对左右说道:“今日天黑之前,各部赶到预定位置扎营,这是前天就钉死了的事,任何人都务必严格执行!” 在朱景洪左右,乃是各卫派来同知或佥事,主要目的是汇报情况表明难处。 行军作战处处都难,有些难处可以体谅,而有些难处就必须克服,其中分寸全得朱景洪把握。 “十三爷,今日下午遇到敌军袭扰,本部防守兵力捉襟见肘,可否请调骑兵协助防备,我军便可全力行军……” 说话的是果勇左卫指挥同知杨仁忠,他在金陵跟朱景洪打过仗,又在此前支持过朱景洪调军,与相比于多数人他与朱景洪的关系更近些。 所以这次,果勇左卫指挥使陈宝祥派了他来陈情,希望能得到朱景洪的宽宥。 “兵力捉襟见肘?你告诉我现在各卫哪个兵力充足?” 朱景洪一句话,就把杨仁忠怼了回去,让他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朱景洪说的是事实,作为防守方兵力永远不够,所以这是必须要克服的事。 “你回去告诉陈宝祥,让他务必天黑前赶到预定位置,他如果再说兵力不够的话,就让他来把我的卫队调去!” “若还是不够,我也可以听他驱使!” 朱景洪语气严厉,让在场众人心惊无比,纷纷告诫自己别再轻易诉苦。 事实上,在朱景洪掌权之后,这样训斥众将的情况,他自己都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但因他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且历次功劳全都分给下属,而且决断时基本一碗水端平,所以军中上下对他并无怨怼之心。 “诸位,再忍耐一番吧,再过半个月……扬威左卫就会赶到,届时我军便压力大减了!” 扬威左卫也是骑兵,本来是从北方边镇轮换回京,被皇帝临时安排转道来了西北。 至于为啥不提前安排,说穿了还是缺银子闹的。 当然,也不是说朝廷真的没银子,只是朱咸铭有个储备银计划,要求内廷银库绝不能少于一千万两,外庭绝不能少于五百万两。 抛开银子的事情不提,如今有一支强大骑兵加入,防守起来也就更容易了,毕竟骑兵辐射的范围会更大。 “没什么事,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相比于宁焕祥,朱景洪明显更雷厉风行,众人如今已习惯了他这样子。 众人陆续离开,留在朱景洪身边的,就只有杨隆山和范长春,这两位已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和他一起做战略上的规划。 正当朱景洪要摊开地图,继续与他二人详谈时,却有马队飞速向他靠近,从其旗号来看…… 竟又是传旨钦差?老头子在搞什么鬼? 前天和昨天,他已分别接到旨意,第一份让他立刻回京,第二份又改主意允许他留在西北,眼下这第三份又来了。 “莫非老头子又改主意了?我已传讯给他大军北上,莫非他真的敢临阵换将?” “难道他是信不过我?还是说是有人煽风点火?” 一时间,朱景洪想到了很多事,但他脸上却一如往常的平静。 来人下马之后,来到朱景洪面前说道:“十三爷,烦请召集众将,臣要当众宣旨!” 这话就更让朱景洪疑惑了,前面两道旨可没这般复杂。 “好!” 于是朱景洪立刻吩咐,让人把离开的众将又找了回来,这个时间里两位监军也到了。 得知又有旨意到了,将领们比朱景洪还要惊讶,这下旨的密度着实太过了些。 在朱景洪带领下,一众将领尽皆跪下,等待着钦差宣读旨意。 只见传旨钦差当众出示了勘合,证明了自己身份之后,才从随从手中取过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今西北战事纷繁复杂,敌我之间对峙紧迫,临阵换将实乃大忌,朕思绪再三……” “仍以皇十三子洪为帅,以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为辅,共同总制西北军务,望尔等……” 念到这里,圣旨主要内容就结束了,在场众人心绪都非常精彩。 而这其中,又以朱景洪最为激动,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老头子圣旨背书,我做主帅名正言顺,指挥大军就更有底气了……朱景洪如此想到。 此时他也着实佩服皇帝的气度,竟然真敢让他这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来指挥西北平叛如此重要的会战。 士为知己者死,接下来我得打得更漂亮,不辜负老头儿的厚望……此朱景洪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在他心思飘逸之时,圣旨也到了尾声,只听宣旨钦差朗声念道:“钦此……” “儿臣朱景洪,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章完) 第489章 朱大帅 第490章 朱大帅 “十三爷,快快请起!”宣旨钦差立刻上前搀扶。 手持圣旨,朱景洪缓缓起身,而后说道:“阵前应以职务相称……” 说完这话,朱景洪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众将道:“即刻起,诸位称我为大帅!” “拜见大帅!”侯璟第一个响应,今日他也被上司派了过来。 有他开了头,在场众人纷纷单膝跪地,参拜时皆以“大帅”相称。 朱景洪脸上堆满笑容,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他这般喜形于色,也都被传旨钦差看在眼里,待其回京自会将此情形上报,帮助朱景洪再次巩固“心思浅”的人设。 “都起来吧!” “钦差如何称呼?” “十……大帅,臣礼部员外郎应绍章!” 将圣旨递给随行侍卫,朱景洪爽快道:“原来是应大人,你远道而来马车劳顿,晚上本帅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大帅!” 安排好这边,朱景洪方看向众人,说道:“都散了吧,回去之后通知各卫、部主官,今晚到我帅帐议事!” “遵命!” 朱景洪人在何处,他的帅帐就会安置在何处。 所以众将散去之后,传旨钦差一行人,就只能跟着朱景洪一道,在荒原上继续赶路。 下午这两个时辰,朱景洪至少接收了上百次情况汇报,内容包含各部位置、敌军情况、小规模战斗、各部遇着的突发情况…… 事无巨细,朱景洪全都命人记录,同时在其携带地图上更改标注。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朱景洪给自己弄的参谋团队。 他从侍卫亲军抽了八名副千户,专门替他标注和记录,同时负责分析战场情况。 这八个人都不满三十,在军中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相对来说脑子也更灵光。 也正是有这些人的参与,才能制定出各种奇谋,让整个北进大军有条不紊推进。 很快太阳落山,各部陆续到位开始安营,准备吃晚饭并早些安寝。 因有蒙古诸部大力支援,所以整支队伍拥有大量驮马,一应物资带得是相当之够。 除了必要粮草拒马等物,还携带有军帐被褥等东西,可以让安营之军踏实休息。 每天大军行进越有四五十里左,现如今北进计划已执行十一天,大军距玉门关已有近五百里,整个北进计划已执行过半。 夜间的议事,便是进行一天的总结,以及下一日任务的调整。 在朱景洪的主导下,各部军队成了一部机器,每天都按预定计划运转着。 在各部开始安营时,统兵将领们陆续来到了帅帐。 朱景洪的帅帐设在羽林左卫,这里是整个“集团军”的靠前位置。 没错,朱景洪把所有军队编成了一个大集团,下面分别有五个方面军。 分别是最前面的青海行都司骑兵、东翼的女真骑兵、西翼的藏地骑兵、靠南的蒙古骑兵。 最重要的北四卫和京营诸卫,被他安置在了整个集团中央,由他亲自负责指挥。 最先赶到帅帐的,便是北四卫的指挥使,然后才是各“方面军”统帅和部将。 帅帐内已布置好座次,众人皆是各自落座,然后三三两两交谈着,讨论话题涉及军情战情。 而此时的朱景洪,则是骑马四处巡视,主要是看各部安营情况,尤其是夜间放哨等事要严查。 在众人都到齐后,他也适时返回了帅帐这边。 “十……大帅到!” 别说一众将领,连跟在朱景洪身边的人,也还没来得及习惯改口称呼。 当然了,他的这小小失误,也算是提醒了在场众将,知道一会儿该怎么称呼。 喊话声落下,一身戎装的朱景洪走进了帅帐,在场几十号将领都站了起来。 越过众人,朱景洪来到了军帐上首位置。 “拜见大帅!”众人齐声行礼。 落座之后,朱景洪取下铁胄,方说道:“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在朱景洪的示意下坐回了位置上。 “今晚巡视羽林右卫、骁武左卫,还有蒙古诸部,总的说各部都还不错,只是有些细节还未尽善……” “其一,便是蒙古那木部,还是有人乱安营帐,苏和你来解释……” 朱景洪的目光扫向下方一人,被点到的苏和神色凝重,此时他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如何安营能够快速迎敌,这都是反复说过许多遍的事,如今又犯只能认罚。 “臣管束不严,请大帅惩处!” “管束不严,伱又严管过吗?这是行军作战,讲究的是军令如山,你的部下……” 虽说是对事不对人,但被朱景洪训斥起来,那滋味儿也不是真的好受。 在场多数人都被他骂过,每到这时众人都会心有余悸,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苏和被批了一通,最终极为尴尬的坐了回去,心里已想着回去后如何整肃部下。 “其二,便是骁武左卫,李顺义你威风啊……” 被点到的李顺义,便是骁武左卫指挥使,此刻他已走出班列听训。 一连训斥了好几人,把发现的几个问题点了出来,朱景洪才正式开始了军议。 他的“参谋”们搬出了地图,上面标注了详细的敌我态势,并有其中一位参谋讲解着。 今天负责介绍将领名叫冯紫英,其父乃正一品神武大将军、太子太保长宁侯冯唐,五年前从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卸任。 冯唐本有四子,长子早年间随朱咸铭北征战死,次子任京营参将死在轮戍路上,三子在十二年前扈从朱咸铭战死,所以眼下就剩冯紫英这根独苗。 皆因朱景洪对原著不熟,加之冯紫英未走龙禁卫的路子,所以他俩是最近才认识。 事实上,冯紫英本也和贾琏一样,前二十来年都是浪荡子弟,每日不是青楼就是梨园。 冯唐爵位够高不怕败家,加之家中就这一个独苗,所以也没对小儿子严加管束。 按道理说,冯紫英会一直纨绔下去,事情的转折在贾珍被打断腿。 他是亲自去贾府看过贾珍,知道贾珍被打得有多惨,于是他就决定不再混日子了。 所以冯紫英决定投军,被他父亲从皇帝处求了恩典,被补入侍卫亲军做了副千户。 一个从未投军的人,直接到侍卫亲军做副千户,足可见皇帝对冯唐的体恤。 冯紫英也确实争气,到了军中努力研习兵法,并向同僚上司多多请教,倒也提升迅速进步极快。 在朱景洪掌兵时,他抓准时机大胆献策,才有他今日当众宣讲的机会。 当然了,和他共事得其他几位“参谋”,也都有着各自的传奇经历,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大概过了几分钟,冯紫英介绍完情况自觉退下,此时朱景洪干咳了两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爷马上要发表看法,于是皆屏气凝神静听起来。 和刚才训人不同,此时朱景洪和蔼了许多,只听他不疾不徐说道:“方才冯千户所言,可见敌军各部有收缩意图……” “我以为,想来这一路袭扰之后,如今路途过半……敌军应是想大战一场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大多在点头,他们也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大军出关五百多里,已算得上是劳师远征,这个时候动手正合适。 起身来到地图前,朱景洪用手在己方兵力分布上划了一圈,而后问道:“诸位以为……他们会主攻那里?” 众人沉默了一阵,只见孙绍祖起身开口道:“大帅,臣以为……敌军皆为骑兵,不会直攻我中军步兵,故其应会首攻我军骑兵!” “如此一则可以剪除我军羽翼,二则可以削弱我军防御,若我军骑兵损耗太大,我步军也就难以前行了!” 骑兵提供了七八十里警戒防御伞,让步军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行进。 其实孙绍祖的这些话,在场杨隆山等人也能想到,只是他们答话没这么积极罢了。 不是所有人都如孙绍祖这般,过于的渴望加官进爵,多数人还是以稳为主。 “你们怎么看?” 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便是顶在前面的青海行都司诸部。 即使今晚朱景洪不提此事,负责指挥的杨隆山也要主动上报。 所以当朱景洪询问时,杨隆山就站了起来回话:“大帅,四方骑兵之中,我军兵力最强,但也强不过对面数万大军!” “若将我之所部重创,于我军战略部署,则为极其不利之局!” 走到军帐中央,朱景洪提示道:“以当下态势,你以为敌军会怎么打,说些具体的看法……” “敌军三个主力万户,如今分别部署在……” 杨隆山仔细讲述着,在场众人也都认真听着,另三位方面军主将则在认真思索。 朱景洪继续绕着军帐走,一边走他也仔细听着,这种军事会议基本每天都有。 群策群力,每个人都发表不同的看法,把各个方向的问题都分析透彻,才是他一直取得胜利的基础。 杨隆山的话讲完了,在向朱景洪行礼后坐了回去。 “大帅,臣有话要说!” 起身说话的人名叫谭世武,本官为青海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如今负责统领西翼女真诸部。 “你说!”此时朱景洪站在军帐东侧。 “三个主力万户调动,弄得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道,臣以为……或许是其声东击西之计!” “臣所统帅之女真诸部,相较杨大人所部要弱,如敌军以先易后难而部署,则我军……” 女真诸部领兵将领也在,听到谭世武的这番话,他们都感到了安心许多,总算自己这一块被重视到了。 接下来,谭世武讲解了自己的判断,且是根据现有情报做出的合理推测,只是结果与杨隆山所言大不相同。 除了谭世武,统领藏地诸部的孙绍祖,返回南线统领蒙古诸部的周全辉,都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四位方面军主将说过之后,朱景洪又问了在场众人意见,只有羽林左卫指挥使江庆盛发表了看法。 到此时,整场议事已过半个时辰。 “刚才的议论总结起来有三点,准噶尔要么打青海行都司,要么打兵力更弱的女真诸部,要么打靠南的藏地诸部……” “依你们各自的策略,可把青海行都司、女真诸部和藏地诸部比作首、身、尾……” “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身则首尾具至……” 这话总结得很到位,众人也都非常认可。 回到位置上坐下,朱景洪接着说道:“现在我想问问诸位,击其首时尾能不能到?多久能到?” “击其尾时,首又多久能到?” 战略计划设想得再美好,最终还得看执行环节,执行不到位说再多都是空话。 眼见众人不说话,便听朱景洪说道:“近期我严查了军纪,对你们及属下各部,也调了好些次紧急作战!” “结果……着实让人不太满意,下来让你们多加改进,也不知道你们改了没有!” 改进当然是改了,可改得有没有效果,可就很难说得清了。 “现在我命令……”朱景洪语气陡然严厉。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面向朱景洪聆听训示。 “首尾之间相隔四十里,无论敌军击首还是击尾,只给支援所部两刻时间,做不到的各自下去想办法!” 二十公里给半个小时,如今骑兵标配一人三马,完成这一任务虽有难度,但也处于可以克服的范围。 这确实给骑兵将领提出了难题,回去之后够他们头疼的了。 “各方面军主将、北四卫、京营将领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众人纷纷告辞离开,现场顿时少了多半的人。 “想必诸位很好奇,刚才明明有人提过,可让各方面军收缩防线,如此便能让敌军无机可乘,我却并未理会此事!” 在场众人确实很好奇,若是以往他们定会再度提醒,可这个把月来朱景洪屡战屡胜,让他们对朱景洪已有充分信任。 “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不是骑兵!” 朱景洪也不买关子,直言道:“对我军来说,劳师远征最重要的便是粮草供应!” “我军的粮草,除各部随行携带,大头都由京营两位押送!” 京营两个卫的一万战兵,押送着整个大军三分之二的粮草,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诸位且看,京营两卫处于尾部,最近只有藏地诸部骑兵,相比而言防守较为薄弱!” “准噶尔人在前方大举调拨,我看很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只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我军粮草!” 众人点了点头,这样更高一层的战略构想,他们确实还没有设想过。 “所以我认为,咱们不能收缩兵力,就是要露出破绽,引他来攻将其围而歼之!” “所以你们骑兵各部,要做好支援京营两卫的准备,但消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是!”众人皆答。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又露出笑容,说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开战前仗怎么打谁也说不清,但只要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便一定能够克敌制胜!” 这时孙绍祖第一个接话:“大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战我军必胜!” 一时间恭维之声四起,现场气氛轻松而欢愉。 “哦……对了,今晚招待传旨钦差,诸位都留下一起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是!” 【ps:章末彩蛋,最新的战场态势图!】 (本章完) 第490章 第零:此战我将亲自领兵 第491章 第零:此战我将亲自领兵 前线终究是前线,虽然朱景洪有心招待,但比起关内的奢靡宴席,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了,朱景洪的接风宴,即使是喝稀粥,也没人敢在背后给他使坏。 宾主尽欢,宴会散场之后,朱景洪回到了自己的寝帐。 他的寝帐也不是他一个人住,比如此时从里面就迎出了诺敏。 “十三爷,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有话要跟你说呢!” 把朱景洪迎入帐中,诺敏便给他递上了茶。 “十三爷,我……” 诺敏欲言又止,见她这幅模样,朱景洪遂笑道:“是为你父亲的事吧!” “是!” 答了一句,诺敏一边替朱景洪更衣,一边说道:“十三爷治军严,父亲没让您满意,是他的过错……” “但我知道,近些日子父亲一直严加整军,并未有丝毫懈怠……” 诺敏絮絮叨叨的说着,朱景洪其实没认真听,只在享受眼下的清醒。 “十三爷?” “嗯!” “伱在听吗?” “在!” “还望十三爷对父亲多加宽宥,我们那木部盟对朝廷对圣上,都是一片忠心勤勉……” 眼看诺敏越说越来劲,朱景洪终于忍不住开口:“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并无责怪你父亲的意思!” “说他几句也是为他好,若不严加管束部下,被人劫营冲杀……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确认朱景洪不是真生气后,诺敏连忙答道:“十三爷教训得是,是我不知深浅了!” “可我知道你的深浅!”朱景洪微微一笑,顺手就将诺敏抱了起来。 “十三爷,今晚又要?” 一边手上忙碌着,朱景洪反问道:“为何不要?” 就在他把诺敏放到床上,打算大战一场之时,外面却传来了宦官禀告声。 “王爷,京城王妃来信了!” 宝钗的来信,朱景洪当然得看,于是他又放开了诺敏,引得后者露出幽怨目光。 来到营帐外,朱景洪从宦官手中接过信函,而后撕开封口取出了信件。 虽然从暗记可知这是密信,但信的开头却惊到了他,让他选择先看明面上的信。 “姓朱的你厉害,身先士卒冲杀战场,天下谁不知你威名,然沙场刀兵无眼,你若身有差池,吾等又该……” 信的意思很直白,简单来说就是把朱景洪训了一顿,偏偏宝钗说得有理有据,让他根本无法辩驳。 讪笑之后,朱景洪按照定好的规则,开始破译信里的内容,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睿王妃联合静婷,欲谋夺王妃位!” 看到这里,朱景洪眼中寒芒密布,他自觉已够低调,不料老六这个老阴比,竟还是不愿放过他。 他却没想过,现今他兵强马壮,且圣眷极隆,而且还是皇帝嫡子,这三点加起来有多牛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家老六才是弱势一方,如今是被迫开启自卫反击。 于是朱景洪立刻提笔回信,但他只写了一页纸,明面上是他对自己行为的辩解。 但依照秘语来读,则只有“汝可自决”四个字。 他相信宝钗的指挥,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所以充分授权她自己行动。 “老六啊老六,等我回京……不收拾你个王八蛋,我跟你姓!” ………… 正统十二年,九月初三。 西北荒原上,寒风越发凌冽,士兵们盯着强风行军,一个个被吹得皮肤龟裂。 即使作为准噶尔少主,前线的统兵数万的大将,第零比普通士兵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零今年已满三十,他十二岁就在军中,绝对称得上是老行伍了。 这些年他参与指挥了不少战役,大战小仗胜利失败都有过,这也养成了他狡猾的个性,被臣民起了个“西北之狼”的美名。 所以一直以来,在行军作战这一套上,第零都非常的自信。 此番与明庭开战,他的父亲让他做了前线主将,这也是他第一次统帅如此多的兵马。 最开始第零是忐忑的,毕竟他面对的是明庭这庞然大物,可在跟宁焕祥连番交手后,他的自信心又被“培养”出来了。 最终他还通过情报分析,直接把宁焕祥本人斩于马下,这更让他是喜不自胜,从自信演变到了狂妄。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可宁焕祥死后连续发生的事,却让第零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傻子。 没办法,谁让他被初出茅庐朱景洪一路牵着鼻子打,把追击歼灭战愣是打成了被歼灭战。 消息传回伊犁,他的父亲既准噶尔的大汗,专门派使者痛骂了他。 虽然很受伤,但第零仍然很坚强,在重新收拾军心后,便制定了新一轮的作战计划。 “少主,明军虽有察觉,但仍未过多靠拢,看来前番我军频繁调动,已然将他迷惑!”一名万户说道。 和达尔扎一样,此人也是第零心腹,统领者一支强大骑兵。 “可不一定,谁知道朱家那小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第零摇头道。 “两个计划互为依托,若他们对粮草严加防备,则调转攻击女真所部,趁着优势将女真诸部一鼓作气歼灭!”第零沉声说道。 “少主,咱们何时动手?”万户问道。 什么时候动手,其实眼下的每一刻,在第零看来都可以动手。 之所以还与明军对峙,是因为第零还没下定决心,此前他真是被打出阴影了。 眼下被问,第零知道是该做出决定了,否则等朱景洪平定土谢图汗国,到时后勤补给畅通无阻,那准噶尔的麻烦就大了。 从更高层面开始,近期他们一败再败,很影响扎萨克等国士气,准噶尔急需需要一场大胜提振盟友信心。 否则等扎萨克三国败了,那么准噶尔也就岌岌可危了。 或许可以请罗刹国干预……第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这是他父亲该操心的事情,眼下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打赢接下来的这一仗。 “就今天……日落时分!” 这个时间选得很刁钻,为的就是有出其不意之效,至少问话的万户就很意外。 “此番作战,我将亲自领兵,激励士气!”第零神色严肃说道。 ………… 太阳西斜,明军各部仍在赶路,一切都和以往没有不同。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如此,从侍卫亲军到各部军队,都已是外松内紧的局面。 九月初一傍晚,朱景洪就议定准噶尔人会动手,到如今已整整两天过去了。 准噶尔的军队调动依旧频繁,正常的袭扰仍在继续,但就是没有要打大仗的迹象。 而这越发反常的情况,却也让朱景洪坚定了判断,认为准噶尔人是在耍障眼法。 山坡之上,看着下方准备安营的将士,朱景洪低声呢喃道:“准噶尔人,一定会动手,一定会的……” “必然会的!” 朱景洪这话是说给参谋们听,更是说给自己在听。 此刻,仍有消息不断传到他这里,但都由他的参谋们处理分析。 他的八名参谋在旁边摆了桌子,有的进行分析讨论,有的在图上更改标注。 他们的这份地图虽大,但却仅显示方圆百里范围,所以其标注内容非常详细。 这样的地图,每隔两天就要更换,以符合当前的地形地貌。 “阿古拉万户,往南移动了十里!”冯紫英皱眉道。 这时有人指正:“错了……他今天向北移动了三十里!” 冯紫英答道:“没错……可他前面几天,都往北移动四十里左右,跟我军行进路程大致相当,可今天他们往北少了十里!” 这时有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当即说道:“所以……他离我军西翼近了十里!” 另有人说道:“这几天他们调动频繁,一直在找咱们的破绽,前两日此类事也有过!” 冯紫英站直了身子,肃然说道:“可是……阿古拉万户,乃是第零直辖!” 这话意味着什么,在场几人亦是心知肚明,于是他们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将情况禀告给了朱景洪。 “你们是说,他们明天会动手?”朱景洪问道。 “正是!”冯紫英答道。 看了看天色,朱景洪却说道:“依我之见,他们会返回其道而行之,选在今天动手!” 朱景洪的猜测,比几位参谋还要大胆,但在场年轻人稍微一想,也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立刻下发指令,让各部内紧外松,防止敌军劫营!” “是!” 来到地图之前,朱景洪问道:“你们说……他们会打何处?” 准噶尔一方全是骑兵,所以他们掌握了战略上主动,可以选择怎么打何时打。 朱景洪的问题正常来说有两个选项,要么是离得近的青海行都司诸部,要么是稍远一些的女真诸部。 但朱景洪依旧认为,这帮人可能要袭击粮草,得手后便可使朝廷各部军心大溃。 “京营两卫发令,让他们尤其要严加戒备!” “是!” “再给振威中卫发令,让石崇所部迂回到藏地诸部南侧,以备随时支援京营两卫!” “是!” 这时冯紫英问道:“十三爷,既要支援,何不让振威中卫全部过去?” “我们有斥候,难道准噶尔人没有?大批军队调动可能被发现,到时候他们就不来了!” 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位爷打的不是防守战,而是一场对准噶尔的歼灭战。 军令自有传令兵去传达,而朱景洪在来回踱步之后,便指着骁武左卫羽林右卫西南,那里有一边防御的空白之地。 “传骁武左卫,羽林右卫,让他们各调二十门火炮,每门炮带十发开花弹,向西南行进五里设伏,若敌军来袭则带起通过后,则从后方开炮攻击,十大打完可弃炮撤退!” 敌军若要袭击粮草,就得走青海行都司和女真诸部之间的缝隙,朱景洪正是命人在此设伏。 四十门火炮,共四百门开花弹,除了会让准噶尔骑兵死一波,更能极大动摇其士气,如此京营两卫的压力会小许多。 “是!” “继续密切关注敌军动向!” 吩咐了这一句,朱景洪走到了一边去,目光则看向了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外便是准噶尔的大军。 最多半个多时辰太阳落山,他们会不会动手?朱景洪仍在思索。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依靠最新情报,决定下一步军队的调动。 事实上,朱景洪第一道刚刚传达到位,准噶尔三个精锐发动了突袭,目标直指青海行都司和女真诸部间隙。 两个方面军的间隙,可以说成是没有防守,所以准噶尔一方很容易突入。 为防止这两个方面军追击,准噶尔其他骑兵也投入了战斗,从正面牵制住了青海行都司和女真诸部。 准噶尔少主第零,就在阿古拉万户之中,而且跟着一起冲在最前面。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他们轻易突破进了明军“腹地”,明军粮草就在前面十几里处。 十几里的距离,骑兵冲击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他们不会与京营两卫厮杀,而是主要以烧掉粮草为目的,要完成计划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骑兵一路疾驰,这个时候已功夫节省马力,要的就是一个速度迅疾。 一万多骑兵疾驰,很快过越过了一道小山丘,京营两卫就在前方五里处。 在第零带着部下继续往前疾驰时,却没发现身后小山丘上,埋伏于此的炮兵卸下了伪装,开始紧锣密鼓准备发射。 “大帅料事如神,诸位弟兄……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开炮!” 大炮最远射程有两里多,只是准头就基本没有了。 但以前方骑兵密度,有没有准头已经不重要。 轰隆隆……大炮开始轰鸣。 而打出一炮后,这些亲军士兵立马开始装填,以最快速度打出了第二炮。 因为用的是开花弹,且前方骑兵遍地都是,所以每一次齐射都能杀伤好几十人。 对于上万的兵力来说,死掉几十上百人其实不算啥,但从背后响起的火炮轰鸣,却给整场战役蒙上了阴影。 毫无疑问,准噶尔骑兵的锐气,在这炮声中受到了影响。 可疾驰的军队,此时也不可能停下来,于是第零没有下令回击。 可其队伍靠后的一个千户,却冒着违抗军令的危险,下令部下掉头回回击。 命令虽然下达,然而军队掉头是非常麻烦的事,这给了炮兵们持续输出的时间。 一连齐射了其次,眼看这前方有人追过来了,两位炮兵们骑上马就跑了,至于火炮则是被丢弃了。 七轮齐射,造成了近三百人的杀伤,起到的作用非常之大。 等准噶尔骑兵感到时,原地只留下几十门火炮,这些铁疙瘩要带走不现实,要毁掉也非常之麻烦。 气得准噶尔领兵千户破口大骂,最后只能调转马头追上大队人马。 (本章完) 第491章 运筹帷幄朱景洪 第492章 运筹帷幄朱景洪 再说靠北位置,朱景洪已身在羽林左卫军营,各地的情报仍在飞速向他汇聚。 眼下青海行都司,女真诸部都遭受了攻击,仗打起来消息传递更为滞后,让他一时间难以判断敌军主攻何处。 而南面传来的火炮声,很容易让朱景洪确定,准噶尔人的目的是袭击粮草。 “立刻传令振威中卫、藏地诸部和蒙古诸部,以最快速度驰援京营两卫!” “是!” “传令亲军各卫,结阵往南靠拢,若遇敌军通通消灭!” 战斗已经开始,那么就无须再有保留,所以朱景洪开始大规模调动军队。 第零率精锐撕了道口子冲进来,但只要口子合上那就个口袋,他们这一行人就是瓮中之鳖。 但要形成这个口袋阵,并将第零牢牢困死在里面,对明军来说也绝非易事,而这其中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时间。 再说京营两卫这边,因为负责押送粮草,所以平日他们戒备程度就高,这两日受朱景洪提醒更是战备充分。 其安营扎寨力求稳妥,且在外围构建了严密的防御网。 首先是外围的绊马索,然后是靠内的拒马。 当然最内侧,则是严阵以待的京营士兵,火铳兵已全部装填完毕,看起站队便知是标准三段式射击。 看着逐渐靠近敌军骑兵,作为参将的侯璟毫无畏惧,而是兴奋的来到了炮兵阵地。 京营作为半火器化的军队,除了火枪兵也有炮兵,只是火器没有亲军好而已。 “再等等……等近些再开炮!” “再等等……” 骑兵冲击速度极快,每一秒都会拉进很多距离,若不及时开炮的话,后面可能连开炮的机会都没有了。 确定敌军先锋已进入三百步的距离,侯璟当即下令:“开炮!!” 现场顿时响起火炮轰鸣声,他们一样也是用的开花弹,飞出去后会是很多的炸子,已达到最大化的杀伤。 除侯璟之外,其他各部也在有效防御,以火炮远程攻击前方骑兵。 京营两个卫,火炮足有上百门,一同开火效果奇佳,仅一轮齐射就打死了四五百人。 这不怪他们打的准,而是对面骑兵密度太高,且又是正面冲杀而来。 火炮正在重新装填,为前方的火铳兵也严阵以待,只等敌方进入射程就开枪。 还是那句话,骑兵冲击的速度很快,距离火炮开火后不足五秒,这些骑兵就进入了射程内。 于是第一轮火枪齐射,开火之后他们退到后方装填,第二排的人又开始开火…… 火枪火炮的士兵们忙着装填,而对面的准噶尔骑兵,则是已经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可惜的是他们手里的家伙射程短,所以只能靠得更近才能射击。 但也就是延后一两秒,他们靠前的人就已开始射击。 准噶尔人的目的,是冲破军阵烧掉粮草,所以即使前方阻碍重重,他们也只能强行闯出一条路。 “杀!” “少主,冲杀你且靠后,别伤着了你!”第零身边护卫喊道。 第零怒斥道:“那朱家小儿长于深宫都能亲临一线,我久历战阵却不能上阵拼杀?” 此番大军要胜,就得正面冲开明军,需要大军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这需要第零亲自来冲阵。 “他朱景洪能斩将夺旗,难道我就不能试试?”第零暗暗说道。 说话之间,准嘎尔先锋已在冲阵,这些人也是死得最快的一批。 即使越过绊马索,跨过拒马桩,也躲过了火枪射杀,后面还有明军的长枪兵。 这些长枪超过五米,乃是防御骑兵的利器,少部分越过阻拦的骑兵,最终也还是死在了长枪之下。 当然了,只要有越来越多的骑兵冲进来,明军总有杀不及时的时候,那样一来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准噶尔。 但是,给准噶尔冲杀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必须要在一刻钟内完成,否则明军的援军将会陆续赶来。 第零终究是指挥官,最终还是回到了指挥的位置上。 眼看好几次冲杀都没结果,于是他下令道:“下令用火箭射!” 眼下他们用的普通箭矢,对甲胄在身的明军很难破防,等于是在浪费人力和物力,还不如直接用火箭射向粮草。 “是!” 军令传达,前方骑兵换上火箭,再度往前方火力网冲了去。 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时候,第零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他的嫡系军队,也是准噶尔汗国之柱石。 大规模的军队冲锋,总还是有人冲得进去,这些人悍不畏死往前疾驰,并张弓搭箭竭力射向前方。 火箭有一部分落空,但还是有一些扎到了粮草上,尤其是在干草上的迅速引起火光。 然而明军粮草全都在车上,无法实现一处起火烧成一片的可能,所以他们还得继续射箭才行。 然而内层防守的军队也不是吃素,又是火铳又是长枪上来招呼,很快就能将扑进来的准噶尔骑兵绞杀。 虽然如此,但又有新的准噶尔骑兵杀进来,重复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京营这边奋力防守着,而把镜头拉得更高一些,就能看见石崇带着部下,已经在与准噶尔侧翼交兵。 京营骑兵亦是精锐,他们犹如一柄锥子,直接把准噶尔迎战之兵击溃。 “这些废物!”第零怒斥。 石崇靠近他已提起知道消息,还专门派了两倍兵力截击,可现在还是被人家冲进来了。 “我来领兵,亲自冲杀!”第零大吼道。 然而第零并非是去阻击石崇,而是选择领兵前去冲击京营步兵,显然仍是以烧掉粮草为目的。 “少主,不可……” 眼看第零要出发,他身旁的卫士就要拦他,生怕他真的要冲阵。 是个人都知道,骑兵冲击步兵阵地,完全是用人命填的打法,第零前去起不到多大作用。 “此战若败,我军再难有出击之力,如此我有面目活于世上?” 他在前线指挥一败再败,作为准噶尔的少主他是无能,但作为前线统兵大将则是死罪。 第零是个骄傲的人,此战若败他也不会苟活于世上。 “尔等若是畏死,我独自前去便是了!” 第零态度决绝,且话已说道这个份儿上,众人便知已劝不住他。 “少主,我等愿随您冲杀!” “臣等必当拼死护卫少主!” 抽出马刀,第零环顾左右道:“为保护我们牛羊草场,保护我们父母妻儿,诸位勇士……随我一同冲杀!” “杀!” 第零疾驰而去,带着嗷嗷叫部族勇士,直向前方军阵猛冲而去。 而被他盯上的突破口,正好是侯璟负责防守。 “他娘的,才打退了一波,为何又盯上老子了!”侯璟气得跳脚。 作为参将,侯璟本不必要亲临一线,但为鼓舞士气他仍来到了军阵中。 只见他亲自举着一杆长枪,关注着任何可能冲破防线的敌军。 “放……” 随着侯璟军令下达,火枪兵扣动了扳机,猛烈的气压将弹丸冲出枪管,朝着前方靠近的骑兵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后方火炮也在宣泄怒吼,每一炮都会带走大片骑兵。 事实上,现如今双方互有死伤,都是在苦苦支撑着。 再说朱景洪的“指挥部”内,大量的消息在向他这里汇总,被参谋们清晰的将战场态势标注了出来。 总的来说,现如今有三个战团,分别是青海行都司、女真诸部和京营驻地。 现如今朱景洪已完全确认,第零的目标是袭击粮草,所以他又重新修正了军令,但大体上的支援方案不会变。 与此同时,他给了各卫指挥官充分的领场应变之权,所以接下来基本就没他啥事了。 “随我去前线看看!”朱景洪往军帐外走了去。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距离交战最激烈的京营,差不多有二十多里。 “大帅,圣上下有严旨,说……不许您身临前线!” 说话的乃是冯紫英,在几位参谋中他与朱景洪关系最好,所以此刻才是他第一个说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言罢,朱景洪便不再多言,径直往军帐外走了去。 众人既劝不住他,便只能跟着一路出了军帐,骑上马一路往京营战场赶去。 朱景洪的卫队如今扩充到了三百人,也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准噶尔骑兵没个千把号人,甚至都难对他们产生威胁。 一路疾驰之下,大概过了不大一刻钟,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岗上。 这里距战场仅有四五里,再往前就容易被准噶尔人发现。 驻马山坡之上,朱景洪可以看到前方战场情况。 情况就是乱作一团,京营骑兵和蒙古骑兵都已增援过来,双方正在互相冲杀混战。 而另一侧战场上,准噶尔仍在冲击京营阵地,想要烧掉更多的粮草。 不得不说,京营阵中起火的粮草,着实让朱景洪感到心疼。 根据他的目测,已有接近两成的粮车在燃烧,在这傍晚时间格外耀眼。 但好在,准噶尔这边已疲态尽显,基本已没有了继续冲杀的可能。 大战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个时辰,眼下实际上天已在暗沉,最多半个时辰就得天黑了。 事实上,第零也知此战败了,所以他变得更加疯狂,一次次冲击着京营阵地,想让自己直接战死在这里。 但他的身边侍卫不会让他如愿,毕竟他如果死了这些人也得陪葬。 他第零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战场上。 “伱们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们这些懦夫……懦夫……” 见侍卫们拉扯自己,第零愤怒之间破口大骂,他明白了手下人的意图。 “少主,您不能再去拼了,若你有个好歹,前线数万大军该当如何?” “儿郎们可都得靠您,带着他们回家啊!” 侍卫们一边解释,一边簇拥着第零往东南撤,任凭第零挥鞭打骂也无济于事。 突围已成定局,第零虽然极度不甘,却也只能跟着侍卫们一起逃离。 而他的这一后撤,则动摇了临近位置的军心,但这些军队确是精锐,所有没在第一时间溃逃。 但他们也没多撑几分钟,就不可避免的有人逃跑,而后引发了更大范围溃败。 山坡之上,朱景洪注意到了溃败的区域,于是他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单筒望远镜。 他随行的参谋们,也都注意到了溃逃区域,有条件的都拿出了望远镜查看。 “大帅,那是准噶尔少主的大旗,第零那小子在那边!”冯紫英大声提醒。 其实不需要他来提醒,朱景洪自己也已看到了。 “很好,很好啊!”朱景洪大笑。 第零这小子都逃了,这一仗大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实说,朱景洪很想带兵冲过去,把第零这小子给抓起来。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一是第零身边汇聚大批军队,想要拿下第零并不容易。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皇帝已下严旨不许他亲临战阵,他或许可以跑到前线来,但亲自上阵却是万万不敢了。 即使皇帝能原谅他,把他当妈宝男的皇后,可绝对饶不了他。 朱景洪虽不能动,但有人跟他一样盯上了逃走的第零,此人便是振威中卫右都参将赵英。 赵英今年刚满三十,在京营一众年轻参将中,他其实显得平平无奇,但这不等于说他不优秀。 赵英和杨仁忠类似,也是底层军户出身,后考过武举后被封官。 十年前赵英任职把总,五年前其被委任千中,三年前参与平定安南动乱,然后才被提拔成了参将。 在参将的位置上,他已经坐了三年,这次出征西北对他来说,又是攥取军功的时候。 虽然前面已立下许多功劳,可谁有会嫌军功太多了呢。 虽然他现在已是从五品武官,儿子有了参选龙禁卫的资格,但如果能挤进勋贵之列,即便是最低级的二等男,他儿子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弟兄们,前面是敌军统兵大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跟我一起抢银子去了!” “冲啊!” 军功对士兵们来说就是银子,有了银子就能改善家人生活,听到有银子拿他们自然欣喜。 所以打仗确实很烧钱,除了军队吃喝拉撒的消耗,还有立下军功要给的赏赐,还得给战死的士兵以抚恤。 当然,这些都是皇帝要犯愁的事。 带着麾下骑兵,赵英脱离了战团,向着第零所在方位冲杀而去。 因为准噶尔人在溃败,所以此刻战场上更乱了。 天色越发阴暗下来,大概又过了一刻,京营驻地的的战事已结束。 当朱景洪赶到时,这里的火光已被扑灭。 粮草虽有损失,但着实称不上太大,这一结果朱景洪可以接受。 所以当两位京营指挥使请罪时,朱景洪直接当众赞扬了他俩的功劳。 查看了具体的粮草损失,在接收了最新传回的战报,朱景洪心里已笑开了花。 一个时辰后,战斗已经完全结束,各部已收拢回来修整。 此番作战三个战场,保守估计都灭掉了准噶尔上万人,而且他们损失的还是最精锐的兵力。 当然明军这边也有损失,但各部报上来数据粗略统计,伤亡人数大概在三千。 由此可见,此番大战绝对称得上是大捷,此战之后准噶尔的骑兵威胁将骤降,已很难对北进明军产生太大威胁。 (本章完) 第492章 流言起 第493章 流言起 “赵英还没回来?” 军帐之内,朱景洪正召集各将领议事,振威中卫指挥使范长春向他禀告了情况。 “该不会是被缠住了!”朱景洪皱眉问道。 “他半个时辰前,派回来传话的人说,赵英是抓第零去了!”范长春答道。 好巧不巧,范长春话音才落,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几息之后,有侍卫进帐禀告道:“大帅,准噶尔的少主,被咱们的人活捉了!” “是赵英干的?” 朱景洪这是说的废话,眼下只有赵英还没回来,除了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 “正是!”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当外面马蹄声大作之时,朱景洪便知是赵英回来了。 于是他立刻带领众将,一路迎出了临时搭建营门处。 此时赵英已经下马,只见他飞快来到朱景洪面前。 “大帅,臣幸不辱命,拿下了准噶尔少主!” 即使三十的人了,即使已久经战阵,此刻赵英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活捉准噶尔统兵大将,而且此人还是准噶尔少主,如此大功必可让赵英平步青云。 当然了,更让赵英感到庆幸的是,如今朝廷是让朱景洪统兵。 这位爷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抢占下面人的功劳,更不允许其他人胡乱居功。 若非如此,今日他赵英的这般大功,很可能被说成是范长春指挥得当,而他不过是具体执行而已。 虽然也会有功劳,但大头都会被范长春占去。 “好……很好,本帅要亲自为你请功!”朱景洪爽朗大笑。 心中安定之时,赵英冲身后喊道:“赶紧把人带过来!” 很快,五花大绑的第零被押了过来,嘴里还塞着一个布团,让他无法说话更没办法咬舌自尽。 朱景洪在打量第零,后者此刻也在看着他。 就这么个毛头小子?就把自己打得一败再败? 虽然知道朱景洪年轻,可真的亲眼看见了他,第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把嘴堵住成什么样子!” 赵英正想要解释,就听朱景洪接着说道:“此前我在锦衣卫逛过,他们有更好防人自尽的办法……”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朱景洪便笑着说道:“他们卸掉人的下巴,让其连闭上嘴都难,更遑论咬舌自尽了!” 好家伙,众人本以为朱景洪是犯了菩萨心肠,岂料这位不是活菩萨而是活阎王。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朱景洪对身侧侍卫吩咐道:“先带下去细细拷问!” “是!” 不管拷问结果如何,朱景洪都会把人送回京去,如此也让老头子高兴高兴。 “诸位,此战虽胜,可难保敌军不会反扑,诸位立刻回本部坐阵,待熬过今夜无事,明天我与诸位一起庆功!” 朱景洪也是很谨慎,但他的谨慎和宁焕祥大不相同,很明显他的行为更受欢迎。 在他的命令下,将领们陆续的离开了。 他们回去有的忙,朱景洪也同样如此,他仍在持续关注各方向发回的奏报。 最终还是朱景洪过虑了,准噶尔大军并未来袭,这一夜非常安静的度过了。 而第二天的情报显示,准噶尔的溃兵退到了百里之外,然后再有被逐渐收拢的态势。 九月初四,明军并未继续前行,朱景洪专门下令休整,同时给各卫开了庆功宴。 宴会正憨时,捷报也已形成,并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如今敌军远遁,基本没有了威胁力,朱景洪打算原地休整两天,然后才继续拔营北上。 正统十二年九月十五,前线捷报再度传回了京。 得知西北又传捷报,京城百姓们又一轮起来,帮朱景洪维持着顶流的待遇。 作为顶流,那必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话题多了也就容易跑偏。 比如此刻在某处巷尾,就有人在讨论朱景洪的子嗣问题。 成婚一年多了,王妃没怀孕也就罢了,王府那些个女人都没怀上,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情况。 没有人会怀疑朱景洪的身体会有问题,那么在有心人引导之下,矛头就被指向了王妃薛宝钗。 “我看十有八九,这事儿和襄王妃有关!” “王妃在当家,府里女人都要仰其鼻息,只怕是王妃生不得……也不许旁人生!” “襄王爷就容她如此胡来?” “襄王爷直率,哪能想到这些破事!” “这倒也是了!” “你们说……会不会东宫那位授意?” “东宫哪位?” “诸位莫非不知道,如今的太子妃娘娘,便是襄王妃的姨亲表姐!” “还有这层关系在……” “若有太子妃撑腰,襄王妃还真就可以恣意妄为……” 类似的流言蜚语,在京城各个角落都有,而且是短短十来天就流行起来的。 跃下马背,贾芸站在墙外细听了一阵,心里顿时觉得无名火起。 于是他看向随从,吩咐道:“你立刻去找兵马司巡街官差,让他们把这帮乱嚼舌头的人拿了!” 襄王朱景洪对他有再造之恩,襄王妃也是和蔼端庄之人,竟被些市井无赖胡乱编排,这让贾芸如何能够忍受。 这两天为了此事,他已“举报”了好几次,至少五十多号人被他送进了监狱。 这些人真的只是吃太饱了,没事干所以瞎编排? 在当下朱景洪连战连捷的背景下,贾芸很有理由去怀疑,这绝对是背地里有人使坏。 很快,五城兵马司的人赶了过来,于是这帮瞎议论的人,全都被送进了大狱之中。 远远看着这一幕,贾芸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随后上马往荣国府的方向赶了去。 才回到家里,就听到有下人禀告说,隔壁的倪二爷来过。 贾芸连忙吩咐:“快去请他过来!” 若是以往,肯定是贾芸找过去,可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了,所以他只能按规矩办。 倒也不是他愿意摆谱,实在是他若把姿态放太低,倪二会格外难受且不自在。 “芸儿,我已跟媒婆说好了,定好了柳家的大姑娘,他父亲是承平九年生员,绝不算辱没了伱!” 贾芸正思索间,其母卜氏的声音响起,把他给拉回了现实中来。 “娘,儿子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贾芸一如既往出言搪塞。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卜氏开始教训起来。 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府众妃皆无所出,流言蜚语可就难以隔绝了…… 贾芸也是真的忠心,这个时候都在还未襄王府考虑。 眼见儿子神游物外,滔滔不绝的卜氏停了下来,顺手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便往贾芸身上打了两下。 “娘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贾芸正要搪塞,这时外面下人禀告,说是“倪二爷”来了。 “娘……儿子会客去了!” “那我去让人唤你舅舅过来,一起商量下聘礼的事!” 听到这话,贾芸又停了下来,说道:“娘,此事儿自有主张,您就别担心了!” “待儿事业有成,给你娶个官家小姐回来,岂不更好?” 搪塞亲娘这件事,已被贾芸玩儿得炉火纯青,如今也练出了“画饼”的绝技。 三两句敷衍过去,贾芸便往外厅赶了去,这时倪二也已到了厅内。 “二爷来了!” 眼见贾芸出现,倪二便上前去招呼。 虽然贾芸待人随和,可他终究已有了官身,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格调,让倪二这等凶汉此时也格外谦卑。 “坐吧!”贾芸摆了摆手。 待贾芸坐下之后,倪二才跟着坐下。 端起茶杯,贾芸遂问道:“二哥,这两天请你办的事,可有些眉目了?” “二爷交代的是,我岂敢不用心去打探,这两天东城南城西城我都跑过,和地面上的人都……” 他俩这才叫各论各的,一个人称对方为“哥”,另一个则称对方为“爷”。 停倪二介绍了一大堆,皱眉思索的贾芸方说道:“所以……确实是有人背地里在捣鬼?” 点了点头,倪二答道:“虽是些新面孔,可地面上的朋友也没在意,否则抓上几个过来,就能问清楚了!” 贾芸连忙提醒:“可别……注意到就行了,抓人的事你别去干,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给襄王爷做事,谁敢找麻烦?”倪二浑不在意道。 倪二强调了“给襄王爷”四个字,这让他颇有些自得,这两天做事时腰杆都直了许多。 没办法,朱景洪是堂堂唯二的亲王,更是如今连战连捷的帝国柱石,地位已经高到了绝巅去。 他倪二一介草莽,虽然在道上很吃得开,但在襄王府面前当真连草芥都不如。 别说给襄王做事,便是他在王府外跪三天,只怕连个管事太监都见不到。 眼见倪二过于得意,贾芸适时提醒道:“毕竟牵扯皇家事,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之祸,你绝不可轻举妄动!” 见贾芸说得严重,倪二也不敢等闲视之,弹近身子问道:“真有这般凶险?” 实打实的说,皇室内部斗争离普通人太遥远,即使能想到里面很凶险,咱也很难把自己代入进入,所以倪二的反应很正常。 “二哥,其实这件事,我不该把你扯进来!” 言罢贾芸起身来回踱步,在倪二不明所以之时听在他面前,郑重说道:“倪二哥,现在你退出去还来得及,此事你还是别掺和了!” ”二爷?难道我倪二是没卵的人?就这么些事还能吓住我?” 同样站起身来,倪二说道:“二爷的意思我明白,今天我也把心里话抖抖……” “二爷,如我这般在道上混着,有几个人能得善终?” “保不定哪天得罪了人,一样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同样是死……我何不奔个好前程去!” “二爷搭上了襄王爷,如今有了正经官身,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听着倪二直言不讳说着,贾芸发现对自己这位邻居,他还是了解得不够。 但他转念一想,却也觉得实属正常,这世上谁又能真的了解谁呢。 “如今二爷既给了机会,我也想借此谋个出路,还请二爷成全!”倪二完整道出了想法。 二人对视了一阵,贾芸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也罢,二哥既心意已定,我也就不多劝你!” “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只可暗暗查访,绝不可轻举妄动!” “二爷放心就是!”倪二答道。 ………… 在倪二拜访贾芸之时,另一头的锦衣卫南城千户所外,一顶轿子落在了外面。 几息之后,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人名叫宋岩,是张平安手下一名管事太监,在襄王府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出了王府这派头就起来了。 锦衣卫南城千户所,乃是常人避之不及之地,然而看到出现的这一顶轿子,当值的校尉立刻就迎了上来。 “公公,您怎么来了!”小旗官上前搭话。 他当然认不得宋岩,却认识宋岩轿子上襄王府的标识,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 没理会这小旗官的奉承,宋岩冷冷问道:“王继阳可在衙门?” 王继阳便是南城千户所千户,此时宋岩直呼他的名讳,多少显得不太礼貌。 “在!” 紧了紧肩上斗篷,宋岩接着问道:“其他两个也在?” 他所谓的其他两个,便是指两位副千户。 “回禀公公,都在!” “带我去见王继阳,也让两个副千户过来!” 吩咐了手下去传话后,当值的小旗官遂笑脸相迎:“公公请!” 待宋岩一行离开后,就听到有校尉议论道:“不过是襄王府小小管事,就摆这么大的谱儿……” “少说两句吧,若被他听到了,可有你好受的!” “千户大人一会儿都得受他气呢,咱们还是忍着吧!” 众人低声议论时,这时有人呵斥道:“都闭嘴,瞎议论什么?” 过来的人是一位总旗,是他们上司的的上司。 “是!”众人躬身以答。 且说宋岩进了大堂,得到消息的王继阳已迎了出来。 虽然宋岩只是襄王府普通管事,但王继阳也不敢轻易得罪,何况人家还是代表襄王府来的。 “宋公公,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对于王继阳,宋岩总算态度缓和了许多,笑着说道:“王千户,你日理万机,我还以为见不着你呢!” “公公这话可折煞我了,即便再忙也得见你啊!” 答话之时,王继阳便招呼宋岩坐下,后者也示意他同坐。 二人皆在客位坐下,而后便有校尉端来茶水。 宋岩吹了口热气,而后看着门内外候着的校尉,平静说道:“王千户,咱们说话……就不必让人伺候了吧!” “你们都下去!”王继阳好不拖泥带水。 待众人退下之后,没等宋岩开口,王继阳就问道:“公公此来,是张公公有何吩咐?” 是奉张平安之命还是王妃之命,对王继阳来说是两回事,他也要据此调整自己的语言和态度。 宋岩明白王继阳的心思,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醒道:“王千户,左右都帮王府的忙,你又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难道说非得王妃亲自示下,才请得动你出手帮忙?” 没等王继阳答话,宋岩就接着说道:“这两天王妃娘娘正心烦呢,若这些话传到她那里去,你可就麻烦了!” 这该死的阉货……王继阳心中痛骂。 但接着他却笑着说道:“宋公公……你看看这话说得,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本章完) 第493章 钗黛秘语 “王千户,你做事想来妥帖周全,这些话可别再随口说了!” “公公指点得是!”王继阳皮笑肉不笑。 “如今京城流言屡禁不止,王千户觉得……这里面可有什么猫腻?” 所谓无风不起浪,王继阳当然知道这里面的文章,甚至不用查他都能猜到,会是那些人在背地里捣鬼。 但也正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王继阳才不想牵涉太深,以免把自己陷进去了。 所以该查他也在查,然而基本没什么进度,毕竟若真差点儿什么出来,闹得皇家面子上过不去,那他王继阳的麻烦也大了。 “这……京城游手好闲之人极多,这些人向来喜好生事,我已命下属严加整饬!” 面带笑容,宋岩问道:“咱家自然是信王千户的话,可整饬了这么些天,事情反倒愈演愈烈……这只怕说不过去吧?” “实在是近日公务太多,尤其临近年关且太上皇圣寿将至,司礼监安排了许多差事……” 王继阳介绍了一大堆,而后无奈答道:“人力实在不足,所以……唉,这也怪我管束不力!” “公公但请放心,事后我定会召集下属,严正安排此事!” 王继阳的态度很端正,表现出了老滑头的精髓,宋岩一时间也不好说他。 也就在这时,两位副千户赶了过来,进门之后先是招呼了宋岩,然后才跟王继阳见礼。 “王千户有难处我知道,可难虽难……你跟我说也没用,即便王妃愿意体谅,只怕王爷那边你们也说不过去!” 缓缓端起茶杯,宋岩微笑着说道:“我们王爷的脾气,三位想必也知道……” 朱景洪就好像一杆秤,不提他的时候貌似问题不大,提了他事情性质都转变了。 至少在王继阳这里,他作为南城千户所第一责任人,想到事态可能结果就极为忐忑。 朱景洪是不太讲规则的人,真要是把他惹恼了,把他这千户拿掉都是轻的。 若再有这些阉货挑唆,只怕这位爷杀了我都有可能……王继阳暗暗想到。 所以这世事当真奇妙,王继阳也好朱景渊也罢,当然还有更多的其他人,在他们眼里朱景洪都如猛虎。 然而在皇帝夫妇眼中,朱景洪则是可爱的金渐层,如今只不过会挠人了而已。 “宋公公,卑职定会实心用事,把那些个歪风邪气压下去!”宋岩第一次郑重表态,此时连称呼都变成“卑职”了。 示意王继阳不必太过忧心,宋岩接着说道:“诸位……我还算好说话的,今天张公公亲自去了北城,秦千户可要遭老罪了!” 张平安是他的上司,他和邓安这两位,那是真不把锦衣卫放眼里,态度可就比宋岩恶劣多了。 “是是是……” 王继阳面露尴尬,邓安和张平安这两位的厉害,此前他可是领教过的。 “好了……话已经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诸位好自为之吧!” 言罢,宋岩起身便起身离开,王继阳也都起身相送。 才走出大厅外,宋岩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回头说道:“我和李千户有些话要说,二位留步吧!” 王继阳和另一副千户对视了一眼,然后便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徐徐往前走去,宋岩问道:“李副千户,我记得两年前……伱是在金陵做千户对吧?” “正是!”李文钊谦逊答道。 “就从金陵千户所到京城,这一步可不太好走,李副千户好运气啊!”宋岩笑着说道。 李文钊知道眼前这太监什么意思,于是越发谦卑答道:“此皆十三爷提携,否则哪有卑职今天!” “是么?我还以为……李副千户忘了!” “十三爷如此大恩,卑职时刻牢记在心!” 宋岩又问道:“既是牢记在心,为何不思报答?” “卑职……卑职……” 这问题很不好回答,主要在于李文钊也有“避祸”,在这关键时刻打算装傻。 “李副千户……好自为之吧!”宋岩冷笑道。 这一句话,让李文钊是冷汗直冒,而说完话的宋岩已经走了。 当襄王府太监们风风火火,四处奔波维护主子时,作为当事人的宝钗却是云淡风轻。 此刻的她正坐在后园阁楼上,捏着棋子皱眉思索,在她对面坐着的乃是黛玉。 这段时间朱云笙表现够好,于是又求得皇后恩典,出了宫来到了襄王府做客,所以黛玉也跟着来了。 朱云笙和湘云都是闲不住的人,此时跟着甄琴在另一处疯闹,就剩黛玉单独来陪着宝钗。 至于杨静婷,今天她又入宫去了,按照近日她的正常操作,会在午饭之后才回来。 黛玉方说道:“听说王府的奴才,这两天到处想办法,想替姐姐分忧解难!” “嗯!”宝钗应了一句,却没有放在心上。 “妹妹实在不明白,姐姐既已成竹在心,地位稳如泰山……何故还让他们出去折腾!”黛玉歪着头问道。 落子在棋盘之上,宝钗抬头笑着说道:“可不是我让他们出去折腾,而是这些奴才想要表忠心罢了!” 黛玉接着说道:“那姐姐为何不阻止,让他们胁迫谩骂官员,对王府总不是什么好事!” 这里面的计较,对外人宝钗肯定不会说,可眼前偏偏是黛玉。 宝钗轻笑道:“我虽不惧流言,可遇着这种事了,还是该做些姿态让人看,让人觉得我慌了怕了,否则岂不显得城府太深?” 黛玉也是冰雪聪明,很容易想通了其中关窍,随即见她目光流转,打趣道:“示敌以弱而承敌以强,宝姐姐竟也使起了兵法,和十三爷可真是夫妻同心呢!” 宝钗亦落下一子,随即说道:“林丫头,你若又想挨打了,大可以直说便是,今晚我定不饶你!” 这两天她俩是一起睡的,每每睡前都要打闹一番,二人也算是各有胜负,总体而言还是宝钗占优。 “王妃娘娘息怒,我再也不敢了!”黛玉仍有玩笑之心,此刻竟真的起身要行礼。 “就饶你这遭吧,回去老实坐着!” “遵命!” 黛玉学着侍女们的样子,非常谦卑的做足了礼节,然后才退回去安静坐着,随即她二人皆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俩因为各自的原因,在生活中极少开怀大笑。 几息之后,二人收起了笑声,黛玉说道:“宝姐姐,真的不能再拉一把婷姐姐?” 黛玉和杨静婷关系也极好,自然不愿看见这位才学高深的好姐姐,一步一步走进深渊陷入绝地。 黛玉在坤宁宫待得久,而且心思细致见微知著,所以她很清楚宝钗在皇后心中的分量。 所以当宝钗自言不惧流言时,黛玉是真的知道她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为了面子强装镇定。 婷姐姐也是聪明睿智之人,为何却看不透这些……黛玉表示非常不解。 她又那里会明白,当一个人情绪积怨,以至于心态扭曲之时,别说是考虑深层次问题,连某些表面问题都会视而不见。 比如联合陈芷把宝钗搞下去了,她杨静婷就是襄王府的叛徒,如此又有何面目去见朱景洪。 宝钗淡然笑道:“我一直在给她机会,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收手!”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黛玉自然也是烂熟于心。 所以她有理由怀疑,眼前的宝姐姐不断示弱,或许是想扩大杨静婷的野心,然后便可将这皇后的亲侄女除掉。 毕竟一座王府,总有两位女子时刻入宫拜见皇后,怎么都显得太过奇怪。 黛玉确实想得比常人多,但其实她还是把宝钗小看了。 从始至终,宝钗的目标都不是杨静婷,而是她背后的睿王妃。 事情是陈芷搞出来的,宝钗的目的是把陈芷的险恶用心,直接展示在帝后二人眼前。 所以她的应对手段会很简单,不似陈芷那般玩弄阴谋,得安排一堆事来实现目标。 但这里面的事,宝钗已不愿说太多,于是转移话题道:“林丫头,你来王府这几天,吃得下睡得香,气色也好了许多,如今……” 听着宝钗讲述着,黛玉也想起这两天的事,只觉得进了这襄王府后,心情顿时都舒畅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他的气息……黛玉如此想着。 然而这想法才冒了出来,她就感到一阵心虚,乃至于不太敢看向宝钗。 再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宝钗方抬起头问道:“这可全靠了我来开局,与你说笑与你解闷,如此大恩……你当如何谢我?” 略微思索后,黛玉莞尔一笑道:“要不今晚我睡里侧,姐姐你睡外侧,如何?” 她俩都想睡外侧,每天都争得不可开交。 “你……” 宝钗正要答话,却见远处进来一名侍女,跟守在外面的林红玉说了几句。 能守在这里,可见宝钗已不拿林红玉当外人。 她是“半路出家”进的襄王府,按理说林红玉不该被如此信任,至少不该这么快就被信任,毕竟她进王府也才两个月。 这也恰好说明,林红玉足够优秀,才能走到这一步来。 现实也确实如此,宝钗交代给她的几件事,林红玉都能办得妥妥帖帖,而且处处为宝钗考虑了周全。 而随着她在王府地位发生变化,随之而变则是其家人的身份。 为向襄王府示好,荣国府已把林之孝夫妻放出府,这俩人靠着之前攒下的钱财,也过上了小富翁一般的生活。 几息之后,林红玉上了阁楼上来,行礼后笑着禀告:“禀王妃,刚才外面传了消息,咱们王爷又打了大胜仗,如今京里百姓都知道了,都夸咱们王爷是武曲星下凡呢!” 林红玉喜形于色,宝钗则是非常淡定,随即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紧接着她叹了口气,而后说道:“看来这两天,又要不得闲了!” “姐姐何出此言?”黛玉反问。 起身走到栏杆处,望着远处湖边打闹的朱云笙几人,宝钗说道:“他越是被人称赞,我遭受非议也就越多啊!” “这倒也是!”黛玉深以为然。 也就在这时,出去没多久的林红玉又折返回来,禀告说太子妃请她过去赏梅。 “你可愿随我一道去?”宝钗问向黛玉。 这个时候来请宝钗过去,黛玉大概也知道元春的目的,很可能是安慰宝钗顺道再说点儿什么。 “我还是不去了!”黛玉答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宝钗也不勉强,嘱咐了黛玉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阁楼。 看着宝钗远去的背影,黛玉不由得心怀感叹,这样天天带着面具演戏,她反正自觉过不下去。 且说捷报传入皇宫,此时朱咸铭正待在西苑,跟自己一帮庶弟和堂兄弟说话,太上皇朱心堪自然也在。 当然了,眼下既是表演父慈子孝的场合,就必然少不了观众列席。 所以六部九卿外加科道官,此时都出现在了现场,家庭聚会愣是被整得比常朝还隆重。 “所以臣弟以为……这养生一道贵在静心,比什么食补药补好太多了!”忠顺王朱咸镆说道。 相比于朱咸铭的庶兄弟,朱咸镆明显混得更好些,以至于现场就他话最多。 而他说的那些话,也全都是意有所指,其目的既是提醒在场庶兄弟们,更是隐隐有告诫太上皇朱心堪的意思。 “老九……”太上皇朱心堪开了口。 在咸字辈的郡王之中,朱咸铭的行序是第九,所以当太上皇开口时,这厮很是麻溜的站了起来。 “请太上皇训示!” 只听朱心堪笑着说道:“静心是好事,可这世间多数修炼不到,又那里真能静下心来!” 悄悄看了眼皇帝,见他脸上波澜不惊时,朱咸镆方小心答道:“太上皇教训得是!” 挥手示意朱咸镆坐下,朱心堪目光扫向身侧的皇帝,问道:“老四,我听说最近朝堂上,有不少人在弹劾小十三?” “是有这么回事!”朱咸铭答道。 朱心堪笑着说道:“这些人呐……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才会……中伤为国征战的勇将!” 这话朱咸铭深以为然,但却让他联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为国征战的勇将,那时却备受老头子的猜忌。 所以此时他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接话说下去。 “如今前线局势紧张,我听说还有人上奏,想把老十三叫回京里来,只为了给我过寿?” “是有这些事情!” 朱咸铭答了一句,此刻他心里已在犯嘀咕,暗道太上皇今日未免话太多了。 这才是皇帝应该有的戒心,所以朱景洪能得那般信任,实在是非常罕见且奇特的现象。 “这不是胡闹嘛,你也曾久经战场,自该明白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寻常官员都有丁忧夺情,我老头子如今还活着,就非得让前线统兵大将回来,难道只为了见我最后一面?” 有了朱心堪这么一说,那些以孝顺的名义上奏,要求朱景洪回京祝寿的官员,就显得是别有用心了。 最关键的是,朱心堪还把矛头对准了这些人,就差直接点出他们是盼自己死,犯的乃是大不敬之罪。 换句话说,有了朱心堪此番当众背书,指责朱景洪贪恋权位,乃至不孝的奏章就成了废纸。 偏偏写弹章的那些人,有一部分人就在现场,他们此时都在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本章完) 第494章 端倪现 此时皇帝也在思考,太上皇自此时说这番话,其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老头子人老心不老,打算把老十三扶持起来,然后利用他把我赶下去?” 这个设想虽然离谱,但客观来说也有一定道理。 但从始至终,朱咸铭都没怀疑过朱景洪,从心底里就不会想到,那顽劣张狂的小子能藏得住事。 看着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朱咸铭又觉得自己过虑了,作为有着丰功伟绩的帝王,他有自信能掌握全局。 临阵换将却为大忌,何况朱景洪还连战连捷,朱咸铭就更舍不得把他换下来。 “太上皇所言极是!”朱咸铭应了一句。 底下串联的某些人彻底歇菜,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其它地方,比如京城的某些流言。 就在上下众人心思各异时,外面进来了一位太监。 来人在场众人都认识,乃是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的戴权。 “陛下,大捷……西北大捷!” 正常来说,给皇帝送奏报这等小事,不会由戴权这等大太监亲力亲为。 可今日恰巧让他遇上,而且是西北了不得的大胜利,戴权自是要呈送给皇帝。 “陛下,西北大捷!” 越过众人,戴权跪倒在皇帝御案钱,宛如撑起苍天一般,把捷报递到了朱咸铭面前。 朱咸铭当然很想看奏报,可当着这么多王公勋贵和朝臣,他得展现自己的淡定从容。 当程英接过捷报,小心递到朱咸铭眼前时,他只平静说道:“念!” “是!” 程英应声之后,便将奏报拆开,而后念道:“西北总督行署军报……” “圣上德泽,昭于日月,故……” “捡要紧的说!”朱咸铭皱眉道。 事实上,此刻现场的其他人,也很想知道捷报的内容。 二十几天过去了,虽然仍有捷报传来,但称得上大捷的可没有,所有人都对此充满期待。 “正统十二年九月初三,敌军以声东击西之计,佯攻我军青海行都司及女真诸部,各部……” “然其主力,则直插我军京营两卫,对此我军亦有防备,故而以逸待劳……” 虽然战报显示情况紧张,然而事态发展皆在掌握之中,这也说明了朱景洪指挥作战的天赋。 现在朱咸铭亦迫切想知道,这一仗的结果究竟如何,至于过程他已不太关心了。 迎着朱咸铭的目光,程英顿时会意,连忙念道:“此战,敌军三个主力万户大溃,歼敌精锐骑兵一万七千余,准噶尔少主第零亦被活捉!” “我军振威中卫殉国一百七十八人,青海行都司战死四百五十九人,女真诸部……” 林林总总加起来,明军步骑加起来,战死有两千四百余人,交换比大概在一比七,这绝对称得上是少有的大捷。 “历经此战,敌骑已难有再战之力,我军已掌攻伐先机,离克敌凯旋之日不远矣!” 本以为到这里捷报就结束了,哪知程英接着念道:“即日起,我军主力继续北进,女真、藏地诸部骑兵往东北,协助安西行都司平定扎萨克等三国!” 才胜了就分兵,这小子胆子未免太大……朱咸铭心中咋舌。 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能先一步把扎萨克三国平定,就能稳定进攻准噶尔的后方,前线作战也就更稳当了。 “小十三果真用兵如神,这一仗接一仗的大胜,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当真就能奏歌凯旋了!”朱心堪笑着说道。 他向来喜欢这小孙子,如今孩子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朱心堪自是忍不住夸赞。 当然了,朱心堪也没忘自己亲儿子,随即夸道:“老四……你生了好儿子啊!” 连太上皇都夸赞了,在场一众郡王那会不懂事,于是纷纷借着夸朱景洪的机会,吹捧皇帝教子御下治国之大功。 但论起拍马屁的水平,宗室众人那就是弟弟,在场文官马上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这些官员之中,许多都参与过弹劾朱景洪,此刻夸起他来也是毫不脸红。 现场歌功颂德之声此起彼伏,朱咸铭则始终表情淡定,只是其嘴角弧度证明了他的高兴。 此等好消息,我得去告诉皇后……这是朱咸铭最迫切的心思。 在这世上,值得他分享喜悦的人,也就只剩皇后一人。 就在这时,只听程英接着说道:“陛下,后面还……还附了十三爷的信!” “哦?” 短暂疑惑后,朱咸铭伸出了手,程英适时递上了信。 信封之上,写着“父皇亲启”四个字,这让朱咸铭颇有些哭笑不得。 正常来说,统兵大将私人给皇帝报告情况,也得走题本奏章的路子,用写信的方式绝对前无古人。 当然朱咸铭也没太在意,只见他第一时间拆开了信封,抽出信件后仔细看了起来。 开头是一段极为肉麻的马屁,朱咸铭自是随意略过,直接翻到了后面的干活。 其中内容很简单,朱景洪强调此番北进畅通无阻,并保证会尽快拿下哈密城,把当成送给太上皇圣寿的贺礼。 “待拿下哈密城,儿当快马返京,争取在圣寿节前赶到!” 眼下距圣寿节,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如此短的时间把哈密城拿下,这绝对称得上是夸下海口。 即使朱景洪已证明了自己能力,但朱咸铭对此仍表怀疑,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他不会公开。 若是朱景洪到时候做不到,这般安排便不会损他的面子。 这便应了那句老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把信收了起来,朱咸铭徐徐说道:“捷报是九月初四发回,今日已是九月十五,即便他们休整两天,如无意外也该靠近哈密城了!” 大明及周边的地图,朱咸铭都装在心里,通过对行军速度的大致估算,他得出了朱景洪已到哈密的结论。 从哈密赶回京城,不可能跟八百里加急一样跑,毕竟驿卒是换人又换马,接力传递消息才撑得住。 所以要赶回京城,至少也得二十天。 这也意味着,朱景洪必须在九月之内,一鼓作气把哈密城拿下,时间对他而言只有十一二天。 “这小子……兴许真能办成此事!”此刻朱咸铭已不会随便怀疑。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他朱咸铭自待在朱景洪的位置,绝不会比他打得更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时朱咸铭心中,对儿子比自己厉害的事实,他难得生出满足和自得。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眼下朱咸铭已无心在此逗留,只因他想去见自己的发妻,跟他讲讲西北那小子的事。 “太上皇也累了,今天就到这了吧!”朱咸铭站起身说道。 ………… 西北的战报,只用了不到两天,便已在京城完全传开。 英雄自是令人瞩目,所有人都在谈论朱景洪的英勇事迹,但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关于襄王妃的闲话也就更多了。 这两天倪二是真没闲着,联系地头蛇打听消息也就罢了,甚至他在这入夜时分,还亲自潜入了一处宅院。 当然了,这也多亏他道上朋友帮忙,说这里住的人比较可疑,才让他找到这各地方。 他那些朋友虽是草莽,但一个个也精明得很,不愿意过多参与进这件事,所以倪二得亲自前来。 他虽是三十来岁的人,但毕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所有身体素质格外英朗,爬墙上楼根本不在话下。 这处三进宅院外面看非常普通,但他里面却格外不凡,倒不是说装潢多么豪华,而是其护院着实太多了些。 三进院落的家庭,请三五个护院顶天了,但这里倪二粗略一算竟有二十多人。 如此反常的情形意味着,这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落,一定有着隐藏至深的秘密。 若是被发现了,岂不会被打死,我这也真是拿命博了……倪二暗暗想到。 竭尽可能隐匿行踪,倪二绕着围墙先是到了外厅,只看到里面有人在吃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于是他又绕到了后房,再度爬到了屋脊之上。 整个过程,倪二都是格外的小心,前后不过二十丈的距离,他竟足足耗费两刻钟。 在屋脊上站定之后,倪二静下心来仔细听着。 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但听得出来有人在吃饭,相互之间在闲聊着什么。 他极尽小心拿开一片瓦,往下方看去果然有了发现,只因屋子里的几人穿得更好,一看就是这里管事的人。 倪二并未着急,就这样趴在屋顶,非常安静的等待着。 下面二人正在闲聊,说的多是的老家的事,让倪二得知他们不是本地人。 其实只从口音来判断,他也能得出这一结果。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总算听到“永泰伯府”这个关键词。 倪二见多识广,自然听过永泰伯府,毕竟这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果然皇家的事牵涉甚大,这以来就扯出了这些大人物,又岂是我能随意插手其中。 此前倪二还觉得,自己若被这些人抓到,必然免不了一通毒打。 如今他却知道,真要是落进这些人手中,只怕非但自己的命保不住,连家里的人必然也会一起被灭口。 对事情的凶险程度,倪二第一次有了直观感受…… 怕当然是怕的,但他很快压住了恐惧,只因他知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的道理。 又听了好一阵,倪二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屋里二人皆为永泰伯府庶支族人,是为了帮襄王侧妃上位,才秘密来京到处散布流言。 此事还跟睿王府有关系…… 听到这更新的消息,倪二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毕竟这睿王府来头就更大了。 就这样趴在屋顶,倪二直等所有人都睡下,他才悄悄的从楼上爬了下来,而后融进了夜色之中。 九月十八,也就倪二夜探的第二天。 在京城流言大起之时,弹劾襄王妃“不孝”“擅妒”“跋扈”的第一道奏疏,由国子监十几名学子联名呈至御前。 看到这些学子的奏章,朱咸铭气得胡子都歪了。 “这些学子经义不通,本该好生读书修身养性,如今却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简直有负朝廷恩典……” “传旨,联名上奏之人,皆杖责二十,逐出国子监,削其功名,永不叙用!”朱咸铭冷冷道。 皇帝震怒的样子,把程英都吓得半死,他极少见到主子这样。 “是!” “再把戴权叫来!”朱咸铭皱眉道。 “是!” 很快戴权赶到了乾清宫,老老实实跪在了皇帝面前,他已从程英处得知了情况。 “叩见陛下!” 把学子们的章奏扔到戴权面前,朱咸铭冷冷道:“京城里有襄王府的流言,如今已闹得沸沸扬扬,你为何不向朕陈奏!” 其实京城里的流言,此前朱咸铭从程英口中听过,只是当时他根本没放心上。 此时戴权战战兢兢,极为惶恐答道:“回……回陛下,此等流言毫无根据,奴才早已命人严查!” 见戴权逃避问题,朱咸铭语气越发森冷问道:“朕问你为何不向朕陈奏!” 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戴权很清楚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一个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此等市井宵小无稽之谈,奴才岂敢上禀有辱圣听,即使禀告……也需抓出幕后之徒,方可向陛下陈奏!” 每天皇帝要了解的事有很多,流言蜚语之类的确为小事,戴权出于为皇帝着想考量,没有胡乱上报其实也说得通。 何况他前后一直强调,自己并非对此无动于衷,而是派了人在严查此事,所以不是毫无动作。 “是吗?” 戴权正想要解释,却听朱咸铭接着质问:“总不会是受了谁的暗示,才故意帮忙瞒着?” 在朱咸铭看来,太子和睿王都可能插手此事,甚至他俩都可能是幕后黑手。 老十三如今出息了,这俩哥哥嫉妒在朱咸铭看来,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戴权此时抬起了头,声泪俱下答道:“奴才只忠于陛下一人,绝不会替任何人做事,陛下如若不信……奴才愿以死明志!” 言罢,戴权匍匐于地,直接把额头磕在地上,一副认打认罚的态度。 戴权虽然提督东厂,但在东厂他绝非一手遮天,所以朱咸铭也不怕他有二心。 仅以东厂而言,盯着戴权位置的人就有几个,这就逼得他必须要忠于皇帝,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今日,戴权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但这么多年他其实也习惯了。 大殿内沉默几息之后,就听朱咸铭问道:“伱既派人在查,如今可有所获?” 听到这个问题,戴权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知道最难的一关算是度过了。 “这……或是有人暗中使坏,实情如何奴才正在查证!” 东厂要监视的对象跟多,锦衣卫也是如此情况,所以专门调查这件事情,可以派出的人手是有限的,查得慢也是很正常的事。 朱咸铭接着问道:“依你之见,幕后主使会是谁?” 这样的问题岂是戴权敢答的,于是他结结巴巴说道:“想来是……是记恨十三爷的人,也可能是……是白莲教的人在捣鬼!” 知道这奴才不敢随便表态,朱咸铭此时也不想跟他废话,随即说道:“下去好好的查,尽快把实情查清楚!” “是!”戴权答话。 朱咸铭着重强调道;“无论是谁,都给我查清楚!” 昨天请假,诸君皆言不允,作者德薄乃至于斯乎?吾闻生产队驴亦有闲暇,作者竟不若驴乎?吾待诸君如初恋,孰料诸君置之如买卖!嗟呼! (本章完) 第495章 乾清门外 且说国子监这边,一队锦衣卫来到了这里。 朱咸铭的旨意已在执行,已有宦官去礼部宣旨,锦衣卫这帮人是来打人的。 在一百户带领下,一帮校尉闯进了国子监,并按名册在各个书堂拿人,监内各处顿时闹得鸡飞狗跳。 很快有十几人被拿下,全都被锦衣卫按在院中,已有校尉提着水火棍站定,就等着宣旨后便开始行刑。 此刻院子里面,已有大批学子聚集,他们之中多数人都义愤填膺,以为又是锦衣卫逞凶显威。 看着眼前这些不服气的学子,带队的百户大声念道:“奉旨……” 仅这两个字,就让在场监生们纷纷下拜,连上前想要询问情况的教授也是如此。 “许保祥等十三人,不学经义,勾结朋党,妄议皇家,实乃可恶至极……” 被定性为结党营私,而且还是妄议皇家,在场监生们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最近的这些天,关于襄王府内宅的流言,也在国子监大面积传播,许多人都私下里议论过,其中也包括有冯渊。 这次联名上奏的事,也曾有人找到过他,但冯渊明智的婉拒了此事,此时他只感到无比的庆幸。 “此十三人品行不端,着各杖责二十,逐出国子监,削其功名永不叙用!” 听到这话,在场学子们惊讶得发出声,实在是如此惩罚太过严厉。 杖责可以承受、逐出国子监也能读书,削掉功名都还能再考,但永不叙用……则是把所有可能都堵死了。 虽然这些人还活着,但已经属于是社会性死亡了。 眼下不是前明,士大夫已被更深程度驯服,批评时事以邀直名的风气和环境都不存在,这十三人当真是被打入万丈深渊。 “学生冤枉,学生冤枉啊……” “学生等是为匡正……” “恳请圣上恕罪……” 在这庭院里,顿时上演了人生百态。 有喊冤叫屈的、有初心不变的、有退缩告饶的…… 然而这些行为,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剥去他们的冠服!”领队百户面无表情。 校尉们毫不迟疑,当即就把被抓监生的袍服脱下。 使这些人只剩一身单衣,此时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冤枉……冤枉啊……” 众人似乎都意识到,接下来就要动真格了,所以他们才纷纷求饶起来。 “行刑!”领队百户平静说道。 任凭这些人如何呼喊,校尉们都丝毫不为所动,抄起大棒就往监生们身上招呼,现场顿时发出一片哀嚎。 看着眼前一幕,冯渊再度心受震动,在皇家面前无论是谁,都不过是随手可弃的草芥罢了。 古语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才是修身养性之道啊……冯渊暗暗想到。 监生的奏本是由通政司传达,走的是最正规的程序,所以朝中有心人都盯着这件事。 当行刑还在继续,各部院的大批官员,已经开始在私底下联络,要为这些监生求个公道。 大概半个时辰后,便有三十多名官员出现在乾清门外,一个个跪在门前祈求面圣。 其实这些官员,只有少部分是睿王安排,其中一部分是出于公心,而另一部分则是太子的人。 到这一步,事情已超出睿王控制,对此他则是乐见其成。 朱景洪的强势崛起,外加此前他在甘肃的举动,无可避免给他招来了仇敌,眼下刚好这些人汇聚到了一起。 乾清宫内,皇帝已知道外面情形,太子睿王都掺和了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格外心寒,即使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确实冤枉了太子,今天乾清门外的事情,朱景源其实不知情。 准确的说,很多事他都不知情。 龙椅之上,朱咸铭正思索着,有宦官进来禀告道:“陛下,三位大学士到了,正在外面劝他们回去!” 朱咸铭没有说话,这三位到底什么心思,他其实也不太能拿得准。 几息之后,朱咸铭沉声说道:“传旨北镇抚司,让他们准备好!” 所谓的准备好,当然是准备好抓人,这种事以往发生过很多次,尤其是朱咸铭刚既位的几年。 被锦衣卫拿进诏狱,即便能活着走出来,免去官职基本是板上钉钉。 “是!” 紧接着,朱咸铭又拿起了奏报,讲述的是关于金陵清丈的事,这段时间又闹出了不少事端。 又过了一会儿,有宦官禀告道:“陛下,睿王到了乾清门,正跟阁老们一起劝诫官员!” 老六这个时候装好人来了,或许幕后主使就是他……朱咸铭暗暗想到。 但他不至于蠢到这步田地,或许他真是来表功献殷勤…… 君心难测,可见一斑。 此时乾清门外,朱景渊正气喘吁吁的劝诫,此刻他是真的很用心在做事。 看到太子那些人也在,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只道今天是双喜临门。 这些人闹过事情热度会越高,薛家丫头妃位就越不稳,老十三的内宅就越难安宁…… 所以现在,这些官员们是否继续待下去,对朱景渊来说都不重要。 那么,若能把这些人劝走,对他而言便又是一番功劳。 他自己撺掇来的那些人,自然最先被他“感化”,纷纷赞颂“睿王殿下所言极是”,而后就识趣的离开了乾清门。 但在别的人这里,朱景渊却碰了一鼻子灰,尤其太子的人对他挖苦了几句,让这厮顿时杀心大起。 当然了,三位阁老也没闲着,他们的话也起了些作用,总算有几人离开了现场。 可要命的是,又有更多得知消息的人,在陆续往乾清门这里汇聚,反倒让现场人数不降反增。 然而,随着大批锦衣卫的赶来,现场议论声又逐渐安静下来。 校尉们迅速将乾清门外围住,目光不善盯着现场近百名官员,只等上司发话他们就要动手拿人。 此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庆祥也到了,这样的场合他得亲自过来才放心。 “尔等齐聚于此吵闹不休,将君父置于何地?” “若尔等还有半分天良,就尽早散去各归其位,否则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虽然李庆祥语气严厉,但其实他比谁都希望,这些人能见好就收赶紧滚蛋。 把人抓回去还得审,到时候又是得罪人的事,李庆祥当然不愿找麻烦。 当然他很清楚锦衣卫的身份,所以该做的事他都会做好,否则他自己就得先折进去。 就在这时,太子朱景源也赶到了现场,被宦官扶着跑过来他已是气喘吁吁。 本来他身体就不好,近两天又得知高书言遇难,使他精神层面也遭受了重击,乃至现在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诸位,这里是乾清宫,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都快些回去吧!” 太子这幅憔悴的样子,着实让在场官员心感震动。 “太子殿下,臣等此番前来,皆是出于公心,不使圣上冤罚忠直……” “是啊殿下,臣等皆是一片赤诚,并无放肆之意……” 相较于朱景渊,在场众人更愿意跟太子诉苦,毕竟这位心肠软有善心,说不定还能劝得他加入进来。 朱景源不会想到,这帮人竟想把他策反。 “四哥,我记得那位张主事,还有那位陈少卿,都曾是你东宫的旧人……” 朱景渊虽只是简单一句,但项庄舞剑之意却很明显,毕竟连朱景源都看出来了。 “老六,你别在这儿挑拨是非,今日之祸事……还不都是伱挑出来的!”朱景源愤然骂道。 这就是太子愚蠢的地方,把不干净的事拿到了台面上,没有顾及到大局和影响。 果然今日果真一箭双雕,太子你能再可爱些吗?朱景渊心里大笑起来。 但与此同时,只见他谦逊说道:“四哥……小弟不知何处得罪了您,乃至于召至这般指责!” “难道臣弟劝他们回去,还犯了什么大错?亦或是扰乱了四哥部署?” 太过聪明的人,往往也会因为自负而自伤。 眼下留在现场的官员,可不是全是他睿王府的投机客,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公心,来替被罚的监生们求情。 所以当听到睿王陷害太子,这些人又如何能接受,尤其他们中还有东宫旧人。 只听被朱景渊点到的陈少卿怒道:“睿王殿下,今日到场官员,皆为我大明之臣,你却说是什么东宫旧人,难道东宫与大明是分割开的?” 此话音一落,又有人开口说道:“太子是我大明国本,难道睿王殿下能替圣上做主,要把国本太子拿掉?” 通过科举选出来的官员,论嘴皮子那都不弱。 刚才朱景渊把自己的人劝走了,以至于连个声援他的人都没有,此刻他被怼得极为难受。 “我与太子骨肉至亲,尔等如此颠倒黑白言语中伤,是要坏我天家兄弟情谊?”朱景渊阴沉着脸问道。 这话一出,在场多数人都不得不感慨,这位睿王殿下脸皮是真的够厚。 就他做的那些个事,还有脸说什么兄弟情谊,着实是太过可笑了些。 外面发生的情况,朱咸铭都有实时掌握,他再也忍不了俩儿子丢人现眼,于是程英来到了乾清门外。 “主上口谕……” 听到这句话,在场官员不管服不服,都只能老老实实跪下磕头。 “尔等忤逆,朕已再三忍耐,若尔等不顾君臣情谊,朕亦只能执行国法!” 程英年罢,当即严厉呵斥道;“锦衣卫!” “有!” 在场数百名校尉齐齐呐喊,直接把威慑力拉满,作为皇帝亲军和大明第一卫,他们自是有一股骄傲和自豪。 在场官员听到喊话,纷纷感到心颤惊恐,只有少数意志坚定之人,此刻还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诸位快些离去,难道尔等……真要陷于不忠不孝之境?” “陛下圣明,一切事情自会有公断,又岂需尔等行如此之势……” 在锦衣卫杀气腾腾威慑下,在三位阁臣和两位皇子劝解下,终于又有人明智选择离开。 可没等所有人都离开,就听程英下令道:“把这些忤逆君父的狂悖之徒,全部拿下!” 最后留下的十几人,原本有几个都想起身离开了,哪知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正常来说,既然有人在陆续离开,锦衣卫的人就不会动手,然后这件事就算“皆大欢喜”了了。 此时李庆祥也很惊讶,但程英的话代表着皇帝的意志,所以他只能下令手下执行。 于是乎,留下的一共十二名官员,也被锦衣卫的人给拿下,然后就被押着带离了现场。 见此一幕,首辅赵玉山面有所思,次辅陈锦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非常遗憾。 只有三辅郑智清,此刻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被抓的这些人玩砸了,所以他们彻底的完了。 至于朱景源哥俩,则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诸位,我们去跟圣上请罪吧!”赵玉山开口打破了沉默。 作为内阁辅臣,他们没有安抚好官员,以至于闹出了这些事端,面圣请罪也是应有之义。 然而朱咸铭没见他们,只是让他们各自回去理事。 当然了,朱景源二人的面圣请求,也被朱咸铭一并驳回了,他是看着这俩人就觉得来气。 待所有人退下,朱咸铭又看了几份奏本,发现自己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就干脆出了乾清宫往北去了。 能让他的心安宁下来,也就只有皇后一人。 漫步来到坤宁宫,朱咸铭并未让人通传,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了进去。 此时皇后正闲着,在后堂内摆弄花草,乾清门外的事她已知道。 看着走进来的皇帝,杨清音并未起身迎候,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朱咸铭自顾着坐下,随即便有宫女端上茶水,而后她们又各自退了回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杨清音对在场其余宫女吩咐道。 “是!” 所有人离开后,现场就只剩下帝后二人,便听朱咸铭怒气冲冲道:“那两个丢人现眼的货,我迟早要被他们气死!” 杨清音也知道,这件事少不了俩儿子在捣鬼,而且还是陷害立下大功的老十三,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杨清音答道:“我有责任,没有教好他们!”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老六阴险老四正直,如今在她看来老四也信不过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景渊今日确实收获颇丰,至少让皇后已不信任太子。 “这两个混账……” 朱咸铭本想要骂几句,但最终他是一句都不想多说,叹了口气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刻他又想起了小儿子,却发现以往格外厌烦的家伙,眼下却是那般的优秀且顺眼! “京里这些流言,我本以为官府会严加整饬,那料到会愈演愈烈,应天府、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当事者都得严加惩处!”朱咸铭恨恨道。 转过身来,杨清音徐徐说道:“他们夹在老四老六之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把老四和老六并列,可见在杨清音眼中,确实也对太子失望了。 “可他们头顶只有一片天!”朱咸铭目光不善。 杨清音本想再为官员辩几句,外面却传来了禀告声。 “启禀陛下,娘娘……太子爷方才晕倒了,太医们瞧过已无大碍,说是激愤过度所致!” (本章完) 第496章 朱家儿媳 太子身体孱弱,晕倒之事不算新鲜。 得知其已无大碍,帝后二人方松了口气。 虽然这俩混账让他们生气,但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儿子,又岂会真的毫不担心。 只听朱咸铭吩咐道:“传御医好生医治,再传话给司礼监,近些日子别再往东宫送奏本了!” “是!” 待宦官退下之后,就听杨清音说道:“让老四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 以往听到这话,朱咸铭必定破口大骂,会把太子批得体无完肤。 而此时朱咸铭反应平平,多少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二人随即又商议了一阵,而后他俩一起用了午膳,随后朱咸铭才返回了乾清宫,打算加班把今天的事情做完。 再说襄王府这边,虽然相对来说消息慢一些,但宝钗也知道了乾清门发生的事。 此事虽全因她而起,但得知老四老六掐了起来,还是让她有啼笑皆非之感。 “婷妹妹,如今在世人眼中,我已是失德之人,只怕这王府……也将无我容身之地了!” 王府后园内,宝钗正领着一众女眷散步,在她身侧跟着的是杨静婷和黛玉,其后远远跟着甄琴和朱云笙几人。 听到宝钗这话,黛玉心中吃了一惊,而后悄悄看向了杨静婷。 后者此时面不改色,温言劝解道:“宝姐姐才貌无双,睿智绝人……何须理会这些胡言乱语!” 听到这话,宝钗只是略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才貌无双睿智绝人,就是不提德行之事,婷姐姐连场面话都不说了……黛玉心中很是不舒服。 见宝钗不说话,黛玉方开口道:“婷姐姐,您是皇后娘娘亲侄女,如今有外人中伤宝姐姐,你可得帮她分辩几句!” 作为王府内宅“二把手”,若杨静婷愿意站出来维护宝钗,那还是非常有说服力,对外界流言将是沉重打击。 若她真愿意做这些表面功夫,那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宝钗暗暗想到。 念及于此,宝钗不由得看了眼黛玉,心道这丫头到底站那边儿,居然替外人想这么好的法子。 “那是自然!”杨静婷淡定答道。 只回四个字,就已表明了她的心意,这就让黛玉更失望了,她是真不愿看到“姐妹阋墙”的情况出现。 就在气氛微妙之时,朱云笙快步跑上前来,说道:“婷姐姐,昨天我看走了眼,才让你赢了一子,今天再来……我定能胜你!” “这……”杨静婷看了看宝钗二人,意在告诉朱云笙走不开。 朱云笙浑不在意,拉住杨静婷边走边说道:“伱就陪陪我嘛……十三嫂,我们就先告辞了!” “宝姐姐,我先去了!”杨静婷说了一句。 待她离开后,黛玉黯然道:“或许……已无法挽回了!” 看着神色忧思的黛玉,宝钗笑着说道:“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于是又剩她俩一起往前漫步,至于甄琴也拐着湘云英莲,不知道哪里玩去了。 就在这时,莺儿从一侍女口中得了消息,于是过来禀告道:“启禀娘娘,邓安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看了眼前方凉亭,宝钗看向黛玉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黛玉有些迟疑,她其实不想听太多秘密,但又觉得自己该陪着宝钗。 “也好!” 宝钗笑了笑,说道:“还是你最好!” 言罢,宝钗目光扫向莺儿,吩咐道:“让他过来!” “是!” 大概几分钟后,邓安来到了凉亭内,跪倒在了宝钗面前。 待其行礼起身后,宝钗淡定道:“说吧……何事!” 邓安看了眼一旁的黛玉,这一动作被宝钗察觉到了,后者当即道:“有话就说!” 既然王妃都发话了,邓安当即说道:“回禀王妃,南城千户所李文钊遣人来报,说已查到散布谣言之人,只是……” “有话就说!”宝钗皱眉道。 邓安越发恭敬,答道:“只是来人牵扯甚大,他们不敢妄自出手,所以想讨王妃的示下!” 说什么不敢妄自出手,说穿了就是怕得罪人而已,这些人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宝钗。 只听她笑着说道:“什么时候……锦衣卫办差,还要讨咱们王府的示下!” “这……”这话邓安也不好答,他当然也清楚里面的猫腻。 端起茶杯,宝钗揭开盖子拨弄的茶水,随意问道:“说说吧……他们查到了什么人?” 眼见她不追问,邓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当即答道:“回禀娘娘,他们说幕后主使之人,乃是……永昌伯府远支族人!” 永昌伯府,当朝皇后的娘家人,锦衣卫确实不敢随便动手。 谁知宝钗说道:“这怎么可能?定是有人恶意陷害,再让他们继续往下查,定要揪出真正幕后主使!” 微微一愣,邓安便答道:“是!” “下去吧!” “奴才告退!” 待邓安离去后,黛玉方问道:“宝姐姐……锦衣卫连杨家人都不敢动,还敢查到睿王府头上去?” 黛玉的这句话,也让宝钗略感意外,这丫头倒明白了自己目的。 “只要查下去就好!”宝钗微微一笑。 只要一直查,就会更加靠近真相,帝后对睿王府猜忌就会多几分。 见黛玉仍面露忧色,宝钗方劝慰道:“好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左右不过是一场闹剧,最后也不知如何收场!”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黛玉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皇家所谓的闹剧,落到臣民身上便如泰山压顶。 那些被剥夺一切的监生,那些被打入诏狱的官员,可是实实在在的永难翻身,乃至于牵连家族败落危亡。 头一次,黛玉觉得眼前这位知心姐姐,跟自己相隔竟是那般遥远。 “怎么了?”宝钗疑惑问道。 黛玉本想搪塞过去,但她还是直言问道:“宝姐姐……我只觉得难受!” “为了这件事,已有那么多人受罚遭难……” 叹了口气,宝钗将黛玉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好妹妹……世事便是如此,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 “他们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连续开解了好几句,黛玉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为使黛玉不再忧心,宝钗选择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曾经在宫里的趣事。 没一会儿,二人就有说有笑起来,显然还是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更加值得让人怀念。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当她二人打算去找甄琴时,莺儿再度出现在了宝钗的面前,在她身后还跟了一名坤宁宫女官。 没等莺儿开口,这女官就主动行礼,而后禀告道:“启禀王妃,皇后娘娘召您入宫觐见!” 皇后传召,宝钗自然不敢耽搁,嘱咐黛玉去寻甄琴湘云后,她便跟着女官一道出发了。 她这位王妃出行,可不仅仅惊动王府侍卫,五城兵马司兵卒要参与戒严,锦衣卫的人要负责清道,当然也少不了皇城禁卫护送。 这般排场之下,世人都知是襄王妃出行,又不免议论起王妃内宅那些事,于是又有大批人被抓入狱。 这些事情宝钗不会知道,当然知道了她也不会关心。 坐在马车内的她,只一心在思索,皇后召见自己的目的,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从王府到坤宁宫,前后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这期间她设想了六七种可能,而且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待她进了坤宁门,却发现今日这里格外热闹,前来拜见的命妇有四十多人。 这些人不但是高品命妇,而且其各自夫君皆在关键岗位,可以说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一帮女人。 “拜见王妃……” “拜见王妃……” 虽然这些人品级高,但终归比不上宝钗,所以纷纷起身向她行礼。 宝钗回礼之时,也在径直走向皇后,靠近凤位之后便施礼参拜。 “臣媳叩见母后,伏愿母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杨清音目光和善,微笑着说道。 “谢母后!”宝钗小心翼翼站了起来,静心等待着皇后训示。 在场高阶命妇同样如此,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也已竖起了耳朵在听。 她们能猜到今天的事不同寻常,毕竟就连她们这些人,除了大典平日也极难聚到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 示意宝钗在一旁坐下,杨清音方说道:“太子病了,要静养一段时日,太子妃要悉心照料……” 皇后开头说出这句话,则完全出乎宝钗的预料,这逼得她又飞速运转思绪,思索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近日精力不济,便将老十四和老十五选妃的事,全都交给了太子妃打理!” “如今她既已走不开,这件事你就来接手吧!” “前两日复选已经过了,等这些女子学了规矩,就由你来主持终选之事!” 听到这一安排,不但宝钗懵了,在场高级命妇同样大感惊讶。 即便太子妃有事,按次序也该由睿王妃接手,如今皇后却安排了襄王妃。 皇后睿智英明,如此安排必有深意……在场众人皆做此想。 脑子转得快的人,联系到近期京城的流言,外加今日国子监和乾清门的事,便把皇后的意图猜得八九不离十。 很明显,把如此差事安排给襄王妃,皇后娘娘就是要襄王妃站台,代表皇家向流言给出最有力的回应。 无论外面流言怎么传,无论外界如何中伤,宝钗都是皇家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儿媳妇,都是大明朝尊贵至极的襄王妃。 皇后的目的,宝钗当然也能体会到,不得不说她此刻分外感动,以至于热泪夺目而出。 “媳妇……德薄……” 抹着眼泪,宝钗再度跪在皇后面前,泣声道:“实难当此重任,还望母后收回成命,再行斟酌合适人选!” 皇后反问道:“你就是合适人选,还要我如何斟酌?” 不管宝钗的反应,皇后接着说道:“这件事你要办妥,为老十四老十五选出合适王妃!” “听明白没有?” 皇后的这番话,毫无商量的余地,宝钗也只能点头同意。 “选好的秀女,如今正在尚仪局学规矩,有时间你多去看看,心里才有个分寸!” “是!”宝钗恭敬答话。 吩咐完这件最重要的事,皇后接下来又说了些闲话,在场命妇那真是绞尽脑汁的迎合。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皇后方命众人散去。 出了坤宁门,所有人聚到宝钗身边,一个劲儿的恭维她,并把外界流言贬得一文不值。 宝钗皆妥善应对,但在心里却把这些人看得很透,知道她们也不过说场面话,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想法。 出了皇宫,上车后宝钗返回了王府。 正当她打算去找黛玉时,林红玉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王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林红玉面露凝重。 两个月的相处,让宝钗很了解林红玉的能力品性,知道她是稳重严谨之人,此番如此郑重必然真的有事。 “说吧!”宝钗答道。 左右望了望,林红玉方说道:“娘娘,此地人多眼杂……” 看来真有重要的事……林红玉的这句话,让宝钗下了这样的判断。 于是她吩咐左右退下,然后才让林红玉接着讲。 “启禀王妃,贾芸贾主事有位故交,受其托付为王府奔走,专为打探流言之事,这两天他们有重大发现!” 这位贾芸贾主事宝钗知道,于是她问道:“有何发现?” 林红玉左右望了望,而后说道:“他们发现,散布流言之人,乃是永昌伯府的人!” 这一点锦衣卫已查明,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宝钗称得上是毫无反应。 但林红玉也不气馁,接着又说道:“他们这两天又继续查了,还发现那永昌伯府的人,和睿王府的人有来往!” 听到这里,宝钗总算来了些兴趣,这是头一次有人把睿王府关联进来。 她既然要反将一军,就很需要这些情报,于是她问道:“此事当真?” 连忙跪地,林红玉答道:“奴婢岂敢有半分欺瞒!” 示意林红玉起身后,宝钗方笑道:“这个贾芸,倒也有几分本事!” 虽好奇宝钗为何不多问几句,此事林红玉仍解释道;“回禀王妃,贾主事说……此番办差,皆赖其友倪二全力以赴,日夜奔走方才查出线索!” 贾芸确实光明磊落,从没想占倪二的功劳,所以专门嘱咐了林红玉,只为点出倪二的功劳。 但其实,宝钗并不在意是谁的功劳,因为就在这短短几秒时间,她就想到了如何利用此事。 于是她接着说道:“永昌伯府贤良方正,睿王府更是品格端庄,岂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你可不能胡说!” 林红玉发现,自己确实跟不上王妃的思路,不明白对方为何又提这样一句。 以为自己被误会,林红玉慌忙解释:“启禀王妃,奴婢也问过这话,贾主事和倪二都做了保,所查内容却为属实!” 宝钗沉默了两句,随即叹道:“他们皆为朝廷栋梁,皇后娘娘至亲,我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叹了口气,宝钗自嘲道:“除非天日昭昭,使他们阴谋大白于天下,方有还我清白的机会!” 林红玉之所以能入王府,就是因为宝钗看中了她的机敏,所以她很期待这丫头接下来的反应。 刚才的几段对话,总让林红玉觉得云里雾里,宝钗最后这一句更让她陷入了深思。 (本章完) 第497章 畅通无阻 王妃话里这意思,显然希望真相大白,给自己找回公道…… 可为维护皇家颜面,王妃又不好主动出手,挑出杨家和睿王府干的那些事…… 想到了这些,林红玉再把宝钗的话回想了一遍,终于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几息之后,林红玉勾着腰答道:“王妃的话奴婢明白了,正所谓邪不胜正,苍天有眼……此事定会大白于天下!” 听到林红玉的这句话,宝钗便知她是真的明白了,这让她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没看错人,如今这丫头果真派上了用场。 但为了测试林红玉的极限,宝钗目露寒光,冷声问道:“你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 林红玉愣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当即答道:“奴婢什么都不明白,刚才的话都是奴婢瞎猜的!” 听到这话,宝钗脸上寒芒顿潇洒,再度露出了往日和煦的笑容。 “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不会让我失望!” 这些“脏事“都办了,林红玉也顾不得什么涵养,当即回话道:“奴婢对王妃只有一颗忠心!” 宝钗也答道:“我对勤勉用事之人,从来都不会亏待!” 她始终坚信,只有利益才能驱使人前行,所以她从来不吝啬赏赐。 这话正是林红玉想要的,她的心里一直挚爱贾芸,可惜二人身份差距太大,想追上林红玉就得抱紧宝钗这棵大树。 林红玉正思索间,就听宝钗问道:“此事你有何打算?” “京城百姓众多,其中不乏仰慕王爷威名,欲惩治散布流言诋毁王妃的侠义之士!” “若杨家人和睿王府人密会时,刚好被这些人碰上,将他们暴打后再押送官府,这件事很容易流传开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杨家和睿王府就说不清了,流言将会把他们当靶子。 当然宝钗也能确定,即使事情闹到这一步,睿王府和杨家也不会在明面受罚,毕竟一切都得以维护皇家颜面为重。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家必定会被帝后厌恶,其中损失着实难以估量。 “贾芸他们,能找到可靠的人?”宝钗又问道。 明白宝钗的意思,林红玉答道:“贾主事做事严谨,必定不会牵扯到咱们王府!” “很好……怎么做伱们自己想,这件事一定不要急,务必准备周全妥当再出手!” “是!”林红玉答道。 “下去吧!” “奴婢告退!” 待林红玉退下后,宝钗又召来了侍女,命其立刻去把邓安叫过来。 虽然贾芸和林红玉都表明了忠心,但宝钗仍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所以她要邓安亲自去盯着此事。 这厮也办过“脏事”,和王府有高度利益捆绑,正常来说他不会叛离王府。 邓安赶过来后,宝钗把情况跟他讲了一遍,并把自己的要求向其道明。 简单来说,就是让邓安去查倪二的底细,并盯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如果有差池邓安可行便宜之权。 虽然这次又是干脏事,但邓安想着若倪二这人靠谱,便可将其引入王府专门干这差事。 待邓安退下之后,宝钗想着总算可以去找黛玉,谁知又有宦官来禀告,说是十四爷十五爷前来拜见。 这两个人来做什么,宝钗当然是再清楚不过。 略微思索后,宝钗方说道:“你们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们先回去吧!” 如今朱景洪不在府里,偏偏京城又有对她不利的流言,所以还是不见外男为好,即便这是皇家两位郡王。 这边朱景淳二人得了消息,另一头的睿王府内,陈芷也得知了今日坤宁宫发生的事。 “滚出去……” 听完侍女讲述,陈芷勃然大怒,乃至于吼了出来。 她虽管家严厉,却也很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候,可见这件事真把她气得不轻。 太子妃元春被拿掉差事丢脸,可她睿王妃作为第二“顺位”候补人,却被皇后直接无视,这让陈芷更觉得丢脸和羞耻。 她已能够想象,这两天京城贵妇圈内会如何议论此事,而她这位王妃将沦为私底下的笑柄。 想到这里,陈芷直接打翻一旁摆件,一块田黄玉石雕刻的屏风,乃是朱景渊近期最心爱之物。 恰好朱景渊这时走了进来,地上的碎玉让他心感剧痛,但迎着陈芷吃人般的目光,他又不好把心痛表现出来。 “爱妃,你这是……” 没等朱景渊把话说完,就听陈芷冷笑道:“进了屋不问我怎么回事,倒对地上碎石头念念不舍,姓朱的……你可真是位好夫君!” 听到“碎石头”三个字,朱景渊忍不住嘴角抽搐。 只见他转身把门关上,而后回头不紧不慢说道:“不就是主持选妃,又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你又何必为此动怒!” 此事房间内并无旁人,便听陈芷说道:“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失了这差事发火儿?” 朱景渊当然知道妻子为何生气,但此时他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要等陈芷自己说,这样后者才能真的消气。 “这么多年,我对母后恭敬有家,依她喜恶用心讨好,年节之间……” 陈芷滔滔不绝说着,而朱景渊则在其一旁落座静听,他很能理解妻子心中的苦楚。 “可是,这么多年了……母后她还是不信我,她还是信不过我啊!” 说到这里,陈芷眼泪已是哗哗的流,而朱景渊已起身将其揽入怀,并低头温言安抚起来。 “好了好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连薛家丫头都比不过?” 朱景渊开解道:“哪有的事,母后只是见她受了非议,如此安排抬举他而已!” “这件事怎么也该轮着我……” 偏偏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让朱景渊二人都安静了下来。 正常来说,此刻他俩应该会呵斥来人,但此时他俩都没有这么做。 实在是他二人都明白,敢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人,那必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 “何事?”朱景渊问道。 只听来人禀告道:“禀王爷,西北又传回了捷报,西北总督署已平定土谢图汗国!” 又传捷了?上次传捷还是三天前啊…… 朱景渊是真的惊讶,他第一次心中发出疑问,难道打仗真的这般简单? 以前他总听老父亲讲,说以往打仗如何如何艰难,可在老十三身上完全不是这样。 三天时间,就平定了土谢图汗国,这确实称得上是奇迹。 此刻的乾清宫内,本来心情不太好的皇帝,看了奏报露出了会心一笑。 西北总督署集中优势兵力,联合安西行都司对土谢图南北夹击,只一战就击垮了土谢图的骑兵主力,而后土谢图汗国正式投降。 拿着奏报,朱咸铭是看了又看,越发觉得小儿子顺眼且成器。 ……………… 九月二十一,西北戈壁。 土谢图汗国投降,发生在九月初八这天,时间已过去了有十三天。 拔掉了土谢图这颗钉子,让明军一方面没了后顾之忧,同时还稳固了他们的补给线。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准噶尔的残兵仍不断袭扰,可明军在朱景洪的带领下,仍旧是稳步在向哈密城靠近。 此时,朱景洪的中军大营距哈密城已经不足一百五十里,其麾下先锋骑兵已探至哈密城附近。 骑兵走得快,而步军相对来说慢一些,依旧如以往那般开进和安营。 此时太阳西斜,按照惯例各卫开始安营,并派遣了将领过来汇报情况。 如今西北总督署又增添了一支主力,便是新补充进来的扬威左卫,前番对土谢图汗国作战他们便是主攻。 今日议事,扬威左卫来的是指挥佥事李祥全,他一进中军营寨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大帅,敌方圆千里主力骑兵,已被我部围而歼之,我大军此行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大帅,敌方圆千里主力骑兵,已被我部围而歼之,我大军此行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喊话还在继续,李祥全认真端详了喊话那人,发现是振威中卫参将石崇。 那番话他为何还在喊?为何站在墙角冲木栅栏喊?这个狂人又发什么疯? 没错,在李祥全这等普通武举出身的人眼中,石崇这顶级勋贵子弟就是个狂人,他素来看不惯这些人。 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石崇这人虽有能力,但有时候做事太不讲规矩,在军中就很容易得罪人。 但李祥全不会明白,石家这家传的“直率”风气,才是他们屹立不倒的诀窍。 “大帅,敌方圆千里主力骑兵,已被我部围而歼之,我大军此行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听石崇又喊了几句,李祥全没做过多停留,便往中军主帐方向走了过去。 正巧侯璟从旁边过来,听见石崇喊话他先是笑了两声,而后大声喊道:“声音大些,没吃饭啊!” 李祥全大概明白过来,石崇眼下正在受罚,也只有侯璟这等出身之人,才敢在这个时候开他的玩笑。 “侯参将,这是怎么回事?”李祥全靠近之后,压低声音问道。 考武举入仕非常难走,李祥全能走到这个位置,也养成了低调求稳的心态,所以隔得远他也是低声询问。 但侯璟则不在乎这些,只听他大声解释道:“这位石参将今日打了胜仗,就跑到大帅跟前保证,我军前路已是畅通无阻……” “结果不到一个时辰,顶在最前面行军的羽林左卫,就受到敌军残兵袭击,所以大帅就命石参将……到帐外把自己说的话喊上两个时辰!” “所以这人呐,还是不要把话说太满了,搞得好像天下就他会打仗似的!” 最后一句,侯璟就差指着石崇骂了。 石崇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回头怒斥:“侯璟,你他妈说什么?” 他这幅样子,可把李祥全都吓了一跳。 “大帅您来了!”侯璟喊了一声。 这句吓得石崇连忙转了回去,继续喊道:“大帅,敌方圆千里主力骑兵,已被我部围而歼之,我大军此行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哈哈哈……” 侯璟大笑着离去,而李祥全也跟着一道离开,他是真不想掺和这些是非。 二人进了军帐中,便看到多数人都到齐了,只是主位的位置还空着。 见到里面的熟人,李祥全自是上前打招呼,融入进了这热闹的氛围中。 而朱景洪和柳芳,以及监军御史梁潜和太监黄清,此时正在另一军帐中议事,在进行作战计划的最后论证。 全程梁潜和黄清都极少说话,他俩待在这里主要是做个见证。 其实这份作战计划,已经由众将和参谋们反复推演过,其实已经非常完善且周全。 他二人此番又议,其实也是象征性的,也不可能真的改些什么。 虽然柳芳对某些细节有异议,但只要他说服不了朱景洪,他的意见就没有什么卵用。 二人正说话间,营帐外传来了余海的禀告声:“王爷,外面人都到齐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停止了讨论,而后起身说道:“既然改无可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呵呵……”柳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走吧……咱们也该出去了!” “殿下请!”梁潜在前引路。 作为曾经的二甲头名,而且还做到副都御使,梁潜自然也有些傲气,能让他看得上的没几个。 可如今,朱景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着实是把他给折服到了。 而他主动引路的行为,却让一旁的黄清很是不满,暗道这当官的也太不要脸了。 而此时,朱景洪已当先走了出去,而后其他人也都跟了出去。 中军大帐本来嘈杂不已,担当宦官宣布朱景洪将到时,现场立刻安静并变得井然有序。 随后朱景洪几人出现,如今他已不需再有客套,直接坐到了中间的位置去。 在他左右则是柳芳和梁潜,至于黄清就站在朱景洪的身后。 “我大军此行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待众人行礼之后,朱景洪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的喊话声。 “那个谁……侯璟!” “臣在,大帅请吩咐!” 摆了摆手,朱景洪吩咐道:“去让石崇闭嘴,再叫他进来!” “是!” 侯璟领命后当即出了营帐,他很乐意领到这个差事。 靠近石崇后,侯璟大声呵斥道:“诶诶诶……那个谁,大帅让你闭嘴!” 这次石崇没有生气,而是转身就往军帐跑了去,反倒把侯璟落在了后面。 “你这人……” 侯璟没有多说,跟着也往军帐跑了去。 此时军帐之内,各方面军和各卫代表正轮流发言,讲述各自如今的情况。 石崇二人进了军帐,正要行礼却见朱景洪挥手,示意其退到一旁去听着。 “大帅,此番进攻哈密,我羽林左卫愿为主攻!” 很明显,羽林左卫的代表偏题了。 可他的这句话,顿时引爆了现场情况,于是众人纷纷出言请战。 “大帅,你是知道的,我们羽林右卫历来能打硬仗……” “大帅,骁武左卫上下斗志昂扬,愿为大帅直取哈密……” 众人纷纷发言抢先锋之职,本质上抢的是军功和爵位。 砰砰砰…… 朱景洪只轻轻敲了敲桌面,在场众人又都安静下来。 这帮人虽表面在争,实际上都注意着朱景洪,所以手指扣动时他们才会戛然而止。 而朱景洪对下面的掌控力度,则再度让柳芳感到心惊。 (本章完) 第498章 战前 “吵什么?有什么可吵的?” “是听你的能赢?还是听你的能赢?” 朱景洪说话时,目光也在扫向在场众人,其视线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而他的这句话,也点明了一个事实,只有他朱景洪才能做决定,只有他才能带领大军走向胜利。 目光扫向黄清,朱景洪吩咐道:“宣读作战计划吧!” “是!” 黄清手持公文,从朱景洪身后走了出来。 “西北总督署军令……” 听到军令,在场众人纷纷起身,面向朱景洪单膝跪地。 黄清朗声念着,一众武将抬头认真听着,而朱景洪则是在品茶。 很快军令宣读完毕,作战计划已呈现众人面前。 虽然细节很多,但大体上来说却很简单,以北四卫为基础从南面突破,京营两卫步军为其左右侧翼,京营两位骑兵提供骑兵保护。 至于四个方面军,女真诸部被留下来殿后,青海行都司负责接应粮草。 至于蒙古和藏地诸部,则被摆到哈密以西七十里,防备准噶尔和哈萨克可能的援兵。 当然了,以目前的情报来看,这些援军不太可能出现,只因他们无法保证后勤。 而最让朱景洪担心的,反倒是屯驻边境的罗刹国大军,其兵力虽不过两万余人,但其战斗力却不是一般的强。 待黄清念完后,朱景洪出言道:“诸位,后天我军便可抵达哈密,休整一日之后着即攻城!” “北四卫……” 被朱景洪点到,北四卫的四名武官一同出班,答道:“末将在!” 双手抱拳遥向皇帝行礼,而后朱景洪说道:“尔等此番出征,备受圣上期盼,你们可不能有负圣望!” 皇帝派北四卫来参战,本就是为考验这些新军。 只有他们通过考验,朱景洪这两年提出的理论,才会让皇帝真正相信并推行。 所以哈密之战非常重要,他不但要打赢而且还要打好,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城池。 “诸位,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我希望本月结束之时,儿郎们可以在哈密城内,开庆功宴喝羊肉汤!” 按照朱景洪的安排,九月二十五日开始进攻,到九月末就只有六天。 哈密城虽然不是很大,但其城墙也接近两丈高,因其接收了许多溃兵入城,外加临时征召了青壮,导致其城内守军接近四万。 当然了,打仗从来不是比人多,这五万人里接受过训练的不到两万,而且如今其士气还格外的差。 可即便如此,想要六天时间拿下哈密城,看起来也是非常离谱的事。 十月初一进城庆功喝羊肉汤,达到这一目可不是一般的难。 可这个时候,全无一人出来质疑,因为所有人都习惯性认为,跟着朱景洪一定能打胜仗。 “好了,各自回去准备吧!” “是!” 众人退去之后,朱景洪却也没闲着,领着人又开始巡视各卫。 距离攻城还有三天,这三天的时间却不平静,哈密城外的准噶尔溃兵,依然会不时袭扰明军。 而明军一方也不是全无动作,除了军队方面必要的反击,在哈密城内还有另一条战线。 锦衣卫南镇抚司,除监督北镇抚司,其主业实际是在国外。 比如在哈密城内,开战前他们便有上百名密探,只不过如今只剩下三十多人,其余人要么死要么在城外进不来。 仅这活着的三十人,其能量也绝不可小觑。 他们除了打探情报,还大量对外散布谣言,动摇着城内的军心民心。 明军是代天行罚,所以准噶尔才屡战屡败…… 是伊犁的大汗为一己之私,才触怒皇帝引来大祸,不该再为伊犁那些人卖命…… 大明是王者之师,只要归降便能保全性命,再不要担心家眷安危…… 这些盛传的谣言,每一句都如同利剑,击打着城内军民本就脆弱的心。 事实上,锦衣卫的心理战,从八月就在开始行动,但始终没有多大作用。 如今因战局对准噶尔不利,这些流言才威力陡增。 负责守城的将领名叫铁布尔,他是准噶尔汗阿拉布坦的心腹,作战历来是稳扎稳打的风格,所以守城才派了他来。 “万户大人,今天城里又抓了一百多人,我们的牢房已快关不下了!” 传播流言的人太多,铁布尔虽有心深查,可是却很难有进展。 即便抓到了锦衣卫的人,因这些人都是单线联系,也很难让他顺藤摸瓜牵出更多人。 所以他只能用最坏的办法,把传播流言的人抓起来,可是这样的人又怎能抓得完。 到目前为止,牢房里已关了两千多人,可流言并未彻底消失,关键是现在牢房还爆满了。 铁布尔皱眉道:“明军已到城外,只怕就这两天便要攻城,把这些人全送去守城!” 下面千户答道:“这些人毫无战意,只怕他们上了城墙,也只会坏事捣乱!” 铁布尔答道:“那就告诉他们,若他们不尽心作战,他们家里人都得死!” 如今城内实行严格戒严,每家每户都被圈在各自住处,所以想威胁到这些人的家人很容易。 “是!” 铁布尔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然而他的这番举动,不到半天又引来更大的动荡。 原来城中又有流言,说铁布尔要强拉青壮守城,而且以青壮家人相威胁。 原本守城的青壮本就心态不好,听了这些话更担心起自己的家人,从上城墙到现在他们已离家十天。 于是每天的逃兵更多了,逼得铁布尔不得不采取铁腕手段,把逃兵当众斩首以震慑人心。 在军心稍稳之时,铁布尔也跟着打起了舆论战,通过官方手段告诉全城百姓,一旦城破明军将要屠城。 官方层面的宣告,着实要比流言有力许多,百姓在恐惧之有主动参与守城,而有的则只想着如何逃出城。 但总体而言,城内局势平稳了许多,让铁布尔稍微安心了一些。 但随着明军大举出现在城外,所谓安定下来的军心,还是出现了大批的骚动,逼得铁布尔又杀了一批人。 九月二十四,距攻城还有一天,但明军各部皆已到达指定位置。 明军方面除了火炮,还造了十几台投石车,显然是想尽办法加强火力。 看着远处已成型的阵地,铁布尔心情格外沉重。 按理说他是守城一方,正常来说坚持两三个月不成问题,至少眼下不该心慌才对。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对面领兵的是朱景洪,是连战连捷的朱景洪。 “看他们这架势,只怕这两天就要进攻了!”铁布尔叹道。 “传令下去,命各部严加戒备,即使夜里也要多派人手!” 他这般安排,其实并无多大效果,毕竟眼下守城人力已穷尽,再怎么折腾都是那个样子。 相比于哈密城内气氛紧张,城外明军则相对轻松惬意。 在摆好阵型之后,他们就进入了休整阶段,依朱景洪的军令是酒肉管够。 从玉门关一路打到哈密城,他们得到了不少战利品,这里面最多的便是牛羊之物。 “弟兄们,前面就是哈密城了,今天给老子吃好喝好,明天开始攻城……大家就尽情的抢军功吧!” “大帅说此战过后,北四卫要升一百名总旗,三十名百户,十名副千户,五名千户……” 总督署的权限范围内,只能给千户及以下武官请封,为激励士气朱景洪方才有此一说。 “至于赏银……诸位弟兄就更不用担心了,哈密城内有的是银子!” 百户向手下人宣讲政策,他本人对此也眼热得今,希望此战之后能升个副千户。 北四卫百户有两百多人,而副千户的位置只有十个,不得不说竞争还是很大。 所以这位百户要想尽办法,调动手下人的积极性。 只要手下人足够拼命,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位百户的行为,是大多数基层军官的写照,此时北四卫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 恰恰也在这个时候,北四卫处于防守空窗期,可惜哈密守军没胆量主动出击。 事实上,即便他们真打出城来,以北四卫的反应速度,也能轻松把来袭之敌打出翔来。 在哈密城南以外三里处,这里也搭建起了一座高台,朱景洪此时就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观察城内情况。 虽然有关哈密内的情报很多,但还是亲眼看了更加直观,所以朱景洪出现在了这里。 与他一道出现在此的,还有北四卫四位指挥使,以及京营步骑四位指挥使,当然还有存在感不强的柳芳,虽然他就站在朱景洪身边。 只听朱景洪说道:“诸位,哈密城内军心不稳,明天进攻我军先用火炮,覆盖轰击……先把他里面搅个天翻地覆!” 哈密城其实不大,南北皆不到二里地,里面因为收拢了太多溃兵,其实已经非常之拥挤。 覆盖轰击,必然造成大片伤亡,能极大程度打击其军心士气。 也就在这时,朱景洪回头问道:“我们实有多少炮弹?” 关内不止转运粮草,还包括有军械和军备物资,其中就包括有弹药。 这时不远处一名参谋答话道:“回大帅,有近一万发炮弹!” 只听朱景洪说道:“那明天……先打三千发出去!” 啊? 明天就打三千发出去,这未免太浪费了一些,毕竟还没到总攻的时间,所以在场将领们都很惊讶。 可既是朱景洪的安排,众人便没有出言质疑,只有柳芳想着下来后劝一劝。 “另外……再选个人明天去城下,最后跟他们谈判一次,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来杀人,而是为了惩治叛贼宣扬王化!” “只要他们愿意投降,皇帝陛下会宽恕他们的罪过,重新接纳他们成为大明的臣子!” 说完这话,朱景洪目光扫向左右,问道:“诸位谁愿前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等毫无意义的差事,他们基本没啥兴趣。 就在朱景洪决定点将时,现场响起了柳芳的声音。 “大帅,臣愿往!” 柳芳这等级别的人,在这西北总督署却无用武之地,眼下总算被他遇着了机会。 收起望远镜,朱景洪走到柳芳面前,凝视了他几秒后问道:“柳都督,此去凶险,伱可得想好了!” 只听柳芳笑着说道:“大帅,臣早年随世祖讨平天下,后又随陛下征讨不臣,这么多年刀山火海闯过来,可不曾怕过什么凶险!” 他这话多少有吹捧自己的嫌疑,毕竟世祖最后一次出征,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柳芳还在龙禁卫任百户,负责守在世祖营帐外而已,倒是其父当时已是统兵大将。 难怪能被老头子选做都督,他俩这可真是臭味相投……朱景洪暗暗想到。 但他知道柳芳绝对不是废物,他在承平年间确实打了不少仗,所以才能升到如今总督的位置。 “柳都督可想清楚了?” 只见柳芳笑着说道:“难道大帅以为,老臣是一时冲动?” 柳芳这么大的年纪,当然不太可能冲动,至少旁人不能说他冲动。 朱景洪随即说道:“那好……我等明日静候都督佳音!” “臣定当全力以赴!”柳芳抱拳道。 随即此番议事结束,众人便各自散了去,大战开始前他们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倒是朱景洪留在了高台上,独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在其一侧已摆好了桌子,上面有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前方城池已在脚下,这种掌控万事万物,操控人之生死的感觉,让朱景洪的心情格外舒畅。 砰……砰……砰……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朱景洪随即回过头去,几息之后就看见了诺敏。 “你怎么上来了?”朱景洪笑问道。 这处高台足有近五丈高,虽说搭建得格外稳固,但因为材料刚性条件所限,若有风来仍旧会晃动。 所以从台下爬上来,也着实需要些胆量。 上了台后,诺敏一边整理衣襟,一边答道:“你站这么高,我怕你一个人孤单!” 看着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诺敏,朱景洪不由深受感染,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更准确的说,在亲自指挥作战之后,他无可避免向成熟蜕变,出京前后甚至称得上是两个人。 对此他并不排斥,因为他不可能永远演浑人,正好借此机会变得成熟稳重,如此也才能让皇帝放心。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经历过此番出征,扮猪吃虎的把戏他已玩不下去。 “十三爷为何一直看着我?”诺敏笑问。 朱景洪起身迎向了她,而后说道:“美人在前,不看岂不浪费!” 诺敏答道:“我不过寻常女子,又岂能称得美人,十三爷还是别夸我了,人家怎么好意思!” 朱景洪接着答道:“你若不美,谁还能称得上美人?” 来到朱景洪近前,诺敏反问道:“难道王妃也算不得美人?” “她嘛……她当然不是美人,她如今可是凶得很,称她为母老虎也不为过!” 京城和王府发生的事,宝钗都会向朱景洪“加密”传信,对自己这老婆的手段,朱景洪可是了解甚深。 这时诺敏答道:“十三爷有降龙伏虎之勇,即便王妃是什么老虎,也逃不过您的手心!” 将诺敏拉进怀中,朱景洪托住她的下巴,而后说道:“那是自然,我有长枪在手,伏虎易如反掌!” 说这话时,诺敏已经感受到了某物,于是她连忙挣脱开了。 这种行为,更让朱景洪兴致大起,迈着步又向诺敏靠近过去。 躲到椅子后,诺敏笑着说道:“十三爷,此番我上来,是有要事禀告!” 一边游走,朱景洪一边问道:“何事?” 一边躲闪,诺敏一边答道:“有人想要见你,托我来给她通报一声!” 见诺敏不似玩笑,朱景洪动作麻溜前冲,一把抓紧了诺敏衣袖,同时奋力一扯将其拉入怀中。 紧抱美人,朱景洪遂问道:“谁要见我?” 顾不着已被扯破的衣衫,诺敏答道:“是一位真正的美人!” (本章完) 第499章 炮击 坐回了椅子上,抱着怀里的诺敏,朱景洪问道:“谁?” 诺敏答道:“我说了你别生气!” 于是朱景洪更好奇了,自己怎会对美人生气,诺敏这丫头难道发烧了? 于是他伸手探向诺敏额头,同时说道:“你这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美人如玉,我从来都是爱不释手,又岂会对她们生气!” “是姐姐要见你!” 听到“姐姐”这个词,朱景洪一时有些宕机,几息后他才猜到可能是谁。 “就是琪琪格!”诺敏连忙解释。 见自己所料不差,朱景洪遂问道:“她要见我?” “正是!” “刚才她派了信使来,说她已到哈密城附近,有话要向十三爷面议!” 在诺敏解释时,朱景洪思绪不由飞回两年前,他对琪琪格最后的记忆,还是那次“拿捏”她的情形。 见朱景洪面露眷念之色,诺敏一时间也心绪颇多,曾经的那些想法又冒了出来。 原来,十三爷一直都思念着姐姐,只是把这份心埋在了心底…… “十三爷,您要见她么?”诺敏问道。 琪琪格,一个弱女子,而且还是私下来的,说明其不是谈判来的,至少不是代表准噶尔官方来的。 说起这件事,朱景洪也觉得奇怪。 此前准噶尔前线大败,连其少主都被活捉了,准噶尔人愣是没派人来交涉,好似完全不关心第零的生死,一心一意要跟大明决个生死。 朱景洪在思考,而诺敏也在打量着她,脑补着自己想象的纠葛。 “十三爷,还是见一见吧,想来琪琪格也很思念伱!” 诺敏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朱景洪是哭笑不得,这丫头未免太天真了些。 说起琪琪格,朱景洪虽与她接触甚少,却知其是个有主见的人。 朱景洪笑着答道:“她对我只有仇恨,哪里来的什么思念!” 正当诺敏还要再劝,却听朱景洪说道:“算了……既然你给她求情,那就见见她吧!” 其实也不全是诺敏的面子,因为朱景洪此时也很好奇,琪琪格此行到底所为何事。 是为求和?还是为解救兄长?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 想到这些,朱景洪越发期待起来。 “你把她带过来就是,只准她一个人过来!” “是……我这就去!”诺敏应了一句,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诺敏蹦跳着离开了,高台上又只剩朱景洪一人,独饮两杯后他突感寂寞。 听着周边营帐传来的欢声笑语,朱景洪心里越发感到孤独,于是他又喝下了两杯酒。 “我可真矫情!” 自嘲一句后,朱景洪便思索接下来的事,时间也就过得快了许多。 很快两刻时间过去,高台下传来的询问声,把朱景洪从现实拉了出来。 在反复盘问后,诺敏二人被侍卫放了进来。 此刻琪琪格身披斗篷,整个人都被罩在里面,但透过帽衫的缝隙还是能看见,她的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很大程度上是刚才哭过。 一路上她没有闲着,一直在打量周边情形,观察着明军驻防情况。 以前她心比天高,总觉得准噶尔一等一的强大,如今她的这一理念彻底破灭,明军的强大让她心如死灰。 而家族的剧变,则让她伤心欲绝。 来到高台之下,琪琪格不可避免再度受到盘问,任凭诺敏如何解释侍卫们都没放行。 “让他们上来!” 随着高台上传出朱景洪的话,底下侍卫方让开了一条路,便让琪琪格二人得以通行。 二人一道上了高台,此时朱景洪仍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的看着久别的琪琪格。 他们真的好深情……诺敏眼中则是另一番景象,心里发出感慨。 取下衫帽,琪琪格与朱景洪对视的同时,行礼道:“拜见十三爷!” “你来找我何事?” “臣女愿助十三爷,拿下哈密城!” 朱景洪已做好万全准备,什么利诱色诱他都会妥善应对,却没想到琪琪格会来这么一句。 几息之后,朱景洪问道:“你要背叛自己家族?” “为何?” 琪琪格解开了斗篷的系带,任由其滑落到了脚边,而后往前走着说道:“是准噶尔背叛了我父兄!” 听到这话朱景洪更好奇了,但他没有急着发问,只等着琪琪格继续说。 “前方大败兄长被擒,我父已有议合之心,故而秘召心腹商讨!” “后朝廷军队连战连捷,如今兵锋直指哈密,前几日我父亲召集重臣,正式提出议合之策……” 朱景洪依旧面不改色,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这一仗再打下去准噶尔必然打败,到那时琪琪格的家族都得被清算。 及时罢兵议合,哪怕是只是拖延时间,也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然而仪式当天下午,我父亲就暴毙于寝宫,各部王公随即推选出了新的大汗!” 好家伙,这一情况更为劲爆。 让朱景洪疑惑的是,这样重大的消息,按理说锦衣卫会上报,但他没有收到消息。 于是朱景洪问道:“如此变故,竟毫无消息流出?” “事变在七日之前,此后伊犁内外严密封锁消息,各交通要道全部封锁,所以此事还未传开!” “既然严密封锁,为何你能从城内逃出?还让你逃到了我军阵前!” 面对质问,琪琪格又答道:“我家总是有些忠臣,见我孤苦伶仃,遂施以援手!” 朱景洪没有再问下去,他打算让人去查这件事,真相到时自会清楚展现,眼下他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说助我拿下哈密城,如何助我?” 琪琪格答道:“我愿亲往阵前,揭露伊犁叛乱,劝告守军归降!” “你有什么条件?”朱景洪很直接问道。 而此时琪琪格已来到他身边,提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只愿帮助朝廷,平定叛乱,为我家人复仇!” 双手托起酒杯,琪琪格跪到朱景洪面前,渴求道:“还请十三爷成全!” 盯着琪琪格看了几秒,朱景洪接过酒杯,笑着说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朱景洪可以保证,他这话绝对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琪琪格明天劝降好好表现。 可架不住琪琪格多想,只见她起身后顺手扯下发钗,而后就躺倒到朱景洪的怀里。 “只要十三爷愿帮我复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朱景洪顿时愣住,一旁的诺敏也被惊到了原地,暗道琪琪格真是豪放不羁,居然在自己面前抢男人。 只见诺敏走到近前,说道:“姐姐,十三爷可不是这样的人!” 琪琪格哪里还有功夫理会其它事,所以她一直盯着朱景洪在看,并感受着他身体某部位的变化。 现场沉默几息后,就听朱景洪说道:“明天劝降,你好生表现吧!” “诺敏,你带她下去休息,然后来我这里,我有事跟你说!” “是!”诺敏应道,然后俯身将琪琪格扶起。 正统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清晨。 寒风凛冽之中,明军各部已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对城内进行火力覆盖。 现如今北四卫的火炮,其有效射程在六百米左右,为了提高精度和覆盖范围,他们的阵地抵近到了三百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在弓箭射程之外,守城一方虽有火炮,但都是些老旧大炮威胁不大。 最关键的是,哈密城墙上的这些大炮,一会儿将成为重点打击对象,按作战计划最好是一次性将其报销。 且说阵前,在大盾严密保护下,柳芳领着琪琪格一路往前。 在他们靠近之时,城墙上的人也关注他们。 铁布尔此时没在城楼上,而是在一处非常普通的垛口,显然他明白待在城楼不安全。 “将军,干脆用炮轰死那些人!”铁布尔身边有人提议。 前番两次大战,已让双方结下了死仇,显然这名将领便有亲人为明军所杀,故而此时才会如此激进。 “且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铁布尔沉声道。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明军意图,但铁布尔还是没下放箭,因为他潜意识想拖迟战争。 屡战屡败,给铁布尔心头蒙了阴影,打上了此战必败的思想钢印。 只是这一事实,铁布尔绝不会承认。 且说城墙之下,在距城墙二十丈左右,柳芳一行便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喊话已能够听得清。 在大盾保护之中,柳芳清了清嗓子,随即喊话道:“城楼内的人听着,我是大明西北总督署副总督柳芳,今天奉命过来给你们指一条生路!” “现今尔等已被包围,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只要你们愿意投降,大明可以宽恕你们的罪责!” “现在,就是你们求得生路的机会,希望你们做出明智的选择,重新做回皇帝陛下的臣子!” 柳芳喊出的每句话,都被翻译喊了出来,可以让临近的准噶尔士兵听见,而后由这些人把消息传开。 城墙上气氛本就悲观,听到这话逐渐骚动起来,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军心。 “你们明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现在还想骗我们投降,好诱我们放下武器任你宰割,你们明人简直恶毒……” “兄弟们,投降死路一条,只有死路一条……” 铁布尔带头喊话,其他准噶尔军官们也跟着安定军心,把投降直接跟送死划了等号。 士兵投降或可以活,但将领们投降则家人必死,所以他们铁了心把士兵裹进战争。 “准噶尔的勇士们,我是大汉之女琪琪格,我现在来传达大汗王命,要你们立刻放下武器,向朝廷归降……” 在柳芳喊话无果后,琪琪格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十丈的距离,虽然不大不能看得清人脸,但铁布尔已听出了琪琪格的声音。 不止是他,城墙上的其他将领们,多数也认出了琪琪格。 刚才是士兵们骚动,此刻连将领们都骚动了。 一定程度上来说,琪琪格可以代表其父,如今就算是“传旨”来的。 大明的威胁将领们可以不顾,但大汗的命令要不要执行? 可是,大汗真的会降明?既然降明为何不派专人传令?为何会派自己女儿过来? 于是将领们开始怀疑,她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几句话,就让几万将士放下武器任人宰割。 此时,琪琪格不敢说出伊犁的政变,因为那样一来这些前线将士,担心家人安危仍会奉新任大汗为主,反倒不会听从她的劝降。 哈密城至关重要,伊犁方面也是知道的,所以政变之日便派出了使者,传达令其固守的军令。 但因明军斥候众多,逼得这队信使东躲西藏,反倒比琪琪格晚到了一天。 好巧不巧的是,这些人已从哈密北城入城,此时已赶到了南城这边。 “琪琪格与其兄巴特尔,意图篡位谋害大汗,事败后逃出伊犁,如今大汗正命人将其缉拿!”传令使者大声喊话。 好家伙,这一消息更为劲爆,同时也让局势对琪琪格极为不利。 “竟有此事?大汗他无碍吧?”铁布尔找到使者,确认身份后问道。 使者答道:“大汗身负重伤,如今伊犁乃是那日松殿下主事!” 那日松便是阿拉布坦之兄,按理说汗位应该是他的,可惜其父行了废长立幼之举。 “诸位,这些事情都是明人主使,他们想要灭绝我们的族人,所以我们绝不能降!” “援军已在路上,还有罗刹国大军相助,诸位只要坚持几天,哈密之围便可迎刃而解!” 信使的话非常大声,所以也让城外翻译听见,随即转达给了柳芳。 “我们走!” 柳芳非常果决,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劝降的可能已无限等于零。 在离开之前,柳芳忍不住多看了琪琪格,暗道此女果真不简单。 无论其是否谋害亲爹,但其牵涉进这些事端,还能全身而退就挺厉害,关键是还如此大胆敢到阵前劝降。 “射死她!”信使大声喊话,胁迫铁布尔赶紧下令。 见情况不妙,琪琪格也立马调转马头,速度飞快的往远处疾驰,她也知道眼下自己非常之危险。 “放箭……” 马儿疾驰之下,很快跑出十数丈的距离,让琪琪格已处于射程之外,所以一波箭矢未能伤得到她。 “速速准备迎敌!”铁布尔大声喊话。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柳芳返回了中军大营,万分无奈下向朱景洪复了命。 此时,朱景洪极为随意坐在交椅上,听完柳芳的汇报之后,随即说道:“那就传令各部,按预定计划开炮吧!” “是!”柳芳应了一声。 在他的传话之下,命令开始陆续传达,离得最近的羽林左卫第一个装填,而后点燃引线开始了轰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第一发炮弹打了出去,可惜并未集中目标火炮,而是打到了城墙之上。 而这已是很好的效果,接下来只需把炮口稍微调高,就能实现对城墙上的打击。 每卫编制火炮一百门,北四卫加起来就是四百门火炮,一起开炮着实是很状观的场景。 炮口浓烟宛如繁花,在这原野之上尽情绽放。 轰隆……轰隆……轰隆…… 听着不断传来的轰鸣声,朱景洪拿起了望远镜,开始观察前线的情况。 “羽林右卫打得不错,他们负责的那段城墙,其驻防火炮已毁掉快一半,他们的炮手要嘉奖!” 这句话,自是被参谋们记录下来,战后将作为核定军功的原始资料。 “羽林左卫是怎么打的?老往城楼上招呼什么,要打他的一线防御阵地!”朱景洪语气严厉。 明明制定好了作战计划,羽林左卫并未严格执行,这就让朱景洪格外的不满。 回过头来,朱景洪语气严厉道:“紫英,你立刻去前面看看,问清楚怎么回事!” “是!” (本章完) 第500章 夜袭 指挥作战,朱景洪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对抗命者从来都是严惩不贷。 很快他又发现其他几处问题,于是又分别下达了命令。 虽然存在小毛病,但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所总体而言战况推进还算顺利。 明军一个劲儿的开炮,城楼上的准噶尔守军那才叫一个苦,他们甚至不敢冒出头来。 毕竟人若是聚得多了,一炮打中那就得死一片,谁也不敢出去找死。 “去,炮兵返回城墙上,给我开炮回击!”铁布尔下下达了命令。 看着守城火炮被毁,铁布尔的心都在滴血,此刻他自然要做些什么,只挨打是他不能接受的。 在他严令之下,炮兵们陆续返回阵地,开始装填并执行开炮步骤。 轰隆,轰隆……准噶尔的炮声也开始响起。 然而因其火炮确实老旧,准头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残留的十几门火炮一通齐射,反倒炸膛两门伤了不少自己人。 然而明军的下一轮齐射,再度打到了城墙之上,和以往一样再度造成大片伤亡。 而此时,按捺不住的朱景洪,已来到了羽林左卫的阵地,这里离得更近看得更清。 通过望远镜,朱景洪可以清楚看见,敌方城墙守军已被完全压制,根本不敢冒出头来。 这对接下来的进攻是利好消息,如此便可极大的减轻伤亡。 “大帅,就这么轰一直轰下去,城墙都能给他打垮了!”江庆盛大声喊道。 炮声到处都是,不大声说话还真就不行。 朱景洪沉声说道:“传令各卫……按作战计划,待将城墙上火炮拔除后,各卫便自行开炮轰击,主要以投石车进行攻击,不一定非把预定炮弹打出去!” 今天只打三千发炮弹,在这个时代已经非常“奢侈”,但总体来说其实也不多,炮弹仍是要尽可能省着用。 而投石车就不同了,到处都能找到石头,今天就是打一天也没事。 炮弹进度更高杀伤力更大,能节约的话将领们当然不会反对,毕竟总攻的时候这玩意能派上大用处。 吩咐完这些,他便打马去向了其他各卫,各部都已完成了预定任务。 此时哈密南面城墙上,所有火炮都已都被破坏,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城墙上的守军,已被造成上千人的伤亡,城内死伤百姓就更多了。 而明军的代价则是,消耗掉了一千九百余发炮弹,以及十五名士兵的伤亡。 简单来说,这其实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明军的强大超出了铁布尔的预料,更超出其他将领和广大士兵的预料。 他们原本以为,明军骑兵就已是强兵,哪知其步兵竟同样强得离谱,一发发炮弹就跟不要钱似的。 哈密城内,原本就被恐惧所笼罩,如今在这连炮声震撼下,在炮火造成的大面积杀伤惊惧下,悲观和恐惧在更深程度的蔓延。 尤其是城墙上的守军,超过七成都是强拉的青壮,炮击引发了大批逃亡,逼得铁布尔斩杀了上百人,才把军心暂时给稳住了。 发现明军并无进攻意图,于是铁布尔便将大批士兵安排到城墙根,这里方便支援而且足够的安全。 城墙之上,他只留了少量士兵防守,同时用来观察情况。 明军这边,朱景洪返回了军帐,却发现琪琪格等在外面,当然此刻诺敏也陪着她。 “十三爷,您回来了!” 这话是琪琪格说出来的,她的反应比诺敏还快,倒让后者心里不太舒服。 诺敏不甘其后,小跑着上前挽住朱景洪,而后说道:“十三爷,我已备好了饭菜,有您最喜欢的烤羊腿,还有……” “这么丰盛,可辛苦你了!”朱景洪拍了拍诺敏。 琪琪格毕竟还未出阁,哪比得上诺敏这“老手”,此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靠上朱景洪这棵大树,杀回伊犁给自己父兄报仇,最好能让她手刃那些贼人。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亲人一个个死去的情形,不报仇这辈子她都不得安宁。 今天她本想通过劝降,给自己捞一些合作资本,可惜她这算盘落空了。 而她如今仅剩的资本,也就只有自己的身体,所以琪琪格想着献身朱景洪。 她也是王宫里长大的人,自然明白枕头风的力量,尤其对朱景洪这位好色之徒。 念及于此,琪琪格漫步上前,挽住了朱景洪的另一只胳膊,而后说道:“十三爷,我们许久不见,臣女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呢!” 朱景洪平静说道:“你可别乱称呼,你们家已叛出大明,就不可再自称为臣了!” “我父亲是被小人蒙蔽胁迫,他心里一直都忠于大明,忠于皇帝陛下!” 朱景洪笑了笑,随即答道:“呵呵……伱可真能编故事!” “臣女说的都是真心话,不信的话……十三爷你摸一下!”说这话时,琪琪格跟朱景洪贴得更紧了。 “这……” 当他说出这个字,便显示出他有些意动,这其实也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这时诺敏忍不住开口:“琪琪格,你说什么呢……十三爷岂是那种人!” 琪琪格回应道:“我跟十三爷说真心话,难道也不行?” 听得出来,琪琪格语气中带有不满,因为他觉得诺敏管太宽了。 若襄王妃说这话也就罢了,你诺敏没名没分的,凭什么说我……琪琪格心中更为不满。 因为一个男人,这两个关系原本极好的姐妹,各自心中都已生出龃龉。 “十三哥,我们进去吧!”诺敏主动拉开帘子。 “好……进去,一起进去!”朱景洪微笑着说道。 行军作战日子枯燥,看这俩丫头斗气,其实也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当然了,能将诺敏和琪琪格当普通丫头看,这样的人在世上绝不算多。 无论诺敏还是琪琪格,家庭背景都不是一般的强,常人遇上躲都躲不及,更别说两个一起撩了。 军帐之内,在两个女子轮番上阵下,朱景洪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大战在即,作为主帅这个时候喝酒,古往今来也是凤毛麟角了。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浪,完全是因为心里有底气,认定哈密城内守军毫无威胁。 “十三爷,一别两年……妾身至今难忘,当日你在马球场上英姿……” “臣女这辈子,再未遇见如你这般勇武男子……” “回到准噶尔,妾身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 营帐之内,琪琪格已趴在朱景洪怀里,杏眼迷离昂着头,跟朱景洪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知道这是假的,可琪琪格演得实在太真,还是让朱景洪心动不已。 至于诺敏,因被琪琪格劝酒太多,此时已在旁边睡着了。 “十三爷,妾身一片真心,你为何就不明白!” 说这话时,琪琪格抓住了朱景洪的手,将其直接带进自己的心房。 这让朱景洪再度回想起两年前的事,只叹琪琪格比两年前更成熟了。 浅浅把玩两下之后,朱景洪把手抽了出来,随即说道:“我自然是信你!” 她这话一出,琪琪格便再度扑了上来,而朱景洪也顺势倒了下去。 正当他享受着旖旎氛围,外面传来了余海的禀告声,原来是哈密城内冒出了浓烟。 面对正事,朱景洪向来不会含糊,于是他立刻推开琪琪格,快步出了营帐查看情况。 待朱景洪离开后,刚才还热情似火的琪琪格,立马恢复了高冷并穿好了衣衫。 她当真是她豁出了一切,才做到了刚才那一步,朱景洪的离开既让她庆幸又令其失望。 此时她表情复杂,既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又感慨人生之无常,同时还愤恨自己那些仇人。 且说外面,城内火光是锦衣卫搞出来的,进攻的火炮声让他们策划了这次行动。 可惜大火没烧多久就被扑灭,但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让城内人心更加慌乱惶恐。 见朱景洪现身,立马有参谋赶过来禀告:“大帅,羽林左卫江指挥使来报,说今晚他将派遣士兵,到城东去埋炸药……把城墙给炸开!” 如今明军全摆在城南,而且今天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城内守军注意力已被吸引过来。 去东面城墙搞破坏,自会有出其不意之效。 “给北四卫传令,今晚子时他们各派几队人,分赴西、北、东三面城墙安置火药,谁能炸塌城墙本帅必有重赏!” 既然要炸城墙,那干脆三个地方一起动,只要派出的人足够多,其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当这参谋正要去传令,又听朱景洪吩咐道:“算了,让四位指挥使过来议事!” 这种打法,朱景洪觉得很有搞头,所以决定仔细商议一番。 对他来说,快速攻下哈密城不难,难的是要尽可能减小伤亡,用人命填出来胜利他瞧不上。 “是!” 时间来到中午,大炮的轰击已停止,但投石车却不停运转,不断把石头往城墙上扔去。 直到傍晚时分,这一切才停止下来,让这塞外之地恢复了安宁。 可即便如此,哈密守军也不敢有半分懈怠,仍旧是甲不离身刀不离手,以备随时应对明军的突袭。 这段时间作战,他们是真的被搞怕了,尤其是明军的突袭作战,简直给准噶尔人打出了阴影。 可人不是机器,长时间神经紧绷,会疲倦更会懈怠。 时间逐渐流逝,很快便临近子时,明军各队士兵带着火药,已经提前出发一个时辰。 他们尽可能的小心,趁着准噶尔守军懈怠,正小心翼翼的靠近城墙。 只等南面城墙佯攻开始,他们就会开始挖掘,并安置火药将城墙炸塌。 抵近地方城墙下挖掘,这是提着脑袋在做事,所以给出的军功也最丰厚。 虽然多数人会害怕,但总有那么些人为了往上爬,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所以出现在哈密城墙下的人,都称得上是绝对的勇士。 且说明军阵地这边,虽然火炮已经准备就绪,但整个战场仍是静悄悄的。 感受着这最后的静谧,朱景洪问道:“瞄准的哪里?” “白天打烂的那段城墙,今晚全朝着那一个地方招呼,争取能把城墙给轰垮!”江庆盛答道。 眼下的火炮威力还是不够,要将城墙轰垮不太现实,所以朱景洪就没在接话。 “大帅,已到子时了!”柳芳提醒道,他已迫不及待想看到结果。 坐到椅子上,朱景洪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杯,说道:“那就开始吧!” “开炮!”江庆盛当即下令。 随着第一发炮弹打出去,阵地里的各处火炮随之开火,顿时引发了连续的轰隆声。 今晚将发射无五百发炮弹,其中有一半多是燃烧弹,命中城墙或越过城墙之后,便在各处都燃起了大火。 本来已歇下的准噶尔大军,于是又纷纷爬上城墙,防备明军今夜发动总攻。 虽然今夜总攻不太现实,可谁都不能保证不发生,毕竟朱景洪用兵神鬼莫测。 当然了,为了尽可能把戏做足,明军在开炮之便亮起了大片火把,看起来好像真的要进行总攻, 不但人在东,连云梯云车都动了起来,吓得准噶尔人调了更多人上城墙。 在这边佯攻之时,分散余西北东三个方向的士兵们,则是紧锣密鼓进行挖掘作业。 他们的差事很简单,就是在城墙上挖出洞,然后往里面安上火药包。 哈密的城墙是夯土墙,久经风沙后变得很脆,用专业工具开挖并不太难。 但是,城墙上仍不时有人走动,所以他们的动作也不敢太大,只能格外小心的挖掘。 按照此前计划,火炮轰击将进行越一刻时间,他们挖掘时间大概也就这么长。 在停止炮轰之后,他们若继续进行挖掘,其危险性就会呈指数上升。 这次北四卫,各自派出了五队人,只要有一处能炸塌城墙,今晚搞这么大动静就值得。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逼近,随着各处大炮停了下来,朱景洪也放下了茶杯安静等待。 不只是他,北四卫包括京营的将领们,以及现场的这些个参谋们,都在等着接下来的爆炸声。 但其实没这么快,炮声结束意味着不再挖掘,接下来还要安置炸药和引线,然后才是将其点燃。 这个过程其实不长,大约只过了有五分钟,就传来了第一道爆炸的声音。 爆炸声是从北城方向传来,铁布尔先是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当即下令,让一支偏师尽快赶赴北城增援,同时下令各处城墙严加戒备,并探查是否有明军的的埋伏。 显然铁布尔已意识到,眼下情况已非常之不妙,明军突袭是在北城方向。 甚至就连铁布尔本人,都想着立刻赶赴城北去。 正当铁布尔要动身,却听到西面也响起了爆炸声,紧接着又是北面然后是东面…… 这一刻,铁布尔简直要抓狂了,他已经搞不懂当下是何情况,明军到底是要主攻何处。 今天才是守城的第一夜,就遭遇了这样复杂的情况,这让铁布尔也抑制不住感到绝望。 连他都是这个样子,更不要说下面的将领和士兵,绝望恐慌又在更大程度的蔓延。 很快铁布尔就得到了消息,西面城墙被炸垮了两处,东面城墙有两地出现豁口,而北面城墙则有一处垮塌。 这样的结果,让铁布尔目瞪口呆,他大概明白了今晚明军的意图。 在大骂明军狡诈的同时,铁布尔当即便命人去修补,并严令要在天亮前堆出墙垣, (本章完) 第501章 城破 天亮之前修复城墙,这无疑是很离谱的要求。 可在铁布尔的屠刀之下,城里的人都被动员起来,各种材料都往垮塌的城墙处送去。 发觉准噶尔人意图后,朱景洪便立刻下令各卫派遣兵力,对豁口处进行火力打击。 现如今的火炮都安有轮子,每门火炮专门配备了两匹马来拉,所以转移速度非常之快。 军令下达不到两刻,每处豁口就各出现三五门火炮,并以最快速度完成装填。 可还没等他们发射,干活的人就全都跑了,甚至连附近监督的人都跑了。 谁也不愿在下一刻,被明军的火炮打得粉碎。 可不修也不行,在了解到情况之后,铁布尔派出了自己亲卫去监督,愣是逼得青壮们到豁口干活儿。 铁布尔给出的要求是,每个人只需到垮塌处两次,今天就可以不再去了。 这样一来,青壮们总算被稳定下来,开始陆续往城墙上去。 他们多是搬着石头,亦或者抬着其他东西,反正其目的只有一个,用东西把垮塌处填起来。 但其实,要实现这一目的很难,因为每处缺口宽至少七八米,想填上绝对是个大工程。 最关键的问题是,明军的火炮已开始发射。 就在这样,在双方对战之中,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经过一晚上的角逐,垮塌的城墙不但未被修复,然而有两处在大炮轰击下,从两侧继续垮了一些下来。 一大早朱景洪就起来,骑马绕着哈密城走了一圈人,最终他决定把主攻调整为西面城墙。 西面城墙两处垮塌位置,相互之间只隔一百米,只要把这两个地方给攻下来,攻城也就完成了大半。 当然了,在攻打这两处缺口同时,对城墙的进攻也得进行。 这也意味着,总攻时间到了。 随着朱景洪的军令下达,北四卫和京营四位开始调整部署,整个大营开始往哈密以西运动。 明军要在西面进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铁布尔也随之调整兵力,将主力摆到了西面城墙。 接下来,准噶尔一方仍在尽力修缮城墙,并在被破坏的城墙内构建第二道防线。 这些情况,朱景洪自是都有掌握,为此他也做了相应部署。 时间来到中午,当各部已部署到位,并进行总攻前最后修整时,朱景洪来到了一处临时营地。 在这里,已有数百名重甲军士等候。 所谓重甲军士,便是身穿两层铁甲的士兵,其负重差不多有四十多斤。 这些人,便是从北四卫里选出的“先登之士”,个个都称得上是军中佼佼者。 两万战兵之中,就选出了这么两百多人,说他们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了。 两层的重甲在身,别说是普通弓弩,就是火铳射击也能防住,这些人堪称是人形坦克。 当然了,在真正的人形坦克朱景洪面前,这些人都表现得格外的服帖。 “诸位,今日总攻你们打头阵,活下来的赏银三百,死了的儿子可袭百户!” 举起酒碗,朱景洪郑重说道:“这是我朱景洪做出的保证,你们绝对可以放心!” 没有人会怀疑朱景洪的承诺,所以在听到三百两赏银后,现场所有人都变得格外激动。 三百两的银子,是他们差不多十五年的俸禄,这等赏赐值得所有人去拼命。 何况即便战死,还能让儿子得个百户,这就完全稳赚不赔的买卖。 朱景洪确实够豪气,只是这消息若让皇帝知道,那绝对会让他心里滴血。 每人赏银三百,现场两百人就是六万两银子,这花钱的速度确实太快了些。 “诸位,本帅在此预祝你们,凯旋归来!” “干杯!” 随着朱景洪把酒一饮而尽,在场众人也都跟着大碗喝酒,并学着朱景洪直接把碗砸个稀烂。 “立正!”领队的百户下达了军令。 所有士兵全都整齐站立,他们的目光变得格外坚毅,已经完成了向杀人机器转化。 这次行动,乃是由四名百户领队,朱景洪一样对他们给出了承诺,此战胜后给他们官升两级,直接外放到京营任职千户。 官升两级连跨四阶,而且还是四个人同时升,也就只有战时才有这样的事。 “向右转……” “前进……” 在领队百户的口令中,这些士兵被陆续带走,他们将被带到预定进攻位置。 时间来到午时二刻,距离进攻时间还有半刻。 明军各部都已准备就绪,云车云梯也都已经到位,被摆在了距离城墙二百米的位置。 在昨天火力打击下,哈密南侧城墙上的火炮大量被毁,铁布尔连夜从其他城墙进行了调配。 这就导致,西面城墙这边火炮不足,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门。 铁布尔当然可以重新部署火炮,但实际上能用的也就七八门,调来调去意义已经不大。 明军阵地后方,一处高台再度被搭建好,朱景洪已然出现在了高台上。 在他左右,则站着副总督柳芳,监军御史梁潜和太监黄清。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战况是否顺利。 “大帅,时间到了……该下令了!”柳芳出言提醒。 总攻的命令,当然要朱景洪这位主帅来下。 所以柳芳当说出这话,负责传令的人也都望了过来,等待着朱景洪的手势。 “进攻!” 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朱景洪非常平静说出了这两个字。 传达军令是用旗语,所以进宫的命令用了不到一分钟,进攻的命令就传达到了北四卫。 这四卫便按计划行动,火炮和投石车开始了压制射击,而云车和云梯也开始往前推进。 至于选出的那两百名勇士,也在大盾护卫下缓缓向前。 其实这样的战斗,无法完全展现北四卫的战斗力,毕竟火铳对射在攻城时用处不大。 可即便如此,这些大明最精锐的军队,此时也保持了昂扬的战斗力,冒着炮击和箭雨往前推进。 火枪此时并非全无用处,比如站在云车上的士兵们,则用火枪朝着城墙上射击,也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 可毕竟是在攻城,进攻一方天然处于不利条件,所以北四卫不断在产生伤亡。 这些军队都是朱景洪练出来的,老实说死一个他都心疼,更何况现在不断有伤亡。 这就到了考验主将定力时候,但更是双方大军意志的比拼。 事实上,相比于明军的死伤,准噶尔一方其实死的人更多,这些军队全是被督战队盯着,才豁出命去顶到了城墙上。 看着明军越来越近的云车,听着身边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和哀嚎声,被强征的准噶尔青壮已处于崩溃边缘。 很快,云车被推到了城墙边,随着门板被放下来,甲胄齐全的明军冲向了城墙。 “建功立业,就在当下……杀!”领队的百户在高呼。 百户一级,乃是大兵团作战的最小单位,所以各路进攻队伍皆是百户领队,后面则是正副千户们督战计功。 明军士兵们杀上城墙,他们斗志高昂敢打敢拼,很快就在城墙上站稳了脚。 然后以他们为中心,有更多士兵通过云车和云梯,开始极为迅速的往城墙上爬,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抓紧时间。 大概只过了两刻,西面城墙上就被占据了三段,其中一段还靠近垮塌的城墙。 这意味着,这支军队可以支援地面进攻的重甲部队。 而此时,重甲军队也已赶到作战位置,他们将作为尖刀撕开敌军防线,让跟在其后的军队顺利突入。 而地面战场的厮杀,显然会更加的残酷。 此时高台上,朱景洪几人都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一线各处的情况。 “今日可破城矣!”柳芳大笑着说道。 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柳芳一直都非常稳健,连他都做出了这般判断,可见今日破城确实是稳了。 而此时的朱景洪,则表现得尤其淡定。 但他的目光,仍聚焦在地面进宫的军队,此刻其中一处已撕开一道口子,让后续大军大批往城内涌去。 “柳都督,今晚哈密城内庆功,伱我可得多喝几杯!”朱景洪笑着说道。 柳芳闻言笑道:“素闻殿下海量,臣今日正好领教一番!” 这时黄清插话道:“柳都督,您老可得把好分寸,若喝醉了可没人伺候您!” 在高台上的几人轻松闲聊时,不远处的一处马车顶棚上,两个女子也在拿着望远镜观察。 “两处缺口都打进去了,哈密的守军也太无能了……” 盯着远处的情况,诺敏很是直白的评价,可却没得到琪琪格的回应。 于是她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琪琪格,却发现后者正用望远镜观察高台。 琪琪格的镜头,确实是对准了朱景洪。 “姐姐,你在做什么?”诺敏明知故问道。 琪琪格很是直白答道:“看男人!” 诺敏愣了一下,当即说道:“你……你好歹也是一国汗女,怎可说出这等粗鄙之语!” 琪琪格没功夫理会诺敏的小心思,只听她淡定说道:“我发现……我确实有些喜欢他了!” “喜欢?你们可是仇人,你怎么可能喜欢他!”诺敏很是诧异。 虽然此前闹过乌龙,但其中误会早已澄清,诺敏知道她二人间没有爱过。 “有国仇而已!”琪琪格理了理鬓间秀发道。 “我父亲已被叛臣杀死,我已不是准噶尔大汗之女,如今我们连国仇都没了!” 虽然这种说法离经叛道,但诺敏细细一想还觉得挺有道理。 琪琪格转过头来,笑着问道:“所以,我为何不能喜欢他?难道因为你喜欢,我就不能喜欢了?” 话说到这里,诺敏当真是无言所对。 “想来我那宝姐姐,如今的襄王妃娘娘,也不会这般霸道吧!” “你……” 看着以往欣赏的好姐姐,变成眼下这等“无赖”面目,诺敏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理你了!”诺敏直接走开了。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阻挠琪琪格示爱,毕竟连襄王妃都没这资格。 可为何我还会难受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琪琪格也知道,这就是话本里所谓的“吃醋”了。 不说这俩丫头吵闹,此刻哈密城的阵地上,明军士兵已顺利突入城内,西面城墙也已被占据了大段。 这个时候,火枪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在占据有利地形之后,明军士兵开始用火铳杀敌。 标准的三段式射击,在保证火力持续性的同时,狠狠地压制了准噶尔守军的反扑。 然而最关键的是,火枪那横扫一切的杀伤力,对准噶尔士兵更是极大震慑。 此刻他们仍能持续作战,是因为顶在前面的是仅剩的老兵,而他们的数量也已经不多了。 即便如此,这些人能继续顶上来,也是因为有铁布尔亲自督战。 但即使铁布尔本人,此刻也已处于崩溃边缘,站在城头上抽出了佩刀,准备亲自参与最后的反扑。 “大人,北门被乱民闯开了了,士兵百姓都在往外逃……我们挡不住了!” 听到北门守将转达的消息,铁布尔脸色毫无波动,而是大吼道:“勇士们,保家卫国,就在今日……随我冲杀!” “杀!” 铁布尔亲自带兵冲锋,这一幕确实非常悲壮,可惜注定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明军已在城墙上和城内站稳脚跟,当看到又一次反扑回来准噶尔军队,纷纷沉着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连续的枪声响起,冲在前面铁布尔即使有大盾保护,却还是被击中了脖子倒地。 明军的射击还在持续,而随着铁布尔的死亡,准噶尔的士兵们当即溃散。 而这一溃,便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溃逃,顷刻之间便是全线溃败。 溃兵们四散逃离,而明军士兵则更多进入城内,同时继续用火枪收获军功。 而此刻在北城位置,大批的青壮和溃兵都在往外挤,出城已成了他们求生的唯一希望。 他们甚至已经顾不上,出了城后没吃没喝,到时候同样死路一条。 更要命的是,京营两卫的骑兵在往这边赶,其目的也是为了收割军功。 只要有拿武器的混在其中,他们就会全部当敌军处理。 可以预见,一场更大规模的杀戮,将在哈密内外上演。 “十三爷,朝廷到底是来杀人,还是来宣扬王化?” 在朱景洪面前,琪琪格问出了这一句。 刚才她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移动的京营骑兵,正冲着逃难的百姓的冲去。 她明白这些人是去做什么,所以她才会站出来阻止。 她想要给家人复仇,就必须要积攒自己的力量,哈密百姓在她看来是可以争取。 “若哈密百姓被屠戮,准噶尔将再无主和之人,军民百姓都必死战到底!”琪琪格说出了最朴素的道理。 朱景洪也不是好杀之人,何况还是杀良冒功这等事,于是他吩咐道:“传令各部,勿要滥杀!” 朝廷军队堂堂正正,怎能去做这等恶事……朱景洪暗暗想到。 有了他的这句话,确实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杀戮,但城内的清扫战斗仍在持续。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当太阳西斜之际,所有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城内已被戒严,并征调了青壮收拾尸体,同时修补破损的城墙。 而朱景洪本人,则在一众将领簇拥之下,从哈密城的南门进入城内。 他没有着急去官署区,而是去了城西祭奠战死英魂。 此番攻城战斗,北四卫共战死七百六十余人,这些人的尸体都已装点完成。 “立正!” 在一名千户口令之下,在场忙碌的大批士兵们全都齐刷刷立正,然后他们才发现是朱景洪到了,于是他们一个站得更加笔挺。 本来战胜了心情应该极好,可看到面前盖住脸一具具尸体,朱景洪的心情就变得沉重。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朱景洪低声呢喃道。 (本章完) 第502章 新鲜的好 朱景洪的感慨只是一时,指挥作战这么长的时间,更惨烈的情况他已经见过,心里承受能力已是格外的强。 简单祭奠英灵之后,朱景洪又来到垮塌城墙处,这里已经开始在重新修筑。 “大帅,这就是哈密守将铁布尔!”羽林右卫指挥使刘玉东禀告道。 其他准噶尔士兵的尸体都被搬走了,唯独铁布尔尸体还留在原地。 铁布尔是被羽林右卫所杀,所以刘玉东专门吩咐将其留下,好让朱景洪看到本卫的功劳。 “埋了吧!”朱景洪反应平平道。 刘玉东已准备好谦逊几句,却没想到朱景洪只来了这么一句,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而周围陪同的其他几位指挥使,此刻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若非朱景洪在他们就笑出来了。 在哈密城内转了一阵,朱景洪就去到了官署,并在此处召集将领简单议事,主要是关于城内驻防安排。 安排了这些事,朱景洪开起了闭门会议,参会者仅柳芳梁潜和黄清。 “诸位,如今已是九月末了,天气越发的寒冷,再打大仗已不太可能!” “我的意思是,各部皆收回哈密附近修整,待度过隆冬后视情况再行征伐!” 主位上,朱景洪提出了看法,这也是此前就议过的事,眼下不过是为了最终确认。 “王爷这话有理,如今这么冷的天儿转运粮草也难,再想长途远征必得多加准备才行!”黄清第一个出来附和。 沉默几息后,只听柳芳说道:“大帅所言有理,往后越发寒冷,不利于长途作战,再起征伐需等开春之后!” 紧接着,梁潜也表示了赞同,于是他们四人达成了一致。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们联名向朝廷上奏吧!” “此外可以下令,青海行都司、女真、藏地和蒙古诸部,撤回哈密城周边驻扎修整!” “还要命各部核实上报军功,三天以后咱们开庆功宴!” “还有,把符合此前我所定下标准,军功格外突出的士兵选出来,本帅要在庆功会上亲自嘉奖!” 嘉奖将领是朝廷的事,如今朱景洪立了这么大功劳,当然不会再去做这些犯忌的事,以免让皇帝对他多生疑心。 但表彰普通士兵,却不会牵扯太多,而且还符合他的人设。 一连几道命令下去,底下的人可就有的忙了。 待柳芳几人离开后,朱景洪又接见了锦衣卫的人。 南镇抚司的这些密探同样立有大功,所以朱景洪先是夸赞了他们,然后就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联系伊犁城内的锦衣卫并打探消息。 这些事情全部安排后,朱景洪才在余海等宦官伺候下,脱下了身上的甲胄。 “十三爷……” 琪琪格端着茶盘,进到了房间里面,脸色灿烂笑容看得人赏心悦目。 琪琪格作为准噶尔的“公主”,正常来说无法自由出入此间,她能随意走动便是通过朱景洪的默许。 对于美女投怀送抱,即使其或许别有目的,朱景洪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琪琪格再怎么折腾,在朱景洪看来也是小儿科,反手之间就能将其捏死。 “为何不是诺敏过来?”朱景洪坐到椅子上问道。 来到朱景洪身边,琪琪格笑着说道:“那丫头见她父亲去了!” “她还是年轻一些,做事总不太周全,臣妾在宫里学过规矩,照顾十三爷是再合适不过!” 说话之间,琪琪格已来到朱景洪跟前,动作略显浮夸的展示着自己身姿。 而这个时候,她已自称为“臣妾”,着实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朱景洪的吃喝,一直是由身边宦官负责,琪琪格端来的茶水,同样是从宦官处得来。 而且从她接过茶盘开始,就有两名宦官一直盯着她,保证其没有下毒的机会。 结果琪琪格递来的茶杯,朱景洪遂笑着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要什么?” 顺势坐到朱景洪怀里,琪琪格揽住他的脖子,说道:“臣妾想要什么,此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妾身只想跟在十三爷身边,一起打回伊犁城去……亲眼看着我那些仇人死!” 琪琪格的这些话,无不表明她是个危险的女人,正常来说朱景洪一定会舍弃。 但此时他却觉得,这丫头很有利用价值。 除了可以利用她打击准噶尔士气,琪琪格更大价值在于她汗女的身份,待在朱景洪身边又可以令其自污。 没办法,连战连捷打败准噶尔,朱景洪如今的声望,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朝臣的攻击他其实不怕,就怕老头子怀疑他,所以不干点儿蠢事他实在不安心。 当然了,如今他这身份地位,干蠢事也要有选择的干。 鲁莽之类的人设既然丢了,再立个好色的人设也不错……朱景洪如是想到。 人还是要有弱点,才可以让别人放心! 把琪琪格抱在怀中,朱景洪笑着说道:“这件事可麻烦了,咱们得好生商议才行!” 感受着朱景洪体温,琪琪格虽然表面热情,实则心里已是怕得不行。 但她仍强撑着自己不怂,而后说道:“王爷……咱们进去说吧!” 她怕的是,朱景洪就在这里办事,这么多宦官看着实在是太尴尬。 将琪琪格横抱着站起来,朱景洪笑着说道:“咱们是该进去慢慢说!” 言罢,朱景洪也没多耽搁,便抱着琪琪格往里间去了。 这两天他脑子里都紧绷着弦,此刻正好借机好生放松一下。 他二人正快活时,诺敏也从外面回来了,便直接找向了朱景洪的住处。 “诺敏姑娘,王爷现在不方便!”余海拦住了诺敏。 “王爷不方便?连我也不能进去?”诺敏皱眉问道。 这样的情况,诺敏可从来没遇到过,所以她才会提出质疑。 余海是个实诚人,外加诺敏平日对他客气,于是解释道:“琪琪格姑娘在里面!” “她在里面?在里面干什么?”诺敏问道,有种自己珍爱东西被人抢了感觉。 “这……奴才也不知道!”余海说了句昧良心的话。 “我要进去看看!” 诺敏的这句话,着实惊讶到了余海,他还头次听到这种要求。 “诺敏姑娘,这不太妥吧!”余海提醒道。 其实诺敏说的是气话,她当然知道不能进去,于是她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等着一会儿完事了再进去。 而她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房间内才彻底安静下来。 大概过了一阵,房间门从里面被打开,朱景洪出现在了门口。 此刻他外着墨蓝色云纹圆领袍,表情看起来格外放松,同时脸上都挂着笑容。 “果然是新鲜的好!”朱景洪心中感慨。 “十三爷,您终于出来了!” 诺敏幽怨的声音,将朱景洪从回味中唤醒,于是他的目光扫了过去。 “诺敏啊,你回来了!” 咬了咬嘴唇,诺敏鼓起勇气说道:“十三爷,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说吧!”朱景洪随口答道。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诺敏糯声糯气道。 “丫头……伱这说话正经吗?”朱景洪笑问道,他已猜到诺敏的意图。 老实说,虽然诺敏话还算含蓄,但实则已是非常之大胆,至少王府的女人们没这么说过。 走到诺敏面前,朱景洪扶着她的腰肢,而后说道:“丫头啊……现在不是时候,晚上我们慢慢的说!” 他现在处于贤者时间,对那些事确实提不起兴趣,好歹也得恢复半天才行,晚上再约是恰到好处。 “大帅,城里发现了准噶尔储备粮草,足够咱们大军支用两月有余!”冯紫英进院内禀告。 前线明军自己的粮草,也只够不到一个月,这还是每隔几天都有补充的结果。 有了这些粮草补充,即便后期严寒时运粮更艰难,前线屯驻的大军也可高正无忧。 “铁布尔埋了没?没有的话就好生安葬,他可给咱们留下了大礼!”说话间朱景洪走下了台阶。 见朱景洪走向自己,冯紫英勾着腰说道:“刚才城内还有败兵纵火,好在被弟兄们发现了,否则还不知损失多少粮草!” “要严惩!” “是!”冯紫英更为谦卑,只因朱景洪已来到他面前。 目光扫向冯紫英,朱景洪平静说道:“再过三两天,我就要回京去了,你是否与我一同回京?” 回京给太上皇拜寿,是朱景洪早就定下的行程,这件事明军高层都知道。 从十月到明年三月,基本都不会有大的战役,所以一众参谋们都会闲下来,所以朱景洪才问冯紫英是否返京。 虽在此番出征过程中表现良好,冯紫英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武将,如今离京这么久自然是想家了。 “大帅,前线战事未歇,臣只怕……” “倒也是,那就算了!” 朱景洪本是随口一问,既然冯紫英不愿意回去,他自然也不会勉强。 “但若是大帅身边需人奔走,臣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冯紫英急忙说道。 所以这小子,也着实有些急智,当真是谁都不可小觑……朱景洪暗暗道。 他时常自诩不爱读书,但这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他却是身体力行之。 “下去吧!” “是!” 冯紫英无奈退了下去,此时他心里已难受起来,不知朱景洪是否要带自己回去。 时间来到第二天,游离在外的骑兵部队,也已陆续返回了哈密附近,并开始修建营帐准备屯驻。 此刻朱景洪在城墙上,一方面查看守备情况,同时了解城池修缮情况。 昨晚被征调的青壮没有停歇,一个通宵都在奋力干活儿,愣是把城墙几处缺口用石头垒了起来,接下来只需完善外表即可。 在城墙上走了一圈,朱景洪又进到各处军营,查看士兵们的修整情况。 虽然失去袍泽让人心酸,可活下来却更让人欣喜,所以各处军营都弥漫着喜悦气氛。 接下来半年不会有大战,这一点就更让人高兴了。 来到其中一处军营,便是振威中卫的营地,这里正在评选功勋士兵,所以现场至少挤了上千人。 见朱景洪一行过来,围着的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路,而后纷纷向他见礼。 “免礼!” 负责这件事是一名指挥佥事,见朱景洪出现他立马就迎了出来。 待其见礼之后,朱景洪问道:“我记得,给你们振威中卫二十个名额,如今可选出来了?” 这次表彰功勋士兵,朱景洪给出了三百个名额,其中北四卫一百二十个,京营两卫骑兵共占四十个,两卫步兵共占三十个,青海行都司给了五十个,余下六十则有女真、蒙古和藏地诸军分得。 北四卫两万人一百二十个,京营四卫两万人七十个,青海行都司也差不多两万人却五十个,不得不说这里面的差别很大。 但哈密一战实在太关键,所以朱景洪的这般安排,基本没人能够指摘。 何况正式表彰士兵,在以往就没有过这种事,士兵们又岂会患不均。 “回禀大帅,臣等正在核查,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定出名单!” “不止要定出名单,还要把具体斩获公布出来,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如此才能激励其他人!” 朱景洪说这话时,目光扫向了在场其他人,其目的已是不言而喻。 “是!”众将纷纷答话。 “办差去吧!” “是!”这名指挥佥事答道。 朱景洪本打算看看就离开,却在旁边人群中看到一人,于是喊话道:“王成福?”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朱景洪,王成福当然也不例外。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朱景洪这等大人物,竟还能记住他的名字。 “就是叫你,过来!” 眼见朱景洪向自己招手,这个杀人如麻的钢铁汉子,此刻竟激动得身体发抖。 在身旁袍泽拧了他一把后,这厮才恢复了神色清明,越出众人来到朱景洪身前。 “小人叩见大帅!” 王成福是京营小小队正,手下统领不过十人,在朱景洪这位亲王兼总督面前,那真是渺小到不值一提。 “此前我曾跟你说过,若你斩首三十级,本帅将亲自设酒于你庆功!” “但如今看来,这件事只怕难了,仅三十级……只怕选不上你振威中卫的名单!” 从朱景洪指挥作战到现在,各路大军基本都是连战连捷,某种意义上来说军功有些不值钱了。 个人斩首三十级,无论在那里看都非常生猛,也只有在这西北战场上,才显得不是最优秀的一批,尤其是这内卷严重的振威中卫。 朱景洪的这番话,更让现场众人感到惊讶,他们想不到王成福还有这段经历。 虽然激动,王成福毕竟是成年人,此刻也已控制住了心绪。 “回禀大帅,小人前后斩首,共有四十三级!” 这下轮到朱景洪惊讶了,随即他大笑道:“好……庆功宴上,本帅等着你!” 四十三级,确实已经足够勇猛,但跟朱景洪这等猛人比起来,也就刚刚一个零头而已。 他自己也有计过,此前他参与的几次大战,斩杀敌军已有三百多级。 若不是皇帝有严旨,这厮再去战场上浪几次,其战绩还不知有多逆天。 所以无论是谁,在朱景洪面前都不敢居功,因为从大到战略小到战斗,他的功劳都是一骑绝尘。 (本章完) 第503章 庆功宴 上午巡视结束后,朱景洪便返回官署,负责指挥藏地诸部的孙绍祖也跟了过去。 “大帅,安西行都司那边战事未歇,臣愿率军前往支援!” 官署内院,庭院内的架子上摆着甲胄,几名宦官正在小心保养着。 台阶上摆着一张椅子,朱景洪坐在这里看着宦官们忙碌,孙绍祖勾着腰站在台阶下。 西北叛乱的三国,如今只有土谢图汗国被平定,所以朱景洪有意在冬季,派遣军队向东配合王子腾,把扎萨克和布里亚的叛军给摁死。 这件事总督署高层已有讨论,初步只定下了这个事,派哪些兵和由谁领兵这件事,到如今还没有具体商讨。 孙绍祖听到了风声,所以才过来请战。 他这个方面军统帅,完全是朱景洪捧才能发号施令,朝廷方面并未有正式任命。 严格来说,他只是京卫小小指挥使,根本没资格统帅方面大军。 所以他迫切需要军功,所以也就他最渴望战争。 派兵支援安西行都司的消息,是朱景洪主动散出去的,但来请战的只有孙绍祖。 可见对其他将领来说,对军功渴求没那么强烈。 “你觉得……派哪一路军去支援合适?”朱景洪没有表态,而是问了新的问题。 孙绍祖也不着急,略微思索后答道:“臣以为女真诸部最合适!” “这些人敢打敢拼悍不畏死,为了军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女真前来参战的军队,其本意是来捞好处的。 打仗挣军饷也就罢了,有了军功也能兑银子和粮食,这可比放牧渔猎来钱快多了。 这次尝到了甜头,女真上下自是骁勇异常,战斗热气不是一般的高。 没办法,女真这些人实在是穷怕了,眼下遇着捞好处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而孙绍祖这番话,与朱景洪的想法不谋而合,此时他便觉让这厮去也不错。 孙绍祖人品虽不太行,但他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最关键是他对西北了解透彻,制定方略往往能把握要害。 “平定扎萨克和布里亚,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孙绍祖仔细考虑过,今天他是有备而来。 “回禀大帅,臣以为应当集中兵力,先打掉扎萨克东部,这里是他们主要牧区……” 朱景洪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孙绍祖讲解,脑子里思绪飞转思索着他的话。 这厮讲了有两刻才停下,其讲解朱景洪多数都认可,心里也就拿定了主意。 端起茶杯,朱景洪静静说道:“让你去也不是不行,但伱得把事情办得漂亮!” “多谢大帅信重!”孙绍祖喜极。 “下去好好想个方略,在总督署商议此事时呈上来!” “是!” “去吧!” “臣告退!” 待孙绍祖离开后,朱景洪又对余海道:“可卿那边该到何处了?” 余海答道:“回禀王爷,一个月前就传了消息,如今她们动身已有二十多天,怕是已经入陕了!” 塞外苦寒,朱景洪就没让秦可卿跟着,后来更是让她先一步回去。 如今他要动身返京,所以才询问其行程。 “只怕再有十几天,她们也就该到京了!”朱景洪估摸着说道。 就在这时,只见门外急匆匆进来一宦官,禀告道:“王爷,王长史来了!” 兴许是过了太久的缘故,朱景洪反应了好几秒,才知这宦官说的是谁。 “请他进来!” 几分钟后,身着官服的王培安走了进来,差点儿让朱景洪没认出来。 相比于以往,王培安不但瘦了而且还黑了,风霜的催逼让他变得苍老了许多。 其实连保养得当的朱景洪,比起以往也黑瘦了不少,回京皇后见了还不知怎么心疼。 王培安正要行礼,朱景洪却上前扶住了他,随即问道:“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对王培安这样有操守的人,朱景洪一向非常敬重,毕竟这样的人世上少有。 “多谢殿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此番攻克哈密,提前结束战争,殿下居功至伟,实为朝廷和百姓之福!” 这话别人说朱景洪不会当回事,但从王培安口中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先生过誉了!” “若非有先生在后方监督,只怕粮草供应也难如此顺畅,先生也是功勋卓著之人!” 朱景洪说的也是真心话,因有王培安在后方盯着,地方官根本不敢推诿扯皮,转运粮草效率提高了不少。 谁都怕惹得这位爷不高兴,又把那些个旧案翻出来,到时候又是灾难性的后果。 “殿下,此番臣前来,还有一事要禀告,牵涉到殿下某位大将!” 吩咐余海去给王培安搬个凳子,朱景洪遂说道:“先生坐着说吧!” “谢殿下!” 待落座后,王培安方禀告道:“想来殿下还记得,圣上当日给臣安排了差事,令臣彻查安西行都司之事,尤其是枯树堡之战后的事!”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而且他还知道,那时孙绍祖还在安西行都司任职,枯树堡就是他的辖下区域。 所以此时朱景洪已猜到,王培安口中所谓牵涉的大将,不出意外就是孙绍祖。 “臣亲自去枯树堡走了一趟,还找到了周边的一些牧民,向他们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因大战开启,枯树堡周围的牧民早就逃了,所以要找到这些人确实很不容易,而且还伴随一定的风险。 不得不说,王培安的这番行为,着实又惊讶到了朱景洪。 “先生继续说!” “据臣查明,在枯树堡大战之后,永宁卫为掩盖其应战不力,便在枯树堡周围大肆补杀牧民,以冲作其战功……而当日永宁卫指挥使,便是现今殿下爱将孙绍祖!” 其实这里王培安说错了,当时孙绍祖不是为了杀良冒功,而是为了把战损比做得好看,才会大肆捕杀牧民充作军功。 当时的情况是,戍守枯树堡的明军全部阵亡,然而敌军却没留下几具尸体,这要是传出去安西行都司必然被人耻笑。 所以,时任都指挥使吴昌辉,才授意下面人办了此事。 “竟有此事?”朱景洪佯做惊讶。 这个时代的军队,杀良冒功一点儿不稀奇,下限低的甚至连本国百姓都杀。 “顺着这件事,臣又继续查探了些时日,才发现安西行都司在其辖区内,类似事件多不胜举……故而赢得民怨沸腾!” “扎萨克等三国叛乱,不得不说与此事大有关联!” “先生说得有理!”朱景洪平静答道。 “这件事牵涉甚大,先生也打算深查?” 经历过上次查案风波,王培安虽是名声大显,但在官场上也得罪了不少人。 文官们对他不满也就算了,若他再把这件事深查下去,那可把武勋们也得罪死了。 “经历上次事端,臣也明白了些道理,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如今也明白了几分!”王培安面露笑容。 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从王培安的嘴里说出来,差点儿没让朱景洪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王培安已进化了,往后不会再横冲直撞,会更细心去理解规则运用规则,然后打击那些横行不法之徒。 “所以先生此行是来?”朱景洪格外疑惑。 王培安遂答道:“那孙绍祖臣细查过,断定此人心术不正,奸险狡诈……” “每日军报臣都细看过,发觉殿下对那孙绍祖很是倚重,所以专程过来提醒!” 所以这位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心孙绍祖。 看着王培安沧桑的面容,朱景洪心里不禁泛起几分感动,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 “劳烦先生这么远过来,多谢先生提醒!” 道谢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行军打仗,我只看将领之才能,私德如何并未理会,这确实是有疏漏之处!” “臣只是提醒殿下,切莫被那孙绍祖愚弄,臣对殿下指挥作战实为敬佩,并无本分指责之意!”王培安也连忙解释。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朱景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算换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然而王培安却先一步开口,说道:“殿下,臣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先生直说便是!” “转运粮草出库和出关皆有账目,臣打算再把接收账目核对一番!” 王培安说得复杂,其实就是要查各卫和西北总督署的账,不得不说这事儿确实挺煞风景。 所以这位到底是来提醒我小心,还是本就是来查账的?亦或者兼而有之? 王妃贪财又不是我贪财,这位不会怀疑我贪墨粮饷吧?朱景洪冒出了极为荒唐的想法。 其实他这想法一点儿都不荒唐,毕竟他的好哥哥睿王乃至太子,私底下其实也没少收下面孝敬。 至于他的那些庶兄们,私底下横行不法的事就更多了,王培安对此可谓知之甚深。 当然了,王培安知道朱景洪的人品,他确实没有怀疑朱景洪贪墨的想法。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方笑着说道:“先生一路劳顿,还是先休整几日,养好了身子再查吧!” 眼下各部都忙着大胜庆功,这个时候查账多少会让人不舒服,朱景洪也不想这位老师太拉仇恨。 “来人,送王长史去歇息!”朱景洪沉声说道。 事到如今,王培安已知朱景洪是有主意的人,既然有送客之意他也不再强留。 待王培安离开后,朱景洪遂看向一旁的余海,问道:“孙绍祖,此人……你怎么看?” 余海虽是十足的聪明人,只是看起来老实木讷,为人不争不抢本分,所以朱景洪才把他留在身边。 为了王府第一太监的名位,邓安和张平安各种斗法,但其实他俩都知道,朱景洪最信任的便是余海。 “此人确实狠辣狡诈,奴才也觉得王爷该提防此人!”余海郑重说道。 ………… 很快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九。 在这两天时间里,各部各卫的军功都整理出来,总督署核实并联名用印后,便直接将其发往了朝廷。 当然,那三百名功勋者的名单,同样也都被选了出来,将在今日于城南营地公开表彰。 这里不得不说,还是太监黄清足够有想法,朱景洪提过的勋章被这厮弄了出来。 哈密城内铁匠被黄清寻了出来,他令这些人做了勋章的模版,然后有借此做了几个凹版,再然后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城墙上废弃的火炮,被这厮让人收去融了,所得铁水便是浇筑勋章的材料。 三百枚勋章,不到一天时间就赶了出来,此时就出现在朱景洪手上。 勋章直径约有五公分,上面钻有一个小孔,一根红绳穿在其中,可以把勋章系在腰带上。 勋章挂在腰上,似乎显得有些搞笑,但朱景洪不禁在想,这东西也不是天生就该别在胸前。 勋章正面雕刻有“哈密之战勇士”四个字,后面则雕有“正统十二年”五个字。 这便是勋章主体部分,除了这些字样周围还有一些花纹,看起来是既古朴简约又有细节。 “黄清,你这差事办得不错,着实不错!” 作为监军太监,严格来说黄清可以监督朱景洪,但从始至终他是个奴才。 “王爷这话说得,奴才能给王爷分忧,这可是奴才的福分!”黄清谄媚说道。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这这般老成持重,待在御用监实在屈才了,我看你入司礼监都够格!” “王爷可真是抬举奴才了,比起吕公公让他们,奴才这点儿伎俩着实微不足道!” 他二人闲扯了没一会儿,一众将领们也都赶了过来,个个都来查看起这些“勋章”。 很快仪式正式开始,第一件是颂扬皇帝圣德,这件事当然是由梁潜来办。 洋洋洒洒之乎者也十几分钟后,便由柳芳宣读了各卫的军功统计,这是在场将领们最关心的事。 在这份军报读完之后,才由黄清宣读三百勇士的名单,也把气氛推到了最高高潮。 被点到名字的军士,从旁席按照指引来到了会场中央列队,一会儿朱景洪将给他们颁发勋章,以及一柄系有红色绸带的新刀。 在场列作的,除了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便是这些基本没有品级的士兵,人群构成可以说是格外割裂。 若是以往,在一众武将注视下,这些士兵连头都不敢抬起俩,但今天他们个个都昂首挺胸。 给三百个人颁发勋章和佩刀,工作量可是一点儿都不小,但朱景洪决定要亲力亲为。 待所有人站定之后,便听黄清朗声念道:“恭请襄王殿下颁发奖章和佩刀!” 在众人注视之下,朱景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前方看着下面列队众人,笑着说道:“诸位为了这一刻,只怕已经等了许久!” “我向来喜欢勇士,自然会说话算话,一会儿与你们对饮一杯!” “你们是陛下的忠臣,是大明的英雄……你们当得起本王这杯酒!” 没有太多的废话,朱景洪的话言简意赅,本质上就是对在场众人的肯定。 而这种超出身份限制的肯定,足以让这些人记住很久,乃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简单讲了几句之后,朱景洪便走到了台下,自有宦官将要颁授的勋章和战刀捧来。 “不错……” “很好……” 每来到一个人面前,朱景洪都会简单夸奖一句,然后才将东西交到其手上。 整个颁授过程,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这些士兵们仍是激动万分,已非常迫切想要回到军营,向袍泽展示自己的勋章和佩刀。 颁授完成之后,庆功宴正式开始,食材酒水早就已经备好。 这里又不得不说,黄清这厮确实考虑周全,他甚至还从城里找了一队女子,来给现场献舞增添色彩。 而这次的庆功宴,对朱景洪来说无疑是考验,他一个人要跟几百号人喝酒。 虽然让他犯难,但他还是非常享受这胜利时刻,拿下哈密城确实让他很有成就感。 先是武将然后士兵,朱景洪几圈走下来,茅房都去了五六次,人也变得醉醺醺的。 “王爷,您少喝点儿!”近侍在侧的余海小心提醒。 端着酒碗,朱景洪笑着说道:“我没醉,今晚我要打两个?” (本章完) 第504章 林家小聚 九月的最后一天,朱景洪正式出发,踏上了返京之路。 总督署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柳芳来打理,而孙绍祖也已领着女真诸部,向东往扎萨克方向赶了去。 十月初九,哈密仅两天被攻克的消息传回京城,更是让朱景洪的威名更为显赫,其议论的热度直接盖过了圣寿节。 随着太上皇圣寿临近,列国使节都已陆续赶到,给城里更添了几分热闹。 但无论番邦使臣还是京城百姓,口中谈论的都是西北战局,话题中离不开朱景洪这位主角。 西北连战连捷,即使有罗刹国在背后支持,准噶尔的军队也跟纸糊被捅破,这跟爽文一样的事实,不得不说很有话题性。 与此同时,朱景洪此前夸口尽快攻克哈密,以便亲自回京给太上皇贺寿的情况,也迅速在京城上下传开。 以致京中又有传言,说当今这位襄王殿下,比千年前的秦王更为英武。 这当然是为了捧杀,然而却非是太子和睿王指使,而是他们下面的人自行发动。 没办法,朱景洪威胁实在太大,逼得这些人已按捺不住,要想尽办法给他泼脏水。 所以说,太子也好睿王也罢,都是各自手下人的利益代言人,而不是这些人的真正主人。 而这世上,只有利益才是真的主人,才能引导人去做该做的事。 ………… “襄王,襄王……全特么都在说襄王,我才是陛下最好的儿子,大明的贤王!” 睿王府书房内,朱景渊发出狂怒之声,吓得房间内外的宦官战战兢兢。 虽然都是绝对心腹之人,但听了这如此犯忌讳的话,这些宦官也担心会被朱景渊灭口。 书房门口,睿王妃匆匆赶到,神色间带有不愉之色。 “你们都下去!” “是!” 待这些人离开后,陈芷走进了书房之内,正好与朱景渊四目相对。 此时朱景渊眼中仍有愤恨之色,但其情绪已经冷静下来。 捡起地上的书册,陈芷将其一一放回原位,同时说道:“老十三威风,你生气也改变不了,眼下之计是想办法,把他搞下去……” 放回了书册,陈芷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接着说道:“近日城里新的流言,想必王爷已经知晓,此事可否利用一二?” “前番乾清门外的事,老头子对我已有不满,怕是已知十三媳妇的流言……是我们所为!” 陈芷微微摇头,说道:“我看不一定,兴许老爷子以为是太子授意!” 紧接着她又追了一句:“但也不重要了……反正如今在老爷子眼里,你们哥俩都不是啥好人!” 大概过了几息,陈芷接着说道:“依我之见,如今应放下与东宫的过节,最好能和东宫联手……全力以赴把老十三摁下才对!” 朱景洪是头号敌人,这一点朱景渊认可,但要他跟老四联手,在他看来无疑是天方夜谭。 当然了,朱景渊作为政治人物,能很好控制个人情感,所以他不是出于喜恶排斥联合。 而是在他看来,联合东宫操作性不强,一个不好还容易起反效果。 但即使成功联合,朱景渊也还有另一层顾虑,这可能导致他手下的人与他离心。 大家跟着他是为混个从龙之功,他朱景渊若是跟太子联合了,下面的人又何必在跟着他一起。 “此事没伱说的那么简单,我与老四水火难容……怎么可能联合得起来!” 这时陈芷说道:“所谓联手不是说和解,而是在摁死老十三这件事上,我们双方心照不宣即可!” 换言之,只是在对付朱景洪这件事上联合,其他方面该斗还是要继续斗。 “如何实施?” “想让老四对付老十三,只怕是下辈子都无可!”陈芷嗤笑道。 “东宫学士徐新安,是个处事周全之人,派人找他谈谈就行!” 点了点头,朱景渊便说道:“此人务实且行事果决,是个干大事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表达遗憾之后,朱景渊便说道:“找个他的同年,或者同乡去吧!” 他手下人效力的人极多,找个跟徐新安攀关系的人很容易。 “你说……老头子会不会因此看重老十三?” 在这夫妻二人沉默之际,朱景渊发出了疑问,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李唐旧事,车鉴在前,皇帝不会!”陈芷答道。 叹了口气,朱景渊答道:“但愿如此吧!” “此前你说,王府上下加上侍卫也就五百来人,老十三去西北一趟亲手杀的人,都快有咱这一半儿了……” “每每想起,都让我心忧胆寒啊!” 陈芷沉默下来,这确实是个很沉重的事实,朱景洪的声威越隆她也越害怕。 毕竟她俩私下里干得那些事,真让朱景洪全都知道了,除非人家是圣人在世才能原谅。 “你去安排人做事吧,我也去东宫一趟!” “昨天不是去过了,今天还去?”朱景渊面露疑惑。 陈芷笑着说道:“明天就是王妃终选,我总得去见见太子妃,跟她说襄王妃是何等受母后器重!” 言及于此,这夫妻二人都笑了起来,让这书房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在他夫妻二人秘密行动时,襄王府内宝钗亦在忙碌。 她忙的不是其他事,而是在查王府的账目。 各处田庄铺面的收益,以及各种采买事项,她都全部要亲自过一遍。 在她一旁服侍的人是林红玉,如今已变成了宝钗的心腹。 “王妃,那件事情……已没了下文!” “哪件事情?”宝钗眉眼都没抬一下。 “检举杨家和睿王府的事,倪二那边已做好万全准备,原打算昨日便去揭发,状子都递到了县衙去……” “哪知昨日却有恶徒闯来,把他们毒打一顿后毁了证据,还把拿下的贼人给放跑了!” 说完这番话,林红玉再看向宝钗,却发现后者仍全神贯注在看账册,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这番话。 “王妃?” “此事烂在肚子里,往后切莫再提了!”宝钗淡定说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王妃都说话了,林红玉也只能闭嘴不答。 “那个倪二,与此事当真没有沾上干系?”宝钗突然问道。 根据邓安的汇报,这个倪二做事确实细心,找的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确实与这件事没有牵连。 但宝钗还是问了林红玉,只是为做最后的确定,决定此人是留用还是除掉。 林红玉当然不会明白,自己接下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倪二的生死。 “回禀王妃,那倪二是约了朋友,告知其哪出院子里有……” 林红玉把情况详细讲了一遍,概括来说就是倪二设了一个局,让揭发杨家的这件事变成了“巧合”,所以不存在他沾染上关系的可能。 听完之后,宝钗便没有再多说,只吩咐道:“那个倪二既有如此忠心,便让他去找张平安谋个差事吧!” “是!” ………… 十月初十,又是新的一天。 修养近一年即将起复,林如海不日将到督察院出任佥都御史。 佥都御史乃正四品实职,林如海总算是官阶相匹配了。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京中同僚皆来祝贺,林家近几日都非常热闹。 可作为林家小姐,黛玉一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两日已有人向林家提亲。 虽然都被其父亲回绝,但黛玉同样心感忧伤,因为她也到了要嫁人的时候。 她虽已心有所属,然则婚姻大事皆从父母之命,如此她只能将心事深埋,一个人独自承受着煎熬。 “姑娘,荣国府贾家来人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也来了!” 紫鹃的禀告,将黛玉从忧愁中拉出,然而她依旧是兴致缺缺。 “姑娘不去见见?”紫鹃问道。 她知道黛玉的心思,更明白她如今有多煎熬,所以她希望黛玉去见见姐妹们,能高兴一时是一时。 眼见黛玉毫无反应,紫鹃便开解道:“我听人说,十三爷再过些时日就回来了,若是看见姑娘这幅……” 紫鹃话还没说完,黛玉就流下了豆大的泪珠,吓得她只能把余下的话咽回去。 好一番安抚之后,黛玉总算止住了泪水,而后紫鹃小心翼翼说道:“姑娘,待十三爷回来,您就能见到他了!” “十三爷是大能人,您有难处跟他说就是了,想来他一定能帮到你!” 朱景洪对黛玉有意,紫鹃也能大致猜到,所以她才鼓励黛玉去说。 连年少失怙的薛家姑娘,都能成为尊贵至极的王妃,可见只要是十三爷喜欢的人,他就一定能将其收入府中…… 届时,姑娘就能达成所愿了……紫鹃如是想到。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之时,忽听外面传来莺莺燕燕之声,却是迎春探春一行过来了,身后跟着伺候她们的丫头奴婢。 客人既然来了,黛玉当然不可能还懒着,于是只能迎出了闺房。 还没出得外厅,探春几人就已到了眼前。 “林姐姐,我们总算见着你了,你一个人在做什么?”探春极为熟络。 一边迎着众人进屋,一边吩咐婢女倒茶,黛玉方答道:“还能做什么,只是一个人闲坐罢了!” 这时最小的惜春说道:“我们还说,林姐姐不是看书,就是在写字呢!” “在宫里成日陪公主读书写字,如今回得家来……当然得歇歇了!” 示意众人落座,黛玉从婢女手中接过茶盏,而后便示意众人先品茶。 此前她在荣国府住过两年,与探春三人都关系极好,所以眼下相处毫不生分。 用茶之后,探春方问道:“林姐姐何时入宫?” 黛玉答道:“怕也就是这几日了,公主一个人待着也怪闷的!” “不是还有云妹妹?”迎春终于插话。 探春略感诧异道:“二姐姐不知道?前几日云妹妹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后如今正养病呢!” 迎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此事其实不奇怪。 这时惜春假意咳嗽了一声,顿时提醒了探春还有正事。 “林姐姐,前些日子你在襄王府,王妃如今可还好?” “其它都好,只有一样不好!”黛玉目光略闪深邃,回忆起了在襄王府的那些事。 “哪样不好?”探春好奇问道。 “做王妃太累了!”黛玉直言道。 探春顿露了然之色,接话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管着那么多人和事,不累才是怪事呢!” 紧接着探春说道:“可惜如今,我们姐妹是没脸面,再去王府拜见王妃了!” 探春说出这话,黛玉当然知道其中缘由,于是开解道:“你们何必这么说……你们是你们他是他,宝姐姐又岂会迁怒你们!” “话是如此,可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再上门去找不自在!”探春尴尬一笑。 正当她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说话时,迎春则开口解决了这个问题。 “林妹妹,听说十三爷要回京了,如今老祖宗正为此事犯愁呢!” 迎春的这句话,可以说毫无技术含量,但也开门见山提出了问题。 毕竟是自己外祖母,黛玉方忧心问道:“老祖宗为何犯愁?” “还不是为了宝玉,她老人家担心十三爷回京后,会去找宝玉的麻烦,甚至把他……把他打死!” 宁国府的贾珍,贾家的前任族长,就是惹到朱景洪才丢的性命,对此贾母担心很正常。 “宝玉?他不是已经……” 话只说了一半,黛玉就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老祖宗有多疼这孙子。 或许此前因宝玉惹出大祸,贾母也曾恨其不成器,可如今最疼爱的小孙子被赶出府中,时间长了老人难免会重生舐犊之情。 接着黛玉说道:“此事已经过去,老祖宗不必忧心!” 探春忧虑道:“林姐姐,襄王殿下爱憎分明,若让他得知宝玉做的蠢事,只怕会亲手杀了他!” 朱景洪斩敌的战报,每每传回京城之时候,不只让睿王府胆寒,荣国府上下亦是如此。 即便家里出了位太子妃,他们也感受不到太多安全感。 压住心中复杂心情,探春接着说道:“林姐姐既与王妃相熟,老祖宗便想着……请你出面调和,以保宝玉之性命!” 能劝得动朱景洪的人,在荣国府上下看来只有宝钗,而黛玉又与宝钗相交莫逆,所以才有了今日这档子事。 愣了一下,黛玉方答道:“此事……我只怕帮不上忙!” 这时惜春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林姐姐……若是……若是不愿帮忙,宝玉哥哥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贾宝玉已被荣国府除名,如今也只有年少的惜春还称其为兄。 黛玉不是铁石心肠,想起以往多受宝玉照拂,此刻也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虽然这家伙是自己蠢,才自作自受引出这般恶果,但黛玉依旧起了些许恻隐之心。 这时探春接话道:“林姐姐,宝玉认打认罚,只求能留他一条性命,如此老祖宗就无所求了!” 惜春直接来到了黛玉面前,拉扯着她的衣角哭泣道:“林姐姐……你救救宝玉哥哥吧!” 不得不说,贾宝玉这厮对姐妹们极好,如今便到了接受回报的时候,探春三人眼下是尽心尽力给他帮忙。 想着当年刚到荣国府时,宝玉对自己的照拂,黛玉连连叹了几口气。 如今二人虽已形同陌路,但在黛玉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还了这份人情。 再次叹了口气,黛玉说道:“我尽力帮吧!” 听到这话,探春当即起身来到黛玉跟前,俯声道:“林姐姐,我替宝玉拜谢于你!” “你我姐妹,何须如此!”黛玉连忙起身搀扶。 (本章完) 第505章 媳妇德薄 宝钗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最要好的姐妹,此刻胳膊肘在往外拐。 此时的她,已换上了品服大妆,出现在了尚仪局正殿内。 在她左右簇拥着十几人,各是尚仪局、尚宫局和宫正司的女官。 今天是采选王妃的关键时刻,现场还有前来观礼的大批命妇,品阶高的可以在厅内站着,低一些就只能在殿外候着。 此刻的这些女人们,正从各个方面来恭维宝钗,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 贾母此刻也在人群中,只是她的心情极为复杂,更多被失望和忧虑所充斥。 坐在这里主持选妃的人,本该是她的亲孙女才对,然而此时是薛家丫头端坐正位。 再联想到朱景洪要归京,自己小孙子或小命不保,她的心跟刀割一样难受。 按理说她该亲自去跟宝钗求情,可她自觉在这丫头面前没啥脸面,所以不敢贸然再提曾经的龃龉之事,以免生出相反的效果。 贾母心感忧虑之时,宝钗则同样如此,只是俩人所虑之事不同。 听惯了周边人奉承,宝钗已能做到自动屏蔽,同时思考其他事情,间隙里还会回应这些女官。 城里新传的流言,让她如今胆战心惊,比起此前说她还要令其担忧,因为这是冲着朱景洪去的。 如今的皇城之内,就已经有位在世秦王,若再生出个新的“秦王”,那乐子可就大了……宝钗暗暗想道。 “王妃,到时辰了,可该请秀女们进来了!” “嗯!” 一切事务,只需要女官们去忙碌,宝钗只需要坐在厅内当个背景板。 依照制度,即便是郡王采选王妃,也需要皇后亲自主持。 如今皇后身体有恙,便该由太子妃来主持,可元春又要照顾太子,这差事就被派给了宝钗。 朱景洪神威赫赫,如今宝钗又主持采选,实打实的说他夫妻二人实在太过显眼…… 再想起城里的流言,着实让宝钗如坐针毡。 在她心感忧惧之时,秀女们已经出现在殿外。 此番共有二十人进入终选,接下来要进行两轮采选,其中十六人将被淘汰,余下则是一正一侧的郡王妃。 但其实,此时这场采选也就是走个过场,最终的王妃名单已定了下来。 被选中的四人,都来自生员之家,是朝廷选秀的标准出身。 目光越过大殿门口,宝钗的目光落在了秀女们身上,她们个个都是青春洋溢,脸上微笑代表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个过程,宝钗也曾经历过,如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很快第一名秀女进入厅内,宝钗没有跟她说太多话,只因此人不在入选名单内。 而入选名单的拟定,基本是她一人决断,皇后本人对这件事并不上心,毕竟亲儿子的事就够她烦的了。 当然和以往一样,这次托关系的人也不少,但宝钗都全部没有理睬。 这次她选人的标准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要看得顺眼,二是稍微照顾下两位兄弟喜好。 候召的二十人全部召见完,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秀女们又退出了大厅,站在厅外等着最后的结果。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寒风吹得她们手脚冰冷,但所有人依然满怀期待。 郡王妃位何等尊贵,她们这些人若能选上,无异于是获得了新生,家族亲人都将因此飞黄腾达。 所有人都对未来满怀遐想,并期待着一会儿女官出现。 几息之后,便有一位尚仪走出大厅,手里还拿着拿着一份文书,上面已盖好了坤宁宫的凤印。 不止是秀女们,外面站着的一众命妇们,也很想知道谁会撞到大运,扶摇直上。 “皇后娘娘懿旨……” 采选虽是王妃主持,但程序上仍由皇后主持,所以是以懿旨来宣布结果。 一众秀女纷纷下拜,聆听着最后的结果,这时多数人都心情忐忑。 而少数心态平稳的人,个个心里都已有谱,在这些天“教养”过程中,她们得到了宝钗的认可。 尚仪将开头废话说完后,最终念道:“永宁县陈氏,河内县徐氏,入选青阳王秀女;山阳县赵氏,太康县刘氏,入选静海王秀女;其余各赐……” 此时,多数人都处于失落中,根本不关心皇家赏出的安慰奖。 懿旨念完之后,除了被点到的四个人,其他秀女都在女官引领下退场。 而接下来,就到了分正侧的时候,陈氏和徐氏争青阳王妃,赵氏和刘氏夺静海王妃。 在皇宫教养规矩的时日,让这些少女积攒了一定友谊,然而此刻在她们毫无谦让之意。 “诸位秀女请进殿!” 不管正侧如何,这四人都已是皇家的人,所以传话的女官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四人进得殿内,被里面众多眼睛盯着,她们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但一想到,待日后成了王妃,地位便凌驾于众人之上,这四人的紧张便逐渐消散。 见到主位上宝钗,这四人皆是目光恭顺。 虽然郡王妃地位崇高,可在宝钗这位亲王妃面前,她们非常清楚自己的斤两。 何况此刻宝钗还代表皇后,她们就更加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礼官引领下,四名秀女便朝皇后仪仗下拜,然后再向宝钗行了大礼。 皇家就是礼数多,这一番参拜下来,就又是几分钟时间。 行礼结束之后,赵刘两人被女官领往偏殿等候,只因接下来是青阳王选妃。 待她们离开后,青阳王朱景淳身着郡王冕服,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拜见十三嫂!” 微微点头后,宝钗说道:“老十四,开始吧!” “是!” 朱景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两个秀女面前,他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这些女子在接受教养时,朱景淳兄弟二人就偷偷来瞧过,并各自看中了心爱的女子。 然后他俩就找到了宝钗,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然后各种讨好希望嫂子开恩。 在这个时代,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如今朱景淳实现了这一目标,因此他当然是格外的高兴。 拿起一旁的如意,朱景淳递给了左侧的徐氏,后者亦是满心欢喜将其接到手中。 “拜谢殿下!” 徐氏得了如意则为王妃,一旁的陈氏便只能做个侧妃了。 朱景淳这边选完,接下来就轮到静海王朱景浩,这厮则是选了赵氏为王妃。 王妃的选择结束,按制度秀女们该返回居所候旨,接下来则由礼部负责具体事宜。 如今礼部正忙圣寿节的事,年前能不能让这两位完婚,还真就成了说不准的事。 当然了,既已选中心仪之人,朱景淳二人便安心了,早点儿迟点儿他们其实也无所谓。 这边事情结束,宝钗就动身去往坤宁宫复命,路上朱景淳二人追了上来,对她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各自安分些等着取回王妃!” “嫂子教诲,小弟谨记!” 待这二人退下,宝钗赶路速度也快了几分,很快她就来到了坤宁宫。 皇后此时在偏殿精舍内,坐在榻上看着佛经,屋内炭火让寒气消失无踪。 “禀娘娘,襄王妃到了!”精舍外有女官禀告。 杨清音理了理衣袖,随后答道:“让她过来!” “是!” 没一会儿,宝钗卸下冠服的宝钗来到精舍外,向着皇后叩头行了大礼。 “臣媳叩见母后!” 放下书册,杨清音目光扫向宝钗,说道:“进来吧!” “是!” 待宝钗进入房间,杨清音便命人搬来凳子,让宝钗可以坐着说话。 再三道谢后,宝钗总算坐到了皇后面前,极为恭敬禀告道:“启禀母后,两位王妃皆已选得,只等礼部……” 宝钗详细汇报着情况,但杨清音却没有太认真听,情况如何她已经知晓。 待宝钗说完,杨清音便说道:“你做事我还是放心!” “前两日东厂奴才上报,说有百姓拿了散布流言的贼人,还搜寻到了一些线索,检举的状子都递到了长隆县衙……” “今日此类案件极多,长隆县衙安排次日遣人查问,可就在长隆县衙查问之前……有贼人闯入这些百姓家中,打砸之后毁了证据还把百姓抓的人给放了!” 宝钗很清楚,皇后说的是那件事,但她此时一点儿不慌,因为事情还在她掌控之中。 “竟有此事,贼人未免太过猖狂,该让官府严加整饬才是!”宝钗附和了一句。 杨清音微微一笑,而后说道:“你可知道,乃前去袭击百姓的凶徒,其真实身份乃是何人?” 听到这话,宝钗神色一紧,当然这也是她装出来的。 “母后……莫非知道?” 这里需要超高的演技,才能把想掩盖忧惧的感觉呈现出来,但宝钗非常自然的做到了。 从做出决断的那一刻开始,她其实就在等着今天这情形,为此她已私下多次演练过。 “我不知道……” 观察着宝钗的细微神色,杨清音笑着说道:“但东厂的人知道!” “那些袭击百姓的贼徒,竟然是锦衣卫的人,你说此事稀奇不稀奇?” 果然被东厂盯上了,果然此事瞒不过母后,还好我当机立断处置此事……宝钗暗自感到庆幸。 只见她眉头紧皱,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也让皇后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伱向来聪慧,你说说看……为何锦衣卫的人,会无端袭击袭击那些百姓?” “背后是谁指使?其目的何在?” 皇后的发问,越发显得有压迫感,下一刻宝钗直接跪倒地上,而后扣头道:“媳妇有罪!” 看着跟前跪着的宝钗,杨清音不紧不慢理了理衣袖,随后问道:“好端端的……为何请罪?” 宝钗答道:“媳妇不敢欺瞒母后,锦衣卫那边是媳妇打的招呼,让他们去动手打砸放人……” 杨清音目光如炬,冷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当日长隆县收到投告,此事亦被锦衣卫探知,他们遂遣人查探其中细节!” “此前王府太监跟锦衣卫打过招呼,故其得知内情便派人来王府报信,媳妇得知……” “得知此事内情,便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就命锦衣卫将此好事之徒驱逐!” 林红玉绝不会想到,让倪二周密计划落空的推手,竟是他们想要效忠的襄王妃。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栽赃陷害!”杨清音目光越发清冷。 “只因……” 抬头看向皇后,宝钗壮着胆子说道:“那些胡乱攀咬之言,母后又何必要听!” 这幅神情,当然也是演出来的。 她派了邓安去盯梢,邓安发现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所以宝钗笃定帝后二人已知实情。 既然帝后二人已知睿王暗地里的勾当,宝钗自觉没必要再把这件事捅出来,所以她才临时调整了策略。 她打算给立个“顾全大局”,以至“忍辱负重”的形象,借此再狠狠踩睿王府一脚。 端起茶杯,杨清音慢悠悠说道:“我倒真想听听,那些人是如何胡乱攀咬!” “媳妇不……” “说!” 杨清音难得发怒,吓得宝钗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些人所谓的证据,说是婷妹妹跟六哥府上有瓜葛,意图……意图联手谋王妃之位!” “此事太过荒唐,媳妇是万万不信的,母后也千万不可相信!”宝钗又找补了一句。 她这完全是欲擒故纵,但不得不说其演技够好,让皇后真的信了她的说辞。 “所以你就让人把证物毁掉?连审都不让人审?” “此事一但摆到台面上,无论如何都只会让皇家蒙羞,媳妇实在不忍见母后心忧,所以才自作主张……” 经宝钗这么一说,事情性质又有不同。 她这岂止忍辱负重,这完全纯孝至极。 于是不可避免的是,杨清音又拿宝钗与另两位对比,于是再度得出小儿媳妇最得体懂事。 “你这丫头……此事牵扯甚大,如何处置自该由我与陛下决断,岂是你能横加插手?” 杨清音依旧板着脸在教训,然后语气中已带有关切之意,宝钗自是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一番提点之后,杨清音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容易吃亏!” 从表面上看,此前流言是冲着宝钗去,这让她确实吃了很大的亏。 但更让杨清音不满的是,如今城里新传出的流言,尤其那些“功比秦王”的险恶之语,简直让她恨得想杀人。 想来又是那两个蠢材挑弄是非……杨清音心中如此判定。 但这次,她确实冤枉了俩儿子,可惜那两兄弟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事情既然过去也就算了,往后有什么委屈……尽可以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撑着扛着!” “也怪那小畜生不省心,非要跑到西北打打杀杀,让你个弱女子在京撑着王府,待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宝钗再次叩拜,而后说道:“王爷也是为了朝廷,还望母后宽宥!” 孝敬公婆,爱护丈夫,维护家族……是标准的好儿媳人设。 什么贪财,什么小心眼儿,什么年少失怙,跟这些优点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好了好了……瞧把你担心的,我还能打死他不成?快些起来吧!” 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宝钗方才自顾着起来。 “是!” 眼看皇后茶杯要空了,于是又亲自上前替她倒上,主打一个悉心勤快。 这样体贴入微的尊敬,比起陈芷敬献各种珍奇,效果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说这小子,如今该到了何处?” 虽然朱景洪每天都回传消息,但滞后性实在太大,所以其行程只能大致估算。 宝钗答道:“昨日传回的消息,说已经过了临潼,只怕三五天就到京了!” “九月末启程,半个月赶路两千多里,这一路又不知要受多少苦!” 刚才还说要教训儿子的皇后,此时眼中满是关切之色,看得宝钗心中很是郁闷。 只听宝钗答道:“王爷也是为提前赶到,好给太上皇祝寿!” “他是个孝顺孩子……”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宝钗只觉得好笑,毕竟砍死几百人的杀神,怎么看都不算是孩子。 (本章完) 第506章 归京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十月十四。 相比于以往,今日城南的人明显要多,这是因为百姓都收到了消息,知道大明战神朱景洪要到京,所有人都想一睹其风采。 消息并非是某人刻意散出来,而是京城上下都关心议论此事,所以朱景洪行踪很难藏住。 这一情况,给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带来了极大压力,以至于千户指挥一级的武官,都到了街头现场指挥以防不测。 “常听说书先生讲隋唐演义,里面的秦王殿下也不过如此了……” “当年有秦王安定天下,神州百姓免遭兵祸,那才是真正的在世圣人……” “如今我大明也有襄王殿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到半年便将准噶尔打得丢盔弃甲,比起唐太宗也差不了多少……” “襄王殿下是够勇武睿智,可比起人家唐太宗天可汗,那还是差得远……” “哪里差了?襄王如今不过十七岁,便已统率国战领兵十数万,秦王十七时还只是隋朝之臣,在其父手下任个小将!” “可人家是天可汗,开创大唐盛世,万国来朝的天可汗!” 即使远隔千年,唐太宗也有大批的粉丝,此刻与旁人分辨维护偶像。 这样的场景几乎到处都有,无论朱景洪和李世民相比结果如何,于他而言都已经是胜利。 毕竟人家是堂堂天可汗,世人赞颂的圣君贤主,而他不过是小小的朝廷藩王。 朱景洪是大明的功臣,功臣就该有功臣的待遇,所以皇帝派了太子出城迎接。 此刻病体稍愈的朱景源,就坐在城外搭建的黄棚内,左右是礼部和东宫等官员,以及一些宗室和武勋。 因如今朱景洪声势过隆,皇帝给他的迎接仪式降了档,所以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们,还有五军都督府的高官都没来。 “太子殿下,襄王殿下的仪仗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便往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了招展的旌旗。 这一路上,朱景洪都是快马加鞭赶路,当然不可能整什么仪仗,这是皇帝专门派过来的人。 而本来骑马的朱景洪,此时也只能坐回马车内,在他左右分别是秦可卿和诺敏琪琪格。 可卿虽然先走了一步,但还是被朱景洪给追上,然后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性格迥然不同的三个女人,此时竟有说有笑起来,吵得朱景洪感到脑袋疼。 京城里最新的流言,他也从宝钗的信里知道,这就让他感到十分忐忑。 他与皇帝虽是父子但也是君臣,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样适用,朱景洪又岂会完全不在乎。 “应该不会有事!”朱景洪如此安慰自己。 在他思索之时,外面邓安提醒道:“王爷,前面就到了,太子殿下也到了!” 没错就是邓安,这厮提前赶到了西安,在那里便接到了朱景洪,把余海的活儿给抢了。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方看向车里几个丫头,说道:“我一会儿要入宫,你们就先回王府去!” “是!”可卿应道。 听到要去王府,琪琪格二人便也忐忑起来,有一股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目光扫向可卿,朱景洪微笑道:“你是府里老人,等会儿妥善安顿她们!” “王爷……此事臣妾怕是做不得主!”可卿应道。 她在王府只是小小侍妾,上面有选侍侧妃还有王妃,无论如何这种事都不该由她做主。 在王府位卑言轻,可卿非常小心谨慎。 朱景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照我的吩咐,先跟你住一个院儿吧!” 可卿现在单住一个院,里面房间还多得很,安顿琪琪格二人是绰绰有余。 “是!” 如果是奉朱景洪的王命,可卿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也就这此时,马车已经停下,意味着朱景洪该下车了。 当他正要起身,可卿连忙提醒:“王爷,戴冠!” 只见可卿打开身旁的匣子,取出了朱景洪的乌纱翼善冠。 “我倒忘了……” 接过冠帽,朱景洪将其戴到头上,此时外面拉开了帘子,于是他便走出了马车。 站在车辕上提了提革带,朱景洪没理会一旁搀扶的邓安,直接跳下了马车去。 看着对面站着的太子,朱景洪毫无仪态的撸了撸大袖,而后便飞奔着朝太子跑了去。 “四哥,我的好四哥,咱们兄弟总算又见面了!” 这等粗鲁行径,在场官员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都没有做任何评价,皆细心观察着这位传奇人物。 无论此前朱景洪多么粗鲁顽劣,如今所有人都得承认他的军事天赋,自然不能再以从前眼光看他。 “十三弟,千里迢迢赶回,一路上辛苦伱了!”看着眼前黑瘦许多的兄弟,太子出于真切道出了这句。 朱景洪哈哈一笑,随即问道:“四哥,我皮糙肉厚无所谓,这半年多你可还好?” “我就那个样子,比不得吾弟纵横西北,大展神威……” 太子与朱景洪相谈甚欢,在他身后站着的徐新安,此时目光冷淡看着后者。 眼前之人为太子劲敌,确实要设法打压才对……徐新安如是想到。 睿王府的人已找过他,表达了联合对付朱景洪的意思,徐新安当时就默认了这一条。 看着这两兄弟言谈亲密,他便觉得不能将情况告诉太子,免得让这位爷难做。 相比于高书言,徐新安要更果断一些,同时行事也更独断专行,他很少跟太子有深度交流。 当然,他对太子的忠心无可置疑。 且说这兄弟二人一番攀谈后,才正式开始了这次欢迎仪式。 礼部将此过程安排得很复杂,一番折腾下来太子已累得不行,让一旁的徐新安看得忧心无比。 反观朱景洪,此刻仍是神采奕奕,那股直冲霄汉的锐气,直把太子甩进了泥地里。 “十三弟,你我同乘马车,一道入宫面圣吧!” “四哥请!” 拉住朱景洪的手,太子笑着说道:“你此去西北,定有不少新奇见闻,如此正好听你讲讲!” “四哥,新奇是有……但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讲起来也没多少意思!”朱景洪笑着说道。 朱景源则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十三弟如此神威无敌,怎会没有意思!” 如果是老六说这句话,朱景洪一定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但对太子他却没有多心。 “说来也是惭愧,此番赴西北作战,未能全灭准噶尔……” 于是这兄弟二人说着话,一道往前方马车走了去。 沿途所遇官员,纷纷向他二人见礼。 待他二人上了马车,大队人马便往城内赶去,这次热闹的欢迎仪式就算结束了。 城内外的百姓,虽想一睹朱景洪的风采,最后却只远远看到了马车,而且是很多辆相同的马车,让人不知道这两兄弟在那一辆。 这次朱景洪是正式回归,所以马车是从大明门入,然后一路过承天门端门,最终马车停在了午门前。 到这里,即使以他兄弟二人之身份,也得要下车步行入宫觐见。 搀扶着朱景源下车,朱景洪扮演着好弟弟的角色。 而此刻在午门外,睿王朱景源肃然站着,身后是威严的宫墙和阙楼。 昂首挺立的他,仿佛是这皇宫的主人。 搀着太子走了几步,远远看着朱景渊在,朱景洪遂低声说道:“四哥……六哥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莫非是不欢迎我回来?” “老六他……” 本来朱景源想说老六那些脏事,却又想着如此有挑拨之嫌,而且生出事端还会惹皇帝不快,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六他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太子平静说道。 看着朱景洪二人窃窃私语,朱景渊大步往前迎去,笑着说道:“十三弟,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兄一直都盼着你呢!” 走上前去,拍了拍朱景渊的肩膀,朱景洪打趣道:“六哥平日那么忙,还有工夫想着小弟?” 他拍这两下,力道掌握得非常合适,既不伤筋动骨又能让朱景渊吃痛。 察觉到老六的异样,太子遂问道:“老六,你不舒服?” “我……很好……很好!”朱景渊咬着牙,若无其事的说道。 “十三弟,爹和朝臣们都在崇政殿,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西北发生的大战非常重要,朱景洪作为统兵大将,他回京来皇帝当然要正式召见。 “这么久没收拾我,如今见我得意了,他还不想方设法拿我的短?可不能让他等久了……” 虽说要逐渐转变人设,但也不能一下子转太快,故而此时他还是说了这犯忌的话。 “十三弟,你就少说两句吧!”朱景源面带担忧。 于是这兄弟三人,便携手一起往宫门内走去,至少表面上看非常融洽和谐。 越过好几道宫门后,他兄弟三人来到了崇政殿外。 崇政殿位于奉天殿正后方,乃常朝议事之处,平日里极少使用,所以朱景洪很少来此处。 他兄弟三人没等多久,便有宦官出来传召。 “宣襄王觐见!” “十三弟,请吧!”朱景源让到了一边。 “四哥您先请!”朱景洪谦让道。 这时朱景渊插话道:“父皇召见的是你,当然是你该走前面!” “老六说得没错,该你走前面!”朱景源跟着附和。 “这……”朱景洪有些迟疑。 朱景渊推了朱景洪一把,同时说道:“别磨磨蹭蹭了,拿出你纵横塞外的气度!” “这……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于是朱景洪就去在了前面,朱景源二人则跟在他身后。 皇帝是召见的朱景洪,所以他走前面很合理,但是走在太子前面,貌似又挺合适…… 所以这个事情,也没个绝对的对错。 且说朱景洪进入殿内,此刻里面等候的官员,级别一下就上去了。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的将领,这些人是文武官员的顶端。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朱景洪,能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人物,对这些人来说也很不容易。 “臣……总督西北平叛事,襄王朱景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座之上,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少年,朱咸铭的思绪飘到了很远。 此时的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也是这般的意气风发,纵横捭阖傲视天下。 此子类我……这四个字,不自觉从朱咸铭心中蹦出。 “平身!” “谢陛下!” 再然后,朱景洪方才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正常来说,目光直视皇帝乃是不敬之罪,但他们父子间却没这些忌讳,至少朱景洪没有当回事。 “老十三,此番你在西北立了功,想要些什么赏赐?” “爹……不,陛下……” 能这样在议事时改称呼,也只有朱景洪干得出来。 “臣那有什么功劳,都是您如天之德,外加将士用命,方才有此大胜,臣岂敢居功!” 听了这话,朱咸铭淡定道:“话虽如此,可你终究有些功劳,不赏赐如何能让天下人心服!” “爹,做儿子的替父亲做事是本分,那还敢讨什么赏赐!” 朱咸铭笑了笑,而后目光扫向程英,徐徐说道:“宣诏吧!” “遵旨!” 对朱景洪的赏赐,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只见程英拿出圣旨,展开之后宣读道:“襄王接旨……” 才站起来的朱景洪,于是再度跪到了地上,而后老老实实向皇帝叩头。 “臣接旨……” “制曰……西北准噶尔不服朝廷管束,恣意妄为祸乱西疆,黎庶蒙难……” “皇十三子洪,奉旨总督西北平叛,连战连捷屡败叛军,朕心甚慰……” 诏书内容冗长,朱景洪听着很难受,其实他只想知道结果,皇帝到底赏他些什么。 几分钟后,方听程英朗声念道:“加俸两万两,赐皇庄五处,赐绫一百匹、罗一百匹……” 赏赐的东西很多,程英念了两分多钟,才把各式东西说尽,然后才道了一声“钦此”。 “儿臣接旨,叩谢父皇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其谢恩后,迎接朝会也就结束了,朱咸铭宣布退朝之后,便第一个离开了崇政殿。 一众大臣纷纷上前打招呼,个个都显得非常友好,但朱景洪知道在这些人里,应该有很多人对他有敌意。 在他一一招呼之时,有小宦官飞快来到他身边,告诉他皇帝召其乾清宫觐见。 既是皇帝召见,朱景洪便与众人告辞,急匆匆往乾清宫赶了去。 至于剩下的一众高官,自有朱景源二人招呼,简单聊了几句众人便各自散去。 临近年关,外加又要到圣寿节,所以各部院都忙得很,在场官员们都有自己的事忙。 且说朱景洪这边,在他进了乾清宫后,就自顾将冠帽取了下来,而后扔给了一旁的宦官。 “爹……您找儿子何事?” 暖阁内皇帝也正在更衣,要换下刚才坐朝穿的十二章衮服。 张开双臂,任由管管们忙碌,朱咸铭慢悠悠说道:“老十三,此番前去西北,你玩够了吧!” “玩够了,自然是玩够了!” 朱咸铭本是玩笑之言,那没有料到朱景洪会承认玩够了,这倒让他不知怎么说下去。 “玩够了的意思是说,打仗已经不好玩了?”朱咸铭反问道。 朱景洪答道:“以前觉得好玩儿,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为何?”朱咸铭回过头。 “爹,打仗要死人,要死很多人……” “那些战死疆场的人,对主帅来说只是个数字,对其亲人来说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是他们家里的顶梁柱……” 朱景洪此时的语气,颇有些大彻大悟的意味,和其以往的风格差别很大。 这是他有意在转变人设,答道逐渐鲁莽的标签,自然而然的变得成熟稳重。 而这期间的变化,朱咸铭也是感受到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这小子去西北走一遭,也有些醒悟了……朱咸铭暗暗道。 (本章完) 第507章 父母兄弟 此时皇帝已然换好便袍,慢悠悠的走向一旁的椅子。 从一侧宦官手中接过茶盏,朱景洪小心递到老爹面前,同时说道:“以前听王妃念过一句诗,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那时王妃说得天花乱坠,于儿子看来也就十四个字,没什么意味……” “可在哈密城下,看着我军战死的将士,儿子当时就想起了这句,想着战死将士们的家人还盼着他们回家,顷刻间大胜的喜悦荡然无存……” “当时儿子不禁在想,若是当日儿子有个好歹,母后和宝钗又该何等伤心,念及于此当真心有余悸!” 朱景洪这一次说了很多,全都是有感而发的内容,更让朱咸铭高看了他几分。 只不过,朱景洪的最后一句话,却让皇帝心不太舒服。 难道老子就不担心你? “如此说来,你西北你不打算去了?”朱咸铭慢悠悠说道。 虽然小儿子的成长令他满意,但作为皇帝朱咸铭还是问出了这句,其意也在于试探朱景洪的心意。 只听朱景洪斩钉截铁答道:“打死儿子也不去了!” 他立的功实在是太大,如今自然要给自己降降热度,此事他在返京路上已考虑很久,如今张口就应了出来。 没有评价朱景洪这句话,朱咸铭笑着问道:“那伱接下来有何打算?” “第一件事,就是先生儿子,免得有小人乱嚼舌头,还以为儿子做那事不行呢!” 朱咸铭刚接过茶,只喝了一口就被这虎狼之词呛着了,连续咳嗽了三次才停了下来。 咳咳…… 清了清嗓子,朱咸铭方问道:“听说你此番回京,身边还带了两个女子!” “错了……儿子带了三个!” 朱咸铭当然知道他带了三个,他想要说的是琪琪格二人。 没理会朱景洪插科打诨,朱咸铭直接问道:“那木部的丫头且不说,你还把那准噶尔的女子带身边,你不知道她是阿拉布坦的女儿?” “儿子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把她带身边?”朱咸铭皱眉问道。 “儿子好色!” “你……” 朱景洪的这句回应,当真是言简意赅,而且显得无可辩驳。 “爹,此前儿子一直说,看事情要有格局,您怎么就不听呢!” 这话确实听着耳熟……朱咸铭心中暗道。 “只要您把天下坐稳了,管她是谁的女儿,儿子想要谁就是谁……” “别说是区区阿拉布坦,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儿子若要也得给!” 天王老子?这不说的就是我……朱咸铭心感怪异。 “混账,胡说什么!”朱咸铭呵斥道。 “儿子妄言!” “算了,看在你立了些功的份儿上,此事也就由着你了!”朱咸铭一副不想管的态度。 私留准噶尔叛臣之女在身边放在常人身上当然是死罪,可在朱景洪这里则可大可小,结果如何全看皇帝心情。 “去坤宁宫,给你娘问安吧!”朱咸铭摆了摆手。 一会儿他还得看奏本,所以没工夫和朱景洪瞎扯,便摆手示意小儿子赶紧滚蛋。 “是!” 离开了大殿,直到走出了乾清门,朱景洪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刚才他看似轻松诙谐,实则每句话在路上都推敲过,甚至还专门练了神态语气。 “十三爷……” 听到熟悉的招呼声,朱景洪抬头向前望去,就看到了迎面赶来的陆育新等人。 在陆育新几人身后,虽然多数都是熟人,但朱景洪也看到了些新面孔。 每年龙禁卫都要选拔侍卫,出现新人是很正常的事,只好多走动新人也就成了旧人。 “育新,升百户了?” 朱景洪离京时,陆育新就才升队正,不到一年竟又升了一级,不得不说是非常之厉害。 龙禁卫是储备将领之所,这里的百户外放就是千户或参将,已经是非常高的职务。 “侥幸,侥幸……” 与其他一些人打过了招呼,朱景洪方说道:“我得去坤宁宫,后面再跟你们说话!” “十三爷慢走,臣等改日再来叨扰!” 朱景洪离开了,但他却又没离开,只因他还存在众人议论之中。 “今日得见十三爷,果真英雄本色……” “大丈夫当如是也……” “陆百户,你说过些日子邀十三爷打马球,他会来吗?” 听到有人发问,陆育新答道:“那是自然!” 别看陆育新答得笃定,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无法确定能否把朱景洪请来。 再说坤宁宫这边,皇后正跟宝钗说话。 若是以往,皇后必会把三子一女叫齐,然后在坤宁宫举行一次家宴,然而今天她却没这么干。 其原因有二,一是皇后精神不大好,没有那个心思去筹办;二是她被老四老六气到了,眼下根本不想看到这俩家伙。 “所以缮国公府,就没去找回面子?” 面对皇后的好奇,宝钗笑着答道:“他们家老太君跟媳妇说,这件事本是他们有错在先,如今就当是长个教训,不必再与人为难……” 毫无疑问,这婆媳之间是在聊八卦,这是从古至今都避免不了的事。 只听皇后道:“她一把年纪还知分寸,比起贾家那位可好多了!” 能与缮国公府老太君同列,贾家便只有贾母一人。 对此宝钗没有接话,毕竟太子妃元春就出自贾家,说人家坏话也不太好。 “这小子为何还没过来?” 谁知皇后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朱云笙的声音:“娘……十三哥来了!” 皇后还没答话,就听外面又传来一道声音:“三妹,你咋咋呼呼作甚?这么大的人还不懂规矩?” “规矩?十三哥你还懂规矩二字?这皇宫里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了!” “放肆,有你这般和兄长说话?” 听着外面传来的吵闹声,杨清音失笑道:“你看看……这才回来,就搅得不安宁了!” 虽是在抱怨,但宝钗还是清晰感受到,皇后娘娘此时心中的喜悦。 “母后,媳妇出去看看!” 从宝钗脸上,杨清音也看出来了思念之色,于是说道:“你去吧!” “是!” 提起裙摆,宝钗行礼后就向殿外走去,动作太快以至于钗环摇动,相互间碰出了“叮叮”声。 “这丫头……也这般毛毛躁躁!”皇后露出了作为母亲标准的笑容。 再说大殿外,朱景洪站在台阶下,正跟台阶上的朱云笙理论。 “我这头一天回来,你就寻你哥哥的不是?你可真是好妹妹!” “谁让你先说我?” “我还说不得你?” 眼看这兄妹二人斗嘴,跟在朱云笙身旁的黛玉和湘云都笑了。 尤其是黛玉,此刻直勾勾盯着朱景洪看,想上前接话却又没那勇气,让她在欣喜的同时又深感懊恼,直接在心里骂自己不中用。 倒是湘云“磊落”一些,上前分辨道:“十三爷,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跟公主一个弱女子计较,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 目光扫向湘云,朱景洪上下打量了几眼,方才说道:“云丫头,你长大了……” 顿了顿,才听朱景洪接着说道:“连你也来教训我了!” 湘云躲到朱云笙身后,轻声说道:“十三爷可别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 眼看朱景洪的目光,随着湘云移动而移动,朱云笙顿时警觉起来,以为自己这兄长又有企图。 然而朱景洪目光只在湘云身上短暂停留,随后就扫向了一旁的黛玉,也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 虽然黛玉急忙移开了视线,但她那“痴痴”的眼神,还是被朱景洪敏锐捕捉到了。 这丫头,显然也是想我了…… 正当朱景洪想要上前,与黛玉攀谈几句之时,宝钗却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站在门口,看着阔别已久的丈夫,宝钗本以为自己会格外激动,但最终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有些哽咽,已经说不出话来。 夫妻二人两两相望,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在他二人深情相望时,朱云笙三人观察着他俩,相互之间议论起来。 “十三哥这是怎么了?” 朱云笙话才说完,就听湘云答道:“莫非是出去太久,已经认不得宝姐姐了?” 这时黛玉插话道:“云丫头,你若再敢胡说,小心宝姐姐罚你!” 然而下一刻,宝钗浅笑开口道:“兴许云丫头说得对,西北那么多新鲜人和事,他忘了我也属正常!” 朱景洪走上台阶,来到妻子面前说道:“宝钗……我可日夜都思念着你,又岂会把你忘了!” “这话你也就骗骗英莲她们,我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伸手抓着宝钗,朱景洪一边把她的手往胸前按,一边说道:“我这话皆是出于真心,不信你来摸摸看……” 虽说是夫妻二人,可周围有那么多人,如此亲昵也实在过分了些,宝钗慌忙间便挣开了去。 “你干什么!”宝钗低声斥道。 看着脸上挂满红霞的宝钗,朱景洪瞬间生出一股热气,但最终还是被他憋了回去。 “回来就跟笙儿拌嘴,也就你做得出来,赶紧进殿去……母后还等着你!” 言罢宝钗转身进殿,在招呼了朱云笙几人,朱景洪随后也就跟进了殿内。 “儿子叩见母后,唯愿母后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看着眼前大变样的儿子,杨清音神色平和,关切道:“起来,快起来!” 待朱景洪起身,杨清音来到他面前,同时上下打量起他。 “没受伤吧?”杨清音问道。 朱景洪答道:“娘,儿子听您的话,之后从未上过战场,又岂会受伤!”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亲上战场?朝廷那么多的官兵在,有何须你去逞能?” “你知不知道,为娘得知你亲上战场,心里是何等忧心?” “你若有个好歹,娘岂不……” 皇后的指责,饱含的是母亲的慈爱,这让朱景洪深受感动,一时间也不敢油嘴滑舌,只能老实听训并安抚老母亲。 当然宝钗也没闲着,又是替皇后顺气,又是递绢帕又是端茶水,一时间他们三人都挺忙的。 好一番数落之后,皇后才坐回了位置,询问起儿子在西北的见闻。 对此,朱景洪是怎么有趣怎么说。 刚好这时朱云笙也溜了进来,她是专程来听故事的,跟她一起进来的黛玉湘云也是如此。 西北的许多事,朱景洪也是听别人说过,但这不妨碍他跟别人讲。 就这样,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 将好此时,皇帝也赶了过来,除了皇后众人都出去迎接。 因有了皇帝在,现场气氛就拘谨了不少,侃侃而谈的朱景洪也变得话少了。 “启禀陛下娘娘,太子睿王到了!” 虽然没得到邀请,可儿子来给亲娘问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太子二人赶了过来。 除了他俩,元春和陈芷也过来了,顿时让这坤宁宫气氛更诡异。 本来朱咸铭还算不错,可当太子和睿王到了,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虽然睿王夫妇想尽办法活跃气氛,可最终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一番沉闷午膳之后,皇帝便让朱景洪去宁寿宫,毕竟他是专门赶回来拜寿,总得去老爷子面前露个脸。 朱景洪早就想离开,听到此话便带着宝钗告辞了。 他夫妻二人走了,太子和睿王几人也没留多久,便很识趣的一起告辞离开。 待子女们离开,皇帝夫妇便去到了暖阁,同时挥退了所有宫女宦官。 “这两个混账,还好意思过来!”朱咸铭没好气的说道。 “差不多就行了,他俩变成这样子,你也有责任!” “我……” 朱咸铭本想要辩解,可最终没有多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有责任。 二人沉默了一阵,朱咸铭突然问道:“十三媳妇的事你问了没有,她怎么说?” “问了,她承认是她指使!”杨清音随口答道。 “哦?她这么做什么意思?”朱咸铭皱眉问道。 指示锦衣卫做私事,严格来说也是犯忌之事,但朱咸铭没有追究的想法。 情况如何已经很清楚,他现在只是不明白宝钗这样做的意图。 于是杨清音答道:“她怕事情闹大,会损了皇家的颜面,所以授意锦衣卫动手!” 听到这话,联想到当众斗气的老四和老六,朱咸铭忍不住感慨:“她虽年少,却有这般心胸,实在难能可贵!” “只是就得多受些委屈!”杨清音答道。 虽然已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这件事就只能冷处理,所以流言事件不会有人受罚。 朱咸铭感叹道:“老十三这小子,虽不爱读书进学,选妻的眼光却准得很,当日认准了薛家丫头,我还说他是鬼迷心窍,如今看来……这小子才是真的慧眼识珠!” 这话杨清音就不爱听,当即反驳道“不爱读书怎么了?又不消他为官做宰,再者说即便他不通文墨,不也成了国之柱石?”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朱咸铭当即转移话题,问道:“你那个侄女,打算如何处置?” (本章完) 第508章 归府 老四老六都是亲儿子,再丢人现眼也得维护,但一个外姓女朱咸铭可不会手软,所以他直接问出了这一句。 这个问题杨清音也想过,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此时皇帝问起,她便说道:“就说她得了癔症,过两日送观里修行吧!” 在皇城之内,分别设有道观和寺院,专供皇家处理某些“女眷”,皇后这般决断也算是基操。 “如此也好!” 处理一位亲王侧妃,对帝后而言算不得大事。 “对了,我听说东宫常有女修来往,其中有个叫妙玉的女子,深受太子妃看重时常召见,甚至还引来见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每天要关注的事太多,所以很多时候眼皮底下发生的事,都极有可能会后知后觉。 杨清音答道:“还不是为了讨我欢喜,这才学我研习佛法,但那叫妙玉的女子着实不错,自有一股出尘之态……于佛法一道深有造诣!” 在问这件事之前,朱咸铭已命东厂查过妙玉,暂时没有发现她有可疑之处。 “这类人还是少见为妙,什么佛法精深,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她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佛法?” 对妙玉这丫头,虽只见过一面,但杨清音对她观感不错,听到皇帝这番话心中自是不以为然。 只是为了夫妻和睦,她也没想争论几句,大不了以后不见就是了。 此事尘埃落定,感受着房间里的沉闷,朱咸铭便又转移了话题。 “老十三带了两个女子进府,其中一个还是阿拉布坦的女儿,此前跟笙儿做过几天侍读!” “哦?带回来了两个?这小子可真是……” 眼见杨清音没关注重点,朱咸铭又接着说道:“如今朝堂上下,弹劾老十三的奏疏多如雪花,这次她带了贼首之女入府,只怕又要起风波了……” 杨清音不满道:“这些个当官的,纯属无事生非……” “我想让这小子把人送走,话还没说倒被他指点了一番,要不……你再跟他说说?” 杨清音抚额道:“他既喜欢那姑娘,那就由他去吧,反正弹劾他的人够多,也不在乎这些了!” 话说到这里,朱咸铭也就默认了。 毕竟朝廷弹劾再多,只要他皇帝本人视若无睹,那也全都是废纸而已。 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觉得御史言官弹劾朱景洪,于帝位稳固而言也不是坏事。 而这,也是作为帝王的基操。 帝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而此时的朱景洪夫妇,已经来到了宁寿宫外。 得知他们二人到访,甄太妃亲自迎了出来。 “朝廷的大英雄回来了!”甄太妃满面笑容。 “拜见娘娘!” 在他二人见礼之时,甄太妃连忙将其扶起,同时说道:“不必多礼……快随我进殿去,太上皇可盼着你们呢!” “娘娘请!” 宁寿宫暖阁内,略显枯瘦的太上皇,此时一直盯着门口,看得出来此时他很高兴。 几息之后,朱景洪夫妇进入殿内。 “孙儿(媳)叩见爷爷!” 看着面前跪拜的两人,朱心堪笑容满面,抬手说道:“起来,快起来!” “我家麒麟儿回来了,快起来让爷爷看看!” 朱景洪起身后,漫步走到老头儿身边,勾着腰答道:“爷爷,我哪称得上什么麒麟儿,这次没把差事办砸,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居功不自傲,这一点朱景洪表现得非常自然,让朱心堪非常满意和赞赏。 这让他不自觉联想到,当年老四在这个年纪,打了胜仗之后是何等傲然,说是尾巴翘天上去了也不为过。 后面吃过几次败仗,外加年纪渐长之后,这小子才真正沉稳下来后期越发的坚毅沉着且阴险,才让自己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想到这些事情,朱心堪就觉得心情不好,于是他立即抛掉了这些想法。 朱心堪笑着说道:“已经很好了,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 “爷爷,您近来过得可好?心情可还舒畅?”朱景洪转移了话题。 “也就那样,倒是看见伱回来了,爷爷……就高兴啊!” “上午老六过来,叽叽喳喳……不停的说,可把我烦透了……” 太上皇的精神确实不太好,以至于多说了几句话,此刻就有些气息不定。 这个时候朱景洪才注意到,老爷子又枯瘦了许多,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 朱心堪接着咳嗽了几声,引得甄太妃连忙叫人侍奉,又是好一番折腾现场方恢复正常。 眼见朱景洪二人担忧,甄太妃方解释道:“太上皇见着你高兴,所以才会心情激动,只是如今精力不济,所以……” 把太上皇的情况简单讲明后,甄太妃方提议道:“不如今日就到这里,你们改天再来吧!” 此时朱心堪已在歇息,朱景洪已无留下的必要,于是他在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走出宁寿门,朱景洪屏退了随行宦官,随后问宝钗道:“太上皇这身子,怕是……” 落后半个身位,宝钗淡定答道:“随时有太医伺候着,各种好药都用上了,但还是常有危急……” 朱景洪徐徐说道:“看太上皇这样子,怕是也熬不过两年了!” 宝钗提醒道:“此事轮不着咱们议论!” “这倒也是!”朱景洪答道。 如今毕竟是在皇宫,人多眼杂不适合说太多,有话回去慢慢交流才是正理。 一路往宫外走去,沿途遇见不少侍卫,全都主动过来跟朱景洪见礼,这待遇也是独一份了。 “我说……这几天你还是消停些,如今已是树大招风了!”宝钗面带不满。 可她话才说完,前面又有侍卫巡逻,领队的百户又向朱景洪打了招呼。 点头回礼后,朱景洪方看向宝钗,无奈说道:“听你的,这几天都在府里待着,陪你说话陪你吃饭!” 面带担忧,宝钗提醒道:“从你领兵开始,弹劾你的奏疏极多,老爷子全都压了下去,这段时间物议汹汹,我看还得闹腾一次才能罢休!” “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朱景洪倒没怎么在意。 二人一道出了皇宫,然后登上了王府马车,往襄王府方向赶了去。 虽然相隔不远,但其护卫依旧给力,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都出动了。 北城皆是权贵住处,正常来说人不会太多,可因知道朱景洪要出行,今日便聚了不少百姓。 即使有军士阻隔,也挡不住这些人的热情,纷纷朝朱景洪的车队发出欢呼声。 “襄王万岁……” “王爷万岁……” 队伍中的另类欢呼声,自然会传进朱景洪耳中,使得他倏然变色。 “你听到没有!”朱景洪目光冷峻。 宝钗知道他意所指,于是答道:“听见了!” “小孩子都知道,万岁是指皇帝这些人此时来喊,岂不是要害我!” 说完这句,朱景洪敲了敲车厢,下一刻外面传来了邓安的回话:“王爷有何吩咐?” “去告诉巡街的锦衣卫,把混迹于人群之中,妄喊‘万岁’的恶徒拿下,严审法办!” 外面邓安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答道:“奴才明白,这就去吩咐!” “只怕也拿不到人!”宝钗无奈道。 朱景洪答道:“至少咱们表明了态度,拿不到人便是锦衣卫无能!” 紧接着他又说道:“你说得对,这次的风波只怕会更大,他们是想害死我才罢休!”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理着鬓间碎发,徐徐说道:“所以京城不比你西北安宁,你一走了之做了甩手掌柜,我留下是吃苦又受罪……” “说出去是亲王正妃,实则却是受气包!” 听宝钗说得有趣,朱景洪将其拉入怀中,随后笑着说道:“爱妃实在是受委屈了,如今我既回来了……自然会好生补偿你!” 感受着丈夫怀里的温度,宝钗没好气的说道:“你如何补偿我?” 此时的宝钗,小鸟依人窝在朱景洪怀中,再无平日半分王妃的威仪。 朱景洪离开的半年时间,她虽迎来送往周全妥当,可毕竟还只是个弱女子,但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轻松。 长时间扛着极大的压力,宝钗的日子也难熬得很。 但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她的表现很好,让朱景洪很是满意。 握住妻子的手,朱景洪另一只手不断探索,同时说道:“补偿你几个亿!” “什么几个亿?” “晚上你就知道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一见他这笑容,宝钗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她皱眉瞪了朱景洪一眼,便自顾着坐正了身子。 但朱景洪哪会让他如愿,又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二人就这样在车内你侬我侬起来。 马车在向襄王府靠近时,此时的襄王府大门外,王府一应宦官、侍女、侍卫和杂役们,几百号人早已等候在了大门外。 除了他们,以朱景淳朱景浩为首的宗室,以及关系更近的勋贵都来了。 待到马车到场,朱景洪下得马车时,就看到了这热闹的一幕。 “大英雄十三哥回来了!” “快迎接……迎接……” 朱景淳二人一人一句,便带着一众宗室和武勋们,纷纷迎向了马车所在位置。 几乎是瞬间,朱景洪就被人潮环绕,众人向其见礼现场热闹非凡。 眼前是男人的世界,所以宝钗没有下车的意思,便命宦官引车从侧门入府。 在众人恭维声里,朱景洪被迎入了王府,不出意外接下来又是一番瞎扯淡。 且说宝钗这边,在她进了王府之后,便在侍女簇拥下往同心殿去。 此刻她还身着礼服,行动上多有不便,所以第一件事便是要更衣。 可当她才开始卸妆,文杏就来禀告说可卿来见。 “让她进来吧!”宝钗神色平淡,安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几息之后,可卿出现在了宝钗身后,神色间充满了恭敬之色。 “臣妾拜见王妃!” 转过身来,宝钗看着眼前的可卿,面带标准微笑说道:“妹妹此去西北,照顾王爷立有大功,快快请起!” “娘娘此言,臣妾万分惶恐,此番前去西北,妾并未时常照料王爷身侧,实在有负娘娘托付!” 重新转向镜子,宝钗徐徐说道:“这次他带回来的两个人,现在何处?” 琪琪格和诺敏是何情况,在回来的路上莺儿已经禀告,宝钗等于是明知故问。 走到宝钗近前,示意文杏推开后,可卿接过宝钗取下的发钗。 一边侍奉宝钗宝钗卸妆,可卿一边答道:“遵王爷的示下,暂时安顿在臣妾院里,只等王妃回来处置!” “他既都安排了,我又处置个什么!”宝钗失笑道。 “王府内宅上下,皆受娘娘约束,她二人若要入府,自是要听娘娘处置!” 一直以来,可卿对宝钗都格外的恭敬,在王府一众女人中说排第一都不为过。 “那就先安顿在你院儿里吧,待我禀明皇后娘娘再说!” 琪琪格和诺敏身份特殊,宝钗也不好随便安排。 “是!” 二人说话之间,宝钗已经卸妆完毕,随后她起身走向了更衣区。 虽然也有侍女候着,但可卿还是跟了过去,就跟婢女一般侍奉着她更衣。 “无论怎么说,你去西北吃了不少苦,既然有功那就一定要赏赐!” “过几日我进攻,将你功劳上禀母后,看能不能把你的位份提一提!” 可卿本以为是赏些金银绸缎,亦或者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那曾想到竟是要给自己提位份。 侍妾再往上的选侍,非得要过皇后那一关,而后由尚宫局宣懿旨方可。 欣喜万分之际,可卿也没忘记本分,当即跪地道:“妾几有寸功,安敢如此……” “好了,有功就是有功,你若不受……旁人还以为我刻薄呢!” 宝钗话都说到了这里,可卿便知自己无法拒绝,于是叩头道:“多谢王妃抬爱!” “起来起来!”宝钗亲自弯腰将其扶起。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 此前有流言说她嫉妒,如今她升小小侍妾的位份,也算是对流言的回击。 待宝钗更衣完毕后,可卿便问道:“王妃,可要见见她们?” 既进了这内宅,见见这座宅子的女主人,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见一见吧!”宝钗轻声答道。 “那臣妾这就去请她们过来!” “何必你亲自去!” 言罢,宝钗目光扫向身后,吩咐道:“文杏,你去一趟吧!” “是!” 当文杏来到绛云斋时,却发现杨静婷也在此处,真跟琪琪格聊得热切。 杨静婷和琪琪格也是旧识,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聊起此前趣事自少不了欢声笑语。 而这一切,都被文杏看在眼中,她也自当将情况禀明王妃。 “拜见杨娘娘,奴婢来传王妃话,请两位姑娘去同心殿叙话!” 听到这话,杨静婷遂起身道:“两位妹妹,既是王妃相召,你们就赶紧过去,可别让她等久了!” “晚些时候,我们再聊,我先告辞了!” 杨静婷气度雍容离开了,琪琪格二人送她到了门口,然后才转身进屋去准备。 可卿在离开时就叮嘱过他们,若是王妃召见需衣着得体,她俩自是不敢有半分怠慢。 (本章完) 第509章 内府之事 琪琪格和宝钗是老相识,而且一直对其心存敬重。 原先虽钦佩于对方学识,但仗着自己是准噶尔公主,琪琪格也不觉得自己差。 可如今,自己成了亡国之女,而对方已是亲王正妃。 这下连身份也比不过,琪琪格自然会生出一缕自卑,即使她知道宝钗不会看不起她。 走在琪琪格身侧,诺敏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怎么了?难道王妃很凶?” 琪琪格和王府这些女人生活过,相互之间最起码认识,诺敏则完全是人生地不熟。 越是这种时候,人会本能跟熟悉的人亲近,所以诺敏又称琪琪格为“姐姐”。 “王妃是极和善的人,只是许久不见……怕生分了!”琪琪格随便找了理由搪塞。 “你倒还好,与她们都认识,我却一个都不熟……” “多走动多说话,不就熟了……以往看你大道理多得很,今日为何跟个傻瓜似的!”琪琪格很是不解。 二人心思各异之间,在侍女引导下很快来到了同心殿,最终出现在了宝钗房间内。 “拜见王妃!” 这是最基础的礼数,在路上可卿就已教过,此时她俩动作很是娴熟。 “免礼免礼……快快坐下!”宝钗笑容灿烂。 “琪琪格,我们有两年没见了!” 见宝钗主动搭话,琪琪格连忙答道:“王妃竟还记得,当年没能留在宫里,我至今都深感惋惜!” 伱要是留在宫里,只怕早被他弄进王府了…… 心里想着这些,宝钗遂笑道:“当年你也有不得已之处,但即便你我相处日短,但情谊却丝毫不浅!” 虽然知道这是客套话,可宝钗如此情真意切说出,还是让琪琪格甚为感动。 “王妃所言极是,倒是我心思浅薄,以为姐妹久了不见,情谊也就淡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情谊就是情谊……” 接下来,宝钗就继续说起了废话,并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了解了她们跟朱景洪搅在一起的细节。 放着可卿这般美人不理会,偏去勾搭其他女子,他可真是一点儿没变……宝钗忍不住腹诽。 几人大概聊了半个时辰,其后因王府有事要处理,可卿才与琪琪格二人一道离开。 在走远之后,琪琪格方仍不住说道:“王妃比起以往,变化可真是大!” “哦?为何这么讲?”可卿好奇问道。 沉默了一阵,琪琪格答道:“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她挺凶的,虽然她还是那般待人和善!” “我也觉得!”诺敏补充了一句。 可卿虽然没有说话,但在心里说了句“我也一样”。 朱景洪在外面待客,就免不了摆酒设宴,然后还得有舞曲音乐。 但这些事不需要他操心,王府宦官们就帮他安排好了。 一番会客,直接耗去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傍晚时候宾客才陆续告辞。 按照宝钗的意思,今晚要在府里举行家宴,可现在时辰已太晚,这宴会也就开不成了。 当然了,宴会不开不等于不团聚,晚上一起吃个饭还是要的。 此时,宝钗便亲自去往了存心殿,朱景洪今日会客就在此处,她要亲自把朱景洪请走。 宾客们已走得差不多,眼下就剩朱景淳二人还在,一个劲儿的分享京城有多好玩。 只不过他俩说的去处,都是青楼一类的地方,玩的也是些不堪入目的内容。 而此时的朱景洪,就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听着俩傻弟弟吹牛。 “十三哥,以往在宫里,我们那懂得这些……” “如今看来,以往十几年真是白活了,这人生之快乐……” 朱景淳畅谈人生之际,却听一旁传来朱景浩的咳嗽声,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前几日跟如烟嬉戏,脱了衣服着凉了?” 听到这话,朱景浩咳嗽得更厉害了,却让朱景淳更是不解。 “谁是如烟?” 背后传来的清冷声音,让朱景淳只觉得脊背发凉。 于是他缓缓转过身去,果然发现来的人是宝钗。 “嫂子,这……那什么,我……我也不知道,我胡说的……” 因宝钗对他俩多有照顾,所以朱景淳二人对她很是敬重。 正因如此,当看到宝钗面色不善时,他俩才会感到惊惧害怕。 走到近前,宝钗冷冷道:“这么晚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朱景浩当即答道:“嫂子说得是,我们是该回去了,我府上正有些事要处置!” “我也是……府上正好有事,告辞告辞……” “十三哥,我们告辞,先走一步了!” 在宝钗冷眼注视下,朱景淳二人一溜烟的跑了,多少还有些孩子心性。 此时朱景洪亦从榻上坐起,看向宝钗笑着说道:“你看看你……把他俩都吓成什么样了!” “我有那么可怕?”宝钗反问道。 “确实挺胸的!”朱景洪目光流转,最终落在宝钗身前。 “哼……当初说什么情比金坚,如今不过去西北走一趟就变了,难道果真家花不如野花香?” 朱景洪站了起来,而后一把将宝钗抱起,随后说道:“我觉得家花简直香死了!” “走,让我好好闻闻!” 言罢,朱景洪抱着宝钗直接往里屋走去。 存心殿虽不是寝殿,但也设置有卧室,在这里办事当然也可以。 “你做什么?大家都还等着你呢!别……她们都还在后园等着呢!” 然而任凭宝钗如何挣扎,朱景洪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他笑着说道:“下午我不是说过了,要好好的补偿你,莫非娘子要拒绝我的好意?” 知道拗不过这家伙,宝钗遂吩咐殿内众人:“你们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再派人去传话,就说我和王爷有要事相商,让她们都散了吧……” 听宝钗吩咐之后,殿内当值众人纷纷退下,唯有莺儿等几名女婢留在殿内伺候。 待宝钗慌忙吩咐了几句,朱景洪已抱着她进到了寝室,并用脚把门踢关上了。 狠狠亲了老婆一口,朱景洪方说道:“你活得也太累了!” 目光直勾勾看着丈夫,宝钗答道:“我还要脸面!” 将宝钗放到腿上朱景洪,抱着她做各种撩拨,同时说道:“好像说的我不要一样!” “你要吗?”宝钗反问。 一把抓住她的手,朱景洪答道:“我要你!” 握着微胖女孩的小手,感受着她丰润的身体,朱景洪忍不住赞道:“都说当年杨贵妃丰腴貌美,堪称大唐第一美人……依我之见,只怕也比不过王妃!” 朱景洪是真心夸赞,那知宝钗听了瞬间变脸,冷冷回应道:“拿我比杨贵妃?只可惜没个好丈夫是唐玄宗!” 这话当然很犯忌,但此时殿内并无旁人,朱景洪便接话道:“那可不一定……” 言罢,朱景洪便不再与宝钗废话,直接起身将宝钗放到床上,随后整个人就直接扑了上去。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这接下来的一番折腾,还不知道要值多少千金。 且说后园这边,得知朱景洪二人要议事,围坐的一众女人们便各自散去。 毕竟没了朱景洪,她们聚在一起也没意思,还不如各自找人说话聊天。 甄琴和英莲一道离开了,可卿领着琪琪格和诺敏,而杨静婷则是一个人离开。 独自走在小径上,杨静婷是越想越觉得难受。 朱景洪回来了一整天,她竟是连面都没见得上。 “什么有要事相商,我看八成是她想独占王爷!” 嘀咕了这么一句,杨静婷决定去银安殿看看,虽有侍女劝她说去了尴尬,但她还是铁了心要过去。 当她去了银安殿,才知道朱景洪二人没在此处,一问她才知道是在存心殿。 存心殿已属“外庭”,正常来说女眷不能去,可杨静婷是堂堂的侧妃,她要去自然无人能拦他。 可来到存心殿外,她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询问当值的宦官情况,这些人也是支支吾吾不愿回答。 虽然没问明白,但只凭耳朵来听,杨静婷也发现了端倪。 想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十三哥,此时正跟宝钗交合缠绵,杨静婷只觉得心里跟刀割一眼难受。 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眼下不能胡来。 于是她就等在外面,打算无论如何,今晚都得见到朱景洪。 她是王府侧妃,自会有人替她搬来椅子,同时还包括有茶水和糕点。 而她这一等,就是大概半个时辰过去。 入夜之后天地一片安静,所以当里面没了动静时,杨静婷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去传话,就说我来拜见王爷!”杨静婷对当值的宦官吩咐道。 听得此言,被喊道的宦官连忙跪下,告罪道:“娘娘恕罪,方才王妃有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奴才不敢随便闯入!” “只是让你传话,又没让你非得进去!”杨静婷神色不善道。 “奴才……不敢……” 宝钗管家何其严格,如今既有其严令在,这宦官当然不敢随便闯入。 “赶紧去!”杨静婷呵斥道。 此时她的声音极大,为的就是让殿内的人听到,如此自会有人出来问情况。 “奴才万死!” 被喊到的宦官,此刻几乎是趴在地上,他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可是他却一点儿不怕,因为他这是用实际行动,向王妃表明自己的忠心。 若是能得王妃信任,日后说不定也能提个管事太监。 毕竟那林红玉,一个外人如今都爬上去了,作为王府旧人被提携就更应该了。 杨静婷的算盘没有错,此时已完事温存的朱景洪二人,确实听到了她的呼喊声。 “是婷丫头?”朱景洪皱眉问道。 拍了拍他被子里乱动的手,宝钗答道:“不是她还有谁!” “她怎么找过来了?” “想你了呗,为了你……近些日子她可没少折腾!” 听到这话,朱景洪当即答道:“可实在难为你了!” “这件事如何收场?”宝钗直言问道。 “你说呢?”朱景洪反问。 听到这话,宝钗没好气的说道:“我说把她废了,就能作数?”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朱景洪无奈的说道。 杨静婷身份特殊,如果不能保证过皇后那一关,就还不如暂且搁置此事。 否则一旦撕破脸皮,那他这王府就当真难安宁了! 眼下他一堆烂事在身,实在不想再后院起火。 当他思索到此时,外面杨静婷已在训斥宦官,听得朱景洪连温存的心思都没了。 宝钗亦是如此,眼看朱景洪仍乱摸着,她便推开朱景洪后说道:“你还不赶紧去料理!” “现在指着奴才们骂,再等下去就得骂我了!” 这件事情,确实需要个了解,朱景洪知道确实该自己出面。 叹了口气,他便说道:“也好!” 随即他便起身穿衣,因此时殿内没有旁人,所以便是由宝钗来侍奉。 一番整理完毕后,朱景洪便走出了屋子,出现在在了大殿门口。 而同样穿上衣服的宝钗,则是走到了外厅窗户边,透过窗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嗯哼!” 听到这干咳了一声,杨静婷方才抬头,就看见了大殿门口的朱景洪。 随即她便起身扑了过去,边走边说道:“王爷,臣妾总算见着你了!” “这些王府的奴才,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竟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连见你一面都难了!” 仍由杨静婷扑进自己怀中,朱景洪表情却是毫无所动。 此时他心里很诧异,杨静婷是何事变得这么“茶”了,半年不见竟至于斯。 他哪里知道,几个女人私下里明争暗斗,其实都修除了各自的法门。 “好了,你找我有事?” “半年没见王爷,臣妾和姐妹们都念着您呢,如今王爷避而不见……岂不寒了众姐妹的心!” “她们在何处,我正好去见见她们!”朱景洪应了一句,他也觉得杨静婷说得有点儿道理。 “遵王妃示下,她们如今都散了,要不臣妾遣人再召她们一起?”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背刺王妃处事不周,朱景洪对此事洞若观火。 至于殿内的宝钗,则是眉头紧皱目露寒芒,她头一次觉得杨静婷如此可憎。 哪怕她跟陈芷勾结,哪怕她想谋夺王妃之位,宝钗都没有这般的难受过。 之所以会有如此转变,皆是因为此时朱景洪在,杨静婷在当着自家男人诋毁自己。 听着杨静婷还想召集众人,明显是在侵夺王妃的权力,宝钗心里就更不爽了。 “罢了罢了,明天再见也不迟!”朱景洪答道。 “倒是你……我倒有话跟你说!” “王爷请说!”杨静婷很是欣喜。 朱景洪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后园转转吧!” “王爷您请!”杨静婷更高兴了,一把挽住了朱景洪的胳膊。 随即这二人漫步离开了,存心殿当值的宦官们终于松了口气。 “莺儿,更衣!” 殿内,宝钗神色不善,她其实很少把情绪挂在脸上。 “是!” 莺儿几人自是清楚怎么回事,作为宝钗的心腹婢女,她们此刻也为主子鸣不平。 “娘娘,就该把她那些事告诉王爷,也好让王爷看清她是什么人!”莺儿极为不忿道。 宝钗淡定答道:“你少多嘴,她怎么作是她的事,跟咱们都没关系……” “我们就是不想王妃受委屈!”文杏也插话道。 “受委屈好啊,不受委屈的人,就该受罚了!” 宝钗的这句话意味太深,让莺儿二人听得很懵,不明白不受委屈的人为何要受罚! 但最终她俩没钻牛角,继续做着天真快乐的小侍女。 伺候宝钗更衣之后,众人便陪着她向同心殿走去,此时夜空已是漫天繁星。 (本章完) 第510章 朝鲜王子 襄王府,揽月苑。 这里是甄琴和英莲的住处,此刻她二人正聚在一起下棋。 她俩都没什么心计,住在一起相处得极好,如今都把对方当成了最好的姐妹。 “娘娘,刚才杨娘娘去了存心殿,把王爷给叫走了……” 虽然没有心计,不代表没有想法,所以甄琴派了人去存心殿打探情况。 听到侍女回来禀告,甄琴抬头问道:“去了何处?” “往后园去了!” 言及于此,这侍女接着说道:“杨娘娘去存心殿还发火了,把当值的内侍训了一通,然后王爷才从里面出来!” 听到这里,甄琴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这又是何情况?” 于是侍女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甄琴和英莲都很惊讶,随即她俩便命侍女退下来。 “我说她这是自找麻烦,明里暗里诋毁王妃,连我都听出来了!”甄琴很是不忿。 虽是如此,甄琴却对接下来的事很兴奋,毕竟杨静婷要是把侧妃的位置折腾没了,接下来可就轮到她上位了。 这偌大的王府,除了她可再无旁人,能直接够到侧妃的位置。 “婷姐姐她也太过分了,王妃对她一向极好,她何故要如此回报!” “我辈中人,注定如此啊!”甄琴感慨道,尽力摆出孤高的架势。 “我辈中人?”英莲面带不解。 难道我想争夺王妃的事,你也能猜得到……甄琴暗暗道。 即使眼前是最好的姐妹,这秘密她也绝不会透露。 “丫头,好好跟着你琴姐姐吧,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甄琴面带自信笑容。 “什么好处?” “难道伱只甘心做个小小侍妾,难道你不想升到选侍,难道……” 没等甄琴把话说完,英莲便好奇的问道:“可是姐姐你也是选侍啊!” “你……” 英莲这一句,把甄琴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也让她回归了现实。 “夏虫不可语冰,不跟你说了……下棋!”甄琴没好气的说道。 然而下一刻,只听英莲说道:“姐姐,好像你要输了……” 再说王府后园内,此时朱景洪与杨静婷散步。 本来杨静婷有很多话,可朱景洪极少有回应,这就让她逐渐沉默了下来,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此时,杨静婷也感受到气氛沉重,这让她多少有些忐忑起来。 “我听说……你跟六嫂走得近?” 听到这个问题,杨静婷心里更慌了,但她还是坦然答道:“睿王妃为人热忱,平日见到就多说了几句话!” “只是多说了几句?”朱景洪问道。 杨静婷明白,今晚谈话对她很重要,必须要维护好自身形象。 “睿王妃她……还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杨静婷答道。 她自己能够预感到,自己那些事宝钗已知晓,眼前的表哥也可能知道了。 既然瞒不住,那还不如提前应对,先把责任推到陈芷身上去。 “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朱景洪又问道。 “这……都是些龌龊奸邪之语,王爷不听也罢!” 哪里是杨静婷不愿说,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而已。 “听听也无妨!” 因潜心思索故而脚下慢了些,此时杨静婷落后了半步,便只看到朱景洪的侧面。 虽见他依然平静,杨静婷却越发忐忑。 “睿王妃说……宝姐姐出身不好,非有福之人,还说她是使了狐媚手段,方才勾得王爷神魂颠倒,令其得了王妃之位!” 继续往前走着,朱景洪又问道:“还有呢?” “她还说……王妃之位本属于我,宝姐姐是抢了臣妾的位置!” 说这话时,杨静婷心中格外凄楚,因为她本人也是这样想。 朱景洪突然停下,而后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看着杨静婷。 “还有呢?” 杨静婷知道,最关键的那些事,眼下到了必须说的时候,否则她将再无解释的机会。 “那陈芷还说……还说愿帮臣妾登上妃位,臣妾……” “臣妾一时糊涂,竟将此事瞒了下来,谁知竟闹出大祸来,臣妾实在是有罪!” 言罢,杨静婷跪在了朱景洪面前,一副认罪认罚的架势,实则把锅全甩给了陈芷。 她没有把实情说出来,朱景洪对她已非常失望。 “婷丫头,可还有其他内情?都说出来吧!”朱景洪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果杨静婷老实承认,他虽也不会原谅她,但也会给她一个体面,最多将其软禁在府而已。 若她仍不愿将实情道出,那他也只有禀明皇后,废掉她的侧妃之位。 “臣妾愚钝,未能察觉陈芷险恶用心,实是罪莫大焉……” 听着杨静婷的这些话,朱景洪已是失望透顶,最终他只叹了口气。 “起来吧!” 将杨静婷扶起之后,朱景洪徐徐说道:“天冷了,你回去歇着吧!” 而后他就转过身,往园子另一头走了去。 “十三哥……” 杨静婷急忙跟上,伸手抓住了朱景洪的衣袖。 “十三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 说这话时,杨静婷已哭出了声,脸上亦是挂满了泪花。 “回去!” 朱景洪语气森寒,再无刚才半分柔情。 杨静婷的行为等同于背叛,对待叛徒他仁至义尽了,此时那还会心慈手软。 他这完全释放的威压,让杨静婷心感骇然,连忙松手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使她已不敢抬头。 别说她一个弱女子,便是西北战场的猛将们,也顶不住朱景洪的冷厉目光。 朱景洪径直离开,杨静婷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她的侍女才敢靠过来查看情况。 “娘娘,您这是……” 看着杨静婷颤抖的手,几名侍女都怕急了,连忙扶着自家娘娘往寝殿赶,同时又遣了人去请太医。 “我……我无碍……不必……不必请太医!” “快……扶我……扶我回去!” 除了害怕,杨静婷更有对未来的恐惧,不知往后在王府该如何自处,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朱景洪。 杨静婷仓皇回房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宝钗这边,此时她正在寝殿内翻阅账册。 “你是说……她被吓到了?” 宝钗书案前,林红玉有些兴奋,解释道:“被吓得可不轻,仿佛魂都掉了,连路都走不稳,是被人扶回去的!” 听到这话宝钗便知,定是朱景洪说了杨静婷什么。 “王爷去了何处?” 不出意外,朱景洪今晚应到同心殿就寝,但此时宝钗并不确定,毕竟刚才他们已经办过事了。 摸着小腹部位,宝钗不由心怀憧憬,只希望能尽早怀上孩子。 “回禀王妃,王爷从园内出来,顺道去了揽月苑!” “他倒是雨露均沾,没把琴丫头她们漏下!” 小声嘀咕了一声,宝钗接着吩咐道:“明天你去一趟夏家,把宫里赏赐那些手势,挑一些给夏家姑娘送去!” “是!” 夏家姑娘聪明睿智,深得宝钗之满意。 在她安排之下,夏家和薛家结亲已成定居,如今夏家已受了聘礼婚书,还有个把月就要跟薛蟠完婚。 而此时的薛蟠,正带着亲娘从金陵赶来,想来也就是这几天就到了,届时她和夏月桂将在京城拜堂。 林红玉退下了,要为第二天的时做准备。 而朱景洪这边,则在揽月苑内喝着小酒,一边享受着英莲的按摩,同时听着甄琴叽叽喳喳聊八卦。 重回这温柔乡,朱景洪自是格外惬意。 此时再想到西北时的生活,他都诧异自己竟熬过来了。 这一夜朱景洪过得很精彩,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之时,甄琴二人都还在熟睡。 朱景洪轻巧起身,穿好了衣服就往屋外去了,很快他便来到了同心殿。 “哟……王爷这么早就起来了?” 同心殿暖阁内,宝钗坐在窗边,正拿着针线绣着帕子。 “来人……快给王爷传膳!” “还是你好,知道我还饿着!”说话之时,朱景洪坐到了宝钗对面。 很快膳食被送了过来,随即宝钗便命屋内众人退下,大殿内就剩她和朱景洪。 在朱景洪干饭时,宝钗问道:“昨晚上你跟婷丫头说了什么,把人家都吓得生病了!” “病了?”朱景洪有些诧异。 杨静婷确实被吓到了,但她之所以突然病倒,还是因为忧思过度所致。 宝钗答道:“发烧了,看样子病得不轻!” “请太医没有?” 宝钗答道:“请了,太医也开了方子,说是要静养才能好!” “嗯!” 见朱景洪这般平淡,宝钗才算真的确信,自家男人和杨静婷已做了了断。 “这些日子,又有人拿我年少失怙之事做文章,还编排薛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想给你身上泼脏水!” “选我做王妃,你当真没有半分后悔?”宝钗极为认真问道。 在她看来,若朱景洪选杨静婷为王妃,这些问题都将不存在,凭白就少了许多麻烦。 放下筷子,朱景洪平静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听假话吧!”宝钗无奈道。 “拿这些事做文章,总好过说我心思缜密,说我有夺嫡之心吧!” 虽然现在,已有许多人怀疑他有图谋,但这些人是被利益本能驱使,而不是笃信朱景洪有夺嫡之心。 这些,都是他打造人设得来的好处,其中就少不了此前干荒唐事,给世人和帝后带来的思维限制。 冒天下之大不韪,借选妃而行自污之举,是朱景洪此生最得意的操盘之一。 这些道理,宝钗也想得明白,于是他她接着问道:“那真话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许多次了,我喜欢微胖一点的女子!” 说完这话,朱景洪脸上已浮现笑容,走到宝钗身后抱住了他,眼看就要行窃玉偷香之事。 “哼……跟你说正经的,你就知道玩笑!”宝钗没好气的说道,随即让到了一边去。 二人相谈融洽之时,外面却来了人禀告,说宫中女官到了府中拜见。 这种事当然是宝钗出面,于是她便起身往外去了,独留下朱景洪一人独用早膳。 两三分钟过去之后,朱景洪才擦了嘴角,就发现宝钗返回了屋内。 “怎么了?皱着眉头!” 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刺绣的活计,宝钗方答道:“母后派人……把婷丫头带宫里去了!” “嗯?” “说是带回宫里让太医诊治!” “这又是怎么个事!”朱景洪皱起了眉。 皇后此举不同寻常,便引得朱景洪多想了些。 宝钗大概已猜到缘由,只是眼下也不敢贸下定论,于是答道:“母后担心自家侄女,接进宫里诊治也属正常!” 见朱景洪仍露疑色,宝钗接着说道:“依我之见……一动不如一静,等两日也就知道了!” “你倒是坐得住!” 她二人正说话间,外面突然有人来禀,说是朝鲜明川君李晖来拜。 “朝鲜明川君?” 宝钗答道:“想来是参加圣寿街庆典,这人倒是胆子大,年初被锦衣卫给拿了,如今还敢到京城来!” 来回踱步之时,朱景洪说道:“说起来这马上到年末了,这小子也该把黄金送来了!” 宝钗答道:“八月送过一次,黄金有两千余两!”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答道:“说不定这次也带金子来了,倒是可以去见见他!” “这府里又不缺银子,前些日子柳湘也送了银子,出了几趟海总算挣钱了,让锦衣卫押送了两万现银回来!” 这也就他们这亲王府,才真把锦衣卫当奴才用,给派了押解银子的差事。 “所以现在府上,有多少存银?”朱景洪好奇问道。 穿越过来,他是真的没碰过钱,如今既有宝钗管着这些,他就更加没数了。 一边忙着手中针线,宝钗一边答道:“单算银子的话,各皇庄产出、各商铺收益、还有宫里赏赐,如今有存银二十三万!” 对堂堂襄王府来说,现银只是其财产的小部分,土地宅院字画玩器等不动产才是大头。 当然了,堂堂襄王府不可能出卖不动产,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现银才是襄王府的实有财富。 “如此说来……我还挺富!”朱景洪笑着说道。 抬起头来,宝钗提醒道:“人家给你送好处来了,你不打算去见见?” “急什么,先晾他一会儿!”朱景洪满不在乎。 “对了,你绣的是什么?给谁绣的……” 在朱景洪关心宝钗绣工时,此刻承运殿东侧会客厅内,朝鲜明川君兼拜寿使李晖,正身体僵直坐在椅子上。 毫无疑问,此时李晖非常忐忑,皆因他要面见的是襄王。 亲王之尊就足够让他敬畏,何况还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襄王。 朝鲜最大的外敌女真诸部,都在朱景洪手下听从驱使,李晖就更加对其格外畏惧,即使他俩年纪差不多。 “能否再添一杯茶……”李晖面露尴尬,冲殿内当值的宦官说道。 若在朝鲜,他的杯子空了没人理会,他早把不开眼的下人打杀了。 宦官上前换了热茶,李晖又忍不住问道:“不知襄王殿下,何时能召见我?” “我等不知!” 在这外邦王子面前,小小太监也敢以“我”自称,可见如今大明是地位何等崇高。 讨了个没趣,李晖虽心中有怒,脸上却是非常平静。 为了大计,再多苦我都得熬过去……李晖如此告诫自己。 就这样等着,很快又是两科过去,当李晖喝完第三杯茶有尿意之时,外面突然来了宦官。 “明川君,殿下命你到存心殿会面!” 本来还想方便一下,眼下李晖只能憋着,他是半点儿不敢怠慢了朱景洪。 为了大计,我得熬着……李晖再度告诫自己。 (本章完) 第511章 圣寿节 存心殿规格仅次于承运殿,选择在这里召见李晖,也表明了对他的重视。 在宦官引领下,李晖穿过了几重大门后,终于来到了存心殿外。 每次来大明李晖都有不同收获,但所有见闻都让他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大明实在太强大了。 而此时他最强烈的感受,就是这襄王过于气派豪奢,相比之下他在朝鲜的府邸就显得简陋。 “即便王宫,和只是稍大了些,比不得这王府精致……” “王兄啊王兄,大明天威赫赫,你当真是井底之蛙,昏了头了……” “孟子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可怪不得我了!” 站在殿前静候,李晖的内心戏非常之多,随之其脸上表情也变换不停。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殿内终于又出来一名宦官,乃是朱景洪的近侍太监余海。 “明川君请入殿!” 总算要见到襄王了,李晖此刻是既紧张又期待,脑子里迅速把要说的话过了一遍。 跟着余海进入殿内,看着大气威严的正殿,李晖不由心生艳羡,暗道自己若有这般规制殿宇就好了。 “明川君请!” 余海继续引路,把李晖从正殿引向了偏厅,可惜里面仍是空无一人。 “明川君稍后,王爷马上就到!” 说完这话,余海退到了厅外,李晖则是安静等候着。 大概过了十几秒,李晖再度听到了脚步声,于是大胆抬起头向声音来处瞧去。 下一刻,只见一身着灰色云纹圆领袍,头戴网巾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朱景洪的装束,非得细看才能瞧出端倪,明白是何等巧夺天工,才能将极致精巧织物化为平凡。 所以乍一看,他此刻的穿着,就确实显得平平无奇。 当然了,无论外表多么华丽的衣服,也盖不住朱景洪本人的光芒。 比如此刻,李晖就被朱景洪气势所慑,不自觉的低头弯腰,而后拱手行礼:“外臣李晖,拜见殿下!” 同为王爵,如此气度,可比父王和王兄强多了……李晖如是想到。 且说朱景洪,看了眼模样恭顺的李晖,他径直去到了主位方向。 落座之后,朱景洪方才说道:“不必多礼!” “谢殿下!” 摆了摆手,朱景洪示意李晖落座,后者极为小心来到旁边坐下。 “此番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 刚坐下的李晖连忙起身,恭敬答道:“能到天朝为太上皇贺寿,实为外臣之荣幸,岂敢言苦!” 再度示意李晖坐下,朱景洪笑着说道:“相比上次,而今你官话说得越来越好了!” 李晖正愁该如何挑起话题,听得这话顿时有了办法。 “自太王立国,我朝鲜上下无不仰慕大明文治,尽以圣贤之学教化万民,无论王室、两班乃至中人常人,皆时时修习大明文字、律法、艺术……” “外臣鲁钝,学识浅薄,日后还得多加用功!” “只是……” 李晖侃侃而谈之时,突然来这么个转折,便让朱景洪意识到这家伙是有所图谋。 于是他心怀警觉,非常给力捧哏道:“只是如何?” “唉……不怕殿下笑话,我那王兄对此另有想法!” 这个时候扯出王兄来,显然又是“夺嫡”那些破事,看来这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想到这里朱景洪笑了。 但他还是很“体贴”的问道:“伱王兄他有何想法?” “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王兄竟对大明文字多有抱怨,还曾说过要造一部朝鲜自己的字典!” “非但如此,我还听王兄亲口说过,朝鲜毕竟与大明不同,大明律也未必完全适用,应当制定与我朝鲜国情相合的典章制度!” “这些是真的,还是你听的谣传?”朱景洪淡定问道。 “殿下,这些汉城两班都知道,外臣岂敢胡乱编排!”李晖极为郑重答道。 朝鲜这弹丸小国,很明显有不安分的倾向,可南镇抚司那边却并未上报。 但想到上半年爆出的案子,南司的人卷进军械倒卖案中,出现情况未禀告就显得很正常。 大明立国已三百余年,锦衣卫南北二司也存在差不多这么久,发展出来的问题也非常惊人。 不只他们,东厂一样是这等货色。 虽然每代皇帝都会整饬家奴,但所谓“积重难返”,要不了几年又会走回老路。 朱景洪继续听着李晖讲述,这让他对朝鲜世子李暄很感兴趣,有如此心气的人物便绝非常人。 聊了朝鲜的事,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李晖很识趣提到了黄金的事。 “殿下,此番臣上京来,把余下的两千两带来了,如今就在随行马车内,您看该如何处置?” 听到李晖这番话,让侍奉在侧的余海很是鄙夷,暗道这朝鲜人太不懂规矩。 银钱上的事,又岂能如此直接道出,说是备了点儿特产薄礼难道不行? 朱景洪打了个哈哈,随即答道:“这些事我是不管的,交给他们就行!” “是!” 接下来,朱景洪与李晖又聊了琐事,二人相处也越发融洽起来。 也就是这时朱景洪才知道,李晖已和崔家定了亲,就在年后便要完婚,新娘便是参选过襄王府的崔秀青。 客观来说,虽然崔家是朝鲜地方大族,虽然崔家曾救过李晖的命,想把女儿嫁入王室也非异事。 能被王室看重,完全是因为李晖看重崔秀青,认定了这位优秀的女子,将会是自己的贤良妻子。 朝鲜世子李暄,倒是有些想法,却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是受了日本冈本家的蛊惑?还是得了罗刹国的承诺?还是说单纯是李暄不知天高地厚?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如今朝廷在辽东试点打造水师,在这件事可能引出的风波上,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送走了李晖之后,朱景洪一时想到了许多。 再过两天圣寿节将至,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所以朱景洪暂时不会向皇帝禀明。 他就这样窝在府里,不是去找甄琴英莲谈心,就是去找可卿她们谈人生。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十八,这便是圣寿节的当天。 和以往每年一样,圣寿节举办得格外隆重,已经病痛缠身的太上皇,依然出场接受了百官和使节们的朝贺,并再次跟朱咸铭表演了父慈之孝的戏码。 其实这次圣寿节,表演父慈之孝才是重点,无论是皇帝和太上皇之间,还是太子睿王和皇帝之间。 朱景洪没有参与这些,如今他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自然不想再掺和这些事情。 所以在朝贺结束后,朱景洪便领着宝钗一道,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 他们暂时还不能出宫,下午国宴他或许可以推掉,但今晚皇室家宴他却不便推辞。 坤宁宫内,朱景洪坐在皇后凤位下首,此刻正端着茶杯细细打量。 茶杯自然是上等贡品,但也犯不着一直盯着看,究其原因是朱景洪太无聊了。 因为此时,宝钗正跟皇后聊城里的八卦,哪家勋贵养小的被发现了,哪家官员府里露富被锦衣卫查了…… 就这些没啥意义的内容,宝钗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听得朱景洪是瞌睡都来了。 也就在这时,黛玉悄悄走进了大殿,向皇后行礼后来到了朱景洪身后。 “十三爷,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她叫我过去?她该来见我才对!” 虽然嘴上表达着不满,但朱景洪还是从椅子上起了身,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难受。 “娘,笙儿叫我去一趟!” “你去吧!”杨清音应了一句,随后又看向了宝钗。 走出坤宁宫正殿后,朱景洪脚步便慢了下来,让紧随其后的黛玉差点儿撞到他。 转过身来,看着略显局促的黛玉,朱景洪笑着说道:“林丫头,半年都没见,你也长高了不少!” 眼下是和朱景洪的“独处”时间,黛玉心中自是格外的欣喜,这一刻她已等了许久。 “可不过十三爷,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已威名遍传天下!” 眼前之人有安邦定国之能,黛玉自是格外敬重,神色间不自觉便露出仰慕之色。 这一点被朱景洪看在眼里,于是他便凑近了两步,而后低声问道:“正所谓美人配英雄,我既是如此豪杰,丫头你可愿伴我左右?” 听到这话,黛玉顿时板起脸来,语气不善道:“十三爷请自重,如此轻浮之语,不该于你口中道出!” 少女该有的矜持,让黛玉必须如此回应,但实则她心里却很欢喜。 朱景洪对她有意连紫鹃都看得出,她又岂会毫无所觉。 “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不过效仿先秦君子,又岂能说我言语轻浮?” “如你这般说法,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也成了下流手段?” 虽然朱景洪这番话是歪理,但歪理也有几分道理在其中,便让这天儿有继续聊下去的由头。 只听黛玉说道:“十三爷自诩不读书,却从诗经里找出这些论调,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时移世易,古之君子未必为当下之君子,正如当下礼制已不同古时礼制!” “十三爷言语轻浮,却强称其为君子之行,何异于掩耳盗铃?” “方才小女子所言,十三爷为天下尽知的英雄豪杰,如今看来未免言过其实了!” 听这小丫头噼里啪啦说一大堆,朱景洪不得不感慨其急智,随即问道:“如何言过其实?” 别过头看向廊外,黛玉挑眉道:“至少十三爷方才轻浮之举,非英雄也!” “哈哈哈……你这丫头果真牙尖嘴利!” 听到朱景洪这句话,黛玉就像得胜了的将军,非常傲娇的瞥了朱景洪一眼。 然而下一刻,只见朱景洪突然上前一步,俯身凑到黛玉眼前后,轻声问道:“丫头,你这般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就不怕我罚你?”” “与我一弱女子发难,十三爷只会坏了自身威名,为天下人耻笑……岂不是因小失大!” 答话之间,黛玉急忙退后了两步,生怕朱景洪会有过激举动。 朱景洪背着手说道:“什么大英雄大豪杰,这都是你一个人在说,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英雄豪杰!” “所以……我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还别说,朱景洪现在名头太盛,他还真想搞出点事来,转移一下京里官员的注意力。 天天被上下官员当英雄豪杰,眼下对他来说绝不算好事。 所以,此刻他是真的有动机,对黛玉来做点儿什么。 可是,看着眼前少女清澈的眼神,朱景洪还是忍住了没动手。 只因他明白,黛玉和甄琴有很大不同,拿对甄琴的办法对黛玉,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悲剧。 “好啊……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回,原来你们在这里说悄悄话!” “被我给拿住了吧!” 湘云突然从拐角处出来,一副发现了大秘密的兴奋模样,却让原本淡定的黛玉格外心虚,一时间生出想要逃跑的心思。 “云丫头,我们方才讨论学问,怎么能说是悄悄话!”朱景洪义正言辞说道。 “讨论学问?”湘云一副不信的样子。 漫步来到黛玉面前,湘云狐疑问道:“林姐姐,你和十三爷讨论什么学问?” “有关诗经的内容,我与他做君子之辩!” 被抓了“现行”也就罢了,眼下还要在湘云面前说谎,对黛玉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挑战,她所接受的教育根本不允许她这么做。 但她还是神色淡定说出了这句,于是也就把湘云瞒过去了。 “你们可别再耽搁了,公主她都等急了!” “她还急了?那就让她来见我!”朱景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其实能猜到朱云笙的目的,说穿了就是想要出宫玩儿去,对此朱景洪并不太想帮忙。 可想着唯有如此,才能把黛玉湘云弄到身边,他又不得不趟这浑水。 “算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走吧……见她去!” 说完这句话,朱景洪随即往前走去,而后湘云才拉着黛玉跟上。 再说坤宁宫正殿内,在与皇后了聊了八卦后,宝钗终于找着机会问道:“母后,不知婷妹妹她,如今病养得如何了?” 这两天她进宫来,都没有看到过杨静婷,私下遣人打听也没消息,如今总算忍不住问了出来。 放下茶杯,杨清音淡然说道:“她的病虽好转了些,可如今却谜了心智,接下来还需静心修养,我已将她送至玉皇殿!” 皇后口中的玉皇殿,便是位于禁城西北角的皇家道观,里面是为历代先帝祈福的女修。 被送到这里静养,等于宣告杨静婷的社会性死亡,除非皇后下旨她将再也出不来。 “母后,王府也可静养,不如……” 宝钗此刻说这句话,一方面是出于表演需要,但也确实存了几分真心。 也就是这半真半假的态度,让皇后相信了她是出于心软,便更生出了对她的维护之心。 便听皇后说道:“她的病在你王府养不好,非得由神灵看顾才行,你就不必为此操心了!” “可是……” “好了,这件事我已有主张,你不必再多说了!” 杨清音拿出了皇后的架势,宝钗自然也就不再多说话了,她自觉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于是宝钗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有关朱云笙的事。 到了明年朱云笙将满十四岁,虽说女子十五及笄嫁人,可选驸马的事也该提上日程,所以宝钗聊起了这件事。 而驸马的选择范围,一般来说是京中勋贵,而且是不承袭爵位的嫡次子。 当然,在与公主成婚之后,这位尚了公主的嫡次子,也就成了正二品驸马都尉的爵位,等同于一等子爵。 (本章完) 第512章 家宴之上 宝钗与皇后闲聊着,没一会儿太子妃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宗眷,睿王妃陈芷自然也在其中。 人多了现场就热闹起来,虽然这些人个个极尽奉承,杨清音却不大高兴得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宫里的国宴开始举行,虽然皇帝派了人来请,但朱景洪以肚子疼躲掉了。 反正有皇后给他撑腰,他也不怕老头子生气。 国宴当然是礼仪性质,其中活动非常丰富,吃喝反成了最不重要的事,而整套仪式称得上是体力活儿。 相比于以前,太上皇身体确实差了许多,以至于仪式进行到一半,他的身体就已累得不行。 但这是一场戏,而且各国的观众都在,太上皇即使坐在原地不动,也得跟着皇帝一起把戏唱完。 崇政门外举行着国宴,而另一头的重华殿内,也有大批宦官宫女忙碌着,因为一会儿要在此举行家宴。 相比于国宴,这里气氛明显柔和喜庆许多,着重突出一种“家”的气氛。 今日参与家宴的范围,被限定在郡王及郡主以上,人数相对而言不是太多。 在时辰差不多时,皇后便带着一众女眷们,慢悠悠的来到了重华殿会场,这里已经设好了宴席。 现场依旧按位份设座,诸位正中当然是御座,只不过今日得由太上皇来坐,御座两侧才是帝后二人的位置。 在他三人之下,方是宫中妃位以上内命妇,这些人之下才是太子睿王,以及朱景洪和公主朱云笙。 在他们之后,才是按辈分排的郡王郡主位置,现场一切就都有条不紊进行。 因其他人都在参加国宴,早一步到场的朱景洪就显得扎眼,毕竟现场就他一个男丁。 “十三弟,你如今声明在外,天下无不仰慕敬佩,想要见得你一面,如今你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看着眼前笑意柔和的陈芷,朱景洪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 好在根本不消他回话,在他一旁的宝钗就答道:“嫂子,伱可别抬举他了,就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那个不在背后说他闲话!” “如今他既身体有恙,自然不必去找不痛快!” “只怕嫂子还不知道,我们王府所受弹劾如雪花,栽赃流言如利刃,也不知是哪些下流东西在挑事!” 宝钗这句话声音虽不大,却也让附近几名郡王妃听见了,然后她们都很自觉的走远了几步。 这两位争吵起来,对位阶低的人堪称灾难,那自然是能躲就躲了。 唯一有资格插话的元春,此时正待在皇后身边说话。 “好在父皇圣明,流言佞语一笑置之,否则我们这样的老实人……还不知被人糟践成什么样呢!” 眼看陈芷笑意敛去,宝钗遂问道:“嫂子你说说,那些在背地里挑弄是非之人……她贱不贱啊!” “哼哼……”陈芷皮笑肉不笑,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确实可恶至极!” 眼看气氛有些僵,朱景洪遂开口道:“好了好了……扯这些做甚?” “那里有什么背地里挑事的人?你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搞得好像有人害我似的!” “再说了,被人说几句怎么了?我若为这点小事置气,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就这样,朱景洪把宝钗凶了几句,也把自己包装成了白莲花,可谓是茶到了骨子里去。 宝钗也不示弱,当即回应道:“吃亏了还不许说几句?你是英雄豪杰气量大,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原本陈芷准备了很多话,但眼下她已无颜面待在此处。 “今日是家宴,何必为些小事争吵,不值当……可别闹了!” 强撑笑意说完这句,陈芷转头转向了皇后所在,此刻她宁愿去跟元春斗。 待其离开,朱景洪靠近了宝钗,压低声音道:“你竟没忍住!” 宝钗淡定答道:“已经忍住了!” 朱景洪愣了一下,然后才想明白宝钗的意思,随即脸上笑得更灿烂。” 只听宝钗答道:“这两年任她发难,我不过暗中讥讽两句,已算是极其克制!” 真要论起来,陈芷那些没下限的操作,宝钗就是红脸指着她骂,道义上也占据了高地。 “确实挺克制了!”朱景洪答道 虽说刚才气氛紧张,但持续时间也就几秒钟,并未影响到宴会的大局。 依然有宗室陆续前来招呼,宝钗皆态度和煦积极应答,反倒让朱景洪成了陪衬。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通禀声,却是结束国宴的皇帝一行到了。 即是皇帝驾临,众人都得到重华门外迎接,唯有皇后坐在原地没有动,只因她和朱咸铭间已不在乎虚礼。 “叩见父皇(陛下)……” 重华门外,太上皇并未出现在,走在最前方的是朱咸铭,此刻他的辇轿已经落地,太子和睿王正搀扶老爹下辇。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众宗室郡王和驸马们,他们刚才也在参加国宴。 “都起来吧!” “谢父皇(陛下)……” 待众人起身后,朱咸铭已走上了台阶,最终停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老十三,你肚子可好些了?” 朱景洪上报的身体不适,便是说的自己拉肚子,所以朱咸铭才会有此一问。 “多谢父皇挂念,儿臣已经好了许多!” 一边迈步往里走去,朱咸铭慢悠悠说道:“塞外苦寒之地,你倒活蹦乱跳,回到京城就病了,这可真是怪了!” 跟在一侧,朱景洪答道:“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事那能说得准!” 这时太子朱景源说道:“十三弟,今日你虽未至国宴,然则宴会处处有你的事迹,列国使节都在谈论你呢!” 如果老六说这话,朱景洪定会怀疑他用心险恶。 “四哥,你又抬举我了,如今不知多少人骂我呢,也就你还看得起弟弟!” “也就你”三个字很有意思,直接把朱景渊排除在外,其中意味已是不言自明。 这时朱景渊及时出言道:“十三弟,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千万别放在心里,父皇圣明定不会被他们欺瞒!”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答道:“六哥高见!” 就这样扯着这些没用的,皇帝直接来到了正中御座,坐到了太上皇本该坐的位置。 “太上皇不来?” 面对皇后询问,朱咸铭答道:“老爷子累了,便先回宫去了!” 深深望了朱咸铭一眼,杨清音说道:“那就该把仪式弄简单些,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 朱咸铭答话之时,脸上却无半分悔意,如果太上皇能熬到明年十月,他还会把这次的仪式来一遍。 虽然是家宴,但也有简单的仪式。 与朱咸铭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杨清音便引领着后妃和宗室们,向御座上的皇帝叩拜行礼。 一番折腾后,宴会也就正式开始,相比于国宴这里气氛温和了许多。 歌舞表演自是不可或缺,在祥和悠扬的乐曲声中,妃嫔和宗王们纷纷向朱咸铭祝酒。 直到连朱景淳两人都去了,眼见朱景洪还是稳如泰山,宝钗忍不住提醒:“诶诶……你别杵着了,也该去陛下面前露个脸!” 见他无所动,宝钗又推了推他,说道:“快去吧!” 他俩坐的位置靠前,这些动作许多人都瞧见了。 这样一来,旁人只会认为朱景洪懒散,乃是王妃逼着才去露脸,所以绝不会是有所图谋。 示意宫女把酒倒满后,宝钗把酒杯递到了朱景洪手中。 “去吧!”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起身,然后向着御座走去。 正常来说祝酒是在台阶之下,但朱景洪三兄弟却是例外,但朱景洪又是例外的例外,因为他就停在了台阶下。 好在此时,皇后给出了助攻:“老十三,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可别说他,他在西北长了志气,如今翅膀硬了,跟咱们就生疏了!”皇帝慢悠悠说道。 如今有关朱景洪的弹章流言满天都是,结合朱咸铭此刻说出的这些话,若太子睿王处于这这这境地,那绝对会感到后背发凉。 朱景洪却毫无胆怯,只见他径直往台阶上走去,然后便来到了皇帝面前。 “爹,儿子是怕您看到我心烦,所以才离得远些!” 只听朱咸铭平静道:“你在外面多惹事,我就不烦了!” “爹,我不惹事,就怕事来惹我!” 朱咸铭笑了笑,说道:“这话倒不假,比如那朝鲜使者,不就找到你府上去了!” “爹,他也算知恩图报之人,儿子年初时救过他,如今便道府上来道谢!” “只是来道谢?” 朱景洪知道,皇帝问的是黄金的事,毕竟此前他给老头承诺过分钱。 但此时这个问题,正好可以引出他想要说的事。 “那李晖还给儿子说了些其他事!” “哦?” “如今朝鲜是其世子李暄主事,那李晖言其兄或是受人蛊惑,想着要造朝鲜自己的文字、律法和典章制度……” 作为极具政治敏锐性的皇帝,朱咸铭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莫不是他胡说!”朱咸铭皱眉道。 朱景洪答道:“管他是不是胡说,派人查查就清楚了!” “只是……” 眼见朱景洪吞吞吐吐,朱咸铭抬头说道:“有话你直说便是!” “儿子以为,还是从京里派人去查为好,无论北司辽东千户所,还是南司朝鲜千户所,只怕都……” 后面朱景洪的话没说完,但其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这些废物,当真该死!”朱咸铭冷声道。 家奴贪财他可以忍,弄权他也能接受,可若是对主子连忠心都没了,在朱咸铭看来就可以去死了。 上半年发生的两件大事,甘肃和辽东以及朝鲜三个千户所,其中高官被罢被被杀者极多,但还是没起到澄清锦衣卫上下的作用。 那就只能接着杀了……朱咸铭暗暗道。 父子二人沉默之时,只听皇后说道:“今日是家宴,少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对此朱咸铭并未理会,而是徐徐说道:“朝鲜的这些事,只怕不只李暄一人牵涉其中!” 朱景洪答道:“日本和罗刹国人,都有可能背地里捣鬼!” 目光深邃,朱咸铭点头道:“这倒是了!” “此事重大,非得派些得力之人前去查访!” 瞅准时机,朱景洪答道:“儿子倒有合适人选!” “谁?” 朱景洪答道:“南城千户所百户陈云泰,此人素来心思缜密做事周全,儿子命他办过不少事,从未出现过半分差池。” 他这番话,在推荐陈云泰的同时,也毫不讳言自己与其关系密切,给人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 如果他不这么说,皇帝一定会怀疑他的动机,但既然说了出来怀疑就冲淡了不少。 “嗯……这件事再说吧!” 此事既毕,朱景洪当即勾着腰,双手抬起杯子说道:“爹,儿子敬您一杯,祝您老顺心顺意!” 提着杯子,朱咸铭淡淡道:“你就没有其他事要讲?” “这……还能有啥事?还请父亲赐教!” 只听朱咸铭说道:“小子,李晖这次过来,就只是找你说了些话?” 话都已说到这份儿上,朱景洪也不好再装傻,于是说道:“爹……您不会真要儿子那点儿小钱吧?” 虽然几千两黄金有不少,但对皇帝来说也就那样,他也不是真的贪这点儿钱。 只是朱景洪毫无表示,作为皇帝当然要过问,否则当爹的威严何在。 “你口气倒不小,那能叫一点儿小钱?”朱咸铭反问。 这时杨清音再度插话:“我说陛下,你何必跟个小孩子计较!” “小孩子?也就你还把他当孩子!”朱咸铭没好气的说道。 经过这么一番拉扯,黄金这件事就过去了,朱咸铭也接受了朱景洪的敬酒。 “爹,年初儿子派了人做海贸,如今也算是整着钱了,可见海贸易利益何等丰厚!” 朱景洪细辛提醒道:“如今在海上,那么多商船来往贸易,扩建水师的事您可别忘了,否则白花花的银子收不上来,您可就吃了大亏……” 朝廷主动去做海贸,捞钱速度肯定比不上征税,问题在于要能把税征得上来,其中关键则是要能控制海洋,这就要求必须有强大的水师。 否则即便能收上税,人家外国舰队来一次自由航行,便能被人封锁海贸航线,重蹈朱景洪前世历史上的覆辙。 只听朱咸铭答道:“辽东水师,如今增添了不少战船,正在日日加紧训练!” 西北平叛,安南镇乱,兴建水师,治河修堤,赈济灾民,赏赐官员…… 每样都是大事,每样都要花不少钱,这些事都要朱咸铭去头疼。 想起这些事他就心烦,看到引发此时的朱景洪,朱咸铭只觉得很不顺眼。 “就你成日话多,还不赶紧下去,看着你就来气!” “儿子告退!”朱景洪恭敬行礼。 因太子睿王隔得较远,所以他们只看到朱景洪从始至终挨训,根本不知道刚才这父子二人,已经议定了许多大事。 朱景洪上前祝酒,只是很小一个插曲,在他退下后又有更多人来到御前,想尽办法恭维讨好皇帝。 一番家宴宾主尽欢,尤其太子和睿王表现极好,得到了朱咸铭的当众夸赞,让这二人高兴得像孩子般兴奋。 尤其太子,因其极少得到亲爹肯定,此时激动得差点儿落泪,看得朱咸铭心中对他更是失望。 (本章完) 第513章 人事 隆重的圣寿节过去了,但只过了两天太上皇就病了,而且病得还极其严重。 本来老头儿身体就不好,还在圣寿节前后频频参与仪式,出现这情况是一点儿不让人意外。 太上皇毕竟只是太上皇,他的安危虽然很重要,但本质上其实也不太重要。 朝廷各部院正常办公,科道言官们继续履职,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连专程来给太上皇祝寿的列国使节,此时也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四处采买有之,醉生梦死有之,为国奔走有之…… 而这其中,要属女真人整活儿最多,在西北之战里尝到了甜头,这些人便嚷嚷着愿意增兵。 对此皇帝欣然同意,毕竟这帮女真人在西北,确实打了不少漂亮仗。 关于这件事的商议,朱景洪也在现场,只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此事议定,朱景洪刚回到府中,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来报,说南城百户陈云泰来拜。 “叫他去校场侯着!” 校场地方宽阔,能够绝对保证谈话无人偷听,只因他正好要问陈云泰一些事。 当朱景洪换好衣服来到校场,陈云泰已在此处等了两刻。 眼见朱景洪出现,这厮立即就迎了上去。 参拜行礼之后,陈云泰方说道:“十三爷,臣有要事禀告!” 看得出来陈云泰很急,但朱景洪却是不慌不忙,来到靶场自顾拿起一张弓,弹了弹弓弦后说道:“何事?” “据臣所探知,近日多有朝臣私下串联,欲要对十三爷不利!” 在他周围十丈范围内,没有宦官和侍卫存在,所以只能由陈云泰来伺候。 接过陈云泰递来的箭,朱景洪答道:“弹劾我嘛……此事不稀奇,任他们弹劾就是了!” 陈云泰再度提醒:“可这次……比起以往,规模会大许多!” “臣的意思是,要不要寻个由头,把领头的人给办了!” “领头的人?你查出是谁了?”朱景洪疑惑问道。 “都察院佥都御史刘绍文,礼部侍郎杨庆,还有兵科都给事中严林等!” 听到这话,朱景洪顿时没了兴趣,说穿了这些都是小角色,至少对他而言便是如此。 最起码也得六部九卿一级,拖出来当出头鸟打才有用,收拾这些人治不了标更动不到本。 本在何处?那当然是太子和睿王,只要这两位消失了,弹劾他的声音也会消失。 “臣这些天,刚好查到了这几人的脏事,十三爷您看要不要……” 张弓搭箭,朱景洪目光扫向前方,说道:“等他们先出招吧!” 到了现在,陈云泰绝不会认为,眼前的亲王是头脑简单之人,明白其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而他小小百户,位置太低视野不够,自然参不透其中的秘密。 于是陈云泰答道:“是!” 紧接着朱景洪问道:“那个妙玉的事,最近可有情况?” 这件事情,陈云泰是亲自在盯,只因这件事牵扯实在太大,旁人他是谁都信不过。 “回十三爷,此人图谋甚大,往东宫送了不少人,这些人里其中的一些,又往宫里去了一些!” 妙玉如今深得太子妃元春信任,几乎多数时候都住在东宫,自然也带了一批尼姑入府。 正常来说这么干不信,但如果披上一层“孝”的包装,那在当下这时代就合情合理。 毕竟皇后也礼佛,太子妃追随皇后,给大明和皇帝祈福,这件事就让人无可指摘。 “十三爷,这些都可能是白莲逆匪,若是不管不顾……臣只怕引出大乱!” 松开弓弦,箭矢呼啸而出,毫无疑问正中靶心。 随后朱景洪问道:“西城千户所那边,也还盯着这件事?” “他们也还盯着!” 朱景洪便答道:“他们既然也没动手,那你也就静观其变吧,记住我的话……放长线钓大鱼!” 再度接过陈云泰递来的箭矢,朱景洪又吩咐道:“此事关乎重大,你只能密探不可擅动,每一步……都要听我指示!” 迎着朱景洪严肃的目光,陈云泰当即答道:“臣唯十三爷马首是瞻!” 这两年时间里,陈云泰替襄王府做了不少事实,其中还有许多是见不得人的事。 眼下又牵扯进这最高层的斗争,让他明白跟襄王府已深度绑定,这导致他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如今与襄王府荣辱一体,唯有朱景洪当上皇帝,他陈云泰才能存活下来,才能有最终的出头之日。 而在这大明,处于这种利益依附的关系,跟陈云泰一样心态的人有不少,只是这些人在舆论上没有话语权。 看着面前恭顺的陈云泰,朱景洪再度张弓瞄向前方,平静说道:“这次有个圣上亲点的差事,要派人去朝鲜走一趟,我已向陛下荐了伱去,想来不日北镇抚司就有公文下来!” 皇帝钦点的差事,等于直接向皇帝效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差,正常来讲绝对轮不到陈云泰。 毕竟东厂和锦衣卫南北二司,关系势力盘根错节,他陈云泰即便再有能耐,从金陵到京城也不过两年,如何比得上人家多年经营。 “多谢十三爷!”陈云泰连忙参拜。 从金陵调进京城,再从总旗升到百户,如今又能领到这种差事,这已是朱景洪第三次提携他。 示意陈云泰起身,朱景洪接着说道:“好好干……等待时机成熟,你就能再进一步了!” 百户再进一步,那可就是副千户了,在这京城也算混出了名堂。 “多谢十三爷提携!” 再度示意陈云泰免礼后,朱景洪又说道:“你回去跟李文钊说一声,这两天我要安排个人进锦衣卫,到时会让此人去找他,请他想办法办妥!” “是!” 朱景洪接着说道:“切记,此事不可跟我沾上关系!” “是!”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臣告退!” 于是陈云泰就离开了,而朱景洪则在校场内继续射箭,这也是他做给世人看的姿态。 他这提调西北大军的统帅,如今回京基本谢绝应酬,每日在家骑马射箭陪老婆,一看就是没有异心的表现。 可他才玩一会儿,琪琪格和诺敏就找了过来,原来是她们也想骑马射箭,回京这些天可把她们憋坏了。 朱景洪也乐得与美女游乐,于是便陪这俩姑娘跑起马来,校场内传来了欢快的娇笑声。 “十三爷,我哥哥他愿意弃暗投明,能否再给他一次机会?” 游玩之际,琪琪格问出了这句话来。 他的哥哥第零,十天前就被押到了京,如今就关在顺天府大狱中,顺天府正在走审判程序。 为了让自己兄长能活,在朱景洪的配合之下,琪琪格主动联系到了第零,劝说他转变立场归附大明。 朱景洪遂答道:“此事圣上自有明断,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他有用处就死不了!” 相比于琪琪格,第零当然更有用处,毕竟他在准噶尔有更大的号召力。 他若是归顺朝廷,那必然进一步瓦解敌人斗志,这用处绝不是一般的大。 朱景洪与美人游玩,而此时襄王府侧门处,一辆马车停到了这里。 仆人撩起马车帘子,便有一青年从车内走出,此人正是挂工部主事衔的贾芸。 跟着他走出马车的是倪二,这家伙五大三粗一个汉子,此刻仅从表情来看就很凝重。 经过上次的事,倪二也算是纳了投名状,如今在替襄王府理事。 宝钗让张平安给安排差事,实则倪二根本没见到这位张总管,下面一个管事太监就把他打发了。 虽然未得到足够重视,但襄王府一下拨十几个铺面令其打理,还是让倪二生不出任何不满。 有了正经营生,而且还背靠襄王府,倪二无疑走上了人生巅峰。 但他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二个巅峰会来得这么快,眼下他竟要得襄王殿下召见。 即使此刻到了襄王府外,倪二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走吧!”贾芸深吸一口气说道。 其实此刻贾芸也挺紧张,只是他稍微好一些而已。 在贾芸带领下,他二人顺利进入王府,并在宦官引领下被带进了一处偏殿。 “二爷,我这手啊……总是冒汗!”倪二喝了一口茶,神色显得不安。 贾芸笑问道:“二哥,你也是响当当的汉子,何故会如此胆怯!” “这可是要见十三爷,大名鼎鼎的十三爷啊!” 贾芸郑重提醒道:“我看这次,十三爷是要用你,你的机会来了……一会儿可别出了洋相!” 这番道理倪二当然明白,于是他便答道:“二爷放心,这些道理我还懂得!” 他二人结束谈话,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就在他俩等得心乱时,终于有宦官前来传贾芸。 于是贾芸离开了,这让倪二越发慌张,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要单独觐见朱景洪。 只听倪二低语道:“倪二啊倪二,亏你也自诩大丈夫,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简直是丢人现眼!” 在他内心挣扎之时,贾芸已来到了存心殿东侧的外书房,这里也是朱景洪会客的地方。 在他进去之后,朱景洪已坐在书案后。 其实正常来说,他不会让贾芸二人等这么久,都是因为琪琪格二人的到来,才扰乱了他的会客计划。 “参见王爷!” “嗯……起来吧!” 待贾芸起身后,朱景洪便问道:“枪炮研制那边,如今可有进展?” 总体来说当然没啥进展,所以朱景洪问的是细节。 “回禀十三爷,中外工匠们,每日都在试炼,可惜进展不大……” 要做出设计要求的火炮火枪,材料的研制就是关键,可惜朱景洪在这方面基本不懂,所以给不出任何建设性意见。 “从六月到今日,工匠们调试了三十重比例搭配,火铳装药还是限定在……” 贾芸确实非常专业,介绍事务全用数据说话,让朱景洪很容易了解实情。 听完讲解之后,朱景洪方说道:“看这样子,两三年之内,怕是难有突破!”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技术突破本就很难,往往十年乃至数十年才有进步。 “这……臣回去之后,定当尽力催促工匠们!”贾芸急忙表面态度。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说道:“既然枪炮这般已无着落,干脆你换个地方做事吧!” 以为朱景洪是有不满,贾芸连忙拜道:“臣愚钝,辜负了王爷重托……” “起来起来……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待贾芸起身后,朱景洪说道:“如今朝廷强化水师,要在金陵新建一座船厂,你去金陵负责这件事吧!” 这些差事本属于工部,贾芸如今挂在工部之下,去负责这件事名正言顺,关键在于要让皇帝同意。 在这件事上,朱景洪还是很有发言权,所以他有把握促成此事。 贾芸躬身答道:“臣愿听王爷差遣!” “你下去吧,让倪二过来!” “是!” 再度向朱景洪行礼后,贾芸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自有官宦去传倪二,而他只需要在外面等着。 突然要去金陵,对贾芸来说是机会,但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一消息,而他首先要过的就是自己母亲那一关。 贾芸心烦意乱之时,倪二已被带进了书房,此刻正趴在地上向朱景洪行礼。 “小人倪二,叩见王爷!” 朱景洪没忙着叫他起来,而是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王府赏给你的五百两银子,你全都散给了自己那些朋友!” 倪二差事办得不错,而且还受了些“委屈”,王府除了给他个差事,同时还赏赐了一些银子。 倪二把这些银子一个没留,都分给了他请来“抓贼”的人,只不过名义上是借给这些人。 如果只是讲义气,朱景洪还不会格外看重此人,关键就在那个“借”字。 从其朋友视角来看,倪二跟他们被打没有直接关系,贸然送银子便会让人起疑心,而借钱给这些人度过危急,却符合他日常立好的人设。 这样讲义气且细心的人,值得朱景洪出手提携,毕竟干大事实在是太缺人。 倪二依旧惶恐,但他还是尽量平静答道:“回禀王爷,他们终究是因小人而遭难,甚至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小人实在心有不安,把钱分给他们只为求个安心!” 其实那件事情之后,贾芸问过倪二是否后悔,毕竟当初他若不参与此事,那些人就不会受伤,乃至有人伤重不治而亡。 对此,倪二只有愧疚。 所以此时,他只是说出了心声,毫无夸耀自己讲义气的想法。 “说得好!” “起来吧!” “谢王爷!”倪二再拜,随后才慢慢起身。 也不知他若知道,自己的那些个好友,是因效忠的襄王府“出卖”才受难,此刻心里又会是何等想法。 “你是个有才干的人,管几个商铺大材小用了,去锦衣卫里谋个差事吧!” 没错,朱景洪对陈云泰的嘱托,其实就是为倪二铺路。 而此刻的倪二,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万万没想到竟能加入锦衣卫。 那可是锦衣卫,天下第一卫的锦衣卫……倪二心中激动万分。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此刻他被这天大喜事砸中,心中愧疚早被挤到了角落,便只剩下对朱景洪的感恩。 “小人多谢王爷提携!” 倪二又跪了下去,非常实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本章完) 第514章 父子对喷 转眼间又是几天时间过去,朱景洪安排下去的事情,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当然,朝臣们对朱景洪的弹劾,也基本上没有停止过。 无论是他行军打仗,还是他人品私德,乃至于男女关系……只要是有问题的地方,他就被人弹劾了个遍。 虽然物议汹然,但对朱景洪的影响却不大,弹章全都被皇帝留中不发了。 而皇帝的如此举动,虽然让官员们很是不满,却更加得到了武勋们的拥戴,这些人最讨厌文官叽叽喳喳。 事实上,这几天时间朱景洪没有闲着,倒不是他愿意继续折腾,而是有些事没了他还真不行。 比如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在侍卫亲军全面推行军事改革,作为权威“专家”朱景洪当然要参与其中。 北四卫在西北的表现,确实让军中上下惊讶,证明了朱景洪练兵之法的正确性,所以全面推行已再无阻碍。 剩下参与作战任务的十六卫,都要进行相应训练编制调整,这些都需要详细研讨论证。 在武英殿忙活了一整天,结束后朱景洪与一众高级将领简单说了几句,便为避嫌独自往宫外去了。 然而他才走出东华门,后面就传来呼喊他的声音,朱景洪转过身便发现是陆育新等人。 见礼之后,陆育新方问道:“十三爷,前两日请您打马球,您为何没来……莫非王府宦官没有禀告与您?” 一旁张临跟着答道:“是啊……臣等都盼着您来呢!” “朝廷选你们做禁中侍卫,其目的是为培育将领,你二人如今只想着玩闹,可对得起朝廷对你们的栽培?可有负圣上对尔等厚望?”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们本该……” 陆育新张临这些人,都是他比较信任的“老部下”,他当然希望这些人有更好发展,所以此时才会严肃责问他们。 当然了,这在朱景洪虽自觉态度温和,但陆育新等人听来却无异于斥责。 “都好自为之,别荒废大好年华!” 这是朱景洪的最后一句,所有人都认真的听着,并在道谢保证后目送朱景洪离开。 “十三爷好像转性了?”张临小声嘀咕。 “是啊……以前最喜欢打马球了,谁能想到竟被他训了一通!”陆育新表情尴尬。 他和张临二人,已跟小兄弟们夸下海口,一定能请到朱景洪一起打马球。 如今不但人没请到,反而还被训斥了一番,他俩感到尴尬其实也挺正常。 就在这时,侍卫中有人说道:“陆百户,方才您二位顶在前面,享受的可是指挥使的待遇!” “指挥使的待遇?”听到这个新词,陆育新感到疑惑。 “百户大人还不知道?”说话的侍卫略显惊讶。 这时另有一人说道:“此前十三爷在西北,大多为指挥使及以上参与军议,每次都有人因统兵不力,被十三爷骂得无地自容!” “千户指挥佥事这些,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呢!” “哦?如此说来,我这还真是长脸了!”陆育新笑着答道。 虽然他是在笑,但其实心里已笑不出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安于现状,或许往后真的连挨骂资格都没有。 陆育新的疑虑,一旁的张临也深刻感受到了,所以他是半分笑意都没有。 “都别废话了,现在回去准备,等会儿演练步兵操典!” 听到张临这话,便有侍卫喊道:“张百户,咱们可刚下值,这就要去练?” 去年新补入的龙禁卫,三分之二都不是勋贵子弟,陆育新二人手下便是这些人。 相较于京中子弟,这些人对新操典了解较少,所以张临才想着训练这些人。 “谁不想去?”陆育新冷声问道。 在场这些人没有勋贵子弟,当然不会有人与他二人顶牛,一个个都非常老实无人冒头。 在陆育新二人领着侍卫加练时,朱景洪已回到了王府之中。 “他说风雨中这点儿痛算什么……” 今天朱景洪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他在进入内府之时,还忍不住哼唱起前世的歌谣。 可他才进银安殿内,就看到东侧偏厅之内,宝钗正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只猫正伸手抚摸,仿佛没看见进入殿内的朱景洪。 “王妃是在等我?” 听到朱景洪开口,宝钗这才抬起头来,而后平静问道:“王爷心情不错嘛!” “还好……都还好!”朱景洪讪笑道。 宝钗接着说道:“看来这两天参与大事王爷很得意,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听着更不对味儿了,于是朱景洪走向了宝钗,随后问道:“宝钗,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明白?难道臣妾说得还不明白?” 说道这里,宝钗把怀中小猫放到桌上,而后其实说道:“王爷不觉得自己太张扬了?难道忘了如今城里的流言?难道不知朝廷里有多少人弹劾你?” “成天参与大事,不断往是非场里去,您真觉得自己圣眷在身,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看着早就被清场的大殿,朱景洪便知宝钗是有备而来。 正常来说她情绪管理很到位,极少有事能让她如此生气到失态,显然这次她真的是不吐不快。 而听了这些话,朱景洪确实有些醍醐灌顶,此时他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然后便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他从西北回来时,就打定主意要低调,可回京后历经弹劾屁事没有,就让他不自觉的飘了起来,把最开始定下的处事之策都忘了。 “宝钗……我确实错了!” “你自己不知道,如今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寻伱错处?” “当年教你下棋时,我便讲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棋输了还可以从头再来,你若是输了……府上这么多人是何下场?” 虽然话里的意思依旧严峻,但宝钗语气明显平和了许多,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看着走到眼前的妻子,朱景洪伸手扶住宝钗双肩,而后说道:“多谢王妃提醒!” “我确实得意忘形,你这当头棒喝来得好啊!” 眼看朱景洪是真听进去了,宝钗才真的安心了一些,而后她又说道:“我可听人说了,因圣上屡次留中弹章,已有官员上奏辞官!” “而且听她们说那意思,只怕接下来还有更多人追随其后,为了搞垮你他们已经是倾尽一切了!” 宝钗口中的“她们”,指的便是命妇圈子,她的朋友圈非常之广,认识的人不比朱景洪少。 “你要知道,如今金陵清丈还未结束,父皇又要在江南和浙江推行清丈,朝中和当地士绅大有人想挑事,于父皇而言维持朝局稳定,便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而你……就是最破坏稳定的人,你说你能有多安全?”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神色越发凝重,这些情况他其实都知道,但都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优势在我,被我玩成了有事宰我,这可真是丢死人了……朱景洪心中痛骂自己。 见朱景洪面露思索,宝钗接着说道:“还好如今大祸未至,及时挽回还来得及,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倒觉得……你该退一退了!” “如何退?” “找個由头让父皇罚你!”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但确实非常好用,而关键在于要掌握好度,否则有可能得不偿失。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便在想该如何操作。 整理着朱景洪的衣襟,宝钗抬头看着他的下巴,接着说道:“还有,既然要退,不如退远一点!” “退到多远?” “京城暂时别待了,咱们搬到城外去住些日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襄王府产业极多,单皇庄就有好几个,每个里面都建有宅院,本就是给他们休闲的地方。 说真的,离开京城出去住,朱景洪多少有些舍不得,毕竟城外实在太枯燥了。 可他也知道此言不虚,于是便答道:“倒也不是不行!” 大致议定了策略,他二人也没闲下来,而是继续讨论着这件事,关乎王府存亡他俩都不敢怠慢。 很快又是两天过去,宝钗的消息确实比较准,在第一名官员上奏辞官后,紧随其后又有十几名官员跟进。 但他们诉求的重点,已经从弹劾朱景洪指向了自己,言称自己所上奏章全被留中,预示着自己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既然皇帝不信任,那这官就没法做了,所以他们干脆选择辞官。 虽然既没有指责皇帝,也未提及朱景洪的“恶”事,但其实还是冲着朱景洪去的。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也不好过于偏袒,先是把这些人辞官奏本留中,然后在此前弹劾朱景洪的奏章里,选了几分让司礼监送到了内阁。 弹劾的奏章让内阁处理,皇帝这是对此前多番弹劾的回应,也算是给朝臣们做了受理此事的姿态。 内阁很快给出了拟办意见,建议皇帝申饬朱景洪,纠正他的那些不正之风。 只是申饬,拟出这样非实质性的惩罚,显然内阁对此也非常谨慎。 十月二十五日,朱景洪接到了申饬的诏书,而后他是越想越气,于是他便往宫里去了。 当然,这是他跟宝钗商议之后的行动。 来到乾清宫外,朱景洪被告知皇帝召集六部九卿,正在暖阁内商议要事。 于是朱景洪只能等,这一等就是将近两刻。 等候的时间里,朱景洪也听了议事内容,乃是有关于浙江两地清丈事宜。 西北打仗也好,兴建水师也罢,都需要消耗大量银子,所以朱咸铭要想尽办法捞钱。 可惜议事并不顺利,这些朝堂高官们虽表面赞同,但大多都点出了清丈存在的问题,建议不要操之过急。 甚至就连主导此事的赵玉山,也不是太支持皇帝连推两省。 最终议事不欢而散,在皇帝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朱景洪未经通报便进到了暖阁内。 “爹……您处事不公,儿子不服!” 正扶额苦思,听到这话朱咸铭骤然抬头,然后就看到已进殿内的朱景洪。 “谁让你进来的?” 面对皇帝呵斥,朱景洪没有正式回答:“爹……您听信谗言,处事不公,儿子不服!” 敢在皇帝面前说“不服”的人,当今天下确实没两个人。 以至于此事,朱咸铭气得目光森冷,他发现眼前这小子很久没挨廷杖了。 “不服?从你去到西北到现在,弹劾你的奏疏至少上千道!” “若不是看你娘的面子,就你在西北那些个事,朕早就撤你的职了……” “得了便宜,还敢到朕面前放肆,你简直要翻天了!” 站起身来,朱咸铭指着眼前仍不服气的小子,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目无尊长僭越无礼,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惹得朝廷动荡天下不安,你还有脸到朕面前闹腾……” “看看你两位兄长,读书明理朝臣赞颂卓有贤名,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哪有一点儿皇家嫡嗣的尊贵?” “爹……” 听到这里,朱景洪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他觉得必须要辩解两句。 “就因为朝臣几个弹章,您就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难道儿子当真一无是处?” 双手摊开,朱景洪略显激动道:“现在我又啥都比不上四哥六哥了,那此前您何必让我总督西北军务?” “某些人只盯着我的错处,叽叽喳喳挑我的刺,引得不明所以者参劾于我……” 一屁股坐到旁边凳子上,朱景洪接着控诉道:“他们待在京城里风花雪月,自以为是指点江山之时,却不见儿在西北亲冒锋镝,带领将士们爬冰卧雪,才连连大败噶尔大军!” 听到这里,朱咸铭心绪多少有些触动,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在皇祖父去世之后,就在没人替他遮风挡雨,连战连捷的他同样深受朝臣指责,直到十二年前他结束了这一切。 没理会皇帝神色转变,朱景洪又站起身说道:“哦……事到如今仗打赢了,他们就跟疯狗一样撕咬儿子,想尽办法寻儿的错处,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可惜当年我与老头子,就没有过这般直抒胸臆,以致父子相疑最终反目……朱咸铭依旧回忆着从前。 “爹……他们可以过河拆桥,但您不能卸磨杀驴啊!” 言基于此,朱景洪取下头上翼善冠,而后凑近到皇帝面前,指着屋头说道:“您看看这儿……这道疤是铁胄给压的!” 说实话,他所谓的那道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把冠帽放在御案上,朱景洪又解开了领口扣子,露出里面一道疤说道:“您看看……这是准噶尔骑兵的箭伤!” 所谓的箭伤,说实话也就小指头大小,因其作战时穿的两套重甲,所以箭矢贯穿甲胄后便已力竭,最终也就让他擦破了儿皮。 至于伤口,早在西北就长好了,只是稍微留了点儿疤而已。 随即他又撸起袖子,正要说话却被朱咸铭拍桌子呵斥:“闭嘴!” 于是朱景洪就闭嘴了,他相信这次至少也是一次庭杖,如此也能真正堵住所有人的嘴。 “就你身上有伤?受点儿伤又算个什么?” 说实话,刚才那一刻朱咸铭有股冲动,想让眼前这小子亲眼瞧瞧,他亲爹身上又为大明留下了多少伤。 甚至有些伤痛,直到现在还折磨着他。 但朱咸铭是皇帝,他不可能跟朱景洪一样退衣服撸袖子,于是他便呵斥道:“你好歹也做过统兵大将,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跟妇人一样跌跌不休,在朕的面前哭啼搅闹……简直丢尽了朕的脸面!” “殿中武士!” 随着朱咸铭一声呵斥,几息之后四名侍卫出现在暖阁外,神色坚毅目光炯炯。 “把他带出去,令东厂打二十……三十廷杖!” (本章完) 第515章 暂避锋芒 “禀娘娘,襄王殿下触怒主上,被罚了三十廷杖!” 坤宁宫内,皇后正在接见几名命妇,便听到了女官慌忙禀告声。 然而她并未慌乱,而是看向左右:“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各自都回去吧!” 在场命妇都很知趣,起身向皇后行礼告退,然后陆续退出了坤宁宫。 也就在这时,得知了消息的朱云笙,领着黛玉湘云来到了殿内。 没理会进殿的女儿,杨清音看向禀告的女官,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禀娘娘,据乾清宫的内侍说,襄王殿下咆哮御前,指责主上处事不公,引得龙颜大怒,故而……” 听到这话,杨清音对内情顿时了然,她已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老十三这小子,真是没个长进!”杨清音忍不住说道。 “娘,我们得去看看,十三哥这样太惨了!”朱云笙很是着急。 虽然知道朱景洪不会有事,但杨清音还是应道:“去看看也好!” 杨清音乘着辇轿,便往执行廷杖的乾清左门去了。 相较于以往遇到这种事,杨清音显得平静许多,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皇帝讨说法。 她虽从不过问政事,但对朝局却动若观火,知道眼下老十三受点罚,对他本人是利大于弊。 廷杖是由东厂的人掌刑,今日东厂是掌班太监胡永全主事,他将差事甩给了领班太监俞良。 此时,俞良就站在朱景洪面前,看着对方铁青的脸,神色惶恐问道:“十三爷……您看今天该怎么打?” “打死算了!” 说了这么一句,朱景洪趴在了凳子上,只等着东厂太监们动手。 这一等就是几秒钟过去,周围一众太监虽然拿着大杖,但却是一个人都没动。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动手?”朱景洪呵斥道。 以往行刑众人动作麻溜,是因为朱景洪心情还算不错,可今日明显看得出这位爷不高兴,在场众人自是忐忑不安。 万一把朱景洪惹恼了,一怒之下把他们打杀,他们这些人无疑是白死。 “赶紧行刑,再敢拖延,就是找死!” 听到这一句,在场众人深感无奈,只听俞良说道:“十三爷,奴才等得罪了!” 在俞良示意下,几名手持大杖的宦官立刻上前,挥舞着手中家伙朝朱景洪身上招呼。 虽然他们动作浮夸,但打在朱景洪的身上,也就比挠痒痒稍重一些,可见这些人功夫有多深。 可即使如此,俞良仍是胆战心惊,格外谨慎看着眼前人,准备好了随时跪地求饶。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三十廷杖打完之后,俞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三爷,您无碍吧?可需要请太医来?”俞良很贴心的询问。 “还死不了!”朱景洪答了一句。 他只是需要这么个过程,今天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也勉强能削弱朝廷上下的敌意。 这时有宦官过来禀告,说是太医已请到了府中。 “快抬十三爷进殿诊治!”俞良连忙招呼,想要尽可能减轻罪责。 然而朱景洪不给他机会,直言道:“这点小伤,哪里用得着太医!” 这些宦官下手很有分寸,他甚至连皮都没被擦破,所以根本用不着太医。 而且真要用了太医,被其看到了实际情况,难免不会被其传扬开,如此也就起不到减仇恨的效果。 “皇后娘娘到!” 听到通传声,在场宦官尽皆下拜,而朱景洪则是站了起来,捂着屁股一副很疼的样子。 几息之后,皇后辇轿从宫门内出来,最终停到了朱景洪的不远处。 “十三哥,你没事吧?”朱云笙飞奔上前。 朱景洪无奈答道:“还好还好,没被老头子打死!” “受了罚还敢出言不逊,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打!”下了辇轿,杨清音声音冷峻。 朱景洪靠近上前,诉苦道:“娘……儿子有苦难言啊!” 这时朱云笙看向左右宦官,呵斥道:“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紧前来扶着!” 俞良是第一個响应,脚步飞快出现在朱景洪身侧,正要伸手扶却被朱景洪推开了。 “这点儿疼不算什么,我还没那般娇弱!”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看着朱景洪扭曲的表情,还是让皇后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虽然心里担忧,但皇后还是教训道:“你已是成家立业的人,如今还这般不长进,在你爹面前没个分寸,方才惹来今日之祸!” 在皇后面前,朱景洪从来不会强辩,他只会有理有据的解释。 “娘,儿子并非小气之人,只是心中不平而已……” 杨清音知道其所谓不平是何事,于是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她便开口道:“你既自诩英雄豪杰,就该有容人容事之胸襟!” 这是在pua我吗?朱景洪有些错愕。 也就是这时,远处又有一队人赶来,却是太子夫妇和宝钗过来了。 今日之事乃是夫妻公计,宝钗肯定是要出场,只是来时正好碰上太子夫妇,所以他们才一起过来。 至于睿王夫妇,今天他俩正巧出城游玩,眼下可能还不知道朱景洪受廷杖,毕竟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 “拜见母后!” 众人向皇后见礼之后,朱景源便来到兄弟面前,关切问道:“十三弟,你无碍吧?” 朱景洪反问道:“四哥,伱看我这样像不像有碍?” 这时宝钗已来到他身边,扶着他胳膊后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成日口无遮拦,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方才有今日之祸!”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朱景洪瞪眼道。 “你小子才该闭嘴……” 这话是皇后说的,眼见亲娘目光不善,朱景洪便自觉低头认错。 “你媳妇儿说得对,你也该懂事一些了,这次之后要好生反省,别再给自己惹麻烦!” “儿子知道了!”朱景洪很认真的答话。 随即杨清音目光扫向一旁,就看到了身形瘦削且气色不好的太子,这反而让皇后更加的担心。 “老四,老十三皮糙肉厚,你也别太担心,先回府去歇着吧!” 老四虽已是而立之言,但还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面对皇后的话他很自觉应了下来。 “老十三跟我走!” 在杨清音一番安排下,宫门处的人各自散开,一切似乎什么都都没有发生。 且说朱景洪到了坤宁宫,他又不可避免被皇后教训了一通,全程他都没有为自己辩解,摆出了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倒是宝钗,在此过程中分辨了几句,但也都是点到为止。 直到最后,宝钗方提出意见道:“母后……因他性格刚烈为众人所指,偏他这性子一时间也改不了!” “依媳妇的意思,不如让他先跳出这漩涡……所谓眼不见为净,别人瞧不见他便也就不会找他麻烦!” “如何跳出去?”杨清音皱眉问道。 “此前母后赏了几处皇庄,其中一处在京城以东二十多里,有山有水还有一处梅林,乃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媳妇的意思是,让王爷出城住些日子,一则散心修身读书习武,二则也让朝臣知他有悔悟之心,如此也就不会紧盯着他不放了!” 京城以东二十里,是比较近的距离,所以皇后心里并不排斥。 虽然有些舍不得儿子,但杨清音还是点头同意了。 和宝钗所想不同点在于,杨清音是同意朱景洪出京,不是担心朝臣对小儿子的共计,而是不想他夹在两位哥哥之间为难。 没错,即便如今弹劾是朝臣自发行动,但杨清音还是怀疑太子睿王在捣鬼,只因他二人既有能力也有动机。 略微思索后,杨清音说道:“未免朝堂议论,说你是负气而去,此事由我来下懿旨!” 皇后的这句话,对宝钗二人来说是意外之喜。 如果是由皇后懿旨令其出京,就能从杜绝外人的一些猜测,可以规避到很多麻烦事。 “是!”宝钗答道。 这个时候她不好答“谢”,否则显得他俩很乐意出城,必须得做出是被迫离开才好。 这时朱景洪终于插话道:“娘,我遭诬陷,又挨了骂,现在又受了罚,还要我搬出王府去?”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出了城平心静气,凡事多听王妃劝导,好好磨磨自己性子!” “是!” 说了这么多,皇后也觉得倦了,随即挥手道:“都回去吧!” “是!” 待宝钗扶着朱景洪离开后,皇后却没能歇得成,因为朱云笙又进了殿内。 朱景洪要出城修养,那地方好山好水还有梅林,这可让朱云笙按耐不住了,所以就想着一路跟过去。 而要实现这一目标,最关键在于取得皇后同意。 “娘,十三哥变成今天这样,女儿自觉也有责任……” 这是朱云笙开局第一句话,她已准备好完整的叙事方法,绝对保证既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 当然了,这些得益于她的两位参谋,刚才为了她可是绞尽脑汁。 再说朱景洪二人上了马车,就直接向王府敢了去。 下的马车后,朱景洪便被扶进内宅,整个过程都有宦官搀扶,进了寝殿就传了郎中过来。 虽然伤势很小,但郎中还是开了药,且保证别人问起照严重了说。 这郎中乃是王府聘请,专为府中侍卫和内侍服务,正常来说就住在王府周边,所以也不太可能有人来问他。 银安殿内,宝钗再度屏退众人,理由是朱景洪需要静养。 吩咐完一切之后,宝钗亲自关上了大门,而后来到了寝室之内。 坐在窗边椅子上,朱景洪自顾倒了一杯茶,而后问道:“咱们何时出发?” 坐到朱景洪身边,宝钗答道:“今天就准备好,明天出发!” “这么赶?” “你还打算待多久?出了城缺不了你吃喝,更少不了你的用度,你还不愿意走?” “我哪有这意思,反正你来安排就是,这王府一切由你做主!” 听到这话,宝钗白了朱景洪一眼,答道:“你以为我愿意做主?还不是操心受累的事!” “对了,今天你在内院好生歇着,只等明日出发就是!” 眼看宝钗要起身离去,朱景洪顺势拉住她的手,而后问道:“那今晚我一个人睡?” “你找她们罢!” 话才说到此处,宝钗嫣然一笑道:“已经有人来了,你还怕身边缺了人!” 朱景洪笑道:“身边倒是不缺人,只是心里唯有你!” “这话你跟她们说去吧!” 言罢,宝钗推开了朱景洪的手,而后往殿外走了去。 而此时的大殿外,甄琴可卿等人都到了。 杨静婷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所以这次无人敢擅往里闯,全都很本分等候在廊道下。 “听说王爷这次受了伤,也不知有多疼啊……”英莲很是担忧。 这时甄琴答道:“是啊……那些个狗奴才没个轻重,王爷这次可惨了!” “皇帝陛下可真是心狠,连自己亲儿子也不放过!” 这话是诺敏说的,而且是有感而发。 在前面十几年,皇帝在她心里都是神圣而伟大的形象,但这次亲历整个准噶尔之战后,诺敏比常人有了更多的思考。 简而言之,皇帝的神圣形象,已经在她心里崩塌,而成了暴虐可怖的代名词。 这时可卿连忙制止,说道:“诺敏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以免又给王爷惹来麻烦!” 诺敏看起来成熟,其实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至少比不得旁边的琪琪格。 虽然乾清宫读的书不多,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对宫廷斗争的耳濡目染,都让她对世事本质有更多认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世祖以来三位皇帝的那些脏事她都知道,所以皇帝在她看来从没有神圣过。 几人议论之时,大殿的门从里面打开,随后宝钗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众女子纷纷躬身行礼,对王妃的尊重是如影随形。 没等众人开口,宝钗先一步说道:“王爷需要静养,你们都别在这里闹了,明天我们要去城外居住些时日,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吧!” 宝钗的这一消息,着实惊讶到了在场众人,但她们亦是欣喜无比。 虽然王府占地面积很大,可一直住在这里也会厌烦,宝钗尚能出入王府参与社交,其他人就只能待王府消磨时间。 所以能换个地方生活,对她们而言还是大喜事。 “可卿,你进去伺候!” 听到王妃点自己进去,可卿既意外又觉得正常,毕竟这里她与王妃关系最近,最要紧的是她忠心可鉴,不让她去这里谁还能进去。 “你还有件喜事,升你为选侍皇后娘娘已经允了,就这几天便要派人来宣旨,到时你只能在城外受封了!” 这件事情,此前宝钗已经提过,可这些天过去没了下文,便让可卿感到心焦起来。 只是她不喜争斗,所以从没过问此事。 “多谢王妃!”可卿急忙下拜。 见此一幕,甄琴心里便不是滋味儿了,暗叹自己那姑奶奶为何还不发力,侧妃的位置现在都还没下文。 刚好此时,甄琴撞上了英莲的目光,后者眼中饱含询问之意,似乎在问“姐姐何时升为侧妃”。 在甄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时,宝钗已将可卿扶了起来,笑着提醒道:“别忘了派人收拾东西!” “是!” 目光扫向其他人,宝钗平静说道:“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本章完) 第516章 襄王要出京 走在廊道内,宝钗吩咐跟在身边的林红玉道:“去,传话府内各管事,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搬往城外暂住!” “是!” “让把该备的东西备齐全,如今王府他们各管一摊,若是谁有疏漏……我必须严惩!” “奴婢明白!” “去吧!” “是!” 随着王妃的命令下达,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除了宦官和侍女们,连下值的侍卫也参与进搬家事宜。 侍卫们的积极性很高,毕竟此去跟着到城外“值班”,王府一定会进行额外补贴,让他们各自的小家庭日子更滋润。 王府要搬家,绝不是简单的事,很快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在襄王府上下一片忙碌时,睿王夫妇终于赶了回来,看到这里的情况深感吃惊。 “莫非老十三被废了?”朱景渊猜测道。 马车侧位,陈芷冷笑了一声,答道:“你被废他们也不可能被废,自己在老爷子心里什么位置不清楚?” 面对陈芷的讥讽,朱景渊只当没听见,答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睿王夫妇要进王府,自然不需要在外面等,在他二人下了马车之后,便被管事太监迎进了府中。 “六哥,六嫂……未能远迎,切勿怪罪!” 存心殿外,宝钗从台阶上迎了下去,身后跟着几名王府女官。 “宝钗,府上忙忙碌碌,这是要……” 陈芷话只说了一半,但宝钗已明白了她意思,这让她瞬间挤出了几滴泪水,引得身旁几名女官上前伺候。 “都怪我们家这位,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回瞎折腾,朝廷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我早就跟他说了,如今富贵已极,哪需他在外面……” 宝钗絮絮叨叨,说的全是陈芷知道的情况,听得她是既心烦又得忍着,小心出言安抚展现长嫂风范。 至于朱景渊,则耐着性子站在后方,听着弟媳妇说些没用的事。 “所以依母后的意思,便让我们先到城外暂住,如此也就不生事端了,说不定眼下母后旨意就到了!” 听到是皇后让搬出去,陈芷二人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也就安定了许多,否则他俩总觉得是宝钗有图谋。 在陈芷夫妇看来,襄王府之所以令人忌惮,主要在于有宝钗这个心机女。 弄清情况之后,朱景渊便说道:“去看看十三弟吧!” 陈芷立即帮腔:“对……这才是要紧事,先去看看才能安心!” 宝钗面露难色:“他现在气性大得很,回到府里就喊打喊杀的,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还是别去招惹他了!” 陈芷笑道:“妹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专程来却不见十三弟,这算怎么个事!” “唉……他那人嫂子也知道,嘴里说不出好话来,我是怕他冲撞了你们!” “这话说的,一母同胞亲兄弟,还顾忌这些?”陈芷面露真诚道。 “也罢……六哥六嫂请!”宝钗让到了一边。 扯这么久的废话,其实是为给朱景洪准备时间,毕竟谁知道这刚受了杖责的人,眼下在玩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众人一路来到银安殿,此时殿内可卿已收拾整齐,搀扶着朱景洪走出大殿。 “东厂这帮狗奴才,都说了让轻点儿,还特么这么疼!” 一进银安门,朱景渊就听到有人在骂街,定睛一看果然是朱景洪。 “十三弟说话中气十足,看样子伤得不重嘛!”朱景渊说了句玩笑话。 哪知朱景洪喊道:“六哥,你是不是我亲哥?” 这话问得没道理,偏偏朱景洪还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十三弟,这话不可乱说,你我不是兄弟还是什么?” “当哥哥的该不该帮助弟弟?” “当然应该!” 虽然朱景渊答得利索,但其实他脑袋想得更多,盘算着眼前这小子想做什么。 下一刻,朱景洪问道:“六哥,如今我受了这么多的陷害,您为何从未帮我分辨几句?” 猜到朱景洪会来这一手,朱景渊当即答道:“十三弟,这你可冤枉我了,为了你这些事,我可没少跟人解释!” 陈芷也跟着说道:“十三弟,你六哥是最照顾伱的,前两日还跟人说自己兄弟是国之柱石,为此还与几名官员争得面红耳赤!” 眼见朱景洪还要说话,宝钗上前走到他面前,先一步开口道:“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六哥岂会不帮你说话,只是力有未逮而已……难不成人家欠你,非得帮你把事办妥才行?” “你自己成日惹是生非,若不是几个兄长照应,安能有今日?” 这后面一句就不对味儿了,反正朱景渊二人听着不舒服,但此时也不好去解释清楚。 却听朱景洪接着说道:“六哥,过两日大朝会,你可愿为我申冤?只此一次,成与不成,我都认了!” 大朝会属礼仪性质,在此满朝文武列席的情况下,若朱景渊主动替朱景洪“申冤”,那他等于背叛自己的立场。 朱景洪这“无心之言”,只一句就把他架起来了。 短暂思索后,朱景渊笑着答道:“十三弟,朝野上下对你的攻讦,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为兄自不会不管,但此事要从长计议,还需周全谋划才行!” 推开扶着自己的可卿和宝钗,朱景洪缓缓走下台阶,皱眉走向了自己的亲哥哥。 看着这厮靠近,说实话朱景渊心里很怵,但他还是强撑着没有退缩,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改变。 “六哥,亲王够不够尊贵?” “亲王位在超品,自然尊贵无比!” “我在西北有没有功劳?” “击败准噶尔主力,拿下哈密城,自然是有大功!” 听完朱景渊的答话,朱景洪接着说道:“既然我身份尊贵,而且又立有大功,别被人栽赃陷害后申冤,我还得从长计议?还得周全谋划?” 朱景渊一时无言,他发觉好像是挺说不过去。 “十三弟,话不能这么说……” “六哥,所以说嘛……咱这劳什子亲王,跟要饭的没啥区别!” 要饭的……听到这三個字,在场几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太祖皇帝,一时间就觉得这话更怪了。 这时朱景渊说道:“十三弟,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罢了罢了……六哥,反正母后已令我出城,这冤我就不申了,往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 言罢,朱景洪连续叹气,然后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去。 朱景渊本想说什么,又怕朱景洪“乱说话”令自己难堪,所以他最终选择了闭嘴。 眼看朱景洪转身回来,宝钗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说道:“人家六哥来看你,好端端你发什么疯?该请进殿坐坐才是!” 没等朱景洪回话,就听朱景渊说道:“啊……不必了,十三弟受了委屈,今日又挨了罚,让他好生歇息吧!” “告辞了!” 陈芷也跟着说道:“宝钗,我们先走了,过几日再来,你照顾好十三弟!” 只听宝钗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心里冷笑,陈芷笑容满面道:“宝钗,一切以十三弟为重,就别论这些虚礼了!” 情况也看了,该聊也聊了,朱景渊当然不愿逗留。 宝钗回头望去,却见朱景洪已进殿内,于是她喊道:“六哥要走了,你也不说来送送!” 朱景洪转弯便消失在屋内,只传出他的声音:“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朱景渊很是尴尬,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无可奈何。 宝钗作为王府女主人,便把他们送到了存心门,再往外走就是承运殿,宝钗当然不好逾越这道门。 朱景渊二人出了承运门正打算上车,好巧不巧皇后的使者到了,领队着者乃是尚宫局女官。 “拜见王妃!”女官及时行礼。 陈芷点了点头,问道:“柳尚宫,你这是来……” “回禀王妃,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传达口谕!” 陈芷又问道:“母后说什么?” 因这口谕牵涉不大,而且陈芷身份尊贵,这位柳尚宫便答道:“回王妃,娘娘命襄王出京,于别院居住!” “哦……还是母后想得周到!”陈芷平静答道。 言罢,陈芷便不再多说,随朱景渊一道上了马车,然后启程往自己王府赶去。 出了襄王府,陈芷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十三意志消沉,有怨天尤人之意,你说他是不是真没志气了?” 朱景渊答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还是得防着,但只要他不在京城,威胁就会变小!” 沉默几息后,陈芷说道:“这次底下那些人胡乱出手,跟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怕也得料理一番!” “算了吧……还得靠他们做事,如今既让老十三吃了亏,我便不好再惩罚他们!” 陈芷面带不满:“他们自作主张,却让你被老爷子猜忌,这叫什么事!” “唉……相互利用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呵……果然老十三说得没错,什么亲王贵胄,当真和要饭的差不多!” “好了,此事别再提了!” 在这夫妻二人斗着嘴时,襄王府内口谕已宣读完毕,宝钗亦亲自将柳尚宫送到了存心门。 “对了王妃,公主已得皇后示下,明日将随你们一道出城!” “她也要去?”宝钗深感意外。 “公主禀娘娘说,她与殿下一起长大,深受照拂情谊深厚,兄长受伤自当侍奉汤药,再过两年便至及笄,便再难……” 朱云笙的理由不但充分,还充斥着天家少有的亲情,言辞恳切情谊深厚。 虽然知道朱云笙的盘算,皇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毕竟她就这一双儿女最和睦。 再说可卿院内,侍女们也在忙碌,收拾着穿戴日用之物。 琪琪格与诺敏也住此处,但她俩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提前收拾好就坐在廊下闲聊。 “姐姐,待在王爷身边,就得束于这方寸之地,我突然觉得好难受!” 在襄王府住了不过十日,她就觉得有些受不了,只因能活动的地方实在太小。 “她们那些人,怎么就熬得住!” 诺敏受不了,琪琪格同样如此,只是她没表现出来而已。 为了救兄长出狱,为了向她的仇敌复仇,她必须压制自己的渴望,努力获取朱景洪的宠爱,然后尽可能的表现出利用价值。 “诺敏,你如果实在熬不住,就跟他说放你回去吧!”琪琪格提出了建议。 只这一句话,就让诺敏无话可说,她确实很舍不得朱景洪。 拉起诺敏的手,琪琪格笑着说道:“好了……这次去城外,想必限制要少许多,你可以尽情的玩闹!”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希望诺敏留下,这样她至少能有个说话的人。 诺敏撇撇嘴道:“没有草原,能玩个什么!” 听得此言,琪琪格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城内吧!” “不……我当然要去!” 府内上下忙碌着搬家,而王府外又来了一队人,正是朱云笙的仪仗到了。 这丫头确实闲不住,得到皇后允准后,便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催促侍卫护送他出来了。 随她一道来的,当然还有黛玉和湘云,她们的马车最终从侧门入,直接来到了银安门外。 “公主问疾!” 此时宝钗已等在银安门处,这里已被侍女宦官环绕。 马车停住,便有女官上前掀开帘子,但第一个出来的却是湘云。 只见她下了马车,先是往车内望了一眼,随后喊道:“公主问疾!” 本来宝钗还挺严肃,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暗道这兄妹真是一对活宝。 本来很简单的事,被这“问疾”二字一太深,就显得格外郑重其事。 下一刻,朱云笙裹着斗篷,从马车里里钻了出来,湘云立时上前去搀扶。 看着迎过来的宝钗,朱云笙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拜道:“拜见嫂子!” 挽着朱云笙的衣袖,宝钗答道:“三妹,你既是专来问疾,问过之后便该回宫复命了!” “嫂子,你这话可不对,我不单是来问疾,还得照顾十三哥痊愈!” 听到这话宝钗又笑了,便听她说道:“你十三哥的伤,只怕也快痊愈了!” 此时黛玉走了过来,见礼之后说道:“娘娘莫非不欢迎公主殿下?”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却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说,否则离间天家骨肉帽子扣下来,那是真的会丢掉小命。 黛玉当然不在此列,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便听宝钗说道:“三妹,你也该管管你宫里的人,如今越发没个规矩了!” 朱云笙笑着答道:“我倒觉得黛玉所言有理,嫂子如此多的说辞,岂不就是想让我早点儿走!” 便听宝钗说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我给你赔礼还不行?” 这时湘云说道:“可不敢当,若是让十三哥知道了,以为我们欺负了王妃,只怕会小命不保!” 朱云笙和黛玉都笑了起来,而宝钗则回话道:“等你们嫁了人,有了疼爱自己的夫君,那时就有人护着你们了!” 听了这番话,朱云笙和湘云都略有羞涩,只是黛玉心里不太自然,只因她所谓钟意的夫君是别人的男人。 宝钗可没想那么多,当即招呼众人:“好了,外面天凉,我们进去说话吧!” (本章完) 第517章 马惊 正统十二年,十月三十一。 在准备妥当之后,襄王府的车队驶出了王府,在大批侍卫护送下往城外赶去。 这次随行的侍卫,除了襄王府本身的两百人,还有随同朱云笙来的两百人,后者乃是高鸿和张仲祥统领。 高张二人领得这差事,得益于他俩随朱景洪去过西北,一路拼杀保护了朱景洪的周全,才能让卫所里其他人心服。 四百余名侍卫,只是负责内围保护,出城路上自是少不了五城兵马司出力,他们前后出动的人手至少两千。 毫无疑问,襄王府车队出行再度清了场,不但他们所走的长街空无一人,连临近的街道也被士兵戒严起来。 人们只能待在家里,亦或其他角落里等着,待王府车队通过后方能正常活动。 整个车队,大概有二十多辆马车,其中最尊贵的有两辆,朱云笙便占着其中一个。 马车内的空间非常宽敞,即使朱云笙令黛玉湘云同乘,里面也丝毫不会拥挤。 坐在侧边位置,兴奋的湘云把窗户帘子掀开了一角,想要瞧瞧外面的世界。 然而所见景象让她很失望,皆因外面是空无一人,完全不能看出京城的繁华和热闹。 当然了,即使是这安静环境于湘云而言也很新奇,所以她依旧打量着外面世界。 对新鲜事物好奇是人的本能,所以黛玉也凑了过来往外看,只有朱云笙为维持公主的体统,还坐在原地伸头往外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限制在商铺客栈里的行人们,此时也都各自低声议论着。 “十来天前,襄王殿下回京威风凛凛,这次才多久……就被挤兑出了京城,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唉……这就叫时运不济,世上多是嫉贤妒能之人,襄王殿下还是太善太诚了……” “这些奸佞小人,也就会欺负老实人,当真可恨……” 总体而言,京中百姓对朱景洪出京这件事,普遍怀有同情和惋惜。 且说街道外某处阁楼内,贾宝玉带着茗烟便待在此处。 他俩本在街上闲逛,结果被巡街士兵去驱赶,没办法只能躲进阁楼里,等襄王府的车队离开再下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刚好处于街道的拐角处,距离车队最远不过五丈,所以能通过窗户缝隙看到车队通过。 好巧不巧的是,在贾宝玉仔细观察时,朱云笙的马车也从前方经过,让他看到了马车窗户内的黛玉。 虽然只看到了半张脸,但宝玉可以非常肯定,那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林妹妹。 在京城很多消息都藏不住,所以贾宝玉知道公主也会出城,于是猜测黛玉也会同行,所以他才来到这必经之路,为的就是能离黛玉近一点点。 他根本没奢望自己能见得到黛玉,即使此时只匆匆见了半张脸,即使黛玉不知道他的存在,也让贾宝玉此时被幸福所环绕。 看着马车往前走去,被眼前窗户所阻挡,贾宝玉本能就想起身推开窗。 好在茗烟手疾眼快,立即起身把他拦了下来,否则还不知会引出多大祸来。 “二爷,你可不能冲动!”茗烟劝道。 很快贾宝玉冷静了下来,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他也没有责怪茗烟的意思。 二人沉默之际,就听茗烟说道:“二爷,今天要不歇歇,咱们听曲去?” 被贾府除名这么久之后,贾宝玉总算认清了现实,从最开始的花天酒地摆烂,如今也开始读书进学了。 他如今是白身,仍可以通过科举出仕途,靠自己的努力重新获得社会地位,只是这条路格外艰难。 但为了黛玉,他是什么苦都能受得,连成为所谓的“禄蠹”也在所不惜。 “不去,回家,读书!”贾宝玉如此说道。 “是!”茗烟自是无话可说。 然而他二人发出的动静,还是被外面巡视锦衣卫发现,于是他们藏身的阁楼门被推开。 “出来!” 冰冷的声音,让宝玉吓得心头一紧,但他和茗烟还是起了身,徐徐往楼梯下走了去。 刚到楼梯口,看见下面官差的装束,贾宝玉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锦衣卫,推门而入的竟是锦衣卫! “下来!”领队的校尉目光森寒。 而在这校尉身后跟着四人,其中三人穿着普通役卒服饰,便是这校尉手下的帮闲,简单来说就是编外人员。 而余下的这人却是倪二,在副千户李文钊的运作之下,这厮已得到了校尉的军籍,成了一名真正的锦衣卫。 要说李文钊也是脑袋灵光,为了完成朱景洪那离谱的要求,他可谓是把认识程序玩出了一朵花。 首先李文钊给倪二伪造了帮闲身份,在档案中现年三十多的倪二,已做了锦衣卫十多年的暗桩,甚至还在抓捕白莲逆匪中立过功。 再加上他刻意漏出一些线索,让倪二带人捣毁了几个白莲教窝点,再度给他积攒了授职所需的军功。 但这还不算完,李文钊还让倪二替忠顺王府处理了几件私事,再度给他积累了一些资本。 在这连番操作之下,半个月前还是白身的倪二,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的有功密探,而且还受忠顺王的赏识,看起来被授职就显得理所应当。 于是李文钊按正常程序,推举倪二为锦衣卫正职。 看在忠顺王府的面子上,南城千户所通过了这一决定,而后上报到了北镇抚司。 补充一個小小的校尉,北镇抚司当然不可能否决,于是倪二顺利入职锦衣卫。 而他入职除了靠自身功劳,主要还在于忠顺王府的关系,看起来跟襄王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当然了,其中的弯弯绕,倪二本人却是了然。 此时,他也看到了阁楼上的贾宝玉,便想起这位是贾芸那不成器的叔叔。 贾宝玉战战兢兢走了下来,带队的校尉拿出鞭子就要打,却被倪二给拦住了。 “陈兄,你说巧不巧,这小子是我亲戚,你抬抬手……给他一次机会吧!”倪二笑着说道。 之所以要帮贾宝玉,绝不是倪二同情心泛滥,而是因为他听贾芸提起过贾宝玉,话里对这位二叔深表同情。 陈姓校尉愣了一下,随即他便笑着说道:“既然是兄弟你的亲戚,那也就是自己人了!” 倪二和忠顺王府有关系,陈姓校尉自是不愿得罪他,所以他才会如此迅速转变话风。 “多谢!” 言罢,倪二目光瞪向宝玉二人,呵斥道:“还不赶紧滚回家去,成日就知道在外乱晃,小心我告诉你爹,打断你的狗腿!”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滚!” 在倪二呵斥之下,宝玉二人屁滚尿流的跑了,而倪二则招呼着陈姓校尉往外走去,嘴里谈论的都是晚些去哪儿喝酒。 再说车队这边,被一路护送出了京城后,他们先是沿着宽阔的官道往东走了十多里,然后才走上了一条小路。 当然了,所谓的小路在这个时代并不太小,宽也有足足两丈左右。 这当然只有财大气粗的皇家,才会把普通道路开辟这么宽,凸显的就是一个气派。 也正是因为出了城,所以外界风光已是迥然不同,即便如宝钗这般心性沉稳之人,也忍不住透过边上小窗往外看去。 如今已是初冬,外面寒风呼啸,让宝钗打了个寒噤。 就在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引得她回头看向了主位上的朱景洪。 “等到了地方,我带你出去转转,到时你可以看个够!” 听到这话,宝钗笑着答道:“伱还有心思游山玩水,看来你是真的豁达,我还以为你会不甘心!”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所以我们该更深入探讨一番!” 说话之间,朱景洪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引得宝钗嗔怒道:“又没个正形,我跟你说正事呢!” “深入交流也是正事!”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最终来到了他们的别院,一座五进外加东西两个跨院的大宅。 襄王府的内侍,有一部分昨天就过来了,忙活一天一夜已将此处收拾干净,一应陈设器物都已归置妥当。 马车进入垂花门内,朱景洪夫妇下了马车,其他人也跟着下来了。 眼看朱云笙要带湘云待遇转悠,宝钗遂提醒道:“三妹,你们就住东边跨院的南院,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了!” “多谢嫂子,那我先过去看看!” 安排完了朱云笙,宝钗又安排了可卿等人,然后才跟着朱景洪一道往府邸深处走去。 毫无疑问,这处府邸中间这一路院子,全都属于他夫妻二人独有。 朱景洪入住此间,襄王府的仆婢们各自忙碌着,而院墙外的侍卫们也没闲着的。 除了一部分人守在别院围墙外,为保证绝对安全他们扩大了警戒范围,以别院为中心的二里范围内不会出现旁人,五里范围内的道路都会被封锁。 方圆五里,听起来似乎没多大,其实已是很大一片土地。 虽然这处黄庄有近千亩土地,但也覆盖不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所以必然会影响附近的地主。 而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被封锁的道路,比如贾家的车队就被拦了。 贾家是荣国府贾家,只因宁国府尤氏已病入膏肓,所以贾母一行是去清虚观祈福。 通往清虚观的路就这一条,眼下却被王府侍卫封锁,即使亮明了荣国府的身份,侍卫们也没有立刻放行,而是要通报给上司定夺。 于是贾家一行就只能等着,这一等就小半个时辰过去。 荣国府毕竟是荣国府,防备西面的百户高鸿得知情况后,便下了令允许贾家的人通行。 贾家车队得以继续前行,而在车队靠后的一辆马车内,坐的是探春迎春惜春三人。 “襄王府未免也太霸道了,这路又不是他一家的!”惜春小声嘟囔道。 这时迎春附和道:“他们权大势大,自然行事要霸道些,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惜春是小孩子心性,根本没有深入探讨此话题的想法,紧接着她便说道:“我听说鸳鸯说,老祖宗思念着二哥哥,你们说二哥哥何时才能回府,他还能回来么?” 只听迎春说道:“他得罪皇家引来大祸,幸得太子妃求情方才留得一命,如今能活着就算不错了,安还有回府的机会!” 迎春这人逆来顺受惯了,如今说出这番话当然不稀奇,只是若让贾母听见了,只会更加的不待见她。 “好了,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这次咱们既是来祈福,就多想想如何祈求仙神保佑,让咱们府上平安顺遂一些吧!” 有了探春的这句话,马车内便安静下来,惜春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而迎春又演习起了随身带的道经。 除了外面车队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以至于有种别样的安宁。 “前面让开,让开……” “叫你们让开……” 后方传来的呵斥声,打破了探花心里的宁静,然后她便向马车外问道:“怎么回事?” “回姑娘的话,有几辆马车来了,好像是……好像是襄王府的马车!” “襄王府的马车?刚才那些侍卫不是说,襄王已经到了别院,为何还会出现在此?” 刚才等待之时,探春可不只是在发呆,侍卫们的谈话她多少也在听,所以才会有的放矢问出这话。 “是拉东西的马车,好像拉的是……是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 听着外面传来马儿嘶鸣声,探春就感到情况不太对,下一刻便听外面丫头惊呼道:“姑娘不好了……他们的马惊了!” 马受惊不稀奇,可这是襄王府的马车,这要是和贾家撞到一起,那麻烦也就来了。 探春很容易想到了这些,这让她的心情更是阴郁起来,暗道家里最近未免也太背了。 事实证明,探春的担忧是正确的,襄王府运送食材的马车失控后,竟真的得冲进了贾家车队里,而且是冲着贾母马车去的。 贾家奴仆吓得四散而逃,仍由两辆马车撞到一起,最终襄王府的马车冲进了沟里,而后侧翻食材散落了一地。 至于贾母这边,遭受冲撞后马儿狂跳乱窜,让她在马车内被颠得是七荤八素,最终竟别直接摇晕了过去。 好在贾家奴仆返回及时,连忙上前控制住了马车,还是鸳鸯为主心切第一个爬进马车,将晕过去的贾母扶了起来。 “不好了,老太太受伤了!” 听到这话,贾家众人皆是大惊,吓得探春三人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下车去查看情况。 (本章完) 第518章 阴差阳错 眼下贾家一行,除了贾母就只有三春,余者皆是奴仆。 正常来说,他们这一行该有男丁才对,可惜如今贾家上得了台面的人着实不多。 贾珍死了,贾琏还在西北当差,贾蓉要守着尤氏尽孝,至于贾政贾赦兄弟二人,则各有各的事忙。 这次随行的男丁是贾芹,这厮出城后先一步去了清虚观查看情况,所以此刻他不在队伍之中。 当下出现这等状况,以至于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这让迎春三人很是着急。 “快去请大夫!”这还是鸳鸯喊出的话。 这话惊醒了探春,让她明白眼下这情况她不能乱,必须处理好当下的事才行。 而另一边,看着掀翻在地,已完全不能用的食材,襄王府几名小宦官惶恐不已。 王府的食材乃是特供,不是随便就能补充到位,这意味着会影响明天王府用膳。 这件事的后果,对这些小宦官们来说,无异于是天都要塌了。 别的不说,他们的领班太监那关就难过,回去被打死都是可能的事。 万分惶恐难安之际,只听其中一名宦官大声喊道:“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在场宦官顺着他手指方向,便看向了处于慌乱状态的贾家众人。 这时另有宦官附和道:“对,都怪他们,是他们拦住了路,才把我们挤到了田里……” 有了这两人一番话,其余宦官顿时醒悟过来,都想着要把责任推给贾家。 众人痛骂贾家之时,其中一位年长宦官高声道:“小林,你带人回京去告诉老孙,让他赶紧再备食材送过来,小张你跟我回别院去……将此间情况禀告孙典膳!” 有了他这一番招呼,众人便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于是便分头行动起来。 而贾家这边,所有人都关注着贾母安危,唯有探春还注意着这帮宦官。 眼见他们要把责任推给贾家,探春自是无比焦急忧心。 下面奴才们什么德性,探春是太清楚不过,颠倒黑白泼脏水这些事,这帮人绝对是手到擒来。 因为宝玉的缘故,家里和襄王府关系已经很差,若再有这些人引来争端,其后果简直难以估量……探春暗自心惊。 眼看着那些宦官分头行动,探春知道自己不能干等着。 “二姐姐,你们在此守候,我去襄王府别院一趟!” 迎春深感不解:“这个时候,还要去拜访他们?” 探春答道:“我怕这些宦官生事,于我们府上不利,所以得去拜见王妃,讲明缘由!” “哦……那你去吧!” 看着迎春茫然的表情,探春越发焦急道:“二姐姐,你在此间照顾好老祖宗!” 虽然很慌,但迎春还是答道:“好!” “吴妈妈,你立刻回府上去,将此间情况禀明老爷太太,最好让老爷他们转告太子妃!” “是!” 又安排了一些事情后,探春当即上了马车,命小厮往襄王府别院赶去。 他们与别院的距离其实不远,赶路也就三里地的样子,前面赶路倒还正常通行,但在走上分往别院的支路时,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车里是荣国府三小姐,今日特意来拜见王妃!” “大人您该知道,王妃娘娘和我们三小姐,还是姨表姐妹呢!” 这些话,当然是探春教的,刚才路上她已仔细思索过,算得上是做好了准备。 探春的嫡母是王夫人,与宝钗是姨表姐妹这话当然没错。 荣国府的三小姐吓不住人,王妃的姨表姐妹却很有效果,听到这话领队的小旗官转变了态度。 再三确认这是荣国府的马车后,探春一行得以继续向前赶去。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路两侧的槐树已落光了枯叶,再靠外的地里是还没长高的麦苗。 天地之间一片安宁,探春的心却难以宁静。 “也不知王妃,还认不认我这姐妹!” 虽然知道宝钗心胸宽广,不会迁怒于他人,可探春仍在心中做万全准备。 又经过两道检查后,她的马车终于来到别院外,于是她便命人前去通报。 在婢女领命离去之前,探春额外给了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其送给传话的宦官买茶喝。 宦官们最爱银子,尤其是地位最低的宦官,有了这张银票开路,消息通过一层传一层,终于传到了莺儿这边。 “贾家三姑娘?” 莺儿当然知道探春,让她疑惑的是对方为何会到此处,而且选在今天前来拜访。 好在莺儿对探春观感不错,于是她便进了大殿去,向宝钗禀明了情况。 “请他进来!”宝钗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待莺儿离开后,接着又有几名女官进来,禀告眼下哪里还差了什么,东西如何安置一类的事…… 小的事情下面女官可以做主,但牵涉到用银子亦或者是要紧的事,她们自是要讨王妃的示下。 在这些禀告情况时,探春也被带进了这重重禁地,站在了王妃理事的大厅外。 “姑娘稍后,我这就去跟娘娘禀告!” 莺儿刚要离开,却被探春给叫住了:“王妃既有要紧事,那还是不要打搅的好,我等一等也是无妨!” “这……也好!” 这一等,就又是几分钟过去,当最后一名女官离开时,只听殿内传来宝钗声音:“莺儿,探丫头怎么还没到?” 听到这话,莺儿急忙跨入厅内,而后禀告道:“娘娘,探春姑娘已经到了!” 大厅东侧书房内,听到回话的宝钗站了起来,走向大厅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请进来,你这丫头未免太不晓事了!” “娘娘,是探春姑娘说……” 莺儿刚想要解释,就见到探春进了厅内,笑容满面说道:“王妃娘娘,臣女见您正在理事,不敢随意搅扰,所以才让莺儿姑娘暂缓禀告!” “你这未免也太见外了,伱我之间何须如此!” 简单打量宝钗之后,探春基本可以确认,眼前的王妃还不知道路上发生的事。 这其实很正常,运送食材的宦官虽是襄王府的人,但其身份与王妃实在相差太远,想把消息传到这内宅之中,需要一级一级的往上报呈报。 而对小宦官们来说是天塌了的大事,对其上司及上司的上司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看着笑容和煦的王妃,探春这才意识到,那倾覆的一车珍贵食材,对眼前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来,我们坐着说话,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被宝钗拉着,探春一路来到了西侧偏厅,这里相对的陈设要精致许多,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地方。 果然我所料不差,宝姐姐是心胸豁达之人,根本不会因往事迁怒他人……探春如此想到。 二人用茶之后,只听宝钗问道:“探丫头,我才到这处别院你就登门,莫非是专程来拜访我?” “说来也巧了,今日小妹随老太太出城,是为去离此地五里处的清虚观祈福,正好与宝姐姐走到一路了!” “原来如此!” “倒是有件事,我得跟姐姐告罪!” “告罪?又发生了什么事?”宝钗转过头来,颇感意外问道。 “方才在路上,遇上了王府运送食材的马车,不知怎的那马突然受了惊,然后与我们府上马车冲撞起来!”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宝钗神色不变,只是问道:“竟有此事?” 随即她又问道:“你刚才说,你们老太太也在,她老人家可无碍?” 眼看宝钗是这般反应,探春心里更安定了许多,随后答道:“受了些惊吓,刚才晕过去了,已命人去传了大夫!” 皱眉思索后,宝钗说道:“大夫在城内,来回只怕要耽搁不少时间,我们府上此行就带了良医,便让他去看看情况吧!” 若因王府马车受惊冲撞了贾家老太太,以至于发生无可挽回之事,对襄王府来说便是大麻烦…… 且不说贾家跟东宫的关系,若传出去说襄王府欺负老人,对王府依旧有极大不利。 想到这里,宝钗丝毫不敢怠慢,当即说道:“既是受了惊,便把老太太请到别院歇着,待恢复好了再赶路也不迟!” “这……” 探春迟疑之际,便听宝钗吩咐道:“立刻派人过去,把老太太请过来!” “是!” 自有侍女去做这件事,宝钗自是毋需亲力亲为,而后她便与探春闲聊起来,具体问了事发时的情况。 再说另一头,刚才晕过去的贾老太太,此时已经醒转过来,看其反应却是没有大碍。 待鸳鸯服侍她吃下药丸后,贾母扫了周边一眼,遂问道:“三丫头去了何处?” “禀老太太,方才驾车的宦官想恶人先告状,说是咱们的缘故导致马惊了,损坏了王府的食材!” “三妹妹怕引来误会,所以去了王府别院,想要亲自拜见王妃,说明缘由!” 听迎春说明了情况,贾母不自觉点了点头,显然她认为探春做得很对。 事实上,对这个孙女贾母一直很看重,无论其人品、样貌和手腕,在府上年轻女眷中都是拔尖的存在。 “也不知道,探丫头能否见到王妃!”贾母叹息道。 贾家和襄王府关系有多差,贾母是体会得最深的人,所以她心里才会有此疑虑。 正在她思索之间,有一辆马车飞速朝他们驶来,靠近贾家众人就停了下来。 这便是宝钗派来的大夫,随行还有林红玉和几名宦官。 作为荣国公的旧人,林红玉自是认识贾家众人,于是她便上前一一见礼。 最终她来到贾母面前,禀告道:“老太太,王妃得知您受了惊,故命王府医官前来诊治!” “我无大碍,多谢王妃了!” 林红玉仔细瞧了瞧,确定贾母无碍之后,方说道:“老太太,王妃说您受了惊吓,请您移步王府别院歇息!” “这……” 本来贾母是想拒绝,可想着人家是堂堂王妃,既然释放善意她又岂能不接住。 何况缓和与襄王府的关系,对贾家乃一等一的大事,贾母就更加不能拒绝了。 “如此……就多谢王妃了!” “老太太,那咱们这就走吧!”林红玉笑着说道。 “也好……也好!” 可在他们正要动身之时,却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士正纵马疾驰。 只看装束,就知道是襄王府的侍卫,一個个意气风发好不神气。 “是王爷……”林红玉眼睛尖,看清了为首那人的面容。 他说得没错,确实是朱景洪在骑马,带着侍卫们撒撒欢儿。 此时朱景洪也发现了贾家这边的情况,于是他便领着队伍靠了过来。 虽他本人穿着休闲,但其随行侍卫却个个甲胄齐全,在靠近贾家众人之时,这些人自觉把朱景洪围在中间,在他周边组成了人形围墙。 看着如铁墙般撞过来的侍卫们,贾家一众奴仆吓得面无血色,一个个都想方设法躲到了角落。 不怪他们胆小,而是此刻跟着朱景洪的侍卫,那是真的在西北战场上砍过人的狠人。 此时其展示的作战预冲锋状态,别人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奴仆,便是京营饱受训练的步卒,也不敢说一定能扛得住冲锋。 当然,这毕竟不是真的在冲锋在,当靠近贾家车队之后,朱景洪一行便放慢了速度。 “王爷,是荣国府的人!”百户高鸿禀告道。 只见朱景洪打马向前,其身前侍卫自觉让开了一条路,让朱景洪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此时车队中心位置,就只剩贾母和迎春惜春,以及她最心腹的几个丫头在。 然而朱景洪的目光,第一个注意到的却是迎春。 迎春虽老实木讷,但其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其吸引朱景洪的却不是美色,而是她怯弱的身形和惊慌的神色。 就连其身边的小丫头惜春,看起来都比她要胆大一些,至少小女娃没怕到身体颤抖。 这姑娘倒是有趣……朱景洪暗自嘀咕道。 他后宫女子已不少,每一个性格都各不相同,每个人都能带给朱景洪不同的感受。 而如迎春这般柔弱的女子,他却还是头一次遇到,以至于让他有跃跃欲试之感。 对方那怯生生的表情,多少让他这位英雄豪杰,不由自主生出了些保护欲。 莫非我喜欢上了这丫头……朱景洪反问自己。 但其实哪有什么喜欢,只是因为没玩过罢了! 在朱景洪盯着迎春看时,只见贾母拜道:“叩见襄王殿下!” 有她领着行礼,在场众人都跟着参拜,而迎春相对而言显得笨拙,竟被自己的裙子给绊倒了。 这丫头,未免也太不成器了……贾母很是不爽,对比起来就觉得探春更好了。 见此一幕,朱景洪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说道:“老太太免礼,今日为何到此?” “回禀王爷,今日……” 既是朱景洪问起,贾母自是将情况全部道出,顺道把刚才的误会说清楚了。 看了眼瘦弱无助的迎春,朱景洪平静说道:“既是王妃相邀,老太太去歇歇也好!” “是,多谢王爷!” “那你们去吧,我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等贾母几人反应,朱景洪就打马离开了现场,随行侍卫们也都跟着离开。 待其走远后,迎春才敢抬起头开,望着前方的烟尘怔怔出神。 刚才朱景洪对她的过度关注,其实已经被迎春发现了,那灼热的目光让她感到害怕。 “老太太,您请吧!”林红玉出言提醒。 “嗯好……好好!” 有襄王府的人带路,她们这一队人自是畅通无阻,十几分钟后便来到了别院大门。 (本章完) 第519章 邂逅 虽是贾母亲至,但宝钗乃是王妃之尊,故而她只派了一名女官前来迎接。 襄王府共有四名女官,被下面宦官侍女尊为“姑姑”,董芳主管各殿当值侍女,此番便随宝钗来了这别院,此刻出现在贾母面前。 别院角门之内,待贾母下了马车,董芳便主动迎了上去。 “老太太,您慢些!” “多谢了!” “您老无碍吧?” “劳烦关心,我已无碍!” 上前搀扶着贾母,董芳笑着说道:“得知您老受了惊吓,王妃为此着急得很,如今您老己无大碍,王妃也就可以安心了!” “说起来,此事也有我们不对,刚才在路上没注意到王府车队,否则……” 就这样闲聊着,贾母被请进了王府内宅,迎春惜春自然是一道跟着。 相较于东张西望的惜春,迎春则显得畏缩了许多,低眉顺眼仿佛是个丫鬟,与她身上华服极为脱节。 最终,她们一行进到了内宅中,出现在了宝钗的面前。 “拜见王妃!” 贾母领着孙女就要行礼时,只见宝钗起身把她扶起,而后说道:“老太太免礼!” “谢王妃!” 示意贾母落座后,宝钗方问道:“老太太可有大碍?此事可不能轻慢,还是让医官仔细瞧瞧才行!” “多谢王妃关爱,老身自觉无事,今日之事纯属意外,王妃不必太过忧心!” 贾母非常认可探春的考虑,觉得要尽可能消除误会,所以她这番话主要在于解释情况。 “今日之事,我已听探丫头说过,说起来还是我们的过错,老太太不要怪罪才好!” 听到宝钗这话,贾母很是惶恐站起了身,答道:“王妃此言,何以使得!” 再度摆手示意贾母坐下,宝钗便询问其贾母此番出城缘故,二人就这样闲聊了起来。 至于贾家三春,则很恭敬站在贾母身后,只是这三人心思却大不相同。 探春极力的想表现自己,让祖母看到自己的能力;惜春则把自己当成了旁观者,只对这里的环境略微好奇,长辈谈的事她毫不关心。 至于迎春,待在这里只让她觉得煎熬,想要离开却又没有办法。 好在宝钗的事多,她与贾母谈话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有女官前来禀告事情。 贾母自是识趣,便主动告辞离开。 她所谓的离开,自然是要离开襄王府,但宝钗执意留她歇息一晚。 万分无奈之下,贾母只能选择留下,于是宝钗便命女官收拾屋子。 别院房间众多,屋子当然早就收拾好了,所以贾母几人被女官带着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她们被带到了一处院子外,便发现自家婢女都已等候在内。 老实说,跟宝钗的一番谈话,让贾母感到心累无比,刚才她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所以当襄王府的人离开后,贾母顿时神思倦怠起来,便由鸳鸯几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坐到榻上,长舒了几口气后,贾母便斜靠在榻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然而她没休息到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随后她便命人去查看怎么回事。 几息之后鸳鸯返回,然后说道:“禀老太太,是林姑娘和史姑娘来了!” 听到是这两个丫头来了,贾母顿时精神头好转了许多,毕竟她已许久未见这俩孙辈的人。 “快让她们进来!”贾母忍不住起身。 “是!” 其实不消他来请,黛玉湘云本就是来看她,没一会儿她俩就进到了屋子内。 看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孩子,贾母只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 “拜见老太太!”林史二人皆拜道。 “我的心肝儿,快快起来……让我瞧瞧,你们为何也在此处?” 只听湘云答道:“回老太太,我们是跟公主来的,她也虽襄王殿下来了此处!” “原来如此,那你二人都走了,公主岂不孤单?”贾母面带疑虑。 “回老祖宗,公主她如今正跟王府妃嫔玩呢,我们已经讨得她的示下,所以才能到此间来!” “哦……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后,贾母又问起她俩在宫里的事,众人也就此聊了起来。 聊了一阵之后,湘云转向一旁的探春,悄声问道:“为何不见迎春二姐姐?” “她有事……” 见探春神色怪异,湘云忍不住深挖道:“何事?” “想来是吃坏了肚子!” 探春答的这一句,便让湘云瞬间了然,也就没有在多问。 众人说了一阵之后,湘云便有些坐不住,于是她提议道:“我看老祖宗也累了,不如我们让她老人家歇着,咱们出去玩儿吧!” “出去玩儿?”探春应了一句。 湘云接着说道:“公主在别院后面湖里游船,咱们也去吧!” 听到去和公主一起玩,探春其实非常期待,她一直觉得自己缺乏机会,而眼下无疑是机会来了。 而后而她把目光扫向了祖母,只听贾母说道:“去吧去吧……没你们这般闹腾,我也好安生歇歇!” 贾母当然不是想歇歇,而是想要助亲孙女一把,令其走上更好平台,去结交更广阔的人脉。 在贾母看来,如今朝中两位皇嫡子争储,无论那位最终取得胜利,这位靖安公主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若往后真是太子败了,如有这位公主殿下帮着说情,或许贾家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所以即使是一线生机,贾母都会尽最大可能争取,何况眼下只需要顺水推舟。 “是!” 待探春应声之后,湘云便直接拉起了她,而后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那我们告辞了!” 面带笑容,贾母徐徐说道:“去吧去吧!” 于是在湘云撺掇下,探春和惜春都她拉了出去,黛玉自是跟着一道去了。 眼见几个丫头离开,贾母突然觉得今天此间来对了,毕竟把孙女推到公主身边的机会难得。 就在贾母盘算着,是否要设法把探春三人留下时,收拾好的迎春终于出现了。 “老祖宗……” 看到进门的迎春,贾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问道:“刚才为何不出来?” 其实迎春几分钟前就收拾好了,只是她因社恐躲着而已。 贾母也知这孙女是怎样的人,所以没等迎春憋出理由来,她便先一步说道:“你回去歇着吧!” 听到这话,迎春可谓如逢大赦,于是便要转身离去,她打算一会儿再看两篇文章。 可惜她回屋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一名侍女,说是公主请迎春姑娘过去。 其实事情很简单,朱云笙听说贾家有“四春”,其中三個“春”她都见了,便想着要把最后一个见了,所以才专门让人过来请迎春。 既是公主的邀请,迎春就没有逃避的可能,何况贾母也不会允许她拉胯。 本来贾母想陪着去,但想着自己去了不合适有,就只能让迎春独自一人去。 临别之时,贾母自是谆谆教诲,她却没想到起了反作用,让迎春变得更加紧张了。 随后迎春跟着侍女离开,是越往前走她越感到心慌,周边安静的环境让她深感孤独。 却也就在这时,前方西侧传来城中的脚步声,便让迎春从自我世界中惊醒。 其实一路走来,沿途她遇到过不少宦官侍女,但这些人走路都很轻巧,所以此刻她听到脚步声,便显得不太寻常。 引路的婢女经验丰富,当即说道:“是王爷回府了!” 这一句话,对迎春来讲无异于是雷击,让她整个人紧张到颤抖起来。 稍微让她安心的是,眼下她身处于小巷中,正常来说朱景洪不会注意此处。 她的猜测没错,朱景洪走的是前方干道,正常来说确实不会注意到她。 可好巧不巧的是,朱景洪来到了巷子口时,侍卫百户张仲祥追了上来,禀告王府夜间值守的排班情况。 而他这一开口,就说了足足有几分钟,足够让朱景洪的目光,顺着巷子落到迎春身上。 稍与朱景洪对视,迎春就自觉低下了头,而后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竟是连行礼都忘了。 好在一旁侍女提醒,她才颇为慌乱行了万福礼,然后低着头杵在了原地。 他为何还不走?为何总是盯着我看?这未免也太无礼了…… 迎春虽然社恐,但其内心戏却很丰富,于是在深感煎熬同时,心里闪过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 “好了,就依你们议定的办吧!” “是……臣告退!” 听到对话结束,迎春以为朱景洪会离开,哪知后者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迎春吓得身如筛糠,当朱景洪靠近只有一丈时,她便直接跪到了地上。 “拜……拜拜见王爷!” 见她那窘迫的样子,朱景洪不由露出了笑容,随后他站到了迎春身前。 迎春低着头,此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朱景洪靴子上沾的尘土。 “你很害怕?” 朱景洪的声音虽然平和,却让迎春感到无比惊恐。 她本就不爱与人打交道,何况眼前还是个陌生男子,偏偏此人还有有着赫赫凶威。 “我……臣……” 到这一刻,迎春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以至于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就连一旁的侍女,看到这一幕都惊讶无比,暗惊世上官家小姐里还有这种人。 “起来说话!” 在听到这句话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上了迎春双肩,而后她便很自然的站了起来。 迎春仍努力低着头,而她那无助惊慌尴尬的复杂表情,全都映上了朱景洪眼帘。 而也正是迎春娇弱的样子,让朱景洪更生出几分保护欲,在看她也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而在他审视迎春时,后者只觉得天都塌了,只因她与外男有了肢体接触。 然而她只能尽力保持“镇定”,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生怕任何动作引来其他变化。 这刚好给了朱景洪机会,让他可以轻松审视眼前美人,而此时他的一双手还搭在迎春肩上。 “王……王爷,公主……召我过去!” 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迎春所有勇气。 把手收了回来,朱景洪笑着问道:“我就这般可怕?” “不……不可怕!”迎春极为违心答道,脸上表情已出卖了她。 “抬起头来!” 听到这四个字,即使她格外不愿意,对还是缓缓将头抬起,只是她的视线仍看着下方。 “看着我!” 朱景洪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但迎春仍只有照办结果,于是她只能在万分惊恐中,与朱景洪对视起来。 却见朱景洪神色平和,徐徐问道:“我是不是凶神恶煞?” 迎春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那你怕什么?” 这个问题很深刻,迎春不禁也反问自己,到底是在怕个什么。 眼前这位襄王爷,明明就长相俊逸,神色何须……自己到底怕什么呢? 迎春终归是读过书的,此时便听她答道:“王爷……神威盖世,臣……臣女不敢直视!” 虽然说话依旧磕磕绊绊,但在熬过极度恐惧之后,她已能够正常运转思维。 可以说,就刚刚那一会儿的时间,比她几年的成长都还要多。 “神威盖世,也不过一人而已,又何必如此害怕……莫非我还能吃了你?” “王爷教诲,臣女谨记!” “伱这是去何处?” 因多聊了几句,迎春总算适应了“环境”,于是答道:“公主相召,臣女不敢怠慢,所以前去觐见!” 这话表面是在回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朱景洪,自己再不去就怠慢公主了。 然而她却忘了,在朱景洪这里怠慢公主,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你一个人去?” “林家姑娘和史家姑娘,还有三妹四妹都去了!” 听到这里,朱景洪鬼使神差问道:“你家嫂子没来?” 好在迎春并未多想,顺口答道:“琏二嫂子署理庶务,故而并未前来!” 在他二人对话时,跟在一旁的邓安基本可以确定,自家王爷是看上了眼前这姑娘,当然还有贾家那位二奶奶。 且说这二人一问一答之间,迎春虽是依旧害怕惊惧,但至少交流起来已颇为顺畅。 此时她才知道,传闻中凶神恶煞的襄王,却也非常平易近人,只是行事有些轻浮罢了。 正当朱景洪正聊着,突然有侍女前来禀告:“王爷,王妃娘娘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到了这里,朱景洪便对迎春说道:“你且去吧!” 迎春终于松了口气,颇为急切答道:“臣女告退!” 于是朱景洪转身离开,邓安领着几名小宦官跟了上去。 几人走远之后,朱景洪突然问道:“这姑娘怎么样?” 这般随口一问,着实让邓安深感意外,但他还是答道:“回禀王爷,刚才那位姑娘国色天香,实是少有的美人!”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着说道:“你懂个屁的美人!” 至于另一头,迎春不断拍着胸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胆战心惊。 看了看自己双肩,迎春又觉得十分难受,毕竟自己被朱景洪摸了。 好在没有外人看见……迎春如是想到。 这时一旁侍女提醒道:“姑娘,咱们该走了!” 于是迎春才想起,接下来还要过公主这一关,便让她刚好转的心情跌落谷底。 (本章完) 第520章 薛蟠的惶恐 且说朱景洪进了内宅,刚走进宝钗的屋子里,只见妻子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 朱景洪正要开口,却见宝钗抬起头来,面带浅笑道:“王爷这么久才回来,莫非是在哪儿绊住了?” 坐到一旁客位上,自顾取下手上护腕,朱景洪随口答道;“在外面多骑了一会儿马,跟侍卫们多聊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爷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悄悄话呢!” 宝钗只知朱景洪偶遇了迎春,并不知他们谈话的细节,所以这句只是单纯揶揄而已。 “遇着了贾家姑娘,随便问了两句!”朱景洪笑着答道。 他其实不怕宝钗知道真相,所以此时他回答得很坦然。 穿越到当下两年多,他其实已深受当下的价值观影响,心态方面较之前世已有极大不同。 以他如今的这身份,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到如今没有丝毫乱搞过,已算得上是格外注重自我约束。 事实上,宝钗也很珍惜朱景洪的洁身自好,所以此刻她没有再继续多问,夫妻二人相处得很有默契。 放下书本,宝钗慢条斯理问道:“今天下午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 “你是说贾家的事?” 宝钗答道:“正是!” 弹了弹衣袖,朱景洪取下头上珍珠折檐帽,答道:“知道!” 待莺儿接过帽子退下,宝钗起身走向了朱景洪,神色郑重道:“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嗯?” “今天咱们才出城,就遇上了这种事,还与贾家起了冲突,未这免太巧了!” 端起一旁的茶杯,朱景洪问道:“你想说是老六在捣鬼?” 宝钗答道:“也可能是东宫反其道而行,让我们以为是老六家!” 朱景洪露出笑容,随后说道:“虽有几分道理,但如今既已消除误会,此事也就算了吧!” 宝钗恨恨答道:“咱都退出京了,他还使这些手段,未免欺人太甚!” “虽是退出京了,但身边探子可多,今日之事想来老头儿会知道!” “老六这人确实聪明,但小聪明也太多了,使多了只会让人厌烦!” 见朱景洪浑不在意,宝钗遂答道:“看你这意思,是不打算折腾了!” “都出城了,老老实实待着吧,别让人注意到就行!” “你就不怕一直待在城外?” “不怕!” “为何?” 宝钗很疑惑,她不明白朱景洪底气何来,难道就凭自己是皇帝的儿子? “你们都是一叶障目,以为京城这片天就是全部,殊不知天下很大,比如西北那边……罗刹国和哈萨克一直在增兵!” “所以呢?” “依朝廷现有兵力,很难说有压倒性优势,所以朝廷也得增兵才行,兵部那边已在部署此事!” 见宝钗仍面露疑惑,朱景洪只得继续说道:“这一仗,大明输不起!” 这时宝钗终于明白过来,随即问道:“所以你觉得,只有你能打赢?” 朱景洪笑了笑,随即答道:“不……要让所有人以为,只有我才能打赢就行!” 那么当今天下,是否认为朱景洪能打胜仗?答案是毋庸置疑,毕竟他在西北打得实在太顺了。 “所以伱还要去战场上?”宝钗面露忧色。 放下茶杯,顺势抓起宝钗的手,朱景洪笑着说道:“朝廷已被他俩分了,不去战场还能去哪儿?” 这确实是实话,文官不可能支持他,否则又是一个朱咸铭,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那几乎是谁都受不了。 所谓“类父”,可不只是皇帝对朱景洪的观感,文官们绝大多数也有如此想法。 二人闲聊了一阵,随后朱景洪便一人去练武,而宝钗则是去了别院后方,与朱云笙等人玩去了。 然而朱景洪还没歇多久,就听外面有人前来禀告,肃陵卫、高陵卫和裕陵卫三位指挥使前来拜见。 大明一共有十三支陵卫,除了南京孝陵卫其余都在洛阳附近,守卫着自太宗以降的所有皇家陵寝。 肃陵、高陵和裕陵,距离襄王府别院最近,前后不过三十来而已。 所以这些人过来作甚? 虽然心里疑惑,但朱景洪还是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是!” 没一会儿,三位指挥使进到了别院中,领头之人是肃陵卫指挥使梁文。 陵卫部队非常特殊,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备皇陵,除千户以上军官由朝廷任免,其余军吏都将是祖辈世袭,所以其与外界基本没有交流。 所以任职到这种地方,对武官仕途来说极为不利,稍有上进心的人都畏之如虎。 “叩见王爷!” 看着眼前参拜的三人,朱景洪面带疑惑,问道:“你们三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禀王爷,臣等奉旨意遣人前来护卫!” “奉旨?”朱景洪更是疑惑。 梁文答道:“主上有旨,说襄王府孤立于城外,为防您与公主殿下有失,故命臣等派兵护卫!” “肃陵卫,高陵卫,裕陵卫,各遣三百军士前来,如今已到了别院前方!” 陵卫部队虽便知齐全,但仍实行太祖所定屯垦之制,每卫五千余军户仅有战兵千余人。 如今每卫出三百军士,已算得上是大规模调动。 老头子这般关心于我,是揍了我之后再给个甜枣?朱景洪如是想到。 下一刻,只见梁文拿出一张公函,递到了朱景洪面前:“王爷,这是御马监的调令!” 御马监之所以与东厂并重,突出于内廷其他机构,就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军事秘书机构。 上直亲军二十二卫,包括陵卫部队都由他们负责提调,是非常关键的位置,极受皇帝本人信任。 看了公文确认无误后,朱景洪只让这些人退下,而后就返回了书房里。 他要亲上一道奏疏,推辞这些调来的陵卫部队。 正常来说,即便奏疏下午送到通政司,最快皇帝也得第二天看见。 但朱景洪不同,他的奏疏直接递到了司礼监,并以最快速度送到了皇帝案头。 今天下午,皇帝基本无事,但他也没闲下来。 在乾清宫偏殿设置的沙盘内,他看着西北局势出神。 事实上,沙盘上他有时间就会来看,对西北局势他已是了如指掌。 这正因为了解透彻,他才明白如今西北局势有多严峻。 本以为击败准噶尔主力,威压这些叛臣轻而易举,他哪知道罗刹国会深度介入,如今大军已开进了准噶尔境内。 和朱景洪考虑的情况不同,此时朱咸铭已在反复权衡,西北到底要不要再打下去。 为了准噶尔那不毛之地,与罗刹国开战是否值得…… 皇帝考虑大事,任何人都不敢搅扰,唯有程英是例外。 拿着司礼监转呈的折子,程英出现在了偏殿之外。 进入殿内,程英参拜后禀告道:“陛下,十三爷有本陈奏!” 听到这话,朱咸铭没有动作,而是示意放到一旁桌上。 程英随即依言而行,放好章奏便退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朱咸铭方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果真是老了,居然会摇摆不定难下决断。 顾忌唇亡齿寒的道理,此时他觉得应该打,但他却难以保证明天也这样想…… 简单来说,他还是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还是怪钱粮不足,否则我又岂会犹豫!” 所谓的钱粮不足是伪命题,因为就他自行掌管的内帑中,就有超过一千三百万的银子。 今年以来,在准噶尔连番大战下来,军饷、军械、粮草、赏赐外加抚恤,国库已花出了将近七百万两银子。 仅以国库的存银,战争再打两三年都无问题,问题在于打仗本身的收益确实太低。 即便打败了罗刹国,即便收复了准噶尔,又能怎么样呢? 此刻朱咸铭又在问自己,显示出他的内心依旧摇摆不定。 来到桌边,拿起朱景洪的章奏,朱咸铭仔细看了起来。 行文内容言简意赅,朱咸铭直接提笔批道:“奉旨行事即可!” 调陵卫协助护卫,朱咸铭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单纯出于对儿女的爱护。 写完了这句,朱咸铭正打算放笔时,又接着补了一句:“务必看好汝妹,如有差池,必当严惩!” 批完这道章奏后,朱咸铭便让人送回去。 在入夜之前,朱景洪便收到了回复,如此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于是乎,别院周围增设了近千陵卫,加上王府随行的四百名侍卫,将此间保护得如铁桶一般。 时间来到第二天,贾家人还是离开了别院,但探春已和朱云笙说上话,受到了后者的看重。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过去,时间来到了正统十二年腊月。 在这段时间里,朱景洪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其一是宝钗有了身孕,其二是主动请缨的孙绍祖,配合安西行都司击败了扎萨克联军,奠定了收复这西北三国的基础。 如今西北天寒地冻,这些人趁着最后的机会打赢了这一仗,绝对称得上非常不容易。 虽然孙绍祖是协助,主要功劳还在于王子腾,但其依旧得到了皇帝的嘉奖,正式任命他为安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 此刻别院东侧校场内,朱景洪正在看孙绍祖的书信。 “回京谢恩,编这么個理由回来,倒也有些意思!” 言罢,朱景洪收起信件,而后转过身看向身后一众侍卫,同时对领队四名百户道:“都准备好了?” “王爷,早准备好了!”高鸿答道。 “那咱们就出发吧!” 已有侍卫牵来他的黑旋风,马鞍两侧各备了刀和弓箭,今天他们正是要去打猎。 大雪纷飞去打猎,也就朱景洪想得出来。 好在附近山里不缺猎物,他们的目标便是嵩山附近,其方圆十几里野物尤其的多。 除了陪他玩的四十多名近身侍卫,随行还另有一百多名侍卫,除朱景洪和几名百户这些人全部着甲。 当然,此番朱景洪也带了甲胄,只是他觉得不舒服就没穿,所以专有侍卫替他带着。 一行人气势汹汹离去,而此时王府内宅中,黛玉正陪着宝钗说话。 虽是近两日才确定有孕,但宝钗眉眼之间已带有些母性光辉,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端着暖和的茶杯,黛玉小声问道:“宝姐姐,你打算何时回京?” “看情况吧!” 面带关切,黛玉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京城王府住着好些,在这别院终究不太方便!” 其实从个人利益出发,黛玉并不想宝钗搬回去,那样她也得跟公主回宫,想见朱景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宝钗叹了口气,随即说道:“算了吧……京城烦心的事太多,还是住这里安稳许多!” 听到这话,黛玉心里松了口气,暗道不回去当然是最好。 而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卑鄙,竟会存着这样的心思! 在黛玉自我内耗之时,宝钗遂问道:“莫非妹妹思念家人?” 在这别院里,黛玉也住了一个多月,跟他老爹也已许久没见了。 以前在宫里时,只要其父出入禁中,她都可以临时跟公主告假,而后出来与亲爹说两句话。 此时被宝钗提醒,黛玉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不但对好姐姐不忠,而且还对老父亲不孝。 而其中原因,都是因为那个人……黛玉直接转移矛盾,把责任都推给了朱景洪,如此她心里便好受了许多。 她二人又聊了一阵,突然外面有人禀告,说是金陵薛蟠前来拜见。 依宝钗得的消息,薛蟠今天才会到京,正常来说他要先把府里安顿好,最快也要明天才来拜见。 今天就过来,未免也太赶了些。 目光扫向黛玉,宝钗无奈道:“林妹妹,你且去找她们玩儿吧!” 宝钗要见其兄,黛玉自知不便在场,于是便起身告辞离开。 且说此刻别院外宅茶室内,薛蟠神色间带有惶恐之色,正一杯一杯往嘴里灌茶。 “这位公公,不知殿下今日可在?”薛蟠强忍着恐惧开口。 薛蟠刚才打赏过银子,所以这宦官态度极好,面带笑容答道:“回薛大爷,今日王爷出去打猎了,只怕要晚些才回来!” “那就……原来如此!”薛蟠急忙改口。 再喝了第三杯茶后,终于有侍女走了出来,引导薛蟠去往别院深处走去。 很快,薛蟠被带到了一处会客厅,里面除了当值宦官空无一人。 等了一会儿,当薛蟠忍不住要询问时,却听左侧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于是他又恭敬站在原地。 几息之后,在女官侍女陪同之下,宝钗出现在了会客厅内。 “叩见王妃娘娘!”薛蟠当即行了大礼。 自顾走到主位前坐下,看着阔别已久的兄长,宝钗心里无疑非常高兴。 “起来吧!” “谢娘娘!” 示意薛蟠落座后,宝钗问道:“为何母亲没有过来?” 正常来说,薛家祖宅在金陵,薛姨妈没有必要跟来京城,之所以随行是因为薛蟠要成婚。 宝钗原本打算,今年就让兄长完婚,哪知其路上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婚事就只能推到明年。 薛蟠答道:“母亲身体劳累,我让她先回京城安顿去了,过几日我再陪她过来!” “得知王妃有孕,母亲高兴得一晚上没睡,还说要亲自来伺候王妃呢!” (本章完) 第521章 鞭笞 与薛蟠闲聊了一阵,宝钗重点问了金陵的事,尤其是家里的生意和土地。 生意是皇差,土地牵涉国策,这两样最可能出问题,但又绝不能出问题。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宝钗都会往金陵去信,只为提醒薛家上下别犯蠢。 仔细询问情况之后,宝钗见兄长面露怪异,忍不住问道:“兄长有事?” 薛蟠脸色更怪了,只见他左右望了望,方才说道:“是有点儿事!” 虽然薛蟠说是小事,但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宝钗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 本来她心情还可以,此时脸色亦变得难看起来。 “到底什么事?”宝钗平静问道。 对自己这亲妹妹,薛蟠亦是无比惧怕。 眼见她语气都变了,薛蟠更是大感恐惧,不自觉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妃,其实这事……只是……” 薛蟠向左右望了望,一时间欲言又止。 “你们都退下!”宝钗顾左右道。 “是!” 待众人离开之后,宝钗目光如炬盯向兄长,声音清冷道:“你可以说了!” “妹妹……其实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可小……” “真要论的话,也可以说……是个误会!” “捡要紧的说!”宝钗语气森寒。 “是!” 勾着腰站在原地,薛蟠小心翼翼说道:“昨天晚上,因想着要到京城,总算可以松快些了,于是我多喝了几杯……” “我喝多了就话多,迷迷糊糊就去找了同行的柳湘说话,哪知道言语之间冒犯了他,就被他给……给打了一顿!” “只是言语冒犯?”宝钗目光几欲喷火。 薛蟠当然不只是言语冒犯,这厮完全就是酒壮怂人胆,觊觎柳湘的“美色”想要用强,最终才会被人痛打。 如果换做别人,顾忌薛蟠是王妃兄长说不定就从了,但柳湘却是死都不会屈服。 而薛蟠之所以会害怕,倒不是他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担心柳湘把事情捅到朱景洪处。 在他心里,朱景洪跟活阎王差不多,那真是惧怕到了骨子里去,这次可以说是保命来的。 “还有些毛手毛脚……”薛蟠老实答话。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自家兄长什么德性,宝钗自是再清楚不过,只听她骂道:“难道你不长脑子?那柳湘是王爷要用的人,也是你可以随便招惹的?” “平日我跟你说那些道理,你都一一应了下来,如今看来全当了耳旁风!” 被自己亲妹妹训斥,这情形着实少见,但薛蟠连头都不敢抬,更遑论与宝钗争辩。 连续呵斥了几句,宝钗稍微气顺了些,想着正好借这次的事,好好让亲哥长长教训。 略微思索后,就听宝钗说道:“此事终究是你不对,若到时王爷过问……我也难护你周全!” 听到这话,薛蟠差点儿没被吓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然后爬到了宝钗跟前。 “妹妹,伱可得救我……咱们这一支就为兄一颗独苗,如今母亲年事已高,我若真有个好歹,你让她老人家怎么办!” “你自己要惹祸,我能有什么办法?若你真有个好歹,母亲自有我来奉养!”“至于家族传承,我会从族里过继一人到你名下,不会叫你没了香火!” 听到宝钗说这些话,薛蟠被吓得五内如焚,一时仓皇失措到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想死……我还没成婚啊……” “妹妹……你可得救我,得救我啊……” 薛蟠一边磕头,一边哭诉说道:“你我兄妹,血浓于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看着跪到面前的兄长,宝钗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终说道:“先自己回去反省,这次能否留得一命,全看你有多少诚意!” 难道妹妹真不打算帮自己? 看着宝钗冷漠的表情,薛蟠心中越发担忧,只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妹妹,你一定得帮我啊……这些年在家时,我可处处维护……” 薛蟠话还没说完,就听宝钗呵斥道:“出去!” 虽然薛蟠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但后者的第一身份是亲王正妃,此刻含怒呵斥哪是薛蟠能承受的。 只见这厮当即闭嘴,老老实实向宝钗行了礼,然后便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待其离开之后,因为顾忌王妃之怒火,仅莺儿与文杏进入殿内。 “娘娘,您真不管大爷?”莺儿面带忧色。 此时宝钗余怒未消,只听她冷冷说道:“这不是你们该过问的事!” 宝钗知道朱景洪的性格,这件事连她都不好直接干涉,几個丫头插手岂不是找死。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要平息下去,在宝钗看来还得靠薛蟠自己。 “王爷何时回来?” “这可难说,出去打猎……只怕要回得很晚!”莺儿答道。 为了救下兄长,这件事情宝钗也不敢妄动。 略微思索后,宝钗吩咐道:“让兄长先留别院,给他安排个住处,等王爷回来再说!” “是!” 宝钗的这一决定,简直让薛蟠生不如死,待在别院让他有等待受刑的感觉。 头顶上的屠刀,随时都可能落下,让其坐立不安狂躁不已。 此时他是万分后悔,为何就被鬼迷了心窍,非要对那柳湘行不轨之事。 因此不但受了一番痛打,如今还惹来了这般大麻烦! 若是在自己府里,此时他已开始骂人打人摔东西了,但在王府别院他一件也不敢做。 在他万分煎熬之中,时间过得是格外的慢。 中午,王府内侍送来了丰盛饭菜,薛蟠却是一口都没动,一直饿到了天快黑的时候。 终于他听到外面有人通传王爷回府,随后府内奴婢们都忙了起来。 而这一消息,犹如一把利剑直刺薛蟠心口,惊恐之下他竟直接被吓晕了。 且说别院正大门处,朱景洪已跃下马背,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 “今日王爷大显神威,臣等算是涨了见识!” “十三只獾,十六只狍子,六只鹿,还有一头虎……”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只虎是被射中眼睛而亡,全身皮毛完整无缺……” 此刻出言恭维的人,便是百户高鸿和张仲祥,相交于另两位他二人要“滑”一点儿。 将手中马鞭扔给了高鸿,朱景洪随口吩咐道:“好了,其它东西你们都分了,但这只虎得好生处置,剥下虎皮送给圣上为好!” 换句话说,打了这么多的猎物,朱景洪只要一张虎皮,其余全都当福利发给了他们。 虽说王府侍卫待遇极好,但这意外之财同样让人欣喜,几位百户纷纷谢恩磕头。 道别了一众侍卫,朱景洪便进到了王府,这时邓安便找上了他,禀告了薛蟠来了府上的情况。 “他来做什么?”朱景洪疑惑问道。 因当时宝钗屏退众人,所以邓安不知谈话内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朱景洪也没多想,径直往寝殿方向走了去,而此时宝钗已在屋子里等着他。 待他进入屋子,宝钗便主动迎了出来,同时让殿内当值的宦官侍女下去。 猜测可能是为薛蟠的事,朱景洪并未主动开口询问,而是等着宝钗自己道出。 “王爷今日一行,收获如何?” “还算不错,猎得了一只虎,打算剥下虎皮送给老头子!” 接过朱景洪取下的帽子,宝钗顺口夸道:“王爷神勇如此,着实令臣妾钦佩!” 朱景洪没有接话,而是顺口说道:“如今你已有孕在身,这些伺候人的活儿让他们做就行,何至于你亲自来!” “臣妾虽是有孕,却仍是你的妻子,妻子伺候丈夫……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总有自己的道理!” 说到这里,朱景洪自顾坐到了椅子上,同时拉着宝钗在一旁坐下。 接下来,二人又闲扯一阵之后,宝钗终于开口:“今日我兄长来了!” “哦?” “这次柳湘去金陵,给王府挣了不少银子,其中我兄长也算帮了忙,王爷说是不是?”宝钗转过头问道。 “嗯!” “只是他这人你也知道,冷不丁的就会犯蠢,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见宝钗斟酌语句实在艰难,朱景洪直接问道:“薛蟠又惹祸了?” “唉……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今日我也被他气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朱景洪问道。 “昨天晚上,他和柳湘……” 宝钗把情况讲了一遍,说出缘由让她也觉得难堪,可她并未偏袒薛蟠。 此时,朱景洪脸色很不好看,宝钗也并未出言求情。 只听她说道:“是该好好罚他,让他长点儿记性,否则只怕还会闯祸!” 朱景洪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天已经晚了,叫柳湘明天过来,把这件事料理了就是!” “嗯!” 此事对朱景洪来说可大可小,所以他也没怎么放心上,甚至都没想过召见薛蟠。 与宝钗谈完了事,朱景洪又陪她吃了晚膳,然后才去了可卿的住处,召琪琪格诺敏谈心去了。 当天夜里,柳湘就接到了襄王府的传话,得知第二天要去城外别院觐见。 他知道薛蟠提前去了,所以此番夜里得到传召,实在让其深感忧虑。 不管怎么说,薛蟠乃是王妃兄长,朱景洪的大舅哥。 所谓疏不间亲,他柳湘毕竟是个外人,惹怒薛蟠又岂能不能让他忧心。 当然,他信得过朱景洪的人品,知道这位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所以他虽心慌却比薛蟠好过许多。 这一夜,柳湘睡得还算安稳,而薛蟠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柳湘就骑马往襄王府别院赶去,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别院外。 经过通传之后,乃是邓安亲自迎了出来,领着他向王府内走去。 二人闲聊着几句,才走进了王府大门,柳湘就听到有惨叫声。 在他心生疑惑之际,他便跟着邓安进了二门,然后就发现惨叫声的来源。 只见二门内西侧位置,有一人被扒去了上衣,正趴在长凳上挨鞭子。 定睛一看,柳湘差点儿被惊掉下巴,只因挨打人的人正是薛蟠。 “邓公公,这是?” 邓安答道:“薛大爷做错了事,王爷震怒……便命抽他二十鞭子!” 邓安虽不知道内情,却明白薛蟠定是得罪了柳湘,才会在此时此地受罚。 所以此时,在邓安心中柳湘地位再度拔高,基本可以追平到贾芸的档次。 因是朱景洪召见,所以他二人并未在此逗留,而是直接被带往了会客厅。 因有朱景洪严令,所以内侍动手并未放水,薛蟠的惨叫着实是撕心裂肺,这还是他尽量忍耐的结果。 只有这实实在在的痛苦,才让薛蟠有了进一步反省,心彻底杜绝了心里某些想法。 再说柳湘这边,当他被引进书房时,朱景洪正在磨刀。 没错,在本该写字作画的书桌上,他摆了一块精巧的磨刀石,正在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 虽然画风有些古怪,但柳湘神色毫无波动,很自觉且顺畅向朱景洪禀告。 “叩见王爷!” “免礼免礼,快起来吧!” 柳湘是个有能力的人,更准确的说他能力极强,价值比薛蟠高出了几个量级。 示意柳湘在一旁就座后,朱景洪说道:“我听说薛蟠冒犯了你,便命人抽他二十鞭子,若你还觉得不解气……我再罚他便是!” 虽然很不耻于薛蟠,但柳湘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答道:“多谢王爷爱护,那薛蟠既受了罚,此事便算了了!” “也怪我平日宽纵了他,才使这厮胆大妄为,此事我也有过失!” 对柳湘这样的人,就得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方才能使其真正归心。 眼见朱景洪为此事致歉,刚坐下的柳湘又站了起来,面露惶恐道:“王爷此言,实令小人无地自容!” “王爷于小人有再造之恩,屡次提携照拂良多,如此恩德小人……” 柳湘说了很多,这些话都是他有感而发,故而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朱景洪暗暗道。 再度示意其落座,朱景洪方问起了关于海贸的事,尤其是关于西洋诸国的事。 将近一年时间,柳湘出了两次海,虽然最远不过是到吕宋,但也亲眼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从他这里,朱景洪对海贸的利润和海上的威胁,都有了更精准的掌握。 事实很清晰的证明,如果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现如今的海贸就是空中楼阁。 人家西洋人制霸大洋,贸易规矩都是他们来定,想要从这些人身上持续挣大钱,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水师的建设,必须要加快进展才行……朱景洪越发感到紧迫。 (本章完) 第522章 公主的知己 与柳湘一番谈话后,朱景洪又对他是一番赏赐,其中包括京里的一处宅子。 虽然赏赐极为丰厚,但对柳湘来说,最有价值的当属朱景洪的大饼。 朱景洪告诉他好好干,等待时成熟也给他谋个官身。 如今这时代,官身是最有含金量的东西,有了它才能保住自己拥有的一切。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柳湘走出了朱景洪的会客厅,到外院时发现薛蟠已不在,唯独那条长凳还留在原地。 “自作孽不可活!”柳湘叹了一句。 待他离开之后,朱景洪来到了一处偏院,此刻薛蟠正在里面嚎叫。 此时郎中正在上药,而宝钗则是坐在外间屋子,正给怀里的小狗梳理毛发。 “王爷到!” 这三个字似有魔力,薛蟠的嚎叫声瞬间停止,让屋子内坐着的宝钗忍不住露出笑容,随即她起身迎了出去。 待宝钗见礼后,朱景洪皱眉问道:“你何必在此!” “毕竟是我兄长,我非铁石心肠,总得过来看看!” 朱景洪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屋子里,此时上药的大夫和内侍都转过来行礼。 “参见王爷!” “嗯!” 待他应了一声之后,在场众人便各归其位,而朱景洪则是找了张椅子坐下。 而床上趴着的薛蟠,也忍着剧痛想要起身行礼,但终究是没能起得来。 看着床上还试图挣扎的薛蟠,朱景洪随口说道:“别折腾了!” 有了朱景洪这句话,薛蟠便才安分下来,但他心里依旧紧绷着弦。 “让你配合柳湘好好做事,你都做了些什么?若不是你姓薛,今天你非得脑袋搬家!” “别以为挨了二十鞭,就是受了多大的罪,你若下次再敢胡来,看我亲自抽死你个混账东西!” 朱景洪冷漠开口,别说首当其冲的薛蟠,便是周围的旁观众人,也个個都是胆战心惊。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薛蟠丝毫不敢迟疑。 于是朱景洪也不多留,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刚才的话宝钗也听见了,这也让她心情极为复杂,即便她知道了这已算是朱景洪“开恩”。 “你再嘱咐他几句,让他知道情谊有用尽之时,若他一心求死……没人能救他!” 如果薛蟠一直闯祸,总有收不了场的时候,宝钗知道朱景洪这话是好意。 然而薛蟠却只听懂了警告,便在心里更拧紧了弦。 很快大夫把药上好退出,宝钗才在侍女陪同下进到卧房。 此时薛蟠才舒服趴好,见到妹妹前来便要起身,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刚才的话,兄长想必听见了!” “王爷要杀人,这世上除了陛下,没人能拦得住,我一样拦不住!” “兄长若再不自重自爱,只怕离九泉不远矣!” 薛蟠面如土色,心中再无半分侥幸。 宝钗说完这番话后,叹了口气便离开了,然后就走出了屋子。 几分钟后,宝钗找到了朱景洪,后者坐在内宅客厅东侧厢房内,面前书桌上摆着一副地图。 屏退左右,宝钗走到厢房内,来到了朱景洪的身后。 伸手搭在朱景洪肩膀上,宝钗轻轻揉捏起来,同时说道:“给伱添麻烦了,都是我的过错,没生个好人家,年少失怙惹人闲话也就罢了,如今又摊上扶不起来的兄长……” “给王爷带了这么些麻烦,臣妾心里实在是难受!” 伸手握住宝钗的手,朱景洪回过头说道:“好了……说这些做什么!” 拉着宝钗走到身侧,朱景洪把她抱在了怀里,此时他二人四目平齐,相隔只有一掌之距。 “不说这些,还能说什么!”宝钗无奈道。 “你给你兄长选的媳妇,果真是贤惠识体之人?” “嗯!”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给她撑腰,让她好生约束兄长!” “是!” 二人沉默一阵后,宝钗开口道:“对了,再过几天笙儿就要回宫,她说想在后园设宴,算是送别的酒席!” “送别的酒宴?你们几个天天在一起,还需专门设宴道别?”朱景洪只觉得好笑。 “话虽如此,但既然笙儿想玩儿,你这做兄长的总不能拘着她!” “何况她这次设宴,还不止要请我们几个!” “她还要请谁?”朱景洪疑惑问道。 “荣国府贾家几位姑娘!” “哦~” 朱景洪语气起伏,让宝钗听出了不对劲。 “你允还是不允?” 看着笑意盈盈的宝钗,朱景洪淡定答道:“我又管不住她,既然她喜欢热闹,我又何必去做恶人!” “哟哟哟……王爷未免太客气了,你是不管而不是管不了,王府上下哪个不仰承鼻息!”宝钗脸上笑容更甚。 捏了捏她的大腿,朱景洪面带不满:“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倒想问问王爷,心里面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你何时才能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如此就你有得忙了,便没心思寻我的错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歇息了一天的薛蟠被送了回去,王府上下已在准备着明日的宴席。 且说荣国府这边,收到邀请的贾家三春,此时正聚在贾母院内。 “公主相邀,这可不得了!”王夫人喜上眉梢。 自从贾宝玉被赶出家门,她已许久没这么高兴过。 这全都得益于,在贾宝玉被赶走后,探春对王夫人越发孝顺,填补了贾宝玉空出的位置。 这话说出来简单,要做到却极不容易,由此可见探春何等睿智。 “是啊……探丫头聪明,你有个好女儿!”贾母忍不住夸赞。 但她这句话若深究,其实可以听出其对元春的不满,后者待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却处处受人掣肘对贾家助益极小。 好在王夫人段位差了点儿,没有听出贾母话里的深意。 至于屋子里的其他人,同样也是嘻嘻哈哈毫无所觉,唯有探春猜到了一点。 “探丫头,这已是公主第二次召你们,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要让公主高兴,才有你的好处!” 虽然知道探春明白其中道理,但贾母还是忍不住提醒。 “孙女儿明白!” 很快时间来到第二天,由贾蓉亲自领着府上小厮,送了探春三人往城外赶去。 这次因有公主令符,所以他们一行走得很顺,很快就被送到了王府别院外。 到了这里,自有王府女官来接,贾蓉则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且说探春三人被请进王府,依朱云笙的要求分别安排了住处,然后她们便被请去了后园。 后园其实没有院墙,直接由侍卫封锁沿湖一圈,把这里变成了一块“无人区”。 当然,侍卫们都隔得很远,不会让游玩的姑娘们见到。 湖边一处楼台上,上面已摆好了桌椅,另有几十名宦官侍女忙碌着。 临近中午时,除了朱景洪和宝钗,王府其他女人都到了这里,其中就包括琪琪格和诺敏。 诺敏和琪琪格,在半个月前都收到了懿旨,被皇后加封为了选侍,拿到了襄王府的正式“编制”。 这也导致,选侍的名头在王府贬值,让甄琴难过了好几天。 好在,如今王府还有英莲这唯一的侍妾,让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女人之间也有小团体,平日一般不会表现出来,那是因为有王妃压着。 而今天宝钗没有出席,局面就有些不一样了。 甄琴拉着英莲走一边,可卿和琪琪格诺敏走一边,双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当然,英莲其实没那么心思,只是被甄琴强拉了过去,她本人并不喜欢拉帮结派。 “琴姐姐,你又何必如此!”英莲忍不住开口。 “我的傻妹妹,你还没看出来,她们三个才是一起的,我们若不相互帮衬,那就是杨妃的下场!” “琴姐姐,这话你可别乱说,婷姐姐是在养病,病好了就回来了!”英莲赶忙提醒。 她虽然心思单纯,也晓得这件事的利害,知道不能拿来随便说。 然而甄琴却没明白英莲的心意,还得意的解释道:“你还觉得她回得来?惹恼了王妃她回不来了!” “为何回不来?婷姐姐可还是侧妃,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英莲再度提醒。 “傻丫头,谁愿意跟你争这些,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难道你就甘心只做个侍妾?” 这边甄琴又开始画大饼,而另一头可卿这边,三人谈笑就轻松许多。 琪琪格和诺敏,都说要教可卿骑马,即便后者对此没有兴趣。 而走在前面些的朱云笙和湘云,这些天有琪琪格二人教授,马术水平倒是有了极大提升。 “最近看的这些书,便觉只论叙事抒情,当属……” 听着探春详细讲述,朱云笙其实不太想听,毕竟今天是来一起玩耍,而不是上课探讨学问。 “探春,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倒说了这么多,此间不是学堂私塾,千万别拿读书让人扫兴!” 听到朱云笙这样说,探春随即改口道:“公主,其实我们也不太爱看书,只是闲着无聊消遣罢了!” “消遣用看书?那你们确实过得挺无趣!”朱云笙面带怜悯。 相交于普通世家贵女,虽然皇后看起对朱云笙很严,但本质上对她还是很宽纵。 否则不是日夜学女工,也是读书写字全安排满,哪有朱云笙如今这快意日子。 也就是跟着了她,黛玉和湘云才会过得极为滋润,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经历。 “可除了读书写字,又还能做什么呢?” 话说到这里,探春又笑着对左右众人道: “多亏了公主搭救,否则我们现在还困在书房呢!” 探春话说得很得体,最关键是表情也很到位,一副逃过一劫的神色,让朱云笙真觉得自己帮了大忙。 “前些日子做的果酒好了,今天正好来尝尝……我既然救了你,等会儿你多喝几杯,就算是答谢我了!” “公主亲自酿的酒,我们能尝到便是荣幸,这哪里是答谢恩情,如此岂不欠得更多了!” 探春确实很会说话,至少现在朱云笙听了很满意,又忍不住多夸了她几句。 这样的情形,让探春非常高兴,只觉得自己能力,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头一次,她感觉到自己可以超脱于家族,为自己奋斗出更好的未来。 “探丫头真有张巧嘴,正的反的高的低的,全都能被她说出来!” 目光流转,挽着黛玉的湘云笑着问道:“林姐姐吃醋了?” “吃醋?我吃的哪门子的醋?”黛玉撇嘴问道,她知道湘云话里的意思。 “公主,你只顾着跟探春说话,你的黛玉吃醋不高兴了!”湘云冲着前面喊道。 听到这话,探春可谓惊诧不已,她没想到湘云这般大胆,敢跟公主说这样的玩笑话。 她哪里能猜得到,朱云笙跟这两位伴读,私下里关系好到离谱,玩笑称得上是家常便饭。 几人说笑之间,便来到了楼台之上,众人依身份分别落座。 因今日有可卿几人在,所以现场没有明确的主次位置,几张桌子围了一圈而已。 因是第一次参与这般聚会,所以探春表现得格外谨慎,坐立之间都要先看其他人,生怕自己闹了笑话。 而她的这些表现,都被黛玉看在眼中,以至于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初进荣国府的情形。 “诸位姐妹,今日小聚之后,我就回宫去了,便再难有……” 朱云笙开始说话,完美展示了深宫少女,凄楚无依的惨淡生活,听得探春几人心感同情。 原来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有宫规约束有女官训诫,比之平常之家还要苛刻许多。 当然,朱云笙的这些表演,也就探春三人被带进了沟里,其他人则是完全无感。 至于黛玉跟湘云,她俩现在只觉得好笑,暗道公主无痛呻吟的本事又强了几分。 什么宫规森严,这位公主违反了那么多次,又有几回真正受了严惩? 还说日子过得凄苦,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可以如她这般随意玩耍不受约束? “公主,宫规虽严,却是祖宗所定,意在匡正……” 探春不但信了,而且发动了自己聪明的大脑,设身处地的开导起朱云笙来。 这让朱云笙可激动,暗道探春是个可造之材,可比黛玉湘云会来事多了。 “我本以为,这世上无人能体谅我的苦楚,却没想到你能明白!”朱云笙深情说道。 我的亲娘啊,我竟成了公主的知己……探春心中万分激动。 “公主的难处,常人又岂能懂得,只憾不能常伴公主左右,帮公主消除烦难,开解愁思……” 这一句话,探春头一次带上了目的性,只为了混个公主伴读的名额。 虽然再有一年朱云笙就要嫁人,这对探春来说也足够了,混上这层关系对她日后说亲,都将会有极大的助力。 “是挺可惜,可惜不是你!” 朱云笙目光幽怨,看向了一旁的黛玉湘云,此二人正凑一起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再看另一侧,甄琴和英莲在说话,可卿和琪琪格二人聊着西北的事,让朱云笙更是觉得内心孤独。 再看探春,她更觉得对方值得深交,是懂自己的贴心知己。 “来,为这难得的情谊,你我喝一杯吧!” “公主请!”探春端着杯起身。 (本章完) 第523章 内宅有不宁 朱云笙正表演着惺惺相惜,另一头黛玉不由打趣道:“可惜公主不是男儿,否则如探丫头这般知心人,娶回家琴瑟和鸣岂不美哉!” “林丫头,我娶了探丫头,那谁又来娶你呢?” “唉……也不知你的如意郎君,现在又在何处!”朱云笙笑得越发灿烂。 而在一旁,探春抑制羞涩之时,心里也不免感到惊奇,暗道这皇家竟也开这样的玩笑。 今天之种种,拿掉了探春对皇家的某些滤镜,让她真切感受到了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惜春冷眼旁观着此间欢乐,至于迎春则是以内急为由,不引人注意的离开了这里。 她说不出那些漂亮话,待在这里感受和空气差不多,所以还不如走了心里舒服一些。 迎春虽然离开了,却也证实她跟空气确实没差别,因为现场没人在意她迟迟未归。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一众女子不免多喝了几杯,所谈论的内容也越发大胆荒唐。 因为黛玉总是打趣他人,最终引来了朱云笙的报复,领着众人多灌了她几杯酒。 这边欢乐且不说,中午时间朱景洪连了一阵武,便打算背着宝钗悄悄去后园看看。 此时他的心情,和看守蟠桃园的孙悟空差不多,虽然偷入桃园不合规矩,但他是真的想吃桃子了。 朱景洪才走进了几道门,迎面就遇到了邓安。 待邓安见礼后,朱景洪皱眉问道:“你怎会在此?” 作为王府大总管之一,邓安手下管着一百多号宦官,牵涉着王府内方方面面的事,他本人其实非常的忙。 所以正常来讲,这厮不应该在后面闲逛。 “回王爷,奴才是去瞧瞧,公主那边还差点儿什么!” “哦!” 朱景洪应了一声,然后就打算继续往里走,却见邓安让到一旁说道:“王爷……您去走这边!” 听到邓安这样讲话,朱朱景洪感到越发疑惑,明明往北走去后园更快些。 “这边?” “那边有好东西!”邓安笑着说道。 看了这厮一眼,朱景洪知道邓安不会骗自己,于是没多说径直就往东侧甬道走去。 一连过了几道门,当朱景洪从小门进到后园时,邓安就停下了脚步,并把余海等一行宦官拦了下来。 “王爷在里面,你这是做什么?”余海面带不满。 邓安笑了笑,答道:“里面有人伺候,你就暂且在此等着吧!” “你如果不说清楚,就别怪我得罪了!”余海语气坚定。 虽然如今王府,邓安是最能折腾,看起来最有权的太监,但余海不给面子他也没办法。 邓安只能解释:“里面有姑娘,王爷喜欢,你何必去搅扰!” “哪位姑娘?” “贾家那位!” “我还是得进去看看!”余海一本正经道。 “你为何这般死心眼儿!”邓安忍不住吐槽。 “尽忠职守!” 余海一句话,直接让邓安无话可说,只嘱咐他一个人进去,而且不要被人发现。 且说朱景洪进了后园,才发现这里是个小院子,里面摆放着过了花期的花卉。 这狗奴才,搞什么鬼……朱景洪低声念叨。 随便转了几步,当他要转身离去时,却听到了东侧角落有动静。 “谁?” 朱景洪呵斥一声,直接把蹲着的迎春吓到了,令其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出来!” 说话之间,朱景洪顺手拿起了的摆件,如果有危险他可以直接砸过去。 然而下一刻,迎春从一堆架子后面出来,一边挪动步子一边扯着衣摆。 “迎春,伱怎会在此处?”朱景洪非常惊讶。 他总算明白,为何邓安这厮让自己过来,原来是所谓的“好东西”便是美人。 其实朱景洪的问题,恰也是迎春想问的话。 她特意找了这偏僻之地待着,却没想到朱景洪会找过来,此时狭路相逢毫无准备,让她紧张到连囫囵话都说不出。 “拜见王爷!”迎春小心行礼。 朱景洪则是走到她面前,好不避讳的将其扶起,而后问道:“你不是来赴宴的么?为何会到了这里!” “回……回禀王爷,臣……臣女出来……透透气,不小心转到此处!” 迎春确实够老实,被朱景洪扶着双肩,她甚至没有挣脱的想法,仍是极为拘谨站在了原地。 看着迎春娇滴滴怯生生面容,朱景洪越发觉得兴趣盎然,于是说道:“其实宴会本也没什么意思,吃喝吵闹令人心烦,倒不如一个人转转清净些!” 老实说,因喜欢宅在家里躲清净,迎春没少被长辈指责,如今难得被人肯定,这让她心里多少感到慰藉。 最关键的是,眼前之人乃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人物,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自是分量极重,对迎春来说有极大开解和鼓励作用。 迎春心中思绪万千之时,只听朱景洪说道:“你是不爱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我……” 没等迎春开说,朱景洪便说道:“想来会说话,只是不爱说罢了!” “臣女安分守静,故而少言寡语!” 与迎春面对面站着,朱景洪笑着答道:“这可不太好,许多事埋在心里,久了便会发苦,还是要说出来才行!” 朱景洪前世虽然没结婚,其恋爱经历可有不少,他用前世话术来撩迎春,足可以称得上是降维打击。 他的这句话,确实直击迎春内心深处,确实有很多事情憋在心里,时间就了心里就会发苦。 因生母早逝,且父亲对自己又不重视,这么多年在府里虽是主子,但迎春自己是有苦自知。 “林丫头,云丫头,还有王妃,都心思机敏善解人意,有话你都可以对她们说!” “只要有人倾诉,把苦水倒出来,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朱景洪充当着情感导师,嘴里的话完全是夸夸其谈,但听在迎春耳中却让她分外感动。 探春被公主引为知己,她却没想到自己在这王府,这么快也找到了知己。 虽然仍感紧张羞涩,但迎春枯寂的心却泛起了波澜,第一次她主动抬起头,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朱景洪。 暖阳之中,朱景洪笑容和煦,完全是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根本不是凶神恶煞的莽夫。 与迎春对视了一眼,朱景洪接着说道:“当然了,若你信得过我……有话也可以跟我说!” 这怎么好意思,他未免也太不害臊……迎春心里想着。 “多谢王爷关心,臣女一切都好!”迎春极为顺畅回答,这一刻她没有显得慌乱。 朱景洪叹了口气,而后平静说道:“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骗我可以……但千万别骗自己!” 听到这话,迎春不免更加感动,以至于在这一刻,她真有把道出心里苦楚的冲动。 她虽然有个兄长,但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被兄长关怀是什么样的感觉。 难怪公主可以尽情玩乐,难怪她可以无拘无束……原来都是因为有個好哥哥。 若十三爷是我兄长就好了…… 突然冒出的荒唐想法,让迎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暗骂自己是异想天开,天潢贵胄岂是自己能高攀。 “别院这么多地方,为何独独选到此地游览?”朱景洪转移了话题。 “此间花木,虽已过了花期,然则……” 在朱景洪的连番鼓励下,迎春终于变得不再胆怯,非常认真的道出了自己想法。 她既以话喻人,朱景洪便也没落下层,直接以人喻花,夸赞起迎春的闪光点。 他二人这一聊,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直到宴会那边发现了她迟迟未归,朱云笙便派了人过来找,才让朱景洪二人结束了对话。 “生活虽苦,但只要心怀希望,就能化苦为甜……想想那些更苦的人,你会发现自己……” 临别之际,朱景洪又灌起了鸡汤,再度采取了降维打击,让迎春再度被感动,甚至于还湿润了眼眶。 于是朱景洪顺手捏起袖子,替迎春擦了擦眼角。 他这般轻浮举动,迎春竟未有躲开的动作。 这不止让朱景洪以外,连迎春本人都被惊到了,待朱景洪收回手她才退了两步。 “好了……有人来找你了,快回去吧!” 他怕我难堪,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迎春如此想到。 此时在她心里,朱景洪已是非常亲和的形象,所以她心里的畏惧已然消失,仅剩的是少女的羞涩感。 “多谢王爷,臣女告退!”迎春再度行礼。 “去吧!”朱景洪笑容和煦。 待迎春离开后,朱景洪慢慢敛去笑容,心里只觉得格外舒坦。 原因在于,今天和迎春的谈话很有趣,关键是迎春这丫头很有意思,让他更生出了攻略之心。 倒为我这“贬谪”之旅,增添了几分色彩和趣味…… 所以我比不得苏东坡,写不出那些抒情诗句,因为这日子简直太滋润了……朱景洪暗暗想到。 待迎春离开后,朱景洪满足了恶趣味,也就绝了再去宴会的想法。 略微思索后,他便回了寝室,打算陪宝钗说说话。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朱云笙几人已有些醉意,加之现场风雪已起,这场姐妹之宴便到了结束之时。 众人散场之际,甄琴强拉着英莲,挤到了可卿三人的前面。 因她们是在下台阶,导致可卿差点儿摔倒,好在一旁的琪琪格给扶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琪琪格含怒问道。 这段时间以来,可卿对她极为照顾,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琪琪格当然要仗义执言。 作为败落的准噶尔公主,琪琪格本该低调不挑事,这是她近期一直奉行规矩。 所以她今日恰发作,也不仅是因为可卿被推一事,而是甄琴近日一系列操作,已让琪琪格忍无可忍。 “没事没事,都怪地太滑,我没注意……” 琪琪格出言指责,而可卿却想着息事宁人,她本就不是个好斗之人,吃一点儿亏在她看来也没啥。 这时诺敏跟着开口:“明明就是她推的,这么高若摔下去了,伤了筋骨可还得了?” “我哪里推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甄琴连忙辩解,只是言语间显得心虚。 她确实没有推人的意思,可卿差点儿摔倒让她很意外。 “哼……敢做就敢认,你这毒妇!”琪琪格再度怒斥。 虽然理亏心里愧疚,但此时甄琴也不愿弱了气势,毕竟麾下小妹英莲还在旁边。 只见甄琴叉着腰,杏眼圆瞪道:“你说谁是毒妇?你个粗鲁的北蛮子,还敢来挑我的错处!” “你说谁是蛮子?” “你你……我说的就是你!” 其它的都还能忍,被甄琴称作是蛮子,可把琪琪格二人气得半死。 琪琪格或许还有顾忌,诺敏可没那么多考虑,直接上前就要抓扯甄琴。 因其常年骑马锻炼,诺敏的身体素质非常的好,所以可卿根本拦她不住。 至于旁边众人,侍女们轻易不敢掺和此事,琪琪格则是没有拉的意愿。 于是乎,甄琴被扯乱了衣裳,连头上“狄髻”都被弄歪了,看起来是格外的狼狈。 至于英莲,她选择的是拦住甄琴。 “你你……你放肆!” 文明人就是这样,连骂人都找不出词来,只能想到“放肆”这两个字。 “我……要去去告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捂着眼,甄琴迈着小碎步离开了,这时走在前面的朱云笙才反应过来,似乎后面发生了些状况。 “这……又是怎么了?” 朱云笙很懵,此刻她有些醉了,左右是探春和黛玉扶着她。 湘云低声提醒道:“她们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朱云笙更好奇了。 她喜欢凑热闹,所以刚才错过精彩一幕,让朱云笙是非常的可惜。 这时黛玉低声说道:“公主,先回去吧,她们的事别掺和!” 甄琴想压制可卿三人,自以为做得还算隐蔽,但早就被黛玉看穿了。 刚才发生的事,黛玉全都听在耳中,因为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所以她才劝朱云笙别沾染是非。 虽说公主不怕这些,但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因掺和兄长家事,而被召回了皇宫,对黛玉来说可就亏大了。 毕竟在当下,能每天见到朱景洪,对黛玉来说是非常珍贵的事。 “怎么办,她告状去了!” 冲动之后,诺敏也有些慌张,以至于心中大感不安。 她现在才想起,甄琴的姑奶奶是当朝太妃,招惹上了或许会有大麻烦。 这时琪琪格说道:“无须担心,王爷明白事理,不会听她一面之词!” 叹了口气,可卿说道:“谁知她会说些什么,咱们最好过去解释一番,免得事情闹大!” (本章完) 第524章 探黛玉 甄琴跑开之后,可卿几人也追了上去,最终英莲也不得不跟上去。 “我们要不也去看看?”看着众人离去,湘云忍不住提议。 她极爱凑热闹,如今有这么精彩的事发生,她又岂能不请亲自去看看。 “还是不去为好!”黛玉提出反对意见。 “公主今日召集了宴会,如今散会时却生了事故……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公主若是去了,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黛玉这番话,朱云笙觉得很有道理,但她有看向了一旁的探春,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探春根本没想到公主会问,所以此时心里略有些慌乱,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而已。 “臣女以为……林姐姐所言有理,此皆王府内宅之事,公主还是不掺和为好!” “即便要去,也等王妃传召,再去不迟!” 在黛玉的基础上,探春又给出了新的建议,可见她确实聪慧过人。 “也好!” 于是乎,朱云笙带着两位侍读,外加贾家三春离开了。 且说内宅正殿内,朱景洪正陪孕妇宝钗闲聊,躺在椅子上多少有些惬意。 “所以说啊……还是平安健康为好,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看着身侧的朱景洪,宝钗放下了茶杯,笑着说道:“成日对外说不爱银子,还说什么从来没碰过银子,对银子不感兴趣……你清高,你了不起!” “难道我说得有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 “当然是没错的,可若手里没了银子,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不信你去看看那些佃农!” “这倒也是!” 就着银子相关的事,朱景洪与宝钗继续掰扯着,直到他俩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正常来说,觐见王妃需要通禀,但这次甄琴没有守这规矩,而是捂脸哭着往里闯去。 宝钗御下极严,即使甄琴是王府里的小主,此刻她们也不得不顶着压力,把甄琴给拦在了房间外。 “启禀王妃,大甄娘娘来了!” 宝钗知道肯定是闹矛盾了,于是说道:“让她进来!” “是!” 叹了口气,宝钗说道:“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没一个让人省心!” “你这话把我也数落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难道不是?”宝钗反问。 没等朱景洪答话,甄琴已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英莲。 一看甄琴狼狈模样,宝钗便深感意外,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宝姐姐,你可得为我做主!”甄琴直接扑倒了宝钗面前。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朱景洪卧在躺椅上,刚才她竟然没注意到。 糟了,让王爷看见了,他会不会以为我不识大体? 想到这一可能,甄琴顿时心感焦虑,一时间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了?”宝钗问道。 虽然后悔过来,但既然已经丢了脸面,甄琴便会把计议进行到底,不然今天她就亏大了。 “王妃,她们都欺负我,还跟我动了手,她们简直太霸道了!” “先起来!”宝钗沉声说道。 宝钗威严深重,听了她的话甄琴岂敢不尊,当即便很自觉的站了起来。 “他们?他们是谁?把话说清楚!”宝钗冷声问道。 在她主管的王府内宅,出现这种肢体冲突实际,对宝钗而言便属重大事故。 最关键的是,此刻朱景洪就在旁边,亲眼见到了她的“失职”,这让宝钗岂能忍受。 “方才我走路快了一些,不小心冲撞了秦选侍,琪琪格就骂我瞎了眼,那诺敏还动手打我!” 说到这里,甄琴抹着泪说道:“她们简直太霸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王府是她们的天下!” 这话有挑拨离间之嫌,宝钗对此洞若观火,故而心中毫无波动。 只见她目光扫向后方英莲,问道:“英莲,到底怎么回事?” 宝钗认为英莲是老实人,所以才第一时间问她。 “禀……禀王妃……方才我没看见,故而太清楚!”英莲磕磕巴巴说道。 “英莲……你实话实说就是,有王妃和我帮衬,她们还能把你怎么样?”甄琴这话多少有煽风点火的意味。 “有问伱吗?”宝钗冷言问道。 甄琴连忙低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至于朱景洪全程都没多说话,像大胖橘一样躺在椅子上。 这时又有人禀告:“启禀王妃,秦选侍他们来了!” “让她们进来!” “是!” 几息之后,可卿几人也走了进来,相比于甄琴她们要淡定许多。 “拜见王爷王妃!” 几人声音平和,显得非常安分,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 “琴丫头说……你们欺负了她,怎么回事?”宝钗肃然说道。 诺敏正要答话,可卿却拦住了她,而后上前说道:“都怪我走路不小心,差点儿摔倒了……让她们以为,是琴姐姐撞了我,方才起了冲突!” “一切都是妾之过错,搅得家宅不宁,还请王妃惩处!” 听了可卿这般回答,便听宝钗问道:“琴丫头,是不是这样?” 此时她语气凌厉,拿起了当家主母的气势,甄琴自然是被吓到,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此事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却搅得人心惶惶,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听到宝钗的指责,在场众人都低下了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琴丫头轻率,诺敏莽撞……你二人皆有过错,罚你们各抄女诫三遍,尔等可服气?” 这便是各打五十,而且罚的还是抄写,当事双方都是服气的。 只听诺敏抢先答道:“王妃明断,妾心服口服!” 待甄琴也表态后,这件事就算处理好了。 这时,朱景洪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众人便越发恭敬来。 “所谓家和万事兴,你们既入了这襄王府,便是这个家的一部分,谁若不以家和为重,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时甄琴极为心虚,因为今日之事都是她引出来的,所以她很害怕自己被朱景洪厌弃。 “今日之事,既然王妃已有处置,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但你们都记住了,下不为例……谁若不想好好过,那干脆就别过了!” 朱景洪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众人心感忧惧,心中告诫自己日后绝不能挑事。 “是!” “没什么事,你们就都下去吧!” “是!” 待众人离开后,朱景洪便问道:“她们几個,也开始折腾了?” 走了一个杨静婷,没过多久王府又不安宁,这让朱景洪深感郁闷。 只听宝钗说道:“还是太闲了,得给她们找些事做!”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算解决了,王府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时间来到了第三天,朱云笙到了回宫的时候,探春三人也跟着她一起回京。 所谓有了新欢便嫌旧爱,眼下黛玉就了属于是“旧爱”,所以她自己独自坐在一辆车内。 黛玉此时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但却不是因为受公主冷落,而是因为近期难以见到朱景洪。 进入京城,探春三人便乘了车回自家府邸,而黛玉则被转到了朱云笙车内。 “为何闷闷不乐?”朱云笙好奇发问。 只听黛玉答道:“身子不太舒服,或许是因为太累了!” 事实证明,黛玉的想法错了,她其实是受了寒。 在她回了皇宫后,第二天她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最终躺到了床上。 好在有太医诊治,外加皇宫的各种名贵药材,黛玉康复的速度还算是不错。 然而她始终未能完全康复,导致其心情一直比较抑郁,话变少了连心情也差了许多。 再说襄王府,虽然府上搬到了京城外,但每隔三五天宝钗都得进宫请安,所以她知道黛玉的情况。 如今已是腊月,天气越发的寒冷。 坤宁宫东殿阁楼上,宝钗来到了这里,在她眼前是躺着的黛玉,只见其秀发散乱神色萎靡,一看就是情况不太好。 “该吃药吃药,该休息就休息,你一直这么死撑着,身体又怎么好得起来!” “还是要听太医的话,把……” 宝钗絮絮叨叨说着,虽然很让黛玉感动,但后者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宝姐姐啊,你我虽是知己,可我的心里话……又岂能说得出口! 最终宝钗离开了,然而黛玉还是那般难受。 再说宝钗回了王府,在跟朱景洪闲聊时,这时后者才知黛玉的最新情况。 我得找时间去看看才行……朱景洪如是想到。 他是个多情种子,如今既知黛玉不太好,他当然会想办法进宫去。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对宝钗说道:“过两天,我也去跟母后请安,好长时间没见她老人家了!” 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宝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因为宝钗已去过宫里,所以他们又等了两天,然后朱景洪才跟着她一道进了皇宫。 跟皇后请安这件事,对宝钗来说是件大事,需要周密准备谈话内容,对朱景洪来说却很简单,他只需去皇后面前磕个头就行。 事实上朱景洪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他得以快速离开坤宁宫正殿,并“随意”游走到了坤宁宫外一处便殿。 因黛玉生病,为避免她将病气传给公主,所以她被临时安排到了这边居住。 正常来说,如果长时间不能康复,她就该被送回家去了。 因林如海出任佥都御史,如今正奉旨在外巡视,导致其如今并不在家中,所以皇后才没把黛玉放回去。 人家父亲在外为朝廷奔波,若把黛玉扔回去“自生自灭”,就显得朝廷太过于冷漠。 因为以上原因,黛玉被安置在了偏殿。 “有人吗?” 随着他声音落下,很快便殿大门就响起“咯吱”声。 几息之后,便殿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小丫头出现在了门里面。 “王爷,您怎么来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朱景洪还是听出了欢喜之意。 “听说你们姑娘身体不太好,我是特意过来瞧瞧!” 紫鹃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屋内传来黛玉的声音。 “谁在外面?” 紫鹃答道:“回姑娘的话,是十三爷来了!” 一定是朱景洪来了,黛玉立马挣扎着要起来,并迅速来到了梳妆桌前捯饬,只为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等一下……”黛玉冲外面招呼。 但朱景洪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自顾自走进了屋子里面,紫鹃想阻拦又不敢动,只能任由朱景洪进去。 然而待其进到卧房,收拾好了的黛玉,此刻竟又躺了回去。 不得不说,黛玉动作确实很迅速,不但为自己简单补了妆,还让自己睡到了最开始的姿态。 她的这番行为,非常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林丫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朱景洪开门见山。 “已经好多了,多谢十三爷挂念!” 咳嗽两声后,黛玉又吩咐道:“紫鹃,快去给十三爷倒茶!” “我是来看你,可不是为了喝茶!”朱景洪笑着回答,同时坐到了床边凳子上。 黛玉毫不客气,答道:“来了就是客,这便是待客之礼,十三爷还是客随主便吧!” 如今她与朱景洪关系甚笃,也知道对方是个心胸宽阔之人,所以她此刻说话非常大胆。 作为旁观者,紫鹃非常清晰感受到了,黛玉前后的状态转变。 果然,十三爷才是姑娘的治病良药……紫鹃如是想到。 嘀咕这句之后,紫鹃便返回了寝室内,把茶水递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而经过刚才的开场白后,朱景洪又陪黛玉多聊了几句,后者亦是难得说笑起来。 “林丫头,你笑起来才好看,平日里就该多笑才对!”朱景洪冷不丁冒了一句。 黛玉撅着嘴说道:“没事就发笑,跟傻子何异?” 她这俏皮模样,着实看得朱景洪眼热无比,当即思索着该何时把她弄回府去。 “林丫头,我也是为你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谁咄咄逼人了,我说像傻子就是咄咄逼人?十三爷这般说话,才是咄咄逼人呢!”黛玉得理不饶人,丝毫不给朱景洪面子。 可见朱景洪不说话,她有担心自己语气太过,于是又小心翼翼说道:“十三爷,我言语不当,多有冒犯,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而此时朱景洪仍不说话,看起来似乎真生气了,这就让黛玉心里急得不行。 “十三爷,我有错……你别生气了!” 看着黛玉害怕的样子,朱景洪终于笑了起来,这让黛玉明白自己被戏弄了,于是她又不满看向了朱景洪。 就在朱景洪要说话时,外面却传来太监禀告声。 “启禀十三爷,主上召您速速去觐见!” 老头子要见自己?见我的目的何在?朱景洪非常疑惑。 不管怎么回事,他都得先去见皇帝,于是便起身跟黛玉告辞。 “我且去了,你好好养病,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本章完) 第525章 归来仍是父子 刚才聊得很高兴,眼见朱景洪就要走了,黛玉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这丫头,未免用情太深,难道我真这么好? 一时间,朱景洪竟怀疑起自己曹贼渣男的身份,否则岂会让世外仙姝林怼怼如此深情。 起身之后,朱景洪靠到黛玉身边,小心翼翼替她拉紧了被子。 他的这般行为无疑过于亲密,这让黛玉不免感到忐忑,但心里无可抑制的欢喜又让她十分矛盾。 “好了,你好生歇着,可别再闷闷不乐,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嗯!”黛玉捏着被角,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面带微笑,朱景洪起身离开了房间,黛玉依依不舍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其消失了不见。 “姑娘,你怎么又哭了……刚才十三爷的话,你未免都忘了?” 紫鹃的话,让黛玉瞬间止住了泪水。 顿了顿,只听黛玉说道:“紫鹃,去帮我把药端来!” 听到这句话,紫鹃顿时欣喜无比,应了一声便高兴的取药去了。 再说另一头,朱景洪来到了乾清宫外,这次他没有直接往里闯,而是按规矩来到了偏殿等候。 而他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中午,皇帝都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 但朱景洪也没干坐着,而是指挥使小宦官们弄来了茶水糕点和果品,悠哉悠哉的享受着闲暇时光。 正当他喝着热茶,盘算着要不要去暖阁那边看看时,从他背后传来了一声干咳声。 朱景洪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了身着便服的皇帝。 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的朱景洪,此刻直接从上面弹了起来,瞬间带起了一片干果碎屑。 拍了拍衣袖,朱景洪连忙行礼:“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背着手走过他面前,朱咸铭来到了榻上坐下。 旁边茶几上摆满了吃之物,只不过被朱景洪弄得很乱,吓得一旁几名内侍连忙上前收拾。 “先不忙,给朕来杯茶就是了!” “是!” 乾清宫各处宫殿都很整洁,总是彰显着皇家威仪,但让朱咸铭没有家的感觉。 眼下小儿子搞得乱糟糟的,却让朱咸铭有别样的感觉。 待内侍上了茶退下,朱咸铭慢悠悠饮了一口,方才问道:“老十三,你在城外过得舒坦啊!” 虽然皇帝没叫起来,但朱景洪自顾着起来,而后答道:“还行……每日练武,打猎,听戏,游园,这是神仙过的日子!” “就没有觉得不适应?”朱咸铭放下茶杯问道。 “不适应?” 朱景洪其实明白皇帝的意思,是在问失了一切权柄之后,赋闲在家有没有不习惯。 “是有些不习惯,比如城外的宅子小了些,陈设器物也旧了许多,府中又无余财修缮,实在是……” 眼见朱景洪表现正常,朱咸铭心中非常满意,于是他又问道:“李晖给你的几千两黄金,还有从金陵送回来的银子,少说也有七八万……你还没银子?” “这……其实我也不知有多少银子!” 略微组织语言后,就听朱景洪说道:“爹您是知道我的……对银子从来不感兴趣,这些东西都是王妃在管,我是一概从不过问!” 面带笑容,朱咸铭接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钻了银子咱爷俩一起分,如今伱府上奴才赚了这多银子,怎没见你往宫里送过银子?” “这……银子嘛……其实……其实这事儿,儿子正想跟您商量!” “哦?说说看吧!”朱咸铭也翘起了二郎腿,相对来说显得比较轻松。 “儿子府上那门人,此前不过是个唱戏的,儿子见他有几分本事,才指派他去了跑跑海贸!” “他这样的门外汉,第一次去就挣了几万两银子,您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本事大?还是你襄王爷的人脉广?” 头一句还没啥,后面的这个问题,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柳湘去金陵跑船,能挣到钱当然数他有本事,更关键在于金陵各地方衙门,对柳湘的全力配合。 沿海各府县衙门,市舶司,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 要让这些人都给面子,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展示出他襄王府的赫赫威仪,平日这些可都看不出来。 所以,当皇帝指出这一点时,似乎就有敲打的意思。 然而,朱景洪直接将其无视,打了个哈哈后说道:“爹,儿子的意思是……可见海贸利润之厚!” “嗯!” “兴建水师,掌控海洋,开海收税,这些事您可得放心上,此事办成您老还少得了银子?” “界时您提着钱袋子抓着枪把子,岂不是想打谁就打谁,如此也就真成天可汗了!” 画饼一般是上面给下面,但在朱景洪这里反过来了,给皇帝画饼与他而言已不稀奇。 刚开始畅想朱咸铭就反应过来,随后他发现情况不太对,瞬间他就恢复了清明。 叹了口气,朱咸铭说道:“话虽如此,可知易行难,这么大的天下,哪里都需要花银子,这个家不好当啊!” 作为帝王,朱咸铭对外都是强势的形象,连“温和”都甚少对外展露,更不要现在这般的“软弱”了。 所以,非绝对信任亲近之人,绝不能享受到此等待遇。 这一点,朱景洪自是无比明白,这让他更安心了许多。 “爹,千古一帝本就不好当,你不会怕了吧?” 这话,也就朱景洪问得出来,其他人绝对没这胆量,这完全是奔着找死去的。 “来人,去拿酒来……我给老……不,我跟爹好好说说!” 去拿酒来,这是要跟皇帝喝酒,这绝对是破天荒的事,连朱咸铭都有些愣了。 眼见宦官们没动,朱景洪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待朱咸铭摆了摆手,这些宦官们才得到允准,立刻动身准备酒菜去了。 “小子,你胆子大的很呢,敢说我怕了!” “爹,这叫虎父无犬子,儿子若是软脚虾,只怕也打不出西北的大胜!” 这话听得朱咸铭极为舒畅,甚至一扫这些日心里的郁结。 如此效果,让朱咸铭大为舒心,以至于再度审视起眼前的儿子。 能打仗,能服人,能捞银子,即便这样的人没野心,作为帝王也要把他摁死。 念及于此,朱咸铭不自觉的说道:“小子……得亏你是我儿子!” 虽是在插科打诨,但朱景洪时刻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刚才那刻皇帝眼里的杀意,被他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 虽然是皇帝亲儿子,但这一刻朱景洪仍感到胆寒,好在他并未表现出来。 “爹……若不是您儿子,就我的这幅德行,不说饿死至少连媳妇儿也娶不上!” 顺手拿起一块糕点,朱咸铭轻声说道:“说起你媳妇儿,她可是精明能干之人,你小子眼光确实不错!” 最开始,朱咸铭对宝钗确实不满,可经过后面一系列的事,他已同皇后一样完全认可了这個儿媳妇。 “她嘛……还可以!” 在他二人闲聊之时,已有内侍端来酒菜,同时非常小心将其摆在桌上。 正当内侍要来倒酒,朱景洪却直接挥退了他们,同时亲自拿起酒壶替皇帝满上。 “爹,刚才您说到处都要银子,您难得很……可解决难题,本就是皇帝要挑的担子!” “我虽没读说少书,也知道秦皇汉武这些帝王,每个都是从逆流中绝起,把一个接一个的难处踏平,方才铸成其丰功伟绩……” “似这般伟大帝王,从古至今本就少有,故而被千古传颂……” “您老如今离这些圣主贤君,就差一点点而已……这个时候岂能惧难!” 端起酒杯,朱景洪徐徐说道:“为了您的千古伟业,再难您也得扛住才行啊!” 露出一缕笑容,朱咸铭拈起酒杯,说道:“未曾想到,你也能说出这些道理!” 言及于此,父子二人饮尽杯中美酒,随后朱景洪又提壶将杯子满上。 “爹……我才说了虎父无犬子,您怎能如此轻视于我?” “轻视儿子,岂不就是轻视你自己!” “如此……你该自罚一杯!” “你说什么?”朱咸铭淡定问道。 “儿子的意思是……您该罚我一杯,都怪儿子不成器,才让您多操心!” 微微一笑,朱咸铭说道:“那你就自罚吧!”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再喝一杯,而后再将自己杯子满上。 插科打诨,朱景洪绝对是专业的,毕竟前世这种事他没少过。 就这样,他跟皇帝推杯换盏起来,这样的场景绝对是不多见。 而皇帝本人,也很享受眼下这种乐趣,毕竟这种快乐平时根本感受不到。 至于闲聊的内容,从东南的治安,到两江地区的水患,再到如今水师建设,最终落到了西北的战局。 每一条,朱景洪都借着酒意,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虽然皇帝不一定采纳,但也从朱景洪的观点中,提炼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爹,西北这一战,你可绝对不能怂,若是不战而退,恐怕不止准噶尔人不服王化,连如今参战的其他部盟土司,也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唇亡齿寒的道理,您老只怕比儿子清楚!” 把玩着酒杯,朱咸铭也在细致考量。 他明白朱景洪所言有理,只是从大明全局来看,让他对此并不坚定。 正如他所说,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 孰轻孰重,孰缓孰急……就成了很关键的问题。 再度饮下一杯酒,朱咸铭说道:“我已指令,左右神武卫,及京营效勇中卫,鼓勇左卫,奋武左卫中卫驰援西北!” “您老果真是条汉子!”朱景洪极为粗鄙夸赞。 因多喝了几杯,所以朱咸铭也没在意这些细节,便又跟朱景洪碰起杯来。 这父子二人对饮,消息很快传到了坤宁宫,引得皇后大感诧异。 此时宝钗也在坤宁宫,听到消息她也被惊到了。 和皇帝推杯换盏喝酒,即便是皇子也极少有这机会。 听禀告那人的意思,好似这父子二人还聊得不错,这让宝钗也不得不感慨,自家男人确实是有手段。 再说皇后杨清音,她知道皇帝最近有多忙,得知其酗酒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制止。 但她只稍微想了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帝难得高兴,而且是跟儿子喝酒,自然不算什么大事。 “由他们去吧!” 于是皇后又与宝钗一起,聊起了他们在别院的生活。 即使是一件小事,宝钗都能讲得生动有趣,引得皇后是格外的高兴。 只是没过一会儿,皇后感到精力不济,宝钗方识趣告退离开。 只因朱景洪还在喝酒,所以她没着急离开,而是先去了东殿看望朱云笙。 回到宫里,朱云笙明显规矩了许多,每日课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与其简单讨论了学问,宝钗又来到了黛玉安身之处,惊奇发现这丫头状态大为改观。 “这两天可按时吃了药?” 黛玉床前,宝钗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都按时吃了!”黛玉轻声答道。 见他这乖巧模样,宝钗方说道:“这就对了,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好好吃药你才能痊愈!” “你病倒了,不知多少人为你担心呢!” “这都是我的过错,让宝姐姐担心了!”黛玉面带愧色说道。 宝钗对她的关心,黛玉感受非常深刻,一想到自己竟对“姐夫”有了企图,黛玉就会生出内疚之情。 好在这一切,宝姐姐并未发觉……黛玉暗暗想到。 然而有时候,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丫头,我又来了看你了,你不会又哭鼻子了吧!” 朱景洪人还未到,声音已从外面传进来。 黛玉顿时脸色涨红,至于宝钗则是面带狐疑,思索着朱景洪刚才那句话。 又来看你,难道此前他还来过? 思索只见,宝钗顿时想到一种可能,莫非自家男人破天荒想进宫,就是为了探望林丫头? 这一想法,很快被宝钗发散思维,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 再看一眼榻上表现反常的黛玉,宝钗顿时明白自己忽略了许多事,尤其是眼皮子底下的事。 也就是这时,朱景洪从屋外走了进来,正好对上宝钗审视的目光。 (本章完) 第526章 钗黛 “宝……宝钗,你怎会在此处!”朱景洪深感意外。 他说的这句话断断续续,显示出他心里有些发虚,这种心态于他而言确实不多见。 面带浅笑,宝钗说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陪着父皇喝酒,为何又来到了此处?” “莫非此间,还有比父皇更让你牵挂的人?” 听到这句话,黛玉一时间羞得不行,干脆扯来被子遮住了脸。 她是聪明人,所以从宝钗的神态语气中,她知道这位好姐姐明白了一些事。 而这些事被她刻意隐瞒,如今被人给撞破了,便让黛玉有些无地自容。 “父皇多喝了两杯,如今已歇下了,所以我才过来瞧瞧!” 来到宝钗面前,恢复正常的朱景洪问道:“她是你的好姐妹,我来瞧瞧她总没错!” 宝钗笑了笑,随后说道:“只要王爷喜欢,做什么事都可以!” “宝钗……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等宝钗回话,朱景洪接着说道:“你这样说话,叫人家林丫头如何自处!” 这时黛玉忍不住插话:“你们俩争吵,何苦要带上我?” 转过头看向黛玉,宝钗面带浅笑说道:“林丫头,伱这话也不对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哪知他好像有什么似的!” “莫非……真有什么?” “宝姐姐,你说什么呢!”黛玉娇嗔道,随即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回头看向朱景洪,宝钗不由失笑道:“你看看……我说什么了?她竟这般不好意思!” 越过宝钗,朱景洪将黛玉挡在身后,便说道:“宝钗……人家林丫头有恙在身,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哟哟……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一心护着林丫头,连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都不顾了!” 虽然这是玩笑话,但其实在宝钗内心深处,也确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朱景洪与其她姑娘暧昧时,她心里没有半分的波动,但当对面是黛玉……她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这可是我最好的姐妹…… 我可是她最好的姐妹…… 在这沉默无言之际,房间内的气氛越发怪异,让待在里面的三个人都觉得别扭。 “宝钗,既然林丫头没事,我们就别打搅她休息了……咱们先回去吧!” 面带浅笑,宝钗俯身来到黛玉面前,隔着被子对她说道:“林丫头……你十三爷说了,让我不要打搅你休息,我就先告辞了!” 这话黛玉哪里敢接,只能把头继续缩被子里,盼望着朱景洪二人赶紧走。 但在心里忧惧的同时,黛玉心中亦有一丝窃喜,毕竟埋藏心中许久的秘密,如今总算被人知道了。 从这一刻起,她心里最重的担子,如今已经卸了下来,这让她轻松了许多。 揽着宝钗腰肢,朱景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看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还是走吧……走吧!” “有人心疼咯!”宝钗依旧面带笑意。 拉着宝钗往外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这一刻朱景洪也无法确定,自家老婆是高兴还是吃醋了。 且说屋内,黛玉仍缩在被子里,良久之后紫鹃进得屋内,见此情形方提醒道““姑娘……十三爷他们走了!” 黛玉这才推开被角,露出了纠结万分的表情。 略微思索后,紫鹃开口道:“姑娘……我倒觉得,这件事说开未必是坏事!” “你懂什么!”黛玉翻了个身,面朝床榻内侧。 只见紫鹃笑着说道:“只要姑娘高兴,我什么都不懂也无妨!” 这时黛玉又反转回来,面带愠色道:“谁说我高兴了?” “奴婢胡说八道……该打该打!” 紫鹃装作告罪的样子,手忙脚乱的模样引得黛玉发笑,但紧接着她又敛去了笑容,不想让人察觉她的真实心情。 再说朱景洪二人出了宫殿,这厮立马屏退了左右,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今天中午,他们将在坤宁宫用午膳,所以眼下他们是往坤宁宫门去。 皇宫虽大,但从黛玉临时住到坤宁宫,也就两百多米的距离。 这么点儿路很快走过一半,期间的气氛格外别扭,至少让他二人都很难受。 将到坤宁门时,宝钗终于停了下来,盯着朱景洪问道:“你真喜欢林丫头?” “喜欢!” 见他回答如此直接,宝钗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真不害臊!” 朱景洪义正言辞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害臊的!” 愣了几秒,宝钗方说道:“这倒也是,你那些无耻手段,当年我在坤宁宫当值也领教过,本不应该如此惊奇才对!” “王妃过誉了!”朱景洪嘿嘿笑了两声。 “林丫头的父亲进士出身,你想把他女儿收入府中,只怕不是件容易事!” “如今你屡被人寻机弹劾,别人正愁抓不着你的错处,你若强纳林丫头必引士林围攻!” 即使到了这一刻,宝钗也在着眼于通盘考虑,这让朱景洪安心了许多。 只听朱景洪答道:“我收不收林丫头,她们都会围攻我!” 道理便是如此,随意宝钗也没再多说,反正朱景洪考虑到就好。 “也就是说……林丫头你是志在必得了?”宝钗面带浅笑问道。 双手扶着她的香肩,朱景洪淡定答道:“我喜欢的女人,当然志在必得,所以你成了王妃!” 听到这话,宝钗方被惊醒。 做王妃的时间太久,连她自己都差点儿忘记,这位置本不属于她。 相比于收林家丫头入府,正大光明选一个失怙女子为王妃,才更加离经叛道违背伦常。 所以,她薛宝钗作为受益人,根本没资格指责朱景洪胡闹。 “这就看看你的手段了,你若当真喜欢……还是求母后下旨为好,别自己亲自往前冲!” 对黛玉入府这件事,宝钗其实也没多排斥。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黛玉的性格宝钗不认为她有威胁,何况她俩还是情谊深厚的好姐妹。 黛玉这颗大白菜,与其往其他男人霍霍,在宝钗看来还不如让自家“朱”拱,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多谢王妃赐教!”朱景洪拱手一拜。 宝钗退了两步,而后回礼道:“可使不得……只要王爷别忘了夫妻情分,留我与孩子一席之地就好!” “你这……” 朱景洪深感无语之时,只见宝钗已站直了身体,而后说道:“王爷,可别让母后等久了!” “咱们走吧!” 被宝钗挽着胳膊,朱景洪与她一起进了坤宁宫。 然而皇后修行还未结束,她二人便去了东殿那边,此时朱云笙还在温书抄写。 眼看朱景洪要找湘云说话,宝钗直接拉着湘云到了旁边去,很快二人有说有笑起来,而朱景洪根本没办法插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坤宁宫午膳时间到了,杨清音方才出现在正殿,朱景洪几人自是随侍左右。 “都别拘束……用膳吧!” 皇家规矩虽然多,但解释权在帝后二人,只要他们觉得可以随便些,那所谓的规矩就会消弭于无形。 “老十三,你爹他醉了?” 朱景洪答道:“他喝了几杯,就接见大臣去了,看样子没多少醉意!” “酒这东西少喝为好,你爹如今五十多了,你得劝他保重才是!” 朱景洪起身答道:“儿子明白,往后再不敢了!” 在皇后面前,他永远都是听话的儿子,为此形象他亦是不遗余力。 就这样闷着吃过了午饭,在与皇后闲聊之时,乾清宫那边派了人来把朱景洪叫走了。 原本朱景洪二人已打算回府,如此他二人便只能多耽搁一会儿。 朱景洪去了乾清宫,宝钗与皇后闲聊了一阵,然后便陪着婆婆一起,接见下午安排好外命妇们。 这样的场合,宝钗自是如鱼得水,外加一众命妇们非常配合,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皇后捧得是笑声不断。 很快一個时辰过去,一众命妇们按时离开,而皇后也开始了下午的修行。 宝钗被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她没坐一会儿就闲不住了,然后便动身往黛玉居住之地走去。 此时黛玉已经起身,坐在书桌前翻阅起书卷,其精神状态已是格外的好。 “姑娘,襄王妃来了!” 听到侍女传话,黛玉当即慌了神,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当她盘算着,是否要缩回床上时,外面已传来了脚步声,显示出宝钗一行已经到了。 “林妹妹……” 宝钗这三个字喊出,无疑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令黛玉只能外出迎接。 “宝姐姐,我这里病气重,您可别沾染上了!”黛玉行礼后提醒道。 对这句话宝毫无所动,只见她拉起黛玉的手,随后说道:“林妹妹,你可骗得我好惨!” 如何把宝钗害得“惨”,黛玉当然是心知肚明。 “宝姐姐这话的意思,小妹不明白!” 走到黛玉面前,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宝钗颇为含蓄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不明白?” 在宝钗说话时,黛玉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大概能判断出这自己这位好姐姐,应该是没有太生气。 “就是不明白嘛!”黛玉继续撒娇,顺势躲进了宝钗怀里。 环抱着黛玉,宝钗回头吩咐众人道:“我们姐妹说话,你们都出去候着!” “是!” 待所有人退下之后,宝钗回想到两年前的某个场景,于是她拉着黛玉坐到了椅子上,而后笑着说道:“林丫头你坐好,我要审你!” “审我?” “你老实交代,何时对你姐夫有了心意?” “姐夫?” 见黛玉面露疑惑,就听宝钗说道:“你既认我为姐,那王爷便是你姐夫了!” “谁对他有意了?”黛玉依旧不承认。 宝钗也不点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才学高深,娴静文雅,按理说对他这类莽夫浑人,本该视如敝履才对!” “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倾心于他!” 黛玉坐直了身体,而后说道:“宝姐姐乃是王妃,与十三爷朝夕相处,举案齐眉,耳鬓厮磨……他有哪些好处,您该比妹妹清楚才对!” 捏了捏黛玉脸颊,宝钗方说道:“你这丫头……反倒编排起我来了!” “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抿了抿嘴唇,黛玉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宝姐姐……十三爷这般英雄豪杰,犹如明月当空,当今天下谁不敬仰!” 见黛玉这般认真的样子,宝钗不由失笑道:“妹妹啊……这话你可说错了,这天下看他不顺眼的人,只怕比满天繁星还多,否则他也不用躲到城外去了!” 黛玉分辨道:“那些不过是些小人,自古小人就比君子要多,难不成他们人多做的事就对了?” 近期发生的事黛玉专门了解过,所以明白朱景洪受了委屈,心里对此亦是义愤填膺。 看着眼前文弱的姑娘,此时竟起了昂扬斗志,宝钗不免失笑道:“丫头,你这还没进府呢,就如此维护于他!” 一听这般打趣,黛玉生出的斗志瞬间消散,而后略带羞涩道:“哪里是维护……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你是我好妹妹呢!” 言及于此,宝钗便将黛玉拉入怀中,而后说道:“好妹妹……等你入了府,姐姐我就有人说话了!” 昂首看向宝钗,黛玉很认真的问道:“宝姐姐……你难道不怨我?” 宝钗亦反问道:“我为何要怨你?” 在她醒悟过来知晓此事时,宝钗心里多少有些酸楚,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记恨,所以这一句她说得很坦然。 这一点,黛玉能感受得到,所以这让她越发感动,于是双手抱紧了宝钗的纤腰。 再说另一边,乾清宫的暖阁内,朱景洪正恭敬侍立,在他对面站着的是睿王朱景渊。 大厅中央,司礼监掌印太监吕通,正跪在皇帝面前禀告情况,主要讲的几处市舶司的情况。 此时,朱景洪兄弟二人,都不明白皇帝的意图,但两个人都极认真的听着,生怕错过了重要信息。 如今大明几处市舶司,主要任务便是垄断对外贸易,同时兼收海上商船的税银。 但因朝廷水师不给力,市舶司这两样主要差事都完成得不好,即便如此每年也给皇帝带回了大量财富。 所以吕通介绍内容里,不可避免牵涉到一些数据,朱景渊皆是一一记在心里。 吕通这一讲,很快就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洪听了脑袋很乱,朱景渊也差不了许多。 “陛下,各司事宜大致如此,若有疏漏……奴才万死!” (本章完) 第527章 老头子不信我 介绍有关市舶司的差事,吕通是在中午接到了谕旨,给他的准备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在这短短时间内,司礼监六名随堂太监,外加十三名内书堂宦官,调阅了各处市舶司大量资料,半个时辰内就准备好了汇报“资料”。 经几名随堂太监反复斟酌,后又呈两位秉笔太监删改,最终才呈送吕通手上。 所以,吕通刚才介绍的内容,绝对是大明有关市舶司最全面,最真实,最细致的情况。 对此皇帝心里明白,于是笑着说道:“起来吧,你就别在这儿谦虚了!” “是!” 吕通很自觉退到一旁,而后便听皇帝说道:“老六……” “儿子在!”朱景渊听言出班,来到了皇帝面前。 “市舶司的情况,刚才你都听到了?” “儿子听了,有些粗略了解!”朱景渊极谨慎道。 “老十三的门人,随便去海上跑了两趟,就赚了几万两银子回来,可见海贸利润之丰……” 海贸能挣钱,这件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至少朱景渊对此很清楚。 但他没想到能有这么高的利润,所以此时他也心动了。 他睿王府,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他几乎每天都在为银子犯愁,早早就享受到了皇帝的“待遇”。 简单讲了海贸的一些事,接着朱咸铭又让朱景洪来讲,后者只能把上午说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再讲一遍。 待朱景洪说完后,朱咸铭方看向朱景渊,而后说道:“市舶司的两件差事,如今都做得不太好,朕打算派遣得力之人,总理各市舶司,替朝廷多挣些银两回来!” “老六……你在集贤馆修书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朕打算让你署理此事!” 几个市舶司,交给自己来掌管…… 听到这一消息,朱景渊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他的心就被喜悦所包裹。 几个市舶司抓着大量的银子,只要稍微手里面松一点儿,那就是大把的利润啊…… 朱景渊此时的想法,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以及当下的人品性。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又说一文钱难道英雄好汉,可见银子对世人有多大吸引力。 皇帝不知自己儿子在想什么,所以此刻仍在进行详细安排。 虽然他说得很多,但主要内容却没有变,关于海贸的事将由朱景渊主导。 这件事由多重要,朱景渊心里非常明白,所以他知道银子可以捞,但差事也必须变得漂亮。 最起码,在自己接手之后,每年给老爹上交的银子得更多。 听了皇帝的这番安排,朱景洪心里算是五味杂陈,明明是自己主导的事,如今却要被别人“摘桃子”了。 “年后,你也不必待在京里,自己去应天府做事吧!” “是!”朱景渊恭敬答话。 如今总算有了实务在手,且出了京城无人约束,他就可以更大胆发展势力。 所以这件事,对朱景渊来说可谓双喜临门,好在他尽力憋住了笑。 “老十三!” “儿臣在!” “金陵水师要扩军,新的造船厂也已准备好了,年后你跟老六一起去金陵!” 把老六安排到金陵,还把自己也弄过去,老头子到底是何盘算? 相比于整训金陵水师,朱景洪更在意西北战局,所以他根本不想去金陵。 但建设水师乃是他在力推,如果这個时候拒绝前往,不免显得必有用心。 所以朱景洪当即答道:“儿子领旨!” 朱景渊也不傻,听到老头子的这番安排,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太对。 这明显是让老十三来制衡我……朱景渊做出了第一个判断。 他的判断确实没错,皇帝确实是让他俩相互制衡,且借助他俩的本事把差事办好。 最关键的是,把他们两个赶到金陵去,便能让朝廷内安静一些时日。 现如今,无论是西北的战局,还是如今的清丈事业,都太需要稳定的朝廷秩序。 皇帝的这番安排,称得上是一举两得,却让在场两位皇子很难受,既想去又不太愿意去。 “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先下去吧!”朱咸铭淡定道。 “是!” 待朱景洪二人离开后,朱咸铭挥退了殿内众人,一人独坐思索起来。 他的这番安排是临时起意,但也经过比较周密的谋划,其中还有他更深层次的考量。 作为皇帝,这些他都可以随便安排,但作为父亲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他还得去坤宁宫一趟。 不跟皇后解释清楚,这件事可以说就没完。 再说出了乾清宫的兄弟二人,他俩直到走出了乾清门才说话。 “十三弟,你说老头子这般安排,究竟是怎么个盘算?” “这还不清楚?要伱给他捞银子,让我给他建水师,然后替他捞更多的银子!” 朱景洪说得直白,而且是在正经回答问题,但这些不是朱景渊想听的话。 但听到朱景洪认知如此浅薄,朱景渊又不免放心了许多。 把老十三和他那“心机王妃”分开,倒也是天大好事,至于留在京里的老四,根本不足为虑……朱景渊如是想到。 拍了拍朱景洪的肩膀,朱景渊说道:“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老头子对咱们委以重任,你我兄弟可得精诚协作才是!” “六哥高见!” 这兄弟二人随意扯了几句,随后在崇政殿以东分别,朱景洪便又往黛玉居住处走去。 “十三爷来了!” 紫鹃声音刚落下,朱景洪就进到了屋内,也让钗黛二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朱景洪是真的很惊讶,因为刚才这俩人的亲密无间,确实是惊讶到了他。 不是情敌吗?怎么快就和好了? 或许是为了增强距离感,只听黛玉说道:“我们聊什么,与十三爷何干?” 朱景洪无奈道:“林丫头,我可得罪了你?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黛玉起身搂着宝钗,昂着头说道:“虽未得罪我,得罪了宝姐姐也不行!” “宝钗……我得罪了你?” 面带浅笑,宝钗答道:“林丫头说得罪了,想必就得罪了!” 顺势坐到旁边椅子上,朱景洪接过紫鹃递来的茶杯,说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说不过你们!” 只听宝钗语气阴阳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嘛!” 接下来的时间,朱景洪仿佛是个外人,被钗黛二人混合“双打”,最终变得是哑口无言。 半个时辰后,黛玉困倦之时,宝钗才提议暂且告辞。 二人一道离开后,出了宫门便上了马车,径直往城外的别院赶了去。 一路上夫妻二人闲聊不断,朱景洪并未透露乾清宫议事内容。 待他二人回了别院,一番忙碌后吃了晚饭,朱景洪便又带着宝钗一起,往后园去散步消食去了。 让内侍等人远远跟着,走到了一处亭子外,朱景洪突然说道:“老头子不信我了!” 刚才他俩还在聊黛玉的事,此刻朱景洪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也罢宝钗给惊讶到了。 “怎么说?” “刚才老头子在乾清宫,召见了我和老六,安排了一些事……” “让人我和老六年后去金陵,我负责重建金陵水师,老六负责掌管沿海几个市舶司……” 朱景洪说得平静,然则宝钗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这一结果她也没想到。 “所以你觉得,陛下不信任你,怀疑你有夺嫡之心,才把你贬出京城去!” “难道不是?”朱景洪反问。 “陛下当年连战连捷,受太上皇猜忌而免职,迫不得已在王府种了几年地,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现在的日子,可比当年陛下轻松多了,且还允你负责重建水师,这如何能叫不受信任!” 听到宝钗这般分析,朱景洪心里担忧退去了许多,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从古至今,皇帝的儿子沾染了兵权,像他过得这般潇洒的情况,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稍微安心了一些,朱景洪便问道:“那你说……老头子是什么盘算?” 沉默了一阵,宝钗答道:“想来是这大半年,朝廷内折腾太频繁,陛下为消弭争端……方才有此安排!” 这一点,朱景洪其实想到了,见宝钗也是如此认为,他心里才安心了许多。 “但愿如此吧!”朱景洪叹息道。 只听宝钗说道:“可惜……我不能随你同去!” 她如今有孕在身,车马劳顿身体根本坚持不住,所以她只能在京城养胎。 “你打算派谁陪我去?”朱景洪笑着问道。 “派林丫头如何?”宝钗打趣道。 “好啊……你们姐妹同心,她去就等于你去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胡说什么,也不害臊,人家姑娘可还没进府呢!” 言罢,宝钗忍不住捏了朱景洪腰间软肉,然而后者皮糙肉厚几无所觉。 “何时出发?”宝钗问道。 朱景洪答道:“老头子只说了年后,没说到底何时动身!” 夫妻二人间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宝钗开口道:“我听你说过,如今西北局势紧张,朝廷已多番调军,说不定年后局势变动,你不是去金陵……而是回西北!” 相比于去西北,其实宝钗更愿意朱景洪去金陵,至少那边要安全许多。 但她也知道,西北是建功立业之所在,朱景洪本人更希望去那边,所以她才会说这一句。 “上午请老头子喝酒,他说了句‘得亏我是他儿子’,可见我已是功高震主了……” 朱景洪颇为哀怨道:“所以即便西北有变,只怕老头子也不会启用我!” 当时他听出了这层意思,还得跟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足以说明他演技已是炉火纯青。 毫无疑问,朱景洪的话比较悲观,显示出他内心有彷徨。 朱景洪是襄王府的天,更是宝钗这位王妃的天。 此事“天空”有黑云压城之势,便让宝钗也心感忧虑起来,不自觉的就抓住了朱景洪的手。 虽然宝钗一句话没说,但朱景洪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忧。 说到底,宝钗虽贵为王妃,本质上仍是个弱女子,关键时刻朱景洪才是主心骨。 眼前女子怀着自己孩子,我既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岂能让她为我担惊受怕……朱景洪如是想到。 于是下一刻,他脸上再度浮现自信笑容,接着他说道:“虽然老头子已防着我,但局面并未太过危急!” “一则老头子春秋鼎盛,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二则如今大明四面起火,外加还有我在到处拱火,偏还只有我能灭火,老头子不用我也不信!” “三则,只要早些打算,周密谋划……” 说到最后,朱景洪目光森寒,语气依然冰冷。 而他这幅样子,反倒让宝钗安心了许多,下意识的问道:“如何?” “假以时日,即便局面于我不利,咱们也能颠倒乾坤!” 虽然已知道答案,可听到朱景洪这句话,宝钗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她虽不是天真的人,此时也不由得扪心自问,难道生在皇家就非得走上这条路? 即便胜了,人也有老了的时候,难道自己的儿子们,也要经历这样的事? 见宝钗神色艰难,朱景洪只得将她拥入怀中,说了几句贴心话来安抚她。 而在外人眼中,只以为王妃夫妻你侬我侬,没有谈什么要紧的事情。 襄王府发生的情况,在睿王府也差不多上演了一遭。 但和宝钗不同的是,对于朱景渊要去金陵,陈芷心里是非常的高兴,因为这可以缓解府上财务压力。 当然,陈芷也清楚朱景渊的担忧,所以此时她正在开解自家男人。 “不管老爷子怎么想,只要你不断结交官员,壮大自己的声势……那就是稳赚不赔!” “既然稳赚不赔,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景渊沉声说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不安,或许老爷子另有打算,尤其是太子留在京里!” 陈芷极为不屑道:“太子留京又如何?他若会结党营私,若会收买人心,若会玩弄人心……你早就败下阵了!” “只要你把差事办成了,获得了朝野上下赞颂,那你仍是大明的贤王,声望盖过太子也不是没可能!” 陈芷的设想很“美好”,也让朱景渊心中阴霾消散了许多。 “怕就怕……老头子不信我了!” (本章完) 第528章 正统十三年 再说皇宫内,经过朱咸铭的反复劝说,皇后终于同意了这项计划。 显然在皇后看来,这样安排有利于儿子们的和睦,所以即便不舍她也得同意。 当然了,所谓的不舍更多是因为朱景洪,至于老六她倒觉得无所谓。 只过了几天时间,有关朱景渊掌管市舶司的消息,便开始在朝廷内外传开,这当然是朱咸铭有意为之。 得知消息,太子朱景源非常高兴,随后立刻召集了一众学士议事。 然而到场的学士们,多数人可没那么高兴,纷纷表示一定要小心提防。 “老六被赶出京,难道不是好事?”朱景源实在忍不住发问。 底下有一学士说道:“殿下,虽是好事……然则睿王掌握实权,只怕更会挑起事端来!” 此人总结得很到位,以前朱景渊主持集贤馆修书,只能借此拉拢官员间接插手事务。 但现在不同,若其掌管了市舶司,就可以光明正大出手,以整治走私的名义来铲除异己。 东南沿海士绅官商关系错综复杂,走私的事情多数没少干,哪些查哪些不查……完全是朱景渊说了算。 “是啊是啊……若让睿王随意罗织罪名,只怕大祸将至……” 听到底下人的议论,朱景源还是没明白过来,为何朱景渊只要罗织罪名,自己一方就要大祸将至。 难道说,我东宫的这些清贵学士们,背地里也不干净? 这是朱景源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恰恰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殿下,我们应该早做打算才是!”徐新安终于开口。 “嗯!” 朱景源点了点头,但这一行为违反他的本心,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的基本盘,就是最广大的士大夫阶层,没有这些人支持他早就被废黜,所以即使不耻于这些人,他还是要维护这些人的利益。 学士们一起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朱景源虽听得烦躁不已,但还是耐着性子熬了下来。 议事散场后,他便来到了内宅之中,想要找元春说说话。 屏退左右,朱景源独自往元春寝宫走去,将要到时却发现东侧廊道内,自己儿子正在孜孜求问。 “所以平民百姓,真的每天都吃不好?” “不只是吃不好,许多人都吃不饱,每天都有人饿死!” “可朝廷上下都说,如今乃是千古难逢的盛世,既是盛世又如何会有人饿死?” “难道官员们说的话,就一定会是真的?”妙玉反问道。 “他们难道还敢欺君?”朱慕椿极为惊讶问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陛下虽然圣明烛照,却也难免会受人蒙蔽!” 听到妙玉说的这些话,一旁的朱景源也是心惊肉跳,但他也认可这番观点。 皇家子孙,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又岂会知晓民间之疾苦,又岂会明白天下究竟是怎样的天下。 “爹……” 顺着朱慕椿跑开的方向,妙玉便见到太子在远处负手而立,于是她立马起身行礼。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妙玉已经完全确认,这位太子是十足的好人,所以此时心里对其格外尊重。 只有把这样的太子扶上位,施行仁政天下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妙玉心中呼喊道。 白莲教内有两种观点,一个是众所周知的造反,一个是新出的“扶持”。 前一个经过数百年的实践,基本证明已是走不通了,所以才会生出这第二個观点。 而所谓的“扶持”,便是指扶持一位真正仁君,对其施加影响造福于天下。 经过多番权衡比对,白莲教把朱景源当成了目标,然后就派出了妙玉。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妙玉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即使她现在做得非常好,也只会被人当做利用工具。 而这一切,妙玉并不知道。 牵着儿子来到了妙玉面前,朱景源面露浅笑道:“民间疾苦,非亲历不可知,往后有时间……多与椿儿讲解!” “是!” “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恭送殿下!” 看着远去的太子,妙玉越发坚定了内心,誓要携全教之力将太子推上帝位。 时间过得很快,腊月最后的几天转瞬即逝,大明进入了正统十三年。 和往年一样,皇家的年依旧很折腾,各种仪式各种祭祀各种朝贺…… 这些过程,朱景洪基本都参加了,前后也把他弄得很难受。 反倒是皇帝躲了清闲,除了祭奠世祖陵寝这最重要的事,其余仪式包括祭天在内,全部都推给了太子主持。 而今年朱景源也很给力,虽然身子骨依旧不太好,但一连十几天的仪式都坚持了下来。 老头子真要为太子铺路了……这是朱景洪和朱景渊的共同推测,如此结果让他二人都感到紧迫。 正统十三年正月十六,也就是上元节后第一天,皇帝便正式发布了谕旨,确定了朱景洪兄弟二人的权责范围,并令他二人在月底动身前往金陵。 朱景渊当场奉诏,他确实很想快些到金陵,尽快主事好行“损人利己”之事。 且说襄王府内,接了圣旨的朱景洪,正坐在银安正厅东侧书房内。 在他面前书案上摆着明黄色的卷轴,这便是他刚接到手的圣旨。 此刻,朱景洪的目光死死盯着圣旨,神色阴沉目光极为不善。 好在此时殿内当值宦官侍女已被挥退,否则朱景洪这模样绝对能把人吓死。 别人或许不敢进银安殿,王妃薛宝钗却不在此列,比如此时她便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慢悠悠的坐到了侧边位置上。 宝钗很明白朱景洪的心情,她知道自家男人不愿任人摆布,不愿意去那难有建树的地方。 可皇命难违,如今圣旨已下,即便不甘也只能忍着…… 正当宝钗思索着,该如何朱景洪接受现实时,后者却突然开口:“此前你说得没错,西北局势变动,我或许可以拖一拖!” 如果皇帝铁了心不用他,即使拖延时间也无用处……这一点朱景洪知道。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想要拖一拖,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何拖延?”宝钗询问道,同时自己也在思索。 “要不生病?亦或是府里出事,一时间走不开?” 听了朱景洪的想法,宝钗微微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快说……” “礼部议定,今年二月二十六,三月初六乃是吉日,让老十四和老十五分别成婚!” “他们是你的兄弟,你留下来亲自向他们祝贺,以此拖延时间或更恰当些!” 听到宝钗这话,朱景洪遂皱眉道:“给他二人道贺,相比于皇差……只怕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朱景洪这话的意思是说,只凭朱景淳二人成婚之事,还不够格用来拖延时间。 宝钗摇了摇头,答道:“话不能这么说,做哥哥的爱护弟弟,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你既是恩怨分明直来直去的性子,坚持这么做便恰如其分!” 听她这么一说,朱景洪细细的一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那就依你说的办,我明天就入宫去!” 谁知宝钗再度摇头,说道:“最好今天就去,趁热打铁就是这个意思,明天去反倒像有所图谋!”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叹息道:“若老头子怀疑我有疑心,只怕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觉得我有所图谋!” 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此时宝钗没急着接话,思索片刻后说道:“到底信不信你,短时间看不出来,我们只能慢慢的看!” 起身走到朱景洪面前,把一侧冠帽缓缓戴在他头上,宝钗徐徐说道:“别耽搁了,快进宫去吧!” “也好!” 与宝钗分别后,朱景洪独自乘车往皇宫去了。 而此时乾清宫内朱咸铭正召见大臣,受召之人乃督察院佥都御史林如海。 “你在金陵多年,对地方士绅的情况很清楚,我有意派伱到金陵去,专职监督睿王和襄王!” 前面回答了一系列问题,林如海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这样来安排。 回金陵他不怕,可监督两位亲王的差事,只是听了他就觉得头大。 这两位爷,岂是他林如海能约束得了。 “陛下,臣才能欠缺,只怕难当此重任,还请……” “诶……爱卿不要推辞,朕既然信任你,你只需竭尽全力办差就好!” 在这里,朱咸铭已自称为“朕”,显然已经是心意已决。 林如海明白这一点,便知自己多说无益,于是答道:“臣领旨!” “朕给你密旨,若此二王有逾矩之行,卿可将其直接免职!” 朱咸铭说话之时,程英已端出了一份卷轴,也就是所谓的密旨了。 虽然有皇帝强有力的支持,可看着眼前的这份密旨,林如海仍是欲哭无泪。 若真将两位亲王罢免,即使有皇帝一力维护,后期也很难有好下场……对此林如海很清楚。 得罪这两位爷,岂不是找死…… 颤颤巍巍接过圣旨,林如海只得再度叩头谢恩,暗道朱家恩情真是利滚利,把他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正当朱咸铭讲述办差细节时,有小宦官来程英身侧耳语了一番,随后程英又将情况禀告给了皇帝。 得知是朱景洪求见,朱咸铭根本不着急,而是细细与林如海说了起来。 “林卿,你家丫头已快十五了吧?” 皇帝突然问的这话,让林如海很是惊讶,同时也警觉起来。 “回禀陛下,今年就满十五!” “可寻得良配?” “因其侍奉公主,暂未考虑婚配之事!” 点了点头,朱咸铭平静说道:“她是个好姑娘,婚事自然不可马虎,你要慎重甄选才是!” “多谢陛下抬爱!”林如海再度下拜。 敛去笑容,朱咸铭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准备吧,月底和老六一同动身!” “是!” 怀着忐忑之心,林如海走出了乾清宫,却在外面碰到了朱景洪,后者此刻正跟侍卫闲聊。 “林御史,好久不见!” “拜见殿下!” “免礼免礼!” “修养一年多,林御史身体果真康健许多,如此便又可为陛下分忧了!” 朱景洪随口这一句话,差点儿就让林如海破了防。 自己辛辛苦苦养身体,本打算不做官了好生过日子,如今却又被卷进惊涛骇浪之中。 当然,这些话林如海只能在心里想,半分不敢表露出来。 “此劫陛下隆恩,臣自当铭记于心!”林如海郑重道。 毕竟惦记着人家女儿,朱景洪便想着多说几句套套近乎,哪知这时程英从大殿内出来了。 “十三爷,主上召你觐见!” 有了程英这句话,朱景洪就只能先去觐见,于是便跟林如海道了别。 且说朱景洪进入殿内,便看到皇帝正在批阅奏疏,于是他和从前一样扯着嗓子喊道:“爹,儿子有一事相求!” 即使朱咸铭不想理会,此时听到这么大的声音,也不得抬起头来。 “何事?” “儿子想缓几天再离京!”朱景洪非常淡定说道。 在一瞬间,朱咸铭便怀疑这厮或有图谋,但他还是问道:“为何?” “再过些时日,便是十四弟他们成婚,儿子跟他们一起长大,关系甚好亲如兄弟,所以想跟他们亲自道贺,然后再启程动身!” “亲如兄弟?难道你们不是兄弟?” 板着脸教训了一顿,但迎着朱景洪赤忱的目光,朱咸铭便相信他没有图谋。 皇家少亲情,既然朱景洪如此有心,朱咸铭便很难产生否决的心思。 建设水师非一日之功,且如今造船任务已展开,晚个把月过去也没啥……朱咸铭如是想到。 沉默几息后,他终于开口道:“那你就缓一个月吧!” 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目的,朱景洪在心情舒畅的同时,也猜测皇帝或许没有怀疑自己。 派自己去金陵,或许只是因为要平衡局势。 “是!” 朱咸铭提笔继续写着,待朱景洪要谢恩告退时,却听他突然说道:“你对林家丫头,莫非起了心思?” “啊?” (本章完) . 第529章 天家 朱景洪实在想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抬头看向皇帝,见老头子面色入场,朱景洪遂答道:“爹,您这话是何意?哪个林家丫头?” 听到这话,朱咸铭遂放下笔,答道:“小子……这个时候就别装糊涂了,宫里还能有哪个林家丫头?” 皇帝已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朱景洪便假装出醒悟模样,答道:“哦……您说的是黛玉吧!” 说到这里,朱景洪走到皇帝御案前,站直身子后说道:“您既然这么问了,儿子也不跟您说虚的,没错……儿子确实喜欢林家丫头,想把她弄回王府给我生孩子!” 朱咸铭知道小儿子脸皮厚,却没想到这厮厚到如此地步。 “她不可能进你的王府!”朱咸铭语气平静,但态度却是不可置疑。 “爹,咱们父子情深义重,您为何要棒打鸳鸯?”朱景洪当即发问,脸上不忿正是他的内心写照。 至于皇帝为何如此,朱景洪其实心里清楚,问题便在于林如海的进士身份。 当前世界,皇家自太祖以来到如今,从没有接纳过进士的女儿。 这一切的原因,在于自太祖朱元璋起,皇家都防范着士大夫阶层,自然不愿儿孙与之结亲。 “棒打鸳鸯……哼哼……你们何时成了鸳鸯?要说鸳鸯,也是你和你王妃!” “爹……你是皇帝,这天底下的事都你说了算,您点头同意林丫头入我府,谁他娘的还敢多嘴?” “皇家不与士人接亲,这是我大明祖制,我虽为皇帝……却也是太祖世祖的子孙!”朱咸铭淡定道。 刚才他问林如海女儿婚配之事,其实就是提醒这位赶紧张罗此事。 在朱咸铭看来,只要林家定了亲事,自家儿子也就能收心了。 眼见老头子来真的,朱景洪此时不免权衡起来。 黛玉很重要吗?和皇位比起来还重要吗?这個问题朱景洪很难回答。 但他念头一转,发现二者间并不冲突,甚至还可以结合起来加以利用。 正好,我又可以展现真性情了……朱景洪暗暗想到。 下一刻,只见他取下了头戴翼善冠,直接坐到了御案一侧地板上,然后把头转向一边道:“爹……别拿大话蒙我,今天您要是不答应,儿子就不走了!” 把冠帽扔到一旁,朱景洪随即回过头来,迎着老爹目光说道:“这几年儿子立了不少功劳,从没有向您讨要过什么,如今喜欢个女子你也不允,儿子不服……” 在皇帝面前喊不服,绝对是别开生面的情形,但殿内当值的宦官们,此时可没心思听这热闹,一个个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听着这厮熟悉的话术,朱咸铭心中已是怒极,瞪了朱景洪几秒后,方才斥责道:“把帽子捡起来!” 见朱景洪没动,朱咸铭陡然提高声音,呵斥道:“把帽子捡起来!” 朱景洪也知适可而止,便不情不愿走向一旁,弯腰捡起自己的乌纱翼善冠。 “滚出去!” “爹……” “滚!” 眼看真把老头儿气到了,朱景洪把帽子夹在腋下,随后便往外面走了去。 看着这小子离去,朱咸铭眼中仍饱含怒火,如果不是皇后生的种,他早把这小子废为庶人了。 笙儿前后几个侍读,差不多都被他收入府中,这事儿朱咸铭想起来都觉得羞耻。 偏偏此前他还没注意到,直到发现朱景洪对林家丫头起了意,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个混账,越来越没规矩了!”朱咸铭忍不住说道。 心里这口气不出了,他始终会觉得难受。 略微思索后,便听朱咸铭吩咐道:“传旨……襄王御前失仪,罚其……抄写礼记!” 要教训儿子时朱咸铭才发现,可用的手段实在太少了。 因接下来还要用着小子,所以打板子就不能够了,必须要给他留着面子。 故而思索之后,朱咸铭想了这么个办法,可以直接让朱景洪难受。 且说朱景洪出了乾清宫,却直接往北去了坤宁宫,他决定要跟皇后诉诉苦。 来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接见高阶命妇,谈论的也是京城里的趣事。 这一次,朱景洪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待在了偏殿静心等候,与对皇帝的态度简直有天壤之别。 但朱景洪到了没一会儿,便有女官向皇后禀告了情况。 杨清音并未着急见儿子,而是按照既定时间见完了命妇,然后才命人传召朱景洪。 坤宁宫后殿静室内,杨清音坐在凤位上,拿着手绢咳嗽了几声,拿下手绢一看上面仍有血丝。 她咳血的情况,早在半年前就已开始,只是如今频率加重了而已。 这一情况,除了她贴身侍奉的女官,并未让外面的人知晓,因为她不想让皇帝过于担心。 皇帝受亿兆黎庶供养,似乎应该是世上最轻松自在之人,但杨清音很清楚丈夫有多累,为了维持朝廷的体面承受着多少难处。 “娘……娘……” 听到外面的喊声,杨清音把手帕收入怀中,而后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朱景洪走入了房间,站在皇后面前先是行了礼,然后没等她发问就先开口道:“娘……儿子有事相求,还请您成全!” 缓缓端起一旁的茶杯,杨清音平静问道:“何事?” “您是知道儿子,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有一个爱好…… 没等朱景洪说完,杨清音抬头问道:“你又想去带兵打仗?” 朱景洪没接这茬,直言道:“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我爹他非得要棒打鸳鸯,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谁知杨清音却说道:“伱是说林家丫头?” “您也知道?”朱景洪很是惊讶。 “宫规森严,让你近两年才有人侍奉,偏你又不似老六那般轻浮,以致如今府里还没几个人,眼睛才会盯着能看见的地方!” 老六确实很轻浮,所以如今他王府之内,王妃之下的侧妃选侍和侍妾,已经快要满二十人了。 相比之下,朱景洪确实非常“保守”,如今加上杨静婷也才七人。 只听杨清音接着说道:“别人的话道也无妨,可林家丫头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听你爹的话!” 此前采选王妃,朱景洪就已经闹过笑话,若再违背祖制纳林家丫头入府,那可真的太过火了些。 皇家是有无上权威,但也得守明面上的规矩,不能一而再的违背。 此时朱景洪没有说话,只因听了皇后的这番话,让他心里有了一番感悟。 如今帝后二人还在,作为最受宠的皇子他已不能随心所欲,往后这两位要是没了…… 太子上位文臣坐大他不会好过,至于老六上位……只怕连活着都不太容易。 我不能输,我一定要赢……朱景洪心中再度呐喊起来。 眼见儿子沉默,杨清音再度叹了口气,说道:“十三,娘也是为了你好!” 这话杨清音说得不假,他确实是为朱景洪考虑,而且考虑得非常长远,以保证他在往后余生能平安。 “往后……你得跟你媳妇好好学规矩,要管好自己性子,好好辅佐你四哥!” 听到这些话,即使作为外来的穿越者,朱景洪心中也难免泛起酸意,只叹皇后未免太过于偏爱太子。 所以此时他可以想象,同为亲生儿子的老六朱景渊,长期遭受“不公”会积累多少不满和愤怒,心里对太子又会是何等痛恨。 “儿子知道了!” 此刻,朱景洪的落寞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他心里的真实写照。 “儿子告退!” 看着朱景洪离去,独坐室内杨清音心疼无比,但还是依着和皇帝的约定,并未再有任何的反应。 而在朱景洪离开不久,皇帝又来到了坤宁宫,他是得知朱景洪来他才来的。 “这小子求你了?” 看着站在对面的皇帝,杨清音叹了口气答道:“求了,我把他劝了回去,我们伤了他的心了!” 跟着叹了口气,朱咸铭说道:“让他受受气也好,如此才能长大,他毕竟已不是小孩子!” “你我终究有故去之日,这些年纵得他没了规矩,现在挽回也为时不晚!” 此时的皇帝,只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在当下这世代也称得上是迟暮之年。 如太上皇那边活到七十多,在大明皇帝之中实属稀有,早年征战落下暗伤的朱咸铭,从未有过如此奢望。 朱景洪以为天家无亲,然而帝后二人的出发点,也确确实实是替他考虑。 事实上,对自己最珍爱的三个儿子,这夫妻二人都有周全考虑,却偏偏弄得每个人都感到不幸。 且说朱景洪回到王府,心情不畅的他把自己管在了书房,没坐一会儿传旨的宦官又来了。 虽然只是口谕,但阖府上下还是齐来迎,然后她们才得知朱景洪“御前失仪”。 接旨之后,朱景洪再度把自己关到了书房,最终还是宝钗独自进得了房间。 坐下之后,宝钗并未着急发问,而是说道:“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好消息?” 理了理衣摆,宝钗淡定道:“这几日英莲闹着不舒服,下午太医来了一趟,才说这丫头是有喜了!” 英莲也怀上了,朱景洪是第三个知道,府上其他人都还不知。 这确实算好消息,只不过难让朱景洪高兴起来。 见他仍是面色沉重,宝钗方问道:“留京的事成了?” “嗯! 这让宝钗越发诧异,于是问道:“御前失仪怎么回事?“ 这些糟心事,朱景洪本不打算说,但在宝钗几番追问下,他还是把进宫的事全部道出。 得知黛玉的事被帝后反对,宝钗虽诧异但也非常理解。 相比较而言,她被选为王妃都没这件事过火,毕竟这是正经坚持了数百年的祖制。 宝钗其实更清楚,所谓祖制也不说绝不能违背,关键还得看此事上不上称。 譬如世祖和当今得位,那就是极大违背乃至颠覆了祖制,但也没见天下人议论过一句,反倒是歌功颂德的人多如牛毛。 归根结底,还是得看当事人的实力。 所以最终,宝钗叹道:“这只怪你……做不了主,很多事说了不算!” 这道理朱景洪明白,听了宝钗的这句话,他语气坚定说道:“所以我得赢!” 缓缓站起身来,宝钗走到朱景洪身侧,将今日饱受委屈的丈夫抱到怀里,而后俯身低下头说道:“王爷一定能赢!” 朱景洪抬起头来,感受着宝钗温暖的怀抱,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慰藉。 顺手拦住宝钗腰肢,朱景洪把头贴到了她小腹处,这里已经微微的隆起。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轻声问道:“王妃何以笃定,我一定能赢?” 他本以为,宝钗会说些情话,那知后者说道:“因为我们输不起!” 一句话,道出了事情的本质,也让朱景洪心感凛然,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 “是啊……我确实输不起!” 房间内又沉默了几息,只听朱景洪说道:“前些时日,育新一直邀我打马球,这两天找个时间去吧!” 明白朱景洪是想拉拢人心,宝钗及时提醒道:“你才受了气,这么快又去打马球,未免有些反常,不如先休息两天,然后听两天戏,再去也不迟!” 这般安排之下,事情就合理了许多,朱景洪自然不会反对,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对了……别忘了要抄书!” 听到这话,朱景洪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冷笑道:“抄书?我抄个屁!” “随便打发人抄了,给老头子送进宫里去,他若要罚就让他罚便是了!” 眼见朱景洪摆烂,宝钗并未有多劝,因为这样符合自家男人的性格,老老实实抄书就不是襄王了。 “随你就是……行了,也别闷在屋里,随我去看看英莲吧!”宝钗发出了邀请。 经过宝钗开解,朱景洪心情终于舒畅了些,于是他起身跟着宝钗一道去了。 此时在揽月苑内,甄琴也得知了英莲有孕,这让她的心情格外复杂。 (本章完) . 第530章 私会于竹林 “琴姐姐,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被甄琴一直盯着,英莲已有些不好意思,最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英莲,这件事你竟瞒着我,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姐姐?” 毫无疑问,英莲怀孕确实刺激到了她,乃至于让甄琴心里有些失衡。 “并非有意要瞒姐姐,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英莲老实解释。 然而甄琴又接着问道:“明明都是一起,为何独你先了一步!” 这话让英莲涨红了脸,暗道那些事岂能拿出来说。 英莲正要说话,外面却有一丫头进来,禀告道:“二位娘娘,王爷王妃来了!” 听到这话,英莲二人连忙迎了出去,此时朱景洪二人已进到院中。 “拜见王爷,王妃!” 朱景洪还没说话,宝钗便先开口:“起来……你如今也是有孕在身,就不要守这些虚礼了!” 本来甄琴也想跟着起来,但听王妃这话是专对英莲说,于是她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宝钗目光扫了过去,平静说道:“琴丫头,你也起来吧!” 甄琴起身后正要说话,却听朱景洪说道:“有话都进去说吧!” 众人依言而行,便一路走进屋子里叙话,没一会儿可卿几人也赶了过来。 对于英莲有孕这件事,在场众人都深感羡慕,尤其是入府最早的可卿。 于是乎,早一点儿怀上孩子,就成了一帮女子最大的愿望。 很凑巧的是,如今剩下可卿甄琴几人,位份全部都是选侍,以至于优先级基本相等。 换句话说,她们四个人的争斗会很激烈,即便关系要好的可卿三人,在与朱景洪谈话中亦有较劲之意。 然而她们岂会想到,朱景洪眼下心情烦得很,听了她们叽叽喳喳就更烦了。 非常诡谲的是,这一刻他想到了迎春,只因这位姑娘就非常安静。 虽然心烦,但毕竟府里都是些美女,争宠献媚朱景洪心情也坏不到哪里去。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他按宝钗的提议“休息”了一番,期间也把可卿几人雨露均沾到了。 朱景洪倒是休息到了,然而有孕在身的宝钗却不得闲,毕竟正月里人情往来比较多。 几乎每天,都有命妇前来拜见,这是维护关系的好时候,宝钗自然要亲自接见以表看重。 其实她如今不太方便,本可以授命侧妃代为出场,然而杨静婷如今还在宫里“养病”,所以宝钗只能亲自出场。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她也是被累得不行,后面级别低的她已直接抱恙不见了。 转眼来到正月二十五,“恢复”好的朱景洪去了上林苑,召集了龙禁卫侍卫和一帮宗室子弟打马球。 再过些日子,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朱景洪这也算是提前操练侍卫们。 如今他已是亲王之尊,亲上赛场已显得不合时宜,所以也只能在训练场上过过瘾。 除了他,侍卫们一个个也表现得很卖力,因为他们将代表大明出战列国。 虽然皇帝没说一定要争第一名,可他们还是给自己定了这一目标,并在近期训练中奋力拼搏。 接过朱景淳递来的毛巾,朱景洪擦了擦汗后说道:“你们两個还得练啊,这马上就要娶妻了,没个好身板可不行!” 今日打马球,朱景淳朱景浩也来凑了热闹,只是他们的水平确实太差。 若不是顾忌他俩郡王身份,只怕侍卫们会让他俩连球都摸不到。 当朱景洪擦了汗把毛巾递给朱景淳,另一边的朱景浩已端来了椅子。 他俩这般殷勤,把余海等宦官的活儿都抢了,反倒让这些人有些无所适从。 “十三哥说得是啊,只可惜你平日也不带我俩玩儿!”朱景浩接话时,从余海手中接过了茶杯,顺手递到了朱景洪面前。 接过茶杯,朱景洪喝了一口解了渴,随即说道:“玩儿?伱们以为我很闲吗?” “这倒也是,十三哥本事大,能为父皇讨平不臣,不像我们才学浅薄,只能窝在京城……” 朱景淳说话之时,朱景洪却在想近期朝内的事,皇帝已在重新栓选西北总督。 如果不出意外,总督人选会落在侯孝康和牛继宗二人之中,前者如今是前军都督府都督,后者则是中军都督府都督。 西北看来是没指望了,或许我可以想个办法换个地方折腾,金陵最好是能不去就不去…… 那么该去哪儿呢?老头子让我兴建金陵水师,我得以这个理由提议才行…… 这件事情,朱景洪这两天已经想过,心里也模糊有几个想法,只是都还没能下定决心而已。 “辽东……辽东也在兴建水师,且如今已经有极大起色,去辽东学习经验是说得通的事!”朱景洪在心里想道。 除了辽东,他还想过去安南平乱,如今他总算拿定了主意。 “在辽东除了水师,还有不安分的朝鲜,还有隔着海憋坏的倭国,可以做文章的事太多了!” 陈云泰动身去朝鲜,到如今已近三个月,也该传消息回来了…… 拿定主意之后,朱景洪顿时灵感迸发,短时间内冒出了好些想法。 “十三哥,十三哥?” 当朱景洪想得入神时,朱景淳的声音把他唤醒了过来。 “嗯?” “十三哥,我听说那金陵……有什么好玩的,你可别忘了给小弟们带一些!” “比如扬州瘦马什么的……” 眼见这俩家伙如此品德败坏,朱景洪当即呵斥:“滚!” “诶……是是!” 把这两个别有用心的家伙赶走,坐在椅子上的朱景洪继续思索着,目光却仍落在马球场上。 这是最后一场比赛,是由侍卫们对阵宗室子弟。 侍卫们多为勋贵出身,个个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加之身负值守禁中之重任,平日他们都有几分傲气。 然而在宗室子弟们面前,这些人的傲气可就消失无踪了,打起球来也显得十分拘谨。 没办法,即便除去朱景洪和两位郡王,剩下的人起步都是正二奉国将军,爵位高得离谱压得侍卫们不敢妄动。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在时间到时战平了,落了个大圆满的结局。 看着凑到近前的侍卫们,朱景洪目光扫向为首一人,徐徐说道:“育新,你们打得不错嘛,刚好在最后几息战平了!” 这时张临也答话道:“还是诸位将军厉害,臣等勉力才追了上来!” 紧接着陆育新亦开口:“十三爷,相比于在赛场上挥洒汗水,臣其实更愿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陆育新的这番话,其实是在表明心意。 当年同道永不相负三十来人,除了他和张临还窝在龙禁卫,年初最后几人也外放到了京营,马上就要赶赴西北参与作战了。 至于去年就外放侯璟王杰那些人,只用一年时间就升了两三级,想来今年就要升迁实职了。 虽然留在龙禁卫待遇好机会更多,但那是和平年代才如此,在如今这风云变幻的时代,自然是战场上崛起更快。 而最要紧的是,想要走到了武勋最高的那些位置,非得有战场上拼杀的经历才行,履历越精彩往后拔擢时底子才厚。 在龙禁卫,即便升迁到龙禁卫指挥使,也不过是正四品武官而已,手底下管的人不足一千。 虽然备受皇帝信任,但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朱景洪明白这两人的心思,可他却不能解决他俩的诉求,只因这二人留在宫里对他有用。 龙禁卫的百户,手下侍卫虽不过五十,但因其入值禁中关键位置,对他来说非常有用。 “留在龙禁卫,护卫陛下安危,也是为大明立功,你们难道还有怨言?” “再说了,你们两个底子薄,先在龙禁卫把品级提上去,日后外放升起来才快,这道理你们也该明白!” 好赖话都被朱景洪说了,见他在为自己二人考虑,陆育新二人也就不再多说。 看着围聚过来的宗室众人,陆育新二人很识趣退开了,随后朱景洪便与亲戚们掰扯起来。 说是亲戚,其实多数朱景洪都不熟,一年间基本都见不到几次。 然而这些人都很热情,一个劲儿都跟朱景洪套进去,毕竟能舔到他可是难得机会。 在与众人闲扯之后,朱景洪便邀众人一同赴宴,他已提前命人在马球场东侧殿宇摆酒。 今日侍卫们也受到了邀请,宴会上朱景洪平易近人,再度收获了许多人的好感。 当朱景洪返回王府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进府后他正要去找宝钗,与其商量自己最新的主张,却被邓安告知王妃正在会客。 “不是说了这两天休息,她又去见谁了?” 朱景洪的语气带有不满,他这完全是心疼老婆。 “回禀王爷,是贾家的人来了!”邓安回话道。 “哦?都有谁来了!” 感受着朱景洪语气变化,邓安便答道:“回王爷的话,荣国府两位夫人,带着府里几位姑娘,以及他们二奶奶都来了!” “原来如此!” 勾着腰跟在朱景洪身后,邓安低声问道:“王爷要不要去见见?” 放慢了脚步,朱景洪徐徐说道:“她们女眷说话,我去见只怕不太合适!” 贾家毕竟跟太子有亲,见一见自然也属应该,所以朱景洪并不打算搅扰。 便听他说道:“算了,我还是去后园竹林里坐坐吧!” 说完最后一句,朱景洪加快了脚步离开,留邓安在原地面露思索之色。 不太合适,说明王爷想见,如今又去后花园坐坐,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一拍脑门,邓安明白了朱景洪的意图,于是他心里就盘算了起来。 他是个细心的人,所以清楚在贾家女眷之中,朱景洪看上了王熙凤和贾迎春。 所以现在问题是,把谁弄到后花园去相会,以及采用什么手段实现目的。 简单盘算之后,邓安便认准了迎春,指只因她性格孤僻不会引人注意,而且是朱景洪最近想勾搭的人。 不选王熙凤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妇人毕竟是有妇之夫,邓安觉得朱景洪现在未必还喜欢。 打定了主意,邓安便往同心殿方向赶了去。 他打算先来个守株待兔,因为一般来说迎春会出来透气,那就是他行动的时候。 而若迎春不出来,他也会想办法让侍女进去传话,找个理由把迎春诓出来。 来到同心殿外,邓安没有亲自进去,而是拍了心腹宦官。 毕竟他身份特殊,进去之后太引人注意,事情反倒会不太好办。 好在迎春没让邓安失望,她出来后便被小宦官追上,言称是公主有东西留给她,令迎春随同一道去取。 理由非常充分,何况迎春本来也不会反抗,于是她就被小宦官带了出来。 眼见迎春被引走,邓安又安排了一小宦官守在殿外,若殿内有人出来寻找才好遮掩。 本次事件牵涉到的三个人,都很清楚自己做的下作之事,却个个都非常乐意参与此事。 毕竟给朱景洪做这种事,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认可,非自己人而不可为之。 安排好这些事,邓安便追上了迎春,随后会同自己那心腹宦官一起,领着姑娘往后园方向去了。 多走了一段路,迎春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公主给自己留的东西,难道非得要自己亲自去取? 即便要自己亲自取,又何必走这些隐蔽小道?难道他们有何图谋? 难道他们……欲行不轨之事? 当迎春心中越来越怕之时,她已被两个太监引到了王府后园,此时她置身于一处竹林之外。 “姑娘稍待,我等去就来!” 言罢,邓安带着手下小宦官就走了,留迎春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这一等就是几分钟,她是想走又不敢乱动,整个人便留在寒风里凌乱。 可真是个老实姑娘……竹林内的楼阁上,朱景洪发出了感慨。 他本来很期待王熙凤会来,没想到邓安会把迎春带来,虽有失望但他其实也能接受。 而且他转念一想,发现这种“开盲盒”的感觉其实也挺好。 虽然前段时间,因为黛玉的事令他心感不快,但经过几天时间“调理”之后,朱景洪暂时放下了此事。 放下不等于放弃,把黛玉收入府内将作为他的长期目标,所以眼下该享受的他便不会拒绝。 走下竹楼,朱景洪绕了一点儿路,装作不经意中的情形与迎春偶遇了。 “迎春姑娘,你怎会在此处?”朱景洪笑着问道。 他选的竹林位置,在王府后园中亦属偏僻之地,平日里极少有人会来此处。 见到是朱景洪出现,迎春虽一开始感到心慌,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安全感。 有十三爷在,那两个太监就不能使坏了……迎春心中暗自庆幸。 “我……我出来透气,在园子里迷路了!” 迎春不喜生事,所以没捅出邓安的事,反倒省去了朱景洪不少麻烦。 微微一愣,朱景洪答道:“原来如此!” “王府园子很大,你能找到这地方可不容易,此间竹林内有一竹楼,乃是品茶观景的好去处,姑娘要不要进去看看?” 自上次被朱景洪开解,迎春就不在畏惧他,反而多了些亲近感。 此时朱景洪相邀,虽迎春觉得孤男寡女不合适,但还没有出言拒绝。 虽然如此,迎春也答得很勉强,只听她说道:“进去看看……也是好的!” (本章完) . 第531章 贾家姐妹 跟着朱景洪进入竹林,见到里面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迎春就有些后悔了。 让她是个不会拒绝的人,只能跟着朱景洪硬着头皮往里走,只希望最好接下来也不要有人,否则被人看见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有邓安这贴心的奴才在,竹林里就不可能出现旁人,除非王妃亲自找过来。 进入竹楼内,果然里面已摆好茶具糕点,小火炉上的茶壶已在沸腾。 “姑娘请坐!” “王爷请!” 朱景洪笑着先坐了,迎春也跟着坐到侧边。 这里既没有旁人,泡茶的任务就落到了迎春身上,作为大家闺秀这些事她当然娴熟。 正当她要伸手取了茶到壶中,却见朱景洪从炉子上提起沸腾的水壶,便要往茶壶里添水。 “王爷,还是我来吧!” “你?” “这些小事,岂能劳烦您亲自动手!” “那好吧!” 把茶壶递给迎春时,朱景洪不经意间与其有了肌肤之亲,便让迎春瞬间羞红了面颊。 “小心,别烫着了!”朱景洪悉心提醒。 “嗯!” “姑娘对喝茶很有造诣?” “姐妹们闲暇时,以此打发时间,所以学了一些!” “闲暇时喝喝茶,倒也很不错!”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迎春内心也慢慢安定下来,暗道这位十三爷果真君子。 可惜这种状态没坚持一会儿,朱景洪就开始暴露本性了。 他为何越靠越近?他眼睛在看哪里?他怎么又碰到我手?他的鼻息为何这般粗重? 发展到最后,朱景洪已凑到迎春身边,甚至主动牵起她的手看相。 这当然很不合礼数,但朱景洪是亲王之尊,让迎春虽心中恼怒抗拒,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他二人腻在一起时,一道谕旨被送到了吏部。 谕旨内容很简单,正式任命林如海巡视市舶诸司,同时监督金陵水师整训之军务。 因此前皇帝是单独召见林如海,所以此项任命的内容并未传开,以至于眼下便很让朝臣们惊讶。 林如海和贾家是姻亲,贾家又和东宫是姻亲,那他就可以算作是太子的人。 所以当朱景渊得知此消息,心情顿时低落到谷底。 朱景洪暂不去金陵,本还让朱景渊欣喜无比,暗道此去便无人掣肘,哪知老头子又玩了这一手。 此时集贤馆内,朱景渊正召集学士,正在商量应对之策。 一众学士们提出了各种办法,但大体都是栽赃陷害的手段,想把林如海搞臭乃至搞死。 可惜这些谋划着实上不得台面,且瞒不住皇帝等于自找没趣,所以被朱景渊全给否掉了。 心情烦闷之间,朱景渊挥退了众人,独自一人留在了书房,皱眉苦思应对之策。 可他没坐一会儿,书房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 “殿下,臣白守中求见!” 其实不需要白守中报名,朱景渊就已听出了他的声音,毕竟此人已属他麾下老臣,今为集贤馆两位坐堂学士之一。 “进来!” 白守中已三十多岁,如今已是正四品职衔,深受朱景渊的信任和倚重。 “先生还有事?” 向朱景渊行礼后,便听白守中说道:“殿下,臣确实有事相告!” “先生请说!” 虽贵为亲王,但礼贤下士的姿态,朱景渊从来都摆得很足。 “臣也是承平十二年的进士,当年林如海高中探花而入翰林院,臣却仅是个三甲二十五名,被外放河南汝宁府任真阳知县!” “后来幸得殿下提携,臣方得以入集贤馆!” 白守中三甲二十五名,确实在进士中非常之普通,如今十来年就升到正四品衔,其中朱景渊却是帮了很大忙。 如果不是进了集贤馆,他或许现在还在知府任上,还不知要熬多久才能返回京城。 当然,听话要听重点,而这句话的重点便是,白守中和林如海是同年。 可即便作为同年,难道就想凭这点儿情谊,让林如海背叛东宫,跟自己走到一起去? 想到这里,朱景渊心里表示否定,但他仍表面谦和,打算听白守中把话说完。 “林如海娶公府千金,当年很受仕林不耻,引得同期庶吉士疏远,更有言官弹劾其品行不端!” 那都是十六七年前的事,当时朱景渊都还是孩子,对这些事当然不知道。 如果这些事真的发生,林如海也就失了清名,按理说翰林院就没法待了,但朱景渊却知其待了四年,这就显得非常之反常。 朱景渊很沉得住气,此时愣是一句话没问,于是白守中接着说道:“当时臣在户部观政,朝中物议汹然声势颇大,林如海为保最后的脸面,本打算主动退出翰林院! “然则厉太子对其颇为欣赏,力排众议压制了非议,林如海遂得以保全,留翰林院任编修竟有四年!” 朱景渊听得出来,对林如海这等天之骄子,白守中直到现在还感到嫉妒。 而此时朱景渊也醒悟过来,明白了白守中想使何种手段,于是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此说来,林如海算是深受厉太子的大恩了!”朱景渊端起茶杯说道。 白守中答道:“当年此事发生之时,陛下正在安南平乱,此事后过了一年才返回京中,然后便被厉太子陷害而遭贬斥,想来不会知道林如海的这些事!” 皇帝固然消息很灵通,但因为太过于灵通的缘故,也导致其将面临海量信息,不得已只能选择性的了解。 当年回京被解职而遭软禁,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的家事,朱咸铭当然不会有心思去了解。 后来林如海得到重用已是正统二年,那时他在内阁任中书学士。 虽然大致明白了白守中想法,但朱景渊还是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林如海与厉太子勾结,当年阴谋陷害陛下之事,或许便有他参与其中!” “所以呢?” “臣以为,可用此事要挟于他,无须令他偏向于咱们,只消他中立即可!” 相比于利用此事搞臭林如海,用来威胁他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把厉太子的事重新挑出来,皇帝心里也会非常膈应,属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只需要他选择中立,亦或者出工不出力就行,朱景渊看来还是很有可能成功。 “只是……该派何人去与他道明利害?” “殿下,臣愿往!” 朱景渊笑容更甚,当即说道:“有卿相助,孤之幸也!” “殿下提携之恩,臣永世难忘,今能为殿下效劳,臣荣幸之至!”白守中义正言辞道。 他这句话重在“提携”二字,朱景渊当然是听得明白,于是他便说道:“我若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浙江布政使安进先致仕,如今吏部正在栓选继任官员!” “卿之大才留任集贤馆,实在是太屈才了,或可谋求外放浙江!” 浙江布政使从三品,对于白守中来说已属高升,对此他当然是愿意之至。 且不说额浙江是個肥缺,仅布政使之封疆重任,便足以让白守中向往。 他一个三甲普通进士,正常来说走不到布政使的位置,所以朱景渊的提议让他心潮澎湃,对未来有了更强的奋斗动力。 他现在还不满四十,未来十几二十年大有可为,而若捧得朱景渊坐了龙椅,入阁拜相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虽说有非翰林不入阁的规矩,但大明的规矩都是皇帝定的,他要谁入阁谁又能反对得了? “殿下之隆恩,臣当誓死以报!”白守中直接跪地,朱景渊行了大礼。 而在朱景渊身边,类似于白守中这般的投机者还有不少,也正是他们这些人撑起了睿王府的威名。 别看支持太子的人多,但真正其铁杆支持者,未必就比得过朱景渊,毕竟后者完全是以利益为纽带,有着极强的人身依附关系。 “先生请起,那此事……就得劳烦先生了!” 白守中离开了书房,而朱景渊心头阴霾也已消失,便期待起这件事的结果。 再说襄王府后花园内,朱景洪把迎春从怀里放了出来,只因邓安过来禀告说贾家的人会见要结束了。 挥退邓安之后,看着眼前面如土色的迎春,朱景洪替其整理了鬓间细发,轻声说道:“你不要怕!” “十三爷,这样不好……若被人知道了,我……” 也实在是难为了迎春,此时竟鼓足了勇气,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朱景洪说道:“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 再度强势把迎春揽入怀中,朱景洪说道:“即便被人发现了,我也能护得住你!” 虽然还是觉得担忧,但朱景洪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迎春也只能点头认可,虽然她心里并不觉得安稳。 “记住了……以后时常来王府,毕竟咱们还是很聊得来,正好都给对方解解闷!” 其实迎春并不想再来,可听了朱景洪的这句话,她一时间就犯了难。 “嗯?” “嗯!”迎春只能再度点头。 “好了,快些回去吧,她们若问就说在园子里转了转,不小心忘了时辰!” “是!” 被朱景洪一番嘱咐后,迎春被邓安引导着离开了,走路时她心里亦深感焦灼。 待其回到同心殿时,邢王两位夫人正打算告辞,于是她便顺势加入了其中。 一番行礼道别后,贾家众人退出了同心殿,来到外院后往东去了马厩,然后众人分别上了车离开。 迎春和探春坐了一辆,此时姐妹二人各坐了一边,心里想的事也完全不同。 探春在回想宝钗说的话,细致分析其喜好和性格,以此调整日后说话的方法。 至于迎春,则处于极大的精神内耗中。 一方面几次“失礼逾矩”的行为,外加朱景洪的威逼让她恐慌,生怕这件事被人给发现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朱景洪是真正理解关心爱护她的人,关键是人家还真能护得住她,所以她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二姐姐?二姐姐?” 探春一脸叫了几声,迎春才从愁思中被唤醒,而后她便看向了探春。 “怎么了?” “姐姐今日觐见王妃,为何又久去不归?”探春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我出去透气,到了后园游览了一番,不小心忘了时辰!” “姐姐难道不知,觐见王妃何等重要,你如此轻视随意离场,就不怕王妃心生不满?” 探春急得火急火燎,迎春却慢悠悠说道:“王妃大度,想来不会怪罪!” 我有什么办法,襄王爷要我陪他喝茶,离开岂不把他得罪了……迎春心里嘀咕道。 “是,王妃是大度海量,不会怪罪……但只怕也对你生不出好感!” “姐姐将笄之年,如何还不为自身考虑?若能得王妃看重,将你往各勋贵之府推荐,伱也能寻个好人家啊!” 来襄王府拜见的都是些高级命妇,如果由王妃向这些人推荐淑女,那成功的可能性会非常之大。 想起贾家那一摊烂事,探春心感忧急道:“这样的好机会,姐姐你岂能不好好把握?” 迎春就要满十五了,确实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所以探春是真的关心她,才会如此设身处地为其考虑。 好妹妹啊,我已不需要这机会……迎春暗自念道。 被朱景洪摸了抱了,迎春从心里就已认定,这辈子除朱景洪谁也不嫁,所以她确实觉得不需要了。 显然,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其自身已被朱景洪内定了。 见迎春面色还是毫无波动,探春急得就快要跳脚,但她还是忍住了脾气,毕竟眼前之人是她要尊重的姐姐。 “二姐姐,往后少看些道经吧,还是多关心……” 探春跟着老妈子一样,在迎春耳边絮絮叨叨,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句话,就被迎春在心里给否掉了。 襄王爷爱听我讲道德经,说可以让他心里安定,若我日后不看这些书了,又如何跟王爷讲解…… 在这姐妹二人南辕北辙之时,靠前一辆马车内王夫人正跟自家侄女说话,聊的是今日觐见的事情。 “王妃不计前嫌,果真海量!”王夫人由衷感叹道。 虽是宝钗的亲姨妈,但因贾宝玉的事,王夫人知道自己在宝钗处没脸面,今日前来心里便有些发怵。 然而宝钗并未为难,这让王夫人松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每次在自己侄女面前,她都感到极不自在,所以往后她会尽可能的不来。 “虽说上下有别,但终是血浓于水,你是王妃表姐,往后要与她多走动才是!” 自己不愿意过来,王夫人就想到把王熙凤推出来,如此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是!” 对于处关系这种事,王熙凤是一点儿不排斥,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本章完) . 第532章 联姻 两天之后,东宫。 朱景源坐在主位上,在他眼前站着的是徐新安,只是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好看。 对于朱景渊执掌市舶司,东宫一系原本非常担忧,得知林如海将出任监察御史,他们这些人都松了口气。 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让他们笃定其可以被拉拢,帮助太子限制睿王的能力。 于是在第二天,朱景源便授意老丈人贾政去林家拜访,然而林如海却抱病推脱不见。 对此东宫并未怀疑,毕竟林如海身体本来就弱。 所以昨天,朱景源派了东宫学士陪着贾政,带了名医良药前去探望林如海。 然而这一次,林如海也只是让贾政几人进了府,只派了管家前来招呼并答谢。 林如海的这般操作自然非常失礼,显得非常不给东宫面子,即使是朱景源也心生不满。 但他终究是个厚道人,所以今日又派了徐新安前去拜访。 徐新安为左春坊大学士,这等身份自是非常不一般,他去了林府倒是见了林如海,然而两人对话却是鸡同鸭讲。 开始徐新安旁敲侧击,林如海却根本不接招,随后徐新安只能明示意图,逼迫林如海表明态度。 然而林如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这让徐新安是怒不可遏。 他哪里会知道,在他之前白守中已去过,威逼利诱之下林如海已被降服。 两日前白守中秘会林如海,最开始谁能要求他配合朱景渊,在林如海的坚持下才允许其中立。 所以林如海对太子并无愧疚,毕竟他已经据理力争过,没有被白守中胁迫而倒向睿王。 听徐新安讲完,朱景源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说道:“先生,莫非是陛下有严旨,以致林御史不敢亲近于我?” 徐新安摇头道:“殿下,我们请他监督市舶司,此事本就和陛下旨意相合,他又何必拒人以千里之外!” “那林御史究竟是何用意?” 徐新安答道:“臣以为要细查,怕只怕睿王府那边,已先一步出手了!” 这是他的推断,但也符合事情真相。 最高层的斗争,利益关系非常简单,猜到这些本就不是难事。 “殿下,臣会派人去查!”徐新安答道。 “要抓紧……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动身了,务必在此之前办妥此事!” “臣明白!” 按照皇帝的谕旨,朱景渊是在月底要离京,而林如海则是在二月中旬动手,只因其要把当下的差事交割。 眼下已是正月二十八,林如海最多半个月就要走,留给东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查林如海为何态度暧昧,徐新安使的办法非常简单,他派人去找了林府一名管事,打听林如海近几日见了谁。 这些天林如海闭门谢客,他见过的人不算多,所以白守中很容易被问出。 当然,连同白守中一起被问出的还有七人,只是在查了所有人的底细后,这七个人很容易被排除。 所以在第二天,徐新安向朱景源禀告了情况。 还是那间书房,徐新安神色阴沉道:“殿下……果真是睿王府出手,或许林如海已被其收买!” 这一结果让朱景源很难受,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结论。 “林如海当真不智,所谓疏不间亲,他帮老六……便是找死!” 眼见朱景源情感迸发,徐新安及时提醒道:“殿下,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事,要么把他拉过来,要么换咱们的人去!” 其实来见朱景源之前,徐新安已先跟学士们商议过,这是众人公议后得出的计策。 至于如何操作,这些人已是老玩家了,能用的手段至少有三五种,只需需要太子首(担)肯(责)才好实施。 “毕竟是姻亲,若真让老六得了实,林家只怕很难好过,我以为……还是可以拉拢他!” 太子其实不蠢,他和老六一样知道,搞臭林如海太过低端,很容易引得皇帝不满。 太子都明白的道理,徐新安当然也明白,所以他没有提出意见,而是立刻给出了建议。 “据臣所知,林如海有一女儿,已近及笄之年,殿下何不为其寻一良配?” 对黛玉这丫头朱景源有印象,毕竟此女是太子妃的表妹,此前也到东宫来过几次。 “良配?何人可为良配?”朱景源问道。 “林家与贾家本为通家之好,若是能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听得这话,朱景源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林家与贾家结亲?以此来巩固关系?” “正是!” 皱眉思索之后,朱景源说道:“贾家这边,似乎并无合适男丁!” 其实在朱景源看来,贾宝玉倒是极合适的人选,只可惜这小子已不是贾家人。 徐新安答道:“据臣所知,现宁国府当家人,二等男贾蓉还未婚配,年纪比林家姑娘大不了几岁,可为良配!” 微微点头后,朱景源当即摇头:“不妥不妥……贾蓉是林家姑娘的侄子辈,岂能不顾伦常胡乱婚配!” 徐新安非常淡定答道:“殿下明鉴,贾家自其先祖贾源贾演分家,到如今已历五世!” 换句话说,贾蓉和黛玉这边已出了五服,不受礼法伦常的约束,可以正常婚配。 被徐新安这么一提醒,朱景源也无话可说了,但此事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这件事……” “若殿下还觉不妥,臣等还有一合适人选!” “谁?” 徐新安答道:“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子贾环!” 贾环现在是贾政唯一“合法”的儿子,如今他在荣国府内地位陡升,只是其不得贾母喜爱。 “我记得……那贾环比林家姑娘要小!”朱景源有些不确定,他也只是听元春无意中提过。 “回禀殿下,贾环今年已满十三,比林家姑娘小了两岁!” 介绍完后,徐新安话锋一转,答道:“然林家姑娘还要侍奉公主,待公主大婚之后方可出宫,那时贾环亦已成年!” “嗯!” 得到朱景源的赞同,徐新安接着说道:“结亲之事可以搁置,贾林两家只要定下婚约即可!” 定下婚约,就等于是结亲了,那么林家将被牢牢和东宫绑在一起。 朱景源面带疑虑道:“此乃林家家事,我们如此安排,只怕人家未必愿意!” 太子说的是实话,林如海若不同意婚事,东宫以势压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然而这些问题,徐新安等人都考虑到了,便听他答道:“那贾环乃是太子妃的兄弟,此等身份绝不算是折辱!” “可文武终究不同流,如此安排……” “殿下,若能请太子妃向皇后娘娘进言,恳请皇后娘娘给林家姑娘赐婚,朝野上下也就无话可说了!” 如果皇后赐婚,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等于是对林家的恩典,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 至于皇后会不会赐婚,徐新安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他明白皇后有多支持太子。 其实徐新安本人,也很排斥这门婚事,觉得不合文武分流的规矩,可眼下哪还顾得了这些。 睿王掌管市舶司替皇帝捞银子,肯定得拿不归顺自己江南士大夫开刀,而这些人是太子最重要的基本盘。 如果护不住这些人,天下谁还会支持太子?徐新安等学士已别无选择。 “嗯!”朱景源又应了一声。 高书言在时他是如此,如今徐新安在他也是如此,他确实是“垂拱而治”的典范,又岂能不得到士大夫的普遍支持。 徐新安接着说道:“只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得先让贾家向林家求亲,殿下再顺水推舟替其求下恩典……” “届时睿王已经离京,此事便不会有太大风波!” “此言有理!” 朱景源很庆幸,自己下面有这些睿智的学士,否则他都不知如何自处。 但朱景源没料到三样事,一是贾环人品如何,二是林如海有多爱自己女儿,三是亲弟弟已将黛玉视为禁胬。 “若殿下允准,臣下去就安排!” 点了点头,朱景源嘱咐道:“此事得劳烦你了!” “为殿下分忧,臣义不容辞!” 东宫这边议定策略,当天下午徐新安就找到了贾政,向其讲解了太子的意图。 而在贾政回府之后,太子妃元春也送来了一封信,里面的意思和徐新安的话完全一致。 烛光之下,贾政看完了信,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在他身侧,赵姨娘替他捏着肩,忍不住问道:“老爷,何事如此忧心?” 放下信函,贾政目光看向了赵氏,凝视其几息后说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揽住贾政脖颈,赵姨娘趴在其肩上,极为亲昵问道:“是何好事?也说给妾身听听,您可不能一人独享!” 联姻这件事,乃是太子力推,为了大局贾政知道必须执行,而且必须要想办法做好,所以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太子妃说,如今环儿长大了,该给他说一门亲事!” 想到太子妃竟关心起自己儿子,赵姨娘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甚至于一激动把贾政都抓疼了。 “老爷,太子妃娘娘……打算给环儿说哪家姑娘?”这是赵姨娘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叹了口气,贾政答道:“就是黛玉那丫头!” 此时贾政心里十分惋惜,他是在替贾宝玉感到可惜。 若这小子不犯蠢,被用来联姻的人就是他,如此他也可得偿所愿了。 没错,贾政知道宝玉的情意属谁,所以他才会感到可惜。 相比于自己看重的宝玉,贾环确实不太成器,所以贾政不怎么喜欢他。 “黛玉啊……这可真是……” 想到那個如谪仙一般的姑娘,赵姨娘竟觉得不真实,难得让她觉得自己儿子不配。 可不配又如何?如今太子妃既已发了话,即便是天上的仙女,也得给自己儿子生儿育女。 边听赵姨娘由衷夸赞道:“太子妃圣明!” 这话一出,又引得贾政长叹一声,然后他就没了多说的想法。 “老爷,你刚才说还有坏事,却不知又是何事?” 鲜花插牛粪上,可不就是坏事么……看着赵姨娘的笑脸,贾政如是想到。 正当他准备敷衍两句,有婢女进屋禀告道:“老爷……太太请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贾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王氏知道太子妃来信,想要亲自看一看信。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王夫人毕竟是贾环嫡母,要完成联姻还需她的助力,所以贾政得过去跟她商量。 若是以往,贾政要走赵姨娘肯定要留,今日她却没了这等心思,因为她已迫切想把这好消息带给儿子。 待贾政离开后,赵姨娘来到了隔壁屋子,此时贾环正在跟丫头嬉戏。 如今他地位上升,待遇方面自然跟着上涨,伺候他的丫头也有七八个,能留在他屋内的都是美人坯子。 见是亲娘进来,贾环立马恢复了正经,并把丫头们赶出了房间去。 他如今也十三了,个头儿已经长了起来,如今比赵姨娘还高半个头。 “娘!” 没错,贾环喊的是“娘”,而不是“姨娘”,这显然是赵姨娘教的。 探春成日在王夫人跟前侍奉,在赵姨娘看来已失去了女儿,所以断然不愿再失去儿子。 “环儿,你小子有福气……有天大的好事,就要落你头上了!” 掏了掏鼻孔,贾环问道:“什么好事?” 靠近贾环,赵姨娘拿着手帕,一边给儿子擦脸上沾染的脂粉,一边说道:“仙女要嫁给你,这算不算好事?” “仙女在天上,如何能嫁给我?娘你别说笑了!” “林家姑娘算不算仙女?” “哪个林家姑娘?” “你这小子,还能有哪个林家姑娘?” 见自家儿子还不开窍,赵姨娘遂笑道:“就是宝玉心心念念的那位林姑娘!” “林姐姐?她要嫁给我?”贾环满是震惊。 “正是!” 甩了甩脑袋,贾环说道:“娘……你别说笑了,林姐姐岂会嫁给我!” “我骗伱作甚,这是太子妃娘娘……” 赵姨娘讲明了缘由,这才让贾环真的相信,自己癞蛤蟆果真要吃天鹅肉。 “这……这……” 贾环震惊之际,另一头贾政居所内,王夫人已看完了信件。 虽然这是太子妃的安排,但王夫人看了依旧很不满。 虽然此前她看不上黛玉,但也承认这丫头钟灵毓秀,嫁给贾环简直是暴殄天物。 “真要让环儿迎娶黛玉?” 贾政答道:“这是太子和娘娘的意思,你我岂能不遵命而行!” 在他与王夫人商议时,偏厅内正抄佛经的探春,此时心里则是五味杂陈。 从个人利益出发,黛玉嫁给贾环对她来说是好事,但从情感上来说她不赞成这亲事。 然而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探春自知没有插手的资格,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可她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也可以做一点点事,比如让贾环稍微变好一些。 (本章完) . 第533章 借刀杀人 关于贾林两家联姻,这一次东宫学士们考虑得比较周全。 制定计划后并未着急落实,而是要等睿王朱景渊离京后在实施。 事关重大此事保密做得极好,贾政严令赵姨娘和贾环守好嘴巴,自己则私下里悄悄准备起来。 时间来到正月三十,睿王朱景渊入宫觐见,一则聆听训示二则与老爹告别。 在乾清宫耽搁了一阵,朱景渊又去到了坤宁宫觐见。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皇后不喜欢老六,但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所以杨清音还是很伤感。 一番觐见之后,便由太子领着一众皇子,一路送朱景渊到了东华门。 “六弟,此去金陵,可要稳妥行事,切不可贸然妄动!”朱景源低声告诫。 朱景渊极为谦卑道:“有四哥多加帮衬,差事再难小弟也不惧!” 朱景源忌惮老六,怕他随意坑害自己的人,但其实反过来也一样,老六也怕太子串联下面人捣乱,让他的皇差寸步难行。 当然,也正因这互不相容的状态,也预示着朱景渊到了金陵,会让斗争变得格外激烈。 正在此时,朱景渊看向一旁的朱景洪,问道:“十三弟,为何一言不发?” 因为皇后的刻意安排,今日黛玉并未出现在坤宁宫,朱景洪没见到心上人当然不快。 听了问话,他便说道:“六哥先走一步,随后我就跟来……说那多作甚!” “这倒也是!” 知道朱景洪的暴脾气,眼看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朱景渊也就没有多搭话,深怕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番废话之后,朱景渊上了马车,在侍卫护送下出了东华门。 这次随他出京的,除了王府上百太监侍女,随行还有龙禁卫军士五十人,旗手卫军士三百人,以及京营抽调的一千护卫。 这亲王的威风,那是真是给朱景渊摆足了。 且不说心怀远景离开的朱景渊,东安门内宗室和官员们各自散去,唯独太子拉住了朱景洪。 “十三弟,你可得尽早去金陵,把你六哥看住才是!” “他向来阴险毒辣,只怕又会寻薛家麻烦……” 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行为,朱景源历来是深恶痛绝,但今日他也不得不违背良心。 也可看出在这两年,他还是成长了许多。 “嗯……知道了!” 见弟弟兴致不高,朱景源也怕过犹不及,于是也就没再多说下去。 兄弟二人各自散去,然而此时的乾清宫内,皇帝正在听东厂太监禀告。 “所以……太子想让林家和贾家结亲?” “正是!” 即便太子消息保密再好,可还是被东厂探知到了,然后就禀到了皇帝这里。 其实朱咸铭也很疑惑,老六用了什么手段使林如海疏远太子,按理说林如海本就该偏向太子。 挥退东厂这名太监,朱咸铭再度陷入深思。 依照朱景渊当下的反应,朱咸铭判定老六还不知联姻的事,且老十三也被瞒住了,这让皇帝对太子高看了几分。 只是文武联姻,多少有些不合适……朱咸铭暗暗想到。 请皇后下懿旨,倒是可以解决文武联姻之非议,然则皇后会下懿旨吗? 朱咸铭知道当然不会,因为皇后知道朱景洪的心意,自然不会因此而让两个儿子反目。 来回踱步,朱咸铭低声念道:“借助此事,让老十三断了念想,也未尝不可!” 一瞬间,朱咸铭都想直接下旨赐婚,但下一刻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文武联姻,终究乱了规矩,由他下旨影响就太坏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落在皇后身上! 得想个办法,让皇后同意下旨……朱咸铭暗暗思索着。 转眼时间又过了两天,待朱景渊走出了上百里,贾家这边终于开始动作。 先是贾政出面拜访妹夫,谈了许多两家世交旧事,但没有直接提出联姻之事,只是先一步打个前站。 但这件事,在贾家内部已慢慢传开,仆婢们都为定亲之事做着准备。 而被连续强化训练好几天的贾环,也趁着空闲出了荣国府,来到了一位故人的居住之处。 “环三……二爷!”开门的小厮差点儿叫错。 自贾宝玉被请出族谱,在贾政这一支贾环便排第二,所以眼下应该称为环二爷。 “宝玉可在?” “在!” “正有喜事要告诉他!” 没理会开门的小厮,贾环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而里面也察觉到了外界动静,很快茗烟领着两人赶了出来。 “环二爷,您这是……” 贾环背着手,说道:“来见宝玉,跟他报喜!” “二爷稍后,带小人通禀!”茗烟笑着答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外道?我直接进去就是了!” 贾环正要往里走,但他这般无理举动,看得茗烟心里冒火,直接伸手拦了下来。 有他带头,其他几個小厮也跟着上前,倒真把贾环给拦住了。 贾宝玉确实被贾家除名,但他仍是王夫人的儿子,是太子妃一母同胞的弟弟,所以在这里贾环也不敢真用强。 且让你威风,一会儿让你生不如死…… 暗暗想着,贾环徐徐说道:“那就快去禀告吧!” 其实此时在垂花门内,贾宝玉已知道是贾环来,所以等在了客厅之内。 待茗烟来禀告,他便让贾环进来。 几息之后,曾经和现在的“二爷”,时隔数月再度见面。 “老三,你来做什么?” 贾宝玉的第一句话,就让贾环心里非常不爽。 “二哥,是专程来向你报喜,我就要订亲了!” 听贾环是来报喜,宝玉多少有些愧疚,暗道自己太过于小气。 示意贾环落座,并命袭人上茶后,贾宝玉问道:“恭喜三弟得配淑女,却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就是林姑父家的林姐姐!”贾环笑容灿烂。 “谁?” “谁?” 第二次问话,贾宝玉是吼出来的,可见他内心起伏之巨。 “我说……我要定亲的淑女,便是在咱们家住过的林姐姐!” “二哥此前与她多有接触,这才离家多久……莫非不记得了?” 贾环话里的每一句,都如利刃刺向宝玉心头,疼的他撕心裂肺难以抑制。 “你……你在胡说!” 贾宝玉想上前抓扯贾环,但因为太过于激动的缘故,腿脚不太听他使唤竟摔倒在地。 见他这般狼狈模样,贾环心中只觉无比畅快,暗道报了这些年的旧愁,出了心头压制已久的恶气。 “二哥哥,我可不是胡说……此事乃太子殿下力主,否则以我这般出身,又岂能配得上林姐姐!” 贾环自我调侃,然而这些话听在贾宝玉心中,更是再度给他了沉重一击,让其愤怒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贾环凭什么?他贾环一个庶子凭什么? “只是因事关重大,太子殿下不让宣扬,所以二哥暂不知此事!” 说道这里,贾环泰然自若道:“若二哥不信,可派人前往府中询问!” “庶子,伱……” “长兄亡故,二哥哥你又这般境遇,小弟顽劣且出身不显……却也不得不担此重任!” “唉……我说这些作甚,反正二哥你是没指望了!” 这一刻,宝玉总算明白过来,这小子是专为恶心自己来的,愤怒之间他薅过一个茶杯,朝着贾环便砸了过去。 贾环轻松躲过,此时已笑出声来。 “二哥你这是作甚,莫非你还放不下林姐姐?” “你……” 贾宝玉本要痛骂,然而贾环根本不给他机会,道了声“告辞”转身就离开了。 “你个混账,混账……” 贾宝玉本想撵出去,然而贾环这厮跑得更快,因为他知道被打会是白打。 贾环大获全胜离开了,而留在府里的宝玉则失魂落魄,整个人竟有些恍惚起来。 “不……不可能的……林姑父也不会同意此事!” 但想到是太子力主此事,他便知道林如海也很难阻止。 越想越激愤,越想越憋屈,贾宝玉已是语无伦次。 一时间院内众人心急如焚,根本劝不住几欲癫狂的贾宝玉。 “宝玉,我有办法,可解此事!” 声音温和,但却坚定,众下意识循声望去,便见袭人款款而立。 贾宝玉瞬间清明,连滚带爬冲向袭人,拉着她的衣袖急切问道:“有何办法?有何办法?” 看了一眼茗烟等人,袭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带二爷进去歇息!” “你快说,快说……” “急什么,进去再说!” 拉着贾宝玉进了屋内,袭人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一幕,被晴雯等看在眼里,个个心里都感到不爽,只道她是故弄玄虚。 且说贾宝玉进屋,便忍不住追问起来,而袭人有乘机拿捏了一番,然后才在求告之中道出计策。 “此前我听二爷说过,当今襄王对林姑娘有意,不知此事确否?” “是又如何?”贾宝玉反问。 袭人极为慎重问道:“襄王殿下行事霸道,他若得知环三爷要娶林姑娘,又当如何?” 思索一番后,贾宝玉答道:“你这是借刀杀人!” 袭人没有回应,而是说道:“如此……或可阻此婚事!” “只怕会出人命!”贾宝玉有些犹豫。 “那也是他找死!”袭人愤愤不平。 但见贾宝玉眉头紧皱,袭人接着说道:“想来不会如此严重,两家结亲与旁人不相干,最多也就将此事办不成!” 在贾宝玉心里,借助朱景洪这仇人的力量保护黛玉,这样让其心里非常排斥。 但一想到贾环的嘴脸,贾宝玉就怒不可遏,随即问道:“如何让襄王知晓此事?” “拿点儿银子,派人去找王府内侍,让他们递个话就行了!” “万一他们收了银子不办事?” 袭人接着说道:“那就多找几个人,总会有人帮得上忙!” 贾宝玉还是很排斥,所以他还在犹豫。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虽然讨厌朱景洪,但此刻更痛恨贾环。 “那好……此事就这么办!” 既下了决定,贾宝玉一刻也不想多等,于是立刻给了茗烟几张银票,让他务必把这件事办妥。 临行之际,贾宝玉还是嘱咐茗烟,让他先去一趟荣国府,确认此事后再去襄王府。 待茗烟离去,贾宝玉又命袭人备好银票,若今天办不成他明天将继续砸钱。 半个时辰后,茗烟来到了襄王府附近,伺机接触出入王府的内侍。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把四百多两银子花了出去,分别打点了十几名宦官。 这些人满口答应,然而一个个却心照不宣,都没有要去禀告的意思。 开玩笑,他们这些人,哪有资格去打小报告。 何况在这些人看来,贾家的破落户岂配来指使他们。 这些虽是分别被打点,但凭白得了几十两银子,就忍不住向身边人炫耀,然后就发现也有其他人被打点。 于是乎,这些人聚在一起,边将此事议论起来。 这一行为,恰好被管事太监得知,挥退众人后觉得事出反常,便往上司总管太监处报。 于是乎,情况被传到了张平安处,只因发现情况的管事太监是他的人。 相比于上蹿下跳的邓安,同为总管太监的张平安要安分许多。 但体察上意,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一点儿都不比邓安差。 所以张平安知道,自家王爷对那林姑娘是何心意,于是他立刻赶到了银安殿去。 此时银安殿内,朱景洪正在练刀,在冷风中舞得虎虎生威。 张平安也不着急,就这样安静等在原地,这一等就是半刻过去。 见朱景洪收手,张平安便跟余海一道,一个拿毛巾一个端茶迎上前去。 擦汗之后,朱景洪接过了茶杯,随后问道:“有事?” “王爷明鉴,确实得了一消息,奴才不知轻重……故而前来禀告!” 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递给张平安,朱景洪走向了一旁的椅子。 “说吧!” 把茶杯递给一旁的小宦官,张平安跟上去说道:“今天王府之外,有人用银子打点府中奴才,让他们给王爷带句话!” 坐到椅子上,朱景洪问道:“谁派人打点?带什么话?” “是贾家弃子宝玉,他让人给王爷传话,说贾家欲与林家结亲,贾环与林家姑娘订亲!” 这里贾宝玉有了保留,他害怕朱景洪忌惮太子意志,所以没让提此事为太子主导。 听完张平安的述说,朱景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现场顿时寒意逼人,张平安直接颤抖了身体,而后便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在场侍奉的十几名宦官,也都跟张平安是一个感觉,只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现场沉默的几秒钟,对众人来说无比漫长。 “叫邓安来!”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张平安第一个应是,然后转身就传话去了。 (本章完) . 第534章 夫妻 和张平安等人所想不同,朱景洪此刻其实没有太生气。 小小一个贾环,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朱景洪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现在疑惑的是,贾家为何会突然和林家结亲,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事。 而他此刻,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会不会是老头子在捣鬼?想彻底断掉我的念想? 有时事实就是这般荒诞,虽然朱景洪是瞎猜的,却也把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事情开端时皇帝没参与,但眼下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思,还想着帮太子说服皇后下旨。 但在朱景洪看来,不管是不是老头子的意思,他都要先把这件事搅黄再说。 很快,在张平安引导之下,邓安被带进了银安殿。 一进殿门,邓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当值的宦官们表情凝重,很显然有什么大事发生。 其实在来之前,邓安就问过张平安,后者只随意说是王爷传召,表情语气皆是轻松闲暇之态,让邓安以为没什么事。 张平安这狗日的,阴我…… 想到这里,邓安停下正打算询问门口当值宦官,哪知张平安提高声音说道:“我说邓公公,你就别磨蹭了,王爷可还等着你呢!” 这话一出,邓安岂敢多待,无可奈何只能进去,跟在其后的张平安面露微笑。 如果让邓安有了准备,这种事情他就会想办法推,最后锅就得落到张平安身上,后者当然要防着这一点。 且说邓安进了殿内,就见到朱景洪正在擦刀。 “张平安,说说怎么回事!”朱景洪冷声道。 “是!” 接下来,张平安把情况又讲了一遍,而邓安轻易把握住了其中利害关系。 相比较于刚才,此时朱景洪也冷静了些,随后他说道:“你安排人把事情搞清楚,同时把这件事给搅黄!” 搞清楚是因为朱景洪想知道原委,不代表他怕了背后的利害关系。 这件事情,哪怕真的是老头子在推动,他也要分寸不让,毕竟这未免欺人太甚了。 有种老头子就打死我…… 我? 邓安心里五味杂陈,即便没去查他也清楚,这件事背后牵扯甚大。 荣国府后面是太子,林如海如今受皇帝重用,要把这两家的姻亲给搅黄,我一个狗屁不是的宦官也配? 邓安心里的吐槽,绝对没有妄自菲薄。 平日他在外面,确实是有脸面的邓大总管,可在太子这些人面前,他就是吹口气都能压死的奴才。 如果这件事牵涉到太子和睿王争斗,别说我一个小小宦官,只怕林如海这样的清贵官员,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邓安脑袋确实灵光,此刻他想到了以前每一次二龙相斗,都会有一批官员被罢官乃至流放,其中不乏林如海这等官员。 其实这些,张平安也想到了,所以他掌握了先机,然后轻易的躲开了风波。 如今坐到王府大总管,已经做到了王府职务天花板,张平安自是以稳妥为第一目标。 虽然邓安心里叫苦,但几乎没有犹豫应道:“奴才领命!” 知道自己的安排有些离谱,朱景洪再度开口:“你放心去干,出了事我来担着!”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设的重要性,朱景洪说担着那就一定会担着,这让邓安心里平静了许多。 又是一番叮嘱后,邓安和张平安离开了银安殿。 朱景洪正在思索,却听外面传来消息,说是王妃前来拜见。 下一刻,宝钗的声音已经传来:“我听说你生气了!” 出现在暖阁之外,宝钗见朱景洪不答,又问道:“因为何事?” 见他仍旧不答,宝钗进得暖阁之中,自己在一旁的客位坐了下来。 “不让我知道,莫非你又要犯浑,怕我阻你?”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遭祸我亦无法幸免,即便要死……也该让我做個明白鬼!” 宝钗话都说到这里,朱景洪只能开口,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我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先查清楚原委,谋定而后动也可!” 谁知朱景洪说道:“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老头子使坏,即便如此……这次我也得跟他理论一番!” 虽然这话离谱,但放在这对父子身上,也就没那么离谱了……宝钗如是想到。 可跟皇帝理论,终究是大不敬的罪过,即便朱景洪受宠也得遭罪。 “如此……真的值得?”宝钗神色郑重问道。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一个女子这样是否值得,可想到自己也是靠这情况上位,就只能把话说得隐晦一些。 走到宝钗面前,朱景洪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得让老头子知道,他的儿子是心性坚毅,万刃加身不改其志的铁骨头,硬汉子!” “只有我……才能担起他的天下!” 这些话大逆不道,然而宝钗面不改色,思索之后说道:“伱如此行事……只怕适得其反!” 朱景洪答道:“我现在未掌兵权,对老头子没有威胁,他或许会严厉罚我,但不会伤我根本!” 坐到宝钗身边,朱景洪徐徐说道:“如今天下表面安定,然无论内外皆有不平,只怕老头子想着这些事,心里也着急得很!” 相比于朱景洪的乐观,宝钗遂说道:“即使太子靠不住,陛下也还有睿王!” 朱景洪露出笑容,答道:“那我就让老六也成不了事!” “你凭什么?” “凭太子,还凭郑显林,何顾谨,还有那个贾雨村!” 听朱景洪提起后三个人,宝钗一时恍然大悟,暗道自己竟忘了这三个。 此三人逢年过节,都会跟襄王府和金陵薛家送礼,虽然都是些不太值钱的东西,但也表明了自己不忘本的心意。 当然了,这人巴结襄王府,本质上还是想走捷径,才会来烧朱景洪的冷灶。 而如今,郑显林是金陵巡抚兼布政使,何顾谨任按察使,贾雨村为按察司副使。 想起这些,宝钗突然意识到,自家男人在金陵竟是一手遮天。 就连金陵都司的人,其中很多人也跟他打过仗……宝钗暗自咂舌。 “你若动用他们阻挠,只怕老六不会坐以待毙,届时你与他斗得两败俱伤,岂不让太子捡了便宜?” 听到这话,朱景洪又笑了,随后他说道:“我只消暗中跟他们打招呼,让其多听太子差遣……不就行了?” 这一刻,宝钗也露出了笑容,显然觉得这一手很妙。 “你从多久开始谋划此事?我记得你不是说……要想办法去辽东?” 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朱景洪盯着上面的精美彩绘,慢悠悠说道:“去了辽东,才跟这件事撇得干净嘛!” 想到朱景洪已谋划周全,宝钗也就不在多问了。 但只沉默了几秒,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因此而跟陛下闹僵,你还是要慎重才才行!” 见宝钗面露忧色,朱景洪起身来到他面前,弯腰扶着她的双肩,说道:“我会把握好分寸……况且,还不一定是老头子的意思!” 气氛有些沉重,朱景洪亦不想多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该吃饭了?” 这边夫妻二人一起吃饭,而在皇宫之内的坤宁宫,朱咸铭也来到了皇后处用膳。 这两天他都过来,每次话都到嘴边了,然后又被他憋了回去。 但今天,他已拿定了主意,要跟皇后好好聊聊大局。 “陛下有事?” 这两天朱咸铭一直过来,今天又是这般心事重重,杨清音与他几十年的夫妻,自然轻易能看出他有话说。 “如今贾家要跟林家结亲,老十三既惦记着林家女儿,不如趁此机会顺水推舟,成全贾林两家的姻亲,也好让老十三死心!” 在皇后面前,朱咸铭没有太多废话,此时非常平静道出了此事,和以往夫妻二人闲聊并无区别。 “贾林两家联姻?贾家的谁?”杨清音很是诧异。 “贾政的儿子!” “贾政哪个儿子?”杨清音越发好奇。 因为贾宝玉的事,她知道贾政已没了儿子。 “贾政的庶子!” “贾政的庶子?跟林如海的女儿结亲?”此时皇后越发诧异。 一个文一个武,一个独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即便这两家本是姻亲,如此结合未免太不合理。 略微思索后,皇后说道:“他们怎么突然想着联姻?这里面恐有蹊跷!” “是太子的意思,想来是要拉拢林如海,也不知老六使的何种手段,竟能让林如海疏远太子!” 这些事情最终瞒不住,所以皇帝干脆说了出来,以免影响到夫妻的感情。 提到老六时,朱咸铭神色多少有些赞赏,这让杨清音多少有些不满。 “太子不知老十三的心思?”杨清音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朱咸铭答道:“他向来后知后觉,想来是东宫那帮人出的主意,他们担心自己那些破事,被老六去了金陵捅出来!” 杨清音说道:“贾家这门亲事,林如海只怕不会同意,他是爱极了自己的女儿,寻常之辈难入他眼!” “所以东宫那帮人,想着请你来下懿旨赐婚!” “用皇家威压林家?” “算是吧!” “太子未免太过不智,如此他既拉拢不了林如海,又把老十三给得罪了!” 听到皇后这话,朱咸铭冷冷道:“只怪他们那帮人利令智昏,着急忙慌才会漏洞百出!” “你就看着他太子乱来?” 朱咸铭淡定道:“他自己惹出乱子,只要自己能摆平……我都算他过关!” “即便他们兄弟反目,你也干看着?”杨清音已在压制怒火。 沉默几息后,朱咸铭答道:“老十三的心思……太子不清楚,算是无心之过,事后你再劝解一番,他兄弟二人终会和好!” “所以……你知道我不会同意此事,故来劝我下这道懿旨?” “我这也是为了老十三好,如此便可可……” 没等皇帝说完,杨清音怒斥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朱咸铭已经不知道,已有多久没被皇后骂过,所以此时他竟愣住了。 眼看帝后二人要争吵,当值的几名女官虽惊惧无比,但还是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朱老四,你可真行……你把儿子当成了什么?他们是你的玩物?” “就在十年前,他们三个多好的兄弟,你看看现在……他们被你逼成了什么样?” “你自以为算无遗策,以为所有人都任你摆布,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皇帝……” “实则自以为是你,刻薄寡恩是你,刚愎自用也是你!”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脸色已极为难看,若眼前之人非他共患难的结发妻子,他已经要亲自动手杀人了。 “说什么老四不成器,你有好好教过他?你防他跟防贼一样,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把老六扶起来制衡太子,这件事我忍了,你把老十三扯进来做什么?” 皇帝到底是觉得太子不靠谱,还是因为防备这位嫡长子,才把老六扶持起来……这件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好……你是皇帝,我这件事我也忍了!” “可你听听刚才说的话,连老十三跟老四反目你也无动于衷?你还配做父亲?你还是个人吗?” 这话的凌厉程度别说皇帝,便是最平常的丈夫,也无法忍受妻子如此不敬。 这里也可看出,朱咸铭非寻常之帝王,所以此时他虽怒气冲天,但还是尽可能压制了脾气。 “皇后可还记得纲常?” “陛下可还顾及人伦?” 夫妻二人互不相让,现场气氛肃杀且沉重。 “若非当年情谊,朕不会容忍你如此不敬!” 面对皇帝这话,杨清音突然失笑,随即说道:“若非当年情谊,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深宫?” “陛下还是废了我吧,如此他三个就不是嫡子,便再不用兄弟相残了!” “陛下重选个根基浅的做太子,皇位岂不更加稳当?如此也算一举两得!” 站起身来,朱咸铭黑着脸说道:“你疯了!” 依旧坐在原位,杨清音徐徐说道:“对,我是疯了,皇后疯魔岂能母仪天下?如此你正好有废后的名义!” “你……你……你个混账婆娘……我……” 指着皇后,朱咸铭虽然气愤至极,念及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最终他一句重话都没说出口。 我为天子,岂能与妇人计较……朱咸铭如此安慰自己。 可他毕竟是皇帝,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火气,一怒之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致使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做完这些,朱咸铭似乎找回了些面子,随后一甩袖子离开了。 而坐在原位的杨清音,对眼前一切毫无所动。 此时她只觉心情舒畅,刚才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发泄了她近十年的怨气。 “来人!” 几息之后,几名女官战战兢兢进来,神色惶恐身体颤栗不已。 “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本章完) . 第535章 兄弟 “去个人,把太子叫来!” “是!” 在皇后吩咐这话时,走出坤宁门的皇帝,也语气严厉让人去找太子。 今天被老婆劈头盖脸一顿骂,朱咸铭此刻是火得很。 事情皆因太子失察而起,他虽拿皇后没办法,却可以把太子找来出气。 吩咐完这些,朱咸铭还是心有不平,皇后的话如同尖刀,仍不断在他心里猛刺。 难道我真的不顾人伦?难道我真的刚愎自用?难道我真的刻薄寡恩? 在这极端愤怒的时候,朱咸铭还在检讨自身,可见他也确有几分唐宗气度。 有时候,人就真的需要当头棒喝,才会真正的全面审视自己。 而朱咸铭的审视结果是,他承认皇后说的有一点点道理。 且说太子这边,终究还是皇帝的旨意快一步,他被宦官带到了乾清宫内。 进入殿内,看到脸色阴沉的老爹,朱景源连忙跪地行礼。 “儿臣叩见父皇!” 想起太子这仓惶失措的样子,朱咸铭心里就更不爽了,于是讥讽道:“太子难道又病了,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 皇帝这话一出口,皇后痛骂的话便出现在他脑海中,显然他眼下的行为坐实了皇后的指责。 “儿臣……儿臣……” “听说你要让贾家和林家联姻?” “确有此等想法,只是还在商讨!” 蠢货,老子明显是要责问,你不知道往臣下身上推? 这一句,朱咸铭终究忍了下来,只听他接着问道:“贾家为勋贵,林家今已属文臣,联姻可乎?” 林家此前也是勋贵,但他家转型非常成功,如今完全融入士大夫之中。 “确有不可,只是……” 只是这种事情,只要不深究就屁事没有,即便有人深究也可朝堂辩论,终究是以谁势力大说了算。 但眼下是皇帝诘问,皇帝是天下最有话语权的人,太子和他手下的人岂敢与之辩论。 所以这时,他已不知如何答话,一时间大殿内安静下来。 “既然不可,太子为何允准?” “儿臣失察,未能远谋!” 本来皇帝是找太子来出气,但看他这般软弱模样,朱咸铭一时间兴致全无。 “你知不知道,你想要用来联姻的林家姑娘,被你十三弟看上了!” 这番话,便让朱景源更是惊讶,这些事他何曾去了解过。 我还想着拉拢十三弟,请他到了金陵去制衡老六,如今自己却把林家姑娘与他人联姻,这可真是…… 联姻这件事,一开始朱景源就知道不妥,但没想到还藏着这么大的雷。 眼见老爹叫自己过来,竟是为了点出这件事,朱景源心里不免感激,暗道父亲还是有些舐犊之情。 “多谢父皇提点!”朱景源郑重行礼。 “做事要谋定而后动,任何时候都不能慌,慌就容易出事……” 这一刻,朱咸铭也语气平和下来,扮演着父亲该有的角色,可见皇后的话确实起了作用。 难得听老爹谆谆教诲,朱景源心情格外的激动,于是悉心听取同时点头应是。 一番教诲后,朱咸铭也觉得差不多了,然后就让朱景源离开了。 老四啊老四,你就不能长进些?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朱咸铭心里忍不住叹气。 儿子们搞成现在这样,他虽承认自己有责任,但也不否认太子确实不成器。 然而,皇帝心中的失望愈深,太子本人对此毫无所觉,此刻他甚至感到前途光明。 老六这次被赶出京,老爹又破天荒的对自己耳提面命,让朱景源忍不住大胆猜测,或许这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而他才走出坤宁宫,皇后宫里的人就找了上来,于是他又急匆匆赶去了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皇后先问了朱景源面圣情况,听了讲解后她才松了口气。 痛骂皇帝,无论哪朝哪代都大逆不道,即使作为妻子杨清音的心也悬着。 如今得知皇帝没有暴怒,她的心中终究安定了下来。 “联姻的事就别去推了,你回去之后……把你府上那些庸才都骂一顿,他们这些人简直是乱来!” “是!” “回去吧!” “儿子告退!” 且说太子出了皇宫,想起了手下的一帮属官,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于是他急匆匆回了府,然后就下令召集了手下属官。 东宫属官有二十多人,但被太子召见的仅有徐新安几人,毕竟这丢脸的事说给太多人听也不好。 “诸位可知道,今日父皇为何召见?” 几名官员面面相觑,便听徐新安说道:“还请殿下明示!” “陛下得知,我欲让贾林两家联姻,痛斥我不守朝廷规矩,诸位可把我害惨了!” 即使是想骂人,但朱景源这样的厚道人,最多也只能说到如此程度。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反应这么大,为没有发生的事如此动怒。 他们确实感到奇怪,按理说文武联姻虽不合规矩,但这种事不上秤没四两重,如今事情还未发生朝堂攻讦未起,根本没必要把太子叫去痛骂。 到了这个时候,这帮东宫学士还能想到这些,可见他们确实是合格的政治生物。 规矩,律法,礼仪,制度……于他们而言,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诸位,往后这些事……还是要谨守制度,本分行事才好!” 太子提点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皆恭敬聆听,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是!” 待众人回应后,朱景源没有让他们离开,而是盘算着自己心里的计划。 “诸位……贾林联姻既不可行,我倒有另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是他回府途中胡思乱想得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朱景源很少提出做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学士们商讨,他来做最终的决定。 联姻搞不成了,如何制衡睿王成了头等大事,此刻官员们都在思索对策,其实没心思听太子说废话。 只不过太子终究是他们主君,即使心感焦急这些人也得忍着。 “臣等聆听殿下训示!” “今日我得知,襄王对林家女有意!” 斟酌着语句,朱景源缓缓说道:“诸位此前说过……可使襄王助我制衡睿王,然襄王纳林家女不合规矩,我等或可助其达成所愿!” 这些情况,也是在刚才与皇后交谈中得知,然后朱景源才有了这大胆的想法。 这想法确实很大胆,文武联姻不合规矩,皇室纳进士女就更不合规矩了。 在皇帝不干涉的情况下,文武联姻之事虽不合规矩,但他们可以通过自己舆论优势,压下睿王一系的反对声音。 但眼下皇帝明确反对,导致联姻这件事搞不成了,东宫又弄出更不合规矩的事,这样做岂不是故意跟皇帝对着干。 见太子满是希冀等待回应,学士们一個个心里很难受,暗道太子考虑事情未免太过天真。 可这是他们教出的太子,带不动也得硬着头皮带。 见无人站出来表示表态,朱景源觉得非常尴尬,于是又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殿下,此计……恐不太妥!”徐新安小心组织语言。 “襄王纳林家女为妃,比之贾林联姻不合规矩,如今陛下已然震怒,臣等若再提起此事,只怕……” 徐新安分析了利害关系,这些朱景源路上也想过,对此他也有自己的思考。 “此番十三弟去金陵,若完成陛下交付之重任,立有大功要纳林家女入府,想来陛下不会太反对此事!” “即使朝堂上有异议,咱们也可以帮他说话,把那些妄议的声音压下去!” 太子是有样学样,这以势压人的手段,如今算是上手了。 同时他还画得一手好饼,要让朱景洪办完了皇差,完成了制衡老六的条件后,东宫再协助他达成所愿。 几名官员考量之后,其中一人说道:“如此……倒也不是不行!” 说这话的祖籍便在浙江,家里亲朋故旧许多牵涉到走私,所以他在现场几人中表态最快。 其余几人也都陆续点头,所以朱景源的目光看向了徐新安。 “徐卿……伱怎么看?” “殿下,此计虽是可行,然则风险极大,尤其陛下圣意难测……” “到时若咱们办不成事,引得襄王忌恨,只怕……得不偿失!” 徐新安考虑得非常到位,因为即使有他们相助压制了舆论,也不能保证皇帝不亲自反对,事情不成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到时我去求母后说情,有她老人家相助……想来可以成事!” 即便皇后愿意说情,这件事能不能成,在场众人也都无法保证。 徐新安思索之际,便有人说道:“徐大人,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考虑其他事吧!” 别说天下文官不是一条心,即便是东宫这个小团体内,学士们的利益诉求也不尽相同。 几息之后,又有人开口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徐大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是朱景源第一次主动定计,眼下连续得到手下人支持,便让他心里生出了成就感。 “也好……”徐新安不情不愿说道。 听得此言,朱景源便说道:“等会儿我就请十三弟过府,与他做好约定!” “是不是太急了些?”徐新安仍有疑虑。 朱景源当即答道:“事不宜迟,贾家这件事是咱们力主,若不及时澄清……得罪了老十三,悔之晚矣!” 这话一出,众人皆无话可说,然后朱景源便派了人去襄王府。 襄王府这边,朱景洪意外收到了邀请,这让他是非常之费解。 “请我去喝茶?太阳都要下山了,喝的哪门子茶?” 喝茶当然是借口,那么太子叫我去定是有事……朱景洪心里思索着。 此刻他正陪宝钗在后园闲坐,后者此刻说道:“看来贾林两家的事,还真与太子有关系!” “太子竟如此消息灵通?我不过才派了邓安出去,事都没办就被他察觉到了?” 一时间,朱景洪发现自己小看了太子,这搜罗消息的水平未免太高。 “莫非你身边被安插了耳目?”宝钗眼中凶光闪烁。 “未必没这可能!”朱景洪神色凝重。 贴身伺候他的十几名宦官,全是余海精心挑选而来,正常来说绝对靠得住。 但朱景洪夫妇二人都无法保证,这些人百分之百靠得住,毕竟这世上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得查……以银安殿失窃为由,命人去查!”宝钗皱眉说道。 “此事你来安排!”朱景洪应道。 夫妻二人敲定了这件事,然后宝钗提醒道:“你还是去东宫一趟,听听太子怎么说!” “嗯!” 随即襄王府这边开始准备出行,同时派了人去五城兵马司通报情况。 又是半个时辰后,朱景洪来到了东宫,他的好哥哥已在二门迎接。 按照朱景源意思,他是想直接到东宫大门迎接,在学士们强烈阻拦下才罢休。 “十三弟,今日有好茶,为兄不敢独享,特请你来评鉴!” 因不知朱景洪已知晓情况,所以此刻朱景源还算淡定,想着今天把坏事变成好事。 而搞笑的是,此刻朱景洪认为朱景源知道自己出手,眼见他毫无愧色处事如常,只道这位四哥果真长进了。 随朱景源一道走入二门,朱景洪慢悠悠说道:“四哥,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这哥哥当的可不太好!” 朱景源笑着答道:“其实不喜欢也可以尝尝嘛,喝茶品茶是门学问,里面也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这话让朱景洪很无语,他觉得自己应该收回刚才的看法,自己这四个貌似长进不太多。 这么明显的提醒,你居然还在意我喝不喝茶,真当我没有脾气? “四哥,老头子他压我也就罢了,你如今也要压我?” 虽然朱景洪说话时在笑,却看得朱景源后背发凉,此时他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 莫非我安排贾林联姻的事,被老十三知道了? 想到这里,朱景源顿时心乱如麻,再无方才半分淡定模样。 朱景洪看了周围,林林总总至少有三十多名宦官侍女,这些外宅当值的人里又会有多少眼线? 目光落会太子身上,朱景洪不由心中感叹:“四哥啊四哥,你这个样子……被老头子知道了,岂不又得扣分?” 面露微笑,朱景洪说道:“四哥,不是喝茶嘛……咱们就别在这人儿晾着了!” 有了朱景洪给这台阶,朱景源自然顺坡下驴,抬手引路道:“十三弟所言极是,我们先去后园,有话坐着慢慢的说!” “十三弟,请!” “四哥先请!” 于是,这心思各异的兄弟二人,便一起往东宫后园走了去。 (本章完) . 第536章 邓安脸上的口水 且说这兄弟二人来到后园,在一处阁楼上分别落座,旁边一处亭子里正有几名女子烹茶。 左右无人,朱景源开口道:“十三弟,有件事为兄不想瞒你,还望你不要怪罪!” “哦?四哥有何事瞒我?” “今日我听母后说,你对林家姑娘有意,此事当真?” “林家姑娘貌美娴熟,博学多才……我甚爱之!”朱景洪毫不顾忌回答道。 如果太子不知情,朱景洪心里就没那么膈应了,所以此时他语气温和了许多。 只听朱景源接着说道:“都怪我不知内情,这两日便推贾林两家联姻,如今得知你的心意……联姻之事万不可再提了!” “竟有此事!” 虽然表面惊讶,但其实朱景洪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这件事不是皇帝推动。 老四不知我心意,想拉拢即将出巡金陵的林如海,所以安排贾林两家联姻,刚好贾家近支有个贾环,于是凑成了一对…… 这一刻,朱景洪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但他还是疑惑为何会选贾环。 联想到朱景源处事风格,朱景洪便知他没做背景调查,不但不明白那贾环什么德性,更不知道林御史有多在乎自己宝贝女儿。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刻意去考虑这些,反倒不太符合普遍情况。 毕竟在当下,大家族间联姻不会在乎男女情谊,家族利益别说牺牲儿女幸福,就是牺牲掉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十三弟你说得对,连自己兄弟的喜好都弄不清楚,我这哥哥确实不称职!” 站起身来,朱景洪连忙抱拳行礼:“四哥,小弟方才绝无此意,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谎话开口就来,朱景洪一点儿没心理负担,而太子也没有多想。 斟酌着语句,朱景源缓缓说道:“十三弟不怪我就好,但哥哥心里终究有愧,所以就想着帮你一把!” “帮我一把?” “这几年,十三弟帮了为兄这么多忙,如今你有了难处……为兄岂能坐视!” “不知四哥要如何帮我?”朱景源面带疑惑,以为太子是要举荐自己去西北,这就是他眼下最想做的事。 “你和林家姑娘的事,虽说不太合乎规矩,但也绝非不可逾越……” 原来是为此事…… 说实话,朱景洪有些失望,毕竟黛玉的事在他这里,优先级还没排到第一。 反正是送上门来便宜,不要白不要……朱景洪如是想到。 于是他脸上泛出笑容,问道:“老头子不许我纳林家姑娘,四哥难道有办法?” “爹他所虑,是担心朝堂内外有人非议,只要没人议论……伱此番去金陵再立点儿功,我再请母后替你求个情,这件事也就成了!” 后面的话朱景洪都认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不惹人非议。 前段时间他从西北回来,即便立下了安定边疆的大功,弹劾他的奏章已多不胜数。 若再干这不合规矩的事,朝廷官员还不把我喷死……朱景洪如是想到。 “四哥,你知道我人缘差,朝廷内外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可不会让我称心如意!” “十三弟,此事我跟学士们商量过,让他们想办法化解干戈!” “如何化解?” “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仍有顽固不化上奏弹劾之人,学士们也会召集同道为你辩解!” “四哥,你不是在说笑吧!” 这一刻,朱景洪怀疑太子是在说胡话,这两年弹劾他的人不少是东宫一系。 这些人现在枉顾规矩都要帮他,确实让朱景洪难以置信。 “十三弟,我岂会骗你!” 摩挲着下巴,朱景洪平静说道:“他们对我素来不喜,如今愿不顾规矩帮我,这怎么可能呢……除非有条件!” 既然话已说得这般直白,朱景源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非常直接说道:“他们也确实有件正事,需要你出手相助!” “何事?” “你也知道,老六这人素来阴险,如今他奉旨前往金陵,借着整饬走私的名义……不知会残害多少忠正之士!” “十三弟你也将奉旨前往金陵,若能秉持公道澄清冤案,解救被陷害……” 太子还在继续说着,朱景洪细细思索之下,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 本来他就想让老六办不成事,眼下太子专为此事来求他,朱景洪便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同时还白嫖到朱景源的帮衬。 “四哥,这件事很难办啊……”朱景洪面露为难之色。 谈条件的时候,如果不显得为难一些,那人家就觉得你占了便宜,所以朱景洪还得演一下。 “十三弟,为兄在朝替你周旋,此事你可放心施为!” 朱景洪仍推脱道:“六哥奉旨办事,我若阻挠……只怕老头子会降旨罚我!” “你只需按律法制度办事,说到哪儿都无可指责,父皇也没法怪罪你!” 太子的这句话也很奇葩,潜台词就是说若按律法办事,他庇护的那些人就办不了。 再想到太子一系,不顾朝廷数百年规矩,都要帮自己纳进士女……朱景洪发觉现实比他想象中还荒诞。 但他再一想,最提倡礼仪规矩制度的人,是几十年发动靖难那位,是十几年前弑兄逼父的那位。 “这……四哥,只能说尽力而为!” 朱景洪虽然同意了,但他本人也不会真被人当枪使,他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不去金陵,而通过给地方打招呼来起作用。 其实他也没想到,三兄弟中反倒是他在金陵根基最深,故旧遍布金陵文武各衙署。 “十三弟,只要你愿相助,此事必可功成!”朱景源一时大喜。 “四哥,帮我纳林家女的事,你可别反悔!” 面露笑容,朱景源淡定道:“十三弟,我何曾诓骗过你,此事你就放心吧!” 兄弟二人相谈甚欢,这时一名女子端茶走了进来,此人衣着简朴与旁人迥然不同,便让朱景洪多看了两眼。 “二位殿下,请用茶!” 见朱景洪盯着姑娘直勾勾的看,太子便介绍道:“这位是妙玉师傅,烹茶手艺乃是一绝,此前她去过你府上几次,十三弟莫非不认识她?” 看着妙玉清丽脱俗的面容,朱景洪对朱景源道:“四哥果真好福气,有此等美人烹茶伺候!” 听到朱景洪这番话,妙玉心里就不大高兴,这话伤到了她的自尊。 这时朱景源解释道:“十三弟,妙玉师傅是你嫂嫂的朋友,可不是东宫掺茶倒水的奴婢!” “原来如此,既是四嫂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妙玉师傅既佛法高深,往后我要多向你讨教才是!” 妙玉的底细,还有她背地里的小动作,朱景洪都十分的清楚。 所以他表面轻松,实则对眼前女子充满防范。 这时妙玉开口道;“贫尼也正想去拜访王妃,届时还望王爷勿拒我于门外!” 朱景洪笑着答道:“我若阻拦,只怕王妃也难罢休!” 就这样闲扯几句后妙玉退了出去,然后他兄弟二人又聊了起来,主要谈的是关于金陵处事的细节。 在此过程中,朱景洪没有跟太子交底,但二人之间还是约定好了一些事。 在他二人商讨时,另一头的宁荣街附近,一顶轿子停在了巷子里面,邓安此刻就坐在里面。 他的轿子非常普通,所处位置相对僻静,为的就是不想让人注意到。 来荣国府打探消息,乃是朱景洪亲自交办的差事,邓安自是不敢有半分怠慢,所以如往常那般是亲自到来。 随他一同来的,除了抬轿的两名宦官,另外还有三个他的心腹,后者眼下都探听消息去了。 因睿王离京已有两天,进荣国府放开了消息封锁,所以现在邓安已把情况了解清楚。 果然是太子和睿王在斗,要把这件事给搅和了,其中干系实在太大了……邓安如是想到。 但朱景洪压了任务,而且已经做了担保,邓安即使心忧也得把事办好。 要把事情搅黄,在他来只有一個办法,那就是解决掉那个贾环,让他没办法参加联姻就行。 “打个半死还是……” 此时下人还在外探听消息,邓安已在思索如何完成任务。 在轿子里坐太久,他也感到闷得慌,以至于思考问题都不灵光,于是邓安出了轿子在外踱步。 因为特意打扮过,邓安看起来和落拓勋贵子弟差不多,在这宁荣街附近丝毫不起眼。 邓安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于是在巷子里来回踱步,最终从巷头走到了巷尾。 但也就在这时,在他迎面来了一少年,身后跟着七八名小厮。 此人正是贾环,此刻他的心情极差,因为贾政突然告诉他,他和林家姑娘的婚事算了。 没错,就是算了。 今天一天,赵姨娘都在到处显摆,逢人就说环哥儿出息了,将要娶林家姑娘为妻。 而贾环也多番对外炫耀,自己的老婆将是林黛玉。 正因为调起得高,所以一旦联姻之事无疾而终,贾环和赵姨娘都将沦为府中笑柄。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贾环此时心情很不好,连奚落宝玉这等美事都挽救不了,因不想听人挖苦所以他了跑了出来。 本来心情就差,迎面还有人不长眼没让路,贾环心气更大了。 再看此人穿着普通,连个随从都没有,贾环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 然后,邓安就遭受了重击,一个没注意被踹翻在地。 正当他要抬头怒斥,然后脸上就被贾环小厮吐了口水,同时骂道:“看什么看?皮痒痒了?” 见这些人直接离去,邓安怒问道:“何人如此猖狂?” “荣国府,环二爷!” 荣国府,环二爷……邓安立马明晰此人身份,眼中亦露出了寒芒。 朱景洪要他搅黄贾林联姻,此前他还顾忌贾环是太子妃弟弟,正伤脑筋思索如何把握分寸。 今日被贾环所辱,愤怒之下他的心态都转变了,此时连弄死贾环的心都有了。 用袖子擦去脸上口水,看着巷子口已消失的贾环既然,邓安低声呢喃道:“太子妃的哥哥贾珍都能打死,她的胞弟贾宝玉也能被废黜……” “弄死个庶子,又算得了什么事!” 正当他想着这些,发现情况不对劲的两名抬轿宦官,此刻也赶到了邓安的跟前。 “公公,您没事吧?” 他俩刚刚在闲聊,与邓安隔着有七八丈,没发现情况也很正常,只怪邓安自己走得太远。 邓安此时气急,那里还管那些,顺手就是两巴掌抽了出去。 “废物,蠢材!” 被打之后,两名小宦连头都不敢抬,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公公,我们这就去追,定不然贼人跑了!” “追个屁,还追得到?”邓安怒斥。 但实际上还真追得上,可是邓安不想起正面冲突,毕竟于他而言报仇的方式有很多。 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邓安又回到了轿子里坐着,等待下属回来汇总消息,然后便回王府交差。 只可惜他这一等,却等回了一则新消息,既贾林两家的联姻的事搁置了。 下午才议定的事,眼下天还没黑就传到贾家,而且连下人们都知道了,可见东宫执行力还不错。 这对朱景洪来说是好消息,对邓安来说却不是如此。 联姻的事没了,我还如何对付贾环……邓安心里很难受。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邓安也不敢过多耽搁,催促宦官们抬着他向王府赶去。 返回王府之后,邓安一点儿没耽搁,急匆匆就往银安殿去了。 此时银安殿内,朱景洪也才从东宫回来,并跟宝钗讲明了事情原委,以及东宫一方的提议。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着实让宝钗啼笑皆非。 这件事便算结束,于是宝钗问道:“所以金陵,你去还是不去?” 朱景洪答道:“能不去,就不去!” “你若不去……郑何二人,还有那贾雨村,能尽心听命?” “即便不尽心听命,有我和太子撑腰,他们总能做些事,如此我跟太子也就能交差了!” “若事情没办好,太子那边也给你来个出工不出力,你抱得美人归只怕也得落空!” 朱景洪笑着说道:“落空也无妨,反正林丫头不满十五,我又不是太着急!” “人家姑娘总有在许人的时候!” 朱景洪满不在乎道:“那我再给她搅了便是!” 宝钗这便无话可说了,这时外面禀告邓安觐见。 “该知道的我已知晓,就不听你们再说一遍了,正好我那边也还有些事!”宝钗面露倦色。 自打怀孕之后,她的精力就不够用了,所以比以往更容易疲倦。 “可别太累了!”朱景洪起身相送。 “知道……王爷留步!” 宝钗离开后,邓安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心中已想好该怎么说。 (本章完) 第537章 孙绍祖归京 待邓安行礼后,朱景洪不紧不慢问道:“都探清楚了?” “回禀王爷,经奴才细细查问,原来这贾林联姻,竟是……” 邓安开始了讲述,虽然情况朱景洪已经知道,但还是非常认真的听,着,毕竟他也不能全信太子的话。 “这门亲事竟搁置了,也不知内情是如何……” 说到这里,该介绍的情况邓安就说完了,但这厮接着又说道:“王爷,那贾家老二奴才见过,相貌猥琐为人骄横,这样的人哪配得上林姑娘!” “此人倒甚是有趣,逢人就说自己是林家姑爷,迎娶林家姑娘,日后定能……” 邓安准备了很多阴阳的话,但此刻他才说了个开场白,就被朱景洪拍桌子打断了。 这让他很疑惑,自己都还没说“狠话”,咋王爷就冒这么大的火。 作为一个宦官,邓安当然无法理解,他口中的“日后”二字,在朱景洪听来是何等的刺耳。 “这小子胡说八道,亵渎林家姑娘清誉,该狠狠教训才是!” “这……王爷所言极是!”邓安连忙应话。 若按以往操作方式,朱景洪肯定会派人把贾环抓来,像收拾贾珍一样狠狠教训。 但眼下,他毕竟还要跟太子“合作”,也就不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此事你去想办法,让他在家躺上几个月,免得再出来胡说八道!” “是!” “下去吧!” “是!” 出了银安殿,邓安心情稍微好了些,已在盘算如何收拾贾环。 当然了,即便把贾环打个半死,他也难消心头之恨,以后也会想办法找他麻烦。 略微思索后,邓安便拿定了主意。 “小三子此前说过,认识一帮地痞流氓,让他找这些人把事办了!” 小三子是他手下的心腹,虽然此人只是普通宦官,但在外面也有不少人巴结,找几個亡命徒办事非常简单。 邓安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要做得隐蔽。 当然,这种事情他已是轻车熟路,所以心里也不是很担心。 一场所谓的联姻,就这样无疾而终,甚至林如海本人都不知道,过了好些天才听到风闻。 只过了三天,贾环就在南城闹市与人起了争执,被一帮恶汉给痛打了一顿,最终他是被小厮们抬回了府。 贾环被打,荣国府内多的是人看笑话,只因他一直以来风评不好,而且这两天还到处显摆。 真正关心贾环的人,府里只有两个半。 赵姨娘和探春各一个,还有就是贾政这半个。 此时,听着贾环的哀嚎声,贾政正在外面叹气。 刚才他已向小厮了解了情况,得知是突然跟一群闲汉起了冲突,这些人还得力不饶人的穷追猛打。 这一点很反常,正常来说即便恃强占理,荣国府的名头也能吓住他们,至少这些人不敢真的下死手。 但今天的结果是,贾环被打成了重伤,随行小厮个个都带着伤,其中两个还挺严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贾政心里想着。 在他一旁,贾赦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他知道家里又卷入高层斗争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消极避世的想法,但从元春加封太子妃他就看开了,知道家里注定爬不出这洪流。 “都怪我教导不严,方才有他今日之祸……”王夫人假惺惺在里间说着。 这时邢夫人开解道:“这哪能怪你,只怪环儿……” 如今荣国府还是邢夫人执掌,但这两年她已看清大势,知道惹不起太子妃的母亲,所以主动跟王夫人和解了。 至少明面上看,她们姊妹关系好得很,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对方。 她二人一阴一阳,把贾环数落得一无是处,让一旁的赵姨娘心里虽愤怒,但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忍着。 至于一旁的探春,虽然她也觉得是弟弟不省心,可听到嫡母此刻的这些风凉话,还是让她心里感到凄凉。 里面正说着话,这时贾政来到门口,说道:“好了,都先出去吧,让环儿好生歇着!” 赵姨娘宛如看到了救星,当即扑到了贾政面前,哭诉道:“老爷,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贾政将其扶起,无奈道:“已经报了官,等些时日就会有消息!” 他其实心里明白,别说现在没有线索,哪怕有恐怕衙门也不敢查。 所以贾政的这番话,只是为了安抚家里这些人,给此事暂时画上一个句号。 这边贾家众人反应各异,而已出府居住的贾宝玉,此刻正在一处酒楼内,跟薛蟠蒋玉菡冯紫英等喝酒。 没错,冯紫英这厮也在,因其父身体不太好,他便奉旨在家侍奉父亲。 在这大明朝,能奉旨在家照顾老爹的,他这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冯紫英早就和贾宝玉认识,只是近两年在军中当值,外加贾宝玉遭了一系列“变故”,所以他二人还是三年来头一次见面。 贾宝玉得罪了襄王府,和他见面冯紫英本还有些小心,谁知到了才发现薛蟠也在。 薛蟠是谁,襄王妃的亲哥哥,这位都在冯紫英就不担心了。 薛蟠其实是自己找上来的,本意是想跟宝玉亲近亲近,哪知道眼下又发现了蒋玉菡。 此时他的一双眼睛,几乎没从蒋玉菡身上挪开过,只因这少年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宝玉,听说你近日在读书,今年秋试可要参试?”冯紫英端着酒杯问道。 他们这是朋友聚会,相互之间便没那么多规矩,此刻冯紫英问得很随意。 “想去试试!”贾宝玉答道。 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全放弃黛玉,想着只要自己考取了功名,就能自己去向林家提亲。 “试试也好,说不定就中了!”冯紫英答道。 “管他中不中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先快活了再说!” 薛蟠扯着大嗓门,只见他从位置上起身,随后绕到蒋玉菡的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兄弟你说是不是?” 对这等粗鄙之人,蒋玉菡自是看不顺眼,可薛蟠的身份便让他不敢妄动。 蒋玉菡非常清楚,即便他最恐惧的忠顺王殿下,也得给薛蟠这蠢材几分面子。 “薛兄所言极是!”蒋玉菡浅笑道。 一屁股坐到蒋玉菡身边,薛蟠毫不见外搂住了他肩膀,而后说道:“兄弟,我一看你心里就喜欢,咱们当真是有缘……来,你我喝一杯!” “薛兄请!” 看出了蒋玉菡的为难,一旁贾宝玉开口道:“薛大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咱们若还是好兄弟,也该多喝几杯才是!” “我先跟蒋兄弟喝!” 因对宝玉有企图,薛蟠才不顾两家恩怨找来,如今看到了更满意的人,他对宝玉也没了多少企图。 这时贾宝玉提杯起身,来到薛蟠身侧说道:“薛大哥,再过几日伱就要成婚,我等该预祝你娶得贤妻!” “多谢,多谢!”薛蟠囫囵喝了一杯,想打发贾宝玉退走。 “都说好事成双,你该再喝一杯才是!” “兄弟,你这是要为难我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真心祝愿……” 这边贾宝玉正跟薛蟠废话,茗烟却悄悄的来到了房间外,示意贾宝玉出去说话。 本来还想给蒋玉菡解围,见茗烟有事贾宝玉只能出去。 “何事?” “而言,环三爷被打了,听说伤得不轻!” “被谁打了?” “不知道,据说是跟街头闲汉起了争执,然后就打起来了!” “闲汉?” 贾宝玉也是世家子出身,当然知道闲汉没这么大胆,那么此事就显得很不正常。 此刻他很敏锐联想到,或许会是襄王府的人背后指使,因为前两天他跟那边报过信。 “联姻的事已作罢,按理说襄王府不该再出手……”贾宝玉暗暗想着,此时的他并不确定。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不重要,娶到黛玉才最要紧的事,总不能真让襄王朱景洪得了逞。 想到这些,贾宝玉再度紧迫感上身,于是觉得眼前的酒席索然无味。 只是既然请了客,贾宝玉也不好一走了之,于是只能继续陪着众人。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二月初十,京城西门外来了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从西北归来的孙绍祖。 看着前方高大的城楼,以及周边络绎不绝的商旅行人,孙绍祖感慨道:“神都气象,果然无可比拟!” 此番他从西北回来,随行只带了十名亲兵,即便如此他们也很扎眼,才要进城就被守门兵卒拦下盘问。 好在孙绍祖手续齐全,所以他们一行被放入城中。 接着孙绍祖派了人回府报信,他自己则是朝着皇城方向赶了去。 他被皇帝任命为安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此番就是以谢恩的名义回京,自然第一个是要进宫拜谢皇帝。 但他自己也知道,今天很大可能是在乾清门外磕头,受到皇帝接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说破天,他视若珍宝都指挥同知,也不过只是个正四品武官。 然而孙绍祖却想错了,在他进宫候召不久,就被宦官领进了乾清宫去,皇帝要问他西北的情况。 虽然准噶尔人被重创,但现在罗刹国人派兵插手,局面对劳师远征的大明并不轻松。 相比于看奏报,来自前线将领的讲解,对皇帝来说无疑更全面透彻。 所以在接见孙绍祖时,朱咸铭还召集了两位都督,分别是侯孝康和石光珠,此二人也是西北总督热门人选。 可直到现在,朱咸铭都还没拿定主意,所以如今西北仍是由柳芳主事。 事实上,柳芳本就是正经的西北总督,原本是要接替宁焕祥指挥作战,只是有朱景洪在他才做了甩手掌柜。 然而如今之西北局面,柳芳自己也没绝对把握平定,所以他近两个月屡次向皇帝上奏,希望尽快派朱景洪回去主持局面。 只是朱咸铭无视了此事,毕竟征伐之事他总不能仅靠小孩子,即便朱景洪打仗确实有如神助。 这也说明皇帝潜意识里,还是防备自己最信任的小儿子,这一点他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孙绍祖是上午进宫,临近午时才从乾清宫出来,而里面皇帝和两位都督还在议事。 走出皇宫后,孙绍祖低声呢喃:“看这样子,十三爷暂时回不去西北了!” 但他很清楚,要想收拾西北的烂摊子,皇帝不用朱景洪还真不行。 而这也是朱景洪所说的,他不需要真有十足把握平定西北,只需让别人相信他有这能力就行。 显然孙绍祖相信柳芳相信,西北的将士相信,而皇帝是不愿意相信。 出了皇宫后,孙绍祖也没立即回府,而是向襄王府方向赶了去,他打算要先拜见自己恩主。 然而他到了才知道,朱景洪中午去了青阳王府赴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您还是先回去吧,今日王爷将军们都在,我们王爷只怕很晚才会回来!” 因为孙绍祖使了银子,所以大门口当值宦官多说了几句,便省了孙绍祖久等的功夫。 今天既然见不到了,孙绍祖便决定明天再来,于是他便往自家府上赶了去。 因他这位老爷回来了,所以府上自是全体出动迎接,孙家大门外站了一大批人。 而作为女主人的夏金桂,此刻则在内宅院门内等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孙绍祖离开的这大半年,她在府里便堪称是土皇帝,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逍遥快意。 可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没让夏金桂走出家暴阴影,此刻想到孙绍祖马上要到了,她就本能感到心焦毛躁。 “我家妹子将入薛家,和王妃关系甚密,有这层关系在……姓孙也不敢乱来!”夏金桂如此安慰自己。 正当她想着这些,外面已响起了参拜声,预示着孙绍祖已进了大门。 一瞬间,夏金桂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又好像过得极快,以至于夏金桂都没记住,孙绍祖怎么就走到了自己面前。 “夫人,一别许久,你可安好?” 孙绍祖面带微笑,虽然看得夏金桂仍觉瘆人,但她心里的恐惧却消减了不少。 “都……都好!” 答了这么一句,夏金桂又补了一句,说道:“夫君可好?” “我也都好,如今升了官!” 见孙绍祖依旧平和,夏金桂的戒心才慢慢放下,她知道这是联姻的事起了效果。 果然下一刻,孙绍祖便说道:“总算赶回及时,否则都吃不上你妹妹的喜酒了!” 确认了心中猜想,夏金桂的恐惧在慢慢消失,以至于看孙绍祖的眼神都变了。 她本就是要强之人,又如何甘心被孙绍祖给压着。 “来人,快来伺候老爷洗漱!” (本章完) 第538章 连襟 夏金桂表现得很积极,但也在仔细观察孙绍祖的反应。 待其洗漱更衣完成后,夏金桂从其神态语气,基本可以判定眼前之人,又变成了可以拿捏的丘八。 升了官又如何?我搭上了王妃的关系,还不压你一辈子。 事实上,夏金桂在观察孙绍祖,后者也从始至终也在打量她。 这婆娘莫非又想辖制我?孙绍祖心里在打鼓。 他早就知道夏家要和薛家结亲,所以知道眼前这女人的依仗。 虽然孙绍祖够狠,但他也知道权衡利弊,知道得笼络住自家婆娘,如此才可更好的借襄王府的势。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给女人低头这种事,他孙绍祖已不是第一次干,才成婚时他甚至给夏金桂洗过脚。 如今又有借助人家的地方,做小伏低又算得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孙绍祖再度露出灿烂笑容,走到夏金桂身后替她捏上了肩。 “这些日子,夫人在京城料理家事,实在是辛苦了!” 见孙绍祖如此识趣,夏金桂心里越发得意起来,但其脸上却不动声色:“老爷在外征战沙场,为国建功,为我挣得诰命,该我跟老爷道谢才是!” 夫妻二人相互恭维着,二人之间气氛格外融洽,但隐约间还是夏金桂得意一些。 再说青阳王府这边,一众宗王将军们在此聚会。 舞台上正在唱戏,下面则是宗王们在闲聊。 今日到场的郡王有六人,奉国将军以上有十七人,但是亲王却只有朱景洪一位。 如今大明只有两位亲王,朱景渊已经去了金陵,京城有且只有朱景洪一位亲王。 虽然他爵位最高,但忠顺王是长辈,所以朱景洪特意请其并坐。 在红楼原著视角,忠顺王是以大反派出现,但在朱景洪的日常接触之中,这位叔叔辈的老爷子还挺和蔼。 因其长袖善舞外加处事得当,无论宫外都对他评价不错。 “殿下此去金陵,那必当如西北故事,为我大明打造一支强兵……” 听着忠顺王朱咸镆的恭维,朱景洪笑着说道:“九叔,我也只是去看看情况,你可别抬举我了!” “诶……这怎能叫抬举,现如今这大明朝,谁不知道你练兵有道,用兵如神……” 朱咸镆的忠顺郡王府,已经连续传了两代,正常来说他该袭爵镇国将军。 之所以能加封,便是因为东华门事变时,这位是朱咸铭鼎力支持者,才会得以加恩袭爵。 正常来说,他的嫡长子该袭镇国将军,而他现在跟我靠这么近,莫非是想烧我这冷灶,然后在得以加封? 想到这些,朱景洪不得不再次审视这位王叔,惊讶此人眼光未免太刁钻了些。 面带微笑,朱景洪说道:“九叔,今天齐聚一堂,谁给老十四十五道贺,你该多夸夸他们才是!” 事实上,朱景淳二人此时也忙得很,现场兄弟都在恭维他们,只把他俩夸到了天上去。 只听朱咸镆叹息道:“他们有福气啊,娶到了心仪之人,此生也算圆满了!” 这两位选妃的事,是由宝钗亲自负责,所以专门成全了这朱景淳二人,让他俩选到了喜欢的姑娘。 “十四,十五……你俩该谢谢你十三哥才是!” 这件事情,朱景淳二人早就谢过了,但既然朱咸镆此时又提起,他俩便提杯再次向朱景洪敬酒。 喝过之后,朱景洪示意朱景淳二人坐下,然后才对一旁的朱咸镆说道:“这件事情是王妃主持,我其实当不得他们的谢!” “襄王妃贤德仁善,当日殿下选他做王妃,着实是独具慧眼……我等凡夫俗子莫能比也!” 听这老家伙又夸自己,朱景洪一时都不知说什么,于是便只看着前方舞台不说话。 感受到了冷场,朱咸镆连忙转移话题:“说起王妃,我便想到了他兄长,这位薛主事倒也是个趣人!” “哦?”朱景洪又来了兴趣。 “我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里侍奉左右,近两日我见他心绪不安,细问方知……王妃兄长薛主事钟意与他,这两天时常邀他到府相聚!” 这话说得平常,但朱咸镆心里其实很不爽,只是碍于朱景洪的面子没发作。 “若薛主事当真喜欢,我倒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把琪官人送给他就是了!” 朱咸镆自是很喜欢琪官,但如果薛蟠真的想要,为讨好襄王府他也可以割爱。 朱咸镆在说话时,一直在看朱景洪的神色,见其皱眉不愉他便明白,自己的琪官应该送不出去。 看向朱咸铭,朱景洪说道:“他都是要成婚的人了,如此胡来成何体统,九叔可别纵了他!” 朱咸镆笑着说道:“一个小戏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殿下不准,那我就作罢了!” 这段对话结束,他二人又转移了话题,聊的是宗室里的一些趣事。 现如今降等袭爵制度下,相比于前明宗室人数已极少,但奉国中尉以上的人加起来,也有差不多近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就是一千多個家庭,发生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不奇怪。 时间就这样过去,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宴会才散场,然后朱景洪才回到了王府。 他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给薛蟠传话,让他明天到王府来一趟。 之所以不是今天处置,是因为朱景洪要先跟宝钗说明,以免她着急动了胎气。 让朱景洪生气的,不是因为薛蟠在外乱搞,也不是因为他勾搭忠顺府的人,而是这厮做事太不懂分寸。 就这几天都要成婚的人了,还特么的到处乱搞沾染是非,这样的人绝对称不上成熟稳重,作为大舅哥自是让朱景洪深恶痛绝。 回到内宅,朱景洪平静将此事道出,果然宝钗脸色也难看起来。 此时她也格外的无奈,暗道自家兄长已不能说是烂泥,而完全可以称作是狗屎了。 “明天得狠狠罚他!”宝钗肃声道。 朱景洪平静道:“先让他跪一个时辰,然后我再亲自抽他几鞭子!” 思索之后,宝钗说道:“待他成了婚,我亲自给夏家姑娘撑腰,令其好生约束兄长!” “但愿可行吧!” 对薛蟠,朱景洪已不抱任何希望,在他眼里这厮就是一坨屎。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薛蟠一大早就来到了襄王府,然后被宦官告知在仪门外跪下。 薛蟠顿时懵了,于是回想起来自己近期的事,却没想明白自己那里错了,亦或者是因为他做的很多事。 可不管明不明白,他都得老老实实跪下,并顺势塞了一锭银子给传话的小宦官。 “劳烦公公,把此事禀告王妃!” 收了银子,这小宦官笑着说道:“大爷,王妃已然知晓此事,眼下正跟王爷一起用早膳呢!” “敢问公公,我是那里做错了,引得王爷发怒?” “大爷这话,小的可不知道……” “公公再仔细想想!”薛蟠又掏了一锭银子。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于是这小宦官答道:“奴才是真不知道,昨日晚间王爷从青阳王府回来,脸上就不太好看!” “青阳王府……” 只凭这个消息,薛蟠根本不可联系到忠顺王,更不可能想到跟蒋玉涵有关。 “多谢大爷的赏,奴才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这小宦官满心欢喜离开了,只留下薛蟠在原地惶恐难安。 而他这一跪,转眼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直到襄王府外又来了一人。 来者正是孙绍祖,昨天没见到朱景洪,今天他又专门来了,还带了些他从西北“得来”的珍宝。 被宦官引入承运门,孙绍祖正要去偏殿候召,就看到了跪在大殿外的薛蟠。 “这位是……” 孙绍祖此刻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跪在这里,才配跪在这里请罪。 引路的小宦官答道:“这位是薛大爷!” 虽然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谁,但孙绍祖还是问道:“那个薛大爷?” “就是王妃娘娘兄长,金陵薛家的薛大爷!” 心里答案得到确认,孙绍祖就更加疑惑了,王妃的兄长为何会跪在此处? 说起来,我与他还是连襟……孙绍祖如是想着。 “我去问问!” 招呼引路的小宦官后,孙绍祖来到了薛蟠身侧,便看见了这厮心神不宁的样子。 因过于惶恐导致精神内耗,直到孙绍祖靠近到了身边,薛蟠强行过来看向了此人。 孙绍祖身形魁梧,面容饱含锐厉之色,第一眼就把薛蟠给镇住了。 “薛兄,在下孙绍祖!” “孙…绍祖……姐……姐夫?” 好歹也将成为夏家女婿,所以薛蟠对夏家也有一些了解,直到这位姐夫的姓名。 “薛兄这是?” “我也……” 薛蟠正要解释,里面又出来一位小宦官,却是来传薛蟠立刻进去。 薛蟠哪敢耽搁,当即便请小宦官搀自己起来,颤抖着身体往里面去了。 跪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膝盖其实疼得厉害,所以走路也显得很不自然。 “如何竟怕成这样?” 嘴里嘀咕了一句,孙绍祖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别说是薛蟠这样的普通人,便是尸山血海里闯的指挥参将们,触怒了朱景洪一样心惊胆战。 想起如今军中流传的段子,孙绍祖嘴角露出笑容,于是低声念道:“薛蟠不过户部挂名主事,如今享受的可是实权指挥使的待遇!” 毕竟指挥参将以下的将领,还不够资格进帅帐挨骂。 因承运殿与银安殿相隔较远,所以孙绍祖没听到朱景洪骂人,但很快薛蟠的惨叫声再度吸引他的注意。 “谁在叫嚷?” “想来是薛大爷!”当值的宦官答道。 对这种事情,宦官们都见怪不怪了,所以答话时非常平静。 薛蟠挨打?再过两天就要成婚的他,这个时候竟在挨打? 一瞬间,薛蟠在孙绍祖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于是他又拿了锭银子,送给小宦官喝茶之后,便再度问起了薛蟠情况。 这一问之下,孙绍祖可谓大跌眼镜,他这才发现这位王妃的兄长,在朱景洪面前狗屁不是。 在十三爷面前,一个人要么有用要么无用,有用的人自然升官发财,无用的人哪怕至亲也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奋力做个有用之人即可,裙带关系只怕用处不大。 想到这里,孙绍祖心里态度发生了转变,于是对自己那老婆也没了耐性,他还是觉得像以前那样生活更好。 正当孙绍祖思索着这些,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哼哧声,于是他起身到了偏殿门口查看。 之间薛蟠神色仓惶,强压着痛苦低声叫着,被两名小宦官从里面扶了出来。 见他连走路都困难,孙绍祖心里不仅怀疑,这厮过两天能不能完婚。 孙绍祖这想法很多余,教训薛蟠朱景洪心里有数,所以薛蟠只是受了皮肉伤而已。 孙绍祖本想上前关心几句,另有宦官来到了他跟前,告知其朱景洪要见他。 孙绍祖不敢耽搁,便跟着小宦官一道往内府去了,很快他就被带到了银安殿外。 他当然不能直接进去,还得等在外面等候通传。 几息之后,王府总管太监余海出现在大殿门口,传话道:“孙将军,王爷请你进殿!” 孙绍祖升任都指挥同知,其阶官已是正四品明威将军,如今自是可以被称一声“孙将军”。 “是!” 进入银安殿,孙绍祖被引向了东侧暖阁,就看到朱景洪身着便服坐在书案后,正在翻看面前摆放的文卷。 “臣孙绍祖,叩见十三爷!” 看着恭敬参拜的孙绍祖,朱景洪面带微笑,说道:“免礼!” “谢十三爷!” 待孙绍祖起身后,朱景洪方问道:“孙将军,恭喜啊!” “仰赖十三爷提携,方有臣今日之际遇,王爷再造之恩……臣永世难忘!” 说到这里,孙绍祖又要跪拜下去,却被朱景洪抬手止住了。 “什么再造之恩,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自己有本事……这些都是伱自己挣来的,何我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如此说,臣将无地自容矣!”孙绍祖面露惭愧。 朱景洪对孙绍祖确有提携之恩,所以至少在这一刻,后者确实对他深为感激,此事乃是真情实意的表达。 然而,朱景洪知道孙绍祖的秉性,对这等人虽然会用,但始终会对他保持警惕。 “好了,你这次专门过来,总不会只跟我说这些客套话!” 说完这话,朱景洪示意在旁边坐下,后者再三推辞后还是坐了上去。 待宦官端了茶退下,孙绍祖方说道:“王爷,说句老实话……大家都念着你的恩情,如今都盼着您回去呢!” (本章完) 第539章 夏月桂的拿捏 所有人都盼着朱景洪回去,这话其实一点儿不虚。 其中道理很简单,跟着他一路仿佛打顺风仗,军功就跟白捡的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们近来可好?” “刚到正月,嘉奖的圣旨和兵部的行文就到了,西北诸部有四十八人被升千户,二十六人升指挥和参将,大家个个都高兴得很!” 为了避嫌,朱景洪从未过问嘉奖之事,所以眼下他是第一次听到真实数据。 当然,严格来说他也只是后期没有过问,关于军功的核定和升迁的推选,他在前期西北其实都安排完了。 换句话说,这被升迁的六七十号将领,基本都是他点头后才得以报功。 朱景洪平静说道:“可别只顾着高兴,我听说情况还有变化,他们要打起精神应敌才是!” 孙绍祖答道:“殿下,您不在前线指挥,大家心里都没底!” “你这话说得……难道大明就我会指挥打仗?柳都督一样是老将,他来指挥西北会更顺!” “可是柳都督他……也盼着您回去呢!” 前期朱景洪打得有多好,如今柳芳心里压力就有多大,生怕应对不好会有败绩。 甚至于眼下,柳芳压力比此前的宁焕祥还大,毕竟宁焕祥没有珠玉在前。 “谁去西北领兵,圣上自有明断,不是你我该去操心的事!”朱景洪平静说道。 “说说那边现在是何情形吧!” 见朱景洪转移话题,孙绍祖也非常识趣,便仔细介绍起了西北的局势。 他这人确实有能力,分析事情往往直指要害,能点出最关键的问题来。 按照孙绍祖的推断,如今罗刹国既直接下场,两个大国之间必定会有大战。 而在大战之前,也会如正统十一年末到十二年初,双方会进行试探性的接触,所以最开始战斗的规模不会太大。 这是没办法的事,两边都没有绝对把握击败对方,那就只能采用添油战法。 这对财政是极大考验,所以这也印证了那句老话,战争到最后比拼的都是国力。 和孙绍祖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终朱景洪还留他一起用了午膳。 从襄王府出来,孙绍祖的心情堪称上佳。 能被朱景洪留在府里用膳,这对孙绍祖来说是极大认可,所以他庆幸于自己成襄王心腹。 朝中有人好做官,何况朱景洪还是棵参天大树,孙绍祖自诩为千里马,又岂会不因得遇伯乐而高兴。 然而他的好心情,在回到了家后便消失了,只因夏金桂让他去捶腿。 “哟,这就喊你不动了,昨晚上谁心肝宝贝的叫着?”夏金桂面露讥讽。 坐到椅子上,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杯,孙绍祖答道:“今天累了,你让丫头们来伺候吧!” 在见了薛蟠的衰样后,相比于昨天孙绍祖少了对薛家的忌惮,自然也不会再跟夏金桂客气。 只不过鉴于夏家与薛家有亲,孙绍祖也愿意给夏金桂些面子,否则他早就要动手打人了。 感受到孙绍祖前后迥异的态度,夏金桂不由感到疑惑,但因摸不准情况她还是忍住了脾气,打算观察两天再决定如何行事。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安无事,转眼时间来到了二月十四。 今天是薛家迎亲的日子,为此薛家提前两天就在准备,府邸内外已拉满了红绸,看起来是喜庆无比。 从天刚蒙蒙亮,便有宾客前来道贺,随着时间推移宾客越来越多,乃至于薛家竟有些招呼不过来。 此时负责招待宾客的,便是薛蟠的叔叔薛礼和薛祥。 他俩在薛家本没啥存在感,所以一直都跟着大房混饭吃,如今大房里出了王妃强势崛起,便让他俩在薛家地位也跟着陡升。 虽然关系较远,但即便是二房三房的老爷,见了他俩如今也得客客气气。 “知道来客会多,谁能想到这么多,招呼都快忙不过来了!”薛礼喜笑颜开道。 这还不只是宾客多,来道贺的人“质量”也挺高,即便在京里也称得上权贵。 文官方面要矜持些,道贺的官员最高也才从三品,武勋这边可就离谱了。 伯子男这类的爵位可谓络绎不绝,临近中午时陆续也有侯爵到来,期间原四王八公等老牌勋贵也来了。 除了这些,宗室里也有不少人前来道贺,这些人的品级更是高得离谱。 薛家虽被称作金陵四大家族,但也就在地方上有点儿名声,哪里经历过眼前这等盛况。 所以招呼到最后,薛礼二人直接都麻木了,他们甚至不知道 这般盛况薛家人没想到,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没想到。 稍微心思敏锐之人,此刻便惊讶于襄王府的声威,否则又岂会吸引这么多人过来道贺。 然而这一切,前去迎亲的薛蟠并不知道,当然即便他知道了也意识不到情况。 迎亲的礼节非常复杂,所以他在夏家耽搁了不少时间。 前日被鞭笞的伤还未痊愈,所以薛蟠是忍着痛在完成礼仪,所以今天他既高兴又难受。 这也意味着,今天对他来说,将是难以忘怀的一天。 繁杂仪式结束后,夏月桂终于上了薛家的花轿,被抬出了夏家的大门。 此时夏母已哭得难受,唯有夏金桂在一旁安慰母亲,至于孙绍祖则是在外面招呼客人。 再说薛家这边,在迎回新娘后又经过一系列复杂仪式,夏月桂才被送入了洞房之内。 一人独坐之时,夏月桂不免感到心跳加速,对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有些紧张。 但她终不是寻常女子,没到半個时辰就平复了内心,甚至有闲心想起了接下来的事。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在当下时代没有自主权,只能依附于男人存活,所以多数时候都会忍受憋屈。 但夏月桂很幸运,她傍上了襄王妃这棵大树,让她可以有机会活得独立自主。 当然,这也仅仅是有机会,还得靠她自己好好把握。 “薛蟠轻浮孟浪,王妃忧心其惹是生非,故而令我约束于他,我绝不能让王妃失望!”夏月桂心里想着,神色也变得越发坚定。 虽然在家里是妹妹,但夏月桂却比其姐更为坚韧,外表看着柔弱实则内心刚强。 所以她认定了的事,哪怕有难处也不会退缩,且要尽最大努力去做到。 比如眼下,她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所谓万事开头难,她便要在这最难的时候,给薛蟠狠狠立个规矩, 很快又是两个时辰过去,这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喝得醉醺醺的薛蟠也来到了洞房外。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疲乏的夏月桂坐直了身体,心虽忐忑但却神色坚定,只是被盖头遮住不可得见。 进到屋内,薛蟠这厮借着酒意,不顾规矩便要掀开喜帕,一旁丫头想拦都拦不住。 “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既嫁入我的门……就该守我的规矩!” 薛蟠这厮有些蛮力,几个丫头非但拦他不住,此刻还全被他推得老远,并随之把她们赶出了房间。 然后,夏月桂就被薛蟠掀了盖头。 这是薛蟠第一次见妻子真容,夏月桂的容貌没有让他失望,尤其那殷桃小口让薛蟠极为喜欢,一时忍受不住就要行云雨之事。 可以说,薛蟠自进屋到现在的行为,每一件都出乎了夏月桂预料,此刻她才明白眼前这家伙何等不是东西。 不辖制你这狗才,往后我还有好日子过? “夫君,先喝合卺酒吧!”夏月桂开口道,想要暂且稳住薛蟠。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婉之感更让薛蟠心情躁动,口里喊着“心肝”就扑了过去。 “先让我亲一个,然后再喝也不迟!” 薛蟠毕竟是男人,这一扑不但把夏月桂扑倒,还把她给压在了身下,随即这厮就开始上手了。 夏月桂挣扎了几下丝毫无用,而身上衣衫已被薛蟠退了下来,干这事儿薛蟠绝对是专业的。 情急之下,夏月桂直接把手往下伸,探得某关键之物时她当机立断,收紧手掌直接将其捏住。 一瞬间,薛蟠停下了动作,想要挣脱又不敢乱动,毕竟两个蛋蛋被夏月桂捏着。 只是这一手,夏月桂就超越了当下无数女子,普通人还真干不出来这等事。 “娘子……你……你这是作甚,快些松开……” 物理意义上拿捏住薛蟠,夏月桂心里越发的紧张,但她脸上却很淡定。 “夫君,刚才我让你停下,莫非伱没听见?”夏月桂声音清冷。 “方才是我不对,你先松开手……我跟你配置道歉!” 薛蟠说着好话,在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要让这娘们儿好看。 薛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夏月桂根本不会上他的当。 趁着这厮不敢动,夏月桂伸手摸向了枕头下,薛蟠稍有异动她就加点力,让这家伙时刻感受着压力。 在薛蟠疑惑的目光下,夏月桂从枕下拿出了一把剪刀,这是她提前放好的东西。 “夫君,既然祸由此物而起,不如永绝后患……” 看着眼前女子手里的剪刀,听着她冷漠淡定的话,薛蟠是真被吓住了。 眼前这婆娘不好惹……薛蟠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妻子。 一个把剪刀藏枕头下的女子,在薛蟠看来无疑极度危险,所以他下意识的想法便是敬而远之。 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他薛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娘子,你可别说笑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倒是想好好说,可是你不听……才逼得我如此!” “你放心……我今日做了这事,自会去跟王妃请罪!” 薛蟠陪笑问道:“这是我们的事,如何又扯上王妃!” 夏月桂答道:“王妃让我约束你的言行,我既约束不得……岂能不跟她请罪!” 我还以为是因伤了我才请罪呢……薛蟠暗暗想到。 “我听你不就行了,有话咱们好好说嘛!” “夫君愿跟我好好说了?” 见夏月桂有松口的意思,薛蟠连忙答道:“当然愿意,你说什么我都听!” 夏月桂笑了笑,而后说道:“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但她却没松手,而是用剪刀拍了拍薛蟠的脸颊,同时说道:“记住了,你只有一次机会,再敢跟我乱来,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谊!” “你是可以再用强,但我也有王妃撑腰,你打我一顿……我让你躺一年!” “你伤我一分,我要你的命!” 这些话从夏月桂口中道出,才真正把薛蟠给镇住了,让这厮完全没了乱来的想法。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娶回来的这位娇气,乃是十足的母老虎。 夏月桂松开了手,薛蟠不自觉退后了两步,这夫妻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灯下虽有美人,但薛蟠已毫无兴致,甚至此刻他想要离开,但又不敢明着乱这规矩。 夏月桂从床上坐起,整理好衣衫后便端起酒杯递向薛蟠,而后说道:“夫君,该饮合卺酒了!” 薛蟠神色复杂,愣了一阵后迈步上前,从妻子手中接过了酒杯。 面带笑容,夏月桂笑着说道:“夫君若觉仪制繁琐,省去些也无关紧要!” 喝了合卺酒,接下来还有一些规矩,但看薛蟠这样已没心思弄,夏月桂当然也不勉强了。 所谓规矩,为的是巩固礼仪尊卑,他俩今晚全都出了大格,自然个个都没心思理会这些。 见薛蟠不动,夏月桂壮着胆子迈步,拉着薛蟠往床边走去,同时说道:“夫君,该歇息了!” 二人已成为夫妻,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得接受。 这一夜,夫妻二人步入正轨,做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而薛蟠从未有如此规矩过的一天。 不但是这一夜,第二天夏月桂仍是不遗余力,软硬兼施继续拿捏着薛蟠,每一次都把这厮弄得不上不下。 一连几天时间过去,原本还想“造反”的薛蟠,最终还是彻底躺平了。 这当然证明了夏月桂手段高妙,但最关键还在于薛家出了个王妃,可以让其随便借势利来压薛蟠。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二十六,这一天也是娶妻的好日子,青阳王朱景淳迎了王妃徐氏过门。 虽是皇帝庶子,可朱景淳也是堂堂郡王,其婚礼自是盛大无比,一应仪式简直能把人累死。 作为兄长,朱景洪自是要参加婚礼,何况他还以此为借口留在京城。 此时的他就在乾清门外,跟一众宗王站在一起,看着朱景淳向帝后二人行礼。 皇家的规矩自是不用提,五花八门的说法不绝如缕,所以朱景淳是起了跪跪了起。 这样的情况,朱景洪也曾经历过,于是他对身侧的朱景浩说道:“学着点儿,再过几天该你了!” (本章完) 第540章 说好做一辈子姐妹 第541章 说好做一辈子姐妹 静海王朱景浩,将在三月初六完婚,离今天已经不远。 “十三哥,还得多谢十三嫂,我才能娶得心仪之妻!” 看着前方行礼的朱景淳,朱景洪平静说道:“感谢不能只靠说,也没见你送几万两银子过来!” “额……这……” 郡王府当然拿得出几万两银子,但也绝对是出大血,所以朱景浩非常之为难。 转头看向朱景浩,朱景洪说道:“看来为难你了!” “不为难,我回去就遣人送来,大不了卖两个皇庄!” 这话当然就言过其实了,完全是说给朱景洪听的,为的就是让他不好意思。 朱景洪当然不会不好意思,但他也不是真要几万两银子。 虽然襄王府开销也大,但他如今还真不缺钱。 “行了,还是留着你的皇庄,好好过日子吧!” “我就知道十三哥大气!”朱景浩笑着答道。 在他二人低语之时,前方仪式也已接近尾声,朱景淳领着王妃退了场, 相比于亲王的婚礼,郡王成婚又要简略些,在这最重要的仪式结束后,朱景淳二人就得出宫去了。 按照制度,他们先要拜见太子和太子妃,然后再回王府接受宗室朝贺。 众人陆续散去,皇后直接去了坤宁宫,朱景洪本想跟着一道去,宝钗此刻就在那边等着。 然而他才溜出几步,就被宦官从身后叫住,原来是皇帝请他过去一趟。 “老十三,听说前两日薛家完婚,京城数得上号的人家,都派人去了薛家道贺!” 走在御道上,朱咸铭轻声说道:“如今薛家……厉害啊!” 此时宦官们都跟在后面两丈,所以他二人说话无人能听见。 “爹……这哪是薛家厉害,他们全是冲着儿子来的!”朱景洪毫不讳言。 这种事情确实没有遮掩的必要,但如朱景洪这般直接道出,也还是非常需要勇气。 对此,既在朱咸铭意料之中,也在其预料之外。 背着手继续往前,朱咸铭说道:“冲你做甚?” “当然是想让儿子提携他们,我说他们这是拜错了庙,我这德行哪儿能提携到他们!” 停下脚步,朱咸铭反问道:“谁说提携不了?那个孙绍祖不就是因你举荐,方能屡获军功,如今不就升了官!” 果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头子接二连三的点我,当真是对我有疑心了……朱景洪暗暗想着。 打了个哈哈,朱景洪随即答道:“爹,这你可抬举儿子了,您既让我主持西北局势,我自要为国选能克敌制胜,那孙绍祖既有本事儿子岂能不用!” “他能斩获军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与儿子哪有什么瓜葛!” 听到朱景洪狡辩,朱咸铭也没再多问下去,毕竟再问也就没啥意思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道:“再过几日,你就该去金陵,该准备了!” 正是因为知道朱景洪没准备,所以朱咸铭才会出言提醒。 朱景洪最是会把握机会,听到这话他当即答道:“爹,去金陵的事,儿子另有想法!” 本来朱景洪打算,等陈云泰关于朝鲜的消息传回来,他就可以借口去考察水师去辽东然后搞事。 眼下即将临近出发之时,朝鲜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朱景洪便知已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他说道:“爹,组建水师之事,儿子这些日子仔细想过,有一个想法!” “说!” “儿子打算去一趟辽东,如今辽东水师整训已有两年,多少也积攒了经验……儿子正好去看看!” “新建水师,几乎全照你的计划推行,伱还需要去看辽东的经验?”朱咸铭反问道。 “儿子虽提了计划,但终究是纸上谈兵,不去亲眼看看岂能对照,又岂能把金陵水师建得更好?”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朱咸铭知道是这小子不安分。 “你确定去了辽东,就能把金陵水师建得更好?” “确定!”朱景洪毫不犹豫答道,其实心里根本没谱。 做不到老头子又能拿我怎样?朱景洪如是想到。 “打算去多久?” “一两個月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同意了?反正我认为是同意了! 想到这些,朱景洪笑着答道:“那儿子回去就准备,等在辽东仔细看过之后,便去金陵监督造船,整训水师!” “嗯!” 不管如何考量朱景洪的动机,对他练兵的本事朱咸铭是认可的,所以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此事。 由此可见,皇帝对朱景洪确实很宽纵,毕竟不是谁都能乱提条件,而且还会得到他的允许。 于是接下来,朱咸铭问起了去辽东之后的事,早有准备的朱景洪自能周全作答。 在他进了乾清宫,跟皇帝畅谈设想时,另一头的坤宁宫也热闹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皇妃们都聚在坤宁宫,陪着皇后说话打趣。 宝钗也在其中,此时正拉着黛玉说话,两个人独自占了一个角落。 “所以……我差点儿订了亲?”黛玉很是诧异。 “你可知贾家是谁将与你订亲?”宝钗反问道。 “不想知道!”黛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见他不高兴,宝钗便知若是说出贾环,这位妹妹只会更加难受。 “反正都是没影的事,不知道也就算了!” 宝钗话音才落,就听黛玉说道:“如此大事,父亲为何不跟我说!” 五天前,林如海就动身前往了金陵,临行之前他得以见了黛玉一面。 宝钗解释道:“这件事,或许他还不知道!” “啊?” 突然说订亲黛玉就觉得离谱,听了这话她就更觉得离谱。 订亲这种事自己亲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定的哪门子亲? 这一结果,其实很好理解。 贾家这边亲没结成,自然会想方设法遮掩此事,尤其不会在林如海面前提起。 “对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黛玉点了点头,答道:“都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些咳嗽!” “还是别太累了,每天按时用膳休息,需要什么都跟我说,要尽心调养好身子!” 听到宝钗关心的话,黛玉顿时有些热泪盈眶,毕竟在宫里温情是奢侈品。 “王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女官传召,宝钗也不敢怠慢,便往正厅内走了去。 坤宁宫的正厅,除了主位上端坐的皇后,左右客位还坐着八人,这些都是后宫里的高阶皇妃。 当宝钗经过时,所有人都在望着她,毕竟她也算是传奇人物。 待宝钗行礼后,皇后方说道:“她们都说没瞧见你,要跟你说说话!” “多谢诸位娘娘挂念,这些日子身体不方便,所以没能时常进宫请安,还请诸位切莫怪罪!” 宝钗这边开始长袖善舞,而外间的黛玉已出了大殿,正打算往公主所在的东殿去。 “丫头,你走路不看路吗?” 因心事重重,所以黛玉低着头在走路,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大惊。 于是她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 因太过激动,导致黛玉眼泪止不住往外滚,滴滴都砸在了朱景洪心头。 “我不过说句玩笑话,好端端的为何哭了!”朱景洪有些手足无措。 我为何要哭?你这冤家难道不知?黛玉心里越发委屈。 见黛玉仍旧垂泪,朱景洪连忙劝道:“别哭了,本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然而他的劝解毫无作用,于是他直接上手拉着黛玉,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廊道里。 这里人少,不会被人瞧见,否则传出什么流言,对黛玉会非常不利。 “你放开……”黛玉不停挣扎,可她哪里拗得过朱景洪。 “别哭了,小心哭花了脸!” “哭花了脸,与你何干?”黛玉反问。 “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了,又与你何干?” 见黛玉闹小脾气,朱景洪终于松开了手,而后答道:“女为悦己者容,若是不好看了,岂不是说你变心了!” “我……你胡说些什么,谁变心了……” 越往后说,黛玉的声音就越小,因为这些话本就不该她说。 “所以你没变心?还是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你别胡说!”黛玉一时气急,她不明白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是堂堂皇子亲王,说话一点儿都不懂规矩!” 黛玉试探着规劝朱景洪,然而后者直言道:“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光明磊落……难道还错了?” “倒是你,扭扭捏捏,遮遮掩掩,非英雄也!”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黛玉把头歪向一边。 她本已做好接招的准备,却不料朱景洪没有接话,几息之后她转过头来,才发现朱景洪一直盯着她看。 “非礼勿视,十三爷自重!” “林丫头,我发现……从这边看你,简直美……美若天仙!”最终朱景洪憋出了这么个词。 “美若天仙?原来林姐姐是天仙啊!”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朱景洪深感意外,不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湘云。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湘云,黛玉只以为她把所有话都听了,一时间臊得是无地自容。 出于本能,黛玉便要迈步离开,却被朱景洪一把拉住了。 “林丫头,你这是去哪儿?” “与你无关!” 见她此时当真羞恼无比,朱景洪也不敢逼她太甚,于是他便松开了手,让黛玉得以小跑着离开。 转过身来,朱景洪“凶神恶煞”盯着湘云,说道:“云丫头,谁让你冒出来的?” “十三爷这话可不对,这里是人走的路,我为何来不得?” “此事要怪,也该怪你才是!” “哦?” “你要跟林姐姐说悄悄话,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事到如今岂不怨你?” “牙尖嘴利!”朱景洪嘴上教训,心里却觉得这丫头所言有理。 “我牙尖嘴利,十三爷则是蛮不讲理!” 言罢,湘云掉头就跑开了,原地朱景洪露出了笑容。 再说另一头,黛玉在跑开之后,独自在宫道内走了一阵,扰动的心绪才逐渐平息下来。 今天见到朱景洪,她当然是十二分的高兴,但的后面被湘云撞破二人亲昵举动,又让她心里大感焦灼。 社死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叫人难以接受。 独自走了一会儿,黛玉又返回了坤宁宫,向着东殿方向走了去。 这里她已生活快两年,说是有家的感觉也不为过,但此时越靠近她就越发忐忑。 来到大殿门口,她先问了当值的宫女里面情况,得知湘云出去玩了她才安心,然后她才进到了大殿内。 她本想回住处,经过偏厅时发现朱云笙也在。 “黛玉,你过来!” 听到传召,黛玉只得停下,然后转身进了偏厅。 此时朱云笙正在看书,看的是市面上流行的话本,这东西当然是朱景洪搞来的。 这些书朱云笙没有独享,而是藏在“秘密基地”允许黛玉湘云随意取阅。 黛玉行礼后,朱云笙便示意她坐下。 后者不敢怠慢,只能坐到了椅子上。 被朱云笙盯着看了十几个呼吸,黛玉终于忍受不住,问道:“公主,你何以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看不透你!” “公主何故说这些?” “此前我有耳闻,得知你与十三哥有纠葛,我还道是奴才们胡说……” 听朱云笙突然说这些,黛玉内心瞬感焦灼难熬。 “公主……” “今天我才知道,你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朱云笙这话的语气,听起来显得极度幽怨。 “公主……” 黛玉正想解释,哪知朱云笙说道:“黛玉,你我相识相知,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姐妹,可你却……” “你却想做我小嫂子,这难道是君子所谓?” 很显然,湘云跟朱云笙分享了所见所闻,所以此刻后者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身边的侍读,朱云笙原本都当姐妹在处,可最终一个个都成了她嫂子,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荒唐。 她堂堂公主,也是要脸面的! 撂下手里的,朱云笙痛心疾首道:“你我多好的姐妹,难道情谊都是假的?” “你我姐妹,情比金坚!”黛玉立刻回答。 “那你还想做我小嫂子?” 沉默了几息,黛玉答道:“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其实朱云笙也不是真的反对,只是想到这种事连续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她就觉得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我这到底选的是公主侍读,还是他朱十三的王妃待候补……朱云笙心里忍不住吐槽。 叹了口气,朱云笙答道:“我看……你在我这儿待不了多久了!” “十三哥既喜欢你,他就一定会把你收进府里!” 对自己那兄长的德性,朱云笙当然是清楚得很。 有了她这句话,黛玉心里反倒安定了许多,此生她惟愿伴于朱景洪身侧。 当然,此时她作不舍模样,说道:“公主……我不想离开你!” (本章完) 第541章 我也想要啊! 虽然心里别扭,最终朱云笙还是接受了现实,没有再跟黛玉继续闹下去。 “到了十三哥府上也好,至少他不会让你受委屈,至少他能给你撑起一片天,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话是朱云笙有感而发,因为她也将面临选婿的问题,而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黛玉心思聪颖,当即开解道:“公主,你也会找到如意郎君!” 被人道破心思,即使朱云笙与黛玉关系要好,此刻她的脸上也挂不住。 “你自己思春了,反倒来说我……真是没道理!” 见朱云笙不承认,黛玉方笑道:“公主心中之所虑,我自然是知道!” “我听宫里人说,十四爷十五爷选得心仪王妃,皆靠宝姐姐按其心意采选,公主既有心思……何不道于宝姐姐?” “宝姐姐处事向来周全,京中勋贵皆与王妃交情深厚,打听各府年轻才俊岂不易如反掌!” “公主把自己的心意,跟宝姐姐坦白说了,让她与王爷帮你先选一遍,如此岂不……” 黛玉这是破天荒的想法,听得朱云笙却是眼前一亮,暗道这确实是闭坑的好手段。 京中大小勋贵数百家,总能选出我看得顺眼的人……朱云笙如是想到。 “公主?公主?” 被连唤两声的,朱云笙才从幻想中出来,随后她板着脸说道:“一派胡言!” 话音才落,就听宝钗在一旁说道:“谁一派胡言了!” 这个时候朱云笙才注意到,她的好嫂子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刚才出去的湘云。 “嫂子,你不是在母后那边,何故到了我这里来!” 接过黛玉递来的茶杯,宝钗笑着反问道:“你成日想着到王府去玩,难道就不许我到伱这边坐坐?” 这时湘云在后面插话道:“皇后娘娘歇下了,宝姐姐无处可去,才到了公主这里,如今公主逐客……可把宝姐姐伤到了!” “死丫头,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朱云笙笑骂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公主总也得讲理才是!”湘云俏皮娇笑道,随即躲到了宝钗身后,一副寻求庇护的样子。 这边几个女孩儿正说笑,而朱景洪则跟下值侍卫们搅在一起,此时已到了西苑马场练习骑射。 晚上还有赐宴,所以他不着急回王府,宝钗亦是如此。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当京城百姓准备迎接下一场郡王婚礼时,朝廷内却已敲定了一件大事。 因现任西北总督柳芳已无锐意,朱咸铭下旨将其降职为副总督,同时委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石光珠主持西北军务。 此时石光珠与其子石谦,便出现在了襄王府大门外。 在当下这时代,正二品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便已是武将序列实职最高峰。 石光珠便是这样的人物,正常来说出于避嫌的原因,他不会跟朱景洪有何直接交集。 但因西北之局势太过重要,皇帝朱咸铭便主动下谕,让石光珠来襄王府探讨战局。 对此,石光珠自是喜不自胜,于是他便带着儿子一道来了。 二人被从侧门进到了襄王府,然后便被宦官引到了偏殿等候。 “爹,儿子还是不赞成你去西北主事!”石谦缓缓说道。 作为从三品京营副总兵,石谦已属于高级武将序列,他对西北局势有自己的见解。 “一则你年事已高,未必能受得了西北之苦寒,二则战局危急难以预料,若是有个……” 看着已四十有二的儿子,石光珠打断他道:“你可知道,我石家为何能荣宠不衰?” 没等石谦回话,石光珠便接着说道:“便是因为,我石家对陛下绝对忠心,陛下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如今陛下需要人去打仗,我们就去冲锋打仗便是!” 这话还是不能说服石谦,因为后者认为既然对此事没把握,就不该去趟这浑水。 然而这里面的奥妙,才是石光珠保持圣眷的秘诀。 那就是石家为替皇帝效力,可以不顾及自身荣辱存亡,但这些话石光珠在此时不方便多说。 “如今旨意已下,你我父子便该齐心协力,将西北乱局收拾妥当!”石光珠平静说道。 石谦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又都憋了回去。 “对了,这次去西北,看看崇儿需要什么,你让家里人准备好!” 石崇便是石谦的儿子,石光珠的孙子。 他二人正闲聊着,便见一宦官进入殿内,笑着说道:“两位将军,王爷请二位到存心殿!” 存心殿是王府正殿,平日里很少使用,在这里接见石光珠二人,便显示出朱景洪对他二人的重视。 父子二人一道进了存心殿,此时朱景洪已坐到王位上,只是为表亲和他穿的是便服。 “臣石光珠(谦)叩见十三爷!” “二位请起,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府上来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今日臣父子二人前来,是为向殿下求助!” “求助二字怎么说?” “臣父子二人奉皇命,前往西北……” 顺着这话题,石光珠二人说讲起了西北的局势,并请朱景洪给出一些意见和看法。 对此,朱景洪没有藏私的意思,非常坦诚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一番谈论,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石光珠二人方得以告辞离开。 “十三爷也认为局势严峻,你我父子此去西北……务必要谨慎小心才是!” 听到这话,石谦不由想到了宁焕祥,这位可比谁都要谨慎小心,可如今连個全尸都没找到。 这些不吉利的话,石谦当然不会说出来,但他沉重的心情还是被石光珠看出来了。 “但实情如何,还需你我到任后方能明白,为父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想来也不会太难!” 听到父亲讲了这还,石谦的心安定了许多,如果单纯防守确实会减少风险。 在石光珠二人离开后,薛蟠夫妻和孙绍祖两口子也到了襄王府。 被引进王府后,夏家姐妹直接去了内宅,而孙绍祖则带着薛蟠去见朱景洪。 “我说兄弟,王爷又不吃人,你何至于怕成这样?”孙绍祖哭笑不得。 “孙大哥,我也不想如此……可这身子就是不听使唤!”薛蟠哭丧着脸。 关于薛蟠的事,这些天孙绍祖有详细了解过,他其实知道这家伙的成色。 “所以你该长进一些,别再干那些个蠢事,王爷自然会高看你一眼!”孙绍祖提点道。 和薛家搞好关系不会有坏处,所以他也愿意指点薛蟠。 “孙兄,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人之常情罢了,我岂会知道那是蠢事!”薛蟠一本正经的答道。 “虽是人之常情,但你也得做得干净才是,给人留了把柄……不但是你的麻烦,还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这……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尤其如今金陵,水深事多……稍有不慎你便会有大祸,你此去应天更该本分些才是!” 如今已经成婚,薛蟠也就到了返乡的时候,毕竟那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 这边孙绍祖二人闲聊着,另一头的夏家姐妹也在说话。 “刚才我看那薛家老大,对你是唯命是从……看来你是把他拿捏住了!” 说这话时,夏金桂不免深感羡慕,她可太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爽了。 相比之下,她在孙家只能伏低做小,让她觉得是格外的憋屈。 夏月桂神色淡定,答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拿捏不拿捏的,夫妻本为一体,我只一心替他着想,他如何会不依我!” 这是夏月桂的真心话,她本人不但是这样想的,而且还是身体力行。 正因为这一点,她不但得到了薛蟠的尊重,更得到了婆婆和府里下人的认可。 “说得轻巧,处处委曲求全,那滋味儿得多难受!”夏金桂嗤之以鼻。 她从来都很要强,这些年跟着管家学了不少手段,才会想着要掌控孙家。 可偏偏她遇到了孙绍祖,这位把规矩体统视若无物,便让夏金桂的手段毫无用处。 这次她本以为,可以借薛家的势压孙绍祖,不曾想这算盘又落空了。 “姐姐,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只要你一心襄助姐夫,他自会尊重你爱护你!” 夏金桂在夏家的事,作为妹妹的夏月桂也有耳闻,正是知道她过得不太好,所以她才会如此劝她。 要不了几天薛蟠便要离京,姐妹二人下次见面还不知是多久,所以夏月桂才想着跟姐姐说这些。 “我还没帮过他?去年刚成婚时,我给了他多少银子去打点疏通?结果后来他做了什么?” “若不是我命大,只怕你都见不到我了!” 想起去年发生的事,夏金桂如今仍心有余悸,所以她对孙绍祖毫无信任。 两人说是夫妻,在夏金桂看来却是生死仇敌,偏偏他二人还得纠缠一辈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此时夏月桂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当她抬头,却发现已来到同心殿外,大殿之内则迎出了一名女子。 此人夏月桂认识,知道她是王妃身边侍女,而且极得信任。 “小红姑娘,今日你红光满面,看来定是有好事!” 来人正是林红玉,她最近也确实有件好事,那便是她的意中人要回京了。 贾芸当然不是回来述职,而是单纯的“休假”回来。 他办差确实很卖力,过年时都还泡在攻坚年工地上,只为了尽快把船厂给建好。 如今差事进展顺利,在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贾芸就告了假回了京城,再有几日也就该到了。 “奶奶光彩照人,才是真的顺心如意呢!” 回了这么一句,林红玉接着说道:“王妃她们在后园游玩,得知两位太太过来,便让奴婢过来引路,二位请……” “请!” 此时春暖花开,王府后园内景色极佳,所以宝钗便召集可卿英莲等人游玩。 说是一起游玩,其实宝钗没怎么参与,主要原因在于她的肚子大了。 所以眼下,主要是可卿甄琴等人在玩,只有英莲一个人陪着宝钗,站在池塘边往里扔着鱼食。 “娘娘,薛家奶奶和孙家奶奶到了!”文杏出言提醒道。 宝钗并未转身,仍旧往池塘里扔着鱼饵,同时想着府内外的事。 偌大一座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情很多,宝钗需要操心的事也有许多。 但出于安胎的考虑,她让可卿和诺敏分别负责管家,只是一些大事需要禀她决断。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事让她伤神。 “拜见王妃娘娘!”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宝钗终于转过身来,看向眼前参拜的二人,说道:“免礼!” “谢娘娘!” 随即宝钗坐到了椅子上,而夏月桂二人则向英莲行礼,后者则是谦逊向她二人回礼。 示意夏月桂二人落座,宝钗方开口道:“我听说你进薛家不过十天,便已是上下敬服,内外归心……我果然没看错你!” 夏月桂的表现,其实超出了宝钗的预料,后者原以为她需要时间把薛家的事理顺,然后才能约束自家兄长。 哪知夏月桂跟开了挂似的,直接轻松就把薛蟠拿捏了,她说的话薛蟠基本都听了进去。 “此皆仰赖娘娘恩典,外加太太抬爱关心,臣妇方能有此造化!” 先君臣后父子,所以即便是宝钗的嫂子,此刻夏月桂也得自称“臣妇”。 听到她这谦逊之言,宝钗不免更加满意,而后说道:“我兄长性格狂放,要想约束他极为不易,你仍不可掉以轻心!” “此去金陵,稍有不慎或会卷入争端,你既聪慧明智……便要尽心尽力,匡正阖府上下!” 对夏月桂的考察持续了一年多,外加如今她的超常发挥,宝钗非常相信她的能力。 “臣妇领命!” “我会给你一份手令,准你统管薛家上下,任何人不得违逆!” 正常来说,即便是贵为王妃,也不该插手娘家的事,更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的干预。 但是没办法,眼下金陵成了角力场,薛家极有可能被卷进去,不选一个明智的人来掌舵,宝钗确实非常的不放心。 薛家出事,必然连累襄王府,宝钗当然要杜绝此类事的发生。 所以她才会舍下面皮,也要给夏月桂这道手谕。 “我也想要啊!” 此刻,夏金桂心中在呐喊。 (本章完) 第542章 将离 夏金桂一心想要掌控孙家,她当然很想宝钗给她下这道谕。 而且她相信,如果自己真有了这道谕,依孙绍祖那欺软怕硬的秉性,还真就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夏金桂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这道谕,因为她和王妃不熟。 “如今太太在府,有事臣妇与她商量便是,何须娘娘亲自下谕!” 夏月桂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为了宝钗考虑,后者这么做确实很不合适。 宝钗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拿了手令也不一定要用,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说,所谓手令不会大张旗鼓给她,而是秘密授予在关键时刻才能拿出。 如此等于是说,给夏月桂管家上了一道保险,即便阖府反对她依然有翻盘的底气。 由此可见,宝钗对她是何等信任。 夏月桂也能感受到这份信任,所以此时她没有再多说,而是应道:“多谢娘娘体贴!” 夏月桂的事说完了,宝钗这才看向了夏金桂。 随着她目光扫过来,夏金桂很自觉的低下了头,一副恭聆训示的模样。 “我听你妹妹说,你在府中受了委屈?” 其实夏月桂根本没提过,只是宝钗对各家的事都会了解,所以对夏金桂的处境知道一些。 听王妃关心起自己,夏金桂深感惊讶之时,亦起身小心回话道:“回禀娘娘,我家夫君性格暴虐,却让臣妇吃了些苦!”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还是要和睦些,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作为襄王府内宅管事,宝钗不光要管好自己的家,下属们的家事她也会劝几句。 除了今日来的夏家姐妹,以往侯璟诸将妻子来拜时,宝钗也会关心询问开导几句。 所以夏金桂完全是白激动了,因为宝钗这些话是顺便一说,而不会真的要强势插手孙家事。 当然,此事对夏金桂来说仍有益处,至少她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求得了时常来拜见王妃的恩典。 实现了这一目的,她就随时能“直达天听”,便足以让孙绍祖这厮忌惮,不敢随便跟她动手了。 临近中午,孙绍祖和薛蟠四人离开了,朱景洪陪着一直女人们用了午膳。 他本想下午休息一下,谁知又有勋臣前来拜见,逼得朱景洪又只能接见。 来拜见的勋臣,皆是要去往西北领兵,心里没底才来到襄王府问问情况。 当然,这些人敢陆续来到襄王府,也是因为有石家父子带头。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朱景洪一直都非常忙。 转眼时间来到了三月初六,这是静海王朱景浩成婚的日子。 婚礼过程安定平和,朱景洪见证了小弟转变身份,而他本人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因已征求了圣意,所以在三月初七这天,皇帝重新下发了谕旨,着令朱景洪先去辽东“考察”。 消息传开,朝堂之上安定风平浪静,东宫这边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原本想用襄王制衡睿王,如今朱景洪不去金陵而往辽东,这所谓的制衡也就无从谈起。 依着时间推算,朱景渊眼下已快到应天,最多再有一两月就能摸清情况,然后他就要大刀阔斧铲除异己。 东宫的属官们,早就盼着朱景洪去金陵,如今朱景洪突然说不去,这可把他们急得不行。 这些人迅速来到朱景源面前,痛陈利害后便请太子出面,邀朱景洪到东宫来叙话。 朱景源也知事情紧迫,连忙派了人去襄王府相邀请,信使到了才知朱景洪夫妇进宫去了。 得知朱景洪是去拜见皇后,朱景源便领着元春一道去了。 二人进了坤宁宫,朱景源耐着性子说了一阵闲话,然后才示意朱景洪出去说话。 二人闲聊了一阵,待走出了坤宁门之后,朱景源终于忍不住询问:“十三弟……为何突然要去辽东?” 皇帝肯定不会提这件事,所以朱景源料定是朱景洪的意思。 这个时候想跑去辽东,莫非老十三不愿意跟老六冲突?朱景源冒出了这般怀疑。 天家便是如此,饶是以朱景源这样的厚道人,也不可避免会有如此疑心。 “四哥,老头子让我建水师,我又岂能不去辽东看看,办不成差事我可没好果子吃!” 虽然朱景洪有自己的理由,朱景源却直言道:“十三弟,莫非忘了答应过为兄之事?” “四哥是说金陵的事?” “忠正贤良之士,今已危在旦夕,四哥心急如焚啊!” 说这话时,朱景源只觉得恶性,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忠正之士,实际上是朝廷的蛀虫。 “此事我已有安排,四哥可还记得,三年前金陵剿倭之事?” “嗯!” 朱景源应了一声,他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图,也不知道眼下和三年前有何关系。 “当日那郑显林、何顾谨等人,因亏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咱们兄弟把他们保了下来!” 事实上,这些人能被赦免,太子一系在朝中帮其辩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按道理说,这些人该感激太子才对,然而现实却不是那么回事。 因朱景源当时表现犹豫,加之是朱景洪出言力主,所以当赦免的圣旨到达后,官员们最感激的反倒是朱景洪。 三年时间过去,虽然金陵经历了大规模人事调整,但还是有一些官员待在原地,其中混得好的反而还升官了。 “这些人,到现在还记着咱们的恩情呢,待小弟休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到金陵去,他们自会尽心帮助四哥!” “彼时四哥再派遣一亲信往金陵,协调各方共抗老六,我看此事亦是轻而易举!” 朱景洪当然是在画大饼,恩情这玩意儿碰到利益,孰轻孰重根本说不清楚,拿这想绑架别人一起跟着干,完全属于是痴人说梦。 这一点,连朱景源自己都看得出来,于是他便问道:“十三弟,当日之事我们虽有恩于众人,可不是人人的知恩图报,他们未必愿意帮忙!” 朱景洪答道:“四哥,那主政金陵的郑何二人,还有那深受父皇器重的贾雨村,近两年没少跟我送东西,至少他们三个还靠得住!” 见朱景源仍有疑虑,朱景洪接着说道:“四哥,他们几个跟老六不对付,他们肯定愿意帮咱们!” 当年老六威逼郑何二人不成,气急败坏那真是在朝中下了死手,要把这两個混账给摁死。 若不是朱景洪力主,让这两人得以戴罪立功,他们早就罢官乃至被下狱了。 听到这话,朱景源终于不再发问,证明他被朱景洪说服了。 “那你赶紧写信,然后快马送至金陵!” 终于把自己摘出去了,朱景洪的心情格外的好,便听他微微一笑道:“四哥,我早已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吧!” 为保万无一失,朱景源问道:“那你何时返回金陵!” “四月初到辽东,如果顺利的话,五月底我便赶往金陵!” 五月底出发,到金陵差不多六月底,朱景源到金陵已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的时间,让朱景源感觉是在裸奔。 “十三弟,还是不要耽搁太久,早些去金陵为好!” “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快过去!” “嗯……你几时出发?” “初九出发!” 今天是初七,也就是后天出发。 拍了拍朱景洪的肩膀,朱景源笑着说道:“明天到我府上来,我亲自设宴为伱送行!” “四哥,你我兄弟,何必搞得如此见外!”朱景洪不太想去,只因他不想和东宫绑得太紧。 没办法,现在他也是家大业大,对外展示的任何姿态,都会让军中归心者深度解读。 如果让这些人以为,自己还是太子的跟屁虫,对朱景洪来说极为不利。 听到这话,朱景源郑重说道:“十三弟,做哥哥的给你送行,怎么能说是见外!” “那就多谢四哥!”朱景洪只能答应下来。 如今太子被他推到前面,和老六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朱景洪当然要考虑他的感受,所以不能过分的拂他的面子。 二人又说了一阵,然后便返回了坤宁宫,此时元春正跟皇后讨论尚仪局事务,宝钗则与进殿的朱云笙小声聊着。 待他二人进殿,皇后少不了多问几句,朱景源回话时顺道说了要给朱景洪践行。 一听要设宴席,没等皇后对此回应,朱云笙第一和蹦了出来。 “四哥,你对十三哥真是太好了,我也想着为他送别……只可惜没自己的府邸!” “正好你要设宴为他送别,小妹也就一同赴会吧,到时也敬十三哥一杯酒!” 见到小妹这活泼的样子,朱景源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而后满是宠溺道:“你想出宫玩儿就直说,何必扯这些话来!” “四哥,你这是污蔑!” 说完这句,朱云笙转身看向凤位,而后说道:“母后……四哥这是污蔑,女儿与十三哥情谊深重,犹如……” “好了,你想去就去吧!”皇后直接做了决定。 “谢母后!” “三妹,如此你便称心如意了!”宝钗笑着说道。 朱云笙笑容真挚,在场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然而众人心思却各不相同。 又是一番闲聊后,众人一起在皇后处用了午膳,随后他们就各自散去了。 出了东华门,朱景洪送走了太子夫妇后,便亲自扶着宝钗上了马车。 正当他要跟着上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十三爷,这是您前两日要治罪的黄雀,小的给您抓来了!” 此时朱景洪身后站着一位百户,身形魁梧脸上带着憨厚笑容,只是此人手里提着个鸟笼,和他一身重装极为不搭,看得朱景洪忍俊不禁。 “你这憨货,前两日我不过随口一提,谁叫你真去把鸟捉来了!” 此人名叫许广福,便是此前朱景洪帮过的许家的老大,如今他已升职做到了百户。 前两天朱景洪出宫,正有鸟雀路过投下鸟屎,差一点儿就落到了朱景洪身上,当时他便指着飞鸟说要将其捉拿之罪。 本是随口戏言,朱景洪根本不会想到,许家老大竟会当了真。 “再说了,你随便捉几只鸟来顶罪,岂不是在诬陷好鸟!” 许广福极为实诚答道:“十三爷,这真是当日那几只,它们就写在东华门南侧阙楼檐下,小的已把他们窝给掀了!” 看着许家老大提的鸟笼,朱景洪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可真难为你了!” “他们罪不至死,既已被你罚没家产,如今便放了它们吧!” 听到这话,许广福也不迟疑,当即打开了笼子,让里面几只鸟雀飞了出去。 “回去吧!” “是!” 上了马车,看着一脸狐疑的宝钗,朱景洪笑着说道:“这个家伙,倒真是有趣!” 许家老大是个实诚人,这厮一直记着朱景洪的恩情,所以如今天这样想方设法报恩的事,徐广福已做了七八次。 每一次,朱景洪都被闹得哭笑不得,但也逐渐认可了这家伙。 所以在一些恰当的场合,朱景洪跟徐广福的上司的上司,以及更高的上司夸过他,所以这家伙才升到了百户。 “有趣?如此上赶着来巴结,你也看得上?”宝钗很是诧异。 朱景洪笑着答道:“他是个直人,和普通人不一样,没那么多的心思!” 宝钗不关心徐广福心思如何,在她看来小小百户无足轻重,眼下最该关心的是夺嫡之事。 压低声音,宝钗问道:“你抽身事外的计划,太子是何反应?” “勉强说服,但若郑何几人办事不力,只怕太子会有怨言!” 朱景洪很清楚自己是给太子画饼,郑何二人愿不愿意出力,是他根本无法保证的事情。 见朱景洪皱眉,虽然眼下是正式场合,宝钗还是打趣道:“你怕太子不满,到时候不帮你收林丫头?” “你……”朱景洪一时噎住,其实他真没这样想。 宝钗笑容满面,随即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亦是无用,静观其变吧!”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543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三月初八,荣国府东角门处,一顶小轿被抬了进去。 轿子里面坐着的是贾宝玉,这是他时隔半年之后,第一次亲自回到贾家来。 他现在毕竟已被赶出贾家,所以回府的过程格外隐蔽,竟是直接被抬到了内宅里去。 没办法,老太太思念自己孙子,要见他一面也情有可原。 从回荣国府,再到贾母院中,虽然周遭景致依旧熟悉,却让贾宝玉恍如隔世。 下了轿子,贾宝玉是小厮的装束,但也难掩他的脱俗气质。 被领进屋内,贾母和王夫人已主动迎出,现场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哭过之后,贾母先是问了宝玉近况,然后又询问他的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让王夫人没有连插话的机会。 说过一阵之后,贾宝玉左右望了望,然后问道:“老祖宗,为何不见姐妹们?” “莫非……她们也已厌弃于我?” 都到了这个地步,贾宝玉还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可见他有成长但不大。 贾母怕他胡思乱想,连忙解释道:“她们当然想来见你,只是有事抽不开身!” “却不知是何事?”贾宝玉问道。 贾母正欲答话,一旁王夫人却先开了口,说道:“昨天东宫传谕,说襄王即将离京,太子要设宴相送,亲近之人皆可赴宴!” “他们兄弟亲身,又与旁人有何相干?竟要姐妹们去送他?” “今日孙儿回府,她们却不来见我,反倒去见个不相干的人,莫非已不把我当兄弟?” 如果是以前,这些话可能是贾宝玉的玩笑,但现在则是他的真实想法。 听到这话,贾母对王夫人极为不满,后者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儿子不喜襄王还说出来。 “宝玉,不可胡说,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贾母冷着脸问道。 听到这话,贾宝玉顿时心头一颤,然后聚起的怒气迅速消失,整个人变得畏缩颓废起来。 见他这個样子,贾母接着又宽慰道:“你不要多心,她们自是想着你,只是太子妃相召,她们岂敢怠慢!” “她们这也是为了家里,才不得不如此……你可别冤枉了他们!” 至少在贾母口中,迎春几人不出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们本人并未有攀附之心。 好说歹说之下,贾宝玉才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又跟贾母继续叙话起来,至于王夫人则完全没了说话的机会。 她也自知失言,所以不再多说一句,只能在旁一旁时不时附和两句。 再说另一边,迎春居住房间内,她正在悉心的梳妆。 “这边簪子高了些,往下压一压……” “我总觉着……妆容与今日服饰不相衬,要不再换件衣服?” 从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司棋连口水都没喝,被迎春来回折腾了许多遍。 她也不明白,处事飘然不理世无的二姑娘,今日怎会如此注重梳妆打扮,来回首饰妆容衣服已调整了七八次。 虽然姑娘变“活泛”让司棋高兴,可这样连续不断的折腾,也让司棋心里叫苦不迭。 “姑娘,这已经极好了!” 言罢,司棋接着说道:“方才二奶奶派人来催,你可不能再耽搁了!” 今天去东宫赴宴的是年轻一辈,其中则以王熙凤为首。 “当真无虞?”迎春仍心有不安。 按照她的性格,对装扮之事从来不上心,今日一反常态皆因要送别朱景洪。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心里既有了朱景洪这号人,自然要把最美的自己展现给对方。 当然了,迎春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她根本不敢确信,自己是喜欢上了朱景洪。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跟朱景洪相隔太远,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 “已是极好了,只怕天上神女也不能及!”司棋答道。 “你又胡说了!” 言罢,迎春继续拨弄头饰,司棋虽不解但也继续尽心侍奉。 很快到了出发的时候,贾家三春来到了王熙凤处,跟着她一起乘轿出了府门,然后往皇宫方向去了。 元春做太子妃以来,其实很少召她们姐妹入宫,所以在进入宫门之后,三春以及王熙凤都忍不住好奇,从帘子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禁中之地,戍卫森严,高大宫阙之间,巡逻甲士密集,无比彰显着天家威仪。 在她们赶往东宫时,朱景洪夫妇也换好了袍服,上了马车往东宫方向赶去。 因为今日是两家共聚,除了他俩可卿等人也将随行,所以车队规模要大上许多。 一路安然到达东宫,朱景洪领着宝钗等人入内,在宦官引领下一路到了内宅。 在这里朱景洪和女人们分开,她们被引到了后园里去,而朱景洪则被宦官带到了另一处。 “大侄子,不是说赴宴?你这又是带我去何处?” 朱景洪口中的大侄子,便是太子嫡长子朱慕椿。 虽是叔侄,他二人年龄却差不了几岁,再过几个月朱慕椿就满十四了。 “父亲在嘉德院书房,要给十三叔引见一众学士!”朱慕椿答道。 “引见学士?那些腐儒?” 一听这话,朱慕椿心里就不太舒服,只因他本人很尊重那些学士。 “十三叔,学士们皆为清正勤勉之士,伱可不能随意污蔑!” “轻轻”拍了拍朱慕椿的肩膀,朱景洪笑着说道:“清正勤勉之士……你亲眼见到了?还不都是他们吹的?” “他们才学品性,朝野皆知……” “你才多大,哪知道什么朝野,你有出过东宫?你有亲眼见过世间百态?你知道这些人私下是如何?” “我……” 的这些话妙玉和朱景洪都在说,听在朱慕椿效果则完全不同,对前者他是半信半疑,对后者朱慕椿却完全不信。 “你看看……都是别人说的,其中有多少水分,你一概不知!” 朱慕椿被怼得无话可说,但他心里却仍是不服,觉得朱景洪是巧言令色。 “小子,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些道理不光得记住,还得要细细去想才行!” 你这样不读书的人,反倒教训起我来了……朱慕椿心里越发不爽。 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好强争胜的时候,有这样的心思自是很正常。 “诶……那什么嘉德院走那边?” 对东宫内部他不太熟,没个人领路还真不行。 跟上来后,朱慕椿笑着说道:“十三叔,你不是说侄儿什么都不懂,如今还不是要问我!” “不说算了……我还是直接去后园赴宴吧!” 引朱景洪去书院,是太子交给朱慕椿的任务,朱景洪不去后者就交不了差。 “十三叔,十三叔……这边这边……” 见朱景洪乱走,朱慕椿自己就急了,于是连忙跑到朱景洪前面。 好说歹说之下,朱景洪才勉强给了他面子,跟着一道去了嘉德院。 今天乃是送别的宴会,如果不是学士们连番劝说,朱景源肯定不会安排这次会见。 好端端的兄弟送别,这么一弄就有了别的意味,让朱景源心里很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学士们之所以见朱景洪,为的还是江南的那些事,所以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进到书房,朱景洪便见太子高坐,其下左右各有三四名官员。 见朱景洪到来,这些人尽皆起身行礼,而朱景洪则向上位的太子行礼。 “十三弟,坐下说话!”太子神色谦和。 太子左右的第一个位置都空着,显然是给朱景洪和朱慕椿所留。 此时朱慕椿坐到了右侧,那显然左侧就是朱景洪的。 随意坐到椅子上,朱景洪似笑非笑道:“四哥……不是说是赴宴嘛,这怎么跟上朝似的?” 这话让朱景源很尴尬,但他还是解释道:“十三弟,他们久仰你的大名,只叹未能与你一叙,故而趁此机会要见你一面!” 朱景源说完这句话,此番会见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便听徐新安说道:“十三爷……听太子殿下说,你愿匡扶正义,挽救金陵贤良士绅,臣等实为感激!” “早知十三爷古道热肠,如今臣等算是见识了……” 自徐新安开始,这些东宫属官就开始跟朱景洪戴高帽,在捧他的同时也逐渐转移话锋。 乃至于说到最后,意思变成了朱景洪若不及时前往金陵,引得士绅被戮他就是罪人。 本来朱景洪心情还挺好,可被这些杂碎一番道德绑架,他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砰砰”两声,朱景洪敲打着桌子,让现场众人总算安静了下来。 “诸位……可别光说金陵的事,你们答应帮我的事,如今可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说什么我不去金陵,我虽没去金陵……可该做的都做了!” 本身和东宫就是交易,这些人非要给你谈感情,朱景洪当然得让他们清醒一下。 “把林家姑娘许给庶子你们积极,为何许给我这样的贤王……你们反倒毫无动静!” 朱景洪自称的“贤王”,是这些人刚刚夸奖出来的,此刻被引用众人也只能认。 是啊,好姑娘宁愿给一个庶子,也不愿许给众所周知的贤王,这件事肯定是不对的。 既然不对,那就必须要改正。 逻辑推演到这里,东宫学士们都很为难,主要是他们没想过主动操作。 在东宫学士们看来,这件事得等起了风波之后,他们再站出来平事。 毕竟这种事他们主动,就显得太没有节操了,东宫和清流的声誉,能维护还是要多维护一些。 见众人不说话,朱景洪再度开口:“诸位,都说投桃报李……我帮了你们大忙,你们总该有所表示吧!” “一个丫头而已,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和金陵的斗争,乃至于东宫大局相比,林黛玉这位清流嫡女,还真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又是一番沉默后,徐新安说道:“十三爷,此事终究不合制度……” “若臣等现在就运作,林如海得知只怕会有怨气,若他倒向睿王……” 此前仓促间他们提出联姻,想的就是以东宫威压林如海,间接以“亲上加亲”道德绑架,最终实现逼迫其就范的心思。 虽然这道计划搁浅,但后来学士们还是深入了解过情况,才知道提出的联姻根本没有落实可能。 不但贾家那小子太废,且林如海太过爱护女儿。 东宫众人庆幸的是,没等这件事发展到碰壁,就因朱景洪的缘故终止了。 否则的话,他们不但会得罪林如海,还会把朱景洪给得罪死。 “林如海那边,该你们派人去说服才是,左右你们也想过联姻,我和四哥乃是亲兄弟,和林家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 朱景洪本是随口一说,却听得在场众人眼前一亮,直道这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听徐新安说道:“十三爷放心,您的事臣等自会上心,劝林如海将女儿送入王府!” “我读书少,你们可别骗我!”说这话时,朱景洪捏了捏拳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坏了众人。 他是以实际行动威胁眼前这帮官员,为的便是让这些人生出紧迫感,不要光想着在他身上薅羊毛。 接下来的谈话,全都是些没营养的话,朱景洪还是跟他们虚与委蛇,大家面子上都挺好看。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会谈才正式结束。 待这帮官员们离开后,朱景洪催促着太子一起往后园走去,朱慕椿自然也跟着一道过去了。 再说后园设宴之地,楼台上宝钗与元春同坐,只因现场她二人身份基本对等。 当然朱云笙也有这资格,但她是个坐不住的人,所以不想跟“长辈”待在一起。 且说这姊妹二人一番闲聊后,宝钗突然问道:“对了,为何不见那位妙玉师傅?” 在朱景洪此前赴西北期间,妙玉数次到襄王府拜见宝钗,二人之间聊得来勉强算朋友。 元春笑着解释道:“半月前她说要去燕山,好像是赴什么法会!” 所谓燕山,其实就是幽云之地,在太宗年间被改称燕山。 “燕山远隔千里,她这一趟出去可远得很!”宝钗感慨了一句,然后没有再多问下去 元春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听有人高呼“太子驾到”,于是她便将目光扫向了声音来处。 而此刻花园楼台上,莺莺燕燕们也都停止打闹,来到扶栏边看向走来的朱景洪几人。 (本章完) 第544章 届时你我,再不分离 第545章 届时你我,再不分离 看着众人全部抛开,独自落座的朱云笙极为不爽,当即讥讽道:“瞧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几个臭男人到了,看把你们一个個给急的!” 襄王府几个女人跑开她觉得正常,黛玉跑过去她觉得没办法,可连湘云迎春等人也都去了,这可就让朱云笙心里不平衡了。 嘴上虽讥讽着,但朱云笙也独自起身,来到了楼台的护栏处。 此刻楼下,朱景洪兄弟二人带着朱慕椿,已经徐徐往台阶上走了过来。 “我去迎接王爷!”甄琴喊了一句。 “我也要去!”诺敏跟着喊道。 于是这二人比起了快慢,都径直朝着楼梯口跑了去,期间二人推扯不断,引得在场侍女们心里发笑。 眼见这二人又闹起来,而且还是在东宫这“外人”之处,宝钗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都回来老实坐着!”宝钗冷冷说道,她已在尽力压制怒火。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如果放任着两人闹腾起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近期因怀了孕,宝钗管事的力度有所减弱,但在王府内宅仍有极高威权。 她这话一出,甄琴顿时没了脾气,非常老实的退后了两步,诺敏当然也不敢再继续造次。 其实正常来说,这次宴会宝钗一人过来即可,根本没必要带甄琴这些人来,只是元春盛情相邀众人才可赴宴。 作为对等,东宫众妃也到了现场,此刻都很本分的侍立在侧。 表面看起来,似乎元春理家效果更好,但其实还真不能说是宝钗太菜。 这其中的差别,主要原因在于元春有太子鼎力支持,对内宅众妃有生杀予夺之权。 而在襄王府,作为王妃宝钗虽地位准尊崇,但因朱景洪过于花心滥情的缘故,她并未得到完整的内宅主母之权。 在此基础上,宝钗在怀了孕不便理事的情况下,还能压制众女不出问题,已证明她的手段和能力。 “十三弟请……” “四哥你请……” “大侄子你请……” “十三叔请……” 三个人相互礼让,现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你看他们……还不都要上来,何必如此矫揉造作!”黛玉低声向湘云道。 “十三爷就那样,你看他连侄子都礼让,也不怕人笑话!” 看着笑容满面的湘云,黛玉一本正经的说道:“貌似只有你在笑话他!” 黛玉湘云拿朱景洪取笑,贾家三春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但此刻听了还是的觉得心惊。 唯一没这心思的是迎春,因为她和甄琴等人一样,一颗心全系在朱景洪身上。 “他会不会发现我的不同?他应该会注意到我吧?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张扬了?” 所谓关心则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迎春,此刻又莫名担忧起来。 “二姐姐……该行礼了!”一旁传来了惜春提醒的声音。 此时朱景洪和太子已出现,现场除了太子妃元春和宝钗,其他所有人都非常正式的行礼。 虽说眼下是家宴,虽然太子本人待人和善,但太子毕竟是太子,礼数上任何人都不敢怠慢。 即使宝钗此刻不方便,随后也要起身行礼,只不过被元春给拉住了。 “不必拘束,都坐吧!”朱景源笑着说道。 太子是真的和善,这一点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到,所以都逐渐放松下来,而后按照预定座次落座。 “十三弟,你此去燕辽之地,长途跋涉为国效力,为兄实是敬佩……” 随着朱景源说客套话,这场家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虽然朱景源说得热切,但朱景洪完全心不在焉,注意力都放在了现场姑娘们之间。 现场让他注目最多的便是黛玉,可惜二人每次对视之时,黛玉都直接转移了视线。 “这丫头,早晚让伱逃不出我掌心!”朱景洪暗暗想到。 黛玉这边吃瘪,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比如频频望过来的迎春,便让朱景洪注意到了。 这丫头不是社恐吗?如今竟变得这般大胆了? 今天这装扮,着实动人许多,不错不错…… 朱景洪给迎春打分时,目光一直盯着人家在看,便让迎春羞涩的低下了头。 她虽脸上臊得不行,心里却跟蜜一样甜,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意,这引来了探春的好奇。 近期迎春“不正常”,而且是越来越不正常,这一切探春都看在眼里。 所以此刻她很担心,以为姐姐是看书看傻了,乃至于精神状态不正常。 她这个样子,若在这宴会上闹了笑话,那麻烦可就大了……探春如是想到。 于是她挪动了位置,靠近迎春后问道:“二姐姐,你怎么了?” “啊……我……我很好啊!” 莫非被探丫头发现了?迎春心中大惊,心情都浮现在了脸上。 “二姐姐,此处不是家里,你还是要谨慎一些,别有失仪之举!”探春低声提醒道。 这话让迎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正当她要开口回话,却听到了太子妃元春的声音:“林妹妹,你过来!” 被元春叫到,黛玉只能离开湘云,径直走向走向了元春面前。 此时的格局是,朱景洪夫妇和太子夫妇皆居主位,前者只是稍微靠边了一点。 所以黛玉来到元春面前,也拉近了她和朱景洪二人的距离。 “拜见太子妃!” “今日是家宴,就别叫太子妃了,别忘了你我可是正经的姑表姐妹!” 听到这话,一旁的宝钗心有所思,她觉得元春这是在点自己,毕竟她俩也是正经的姨表姐妹。 “你宝姐姐有孕在身,也没见你去关心她几句,就知道跟云丫头说话!”元春埋怨道。 其实宝钗真是想多了,元春之所以把黛玉叫过来,单纯只是想把她推到宝钗面前,间接的跟朱景洪亲近点儿。 换句话说,元春扮演的是红娘的角色,比起东宫学士们可给力多了。 依言来到宝钗面前,黛玉恭敬问道:“宝姐姐,元春姐姐说我不懂事,你不会怪罪我吧?” “好妹妹……” 宝钗正要说话,朱景洪却开口道:“丫头,你宝姐姐时刻念着你,说你是她最知心体己之人,她又怎么舍得怪你!” 徐徐转头看向朱景洪,宝钗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但她脸上仍带着笑意。 “我看王爷才是臣妾知己,否则怎会把臣妾心思说得这般明白!”在心上人面前,宝钗未能完全控制好情绪,语气中多少有些埋怨。 “啊……哈哈,你我夫妻同心嘛,我还能不知你的深浅!” 听到这话宝钗脸上一红,只因“深浅”二字朱景洪此前特意解释过,让她此时有了不可描述的联想。 “小三口”之间公开了关系,所以黛玉一直避免公开场合与的朱景洪亲近,一是怕人说闲话二是怕宝钗多心。 虽然她相信宝钗会接受自己,可女子为心爱之人有多疯狂,作为亲历者黛玉自是明白。 所以此刻,黛玉立刻明确立场道:“十三爷,我与宝姐姐说话,你无故插言……未免太过无礼!” 黛玉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了宝钗自己永远站她一边。 当着众人,朱景洪笑着说道:“丫头,我莽夫也……不知礼数!” 听到这话,其他人见怪不怪了,稍远坐着的朱慕椿却忍不住开口:“十三叔,礼为治国之本,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 “大侄子,你我谁是晚辈?”朱景洪直接打断。 “侄儿是晚辈!” “晚辈教训长辈,这符合纲常吗?” 只一句话,又把朱慕椿给噎住了,让一旁的太子夫妇露出了笑容。 一家人开开玩笑,可不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这是家宴而非朝堂。 “椿儿,还不赶紧跟你十三叔致歉?”朱景源忍不住开口。 朱慕椿还是不服,此刻他已想好了应对之言,于是说道:“爹,儿子以为十三爷所言大谬……” 朱景源当然知道自家兄弟是瞎扯,但如今毕竟有用人家的地方,旁枝末节的事就得忽略掉。 看着满脸不忿的儿子,朱景源便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让他心情变得沉重。 “我看你所言才是大谬,自以为学了些经义,就敢在此大言不惭,简直是没个规矩……出去!” 为防止朱慕椿影响气氛,朱景源直接要将其赶走。 “儿子告辞!” 朱慕椿本就不想过来,此刻被叫离开他别提有多高兴,行礼之后便直接退走。 “这小子,总对我充满敌意,我上辈子欠他的?”朱景洪暗暗想着。 这一刻,他越发觉得争储这件事做得没错,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握实在太不靠谱了。 明明自己还在帮太子一家,这小子就不分场合以下犯上,若老四当了皇帝他做了太子,还能有我的好? “四哥,我这大侄子是书读太多了,才想着事事与人分辨!”朱景洪说话打了圆场。 “他就是没规矩,这都是我的过错,没有教好他!”朱景源面带歉然。 “来来来……咱们喝酒!” 酒宴继续进行,期间气氛依旧融洽。 宴会之后,众人又一起游园,东宫的花园重新布置过,便让众人皆有耳目一新之感。 其实朱景洪很想一个人走,顺道找喜欢的姑娘说话,但太子完全不给他这机会。 听着周围莺莺燕燕调笑之声,朱景洪跟看守蟠桃园的孙悟空一样难受。 好在天随人愿,太子自己走一阵累了,找了处亭子说要歇息,便让朱景洪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三妹……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手里拿着木浆,朱云笙答道:“十三哥,我们要游船,你可要一起去?” 园子里有一片池塘,面积不小可以行船,所以安放了一艘小船在内,载个七八人毫无问题。 看了一眼朱云笙三人,朱景洪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全上去只怕装不下!” 她们虽然只有三人,但船上已有六名侍女,再加三个确实不太安全。 “刚好我也想乘船,不如你们留一人在岸,等你们玩够了我们再上!” 朱景洪说这话时,朱云笙和湘云的目光,很自觉的落到了黛玉身上。 这让黛玉瞬间有被孤立的感觉,所以她本能的靠近了朱云笙。 只听朱云笙答道:“十三哥,你我兄妹情深,不如咱们先一起上船!” “三妹……你我虽是兄妹,可毕竟男女有别……” 朱景洪这蹩脚到极致的理由,让朱云笙和湘云都笑了。 这时湘云反问道:“十三爷,这里除了你,莫非还有男子?” 朱景洪面色如常道:“云丫头,你们两个都带了个云字,我看先一起上船最合适!” “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免得十三哥心急要打人了!”说话之间,朱云笙拉着湘云往小码头去了。 待这两人离开,朱景洪终于看向黛玉,而后者直接转身背对着他。 “以前见不到我要哭鼻子,而今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看我一眼?” “谁为你哭鼻子了!”黛玉瓮声瓮气道。 “骗我可以,可别骗自己!” 见黛玉还是不转过身来,朱景洪叹了口气,说道:“再过两天我便要去辽东,你我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何时!” “兴许到时候,你别许了人家,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听到这些话,黛玉心里可不大受得了,于是果断转身面向朱景洪。 便见她此时眼眶红润,其中饱含着泪水。 显然朱景洪的这番话,确实让她被不不舍包裹,面对这次离别心感忧伤。 虽然黛玉一句话都没说,但从她眼中朱景洪读懂了一切,所以此时他没有再开玩笑。 “你素来身子弱,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待我从金陵归来……必把你接入府中!” 靠近黛玉身边,朱景洪面露浅笑道:“届时你我,再不分离!” 这些话饱含真情,着实是把黛玉感动到了,以至于让她的泪珠不断滚落,看得朱景洪是心疼不已。 于是他抬手想为其拭去,本以为黛玉会后退两步,谁知这姑娘纹丝未动。 手指拂过黛玉脸颊,朱景洪触碰到了她的热泪,心情却是有些奇异。 如此钟灵毓秀之女子,把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这是何等幸运之事…… “别哭了,等我回来,一切都好了!”朱景洪轻声安抚。 到了这个时候,黛玉才发现二人距离太近,于是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自顾拿出手绢,擦去脸上泪痕之后,黛玉方怒道:“要死……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举止如此轻浮,这不是要我的命!” 此刻在岸上,也还有七八名侍女站着,所以黛玉才会羞恼。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对吧?”朱景洪提高声音问道。 之间年长一些的侍女答道:“回禀王爷,奴婢等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本章完) 第545章 离别 侍女们很识趣,看见听见都说没有,朱景洪也相信他们不会去乱说。 但他没有想到,此刻在不远处的假山内,一个女子正瞧着这里的一切,目光中流露思索之色。 探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差,更不认为自己就应该待泥地里,所以她也渴望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为了能有个好归宿,为了能让嫡母对自己高看几分,从她晓事起她就付出了一切努力。 她的成果也非常丰富,她得到了王夫人的喜爱,在府中得到了仆婢们的尊重。 而眼下,她看到了更快的崛起办法。 看着眼前并肩站着的璧人,探春如是想到:“襄王好美色……我或可借此乘风而上!” 虽然以色事人让她不耻,但委身于朱景洪这等人物,可以抹平道德上的落差感。 正当探春想着这些,她便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只凭音色她就知道是迎春惜春。 于是探春便想着躲开,自己一个人才好邂逅襄王。 “姑娘,二姑娘她们来了!” 丫头提醒的声音,才让探春想起身边还有人。 “我渴了……你去给我倒点茶来!”探春出言道。 “是!” 待这丫头退下,探春赶忙就离开了原地,没几秒迎春带着惜春过来了。 和探春一样,迎春为了方便和心上人见面,她也特地屏退了丫头,只可惜没把惜春撇开。 所以此刻迎春很难受,她本来还想着临别之际,要跟朱景洪好好交流一番,跟他说说自己最近的心事。 才走出假山,她和惜春也就看见了,正并肩闲聊的一对男女。 “是林姐姐!” “嗯!”迎春应了一声。 “四妹妹……你去把你三姐姐找过来!”迎春想把妹妹支走。 “这里这么大,我不敢去!”惜春面带委屈。 “那你……嗯……” 惜春不愿离开,迎春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正在此时,朱景洪刚好回头看到了她们,于是便向她二人招了招手。 “二姐姐,怎么办……襄王殿下好似让我们过去!” 无论旁人怎么想,在惜春幼小的内心里,朱景洪依旧是大魔王的形象。 虽然迎春很想过去,但此时还是扭扭捏捏道:“好像是叫我们!” “他想做甚?我们要不要过去?”惜春声音已有些颤抖。 “他是王爵,如今相召,岂能不去!”迎春似无奈道。 “走吧……” “嗯!” 见到迎春几人出去,后面假山里藏着的探春很懊恼,暗道自己就不该一个人藏起来。 探春虽面见过朱景洪几次,但他二人从来都没说过话,这让探春非常的遗憾。 “我这個时候跟上去,是不是太刻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终,探春还是走出了假山,向前方小跑着喊道:“二姐姐……你们去哪儿?等等我……” 看着走来的几个女孩,朱景洪对身旁黛玉道:“你看又来一个,这里可真热闹!” 黛玉笑了笑,随后说道:“是啊……是挺热闹,就是这里地方太小,我怕放不下这么多人!” “这么宽敞,岂会放不下”? 白了朱景洪一眼,黛玉笑道:“我是说……十三爷心里会放不下!” 正当朱景洪要回话,这边三个女孩也赶了过来,随后纷纷向朱景洪行礼。 再说另一头的船上,朱云笙把玩着手中玉器,目光却盯着岸上若有所思。 “公主,水里有鱼,你看……” “云丫头,你该会一直陪着我……吧?”朱云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湘云回过头来,笑道:“公主这说的什么话,总不能伱嫁人了,我也跟着你嫁过去!” “你……算了,不跟你说了!” 船上有人盯着朱景洪,而在园子另一处的楼阁上,宝钗此时也在看着他。 此时元春在她身旁,讲述着东宫内宅的勾当,许多事也让元春心神俱疲,只是外表看着光鲜罢了。 而这也印证了那句老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四哥总是要帮姐姐!” 元春叹气道:“他成日里忙,哪有心思管内宅之事!” 看着远处聊得正欢的朱景洪,宝钗接话道:“男人都说自己忙,谁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 “谁说不是呢,他跟那些学士们天天计议,也没见议出什么良策妙计,如今都被人欺负到眼皮底下了!” 说到这里,元春叹息道:“人人都以为东宫尊崇,实则是苦不堪言,难以为继了……” 这时候都不忘诉苦,我这位姐姐真够务实……宝钗心中很难受,她其实奢望过今日只叙姐妹之情。 “姐姐贤德,有您打理内宅,定会风平浪静,平安顺遂!” 元春转过头来,看向宝钗说道:“内宅还算小事,我就怕外面的事,太子他难以支撑!” “十三弟勇武刚毅,妹妹你聪明睿智,他们是兄弟,你我是姐妹,若两家同心同德,则万事可安矣!” 见元春给自己洗脑,宝钗不免心中吐槽:“待你做了皇后,只怕会以今日之言为耻,我又该当如何?” “嫂子这话就见外了,只要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和四哥只管开口就是了!”宝钗笑着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我好妹妹!”元春笑容满面。 这场送别宴似乎很亲热,却又有若即若离之感,其中感触当事人都说不清楚。 但要说玩的最尽兴的人,当属两府各自的妾室们,因为她们不需要太关注正事。 可卿甄琴这些人,和东宫的妃嫔们一起,在园子里游得非常尽兴,说笑追逐打闹不停,而其中最欢快的莫过于王熙凤。 她确实很适合这样的场合,她那些浑言妙语引得众人笑声不断,在一众选侍侧妃间狠刷了好感。 然而,再欢乐的聚会也有结束之时,对于朱景洪来说尤其如此。 他本来跟几个女孩聊得很愉悦,但在朱景源返回后一切都结束了,因为姑娘们很识趣的退走了。 时间来到下午,这场宴会终是结束了,结果称得上宾主尽欢。 且说贾家三春和王熙凤返回,便先要到贾母处禀告情况,然后她们就发现了贾宝玉。 虽然许久不见,但终究有亲情,所以四人自是上前问话。 上午失言让贾宝玉懊悔不已,所以此刻他没说风凉话,只是跟姐妹们嘘寒问暖起来。 待他们问候完毕,贾母才向王熙凤招手,二人低声说起了今日东宫的事。 “太子和襄王,宴上可说了什么?太子妃和襄王妃聊得可好?”贾母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她时常听两个儿子分析政局,所以很清楚眼下东宫是何情况,更明白襄王府的助力对东宫有多重要。 所以她才会问这二者间关系如何,因为东宫的荣辱关系着贾家的存亡。 王熙凤细细的说着,她虽有妙语连珠之智,但终究无法面面俱到,精力有限导致她看问题处于表面。 所以王熙凤的看法是,东宫和襄王府关系密切。 这让贾母的心安定了不少,于是她又问了些今日宴会的细节。 而另一边,姊妹四人也聊得很欢,但贾宝玉刻意疏远了探春,只因他自觉害得贾环现在还躺床上,这让他心里感到有些愧疚。 可惜迎春依旧孤僻,贾宝玉说几句她才回一句,心里则一直想着宴会的情形。 所以发展到最后,贾宝玉只能和惜春闲聊,并回答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三月初十,这也是朱景洪出发的这一天。 此时他正在跟一众妻妾道别,所有人都是泣涕连连,只有甄琴和诺敏几无所觉,因为她俩要陪朱景洪一道出发。 如此安排,是宝钗出于平衡考虑的结果。 “你要好生歇息,千万不要累着!” “府里的事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来料理!” “要以自己身体为重,切莫生气动怒!” “此去千山万水,注意饮食和冷暖……” 廊道之内,夫妻二人相互叮嘱着,语气平淡然情感真挚。 走出府门到宫里这段路,只能是由宝钗来送行。 此刻襄王府外,已有大批侍卫集结,朱景洪出京的配置和朱景渊相同。 他和宝钗上轿后,便动身往宫里拜别皇后去了。 本来一切该很顺利,觐见皇帝时却出了个小插曲,朱景洪被额外安排了临时的任务,即令其巡视燕山辽东两个都司的武备。 这样安排的原因是,燕山以北的哈喇慎和多罗特等部盟,内部已经出现不太好听的声音。 当然,大明对这些内附部盟控制极严,如今巡视武备只是未雨绸缪。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你去了自己想办法,震慑一下他们!”朱咸铭神色郑重。 “儿子领命!” 接了这差事,朱景洪拜别皇帝之后,就高高兴兴去了坤宁宫。 皇后这边,则又是另一副情形。 对小儿子离开,皇后自是一万个舍不得,所以难免千叮万嘱情绪低落。 好一番安抚后,朱景洪正式向皇后道别,正式走出了坤宁宫正殿,只留宝钗和朱云笙继续陪着皇后。 “老十三走了,你舍不舍得?” 听到这离谱的问话,宝钗满是愁容答道:“回禀母后,自是万分不舍!” “或许……我可以把他留下来,这天下也不是缺了他,天就要塌下来了……” 这一刻,杨清音就真只是位普通母亲,为了不让儿子离开她做得出这些事。 最要命的事,她能做到这些事情。 皇后的这句话,让宝钗不知如何作答,顺着说她是真怕朱景洪被留下。 但宝钗也知道,此时她必须尽快回话,思索越多说明她心思越深,事后也会让皇后怀疑。 维持个真情真意的人设不容易,宝钗可不想因此而留下瑕疵。 “母后圣明,只要王爷能留在京城,哪怕他待不住,在家里生气媳妇也愿意!” 宝钗这说的是实在话,但也勾起了杨清音的回忆。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因她强行把朱景洪拘在京内,导致其不但自暴自弃,而且有自戕之举。 吾死之年,十七而已…… 现在想起这句话,杨清音都还觉得后怕不已。 于是乎,把朱景洪留住的想法,在杨清音心中逐渐消退。 殿内才沉默了几息,就听朱云笙说道:“母后,十三哥走了,嫂子一人定会孤单,要不我去陪她一些时日!” 目光扫向女儿,杨清音平静说道:“明年你就要选驸马了,给我老实一些……好好待在宫里!” “奥……” 再说朱景洪走出大殿,他便转头看向了东殿门口,但却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 随后他抬高视线,然后便发现二层阁楼上,有一扇窗户打开了缝隙,里面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只凭感觉,朱景洪就知此人是黛玉,于是他露出了一缕微笑,而后又用指了指脸颊处。 阁楼之上,黛玉下意识往眼眶摸去,才发现已不争气的留下了泪珠。 因为不舍,所以她非常伤感,以至于情难自已。 但在朱景洪持续注视下,黛玉感受到了鼓舞和爱护,整个人情绪在慢慢改善,眼中泪水便随之消失无踪。 只见朱景洪用手扯了个笑脸,黛玉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随后朱景洪挥了挥手,让她也不自觉跟着挥手。 然后,黛玉便从窗户缝之中,看着朱景洪走出了坤宁门。 “待来日相见!”黛玉低声呢喃。 而此刻旁边的湘云,正惊讶的看着黛玉,她发觉自己需要重新认识这位林姐姐。 “你傻了……” “啊?” 这个时候,黛玉也才意识到身边有人,想到自己刚才那些行为,她一时间只感臊得慌。 “云妹妹,昨晚你说那鲁班锁我解不开,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 只听湘云说道:“我以为你连魂都丢了!” “不就是个臭男人嘛……” 湘云吐槽完,便跟着黛玉一起下楼了,只见到黛玉已在翻找东西。 湘云于是提醒道:“就在枕头底下,昨晚上我始终没找到活扣,那些匠户还真挺厉害!” 很快黛玉找出了木锁,二人便一起研究起来,而这边朱景洪已出了奉天门,此时太子已带着人来送他。 场面和朱景渊离开时差不多,只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儿情谊,但冷风中似乎也没温暖到谁。 “四哥,告辞了!”朱景洪郑重抱拳行礼。 “十三弟,一路平安!”太子最后嘱咐道。 (本章完) 第546章 初到燕山 离开京城,朱景洪一路往东,至开封府渡黄河向北,经卫辉府、彰德府入河北,经顺德、真定、保定而入燕山。 正统十三年四月二十,北平府大兴县西南五十里处,朱景洪的队伍来到了这里。 “王爷,前面就是卢沟桥了!”朱景洪身旁,一名锦衣卫武官谄媚说道。 此人是北镇抚司燕山千户宁万福,特意出北平府两百里到涿州迎接,已陪同朱景洪赶了三天的路。 锦衣卫乃皇家奴仆,宁万福献媚来迎接实属正常,加之接下来确有用得着他,所以朱景洪没赶他走。 至于燕山的文武官员,按制度他们只需出府城三十里迎接。 在离开京城之后,最开始朱景洪还是坐车,但后来他多数时候是骑马。 一来这样赶路速度更快,二则方便他观察世风民情。 前一个目的他实现了,但第二个则是毫无卵用,沿途他甚至没见到过几个百姓。 他的行程,基本都在地方官掌握之中,在他经过的路上必定会被清场,即便有人也基本上差役冒充。 对此,朱景洪亦是无可奈何,沿途也就只能观赏风景了。 可即便如此,在他周围扈从的数百名甲士,也基本把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卢沟桥……正好在此歇歇,我到桥上去走走!”朱景洪平静说道。 眼下这支队伍里面,根本无人能够约束他,所以他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 其结果就是,桥的两头直接被封锁,各有数百名京营军事守卫,而桥上沿途还有上百名卫士。 来到桥前,朱景洪下了马背,而后顾左右道:“桥上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就不必跟着了,过了桥去等我吧!” 此番朱景洪出行,有龙禁卫军士五十人,旗手卫军士三百人,外加一千京营士兵护送。 这些人分别由龙禁卫百户张临,旗手卫副千户何武和京营参将张宝东统领。 此刻朱景洪让不必跟着,这几人连同宁万福当然不敢违逆。 待这几人离开后,朱景洪身旁还跟了一人,则是和他一起骑马的诺敏。 “这桥修得可真好!”诺敏由衷赞叹,她已忍不住想上桥去看看那些雕刻。 看到这座著名的桥,朱景洪一时想到了许多,遂说道:“走……靠近些去瞧瞧!” 他二人并肩上了桥,马车内的甄琴见了心里可难受了。 她当然也想下车,跟着到朱景洪身边一起去看看,但这些天赶路她实在累得不轻,以至于现在现场根本不想动弹。 “今日到了北平府,待我好生歇上两天,届时再与她计较!” 一路上甄琴本想承恩泽,但因为她身体素质差了些,多数时候都是诺敏陪着朱景洪,这一点也让她是越想越气。 正当甄琴生着闷气,宁万福等人已过了卢沟桥,此时几名将领便在桥头等待。 见朱景洪走得慢悠悠的,他们也都神色惬意,下属们则很贴心送来了茶点。 宁万福久在地方,掌握锦衣卫虽也算消息灵通,但对京城近况的了解比不得张临等人,。 所以他们聊起了京城的一些事,气氛是和谐而轻松。 就在此时,一名锦衣副千户经过层层关卡,终于来到了宁万福的身边。 此人便是燕山千户所的副千户,看他神色间的凝重之色,便可看出是有大事发生。 来到宁万福身边,这副千户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让宁万福瞬间如临大敌。 “人全都抓了?” “全都拿了,只是没有活口!” “都是些什么人?”宁万福追问道。 “这……还在查!” “赶紧去查,你亲自去查此案!”宁万福郑重要求。 “是!” 待这副千户离开,张临几人便看向了宁万福,目光之中满是疑惑之色。 “宁千户,出事了?”张临问道。 宁万福答道:“顺着官道往前二十里处,查到了一处地道……里面藏了贼人,还有一门火炮!” 朱景洪出行过程,官道两侧三十丈范围一早就会清场,现在却查出了道路一侧藏有火炮,这里面问题可就大了。 首先是负责清场的地方官府要担责,负责巡视的锦衣卫有连带责任。 万幸的是,锦衣卫的人把贼人查到了,他们的罪过可以忽略不计。 心里后怕着,宁万福接着说道:“怕只怕,这路上还有贼人,我看需得重新筛一遍!” “此言有理!” “正该如此!” 负责安保的几位将领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直接安排下去就行了。 重新排查一遍,肯定要耽搁时间,意味着朱景洪要在此地稍等。 张临和朱景洪关系最好,这一消息自是由他去禀告。 此时桥上,朱景洪看着平静的水面,听完了张临的禀告。 他不免在思索,到底是谁想害自己! 白莲教反贼?老六?还是要被巡视燕山都司的人? 瞬息之间怀疑任何人,亦或者对谁都不太信任,可见朱景洪已具备了合格帝王的基本素质。 近两年时间,燕山和辽东两个都司不断出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朱景洪来巡视,很多旁人不敢碰的领域他都敢触及,逼得有些人狗急跳墙也属正常。 再联想到连火炮都弄出来了,朱景洪对燕山都司诸将怀疑更甚。 刺杀亲王等同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正常来说这些人不该如此不智。 毕竟即便贪污受贿被查,无非只是罢官抄家流放,最多被砍头而已,实在犯不上把全族人命搭上。 可朱景洪转念一想,燕山都司上下将领那么多,出现一两個犯蠢的人也不奇怪。 “是燕山千户所的人在查?” “正是!”张临答道。 “藏匿火炮之地在何处,我去看看!” “王爷,这……” 张临正要劝解,可当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到他那冷峻的目光,这厮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 亲眼去看看,当然不是朱景洪心血来潮,而是他也不太信得过燕山千户所的人。 这两年锦衣卫内部被处置的高官,查出来的那些案例也是触目惊心,如今实在让朱景洪难以信得过。 有朱景洪强力推动,很快队伍便准备好了出发,朝着前方出事的地点赶去。 这一次,朱景洪老老实实坐回了马车,大队人马以最快速度在赶路。 而他要在出事地停歇的消息,也被快马带着往前方去了,目的是让各处戒备军士和差役做好准备。 一个时辰后,朱景洪下了马车,在大批甲士环绕下来到了路边一处林子。 林子周围,另有军士构成了严密防御圈,可以杜绝任何存在的袭击。 而在更外围,京营的骑兵已经动了起来,巡视着周边更大的范围。 “王爷,这就是那处地道!”宁万福指着一棵树下。 说是地道,其实就是一个大坑,里面可以放得下火炮和配套的工具。 “人犯和凶器在何处?”朱景洪沉声问道。 “遵王爷的示下,臣等未敢擅自挪动,东西就存放在那边!” 其实这里,宁万福只需要带路过去即可,解释这么多是为了尽可能的撇清责任。 他的心思敏锐,大致能猜到朱景洪有疑心,所以已在开始未雨绸缪。 和宁万福一样聪明的人很多,所以在朱景洪查看尸体和火炮时,得知消息的燕山高官们也赶了过来。 布政使杨云光、按察使应卓成、巡按都御史刘衍德、都指挥使蔡传胜…… 这些当官的都是人精,自然有刺客是多严重的事,更明白朱景洪亲自去查看意味着什么。 “王爷,燕山地方官来了!”余海出现在朱景洪身边禀告。 这次出京,朱景洪的饮食起居事宜,仍是这位王府大总管来负责。 “让他们都过来!”朱景洪平静说道。 “是!” 几息之后,差不多有七八名官员赶来,这些都是受此事影响颇深的人。 众人以布政使杨云光为首,此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儒雅气质一看就像个好人。 事实上,科举入仕的士大夫官员们,气质整体而言都差不多,特立独行者终究是少数。 众人来到核心圈,在周遭一众甲士注视下,很容易看见身着红色团龙袍的朱景洪。 此刻,朱景洪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摆上了茶几。 “臣等拜见殿下! “诸位……才入燕山,就收到这样的见面礼,可真是让人惊喜!”朱景洪神色平静说道。 如果是三年前,众人只会当他简单阴阳两句,认为稍稍解释就能糊弄过去。 可现在,没有人敢轻视朱景洪,所以也无人敢随便搪塞。 终究是治安不好导致的事件,按察使应卓成便是第一责任人,于是他只能开口:“回禀殿下,未能肃清匪盗,此皆臣之失职,请殿下严惩!” 此刻众人都还跪着,所以朱景洪微微往前探了身子,而后笑着说道:“别着急扛罪,事情如何终能查出,谁的罪还不一定呢!” 这话听到众人耳中,更是让他们头皮发麻,事情不了结他们都难安心。 沉默几息后,布政使杨云光开口道:“殿下所言极是,应大人……此案关系重大,你们按察司要亲自督办,北平府衙大兴县衙会同查探,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殿下一个交代!” 按察使应卓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朱景洪说道:“殿下,臣会亲自督办此案,定将涉案之人尽数捉拿!” 不管做不做得到,先把态度亮明才是第一位。 对此朱景洪不置可否,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想要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鬼。 可人心难测,何况眼前这些人都是人精,朱景洪又岂能看得出来。 “都起来吧!” 听到这话,众人都松了口气,随即纷纷站了起来。 “都指挥使……” 被朱景洪点到的官员立刻出班,靠近后躬身说道:“臣燕山都司都指挥使蔡传胜,拜见王爷!” “你是行伍出身,去看看缴获的那门炮!”朱景洪指着不远处说道。 “是!” 虽是不明所以,蔡传胜还是走了过去。 蔡传胜确实是内行,只扫一眼他就发现,眼前的东西是军中制式火炮。 于是他开始细细打量,想看看炮体上的铭文,军用火炮工匠都会刻上铭文,记录和铸造工匠和监督官员等信息。 而通过这些内容,便可溯源此物自出库后,被派发到那个军由谁管理。 炮身周围他都看了,最终在炮管下方发现了铭文位置,只可惜上面文字已被抹去。 火炮一侧,锦衣卫千户宁万福说道:“蔡将军,是锉刀的痕迹!” “嗯!” 此时蔡传胜没心情理会宁万福,而是在想朱景洪特意让自己来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制式火炮,莫非……”想到那种可能,蔡传胜吓出了一身冷汗。 “蔡将军,看出了什么?” 听到朱景洪的询问声,蔡传盛连忙收敛神思,回过头答道:“启禀殿下……这……这是军中火炮,不知如何流落出来!” 这个时候,蔡传胜不敢装糊涂,所以干脆就直说了。 一听这话,布政司杨云光也被吓到了,然后也在思索朱景洪的目的。 其实朱景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此敲山震虎,目的是为巡视燕山都司这件事。 当然,若真是燕山都司的人搞刺杀,也可以顺道点点他们。 “军中火炮,落到贼人手中,这件事若传出去,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我来之前,圣上就说燕山都司武备松弛,我却没想到以至如此地步!” “看来燕山的武备,确实松弛得厉害!” 其实这里,蔡传胜可以为自己辩解,毕竟即便是军中火炮,也不一定是从燕山都司流出。 辽东都司那边更烂,这几年被查了一遍又一遍,倒卖军械都不算新鲜事。 朱景洪是谁,是大明两大亲王之一,是威名赫赫的大明战神,还是奉旨巡查燕山都司的钦差。 此时朱景洪借题发挥,蔡传胜哪敢在此时出言相顶,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听着教训。 最开始是应卓成压力大,眼下朱景洪向蔡传胜发难,便让他轻松了许多。 当着这么多人被指责,蔡传胜的额头已冒出了细汗。 稳住心神之后,蔡传胜极为恭敬说道:“王爷,臣……臣定会严查!” 缓缓起身,朱景洪走向了蔡传胜。 随着他的靠近,后者腰弯得更厉害了。 待朱景洪走到近前时,蔡传胜已直接是鞠躬的姿势,但在场众人都不敢嘲笑他。 因为易地而处,他们或许比蔡传胜更不堪。 看来襄王借题发挥,是为了震慑燕山都司……众人几乎都是如此看法。 拍了拍蔡传胜的肩膀,朱景洪笑着说道:“回去之后,让各卫都准备好了,即便要骗我……也要多用点儿心,千万别出了篓子!” 这就叫杀人诛心,被朱景洪这样说了,蔡传胜便知燕山都司若不格外小心,很难过接下来的这一关。 “臣万不敢欺瞒王爷,此番定会好生整饬各卫,必当做到军威严整,士气高亢……” 蔡传胜表明了态度,而朱景洪也没在不依不饶。 在经历最开始的愤怒之后,他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对燕山都司的怀疑减弱了不少。 回首看向身后众人,朱景洪说道:“案子该谁查就谁去查,我等着你们的结果!” (本章完) 第547章 燕藩旧邸 在给了在场官员们压力之后,朱景洪便直接让众人散了。 上了马车之后,他对燕山都司的怀疑降到最低,只因为这世上犯蠢的人没那么多。 细细想来,跟他有血海深仇的人多不胜数,燕山都司的人根本就排不上号。 比如准噶尔人、扎萨克人、白莲教反贼、倭寇、老六的人…… 这些人既有理由也有能力对他出手,燕山都司的情况完全比不上。 马车继续往前,这一次甄琴得了先机,凭借自己更没有下限,愣是把朱景洪勾上了马车。 此刻,她就窝在朱景洪怀里,一边给他捶腿一边任其把玩。 “王爷,一路上风平浪静,进了燕山还遇到事,可真是……” 本来朱景洪消除了对燕山都司的怀疑,可听到这一句他的心态又发生了变化。 是啊,才进入燕山就出事,会不会就是这些人在捣鬼…… 人心似水,变幻莫测,乃至于当事人自己都难以把控。 而此时也体现出了,所谓“枕头风”的莫大威能,一句话就能让上位者转变观感。 但好在,甄琴此时真是随便一说,而不是收了谁的好处刻意如此。 沉思一阵之后,朱景洪仍觉毫无头绪,他也不想再头疼下去,于是转移注意问道:“琴丫头,你热不热?” 很多时候,猎手总以猎物的形势出现,比如此时甄琴就伪装得很好。 只见她眼波流转,一副欲拒还迎的态度说道:“是有一点点热呢!” 说话之间,她还把领口稍微拉开了一丢丢,随后又起身环住了朱景洪的脖子,直把某物顶到了他胸口。 “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一声低呵,朱景洪便将甄琴按于身下,二人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的车队进入了北平城内,这里也是燕山省治之所在。 本来燕山众官员要在城外迎接他,但因为中间发现了刺客,迎接的仪式便被朱景洪取消了。 极为满足躺在朱景洪怀里,此时甄琴已穿好了衣服,正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 毫无疑问,外面街道两侧都被肃清,只能看看道路两边的房屋。 清空街道这种事情,在经历上午的风波之后,地方官府已做的更为卖力。 视线从外面收回来,甄琴问道:“王爷,今晚我们就留这里?” “嗯!” “要住十几天?” “或许更久!” “我听说是住王府?” “嗯!” “什么王府?”甄琴再度问道。 朱景洪现处于贤者时间,故而漫不经心答道:“燕王府!” ………… 燕王府,虽已是三百年的老宅,但其气象仍旧不凡,在北平府城内是独一档。 而要说起这座燕王府,视线就不得不拉回三百年前,它的第一位主人朱棣。 老大朱标病死,老二朱樉遇害,老三朱棡被选做了太子。 朱元璋活着的时候,老三朱棡那是真的“贤德”,总结起来就是兄友弟恭,谦逊有理且孝感动天。 然而老朱一蹬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朱棣,因其祭奠老朱时不够哀伤,朱棡先是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同时命他守孝陵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朱棡先拿燕王府开刀,把燕藩诸将完全打散之后,他又陆续对余下八大赛王开刀。 可以说,太宗即位头三年乃至前五到十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削藩。 只不过他和朱允炆的方法不同,是拿最强的燕王开刀,且动手迅疾刚柔并济,最终和平把藩王问题解决。 最终的结果是,各大塞王被解除了兵权,朱棡则成了威名赫赫的太宗皇帝。 在太宗执政的二十几年,朱棣那是真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全靠装疯卖傻才逃过了亲三哥的魔掌。 需要说明的是,在高宗朱济熺继位后,被反复磋磨的朱棣仍还活着。 年过六十的朱棣被放归北平,回到阔别已久的燕王府,但只活了两年就病逝了,有趣的是其谥号为燕恭王。 朱棣过世之后,燕藩日子才好过了许多,而后和其他藩府一样有序传承。 时间来到六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秩序崩坏,燕藩族人流离失散了许多。 而等世祖重定神州,实行降等袭爵制后,燕藩录入宗籍者仅八十余人,其余族人全部沦为庶民。 而如今燕藩爵位最高者,便是镇国中尉朱怡镔,此刻他便领着燕藩在籍族人,等候在燕王府的大门之外。 虽说朱怡镔是燕王府的继承人,但是其爵位已降至镇国中尉,所以他从袭爵之日起就搬出了燕王府,并上表称自己位卑不敢擅居。 时任皇帝还是太上皇朱心堪,对燕藩识趣举动还很赞赏,特意赏赐给朱怡镔一千两黄金。 而今日,则是自二十年以来,朱怡镔第二次和皇室打交道。 早在一个月前,朱怡镔就知道朱景洪要来,他便命族人将王府仔细打扫过,今日总算到了迎朱景洪入府的时候。 作为燕藩族长,朱怡镔担负着朱景洪入住事宜之领导责任,所以他比在场族人都紧张得多。 稍微有一点差池,最终责任都会落到他头上,所以此时他非常的紧张。 所以时不时的,他都会命下属去府内检查,务必做到各方面都周全妥当。 “大老爷,来了……来了……” 听到小厮的禀告声,朱怡镔立马收敛好心神,并回头对自家嫡长子朱伯津使了个眼色。 待后者会意会之后,朱怡镔便独自带着几名小厮,往巷子口方向迎接而去。 至于朱伯津则留在了原地,开始纠劾现场族人行为,确保一会儿不出任何问题。 传承三百余年的燕藩王,如今在籍者虽逾百人,但内部算不得是铁板一块,各支之间内斗其实非常严重。 比如眼下爵位最高的朱怡镔,便是通过举报大伯乱伦而上位,所以其父子二人对下面族人防范极为严格。 几息之后,随着前方仪仗人员出现,朱景洪的队伍总算是到了燕王府。 在仪仗人员之后,则是大批的军士赶到此处,并按照分工陆续进入燕王府内,全程燕藩众人只得静心等候。 待卫士们将燕王府戒严之后,朱景洪的马车才出现在王府大门外。 余海掀开了马车帘子,朱景洪才得以走出了马车,第一眼他就看到一五十多岁男子,正抬头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臣镇国中尉朱怡镔,参见王爷!”朱怡镔很麻溜的跪了下去。 在他身后,燕藩众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以最尊崇的方式迎接朱景洪的到来。 “镇国中尉……” 念出了这四个字,朱景洪亦不免心生感慨,毕竟在他原本时空中,燕藩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 可到如今,居然只是区区镇国中尉,比起忠顺王这等“水货”可差太远。 “免礼!” “谢王爷!”朱怡镔小心答道,随后缓缓站起身来。 走到朱怡镔面前,朱景洪徐徐说道:“说起来,你还是我叔叔辈!” 一听这话,朱怡镔立马又跪了下去,随后说道:“王爷此言,臣万不敢当!” 按本分来说,朱怡镔确实是朱景洪的叔辈,但如忠顺王朱咸镆都不敢摆叔叔的架子,他朱怡镔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什么“叔叔辈”。 看着眼前身着大红色云纹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大明亲王,朱怡镔神色间的惶恐犹如实质。 朱景洪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会把老头儿吓成这样,于是补救道:“好了……且起来吧,我这里这么多规矩!” “是!” 不怪朱怡镔过于小心,实在是以朱景洪这等人物的实力,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削去他的爵位。 小小一個镇国中尉,即便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把他办了甚至不需要通过皇帝。 迈步走向前方,待来到燕王府大门前,朱景洪抬头看向了上方牌匾。 如今燕藩最高爵位是镇国中尉,意味着再传两代便无爵可传,与其他藩府一样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比起吊死在煤山上,后人能得安稳传承,香火不绝……即便无爵也属善终了!”朱景洪暗暗想到。 随后,他便迈步走上了台阶,向着燕王府内大踏步的走去。 比起他的襄王府,这些在国朝之初建起来的藩府,其规模要大出许多。 朱怡镔则是一路陪着朱景洪,向他介绍其王府内部各项情况,最终朱景洪被引到了银安殿。 大明各亲王府内,宗王寝殿都叫银安殿,这都是太祖朱元璋定下的死规矩。 “你若无事,就暂且退下吧!”朱景洪对身侧的朱怡镔道。 “是!” 言罢,朱怡镔退出了银安殿。 待走出大殿之后,朱怡镔方才松了口气,只道这第一关总算是过了。 才走下台阶,朱怡镔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余海。 他当然不认识余海,却知道此人衣服上图案代表的品级,于是他立刻上前说道:“公公,在下镇国中尉朱怡镔,王府之内若缺了什么东西,您只管跟我说就是!” “嗯!” 应了一声,余海直接越过了朱怡镔,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事实上他也确实无须把后者放眼里。 镇国中尉,即便是从二品的级别,在余海这里也根本排不上号。 当然,这不是说余海无礼,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待他进入寝殿之后,便直接来到了朱景洪的面前,行礼后说道:“王爷,燕山诸文武大臣,已在承运门外候召!” 坐到燕王朱棣曾坐过的王位,朱景洪徐徐说道:“告诉他们,我已经累了,今日觐见就免了!” “是!” 正当余海要转身离开,朱景洪又补充道:“再告诉宁万福,就说……明天我要去通州卫看看,让他自己及时做好准备!” “是!” 待余海退出之后,朱景洪才走向了寝室方向,这里燕藩精心准备铺褥等物,此刻已全被宦官们腾了出来,换上了从京城带来的精致被褥。 此番朱景洪出京,带的行李都有十几大车,囊括了衣食住行几乎所有器物。 简单来说,他人在外面却不会用外面的东西,只为了把安全做到最极致的程度。 寝室这边没啥可看的,朱景洪便起了游览王府的心思,反正见官员他是全无心思。 “王爷,你不去见那些当官儿的?”诺敏适时出现在朱景洪身后。 为了和朱景洪独处,诺敏刚才使了点儿心计,骗甄琴说朱景洪要见燕山文武,后者就独自往园子里转悠去了。 “不想见,见了也烦!”朱景洪随口答道。 “王爷已不打算去西北?” 诺敏的则这句话,确实让朱景洪感到意外,但他细细一想又觉得正常。 诺敏虽是草原儿女,却也是从小泡在诗书里,很多事情她都看得清楚。 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但跟琪琪格这种真“莽”的人想必,她其实有一颗慧心。 “我爹不用我,我又能如何!”朱景洪平静答道。 “皇帝既不用你,你何不自己做皇帝!” 好家伙,这句话差点儿没把朱景洪吓死。 几乎在一瞬间,他便把诺敏嘴给捂住了,然后极为警惕的望向了左右。 好在此刻周围无人,方让朱景洪安心下来。 “丫头,这话可不能胡说!” “难道你不想当皇帝?”诺敏反问道,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 “丫头,你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朱景洪没有正面回答。 “我实话实说罢了,十三爷若要杀我,只管动手便是了!”诺敏目光清澈,非常坦诚的与朱景洪对视。 朱景洪当然不可能跟诺敏表明心迹,便见他平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伱这话会让我掉脑袋!” 诺敏依旧真诚说道:“但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做皇帝!” 依旧看着诺敏,即便知道她是坦诚相待,朱景洪心中亦不可避免生出杀意。 这样窥伺他内心的人,不除掉他实在难以心安。 但好在他有理智,知道诺敏不会有异心,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一旁,看着远处花卉说道:“为何跟我说这些犯禁之言?” “因我心中不平!”诺敏语气愤然。 “有何不平?” 诺敏答道:“你是战神一般的人物,皇帝嫉贤妒能将你束之高阁不用,致使明珠蒙尘……我心里看着难受!” 再度看向诺敏,确定她这话是真心实意后,朱景洪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神色冷峻,朱景洪徐徐说道:“这些话装在心里,再不可说出口来!” (本章完) 第548章 圣女妙玉 这边朱景洪告诫着诺敏,另一头余海已来到承运门。 “余公公来了……” 有人提醒之后,议论的官员都停了下来,视线全部都转到了余海这边来。 走到布政使杨云光几人面前,余海笑着说道:“诸位大人,王爷说赶路疲乏,今日觐见就免了!” “诸位都回去吧!” 对众人言罢,余海看向了靠右的蔡传胜,笑着说道:“蔡将军,王爷说明天要去通州卫看看,要你提前准备好!” “是,烦请公公转达王爷,此事臣定会安排周全!”蔡传胜郑重答道。 微微点头,余海转身离开了。 现场官员又是一番议论,同时在杨云光安排下相继离去,让这承运门外安静了下来。 蔡传胜与几位副手出承运门,留下一名都指挥佥事守在王府外,负责指挥燕山都司抽调来的兵马。 没办法,他们一没有兵部调令,二如今没有作战任务,即便都司也不能一次性调太多兵,只能陆续从各卫抽调一些人手。 除了朱景洪的一千三百余护卫,燕山都司也在燕王府周围布置了五百精锐甲士,说是将此地围成铁桶也不为过。 且说蔡传胜这边,待他们返回了都司衙门,便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朱景洪的巡视。 一番商讨之后,蔡传胜亲自赶往了通州卫,其余几名高官则分赴临近几个卫。 其实在朱景洪到燕山之前,燕山都司就严厉整饬过各卫,如今几人分赴下去不过是为再检查一遍。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蔡传胜几人早早来到了燕王府,再度等候在了承运门外。 可惜他们实在来得太早,朱景洪此刻还在吃早饭,所以他们眼下只能干等着。 一刻之后,朱景洪出现在了承运门内,此时他外套换上了曳撒和罩甲,看起来干练且威严。 “参见王爷!” “免礼!” 待众人起身后,朱景洪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同时笑着说道:“今早起来,我仍感觉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走太远了……去守御千户所看看即可!” 各卫所在场高官都想到了,唯独北平守御千户所忽略了,一时间众人都担忧起来。 守御千户所和寻常卫所区别在于,其任务是驻扎在重要城池,北平府当然称得上是重要城池。 “诸位……带路吧!” “是……王爷请!” 守御千户所,正常来说是比较精锐的军队,否则难以承担起守卫的重任。 北平守御千户所的营区,就在城西二里处,占地差不多有上百亩。 得到朱景洪要来的消息,千户夏扬并不像蔡传胜所想那般紧张,而是有条不紊命令准备迎接事宜。 夏扬是极谨慎的人,此前都司没有下令让其准备,但他还是主动整饬了武库和军备。 得消息之后,不到一刻时间武器甲胄全部发放到位,士兵们穿上了保养得当的铠甲,在各自百户带领下陆续到营门列队。 众人又等了将近两刻,才看到远处招展的旌旗,夏扬立刻命下属打起精神。 而他自己则带着两名副千户,来到了军营大门口恭谨等候。 夏扬今年三十多岁,在这个年纪做上守御千户,其实已超过了一般人水平。 比如他的两位副千户,年龄都比他大两三岁。 夏扬抱负远大,所以他不满足于现状,所以他才会在职责范围内,尽力把事情做到最好。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显然夏扬已经等来了自己的机会。 他有信心,自己所统领的军队,在燕山都司绝对属第一流,定能叫朱景洪眼前一亮。 然而朱景洪的车架没到,一名都指挥同知就赶了过来,他是来确认守御千户所的情况。 刚才传信的人回去后,已向这些高官们禀告情况,让这些人已经安心了许多。 “夏千户,做得不错!” 听到评价,夏扬恭敬答道:“多谢王大人夸赞!” 点了点头,这位王姓同知打马往远处走去,而远处朱景洪的车队已经靠近。 正常来说,马车应该进入军营,但偏偏此时就停在了军营门口。 随后在宦官侍奉下,朱景洪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然后便在侍卫簇拥下走进了军营 实打实的说,他对守御千户所没抱多少希望,所以此时北平守御千户所展现的水准,确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走进营宅门口,朱景洪在打量现场众人,士兵们也全部都在看着他。 朱景洪的威名,如今在大明尤其在军中,那真可以称得上是如日中天。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是对武将的最高评价,如今落在他这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上,便很难不让人产生好奇。 “千户何在?” 被朱景洪点到,夏扬自是激动万分,暗道自己显声扬名的机会来了。 “臣北平守御千户所,千户夏扬,参见王爷!” “起来回话!”对于有本事的人,朱景洪向来都是以礼相待。 “谢殿下!” “你麾下所部,精气神皆为上佳,看来你带兵有独到之处!”朱景洪平静说道。 “殿下过誉,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全靠底下弟兄们用命!” 这话更让朱景洪满意的,毕竟一个不主动占功的人,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品质。 环顾左右,朱景洪徐徐说道:“都说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才算数,把你的人带去校场,看看你们动起来是何情形!” 这话蔡传胜等人自不敢反驳,于是他们当即下令夏扬准备,后者立即下达了各部依次开赴校场的命令。 依次开赴校场,这个说法就比较新颖,得熟悉朱景洪的新式练兵法才能知道。 以至于此时,朱景洪对夏扬的越发有了期待,想看看他所练的“依次带离”水平如何。 朱景洪提出的新式练兵法,早已经在侍卫秦军和京营中推广,朝廷也分别向各地都司派遣了训练武官。 只是各地都司对此事重视程度不一,全看主事将领的态度和眼界,来决定这件事是否重要。 在燕山都司这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就不够,这一点从负责清场士兵的表现就能看出。 所以,夏扬所部此刻整齐划一的队伍,铿锵有力且统一的口令,确实是再度惊讶到了朱景洪。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现人才,却没想到今日被自己碰上了。 此时夏扬仍在,朱景洪当着一众高级武官说道:“蔡都使,你这燕山都司,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谁是龙谁是虎?那当然是表现突出的夏扬。 因燕山都司表现不佳,朱景洪才会奉旨巡视,如今夏扬狠狠给都司长了脸,蔡传胜对他自是无比满意,此时便想着要提携此人一番。 于是蔡传胜说道:“王爷慧眼如炬,夏千户是正统三年武进士,当年好像是二甲第一名,尤其以兵法韬略为……” 蔡传胜讲起了夏扬的履历,只是带有了一定的倾向性,说出来就成了对夏扬的夸奖。 “嗯……不墨守成规,懂得推陈出新,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说了这么一句,朱景洪目光锁定夏扬,而后笑着说道:“如此人才……只做一個小小千户,实在是太屈才了!” 听到这一句,夏扬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此时已经开始波涛汹涌。 他其实只想露个脸,哪知朱景洪直接就想提拔自己,这收获确实来得太快了些。 而这也说明了一个最朴素的现实,大多数人缺乏的不是能力,而是缺冲天而起的机会和施展才情的平台。 “王爷所言极是,我们正想着跟五军都督府推荐夏千户,让他去更好的地方为朝廷效力!”蔡传胜笑着说道。 他这说的当然是假话,但朱景洪也不是去深究。 “如此甚好!” 肯定他们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走……一起去校场看看吧!” 于是众人便跟着他一道往校场走去,此时校场上各部已列队完成,并准备好了演示任何一个科目。 朱景洪当然是走在前面,蔡传胜和几位都司高官作陪,反倒是夏扬落在靠后一些位置。 此时随行还有都司其他一些官员,此刻他们看夏扬的眼神都变了,都知道这家伙未来指定是要高升。 在朱景洪阅兵的时候,此时在北平府城东北数十里外,某处山坳里也在举行仪式。 这场仪式一看就是宗教仪式,而年轻的妙玉法师便是绝对的主角,此刻正跪在一座神像前。 此时她身着白色袍服,在她身侧一位老妇同样如此,后者手里正拿着一个精致的莲花冠,正徐徐向妙玉的头上安放去。 神像两侧,也都是一些身着白袍的人,此时表情郑重看着这神圣的一幕。 “今我神教,传承有人,圣女归位,天地同心,周而复始……” 老妇人极为动情朗诵着,其中也讲出了妙玉的身份,即她将成为白莲教的新一代圣女。 白莲教内,第一自是以教主为尊,接下来便是圣女了。 在他二人之下,才是左右护法和四大天王,再然后才是八方神使,再之下才是遍布各省传教的香主。 白莲教的圣女已空了许多年,如今妙玉被认定为圣女,可见在白莲教的内部,以她为代表的势力占据了主导。 圣女的认定仪式非常复杂,毕竟是传承数百年的大教,其中的礼仪规矩绝不比敕封亲王简单。 所以这导致妙玉非常的累,在仪式结束后她已是手脚酸软。 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总坛,妙玉为的就是今日之传承,即便再累她也会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所以在仪式结束后,她便依次跟在场前辈见礼然后交流,并再度阐述自己坚持的主张。 原本就支持她的人自是继续支持,其他人也多少扭转了观念,这意味着妙玉的行动有了效果。 能让她亲自开口说服的人,起步也是神使以上的大佬,这些都是老成持重的人,一个个听了都会细细思考。 至于白莲教的教主,今年他已经六十多岁,第一要务是培养下一任教主,反倒没怎么参与这些大事。 换句话说,受封圣女的妙玉,便是白莲教真正的当家人。 与众人谈过之后,所有人都陆续离开此地,今晚宴会后这些人就会散去,某些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此时妙玉亦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放下圣女该有的“圣器”之后,她才稍微的放松了一些。 “圣女,杨炎到了外面!” 杨炎便是北平府的香主,方才散场时妙玉专门召了他过来。 迈步往屋外走了去,来到门口妙玉便发现一凶悍男子站着,此人便是北平香主杨炎。 “拜见圣女!” 虽然嘴上说得很恭敬,但杨炎无论语气还是动作,对妙玉这位圣女都称不上恭敬。 一切的原因便是,杨炎不是妙玉一派的人,怀有推翻朝廷的坚定理念,而不是什么扶持一位好皇帝上去。 “杨香主,我听说你最近有动作,想对到了燕山的襄王下手!” 杨炎也不否认,直接说道;“可惜开局不利,未能得手!” “如今神教要以扶持太子为重,谁让你贸然对襄王下手?伱这样做会坏了我教之大计!” 这绝不是妙玉危言耸听,如今太子非常需要朱景洪帮助,这个时候朱景洪绝不能死。 “圣女,杀一个伪朝藩王,如何就坏了神教大事!” “我倒想问问圣女,此人指使锦衣卫,连番拔除我神教据点,不知害死了什么多少兄弟姐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了报仇?” 听到这些话,妙玉本人还没开口,她身后的侍从可就忍不了了,其中一名女子当即呵斥道:“放肆!” “圣女阁下,难道我把话说错了?”杨炎丝毫不惧,沉声反问道。 按照妙玉的心意,似杨炎这般不识大体之人,就该直接从这世间抹除。 但还是那句话,要做大事必须搞好内部团结,杨炎背后也有一股势力支持,贸然对他动手可能破坏白莲教高层和气。 所以此时她只能压制怒火,徐徐说道:“你既还认我为圣女,就听从我的指引,不许再对襄王下手!” 眼看杨炎又要开口辩解,妙玉接着说道:“这既是保全大局,也是保全你们的性命!” (本章完) 第549章 内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派系斗争是任何势力都难避免的情况。 小到家族传承,大到治国理政,乃至于造逆的反贼,内部都难以避免利益完全一致。 也正是因为利益不一致,所以也就衍生了派系,最终形成一种斗而不破平衡状态。 妙玉告诫杨炎的这些话,既是对他警告也是对他关爱。 警告自不用讲,所谓的关爱则是在于,妙玉不认为杨炎的刺杀能成功,最终结果只能说损失核心教徒的性命。 在京里待了这么久,妙玉深比旁人更明白,亲王一级出行护卫有多严密,想要将其弄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在杨炎这边,他就只看到了妙玉的警告,意气之争让他很难心平气和考虑问题,所以他不会明白妙玉的良苦用心。 当然,即便他读懂第二点,也不会认同妙玉的观点,只会以为她是贪生怕死,害怕牺牲才不愿执行刺杀。 屁股决定脑袋,除非让杨炎挪屁股,否则这就是无解的矛盾。 妙玉毕竟是圣女,是眼下白莲教地位最好的人之一,杨炎一个小小香主自不敢过于冒犯。 所以在妙玉警告之后,他在嘴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他心里仍旧非常不服气,随后便直接去找自己的上级,以及上级的上级商量策略。 杨炎的不服妙玉能感受到,对此她其实也无可奈何。 白莲教说是一个整体,但也只是靠教义聚合在一起,所以很难用利益去胁迫其他派系。 杨炎一帮人想弄死朱景洪,为自己这边争夺教内话语权,妙玉其实很难做到及时且有效的干涉。 “派人盯着他们,看他们接下来有何动作!” “是!” 吩咐完这件事,妙玉又召来另一下属,她要召集自己一系的人商议此事。 不单是朱景洪的生死,更要重新明确接下来路,让所有人都尽量按计划行事。 “圣女,是否要请教主?”一旁侍女问道。 “我亲自去请!”妙玉答道。 “是!” 这边妙玉在仔细安排,而另一头的北平府城之内,朱景洪正在守御千户所阅兵。 阅兵内容,除了最开始的队列行进,然后就是军阵变化和军械使用。 “不错……很不错……”朱景洪抑制不住笑容。 站在他身边的是夏扬,此刻听到夸赞他仍尽力保持了淡定,并语气平和介绍着日常训练。 也就是这时,锦衣卫千户宁万福进了校场,经过重重关卡来到了朱景洪身边。 “王爷,贼人身份已查清,是白莲教的反贼做逆!” 听到这话,朱景洪敛去了笑容,此时校场上展示也接近了尾声。 “夏千户,你带兵确实有一套,这几天就跟我身边,陪我到下面各卫转转!” 这样的机会,对夏扬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便听他说道:“臣愿扈从王爷左右!” 其实他想直接说“追随”,但这样一来显得太势利,所以他换成了“扈从”两个字。 “让各部带回营房!” “是!” 夏扬领命离开了,朱景洪目光扫向了一旁都司诸高官,说道:“北平守御千户所,军阵严整士气高昂,你们该嘉奖才对……” “王爷所言极是,回去了臣就安排,赐酒赏银,然后犒军!”都指挥使蔡传胜答道。 “嗯!” 武器库和战备情况,北平守御千户所给出了高分答案,今天朱景洪的任务算完成了。 看了一旁宁万福一眼,朱景洪便起身离开了校场,后者立马就紧跟了上去。 都指挥使蔡传胜等人很识趣,虽然跟着但拉开了距离,让朱景洪可以和宁万福单独聊。 “平日没见你们查到逆贼,我一来就有白莲教的反贼,这可真是凑巧……” 这话不太好听,此时让宁万福非常尴尬。 这老狐狸当然明白,朱景洪是怀疑他想结案,就把屎盆子给白莲教扣上。 “这些逆贼不自量力,总想着要颠倒乾坤,王爷是我大明擎天之柱,他们自然会找上来……” 见宁万福仍坚持是白莲教的人,朱景洪便问道:“既是白莲教的人,那就说说你们是如何查到的线索!” “回禀王爷,臣先命人审讯了清场的兵卒,那处地窖他们前天晚上就发现了,只是当时里面是空的,谁知一夜过去竟多了火炮!” “即便巡视兵丁一人管三十丈,期间巡视间隔不逾一刻,那火炮沉重不易搬运,想要藏进去必定是附近村民所为!” 清场的士兵是最外围的安保人员,沿官道没三十丈安排一人,被人钻空子也不太离谱。 当然,随着朱景洪的靠近,会有更多军士来回巡视,以排除任何可能的危险。 这正因为严上加严的安保制度,才让锦衣卫巡视时发现了危机,然后将所有行刺之人拿下。 见朱景洪认真听着,宁万福心里松了口气,于是接着说道:“于是臣派人严查附近村落,还真让臣搜出了逆贼线索!” “在那槐树村里,共有十八家信奉白莲教,对这些人审讯之后……他们就召了!” “原来是五日前,他们香主让他们帮忙,把火炮送到他们家里,每人先给了十两银子……” 宁万福继续讲解着细节,但朱景洪已没了认真听的心情。 他已基本确信,这件事就是白莲教干的,这也让他心安了一些。 是白莲教干的就好,如果是燕山都司有人犯蠢,那接下来的事就大发了。 “张临!”朱景洪提高嗓门喊了一句。 “臣在!” 朱景洪淡定说道:“你去燕山千户所走一趟,看看宁千户所言可有遗漏之处!” 张临绝对称得上是朱景洪的铁杆,所以后者对他极为信任,这个时候让他去锦衣卫一趟,自然是要他查探宁万福所言之真假。 所有的人证物证和证词,是否能够相互参照而无脱节,便能说明宁万福是不是在造假。 对此张临非常清楚,所以他在接到任务后,就开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 所谓独木难支,他一個人的力量终是有限,退开后他又找了几个得力的下属,要随他一起参详一同去锦衣卫。 “宁千户,你如果没别的事,今晚就守在燕王府,下午就守在燕王府吧,等张临回来再说!” 朱景洪的这般安排,就是防宁万福回去串联,后者此刻心怀坦荡便丝毫不慌。 “臣领命!” 这边朱景洪摆驾回了燕王府,而另一头的白莲教香堂内,妙玉已经把左右护法和三位天王,以及五位神使召集过来。 此番她正位圣女,白莲教高层虽尽可能要赶来,但也还是有一位天王和三位神使没到。 这在白莲教的历史上很正常,正是因为他们大多数时候聚不齐,才让他们不惧围剿生生不息。 “杨香主想要行刺,那襄王仪仗远隔二三十里,他们一行就被拿了……” “白白折损了十几位好手不算,借助着火炮的线索,咱们的人会被查出多少?又会折损多少好手?” “即便折损人手不算,若因他们贸然出手,影响了我们在京城的谋划,谁能承担责任?” 关于扶持朱景源上位这件事,在白莲教高层中也就极少数人知道,而其中的具体计划只有妙玉知道。 所以当她说可能会影响计划,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去质疑。 “所以,诸位前辈,无论以往恩怨如何,还请大家务必要忍耐,约束手下不要妄动!” “神教之伟业,如今已层层推行,待到太子继位,我神教只要经营得当,被立为国教也不是没可能!” 没有利益来巩固同盟,那就创造利益去巩固,所以妙玉画出了“国教”的大饼。 虽然生硬了些,但也有那么一点点用处,至少在场众人生出了某种想法。 可惜的是,今天没请到教主来,这让妙玉非常的失望。 教主是一面旗帜,只要他不鼎力支持妙玉,反对妙玉的人天然就会聚过去,反而能增强教主本人的话语权。 众人做出了保证,然后今日议事就结束了,而妙玉又专门把北王留下,再次跟他讲解了利害关系。 这位北王,便负责北境数省之教务,杨炎便是他下级的下级。 “圣女所言极是,属下定会给你满意答复!” 北王做出的表态,让妙玉的心越发安定。 回到住处,妙玉取下了面纱,长舒一口后她躺到了床上。 虽是白莲教的圣女,虽是掌握成百上千人的命运,但妙玉终究还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她也会心累也会疲惫。 闭上眼睛,妙玉已在思索返程之事。 圣女传承已结束,这两天各天王神使会陆续离开北平,回到自己本身的位置上去。 妙玉决定三天南下回京,所以这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她必须要精细谋划好生利用。 正当她想着这些事,只听外面侍女来禀告:“圣女殿下,那杨炎跪在外面请罪!” “请罪?” “杨炎说自己行事莽撞,冒犯了圣女,所以前来请罪!” 得知杨炎请罪,妙玉本来还挺高兴,可一听对方这说辞,她就知道这厮是面服心不服。 “那你出去告诉他,就说一切以神教大计为重,个人喜怒荣辱我早已抛弃,杨香主既是英雄好汉,总得伱我这弱女子多些肚量!” 听了妙玉的这些话,侍女一边细细品味真意,同时应道:“我这就去!” 又隔了一会儿,传话的侍女返回了屋子,禀告道:“圣女殿下,那杨香主说谢过赐教……” “然后呢?”妙玉回过头来,此事她正在诵经。 “然后他就走了!” 妙玉脸色再度难看起来,暗骂这厮确实不是个东西,竟然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愿做。 若不惩治,他们还真当我好欺负,是软柿子……妙玉暗暗想到。 “你立刻去北王那边,就说我的话……杨炎目无尊上,行事狂放,免去他的香主之位,禁足三月!” 按照她的本意,其实处死杨炎更方便,但她也得顾及那位北王的颜面,所以最终还是留了些余地。 暗自咂舌后,侍女答道:“是!” “告诉北王,我等着他的回话!” “是!” 待这侍女离开后,妙玉就真的坐在镜子前,闭眼诵经等候起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过去,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传话的侍女终于赶了回来。 “为何去了这么久?” “北王回家去了,所以耽搁了时间!” 这位北王姓陈,正常身份是宛平县的乡绅,对外形象是抠搜且贪财,任谁都不会把他跟白莲教大头目联系起来。 当然,这些消息只有教主和圣女知道,四大天王和八大神使相互反倒不知底。 “他怎么说?” “北王说赞同圣女的意见,会废了杨炎的香主,然后将其禁足半年!” 北王的态度很到位,这让妙玉心情舒缓了许多。 “这就好啊!” 随后她便继续诵经,知道夜幕降临她才收起功课,用过晚饭后也就歇了。 她倒是安歇了,但宛平县东某村某处宅院内,北王陈富礼正在房间内喝酒,在他身旁只有一名小厮伺候。 如果妙玉在场,就会非常惊讶发现,这位小厮就是桀骜不驯的杨炎。 但只是这个,都还不够让人惊讶,因为下一刻杨炎开口道:“爹……我实在不服气!” 没错,杨炎称陈富礼为“爹”。 放下酒杯,陈富礼左右望了望,然后低声呵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即使没人也别叫爹!” “是,老爷!”杨炎无奈答话。 他二人还真是父子,而且陈富礼这厮野心极大,十多年前他还是神使就在谋划教主宝座,把七岁的儿子化名杨炎送进了白莲教。 陈富礼如今自知教主宝座无望,所以便对杨炎悉心栽培以及资源倾斜,让他很快在教内崭露头角,不到二十岁就成了香主。 在陈富礼近期谋划中,他想将杨炎推给教主做关门弟子,后者也很给力所以一直想立功,所以才会策划袭杀朱景洪。 换句话说,朱景洪的一条命,便是他杨炎成为教主继承人的台阶。 但也因此,杨炎把妙玉得罪死了,如今反而丢掉了香主之位。 “让你安分些,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香主之位被免,这下你高兴了!”陈富礼脸色铁青。 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在圣女的指令之下,陈富礼也不敢明着包庇,所以此刻他只能训斥杨炎。 “老爷,那女人一手遮不了天,如今教主才是天!” 杨炎冷笑道:“只要儿子办成了事,被教主收做了弟子,往后也就不怕她了!” “你还想要杀朱景洪?”陈富礼颇为诧异。 (本章完) 第550章 接风 第551章接风 “正是!”杨炎答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有那个能力?”陈富礼质问道。 虽然是白莲教的天王,虽然见多识广经历丰富,但此前陈富礼还是低估了亲王出行的护卫力度。 这导致即便他有足够周密的计划,并派出了最精干的人手,却连朱景洪的影儿都没见到,然后就全军覆没了。 所以现在,当听到杨炎说还要干一次,他就觉得这小子是疯了,要么就是在钻牛角尖。 “老爷,小人有办法!” 陈富礼只当杨炎是意气用事,所以冷冷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想了,圣女既已免了你的职,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 “老爷,这次我真有办法,我已在燕王府找了门路,只要谋划得当……定能将朱家小子斩杀!” “哼哼……” 陈富礼冷笑了两声,虽然他是一句话都没说,但已经表明了自己态度。 “老爷,那燕王府传承三百多年,朱家人少说也有上千家,他们和大宗关系错综复杂,其中穷困潦倒者不计其数,刚好有一人在几年前入了我教!” 这个情况杨炎近两天才得知,还专门派了人去核实,今天上午才得到了反馈。 没错,确实有活不下去的燕藩庶人,直接加入了白莲教谋活路,这说起来也是非常之讽刺。 此时陈富礼虽深感诧异,但他还是保持了头脑清醒。 “一个远支族人,连燕王府的门都进不去,又能起到多大的用处!”陈富礼冷笑。 “老爷,无须他起多大用处,只要能带咱们的人进王府,杀朱就有机会!” 说到这里,杨炎下平静:“即使失败,也不过折损些人手!” 能被派去刺杀朱景洪的人,那自然是白莲教中最精干的教徒,在杨炎这里也只是耗材罢了。 “老爷……爹……”杨炎满是希冀。 这一声“爹”,确实是让陈富礼心软了。 但他终究保持了理智,知道眼下不能跟圣女对着干,否则连他都会处于危险境地。 “此事不急,缓几天……等圣女离开北平再说!”陈富礼平静说道。 杨炎本想再说几句,可最终他还是憋了回去,自忖多等几日再动手也无妨。 这边二人事情议定,另一头的燕王府内,镇国中尉朱怡镔已忙得脚不沾地。 其实他若愿意夺清闲,朱景洪起居事宜完全烦不着他,他又岂能放弃这献媚的机会。 大明唯二的亲王到了,只要稍微伺候得好了些,给他提一两级爵位易如反掌。 大事情安排好了,朱怡镔好不容易歇口气,便有族人领着小厮抬了器物过来。 “大老爷,这些东西……” 面带不满,朱怡镔不耐烦说道:“存心殿东边廊下……” “是!” 这几个人才走,接下来又来几波人请示,让朱怡镔气都没歇几口。 “津儿何在?”朱怡镔问向身后小厮。 “回大老爷,大爷如今在东角门迎客!” 朱怡镔沉声道:“客人都到差不多了,让他到这里来招呼!” “是!” 没一会儿,朱伯津就从外面进来,见到老爹后先是行了礼。 “文武官员都来得差不多了,你到存心殿内去招呼,为父去银安殿外伺候着!” “儿子明白!” “津儿,今日北平文武给十三爷接风,你我父子可要应对周全,其中关系重大……你得明白!” “爹() ,儿子都明白,您放心就是了!” “嗯!” 言罢,这父子二人分头行动,朱伯津去招呼燕山文武,而朱怡镔则去了银安殿。 等他来了银安殿才知道,朱景洪去了燕王府的宗庙,于是朱怡镔也赶了过去。 且说燕王府宗庙内,朱景洪正在参观内部排位和画像。 燕藩的王爵传了十代,第二位燕王是朱高炽,可惜只坐了两年就病死了,然后就是朱瞻基承袭爵位。 在这里情况有了变化,朱祁镇因行事暴虐而被废除,其子朱见深提前继承了王位。 “王爷,镇国中尉朱怡镔求见!” “嗯!” 朱景洪只是应了一声,也没说见还是不见,禀告的宦官也只能先退出去。 宗庙外,朱怡镔只能老实等着,同时回想着祖上的历史,以便等会儿朱景洪询问。 他还真猜中了朱景洪的心思,没一会儿朱景洪从里面出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燕康王是不是胖子?” 燕康王就是朱高炽,已经两百多年前的古人。 “哦……这……是有些发福!” 太胖终究不是什么美事,所以朱怡镔答得很模糊,但朱景洪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燕宣王爱玩蛐蛐?” “哦这……据臣所知,并无此事!”朱怡镔一本正经回答。 “燕成王爱***?” 朱景洪总问这样刁钻的问题,而且对象还是人家的祖上,在当下这时代非常不礼貌。 可他是亲王,朱怡镔虽心中不满,此时也只能是笑脸相迎。 来到朱景洪面前,朱怡镔郑重行礼道:“殿下,这些皆是子虚乌有之事,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本来燕藩现在就混得不行,眼下还别人如此污蔑,这要是在京城里传开了,他们这一支别说晋爵,只怕反会被削去一两级。 所以现在,朱怡镔要很认真的解释,尽可能为家族消弭风险。 朱景洪笑了笑,亲自把朱怡镔扶起来后,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是因为好奇才过来看看,也是因为好奇才会询问,却没想到把朱怡镔给吓到了。 “他们人都到齐了?” 朱怡镔连忙答道:“都到齐了,歌舞月工戏班也都备好了!” 他的前半句话是回话,后半句则是在表功,歌舞戏班都是他父子二人所准备。 “那我也该去亮相了!”朱景洪无所谓的说道。 他的这份淡定随和,确实是让朱怡镔羡慕乃至嫉妒,暗想自家若有王爵也能这般高傲。 “走吧!” “王爷请!” 他二人一道往存心殿去了,而此刻王府同心殿这边,甄琴趁诺敏正在配殿寝室内看书,就命侍女把同心各门关上了。 此时同心殿正殿内,甄琴身着选侍的命妇礼服,正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 正殿两侧的偏殿内,挂着历代燕王妃的画像,甄琴一人独处多少有些害怕。 但当她目光落到正殿中央,看见那雕刻精湛的凤位,便让她忘记了恐惧。 徐徐走向凤位,站在椅子面前愣了几息,甄琴徐徐转身背对着凤椅,然后缓缓降低身体坐了上去。 “喔~~” 甄琴不直接发出惊叹,坐在这里她感觉确实不一样。 这可是历代燕王妃的宝座,我也算过了王妃的瘾了……甄琴如是想到。 如今侧妃的位置还空着一个,待我此番陪王爷四处奔波后回京,这位置总该是我的…… “到那时() ,我仍是王府的大甄娘娘!”甄琴低声说着。 现在她的情况很尴尬,尤其英莲有喜后加封了选侍,导致襄王府有两位“甄选侍”,甄琴的“大甄娘娘”称呼已不太稳固。 但只要她再进一步,成了侧妃……则优势依然在她。 “咯吱”一声,正殿侧边一门被推开,吓得甄琴从王妃位置上弹了起来。 “谁在那边?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擅入,谁人如此大胆!”甄琴呵斥道。 “我还想问呢,谁人如此大胆,竟坐到燕王妃的位置上!”侧边传来了诺敏的声音。 甄琴那点儿心思,诺敏是再清楚不过。 她二人本就红过了脸,此刻诺敏自不会给甄琴留面子。 “我说甄娘娘,你坐人家的位置,可跟列位王妃打过招呼?” “你别胡说,我那里坐过她们的位置!” 见甄琴不承认,诺敏笑着走到大殿中央,向左右看了看之后说道:“这多人都看着你可不能撒谎,否则列位王妃晚上要来找你!” 甄琴心虚,便往左右看了看,刚好此时一阵风卷进来,将墙上画作吹得起伏不定。 本来甄琴就害怕,此时便被吓得魂飞九天,立刻生出了逃离此处的想法。 正当甄琴要起身离开,诺敏面带骇然道:“你看椅子后面,有人……” 一时间,甄琴吓得汗毛竖起,而后逃也似的冲出了大殿,暗道这地方绝对不能再来。 大殿之内,报了仇的诺敏心情舒畅。 瞥了眼空荡荡凤位,又看了燕藩历代王妃的画像,诺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在乎的是朱景洪这个人,对位分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甚至还想回到草原上的部族中去,只因在王府待着实在无聊。 当然,这一切基本没可能,所以诺敏只能给自己找乐子,收拾甄琴显然能让她心情舒畅。 “今晚我先去银安门守着,定不让姓甄的得手!”诺敏暗暗想着。 跟甄琴在一起,诺敏虽本心是不争不抢,如今也非得和她争个高低。 朱景洪作为猎物,根本想不到这些,即便能想到他也不会在意,反正甄琴和诺敏都是美女,无论是谁都当让他快乐玩耍。 再说此时的朱景洪,他已来到了存心殿内,在场三十多名文武官员尽皆起身相迎。 在他落座之前,朱景洪站在台上说道:“诸位……你们可真是太客气了,我是来办皇差,岂会在意这些虚礼!” 布政使杨云光答道:“接风洗尘,本为应有之义,殿下不必推辞!” “若连接风都免了,传出去外人会说臣等拿大又如何向朝野和圣上交代?” 来到王位前,朱景洪落座之后,方示意在场众人各自落座。 然而即便并非正式迎接,在场众官员很有默契走到大殿中央,排班站好后纷纷向朱景洪行礼。 “免礼” 待众人起身后,朱景洪便示意他们各自落座,然后这场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随着朱怡镔一声令下,外面的乐工就开始演奏,随后便有舞女进殿来献舞。 这下舞女都面容姣好,朱景洪虽已是吃过见过的人,此时也不免把视线转移过去,跟着舞女们翩跹起舞。 “臣等敬十三爷,恭祝王爷万寿无疆!” “恭朱王爷万事顺遂……” 一二三杯酒下肚,才意味着这场宴会真的开始。 今日出席的官员,文欢基本是知府以上,武官皆是指挥佥事以上,包含了燕山接近五成的***。 “王爷,您请!”朱怡镔亲自给的朱景洪到了酒。 () 接过酒杯,朱景洪平静说道:“你不必跟在我身边,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朱怡镔如此的殷勤,背后的目的朱景洪大致能猜到。 藩府继承之事,朱景洪其实不愿插手,毕竟这一方面归宗***管,而如今睿王朱景渊便是宗正。 “王爷,臣唯恐有招待不周之处,实在不敢贪图安逸!”朱怡镔并不想走。 然而朱景洪根本不看他,自顾端起酒杯看向前方舞女,语气依旧平淡道:“去吧!” 虽然只有平淡的两个字,但却具有莫大的威能,只把朱怡镔冷汗都吓了出来。 刚才那一瞬间,朱怡镔仿佛听见了虎啸声,让他一度以为眼前真有这等凶兽。 “是!”朱怡镔应了句,然后小心退了下去。 襄王之气势,果真非凡……朱怡镔暗自感慨。 于是乎,朱怡镔在边缘处找了空位坐下。 他这一桌基本是燕山诸卫的将官,朱怡镔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又不愿意直接裂开。 “诸位,我虽奉旨来燕山巡视,你们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只是替圣上摸摸底罢了!” “燕山是大明北方屏障,地方安定武备充足非常重要,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今日北平守御千户所,当真让我又意外之喜,其千户……” 朱景洪在主位上念着,而此时同在角落处的夏扬,已收到同桌武官连续不断的道喜。 在这样的场合,朱景洪都要提一嘴夏扬,可见后者是真得到了重视。 “来,为此番巡视顺利,为燕山各衙署配合默契,干杯!” “王爷(殿下)请……” 酒过三巡之后,现场气氛被充分调动,一时称颂声献媚声不绝于耳,深刻诠释了何谓“歌舞升平”。 能到朱景洪面前敬酒的,其实也只三司主官和巡按都御史,所以朱景洪这边喝酒压力不大。 (本章完) 第551章 成年人都要 存心殿内歌舞升平,而在更外围的承运门外东侧巷子内,一批燕藩族人找上了朱伯津。 这些人衣着并不光鲜,因为他们只是燕藩普通族人,爵位基本是最低一级的奉国中尉。 他们其实不是来找朱伯津,而是找如今燕藩族长朱怡镔,只是后者如今没空出来。 “大爷,我们家的饷银已拖了三个月,再拖下去我家都揭不开锅了!” “我家全靠老丈人接济,好歹是从三品奉国中尉,混成现在这模样……说出去都给祖宗丢人!” “我家就更惨了,前几日还有人来收账,骂得可难听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朱伯津头都大了。 现在里面正举宴,这个时众人闹了起来,要是扰了里面的雅兴,那他父子二人麻烦可就大了。 这一点现场众人明白,所以他们才会这个时候来闹。 “诸位,都安静些……”朱伯津尽力安抚众人。 “大爷,不是我们想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 朱伯津又解释道:“诸位,如今府上周转困难,待过些时日宽裕了些,自会一并补给你们!” 如今制度,奉国中尉每人每月俸银五两,外加禄米五石。 这样的薪资水平,当然比不上正经从三品官员,但和寻常百姓相比已极为优渥。 好在如今在籍内外宗室不多,否则以这个水平发放俸禄,会给朝廷带来极大负担。 当然,朝廷只给在京宗藩发钱,外藩则是差额拨款,大头全靠各藩府发放。 比如燕王府有几千亩良田,几乎承担起了九成俸禄支出,即使如此养眼下百十号族人也很轻松。 但为了迎接朱景洪到来,朱怡镔父子提前两个月就开始修缮王府,并添置了许多家具玩器和字画,把王府库银直接用出了大半。 虽然府里还有几万两银子,但因朱景洪还住在王府,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所以这些钱朱怡镔父子就没动。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本质上是这父子把王府银子当了私产,因此前已花费了大笔银子出去,如今自然就有了一毛不拔的想法。 “大爷,您就别哄我们了,为何十五哥他们就领了银钱,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三爷七爷家也领到了,府上周转困难……就偏少了我们的?” “这不是欺负人嘛……”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一时间又闹腾了起来,急得朱伯津是满头大汗。 正好此时,一队士兵飞奔赶了过来,让现场的吵闹声停了下来。 这些是旗手卫的巡逻军士,他们是听到动静才赶过来,领头的人是一名总旗官。 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直接把现场众人围了起来,领队总旗排开众人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一众朱家爵爷呵斥道:“吵什么?” 旗手卫的总旗官,虽只是正七品,但此刻却底气十足,只因眼下他们是朱景洪的下属。 此时朱伯津跟着说道:“就是嘛……你们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出去说,里面十三爷正在举宴,扰了他的雅兴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这话其实是说给巡逻这总旗听的,真闹大了他们巡逻的人也得挨罚。 只听领队这总旗说道:“此处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现在全都出去!” 士兵们一个个凶威赫赫,在场燕藩众人哪敢顶嘴,一个个只能冷眼看着朱伯津,然后老老实实退出了王府。 待众人离开后,就听朱伯津说道:“就不该放他们进王府来!” 领队总旗没有多说,心里却非常认() 可他这说法,回去就打算跟上司禀告。 再说离开的众人,出了王府后众人愤愤不平,谩骂着朱怡镔父子二人恶毒,排挤他们这些远支族人。 没错,即使燕藩如今有爵在籍者不过百人,其中也分着有远近亲疏。 那些能按时领到俸禄的人,自然是跟朱怡镔父子亲厚。 “算了吧,这些天就暂忍了这口气,待十三爷离开后我们再理论!” “是啊是啊……真把事情闹大了,对咱们也没好处!” 众人皆有忍气吞声之意,这时却有一人开口:“我看不然,就得趁着十三爷在,咱们让他给主持公道!” 迎着众人的目光,朱怡钛目光坚毅道:“传言说十三爷为人刚正,若让他得知朱怡镔父子之劣行,定会重罚他父子二人!” 他为人嫉恶如仇,所以对朱怡镔父子那些恶行,他从来都看不顺眼,今天“闹事”也是他带的头。 “十七弟,如此可就撕破脸皮了,往后如何相见?” “对啊对啊……” 看到众人这般软弱,朱怡钛不由冷笑道:“往后还相见?就他们干的那些破事,十三爷知道打死他们都有可能,到时候还跟他们见个屁!” 不管怎么说,眼下朱怡镔父子乃是大宗族长,朱怡钛想着把他俩弄下来乃至弄死,确实是惊讶到了在场众人。 “十七弟,这些话你还是少说为妙,若被他父子二人知晓,只怕……” 没等兄长说完,朱怡钛当即说道:“诸位兄长叔伯,当年大伯如何坏的事,你们难道都忘了?” 他们的大伯,也就是燕藩前一任宗主,跟小娘偷情被朱怡镔举报,然后被皇帝废黜了爵位并赐死,然后才轮到了朱怡镔承袭大宗爵位。 “他做得了初一,难道咱们做不得十五?”朱怡钛环顾众人道。 众人皆默不作声,只因他们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甚至此时他们都很敌视“多事”的朱怡钛。 这只怪朱怡钛太直了,这些话只能心里想岂能往外说,也难怪众人想要疏远他。 毕竟大多数人,都只想着过安稳日子,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众人陆续散去,最后一人劝过朱怡钛后,他们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这帮没骨头的东西!”朱怡钛极为不满。 但他没着急走,家中老母还等着钱抓药,儿子女儿都还等着吃饭,今晚他绝不会空着手回去。 于是利用自己宗室的身份,此刻他就守在了王府大门外,而且非常懂事的隔了好几丈远。 燕王府周围,基本都是宗室的房屋住处,所以朱怡钛待在这里很正常,王府外巡逻士兵就没理会他。 毕竟这王府之外,已属于外围中的外围防护圈,出现几个宗室子弟再正常不过。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此时已是漫天繁星。 当朱怡钛瞌睡都来的时候,王府内的宴会终于结束了,里面传出了文武官员参拜朱景洪声音。 察觉这一情况,朱怡钛顿时来了精神,目光死死盯着王府大门处。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便陆续有官员从里面出,而朱怡钛则是缓缓向大门大门靠近,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人物。 先出来的都是品级低的官员,看得出来今晚宴会他们很尽兴,一个个出来都还在谈论着。 在他们议论之时,得到消息的各府小厮们,已各自抬了轿子过来,等候自家老爷上轿回家,而武官则是有人牵来马匹。 所以这一刻,燕王府大门处非常热闹(繁乱),朱怡钛出现就非常的不起眼。 靠近官员们之后,朱怡钛突然加快() 脚步,飞奔到了巡按都御史刘衍德面前,然后非常干脆跪了下去。 “求大人为我做主,救我一家老小性命!” 刘衍德正跟布政使杨云光说话,这突然冒出一人行如此偏激行动,着实是让他惊在了原地。 “求老爷救我一家性命,救我一家性命!”朱怡钛往前爬了两步,直接抱住了刘衍德的小腿。 此时刘衍德确实被吓住了,于是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此时亦有小厮上前来将朱怡钛拉开。 “你是何人?”按察使应卓成问道。 执掌刑名多年,应卓成自是威严深重,便让朱怡钛老实了些。 其实此刻应卓成心里很不爽,毕竟他是堂堂按察使,告状本该找他才对。 “回禀大人,在下燕藩宗人,奉国中尉朱怡钛!” 其实从朱怡钛的装束,在场官员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朱怡钛此刻道出众人并不惊讶。 “你为何要说救你一家性命,是谁要害他们?”应卓成语气严厉问道。 “我家皆靠宗俸过活,如今俸禄已……” 没等朱怡钛把话说完,就听王府大门方向传来声音:“十七叔,有话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你又何必如此……” 朱伯津此时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回去歇息,否则今晚还不知要捅多大篓子。 “诸位大人,这是我府里的龃龉,让诸位见笑了!” 朱伯津才把话说完,就听朱怡钛说道:“大侄子,你说得可轻巧,十几两银子对你是小事,对我们可是一家的生计!” “你是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儿碎银子,如此又何苦拖欠我们?” “难道您放贷卖人挣的钱,还不够……” “你胡说!”这一刻,朱伯津已顾不得体统,当着众人就要上前动手。 好在此时得知动静的朱怡镔出现,冷声呵斥道:“住手!” 本来今晚就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了,这要是再打起来了,那燕藩的脸也别要了。 朱伯津虽气急,但老爹的话还是不得不听,于是非常识趣的收回了手,但还是让人控制住了朱怡钛。 眼看朱怡钛无法说话,朱怡镔才松了口气,随后抱拳对现场众人道:“诸位大人,天色已晚,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都告辞离开了。 虽然朱怡钛有冤,可这毕竟是燕藩的家事,他们也确实不好干涉。 至于刚才听到的放贷和买卖人口,则被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官员忽略了,毕竟他们心里装的是燕山九府三十五县。 再说王府银安殿内,朱景洪此刻正在更衣,此时的他多少有了些醉意。 在他左右,各坐着娇俏可人的甄琴,还有干练英气的诺敏。 此时本该侍女们来伺候,但这些人都被甄琴赶走了,她要亲力亲为的伺候朱景洪。 “王爷,今晚我来侍奉您歇息,我看诺敏妹妹这两天不舒服!” 这当然是甄琴胡说八道,王府一众女人里诺敏是身体最好的一档。 “我身体再不舒服,只怕也比你要好些,至少我能撑半个时辰,你多久就的不行了……” 这样直白的话,甄琴是万万说不出来的,于是此刻她脸色涨得通红。 压了甄琴一头,诺敏心中直呼舒服,紧接着她白了甄琴一眼,接着说道:“王爷,今晚我来陪您,我给您生孩子,绝对比她的康健!” 只见甄琴直接扑进朱景洪怀里,坐上某物扭动几下后,可怜巴巴说道:“王爷,她凶我!” 虽然诺敏更能打,但要说勾人心魄的本事,() 还是甄琴更合朱景洪的口味。 只见他搂紧甄琴的腰肢,稍微动了几下之后,才对诺敏说道:“诺敏,你还是让着琴丫头些!” “让着她?再让着她我不得被她欺负死?就她这样心眼儿多的人,在外面我早把她打一顿了!” 诺敏就是这样性情直爽,整个王府的她最看不惯甄琴,此时自然是要一怼到底。 这也得益于朱景洪胸襟足够,才容得下女人们个个大胆。 当然了,她们在王府时都很规矩,因为上面有个同为女人的王妃压着。 “王爷你看她,当着您的面还凶我!” 虽然甄琴很委屈,但朱景洪还是拍了她一巴掌,然后说道:“人家难道说错了?” 虽然朱景洪表明了态度,但诺敏此时心里依旧不爽,于是她从榻上起身说道:“王爷既已选了她,臣妾就先告辞了!” 诺敏正要走,也被朱景洪拉进了怀里,而后说道:“我既不能厚此薄彼,那干脆今晚都留下吧!” 对此诺敏已不稀奇,当即说道:“那我要睡外边儿!” 朱景洪笑着答道:“准了!” 也就是这时,余海出现在了门外,往里面探了探头后,便识趣躲到了一边去。 然而朱景洪还是发现了他,当即喊道:“有屁就放,躲个什么!” 于是余海再度现身,站在门外恭敬答道:“启禀王爷,刚才燕王府外闹起来了,一个燕藩族人当着燕山众文武喊冤,眼下已被朱怡镔让人送走了!” “哦?喊冤?” 朱景洪多少来了点儿兴趣,于是随口说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明天报我!” 之所以是明天,是因为现在他很忙,根本没心思听八卦。 “是!”余海答道。 待余海退下之后,朱景洪便站起身来,将甄琴按到了身下,同时将诺敏拉到了身前。 “两位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 (本章完) 第552章 妙玉的杀意 时间来到第二天,朱景洪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便领兵往城外去了。 既然是要巡视各卫,他自然每个地方都要走到,今日他的目标是通州卫。 分别检查各千户所训练、兵器、军阵、军饷等方面…… 燕山都司这些个卫所,不出意外他还要逗留十天。 再说另一头,自昨夜朱怡钛被架走,他就被朱怡镔软禁在了家,今天一早就被找上门的族人毒打了一顿。 这些人的愤怒,来源于朱怡钛的冒失举动,把整个燕藩都架到了火上。 所以,无论远近亲疏的朱家人,如今都对朱怡钛饱含怒火,即便后者是为了大家才受难。 此时,硬气的朱怡钛已硬不起来,正躺在床上接受妻子许氏上药。 此刻许氏不停在流泪,一边擦药一边说道:“都说了别去闹,实在不行……咱可以把房子卖了,你又何苦去做这出头鸟!” “如今不但得罪了宗主,连所有长辈兄弟都得罪了,往后可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听到这话,朱怡钛当即就想撑起来,可最终牵动痛处让他趴了回去。 “把我逼急了,我去京城告御状!” 眼见自家男人还是油盐不进,许氏当即撂下了手中活计,冷冷说道:“今天就被打成这样,你若再去京城,还能有命在?” “别说去京城了,若不是顾忌襄王殿下在北平,只怕他们今天就想打死你!” 许氏虽是寻常妇人,但也有自己的精明,此刻这些话确为真知灼见。 朱怡钛当然是听进去了,此时亦不免深思起来。 他自己可以不要命,家人儿女性命却要顾忌。 “唉……你说得对!” 见朱怡钛改口,许氏接着便说道:“过两天呢好些了,就去各叔伯兄弟家告罪,若能让他们……” “这口恶气我咽下,你还叫我去告罪?告罪他们就能原谅我们?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一旦咱们怂了,以朱怡镔父子尿性,不把咱一家弄死才怪!” 忍气但不怂才能活,这话包含着威慑的思想,可见朱怡钛也不是真的一根筋。 “这……倒也是!” 正在此时,一个娃娃出现在门口,冲里面喊道:“爹,十五哥来了!” 下一刻,一个健壮青年出现在门外,正是小孩儿口中的“十五哥”,大名唤作朱伯汲。 此人是朱怡钛侄子辈,其父死后便已无爵可袭,如今是个有房子没地的闲汉。 这样的族人燕藩有很多,绝大多数都混得很差,以至于王府时不时还要接济,以彰显宗主对族人的关怀。 提着鸡蛋和腊肉进屋,朱伯汲先向许氏行了礼,随即向床上的朱怡钛道:“十七叔,你无碍吧……可要侄儿去请郎中?” 看着许久未见的侄子出现,其变化之大让朱怡钛多少有些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竟会来看自己。 “皮外伤,养养就好了,不用麻烦!”朱怡钛答道,他可没钱请郎中。 似乎知道他什么心思,朱伯汲从怀中拿出了几科碎银子,递到了许氏的面前。 “婶子,该请郎中得请,十七叔是家里顶梁柱,他可不能垮了!” 这小子以前连饭都吃不起,我还曾接济过他几次,如今半年不见竟发达了? 自己堂堂从三品奉国中尉,如今竟连个闲汉都比不上,朱怡钛越发觉得自己失败。 许氏此刻很想接那银子,因为眼下家里确实过不下去了。 “婶子快接着吧,以后你们领了俸禄还我便是,我可相信十七叔的人品!” () 这句话,朱伯汲是说给朱怡钛听,果然朱怡钛神色起了变化,许氏察觉后便将银子接到了手中。 “去看看母亲,告诉她别担心我!”朱怡钛沉声道。 “好,你们先说话,饭好了我叫你们!” 于是许氏退出了房间,她其实知道丈夫是想支开自己。 待妻子离开后,朱怡钛方看向侄子,问道:“才多久没见你,如今竟这般阔绰,你小子可别走了歪路?” 坐到床边,朱伯汲给自己倒了水,喝了一碗后方答道:“十七叔,你这话说的……凭侄儿的本事,到那里混不了饭吃!” “就是知道你的本事,才觉得你小子不对劲,你不会真走了邪路吧?”朱怡钛沉声问道。 “十七叔,侄儿虽是靠力气吃饭,难道就成了邪路?非得跟你一样有个爵位,才叫正路?”朱伯汲面带不愉。 没理会他的怨气,朱怡钛反问:“靠力气吃饭?” “如今各府上,栽花种树,推墙修屋我都干,也算是凭手艺吃饭,十七叔若是看不上,那我现在走就是了!” 此时朱怡钛知是自己不对,见朱伯汲要走立马起身挽留,于是再次疼得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外面传来许氏的询问。 “没事……不小心动了伤处!” “你小心些!” “知道了!” 夫妻二人闲话完毕,朱怡钛方看向朱伯汲,面带歉意道:“贤侄,是我说错了话,你别见怪!” “十七叔为我好,这我知道!” 重新坐回凳子上,朱伯汲徐徐说道:“其实我能混口饭吃,倒也不全靠自己,少不了朋友们帮衬!” “您也知道,栽花种树拆墙起屋这些活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 朱怡钛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这两年,你跟人学了不少手艺!” “十七叔,有句话侄儿不知该不该说!” “说就是了!” “您虽有个爵位,如今却过得不宽裕,我倒觉得……不如舍了面皮,跟侄儿一起做活儿去!” “就您这身子骨儿,绝对是一把好手,挣钱还不是轻轻松松,又何须受大宗的气!” 眼见朱怡钛面无表情,朱伯汲连忙说道:“侄儿这话,您听听就是了,若觉得不对,只管骂我就是!” “此事……以后再说吧!” 朱怡钛没有否决,因为他对自己的爵位,如今算是彻底没了指望。 既然大宗靠不住,朝廷法度靠不住,同族的兄弟也靠不住,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十七叔,不是我说……咱们族里那些人,反倒不如江湖上的朋友,相互间帮衬照应亲如骨肉!” “过些日子等您好了,我就引你去见他们,您的脾性肯定合他们心意,说不定到时都拜您为大哥!” 接下来朱伯汲说了很多,一门心思劝朱怡钛转变想法,跟着自己挣大钱去。 没一会儿饭好了,许氏正要来请吃饭,外面来了个小孩给朱伯汲传话,告诉他家中有朋友来找,说是要给他介绍活计。 “十七叔,看到没……又来钱了!” “我先回去了……过些天再来看你!” 连说了两句,朱伯汲就往外面走去,碰上许氏来劝他留下,他搪塞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这个老十五,让他留下吃饭也不留……” “欠了他这么大人情,这可怎么说……” 许氏絮絮叨叨,听得朱怡钛心烦不已,便转过头看向了床内侧的墙。 此时他还在思索朱伯汲的话,越想越() 觉得这是一条出路,凭自己本事吃饭至少家人有个保障,不像现在领取俸禄朝不保夕。 再度回头,朱怡钛看向了堂屋东侧,那里挂着奉国中尉的官服。 再说朱伯汲这边,当他返回了家里,便有一短衫汉子坐在院内等着。 此人衣衫陈旧皮肤黝黑,脸上皱纹犹如沟壑,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苦命人。 作为相对较远的族人,朱伯汲屋子离燕王府更远,虽是城内但其地处极为偏僻。 加之朱伯汲和邻里亲戚关系冷淡,所以他这地方基本没人过来。 “张二哥,又来活儿了?那家又有事?”朱伯汲笑着招呼。 张石头咧嘴一笑,起身答道:“还真有个好事,城外张员外家要新盖跨院儿,陈头儿给管家送了好处,活儿就接下了……” 进了院子,朱伯汲开了屋门,张罗道:“走走走,咱们进屋说去!” 于是二人一道进了屋内,而朱伯汲一反常态关了门。 再度确认周围无人后,朱伯汲方转身看向张石头,问道:“张二哥,有何要事?” 此时张石头气势都变了,在凳子上正襟危坐道:“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想到办法没有?” “你是送送人进王府?” “正是!” “如今王府戒备森严,外人想入府实在是难!” 张石头冷声说道:“只是有难处,就能想办法!” 此时他那有方才半分热忱,说是个杀神那也不为过。 “若说办法还真有,我有一族叔在王府当差,管着外围侍卫们的吃喝!” 所谓的外围侍卫,便是指旗手卫的军士,他们负责王府外围的巡逻。 既然沾上了白莲教,朱伯汲就知道没退路,所以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 思索之后,朱伯汲答道:“这些人要吃喝,每天都得往府里送几大车米面酱菜,这或许是个机会……” “你能说服他帮忙?”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此时朱伯汲只觉眼前之人无比愚蠢。 “让他帮忙当然不可能,但若能想设法求到送菜的差事,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听得这话,张石头微微点头,亦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求得差事。 沉默几息后,朱伯汲说道:“这事说来也简单,只要让他多吃些回扣就行!” 也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对里面的勾当才会如此清楚,一言之间点中要害。 张石头接着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吧,银子的事你不用管,只要能把事情办成!” “嗯!” “三天之内,等你答复,务必办成!”张石头沉声说道。 务必办成……这句话,在以往从没有出现过,所以带给了朱伯汲很大压力。 以往他从白莲教得了不少好处,只觉得里面的人都是亲兄弟,大家相互扶持生活充满希望,而今天他头一次对里面感到绝望。 眼见张石头要离开,朱伯汲连忙问道:“张二哥,既是提着脑袋做事,死我也想做个明白鬼!” “可否告诉我,是不是要对襄王动手?” 走上这条路,大家都没办法回头,于是张石头坦然点头。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朱老弟,即便你死了,神教也会照顾好你的儿子!” 燕藩所有人都以为朱伯汲是单身汉,但其实他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如今已有半岁。 张石头的这句话,既是安慰又是警告,等于是再度给他上弦。 “我明白!” “我还有事,告辞() 了!” 朱伯汲热情送了张石头出门,回了屋整个人就呆了。 但没一会儿,他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开始思索具体怎么做。 时间又过了两天,朱景洪依旧到处在跑,中间甚至没回到燕王府。 四月二十五,北平府外慈恩寺,此刻正举行盛大***。 慈恩寺建立已有三百余年,乃是朱高炽替父而建,已追思过世的马皇后。 经过燕藩三百余年扶持,慈恩寺已成燕山乃至北方的名刹,每年四月都会举行盛大***。 而妙玉离京前往燕山,对东宫的理由就是参加***,如今***开始她自然要到场。 这几天时间过去,临时的总坛已撤销,白莲教高层大多已离开燕山,眼下妙玉除了随行几名女尼,也就只有东宫派出的十几名卫士。 妙玉在到燕山后,以闭关斋戒为由避开了侍卫们,乃至她离开七八天这些人都不知道。 当然,这也是因为侍卫们根本想不到,这位妙玉法师来北平另有目的。 此时,妙玉就坐在一众比丘之间,安静听着前辈们的辩论,现场气氛热烈而激动。 “法师,前去问话的人回来了,那北王说并无此事!” 虽然陈富礼在北方最大,但他终究不能一手遮天,所以他调动教中精干人手之事,就被不满他的人把消息传了出来。 妙玉虽为圣女,可她终究不是地头蛇,按理说她不该知道这些隐秘事,可她偏偏又知道了这件事。 这一结果,说来简直荒诞,但又真实发生了。 更离谱的事,明明都有人举报了的事,妙玉询问陈富礼竟不承认。 “看来……他有教主撑腰,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妙玉心中暗暗想到,目光之中闪动寒芒。 此时,她对陈富礼的轻慢极为痛恨,以至于心中已然生出杀意。 (本章完) 第553章 妙玉到访 没错,对这个屡次挑衅自己威严的北王,妙玉的心中已生出了杀意。 不弄死这个人,她只觉得如芒在背,往后在教中将难以立足。 只因北王的所作所为,最终都会在教里传开,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圣女没脾气。 其实若只是自己丢了面子,妙玉也不会太放心上,大不了圣女做不了而已。 可如果因为北王的行动,导致太子一大助力朱景洪死了,间接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妙玉当然就饶不得他。 北王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以教主为依托,我若动他只怕会令教主不满……妙语暗暗想道。 所以,我得借刀杀人,如此就怪不到我了…… 那么借谁的刀呢?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妙玉就想到了最合适的人。 看来过两天,我得亲去燕王府一趟……妙玉打定了主意。 正当他思考着大事,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声音:“妙玉法师,你以为妙玄所言如何?” 作为参与***的僧侣,妙玉年纪虽小却也有些名气,故当她一言不发众人便出言询问。 “所谓心无挂碍,当指……” 刚才虽然在思考问题,但妙玉也在听众人辩论内容,所以此时能够轻易的接话。 在***结束后,她就到了回京的时候,到时她再来个金蝉脱壳,便不会有人发现她“出卖”教众的行为。 至于如何在赶路中金蝉脱壳,此事对妙玉来说再简单不过。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她对外都蒙着面纱,而且还戴着兜帽,侍卫们根本不知他的样貌。 加之她基本坐马车内,下车走动的时间也极少,随行侍卫也无法通过体态判断其身份。 所以,妙玉只需让女尼中假扮自己,便可轻松使出金蝉脱壳之计。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在外连续跑几天的朱景洪,终于决定在燕王府歇两天。 即便他是铁打的身子,连续跑身体不累心也累了。 这几天到处检查,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和隐患,这些他都需要上报皇帝整饬。 在这歇息两天之后,他还得把余下几个卫所跑完,然后才会写出最终的“调查报告”。 所以现在,朱景洪就坐在书房内,打算前半截写好。 “儿臣朱景洪,叩问父皇圣恭安……” 一气呵成写出这十二个字,然后朱景洪就开始抓耳挠腮了。 其实正常来说,王府起草文书该由长史官代劳,可惜如今王培安还在西北巡视。 说起王培安,朱景洪也露出了笑意,只因这位王长史升官了。 他本是从五品奉直大夫,年初连升五阶至正四品中顺大夫,官至都察院佥都御史,负责巡视西北兼任襄王府长史官。 连升五阶,即便是放眼全国,也算得上是稀有之事,可见皇帝对王培安能力品性的认可。 当然,最重要的是西北战局不容有失,王培安这般做事严苛的官员,对皇帝来说确实非常有用。 毕竟不是谁都一心忠于王事,敢对所有不法之事不法之人开炮。 相比之下,如今任西北监军的副都御史梁潜,地位反倒显得有些尴尬。 一时间,朱景洪想到了西北许多事,他一直关注着前线前线情况。 这一想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他面前稿纸上还是十二个字。 “王爷,该用午膳了!”余海现身提醒。 “嗯!” 当他来到银安殿饭厅,小宦官们已布菜完毕,且刚好走到了验菜这一步。 落座之后,朱景洪先是喝了茶,随即问道:“琴丫头() 她们在何处?” “回王爷,两位娘娘还没起,奴才已命人送了膳食,厨房那边也都准备着!” 看来她俩是真的累了,昨晚就不该太折腾……朱景洪有些内疚。 擦了擦手,朱景洪接过了筷子,而余海已开始替他布菜。 “城里可有什么新闻?” 没有抖快这些神器,生活简直无趣得发指,所以朱景洪此时才会询问。 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今日方有些闲逸之感。 “趣闻奴才不知,倒是前几日燕藩内讧的事,奴才已经问明白了!” 燕藩的内部矛盾,朱景洪根本没放心上,当晚虽吩咐了余海去查探,可一夜云雨后他就给忘了。 眼下左右无事,听听这些藩府趣事,对朱景洪来说正好打发时间。 “说来听听!”朱景洪平静道。 “当晚聚集那些人是来讨要欠俸,据说已经两三个月没领到银米,如今连开支都成了问题!” “朱伯津把他们诱出了王府,燕藩众人虽是无奈但也都散了,唯独奉国中尉朱怡钛不服,趁宴会散场众文武官员出府,便跑了出来鸣冤诉苦……” 余海仍继续讲着,朱景洪脸上可精彩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有爵在身的人也混这么惨。 “燕藩真就这般缺钱?” 才问出来,朱景洪就有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自己来了,燕藩各种布置排场,才把他们的家底掏空了,以至于发不出俸禄来。 他这想法有一定道理,但余海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领俸禄,有些人是足额领取,有些人是减半领取!” “哦……看来这领取俸禄,里面也大有文章嘛!”朱景洪淡定道。 “当晚喊冤那个朱……” 朱家人的名字确实不好记,好在有余海适时提醒:“朱怡钛!” “这个人结果如何?” 余海答道:“第二天燕藩族人登了门,把他给痛打了一顿,家里许多物什都打烂了!” 神色严肃,朱景洪沉声道:“我还以为……朱怡镔会把俸禄补给他!” “他却还把人打了一顿,这未免太霸道猖狂!” 嘴上说着,朱景洪心里想的却是,即便如自己这般的猛人,对宗室爵低者也从未这般霸道。 其实这里,朱景洪是真的错怪了朱怡镔,燕藩族人上门完全是自发行为,反倒事后朱怡镔担忧了许久。 “去给朱怡镔传话,让他想办法把欠俸发下去,再给那个朱……” “朱怡钛!”余海适时提醒。 “给朱姨太发些抚恤,再要惩处那些动手的族人!” “是!” 对欠俸燕藩族人来说天大的事,如今只在朱景洪随口闲谈之间解决了。 吃饭之后,朱景洪先是去看了甄琴和诺敏,然后又回到了书房去憋奏本去了。 至于余海,则是找到了朱怡镔,后者正诚惶诚恐听训。 “咱家的话,朱大人可听清楚了?” 此时朱怡镔跪在地上,额头上已挂满了汗珠,可见此时他是何等紧张。 没办法,他与朱景洪地位差距太大,后者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如今生出不满他又岂能不怕。 听到余海问话,朱怡镔当即表态:“王爷教诲臣记住了,下去就开库房派发欠俸,抚恤朱怡钛并惩治不法之徒!” “最好是这样!”余海点了点头。 待他转身离去,朱伯津才先一步起身,把老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 转头看向儿子,朱怡镔沉声说道:“赶紧……你亲自去银子发下去,我去老十七家走一趟!” “是!” 见儿子还扶着自己,朱怡镔忍不住呵斥:“现在就去!” “儿子马上去!” 待他离开之后,朱怡镔本人则叫来了管家,让他准备好银子和礼物,同时再去城里请最好的郎中。 朱怡钛的名字,如今已传进朱景洪耳中,谁知道这位爷会不会召见这厮。 所以朱怡镔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朱怡钛稳住,如此他才能真正的心安。 实打实的说,此时朱怡钛有些懊悔,暗道不该为几十上百两银子,惹出现在这些麻烦事来。 朱怡镔父子忙得不行,此时燕王府东边角门处,“怡”字辈排行老七的朱怡锂,正送走自己好侄子朱伯汲。 其实朱怡锂跟朱伯汲不熟,之所以称呼对方为好侄子,是因为这晚辈给的好处实在太多。 奉国中尉朱怡锂,通过跪舔朱怡镔父子,方才在王府混了个管事的职位,最终目的自然是为捞好处。 只是朱怡镔父子卡得太严,朱怡锂平日能刮的油水实在太少,反倒近日朱景洪到来事务变多,才让他上下其手贪了不少银子,其中就包括采买蔬菜酒肉等物。 没人会嫌银子多,如今朱伯汲给出更高的回扣,便让他欣然同意更换“供货商”。 “每送一次东西给我十两,这他娘的还能挣到钱?” 心中欢喜之际,朱怡锂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而且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这人心思重且想得远,才能在族人中脱颖而出,巴结上了朱怡镔父子。 眼下他既有了怀疑,便不免往深处想了去,然后他就断定朱伯汲有古怪。 捋着胡须,朱怡锂低声道:“我得摸摸他的底,可不能为了银子丢了性命!” 他如今一家过得滋润,所以不会干出利令智昏的事。 正当他要去摸情况,却见到朱伯津领着几名管事匆匆而来,于是朱怡锂连忙上前行礼,然而朱伯津直接无视了他。 对朱伯津的无礼,朱怡锂早就习惯了,所以此时他依旧陪着笑脸。 待这一行人走开之后,朱怡锂刚想要直起腰杆,就见到朱怡镔也领着人出来。 早在十多年前,燕王府就不再有人居住,所以燕藩的库房都在王府外,这父子二人要取东西自是要先出府。 和刚才一样过程,朱怡锂送走了神色不善的朱怡镔,然后他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但他可以断定,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多事之秋啊!”朱怡锂叹道。 朱怡镔父子的事他掺和不了,所以他还是先忙自己的事,直接去了朱伯汲的住处。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再度启程去巡视卫所,这一去至少又是两三天时间。 他随行的防护依旧做到了极致,所以一路来回都非常顺利。 五月初一的中午,朱景洪再度从卫所返回,到此他已将各个卫所走全,对燕山都司战斗力有了基本判断。 回到王府书房内,甄琴替朱景洪研好了墨,后者却坐在椅子上没动,甚至从始至终连笔都没摸。 又等了好一会儿,朱景洪终于开口:“燕山都司……确实需要操练!” 需要操练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的战斗力不够强,或难以应对草原方面的叛乱。 “王爷,你还写不写了,研了这么多的墨,可别浪费了!”甄琴嘟囔着说道。 提笔蘸墨,朱景洪笑着说道:“我自然要写!” “儿…臣…朱…景…洪…叩…问…父…() …” 朱景洪写一个字甄琴就念一个,只可惜念到了“安”字之后,甄琴就没等到下一个字。 “这就完了?”甄琴满是诧异问道。 “别着急嘛!”朱景洪搪塞道。 其实内容很好写,只不过这次朱景洪想拽文,所以才迟迟难以下笔。 正当他皱眉苦思之际,甄琴在一旁说道:“王爷,你当不会是词穷吧!” “放肆……又想受罚了?”朱景洪佯怒教训。 那知甄琴直接蹲到朱景洪跟前,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道:“王爷息怒,臣妾错了!” 抚摸着甄琴光滑的俏脸,朱景洪皱着眉头说道:“再敢胡说,打你屁股!” “只要不打脸,王爷爱打哪里打哪里!”说完这话,甄琴直接趴到了朱景洪怀里。 眼见这丫头贴过来,朱景洪亦不免无奈一笑,这他娘的还要不要人写文章了! 管他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实在不行就列些干活算了,反正老头子也不指望我文采斐然……朱景洪如是想到。 正当他打算与甄琴深入交流时,余海出现在了书房之外,见到里面的情形便再度识趣退开。 “有事?”朱景洪冲外面喊道。 “禀王爷,王府外有人求见!” “见我?谁要见我?” 能让余海来通报,说明此人确实够资格见自己,这样的人在燕山还是有一些。 “妙玉法师!” 杨云光、应卓成、刘衍德、蔡传胜…… 朱景洪把可能来见的人都列了一遍,唯独没想到来的的人会是妙玉。 虽然能确定来人是谁,但朱景洪还是问道:“那个妙玉法师?” 余海恭敬答道:“便是京城牟尼院的妙玉法师,此前她到过王府数次,今日前来说有要事相禀!” “哦~” 此刻在朱景洪心中,设想了好几种情况,但又全部被他推翻。 猜不透这白莲教反贼的目的,朱景洪直接决定亲自问,反正如今是他掌握主动权。 “请她进来!” (本章完) 第554章 为了神教大业 待余海领命离开,这时甄琴在一旁说道:“听说这妙玉是来燕山参与***,没想到她竟来找王爷,莫非是遇着了难处?” 听到这话,朱景洪颇为诧异问道:“你如何得知她来参加***?” 甄琴答道:“东宫宴会上,王妃问起妙玉师傅如何不在,太子妃殿下亲口说的!” 妙玉一个白莲教反贼,在京城有着大图谋,却跑来燕山参加***,在朱景洪看来更可能是跟白莲教的人有勾当。 想到刚到燕山,就抓到的白莲教刺客,朱景洪也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或有妙玉的谋划。 她还敢找过来,可真是胆子大……朱景洪脸色阴沉。 对想要杀自己的人,哪怕长得再是漂亮,朱景洪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时间,朱景洪心中杀意渐起! 他这般态度转变,哪怕是作为枕边人的甄琴,此刻也不免感到紧张,整个人很乖巧的缩着没乱动。 再说燕王府大门外,妙玉戴着斗笠站在巷子口,等待着来自王府内的消息。 白莲教圣女也好,东宫的座上宾也好,在这燕王府外都很难起到作用,所以最终妙玉选择了银子开路。 她和手下人在王府外等了两个时辰,才发现一个出来闲逛的小宦官,然后就用银子轻松让他帮忙传话。 现在,妙玉便在等待结果。 好在结果来得比较快,交代了小宦官不到两刻,余海就亲自找到了王府外。 “见过法师!”余海恭敬行礼。 眼前之人是太子妃的贵客,和王妃宝钗也相交甚密,基于此余海自然会以礼相待。 “余公公,襄王殿下,可愿见我?” “法师乃是贵客,殿下岂会不见,请……”言罢,余海让开了路。 微微一笑,妙玉说道:“请!” 能进王府的只有妙玉,随行两位小尼姑只能留下。 因是余海亲自领人,所以这戒备重重的燕王府,妙玉自然是能畅通无阻。 但即便如此,在进到承运门之后,她和余海还是被侍卫拦下了。 “余公公,这位是……” 问话的是一名龙禁卫队正,此人领着手下负责守备承运门,看见妙玉蒙面戴笠才出言过问。 龙禁卫和旗手卫京营不同,他们地位更高和朱景洪关系更近,自然能做常人不能做的事。 对方是履行职责,所以余海丝毫不恼,答道:“这位是王爷的客人,张大人且放行吧! 绕着妙玉走了一圈,这队正问道:“既是来拜见王爷,为何不堂堂正正示人,偏要戴着斗笠遮着脸?” 连余海带路都要遭受盘问,此间防守之森严令妙玉惊叹,暗道比之皇城禁中也差不了多少。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领队的是张临,当年应天府城外遇袭的凶相,直到现在都还让他感到心惊。 想到陈富礼等人想搞刺杀,妙玉就觉得他们异想天开,心中越发坚定自己此行的正义性。 此番才到燕山,就有白莲教的人要行刺,这就更加让他如临大敌。 妙玉取下了斗笠,而后又当众揭下了面纱,一众侍卫才发现她是个女人。 看其长相清丽脱俗,侍卫们瞬间想到了某些事,于是一个个都消除了怀疑。 “诸位,人你们见了,可以放行了!”余海适时提醒。 众人只道朱景洪玩儿得花,一个个都再多说什么,便让开道路让余海二人进去。 即使进了承运门,里面都还有两道关卡,同样也是龙禁卫的人值守,只是他们没有再多过问。 最终妙玉被引进了内宅,() 进得银安门后便看见远处大殿外,甄琴站在台阶上似是等着她。 此时甄琴面带笑容,觉得自己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迎接贵客,如此也算是过了王妃的瘾。 走下台阶,甄琴说道:“妙玉师傅,好久不见你了!” “见过甄娘娘!”妙玉主动见礼。 “你怎么到了燕山?” 妙玉答道:“来赴一场***,听高僧大德讲经说法!” 甄琴挽住妙玉的,笑着说道:“你之修行已近圆满,哪还需要听别人讲解!” 妙玉淡定答道:“法海无边,我不过是一叶扁舟,娘娘抬举我了!” 二人说话之间,已经一路走上了台阶,随后甄琴领着妙玉进了大殿。 大殿东侧的书房内,朱景洪已经放下了笔,正端着茶杯在细细品着。 “王爷,妙玉师傅到了!” 因为妙玉确实有些道航,忽悠人的本事更是一绝,所以王府的女人们都对她很尊重。 但在朱景洪眼中,此人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反贼。 “贫尼妙玉,拜见殿下!”妙玉欠身行礼。 朱景洪露出一缕微笑,问道:“不知法师到来,所为何事?” “冒昧觐见,实是有要事禀告殿下!” 示意妙玉落座,朱景洪平静问道:“何事?” 妙玉先是道谢,然后等甄琴先落座后,她才跟着坐下而后说道:“得知王爷到了北平,还遭遇了一些变故,贫尼做法推演吉凶,一连三日观星占卜,于昨日终于有了结果!” 如何告诉朱景洪有人要杀他,这个问题让妙玉很头疼,直接说当然不可以,所以她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她只知道有人要搞刺杀,不知道何时动手如何动手,还不如直接提醒朱景洪小心。 用这神神叨叨的事当理由,对妙玉而言便是最好的办法。 等朱景洪躲过刺杀,再顺着刺杀的线索倒查,届时她再透露点儿消息,妙玉保证可以将陈富礼弄死。 而最后的结果便是,陈富礼二人不自量力自取灭亡,跟她这圣女毫无关系。 妙玉讲了很多星象和占卜的专业知识,最后总结道:“因有性命之危,王爷一定要小心!” 一个白莲教反贼,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朱景洪听了只觉得好笑。 至于一旁的甄琴,此刻则完全变了脸色,连忙问道:“究竟是谁要害王爷?” “天灾人祸,皆有可能!”妙玉似是而非答了一句,尽显自己得道高人形象。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仅从外表看就值得让人信服。 “啊……这可怎么办!”甄琴一时间急得不行。 下一刻她问道:“可有办法破解?” 听到妙玉说得严重,甄琴已经是急得不行,以至于直接求助鬼神,说出了“破解”这么个词。 妙玉正愁没机会在王府逗留,听得这话她便说道:“我和为王爷设坛祈福,竭尽全力为王爷求得生机!” 后期朱景洪基本没说话,一直在思索妙玉的目的,眼下他略微有了线索。 “这女人是想留在王府!” 心里做出这般判断,下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妙玉留在王府目的为何? 总不能是真要替我祈福,想来其另有所图……朱景洪暗暗想到。 几息之后,只听朱景洪开口:“琴丫头,你先出去,我要单独和法师谈谈!” “王爷……” “先出去!” 眼见朱景洪语气淡漠,甄琴连忙收起了自己的神通,非常识趣的起身离开了() 大殿。 目光扫过殿内侍奉的宦官,朱景洪沉声道:“你们也都出去!”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淡定的妙玉,一时间竟有些慌了。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虽然朱景洪的处境危险,但进到燕王府自己也挺危险。 传言这厮英雄盖世,但也确是个色中饿鬼,百无禁忌随心所欲,连他亲妹的侍读都差不多被其yin尽了…… 此时没有外人,迎着朱景洪不加掩饰的审视,妙玉有一种没穿衣服感觉。 以至于此时,她回忆起此前跟朱景洪的几次交际,发现这厮每次都极其无礼。 我这是羊入虎口……妙玉心里开始打鼓。 白莲教圣女也好,牟尼院的法师也好,太子妃的闺蜜也好,这些身份之外她终究只是个十七八少女。 此时面对朱景洪这等凶兽,又如何能保持得了淡定和从容。 虽然心里已不平静,但面上妙玉毫无所动,甚至此刻还淡定的喝茶 但下一刻,朱景洪从书案后缓缓起身,朝着妙玉慢慢的走了过来。 这下妙玉真的不淡定了,乃至于端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最终只能埋头喝水掩饰尴尬。 来到妙玉身后,看着她雪白修长的脖颈,朱景洪终于开口:“法师专程为我推演占卜,实在是令我深为感激!” “殿下乃是朝廷砥柱,妙玉虽为方外之人,却也是朝廷的子民,安能不为殿下分忧!” 朱景洪顺着往下说道:“你当真愿为我分忧?” 听到这个问题,妙玉就知道前面有坑等着自己,于是她极为谨慎答道:“只要贫尼力所能及,都愿静心为殿下分担!” 说话之间,朱景洪走到了妙玉身旁,顺手还拉了一张椅子,最终在她面前坐下了,二人之间几乎是腿挨着腿。 “此前我在西北作战,手下亦有无尽亡魂,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我都深受这些恶鬼纠缠,难以入眠精力憔悴……” 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朱景洪可以说是张口就来。 最终,朱景洪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法师修为高深,若能为我诵经超度亡魂,解我心忧……吾必感激不尽!” 虽不清楚妙玉前来王府的真实意图,但这不妨碍朱景洪和她玩玩儿,反正这种事他不可能吃亏。 见妙玉迟迟不说话,朱景洪不由反问:“法师不愿意?” “贫尼愿为殿下分忧!”妙玉硬着头皮答道。 朱景洪听之大喜,随即抓起妙玉双手,面带感激道:“多谢法师,今天我将沐浴斋戒,今夜请你到我寝宫诵经超度!” 我特么想把你给超度了,你个色鬼登徒子还抓老娘的手,把本圣女当什么了?还夜里还给你诵经,佛祖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妙玉心里已爆了粗口,但脸上仍是平和庄严之态。 只见她先是挣脱了朱景洪的魔掌,而后答道:“殿下放心,今晚我便在偏殿设坛,先诵……” 没等妙玉把话说完,朱景洪就打断了她:“冤魂纠缠,我心忧惧,法师非得在寝殿做法,孤才能有片刻心安!” 你特么的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这个时候说自己忧惧,你忧惧个屁……妙玉心中狂怒。 她虽然是白莲教的圣女,但以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所以并不是真的白莲花。 “法师不愿帮我?”朱景洪反问。 知道自己即便推辞,眼前这厮也会编出新的离谱要求,妙玉便觉得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她说道:“殿下既有难处,贫尼岂敢不从!” 朱景洪再度露出笑容,而后再度伸手握住妙玉,而后说道:“我() 得法师,如鱼得水也!” 实在难以忍受朱景洪的无礼,妙玉最终起身退开两步,用袖子笼住手而后说道:“殿下,且自重!” 从小到大她都没跟男人接触,今日却连番被朱景洪轻慢,妙玉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其实朱景洪为的就是惹她生气,若能逼得此女露出破绽,于他而言便算意外之喜。 “情不自禁,法师莫怪!”朱景洪连忙致歉,心里却想着晚上怎么玩儿。 看了一眼妙玉的装束,确实很难体现出美感来,朱景洪便冲外面喊道:“来人……” 门外便有余海应声道:“奴才在!” “去给妙玉师傅,找一套好看的僧袍!” 这话让余海听得奇怪,僧袍就是僧袍,什么叫好看的僧袍呢! 余海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好看的僧袍,但他却知道朱景洪的心意。 眼下这情形,摆明这位爷是想跟妙玉法师深入交流,那么所谓“好看的僧袍”什么样也就有眉目了! “奴才这就去办!”余海应了一句。 “法师修行高深,本王正有事想跟你请教!” 也不待妙玉多说,朱景洪就主动牵着她往书案去了,同时说道:“尤其是我这字写得一般,还请法师多多指点!” 为了神教大业,我忍我得忍……妙玉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她确实不是普通女子,此时甚至还能扭转心态,选择忽略朱景洪的无礼举动。 然而她退一步,朱景洪就直接进两步,下一刻甚至直接扶着她腰,让她坐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 顺手扯去自己写的那张纸,朱景洪又拿笔蘸饱了墨,然后亲自递到了妙玉手中。 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并畅想着神教大业成功后,自己磋磨朱景洪的美好场景,妙玉笑着说道:“书法一道,我也造诣不深,殿下高看我了!” “诶……法师切莫过谦,你的字我见过,绝对比我的要好!” “王爷既如此说,贫尼就只得献丑了!” (本章完) 第555章 双修 妙玉现在非常恶心,因为朱景洪站在她身边,甚至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待太子登基,我必让你生不如死……妙语心中在呐喊。 心里虽乱,但她手上却丝毫未乱,勾画间写出了俊逸楷书。 双手搭在妙玉肩上,朱景洪由衷赞道:“果真是妙啊……” 只见妙玉起身,躲过了朱景洪的咸猪手后,便弯腰说道:“贫尼已写完,该王爷就坐了!” 显然,这是妙玉想要掌握主动,而不是始终被动的应对朱景洪。 “法师你得教我……”朱景洪坐下后说道。 然后他提起笔来,随意在纸上勾画着,显然是故意把字写得难看。 “法师你看,我这手不听使唤,不如你帮我扶着点儿?” “王爷此言差矣,运笔之重首在心正,您要练的不是运笔,而是全神贯注于纸笔,昔年王右军……” 说起这些专业知识,妙玉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根本不给朱景洪插嘴的机会。 这让朱景洪很不得劲,心里盘算着如何重新占据主动。 偏就在此时,有小宦官出现在厅外,隔着门禀告道:“王爷,锦衣卫千户宁万福求见!” 宁万福一直在查案,近日极少到王府来,今天突然造访便让朱景洪猜测,很可能是案情有了进展。 本来妙玉想逃离这里,听到是锦衣卫的千户到了,她又想留下来听听怎么回事。 被他如此轻薄,总算能得些实惠……妙玉如是想到。 然而下一刻,就听朱景洪说道:“妙玉师傅,来的是个粗人,你还是先回避吧!” “佛法无边,一视同仁……于贫尼眼中,众生都是一样的!” 朱景洪当即追问:“当真?你我也是一样?也是一体……” “贫尼告辞!”妙玉只得逃离,心里便再度骂开了。 妙玉本想着,站在这书房外面偷听,哪知背后再度响起朱景洪的声音。 “把妙玉法师带往东边跨院,让甄选侍给她寻住处,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是!”外面的宦官答道。 没办法,妙玉只得跟着宦官走出大殿,然后她就看一身着锦衣卫官服的中年男子,极其卑微的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下。 “此人便是宁万福了……此前教中兄弟被拿几十人,想来便是遭了此人的暗算!” 眼见殿内走出个衣着怪异的女子,偏偏这姑娘长得还很好看,宁万福顿时便心感不妙,以为贸然造访坏了朱景洪的好事。 等妙玉离开后,殿内又走出了一名宦官,站在台阶上朗声道:“宁千户,王爷有请!” “是!” 恭敬回话之后,宁万福便走上了台阶,而后往大殿内走了去。 “臣北镇抚司燕山千户宁万福,叩见王爷!” 此时朱景洪背对着宁万福,装模作样翻看架上的书籍,同时语气冷淡问道:“何事?” 这样确实很有逼格,即使朱景洪看不到宁万福,后者此时也勾着腰答道:“回禀王爷,臣奉命严查白莲教的刺客,如今已有重大进展!” “说说看!”朱景洪依旧淡定。 “顺着此前槐树村的线索,臣仔细谋划缜密部署,前两日于槐树村再度发现反贼,此人是来打探被抓逆贼情况……” “臣已严令下属只许跟踪,顺着此人竟寻到他们一处窝点,然后探知他们近两日有大动作!” 听到这里,朱景洪总算来了些兴致,于是拿着一册书转过身来。 见朱景洪细心听着,宁万福接着说道:“得知消息,臣便增派了人手监视() 此处,昨夜此处又来了几人,领队百户便派了好手,趁着夜色抵近打探,探得这些人在谈刺杀之事!” “刺杀之事?刺杀谁?何时刺杀?在处动手?” 朱景洪一连问出四个问题,宁万福却只能答出其中一个,这让他心中是万分焦急。 “此事重大,臣得知后不敢怠慢,于是命下属收网抓贼,三名贼子战死一人自杀一人,另有一人重伤被擒……如今正在千户所拷问!”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免有些动容,暗道这白莲教的反贼确实凶悍。 而这也恰恰说明,这些人是白莲教的精英,他们的话将很有可行性。 “他们要杀谁?” 这个问题,朱景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宁万福的回答没让他失望。 “这些贼子不自量力,竟还想着刺杀王爷!” 白莲教的人近期要杀我,白莲教妙玉提醒我有灾祸,他们白莲教难道起内讧了?朱景洪如此猜测。 “都说北镇抚司拷问功夫天下无双,希望宁千户切莫让我失望!” 短期内能查到白莲教的骨干力量,其实朱景洪就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眼下这话不过是为更进一步鞭策他。 “臣定当倾力查案,定不叫王爷失望!”宁万福跪地参拜。 走到宁万福的面前,朱景洪把他扶起来后,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的能力我信得过,好好的干……未来可期! 这叫战术性的画饼,几乎已成朱景洪的本能。 可他是朱景洪,地位尊崇战功卓著,他的话自是有非同一般的分量,天然就会让人主动信服。 这是个机会……宁万福心里想着。 作为锦衣卫千户,宁万福当然知道李文钊的事迹,所以他想要复制对方的道路。 只要襄王提携,做京官也不是没可能…… 只见宁万福躬身答道:“臣愚钝,还需王爷多加提点!” “去办差吧!”朱景洪微微笑道。 “是!” 待宁万福离开后,朱景洪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决定与其被动应对,不如引蛇出洞…… “传我的话,让张临、何武和张宝东来见我!” “是!” 被他点到的这几人,便是负责他安全的三位将领,关于防备的事当然要找他们。 但朱景洪的意思却是,要侍卫们外松内紧,给贼人以可乘之机,勾他们出来并一网打尽。 白莲教行刺手段参差不齐,刀枪火铳炸药火炮都有,放任他们动手存在极大风险,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所以,在听完朱景洪的要求后,三位将领都感到十分为难,最后非常难受的走出了银安门。 三人走出了承运门,因防守区域不同便分头离开,旗手卫副千户何武走向了东边他。 他打算先巡视一圈,详细了解情况后再做部署调整。 外松内紧,这非常考验协调能力。 来到东角门处,正好此时正有人推着板车,上面摞着几大筐的食材,正是给外围侍卫们预备的。 这些人通过检查,一人在前引路另两人在后方推车,便要将车子往王府内推走。 “站住!”何武呵斥道。 进门的几人全都停下,其中负责推车的朱伯汲,此时后背上已冒出了冷汗。 “转过来!”何武再度开口。 这三人只得转过身,勾着腰不敢与何武对视。 靠近之后,何武再度问道:“什么人?” “回……回将军,他们是送菜的!” () “他们是送菜的,你又是何人?”何武质问道。 引路的中年汉子答道:“小人是负责此事的管事!” 仔细打量此人后,何武说道:“我记得前几天不是你!” 领路那人答道:“七哥他前日得了风寒,至昨日已难以行动,所以族长将此差事交给了小人!” “你又是何人?”何武逼问道。 “小人姓王名臻,是镇国将军朱怡镔的妻弟!” 王臻自我介绍时,一名总旗来到何武身侧,低声道:“此人是朱伯津亲自领来,身份已经核对无误!” 何武并未多言,只见他迈步走到板车旁边,又盯着朱伯汲二人打量了一番。 下一刻他便抽出了佩刀,吓得在场几人连退两步。 “老实点儿!”周遭侍卫呵斥道。 何武不疾不徐,拿刀在箩筐里插了好几下,确保里面不可能藏人之后,方呵斥道:“推走!” “是是……” 朱伯汲连答了两声,然后推着车就往甬道里去了。 待这些人离开,何武方对守备士兵道:“都睁大眼睛,有任何可疑之人,立刻拿下盘问!” “是!” 何武没再停留,带着手下几人继续巡视,每到一处关卡他都要检查一番。 与何武相同,张临和张宝东也在暗中调整部署,燕王府表面上什么都没变,实则已经极度提高了戒备。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朱景洪盘腿坐在寝宫里,在他面前坐着的便是妙玉。 余海这厮看起来老实,此番却将其闷骚暴露。 只因他找给妙玉的“僧袍”,竟是薄如蝉翼的黑纱织就,若非妙玉里面还穿了中衣,那几乎等于赤裸与朱景洪相见。 而对方这黑里透白的样子,在烛光照耀下更让人浮想联翩。 “这……简直太勾人了,我能把持得住吗?” 头一次,朱景洪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坐在他对面的妙玉,此时内心已如小鹿乱撞,她确实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朱景洪是色中饿鬼,真要用强做坏事,妙玉自觉毫无反抗之力! “但愿他还有些良知,不会对我这出家人动手……” 此时,妙玉只能求满天神佛保佑。 朱景洪确实好色,但他却不是靠下半身思考。 白莲教要杀我,莫非刺客就是她……此时朱景洪大胆猜测。 一无兵器二无气力,她如何能杀得了我? 想到这里,朱景洪只觉得好笑,认为自己确实太异想天开。 到这个时候,他依然认为是白莲教内部发生了分歧,才会有这看起来是精分似的行为。 “妙玉师傅,可以开始了!”朱景洪提醒道。 点了点头,妙语敲着木鱼拨着念着,嘴里开始念叨诵起来:“如是我闻……” 妙玉所念为《地藏经》,专是用于超度亡魂。 经文内容晦涩难懂,朱景洪听了只想打瞌睡,又觉得一个人睡觉太孤单。 “想来今晚贼人不会动手……”朱景洪暗暗想到。 在朱景洪看来,若白莲教今晚动手,妙玉肯定不会待在他身边,不然非得受到此事波及。 这里他就想错了,因为连妙玉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何时何地动手,所以此时她也在想这件事。 听妙玉念诵了一阵,朱景洪忽然起身走向妙玉,来到她面前后就坐到了地上。 “法师,经文玄妙,直指人心……我要向佛祖忏悔!” 眼看朱景洪又拉自己的手,妙玉气得鼻子() 嘴巴都歪了,她恨不得一脚踢死眼前这王八蛋。 “王爷请自……” 才说了这四个字,更加离谱的一幕来了,朱景洪竟是直接扑向妙玉,一把环抱住了她的腰枝。 “想来害我,我这叫对等报复,眼下这只算收你点儿利息!” 这话在朱景洪心里冒出,让他对自己的轻薄举动毫无道德负担。 “啊……松开……不行……” 妙玉花容失色,她完全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朱景洪竟直接上手要行禽兽之事。 “放开……你放开……” 此时妙玉已经急坏了,乃至胡乱在朱景洪身上拍打,但其效果基本等于零。 但朱景洪没有继续动作,又让妙玉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杀人非我意,惟愿天下平,他们死在我刀下,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真不是想杀人……” “他们一直追着我,缠着我,想杀我复仇,我真的好累……” 虽然是编瞎话,但此时也挺想那么回事,用现代话说叫“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 “或许他真的是想忏悔……”妙玉心里冒出这句话时,她的纤腰还被朱景洪紧抱着。 甚至于为求安慰,这厮还把头埋近人家胸前,哪真是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法师,你说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佛祖会不会宽恕我……” 你特么就是个人渣……妙玉心中怒斥。 此时她恨不得把朱景洪手砍掉,只因这厮玷污了她的清白。 这个时候,妙玉真的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而看着眼前“玷污”自己的人,她的心里除了仇恨和愤怒,在内心深处又有了别样的感觉。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妙玉仍想挣脱。 “在法师身边我心安,你别赶我走!” 说完这话,朱景洪报得更紧了,让妙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王爷……王……王爷……松开点儿!” 察觉到自己太过用力,朱景洪总算松开了一些。 可没等妙玉喘口气,她就被朱景洪横报起来,随后就被其放进了话里。 妙玉一时间羞恼无比,气得浑身颤抖乃至说不出话来。 “你……你……” 朱景洪依旧装傻,同时面露惶恐道:“法师,有你在我心安,你不要离开我!” “你放开我……不让我生气了!”妙玉阴沉着脸,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亮出脾气。 谁知朱景洪反问:“莫非我有不周之处?” 一边对妙玉上下其手,朱景洪一边说道:“法师切莫动怒,我定会好生休习佛法,不会让你为难!” (本章完) 第556章 戏妙玉 大殿内两个人搂搂抱抱,在妙玉倾力挣扎深感“失身”时,甄琴悄悄来到了大殿外。 大殿门窗紧闭,外面是值夜的十几名宦官,正门外余海坐在一张凳子上,旁边还摆着茶水和糕点。 作为总管太监,余海其实不需要值夜,但今晚情况特殊他就来“上班”了。 但他终究与普通宦官不同,所以他能有吃有喝坐着,这一点旁人也说不出不是。 眼见甄琴来到了,余海连忙起身迎接下台阶,暗道这位怎么找过来了。 “甄娘娘!” “王爷睡了?”甄琴看着殿内烛光问道。 “这……奴才也不知道!” “妙玉法师在里面?” “在!” “他们在做什么?” “奴才不知道!”余海睁眼说着瞎话。 “不知道?那我进去看看!” 甄琴正要往前,余海却在前面拦住了她,陪着笑说道:“娘娘留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甄琴极为不满问道。 “娘娘,非是奴才要拦你,实是王爷有严令在,说今晚任何人不得搅扰!” “我只是看看,难道就是搅扰?”甄琴语气越发不满。 就里面的场合,放你进去可不就搅和了……余海如是想道。 “娘娘,这是王爷的示下,奴才不敢违逆!” “那好,我不进去,在门口听听总行吧?”甄琴只能选择退一步。 “你若不允,我现在就喊王爷出来,让他来评评理!” 这话自是让余海很难受,此时他当然不敢让甄琴闹起来,那样对他来说将极为不利。 “甄娘娘,你只在门口听听,可千万不能发出声来!” 眼见余海松口,甄琴脸色才好看了些,随即便答道:“你放心,我只是好奇罢了,听听里面情况就是了!” “且看那妙玉诵的什么经,日后我也去背下来……然后天天给王爷念着听!” 这当然是甄琴的美好愿景,朱景洪当然不会想人念经。 而随着甄琴靠近,大殿内的声音逐渐清晰,却也让她逐渐变了脸色。 “怎么……没听到诵经的声音!”甄琴嘀咕了一句。 恰恰相反的是,她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喘息声,而且那声音非常的不正常。 “等一下,等一下……” 甄琴可以非常确定,这声音是妙玉说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等一下,等谁一下…… 难道还有人要来?不是诵经超度亡魂吗?来这么多人作甚? 站在殿外,甄琴心里冒出许多问题。 然而随着她在外面待得越久,她就越发感到里面动静不太对,最终她想到了正确的答案…… 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余海,甄琴不可置信问道:“他们难道,难道是在……” 余海面带苦涩,答道:“甄娘娘,您既然知道了,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搅扰到了王爷!” 此时甄琴总算明白,余海所谓的“搅扰”是什么意思,这时她才知道刚才意会错了。 “妙玉师父,可是出家人啊……”甄琴依旧不敢置信。 那又如何?余海心里冒出了这句,随即他又说道:“甄娘娘,如此若能解王爷心魔,想来妙玉师父愿意牺牲,功德无量啊!” 余海这人看起来老实,脑袋瓜其实非常的灵光,否则也憋不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即使甄琴傻白甜,也知道这太监是在胡扯,所以她的心依然感受着冲击。 当她再仔细听时,才发现里面已经安() 静下来,只是妙玉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 三观受到冲击,甄琴在极度震撼下,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再说屋子里,朱景洪和妙玉此刻缠在一起,二人之间已是衣衫凌乱。 当然,他二人的凌乱程度不同,比如妙玉此已近乎***。 被压在身下,妙玉满脸怒火,低声呵斥道:“你这yin贼!” 压制着妙玉,朱景洪冷冷道:“我是yin贼?你还是刺客呢,若不是你想掐死我,我岂会对你动粗!” 然而事实却是,方才被朱景洪连番轻薄,乃至于有了肌肤之亲。 于是妙玉便再也忍不了,便伸手环住朱景洪的脖子,想要控住他并得以脱身,这是她在教中时学到自救办法。 但在力量的极度悬殊下,妙玉的控制就跟儿戏一般,反倒是朱景洪趁着“挣扎”之机会,胡乱抓扯将妙玉脱了个近光。 “你……你……呜……” 在被连番欺负且受辱的状况下,这位白莲教的圣女终于情绪失控,乃至于呜呜的大哭起来。 这让朱景洪颇为尴尬,但下一刻他直接把妙玉抱在怀中,而后便往床的方向去了。 妙玉哭声戛然而止,此刻便只剩下了惊恐。 在短暂失神后,她是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我……我可是出家人,我是太子妃的朋友!” 妙玉此时是真的怕了,然而她的挣扎依旧无济于事。 当她被朱景洪放在床上,这丫头动作麻溜爬到了床角,其行动之间漏出的大片春光,便让朱景洪的兄弟再度敬礼。 妙玉此时非常害怕,躲在角落的她扯起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全都遮了起来。 “你个混账,你个yin贼……坏人……” 对妙玉的每一项指控,朱景洪都承认这是事实,因为刚才他确实没管住自己,才行事越发离谱乃至于斯。 想着刚才那一刻,自己竟真的想把妙玉办了,朱景洪在心里连骂自己禽兽。 客观来说确实禽兽,但若横向跟当世大多数人比,朱景洪仍称得上是正人君子。 毕竟那些权势远不如他的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事都多得很。 人是会变的,我再不是刚穿越时的自己,更不是穿越前的自己了……朱景洪心中感慨。 见朱景洪未有下一步动作,妙玉总算安定了一些,但其目光还是极为惊恐。 “你先待在此处,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朱景洪平静说道。 随后他便转身去了旁边,而妙玉也就真的没有动,因为她确实需要一件衣服。 几息之后朱景洪返回,他拿的却是自己的中衣,到了床边顺手便扔了过去。 妙玉没有乱动,仍是以防范的目光盯着朱景洪,而后者便退出了好几歩,顺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妙玉将衣服拉进了被子里,然后就躲在里面更换起来。 再说朱景洪这边,虽然眼下他已没了动作,但在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非得把妙玉这匹烈马收入囊中。 几分钟后,妙玉穿好了衣服,但她仍是躲在被窝里,目光不善的盯着朱景洪。 反正刚才已撕破脸皮,妙玉此时也顾不到得罪他了。 “法师,方才与你相拥,我之内心犹如古井,再不受亡魂所扰……多谢法师!”朱景洪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些鬼话,妙玉听着都来气,所以此时她一句话都没说。 她不说话,朱景洪却没停,只听他接着说道:“若法师能常伴我左右,我心可长安矣!” 妙玉目光森寒,表明了() 自己的态度。 对此朱景洪当然无所谓,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对女子动心,但在方才……我确实无可避免爱上了你!” 他其实也是没话找话,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万一这丫头真信了呢…… 妙玉当然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此时她终于开口:“放我离开,今晚的事我当没发生过,太子妃那边……” 妙玉还想以太子妃来威胁,但朱景洪却丝毫不在乎,没等她话说完就打断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你已经走进我心里,而我也一定要得到你!” 什么叫无耻和无奈,朱景洪给出了最生动的写照。 但因为是口嗨,所以他没有道德负担,毕竟妙玉是白莲教的反贼,而且还在谋划对自己不利。 你特么yin贼装什么情种,待太子登基我非整死你,报今日侮辱之仇……妙玉心里大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妙玉心中大骂嘴上却说道:“十三爷,我是出家人,你我绝无可能!” 虚与委蛇朱景洪也会,于是他起身走向床边,说道:“出家可以还俗,这些都不难!” “你……你……你别过来……”妙玉再度惊恐。 半个身子爬上床,朱景洪面带哀怨问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能不能?” 这个时候妙玉哪敢嘴硬,先躲过这一劫才是正道,于是她慌张答道:“你让我考虑……好好考虑一下!” 她的这句回答,对朱景洪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如此往后他就有理由纠缠了。 “当真?”朱景洪凑到了妙玉面前。 终究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此时妙玉哪还顾得了其他,连忙答道:“当真当真……我会好生考虑!” 如果不是为了白莲教的大业,如果不是为完成师父遗愿,妙玉绝不会甘心如此受辱,即便飞蛾扑火也要跟朱景洪同归于尽。 本想要救他一命,如今他既如此欺辱于我,放任其被刺杀也未尝不可……这一刻,妙玉改变了自己想法。 “你让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妙玉再度滑落泪珠。 朱景洪伸手便要帮她擦去,哪知她头一偏躲过去了,便让朱景洪的手悬在了半空。 “你不想出去了?”朱景洪反问,语气中饱含威胁。 没奈何的,妙玉只能把头转回来,这一刻她越发感到屈辱。 体妙玉擦去泪珠,朱景洪方说道:“外面有间屋子,你去那边睡一晚吧,说到了要诵经超度亡灵,你若先走我如何见人!” 这话当然是狗屁不通,但妙玉根本不敢与他理论,生怕这厮反悔又把自己留下。 于是她只能点头,只要远离朱景洪,做什么她都愿意。 然而下一刻,朱景洪又给她出了难题。 “来,我抱你过去!” 拒绝吧……不敢! 接受吧……屈辱! 为了神教大业,我忍……妙玉如此为自己打气。 下一刻她便起身,以慷慨赴死般的心情,非常顺从的躺到了朱景洪怀里。 然而后者一个俯身,对着妙玉的嘴便吻了上去,妙玉便再度震惊在他怀中。 几息之后朱景洪还没松口,而这时妙玉也反应了过来,憋屈的她急得是手脚乱舞。 终于,朱景洪满意的松开了她,而后者只能大口喘着气,显然刚才憋得难受。 双手限制住妙玉的挣扎,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用强!” 妙玉此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颇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朱景洪也不再逗她,抱() 着妙玉就往外面房间走去,这里确实有一处休息的软榻。 把她放了上去,朱景洪笑着说道:“你先歇着,明日一早你我共用早膳!” 见妙玉不说话,朱景洪又替她整理了衣裳,再度亲了她一口后就离开了。 妙玉没有想到,这厮走之前还会亲自己,这便让她再度有触电般的感觉。 被朱景洪上下其手摸完看遍,眼下还嘴都被亲了……妙玉此时越想越气。 拿其一旁的茶杯她就想砸了,但又害怕把朱景洪招来,最终她就只能把东西放回原位。 看着一旁的枕头,妙玉顿时恶向胆边生,抓到面前后就是一番爆锤,同时嘴里还低声咒骂着。 而另一边朱景洪躺到了床上,回想着今晚的巨大收获,他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都进来伺候!”朱景洪冲外面喊道。 他毕竟还要睡觉,此时大殿内还有妙玉这反贼,朱景洪当然要找人进来看着才放心。 几息之后,余海领着一帮宦官进来,众人很自觉的各归其位站着,殿内每个房间都有人守着。 辗转反侧睡不着,朱景洪便开口道:“你去把诺敏叫来!” “是!” 余海转身传话去了,他对这类事从来不发表意见。 这么大一晚上还让过来,诺敏非常佩服朱景洪体力,最终二人便睡到了一起。 他俩发出的声音,可让相隔不远的妙玉遭了大罪,即使捂住耳朵她也能听见,来自人类罪原始的声音。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妙玉开始念经,想要以此收敛神思,然而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此时她已经抓狂,发出了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同时再度抓来了枕头乱打。 “狗男女,一对狗男女……” (本章完) 第557章 杀机 银安殿内激烈战斗着,也有人夜不能寐的煎熬着。 而在极少有人注意的后厨柴房内,此时正有两人躲在菜柴垛里,非常小心咀嚼着手里的干粮。 这两个人,就是杨炎费尽千辛万苦,才送进燕王府的刺客。 他们进入燕王府的办法,就是通过运菜的板车。 他们不是躲在菜筐里,而是藏身于板车的夹层内,这办法正常人都不会想到。 没错,为这次任务他们特意做了有夹层的板车,人和“装备”都藏在里面。 每次运一人进来,两天时间共送两个人,两把匕首两杆短铳,以及将近十斤的火药。 即便是柴房,外面也有侍卫站岗,而且不时还有巡逻队经过。 所以他二人想后藏身于此,到现在连门都没出去过,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被送进王府的人,一个叫陈岗另一人名赵贵,年龄皆在三十左右,都带有凶悍之色。 此二人皆是边军卫所兵卒,因得罪了上官被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混进了白莲教。 而之所以会得罪上司,其根源在他二人太优秀,不但被占了功劳还惹来嫉恨。 “他们换岗了!”陈岗低声道。 赵贵点了点头,说道:“嗯……或可趁机出去,潜到襄王寝殿去,然后伺机下手!” 沉默几息后,赵贵道:“只怕没这么容易……” “你不会是怕了吧!”陈岗质问道。 赵贵一点儿不慌,徐徐说道:“我只是想要万无一失!” “哪有什么万无一失,昨晚我就差点儿被发现,今天若再不动手……只怕咱们就没机会了!”陈岗徐徐说道。 如今的燕王府,即便已经是外松内紧,其巡逻密度也高得惊人,对此他二人已是深刻领教过。 “就在今晚,动手吧!”陈岗再度提议。 赵贵依旧在权衡思索,他知道陈岗所言有道理。 几息之后,只听赵贵道:“再等半个时辰,等夜深之后再动手!” “好!”陈岗一口答应。 “兄弟,今晚你我必死,去了阴曹地府……也算有个伴儿了!”赵贵笑着说道。 陈岗摇了摇头,说道:“可不止咱们两个人,还有那姓朱的小子陪着!” “也对,也对!”赵贵露出了笑容。 另一边,抱病在家的朱怡锂,出现在了王府角门处,今晚他是有备而来。 前几天他跟踪了朱伯汲,很容易发现了此人反常。 得知这些人欲进王府行不轨之事,朱怡锂思维顿时活泛起来,便想着利用此事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他也是奉国中尉,虽然跟朱怡镔父子关系好,但他的下一代依然会是白身,一旦他嗝屁就得家道中落。 如今碰到朱伯汲这些人,便让他发现了立功的机会,同时还可借此来陷害大宗。 首先他要把自己摘干净,再把放刺客入府的责任栽给大宗。 前一个他让自己抱病不掺和,然后又请了朱怡镔小舅子来换他。 而此时他来到王府,为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点出贼人,然后立下营救朱景洪的大功。 没错,朱怡锂完全可以几天前就举报,但这厮非得要等待最关键的时候,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角门处当值的侍卫人认得朱怡锂,见他深夜到来于是问道:“老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病了吗?” 对此朱怡锂早有准备,当即答道:“我就是闲不住的性子,生怕王兄弟怠慢了你们,实在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这些话是朱怡() 锂提前编好,能够最大程度的自圆其说,即使侍卫们再问他接下来还有话。 领队的小旗官说道:“你做事也太尽心了,这天底下就是少你这样的人!” “襄王殿下莅临燕藩,乃是阖府上下的荣幸,岂能不尽兴尽力侍奉!” “但这么晚了,你又何必再折腾!”小旗官笑着说道。 “不去看看,我实在不放心啊!” 想着这些天朱怡锂为人厚道,没少给大家谋好处和便利,小旗官便道:“你这人……算了,你要去就去吧!” “多谢!” 如愿进入燕王府,等于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朱怡锂当即就加快了脚步。 待他离开之后,原地有一侍卫开口道:“头儿,今天何千户才说了,要注意一切可疑迹象,这这厮深夜入府……岂不太反常了!” 被这样一提醒,领队的小旗官愣了一下,随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你说他会是刺客?” 另有一年长侍卫出言道:“不管是不是,都有可疑……该拿下盘问才是!” 本来碍于这小旗官面子,其他有意见的侍卫们不好开口,眼下有人领头他们陆续表达了赞成意见。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朱怡锂是刺客,也是从他们这里放进的王府,出了事也可能追究到他们的责任。 小旗官名叫周奎,此时他也明白事情严重性,于是当即说道:“小三,老王,柱子,老五跟我走,其他人严守岗位!” “是!” 点了四名部下,周奎便一路往府里去了,他们甚至还加快了脚步,铠甲碰撞发出了金属激荡声。 按照朱怡锂的说法,他应该是往外厨房去,所以他们几人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沿途他们遇着巡逻的侍卫,他们也问了朱怡锂行踪,确定所追方向无误后他们便继续往前。 很快,周奎一行来到了外厨房,问院门当值的同袍才知朱怡锂刚进去。 “周小旗,这是怎么了?”当值侍卫之一问道。 “我有话要问他……” 没心思解释太多,撂下这句之后周奎领人进了院门,随即他便命手下两两为一组,分别搜索各个房间。 而周奎本人则按刀于胸前,做好了随时拼杀的准备。 见他们这般架势,门口当值的两个侍卫也进了院中,分别戒备在了周奎左右。 “周小旗,到底怎么了?” “恐有刺客入府,我正命人搜查!” 一听有刺客,其左边的侍卫便说道:“我这就去叫人!” “就是刚才进去那厮,拿他还需要叫人?咱爷们儿脸往哪儿搁!”周奎沉声道。 一听朱怡锂可能是刺客,进来的两名侍卫都笑了,这情况确实没必要搬救兵。 “兄弟,你们这是?” 众人正依次搜索时,朱怡锂出现在了东侧厢房,里面正是放置食材的地方额。 看着烛光下的朱怡锂,周奎冷声问道:“老哥,这么晚进王府,只怕不只是为检查食材吧!” “兄弟,你这就说笑了,不是为了检查食材,还能为什么事!” “这可就只有你知道了,走吧……我们出去聊聊!” 听出了情况不对劲,但朱怡锂相信自己没有破绽,于是他便笑着说道:“行……你们晚上守着也无趣,我去找人买些酒菜来,与你们聊个痛快!” 在没有证据之前,周奎也不好撕破脸皮,于是他也笑着答道:“如此甚好!” 于是乎,朱怡锂就跟着周奎一道,走向了出府的路途。 他虽表() 面平静,心里却已着急得不行,生怕今晚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不如等会儿寻个理由,就以厨房有情况为理由,让他们几个随我捉贼去!”朱怡锂心里打好了算盘。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道刺客藏身于何处,一会儿只能说是去碰运气。 但最起码立功已成定局,只不过功劳大小不同而已。 当朱怡锂随侍卫们离开时,躲在房梁上陈岗二人,才敢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就差一点儿,他们若再稍有磨蹭,就会被周奎一行给发现。 “兄弟,我就说了……得趁早动手,否则咱们连机会都没有了!”陈岗深呼吸道。 二人悄悄下了房梁,然后沿着窗户摸了出去,顺着墙根来到了院子靠北隐蔽处,随后赵贵掏出了一份地图。 这是燕藩的地图,乃是朱伯汲凭记忆绘制,其地形内容基本都准确。 “现在我们在外厨房,姓朱的应该在银安殿,二者之间一共有四道门,咱们得想办法越过才是!” 赵贵所言已是最近的路,但他提到每道门都有侍卫把守,其间还另有侍卫来回巡逻,想要通过绝对是万难之事。 听了赵贵的分析,陈岗出言道:“不走正门,翻墙可行!” 其实翻墙也不可行,因为无法确定墙另一侧的情况,翻过去也可能是自投罗网。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比如此时他二人就得翻墙,首先逃出外厨房才行。 虽然他二人是曾经边军精锐,手上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但也没把握轻松拿下门口着甲那两人。 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与人缠斗起来他俩就危险了,而今晚的刺杀行动也将彻底告吹。 二人格外的小心,相互配合搭起人梯,陈岗先一步爬上了墙头,确认外面没人才爬了上去,然后才拉了赵贵上去。 外面是一处箱子,此时并无巡逻军士,好巧不巧有两名下值宦官通过。 “兄弟,换他俩的衣服!”赵贵提出了建议。 换上了宦官的衣服,他们的行动就要安全一些,对此陈岗自然不会有异议。 他二人不愧是好手,对时机的把握准确到了极致。 他二人一起跳下围墙后,锁住了各自目标的脖子,而后猛然用力直接将其拧断。 几乎是悄无声息之间,这两名宦官就被解决掉,然后陈岗二人便开始更换衣物。 谁也不知道巡逻队什么时候来,所以他二人动作是格外的快,很快就换好了低阶宦官的青袍。 刚好其中一宦官还提着食盒,他俩便能将其中菜品吃了一些,余下倒掉并将火药装进了盒子。 把尸体和衣物藏到角落处,陈岗二人学着宦官的样子,低着头就要往前走去。 但才走了两步,就听赵贵说道:“兄弟,咱俩得把胡子刮了!” 陈岗顿时警醒,于是便拿出了匕首,开始在自己脸上剃起胡子,赵贵自也是如法炮制。 他俩的匕首都锋利无比,加之此二人手上功夫高,很容易就把胡子刮了个干净,烛光下一看倒年轻了不少。 于是他俩一人提灯,另一人拿着食盒,便向第一道关卡去了。 直接从关卡过,可见他俩心理素质过硬。 但他们绝对不是无脑,到了附近之后先藏起来观察情况,看别的宦官是怎样通过。 简单来说,就是出示腰牌然后报姓名。 腰牌他俩也拿了,姓名信息也都背了下来,看起来通过已是水到渠成。 深呼一口气后,他二人低着头并排往前,朝着守门的一帮侍卫们去了。 这里已属龙禁卫的() 防守区域,所以他们的甲胄武器更为精良,但这也等于说体力消耗更大。 所以每晚值夜的都要吃夜宵,刚才通过几批宦官都提着食盒,显然是给其他各处的人送。 这些夜宵,都是朱景洪的内厨房所制,味道相对来说要好得多,侍卫们每晚都怀有期待感。 闻着别人食盒残留的香气,其中一名侍卫不满道:“其他人都送去了,冯春这小子怎还没来……平日他们可是最先到的!” 此时,陈岗二人离侍卫们仅有二十步,这些话他们都听到了耳中。 然后赵贵停下了,并顺势把陈岗挤进了一旁巷子,也幸亏这里还有处巷子。 “怎么了?”陈岗不明其意。 看着手里的食盒,赵贵神色复杂道:“我所冒充这人,便叫冯春!” “这……”陈岗此刻深感憋闷。 “兄弟,这道门只能设法越过了!” 赵贵话才说完,就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下一刻巷子另一头出现了巡逻的侍卫。 二人连忙恢复正常,低着头各提着灯和食盒,直接朝着巡逻队的方向走去。 双方各自走一边,因赵贵二人心理素质好,巡逻的侍卫们没有发现异样。 待这些人离开后,赵贵二人相互帮助,几息之后再度翻过了围墙。 二人才一下地,就又听到了脚步声,下一刻巷子口又出现一名侍卫,此人却是去茅房方便后回来。 此时陈岗有股冲动,那就是把这名侍卫做掉,冒充侍卫继续往银安殿潜入。 但他二人还是忍住了冲动,只因龙禁卫侍卫皆是优中选优,他二人同样没把握一击必杀。 “你二人在此作甚?”侍卫冷声呵斥。 幸好弄清了情况,赵贵便答道:“回禀大人,给弟兄们送夜宵!” “腰牌拿来看看!”侍卫接着说道,他总感觉这两人不对劲。 赵贵二人递上了腰牌,同时他二人目光交流,已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然这侍卫检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加之夜色下光线不好看不清脸,于是他便将腰牌还了回去。 “赶紧送去,别到处乱晃!” “是!” 眼见这侍卫没发现,赵贵二人顿时信心大涨,待侍卫离开他俩便又商量接下来怎么走。 而此时的银安殿内,妙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王爷,我要死了……” “我不行了……” 诺敏那狂放的喊叫声,听在妙玉耳中是无尽折磨,她现在恨不得提刀砍死这对狗男女。 (本章完) 第558章 银安门外的枪声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妙玉已是生无可恋时,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以为可以歇息了,哪知外面又有了动静,没一会儿宦官出现在她门外。 “妙玉师傅,王爷有请!” 他不会还想要吧……听到宦官这话,妙玉不自觉的夹紧了腿。 “请我作甚?” 宦官答道:“王爷说……今晚夜色正好,请法师一同赏月!” 今天初一赏什么月?你个蠢猪王八蛋……妙玉心里大骂。 抚平心态之后,妙玉平静说道:“你替我转达襄王殿下,就说贫尼精神萎靡,身体不适……不便到场!” 却听那宦官说道:“王爷说了,若法师推脱不去,他将亲自来请!” 妙玉真就是无语了,于是他只能憋着火儿,答道:“知道了!” 这话让外面的宦官懵了,不明白“知道了”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但若是余海邓安这些人在,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妙玉起身准备赴宴时,燕王府东角门处,朱怡锂已洗清了嫌疑,此刻正跟周奎几人闲谈。 “襄王殿下来一趟不容易,我既受宗主之信任负责诸位食宿,自然竭尽全力做好本职!” 到了这般地步,朱怡锂都还不忘拔高自己。 而此时他也在盘算,要不要现在就揭发,毕竟再迟可能就错过了。 不知道这些人现在何处,也不知他们打算何时动手,所以朱怡锂现在非常被动。 “老哥,你可真是太实在了……”周奎再度赞许。 “跟你说句实在话……燕藩地处偏僻,爵位最高的宗主也仅为镇国将军,最多再隔三五十年,燕藩一脉的爵位就到头了!” 朱元璋以下历代皇帝,所封藩王皆遵降等袭爵制,越久远的藩府爵位就越低,其中大多数人都已断了传承。 相比之下,燕藩虽也到了穷途末路,好歹比别的藩府多撑了几十上百年。 “若能伺候好十三爷,有他提携一番……我燕藩多袭一代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朱怡锂这话有理,但周奎疑惑的是即便多袭一代,那也是大宗的事情,跟朱怡锂根本没关系,他哪里犯得着这么拼。 所以归根结底来说,这家伙是个厚道人……周奎如是想到。 几人又闲扯了一阵,朱怡锂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拍脑门说道:“诸位……我突然想起了个事!” 他的动作略显浮夸,于是周奎好奇问道:“何事?” “方才我在厨房里,案板上发现了吃剩的馒头!”朱怡锂开始了表演。 “吃剩的馒头?这……又如何?” “为了弟兄们吃得干净放心……我曾多次告诫杂役,让他们务必做到干净整齐,不守规矩的人查到就要严惩!” “所以厨房上下,绝不会有人敢如此怠慢,将吃剩的馒头扔案板上!” “所以呢?”周奎皱起眉。 “我在想……会不会是有外人进去!” “外人进去?”周奎顿时紧张起来。 “正是……方才我进厨房时,就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去查看时你们到了,我才没有深究,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听到朱怡锂说了这些,周奎背后已是冒出了冷汗,于是他当即道:“你们几个在此守着,老哥你跟我们过去瞧瞧!” “好!”朱怡锂答道。 按照刚才的人员分配,周奎带着几名部下与朱怡锂向厨房去了,角门处则只留下了六人守着。 朱怡锂所说的案板上没馒头,但他却是一点儿都不慌,因为他完全可以说又被贼() 人拿了,这样更能证明确实有人混了进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去了厨房听了朱怡锂说辞后,周奎一方面命人搜查厨房,同时又派了人去跟上禀告情况。 消息到了总旗,然后再报百户,最终传到了副千户何武这里,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何武本来都睡了,听到这消息顿时清醒,换上袍服穿好甲胄之后,便立刻动身往厨房这边去了。 在此过程中,他先后派人向龙禁卫和京营通报了情况,很快整个燕王府内中外三层都动了起来。 此时,何武来到了外厨房这边,这里已经摆上了两具尸体,正是被害的宦官。 燕王府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侍卫们大举搜查下,这两具尸体很轻松就被找到了。 而这也恰恰证明,确实是有刺客潜入了王府。 “你就是朱怡锂?”何武冷声问道。 “回禀将军,在下便是朱怡锂!”朱怡锂非常恭敬答话。 他是从三品的奉国中尉,品级上前其实比何武要高,但他却把姿态摆得很低。 “你可立大功了!” 听到这话,朱怡锂心中已乐开了花,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为扩大战国,朱怡锂接着说道:“将军,在下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搜查刺客的事,自然有下面人去忙活,何武要做的就是等结果。 所以他直截了当道:“有话直说便是!” “这些刺客既藏身于厨房,在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随运送食材的车进的王府!” “顺着这条线查,应该不会有错!” 叹了口气,朱怡锂无奈道:“我在时都好好地,王兄弟才来两天就出这事,都怪我这病生的不是时候!” 这话哪里是感慨,简直就那位“王兄弟”,既朱怡镔小舅子的催命符。 有个词叫先入为主,只要让这姓王的有了嫌疑,再制造点儿线索把他摁死,在朱怡锂看来简直轻而易举。 当然,这些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他的最终目标一直是朱怡镔,即使后者对他非常照顾。 让朱怡锂遗憾的是,眼下锦衣卫没第一时间到,否则他能直接跟这些人对话。 对那个姓王的何武有些印象,昨天下午他还盘问过两句。 想起这件事,何武就感到愤怒,暗道当时就该更仔细检查才对。 “来人,先去把那姓王的拿了!” “是!” 襄王府内侍卫们动了起来,而此时在银安殿的廊下,已经摆好了桌椅和茶点。 朱景洪坐在主位上,诺敏和妙玉分在左右,看着天上残月正闲聊着。 诺敏其实很累,所以基本没怎么说话,主要是朱景洪在问妙玉一些事。 “老家在何处?”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为何要出家?” 对妙玉的身世,朱景洪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所以干脆他就直接问了。 这些问题,妙玉早就编好了说辞,以备任何时候遭受盘问,所以她就跟朱景洪讲述起来。 这时龙禁卫百户张临进了银安门,看见台阶上朱景洪兴致正高,他便悄悄来到了东边廊下,并向在此侍奉的小宦官讲了情况。 很快小宦官把话传给了邓安,然后邓安悄悄转给了朱景洪。 得知果真有刺客,而且还在王府内伤了人,朱景洪本就变了脸色。 “告诉张临他们,封锁各门……把人找出来!” “是!” 待邓安离开后,朱景洪看向妙玉道:“妙玉师傅,你说的() 凶兆来了,杀了府上两名宦官,想来现在正来找我!” 妙玉心中咋舌,暗道自己来得及时,否则还将错过了好戏。 只听妙玉说道:“看来贫尼所料不差,王爷应当周全应对才是!” “我已命侍卫捉拿贼人,想来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妙玉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贼人终究险恶,王爷还是回避为好!” 朱景洪笑着答道:“法师如此关心,果然对我情深义重!” 听到这调笑之言,妙玉再度冷了脸,心里又把朱景洪骂了一顿。 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朱景洪便转移话题道:“银安殿守备森严,贼人若能潜入到此,只怕我也活不到这么久!” 他这话还真不是自夸,银安殿乃是守备的核心,围墙外五步之内便有一岗,根本没有视角上的盲区。 除非此刻挖地道或是空投,否则绝不可能进得了这里。 朱景洪所料不差,此时陈岗二人便躲在一处屋檐上,隔着银安殿都还有两道关卡。 眼下侍卫们正搜寻他二人,巡逻密度达到了极致,让他二人已没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甚至于他们眼下藏身之处,也随时都可能被路过的侍卫发现。 “兄弟,看来今晚你我要死不瞑目了!”陈岗心怀绝望道。 赵贵相对来说要平静许多,从始至终他都在思索对策,而眼下他已经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或可行险一搏!” “怎么做?”陈岗急忙问道。 安排这两个人配合,杨炎是真的动了脑筋,既用陈岗直也用赵贵的稳。 只听赵贵道:“找个地方,把这二十斤炸药引爆,制造混乱咱们再乘机冲进银安殿!” 虽然还有两道关卡,但其实路程不超过二十丈,冲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 “干不干?”赵贵问道。 目光坚定看向赵贵,陈岗说道:“干!” “好!” 二人说干就干,跃下屋檐后不敢耽搁,布好引线后立马点燃,然后就往另一头的巷子跑去。 几息之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安置火药那处围墙竟被炸开了口子,巨大的气浪将里面训练的侍卫掀翻了许多。 好在这些人离炸点儿不近,否则他们即便不死也得落下残疾。 侍卫们惊慌失措,原本关闭各处门户被打开,侍卫们从各个方向赶来查看情况。 这给了陈岗二人机会,只见他俩装出“屁滚尿流”的样子,踉踉跄跄就往里跑去。 遇着人就大喊:“有贼人,有贼啊……” 边说他俩还不忘指方向,就很轻易的转移了侍卫们的注意力,让这些人只顾着往爆炸方向去抓贼。 第一道门、第二道…… 他二人怀着万幸之心,充满着对胜利的希冀,终于出现在了银安门外。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憧憬和希望,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内心被无尽绝望所吞噬。 只因仅在这银安门外,依旧有十几名侍卫守着,而且门口还有人来回巡逻。 这还是只是他们看得到地方,在银安殿东面和西面的侍卫,随时可以支援银安门方向。 即便没人支援,仅凭他们两个,也不可能打得过这十几名重甲侍卫。 赵贵不愧心思细腻,趁着这些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向银安门冲去。 陈岗只落后了一步,立马也跟了上去。 “大人,外面有贼人,有贼人……”赵贵大喊着。 即便不能冲进去,只要能把朱景洪引出来,他一样有() 完成任务的机会。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赵贵把脑力开发到了极致,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要义。 而他吼出来的声音,也确实传到了朱景洪耳中,此刻他正被十几名宦官包裹着,而余海顶在了最前面。 老实说,刚才的巨大爆炸声,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此时站在宦官中间盯着爆炸的方向。 至于诺敏和妙玉,已被宦官们拉进了殿内,此时正冒头往外观看。 而此时的银安门外,赵贵二人已看到了朱景洪的身影,二人之间相隔最多五丈。 虽然中间有侍卫阻隔,但这已到了火铳射击范围,只是准头没有保障。 他二人是装的太监,刚才高呼之下声音放开,便让张临察觉到了异样。 看着还在向门禁靠近的两人,张临呵斥道:“你们是谁手下的人?” “大人,有贼……”赵贵仓皇喊道。 下一刻他拿出了火铳,朝着张临就开了一枪。 虽然张临急忙闪避,还是被命中了手臂,只是他运气好没伤到骨头,但瞬间还是涌出了血迹。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火铳击发后赵贵将其扔掉,下一刻又从衣服里抽出了匕首。 乍然被枪击,眼下贼人又持刀上前,张临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好在他身后两名侍卫很给力,抽出佩刀就往前来拦截 除了这两人,周围其他侍卫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往前杀了去。 赵贵确实身手够好,与迎面侍卫接了两招不落下风,同时喊道:“老陈,别管我……冲进去!” 此二人已杀红了眼,陈岗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持火铳一手持匕,只一行往银安门内冲去。 然而即便越过了张临三人,银安门左右还有侍卫涌出,再度把他二人挡在了外面。 面对这些重甲侍卫,即使他二人武艺再高,也根本奈何不了众人。 又是“砰”的一声,陈岗的火铳响了,却是再度击中了张临。 当然了,这一次是张临主动挡枪,因其重甲阻挡所以这一枪问题不大,只是遭受重击身体剧痛而已。 两枪火铳放了,陈岗二人便再无机会,此时他们已被侍卫们包围,而且四面八方还不断有侍卫涌来。 忍着手上和身上剧痛,张临下令道:“给老子尽量抓活的!” 此时陈岗背对背靠着,手拿匕首盯着层层环绕的甲士,此时他俩皆是面含悲愤。 陈岗愤怒喊道:“恨不能杀朱景洪那狗贼,苍天无眼!” “杀!” 赵贵大喊了一声,然后便朝侍卫们冲了去。 (本章完) 第559章 案情突破 比起脾气火爆的陈岗,赵贵此刻爆发出了更大的勇气,拿着小小匕首就冲了上去。 下一刻他被踹倒,没等陈岗来扶他立马爬了起来,然后再次朝侍卫们冲了去。 然后他再度被击倒,然后再爬起再被击倒。 到此时,赵贵已是身受重伤,五脏六腑移位且还断了几根肋骨。 全程,陈岗处于戒备状态看着,此时他已完全被赵贵镇住,在生命最后一刻重新认识了这位兄弟。 我不如他……陈岗心中感慨。 但也就是在这时,陈岗后脖颈处遭受重击,然后不可避免的晕了过去。 眼看着陈岗被控制,赵贵目眦欲裂喊道:“兄弟!” 随即他提着刀,就朝着陈岗冲了去,然而他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要将陈岗杀了灭口,以防他被活捉后顶不住拷打。 在他匕首距陈岗还有两尺时,其胸膛就***了一柄钢刀。 剧痛之下,赵贵竟带上了一缕微笑,因为他感觉终于解脱了,可以离开这险恶的世界跟家人团聚。 张临连忙走下台阶,看着地上鲜血直流的赵贵,忍不住训斥道:“不是说了留活口!” 杀人那名侍卫非常尴尬,但张临也没有过多追究,毕竟控制现场才是最重要的事。 好歹还有个活口,这让张临松了口气,然后便转身往银安门内走去。 身上这血淋淋的伤,不去给朱景洪看看,在张临看来简直太亏了。 “王爷,人犯已被拿下!” 朱景洪仍被宦官环绕,在他目光扫向张临之后,说道:“你确定全都拿下了?” 张临当然不敢保证,府内已没有其他贼人,但他倾向于已经没有。 看着张临甲胄上的血迹,朱景洪接着又问道:“伤得重不重?” “王爷放心,死不了!”张临爽朗答道,甚至还挤出了笑容。 朱景洪沉声道:“你先去看大夫,把伤口包扎好……现在立刻就去!” “臣岂敢擅离……” “赶紧去!”朱景洪皱眉道。 到了这一步,张临也不好再推脱,于是他便转身寻大夫去了,血流得太多确实会危及生命。 又过了一会儿,京营的卫兵加上燕山都司的兵马,全都进入府内把各个角落都找了,最终确定王府之内已无贼人。 此时银安门外,除了躺在地上死透的赵贵,还有被五花大绑的陈岗。 陈岗本想要咬舌自尽,但他最终还是没那个勇气,看着不远处赵贵的尸体,此时的他非常的羞愧。 一直以来,陈岗都认为自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现如今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除了侍卫和刺客,此时旗手卫的何武,京营参将张宝东也在,只是他二人表情都格外凝重。 他们负责的是外围防护,如今有贼人带了火药火铳混进王府,他们无疑是有失察之罪。 不幸中的万幸是,朱景洪本人没有受伤,否则他俩只能以死谢罪。 正当他们庆幸之时,朱景洪在龙禁卫军士簇拥下,从银安门内慢慢走了出来。 见他出现,何武张宝东连忙跪了下去,同时请罪道:“王爷,臣等失职失察,万死之罪!” 对何武和张宝东,朱景洪当然是有不满,毕竟因这两个货的失职,让他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我这是第几次遇刺?朱景洪心里冒出了这个问题。 一些尘封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也再度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难道像老头子一样,无时无刻待在宫里,那也是生() 不如死……朱景洪暗自叫苦。 “事情查清楚了,再请罪也不迟,谁有责谁挨板子就是了!” 听朱景洪这么一说,何武二人越发的忐忑,这种前途未卜的感觉让人抓狂。 目光越过何武几人,朱景洪看了眼死去的赵贵,而后目光落到了陈岗身上。 “把他弄醒!” 朱景洪吩咐之后,侍卫很快弄来一桶水,照着陈岗头上就浇了上去。 透心凉的感觉下,陈岗立马清醒过来,然后便看见数步之外的朱景洪。 虽然朱景洪穿着便服,但陈岗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只因其气质卓然不同。 “谁派你来的?”朱景洪问道。 陈岗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卫可没闲着,上前就给了他两个巴掌,把他门牙都给打碎了。 “回话!”动手的侍卫呵斥道。 这个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陈岗这边,妙玉也不经意出了银安门,她已盯上了死去的赵贵。 “我朱景洪向来一言九鼎,只要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绝不食言!” 朱景洪如今名号响彻天下,他的保证非常有分量。 至少陈岗此时也相信,自己真有活下来的希望。 作为忠诚的白莲教徒,此时陈岗该直接拒绝,但他喉咙涌动一句话都没说。 越是到生死时刻,越考验人的意志,陈岗的犹豫已说明他意志不坚。 这一点让陈岗本人难以接受,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铁汉子。 这时朱景洪接着说道:“除了活命,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交代实情!” “只恨不能杀你这狗贼!” 这句话一出口,陈岗其实就后悔了,因为冲动他断绝了生路。 下一刻,陈岗身体再度遭受重击,其身后侍卫用刀鞘猛砸他后背。 剧痛,痛入骨髓,陈岗忍不住惨叫出声。 “王爷,锦衣卫千户宁万福求见!” 听到禀告,朱景洪说道:“他倒来得及时,让他进来!” “是!” 等待宁万福的时间里,陈岗依旧在受罚,但朱景洪却注意到了妙玉。 “妙玉法师,你这是……” 只见此时,妙玉盘腿坐在地上,正对着赵贵念诵着经文。 眼见朱景洪询问,妙玉答道:“超度亡灵!” 听到妙玉这般答话,在场众人皆佩服其胆量,竟敢当着王爷为贼人超度。 虽然妙玉蒙着面纱,但只看她曼妙的身形,且在夜里留宿银安殿……众人也就理解了原因。 “这些贼人,也要超度!”朱景洪语气有些不善。 这丫头胆子未免太大了,难道就不怕暴露自己身份?朱景洪暗暗道。 妙玉答道:“无论善恶,皆是众生!” 话是这样说,但妙玉已识趣的起身,不再为赵贵多诵一个字,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为了把戏做全,妙玉看向不远处两名宦官的尸体,说道:“若王爷允准,贫尼还想为两位内臣超度!” 两名小宦官,说到底也是因朱景洪而死,此刻她又岂能不允。 当然,朱景洪不愿被妙玉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干脆一句话都没说。 在向朱景洪行礼后,妙玉自顾往小宦官处去了。 此地已无再留的必要,于是朱景洪转身往银安门内走去,同时说道:“让宁万福进来见我!” 这件事要查清楚很简单,比如直接把妙玉给拿了,拷问之下自然事事清楚。 问题是他() 不能这么做,毕竟妙玉牵涉着老六和老四的斗争,对朱景洪来说留着比拿了更好。 毕竟抓白莲教虽重要,却比不上那二位相互倾轧,给朱景洪带来的利益更大。 当朱景洪殿内端坐时,宁万福便来到了殿内。 “臣锦衣卫千户宁万福,叩见王爷!” 示意宁万福起身后,朱景洪问道:“你那边的线索,可查到了什么?” 白天见的朱景洪,到现在不过半天,宁万福那边基本没有进展。 所以朱景洪问起这件事,便让宁万福以为是在问罪,所以他又重新跪了下去。 “臣无能,未能及时捕获贼人,致使王爷遇险……死罪!” “行了,这个时候不要说虚的,此番侍卫们抓了活口,其他人我信不过……交给你来审问,不要让我失望!” 此刻,宁万福既高兴于朱景洪的信任,又忧惧自己不能完成好任务。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都会全力以赴,给人到中年的自己再博一次。 “是!” “去吧!” “臣告退!” 待宁万福离开,诺敏和甄琴找了过来,纷纷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刚才诺敏被限制在房间内,不似妙玉那般无所顾忌的出去,对外面的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以至于此刻,朱景洪还要安抚两个女人,所以后面他没出银安殿,只是让人传话侍卫们各归其位。 且说宁万福出了银安门,先是与何武等侍卫统领沟通,然后才命手下带走人犯和物证,也包括两名遇害宦官的尸体。 随后朱景洪命令传来,王府侍卫便各归其位。 锦衣卫走了一批人,但只隔了半个时辰又派了一批人来,了解夜里应对此刻的过程和细节。 这一夜,燕山千户所上下非常忙,尤其是对陈岗进行拷问的人。 最终陈岗没扛住,交代了其行凶的过程,为立功活命还把杨炎供了出来。 于是宁万福立刻命人抓捕,但他却不知道,杨炎这厮狡诈无比,行动开始后就转移了香堂。 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下面人就回报说已人去楼空,这让宁万福大失所望,一时间又急躁起来。 此时,他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正好外面有一百户赶来。 “千户大人,这是王府侍卫人丁证词,您看……” 连陈岗都刮不出有用线索,宁万福不认为王府侍卫的证词能有用,所以他根本没有的查看的心思。 何况证词是厚厚的一摞,他宁万福根本看不过来。 “你们下去仔细分析,看能否找到线索!”宁万福沉声说道。 “是!” 于是这百户出了大厅,刚好迎面遇着一名总旗,便是此人负责审讯陈岗。 “王总旗!” “拜见百户大人!” “这些是王府侍卫的证词,你拿去仔细看看……若有发现便来报我!” “是!”王总旗接过了任务。 他已知道案情进展遇阻,所以很希望自己能找到突破口,如此便能给自己搭上进身之阶。 再说千户所大堂内,宁万福已气得摔了本子,再度严令审讯之人拷打陈岗,逼他说出真正的线索来。 但有时候,幸福总会从天而降。 在宁万福心中焦急之时,一名总旗脚步飞快跑了进来,神色之间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 “千户大人,有线索了……” 审案的事,宁万福交给了最信任的下属去办,前来禀告这人并非他的心腹。 这人说有() 线索,宁万福第一反应就是,或许是关于其他案子的事。 “何事?” 宁万福终究还是报了希望,否则此人不是他的心腹,区区一总旗连越两级上报,首先就会遭到他的呵斥。 “启禀千户大人,白莲教行刺一案,卑职有重大发现!” 听到这话,宁万福几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在下一刻,宁万福就站起身来,问道:“有何发现?” “卑职勘验贼子尸体,在其左脚靴内发现了纸条!” 赵贵是心细且思虑周全,当然不会留这么大的破绽,纸条其实是妙玉所留,就是在气“做法超度”之时。 说话之间,这名总旗将纸条递到宁万福跟前,后者连忙将其打开后查看。 上面是蝇头小楷,足足有六七十字,上面圈出了每行首字,显示出这是一封藏头信。 “宛平陈家庄,事成可来藏!”宁万福低声呢喃。 “陈家庄……” 这时来报的总旗答道:“大人,卑职已经查过,宛平有个陈家村,里面是有个陈家庄!” 再度看一遍纸条上的字,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之后,宁万福立即向门外喊话:“传令张昌,让他立刻集结麾下所有人!” 至于集结后去哪儿,出于保密宁万福没有说,反正到时跟着他一路走就是了。 这个时候,宁万福看向眼前人的目光已变,只见他笑着说道:“徐总旗,这次你可立下了大功!” “此皆仰承大人洪福,卑职岂敢居功!” 眼见这人如此上道,宁万福便接着说道:“有功就是有功嘛……本官向来奖惩分明,必定会重赏你!” 客套话也说尽了,便听这位徐总旗说道:“多谢大人!”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主要是这位徐总旗在说,非常有分寸的在推荐自己。 他二人说了一阵,此时外面人手已集结完毕,最终由宁万福亲自带队,乘快马朝着宛平县赶了去。 (本章完) 第560章 妙玉:我何不反客为主 宁万福带着兵马,亲自去捉陈富礼,此时他还不知此人便是“北王”,白莲教巨头之一。 再说燕王府这边,得知朱景洪遇刺,燕山的文武官员齐聚于此,一个个神色之间分外凝重。 白莲教两次行凶,且一次比一次猖狂,说明布政司治民不善,说明按察司执法不严,说明御史们巡视不力……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必当震怒,届时所有人都可能被问罪。 所以他们神色凝重,也就可以理解了。 除了他们,燕藩有爵者也都来了,他们心态要稍好些,但也都表现得的心情沉重。 人群之中,唯有朱怡锂心态放松,只因他是拯救朱景洪的大功臣。 这一点朱怡锂没有宣扬,但消息已经在“不经意”间走漏,伴随而来的还有对大宗的质疑。 朱景洪入住燕王府这么久,朱怡锂负责采买从未有差,偏一换上了王臻就出了事。 这说明什么?说明宗主朱怡镔用人不当,以致差点儿将燕藩送上绝路,好在最后有朱怡锂力挽狂澜。 可以说,燕藩众人对朱怡锂有多感激,对宗主朱怡镔就有多痛恨。 这些情况,朱怡镔也知道,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 “爹,眼下舅舅已经被拿,若是牵连到咱们……” 本来朱怡镔心情就差,听到这话他就更难受了。 朱怡镔相信王臻跟白莲教没有瓜葛,但不管怎么说人是他王臻在接洽,出了事他都负有重大责任。 而王臻又是他的小舅子,且得到他允许才接替朱怡锂,意味着他朱怡镔也也有罪过。 在这样的罪过面前,小小一个镇国将军,根本保不住他自己。 难道这就是报应? 想到这些年,自己干的那些强取豪夺,草菅人命之事……朱怡镔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爹,布政使杨云光他们进去了……” 朱怡锂还是没说话,心中苦思着对策,然而他的内心却如一团乱麻…… 接见燕山地方官,朱景洪首先是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 众人心有戚然之际,他又话锋一转亮明了态度,说是要让大家统一口径,尽可能把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前后转变之间,众人感受到了朱景洪的大度,并验证了他能“抗事”的品格,便让众人对他态度大为改观。 当朱景洪与众人商议之时,另一边的锦衣卫千户所内,检查案卷“王总旗”发现了异样。 “陈岗二人藏身的柴房,留有他二人吃剩的干粮,他二人又何必去厨房偷馒头吃……” “这个朱怡锂的种种行径,未免太过反常……” 本来朱怡锂夜入王府就反常,他还给出了陈岗偷吃馒头的线索,然后领着侍卫去找人…… 案卷是非常干瘪且枯燥的东西,要分析出这些结果来,非得仔细看过全部案卷,才能在碎片中拼凑出。 可见这位王总旗,思维不是一般强大,且有常人缺乏的毅力。 “待我去问问陈岗……” 说做就做,王福山抱起案卷,朝着看押陈岗的牢房走了去。 进到牢房深处,他就听到了惨叫声,正是陈岗还在受刑。 北王陈富礼已暴露,但因宁万福走得急,所以没有跟审案的人交代,以至于陈岗现在还在受刑。 “我说停……停……” 负责审讯的也是一名总旗,此人乃是宁万福的心腹,就连百户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听到王福山喊停,这人却没给手下人交代,转而问道:“徐老弟……怎么了?我记得此处是我() 来管吧?” 知道这厮是审案没进展,导致了心态不好,随意王福山开解到:“周大哥,我的好哥哥……我可不是来干涉你的事,只是兄弟翻阅案卷有不明之处,所以来问这贼人!” “周大哥向来大气,总不会让小弟白跑一趟!” 王福山话说得很漂亮,眼见自己确实问不出东西,于是他笑着向行刑的侍卫招了手。 后者停下并让开,随后王福山就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被打得面目全非的陈岗,王福山轻声道:“兄弟……若你不想遭罪,就老实回我的话,早点儿把案子办完,你也能得个痛快!” 眼下陈岗牙都被打碎,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只能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 但此时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王福山。 “昨天夜里,你们有没有去厨房找馒头吃?” 陈岗本以为是要泄露机密,哪知竟是这么个问题,于是他直接答道:“没有!” “当真没有?” “我们是去杀人,不是去讨饭!” 因被打落了牙齿,导致陈岗声音不太清晰,但王福山还是听懂了。 而通过陈岗的回话,直接推翻了朱怡锂的说法,如此便可证明他是别有用心。 此人要么能未卜先知,要么就是此案知情者,甚至于是策划之人……王福山大胆提出了猜测。 宗室之人竟跟白莲教有瓜葛,这乐子可大了,要不要再查下去? 查下去就是皇家的丑闻,闹大了燕藩的人没好日子,他王福山的前途的也就完了。 “老弟,问完了没有? “问完了,多谢周大哥,改日我请你喝酒!” 王福山离开了,作为小小一个总旗,他自己不敢擅自做主。 他的顶头上司跟着宁万福去了宛平,以至于现在连个禀告的人都没有。 至于两位副千户,其中一人三天前出发巡视各府百户所,另一人一大早就去了燕王府。 “先压一压,等宁千户回来再说不迟!” 如果真是被压住了,等到朱怡锂受了朱景洪嘉奖,这件案子基本也将不了了之,否则就是在打朱景洪的脸。 当然,朱怡锂会被锦衣卫重点关注,如果他再跟白莲教有往来,后期犯了事一样会被捉拿。 可惜朱怡锂和白莲教没关系,所以这一关他若是过了,往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走出牢房后,王福山坐回了自己的值班房,等待着宁万福一行人返回。 可他只坐了不到半刻,就看到副千户刘承恩从外面进来,神色是格外的凝重。 在朱景洪接见官员之前,第一个接见了锦衣卫的代表,了解具体案情进展。 然而进展是没有进展,汇报时刘承恩有莫大的压力,即便朱景洪并未发怒。 陈岗一个活人提供消息都扑了空,凭赵贵身上的纸条能否抓到人,刘承恩基本不抱希望…… 更让他不爽的是,千户宁万福不在衙门坐镇指挥,反倒亲自去干跑腿的事……这简直没个轻重。 或许他是太精明了,所以亲自带队是为躲出去……刘承恩暗暗想到。 刘承恩正想着,突然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刘千户,卑职有事禀告!” 刘承恩循声望了过去,便看见王福山捧着案卷而来。 “何事?”刘承恩问道。 “关于案情卑职有些发现,牵扯重大不敢擅做主张,特来讨大人的示下!” 一听跟案情有关,刘承恩当即就来了精神,然后他便说道:“有话你就直说!” () 王福山也不废话,当即就把自己的发现道出,听得刘承恩都愣了。 原本他以为,只是燕藩用人不当才引发事故,哪知其中还真有人勾结白莲教。 宁万福那边不一定能有着落,以朱怡锂为突破口也未尝不可……刘承恩如是想到。 他非常清楚,整个燕藩在朱景洪眼中都无价值,何况只是其中一个族人…… “糟了,我得赶紧去趟燕王府,迟了可就麻烦大了!”刘承恩一拍脑门。 因为如今在燕藩之内,都称赞朱怡锂为功臣,接下来很可能受到朱景洪的嘉奖。 这件事若是成了,顾及到朱景洪的颜面,锦衣卫也不好对朱怡锂下手…… “走,带上这些东西和你的部下,现在就随我去燕王府!” “是!” 在他二人往燕王府赶时,朱景洪正在召见朱怡镔,痛斥后者的愚蠢和无能。 而在存心门外,等候召见的朱怡锂,神态则是非常的淡定,俨然有“宗主”之风范。 此刻他是上下皆服,只要一会儿见了朱景洪,他将会再捅朱怡镔父子两道,彻底把他们搞臭搞垮。 而到那时,他作为挽救朱景洪的第一功臣,继任宗主将是顺理成章的事。 “七哥,你若有了好处,可别忘了小弟!” “七叔,我看往后咱们这一支,得靠您才能撑得起来!” 人大多都是势利眼,此刻当着朱伯津的面,燕藩众人已开始额恭维朱怡锂。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朱怡镔失魂落魄出来了,而接下来也到了朱怡锂进殿的时候。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宦官来传他,这让朱怡锂有些着急,只以为有了什么变故。 显然朱怡锂的直觉很准,刘承恩终于是在他受召之前,先一步出现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几分钟后,几名锦衣校尉出现在存心门外,所有人都以为是要拿朱怡镔父子。 而朱怡镔父子二人,此时都做好了下狱的心理准备,哪知锦衣卫的几人却走向了朱怡锂。 “这位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领队的小旗官平静说. “去哪儿?”朱怡锂茫然问道,同时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当然是千户所,有几句话要问你!” 听到这话朱怡锂害怕了,但他还是壮着胆子答道:“一会儿我还要见襄王殿下!” 小旗官笑着说道:“我们已讨得王爷示下,王爷说你已不必相见,直接跟我们走就是了!” “你们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我得去见王爷……” 朱怡锂知道,自己绝不能跟锦衣卫走,因为他根本受不住拷打,难以保守住那些个秘密。 见朱怡锂不体面,领队的小旗官也不与他多说,吩咐左右道:“拿下!” 于是这所谓的大功臣,先是挨了一通重拳,然后就老老实实被带走了。 全程燕藩众人没多说一句,把他们见风使舵的本性暴露无遗。 至于朱怡镔父子,此时心里越发的不解,他们不明白朱怡锂为何被带走。 得知是燕藩内有鬼,朱景洪肺都要气炸了,所以此时他返回了银安殿,并专门找了妙玉来开开解自己。 此时朱景洪与妙玉相对而坐,后者此刻面纱已揭下,面若寒霜别具风情。 “法师,我心不安啊!” “王爷六根不净,自然心绪难安!” 朱景洪平静答道:“与法师相对而坐,我便觉得心安了许多,看来法师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王爷说笑了!”妙玉不痛不痒答了一() 句,心里则是已经骂开了。 谁知朱景洪再度靠近,直接与妙玉来了身体借助,抱住她后说道:“果然,我心更安了!” “殿下,你别这样,如此不合礼数!”妙玉尽力挣脱,然而她做的是无用功。 朱景洪根本不放手,妙玉自知挣脱不了,于是她干脆放弃了。 反正已被他摸完看遍,如今挣脱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以此博他好感,或有助于我完成神教大业……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神教大业,我忍这个色鬼王八蛋…… 妙玉在说服自己,最终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竟主动伸手抚慰起朱景洪…… “殿下须宁心静气,方能……” 妙玉讲起了道理,而朱景洪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因为他的心思在控制他的一双手,探索着未知的奥秘。 我忍,我特么忍…… 我特么快忍不了了…… 随着朱景洪越来越放肆,妙玉已经忍不住想动手,好在朱景洪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选择了适可而止下次再来。 “多谢法师开解,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看来日后得多找法师才是!” 整理好衣服,妙玉连退了好几步,随后说道:“明日贫尼将返京,只怕无法开解王爷!” “这倒无妨,回京我再找你便是!”朱景洪淡然一笑。 这话让妙玉深感绝望,她这才真的确认,眼前这厮当然无所顾忌,太子夫妇都镇不住他。 难道我当真要失身于他……妙玉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而根据现实已发生的情况,对这个问题她心里已有答案。 既然逃不过,我何不顺水推舟,借此实现一些目的……此时妙玉冷静的恐怕。 她确实是个干事业的人,为达成目的连自己都能交易。 (本章完) 第561章 黛玉将离京 五月初三,燕王府存心殿东配殿内,朱景洪坐在书案后,听着千户宁万福做汇报。 北王陈富礼,堂堂白莲教的天王,就这样落网了…… 镇国中尉朱怡锂,知情不报试图造功邀宠,在拷打之下把一切都招了…… 事情的全貌,已清晰展现在朱景洪面前,得知这些让他愤怒的同时又觉得无奈。 “案情你如实向京城禀告,如何处置自有圣裁!” “是!” 随着朱景洪这句话,此番遇刺之事便画上了句号,前后结案竟只用了两天时间。 原本朱景洪以为得十天半月,哪知宁万福办事如此之有效率,眼下更对他高看了几分。 “宁千户,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这话,宁万福当即答道:“回禀王爷,臣今年三十七了!” 朱景洪接着说道:“三十七……正值壮年,你前途无量啊!” 两天时间能结案,宁万福本人都感到惊讶,但他也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臣飘零半生碌碌无为……今得遇王爷,方才顺风顺水,破案有如神助,这都是王爷的恩典!” 听到宁万福这第一句,朱景洪便感觉很耳熟,然后他才想起这话孙绍祖说过。 接下来宁万福又说了许多奉承话,听得朱景洪也是极为满意,然后他才说道:“今年南北二司有几个缺,我看你就挺合适……你待在燕山太屈才了!” 朱景洪这话几乎等于明示,宁万福哪还敢有半分犹豫,当即他便跪下道:“多谢王爷提携!” “诶……什么提携不提携,能不能上去还不一定,何况即便你上去了,那也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话,宁万福全当了耳旁风,只听他接着说道:“王爷大恩,臣万死不敢相忘!” “你这人……嗨……说不清楚了!”朱景洪假惺惺的说道。 “回去把文书写漂亮些,到时自会有好消息!” 朱景洪说了这话,基本事情就算定了,这让宁万福心中万分激动,差点儿就从原地跳了起来。 让他高兴至此的,不是因为要调到京中,而是靠上了朱景洪这棵大树。 “回去准备吧!” “是……臣告退!” 宁万福告辞离开了,接下来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尤其是借陈富礼来扩大战果,多抓点儿白莲教的贼徒。 正如朱景洪所言,首先他得把差事办好,人家才好在朝中替他说话。 也正因为案情告破,责任划分问题也得以明确,龙禁卫旗手卫和京营相关人选,都受了朱景洪轻重不一的惩罚。 轻的是罚俸,重的则是挨军棍,但所有人都没有怨言,甚至对朱景洪还心怀感激。 没错,即使朱景洪罚了他们,这些人仍然是心怀感激。 只因一事不二罚,朱景洪把他们罚过了,这件事也就算揭过了。 作为近身护卫,让堂堂亲王遇险,这些罪过若让皇帝来罚,可就不是这般轻松躲过了。 又是一天过去,当朱景洪书写奏报时,妙玉头一次主动找到了他。 银安殿内美人在前,朱景洪不自觉放下了笔。 “妙玉法师,我正打算去找你,昨日我读佛经……正有不解之处!” 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妙玉如今已完全免疫,只见她欠身答道:“王爷,贫尼此来,是为辞行!” “辞行?你要离我而去?” 若他强留,我该如何……妙玉心中在打鼓。 “非是要离王爷而去,只是与太子妃约定时间快到,若不及时返() 回……唯恐误了大事!” “大事?你能有何大事?”朱景洪反问。 妙玉答道:“宫里皇后娘娘说过,等我回去一起讨论佛法!” 白莲教反贼跟一***讨论佛法,现实有时候就这么魔幻。 且据朱景洪所知,妙玉觐见皇后已有数次。 若将她留在坤宁宫,岂不更方便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可惜她是白莲教反贼,若有行刺之心谋害母后…… 想到这里,朱景洪的想法抛弃了这想法,他觉得把妙玉留在襄王府,由他来看住这贼女更合适。 “原来如此,你既执意要走,我就不挽留你了……待我回到京城,再来找你叙话深谈!” 要留妙玉对朱景洪来说很简单,其所谓的“皇后相召”毫无威慑力。 之所以放他离开,是朱景洪为了好玩,毕竟重要的是增进感情的过程,而不是以得到人为目的。 若单纯只是要女人,他一句话就能让不同美女排队伺候。 “多谢殿下!” “诶……你既要走,能否今晚再陪陪我?” “你在我心安,能否让我多心安一阵!” 说这话时,朱景洪已走到妙玉身前,宛若情侣一般拉起她的手,甚至顺势还要将她拥入怀中。 虽与朱景洪已多次亲密接触过,但这种行为还是让妙玉抗拒,所以下意识的就想要躲开。 但朱景洪岂能让她躲掉,双手收紧妙玉就只能缩进他怀里,老老实实不能动弹。 罢了,他这冤家,由他去吧……妙玉无可奈何。 但朱景洪又岂是本分人,尤其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于是妙玉再度被他弄得极为难受。 在第二天,妙玉还是如愿离开。 北王陈富礼及其死党被捕,教中她最大的反对势力基本被除,她便可以更专注投入到大业中。 妙玉去忙自己的事业,而朱景洪也没有闲着,又继续开始了他的巡视差遣,接下来是主要是检查各部实战能力。 如何检查?当然是调动军队,进行类似于“拉练”的活动,这些事情他已提前请过旨意。 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 朱景洪遇刺的情况,案情的全部细节,以及围捕白莲教的战果,终于是传回了京城…… 皇帝朱咸铭看到,自然是震怒无比,对燕山地方官全部都有不满。 “燕山已成多事之地,看来地方官尸位素餐,不在少数……传旨户部,燕山各地方官罚俸半年!” “另布政使、按察使降级留用,北平知府连降三级,宛平知县罢官!” “另传旨宗人府,燕藩族人勾结反贼,上下相欺禽兽不如,着罢其藩府……在籍族人全部削爵为民!” “朱怡锂凌迟,其家人充军流放,朱怡镔父子发配凤阳!” 朱咸铭此刻确实很生气,如果不是为顾忌皇家颜面,他真想把燕藩上下屠尽。 作为朱家儿孙,居然跟反贼有勾结,还意图谋害自己的儿子……这完全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另传旨各藩府,务必严加约束族人,若再有违禁之事发生,朕绝不轻饶!” “是!”程英小心答话。 见皇帝不再说话,程英立马把这些事跟小宦官交代,毕竟拖久了他也可能会忘记。 待几名小宦官离开后,程英正提壶给皇帝添茶,却听后者说道:“这件事情……不要让皇后知道!” 皇后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朱咸铭是怕她知道情况担忧。 “是!” 再说皇后这边,今天她这里还() 算热闹,太子妃领着一众王妃和公主来请安。 之所以说是一众王妃,是因为来的人也包括郡王妃,只是这些人平日很少能得召见。 如今唯太子在京,表面看来储位已无是无比稳固,所以众人都簇拥着元春,附和着她与皇后的谈话。 至于宝钗,她因如今肚子大了行动不便,所以自己坐到了一边,但在她身边却有人陪着。 除了最年轻的两位郡王妃,此时长庆公主朱云湄也坐在她身边,跟她交流着孕期要注意的一些事。 朱云湄是皇帝长女,年龄在老五和老六之间,在她嫁人时朱咸铭还是亲王,后来才从郡主加封的公主。 “好妹妹……你是有福气的人啊,能嫁得十三弟这般良人,我可知道他最疼你了!”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朱云笙忍不住笑了,随即她说道:“大姐……你什么眼神,十三哥他还算是良人?” 朱云湄反问道:“妹子……这就是你不懂了,疼爱关心尊重妻子,难道还算不上良人?” “你是姐姐,你说的都对!”朱云笙直接投降,她可没功夫跟人辩论。 就在这时,殿外进来一名宫女,到了朱云笙旁边说道:“公主,林姑娘请您去一趟!” “何事?” 侍女答道:“她没说,好像挺难受!” “诸位嫂嫂姐姐,我有点儿事……先告辞了!” 朱云笙与黛玉关系要好,如今人家或遇着难处了,她自是要第一时间出现帮忙。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宝钗不用笑道:“三妹这性子,可真是一言难尽!” “明年她也要选婿了,就是不知会便宜了哪家才俊,似三妹这般尊贵人物,选配夫君绝不能马虎!” 终于,朱云湄引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其实她是受人之托,想要为某家选出驸马,营造出其家族腾飞之机。 虽说驸马不能做官,但和皇家结亲的勋贵,却能更得皇帝的信任,家族发展很容易更进一步。 比如朱云湄的夫君,其父兄在朱咸铭继位后,就受到重用并最终得以晋爵,如今其兄还袭着一等子。 “是不能马虎!”宝钗淡淡答道。 “所谓人心隔肚皮,如今的人都似戴着面具,多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非得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放心!” 听到这里,宝钗总算明白朱云湄的意图,但她本人根本不会掺和这件事,毕竟这可是嫡公主婚姻大事,哪是她这做嫂子的所能决断。 而朱云湄之所以找上她,是因此前两位郡王选妃都是由宝钗主持,她便以为选驸马宝钗也能说得上话。 端起茶杯,宝钗吹了一口热气,而后说道;“大姐,明年的事还早,你我还是别聊太远了!” “呃……是……是是,此言有理……” 见宝钗此时不愿多说,朱云湄只能连忙转移话题,打算过些时日再提此事。 见场面略有尴尬,一旁的青阳王妃开口道:“来,嫂子您喝茶,大姐你也尝尝!” 她一开口,旁边的静海王妃也说道:“听说是福建新上的贡茶,昨天才到……” 有她二人说起话来,气氛瞬间为之一变,尴尬的气氛也都消失无踪。 而现场最尴尬的,莫过于一人独坐的睿王妃陈芷,此时除了侍奉的宫女,她身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也想凑到皇后跟前,但她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欢她,即便去了也是自找没趣,好不如一个人安静待着。 “这帮势利眼,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陈芷还是很希望有人过来缓解尴() 尬,当下这情形她实在受不了。 但没办法,眼下就是没人过来。 大概半刻之后,朱云笙从殿外回来,而后神色凝重坐回了原位。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宝钗好奇发问。 “没人欺负我!”朱云笙随口答道。 于是宝钗又问道:“林丫头找你何事?” “她要走!” “要走?去哪儿?”宝钗更好奇了。 “去金陵!” “好端端去金陵作甚?”宝钗越发不解。 此时她想到了一众可能,既黛玉是想回金陵等朱景洪,再过两月朱景洪就会出现在那边。 黛玉爱流泪,尤其在思念时要流泪,这段时间宝钗见多了她伤感模样,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是多番开导,但基本可以说是毫无用处,她还落泪伤心便还是如此。 宝钗知道,黛玉用情极深,唯有朱景洪才是她的“治病良药”。 想到这里,宝钗心中亦不免暗骂,这薄情寡义之人竟还没回来。 正当宝钗想着这些,只听朱云笙接着说道:“才传了信来,她父亲病重,已有性命之忧,她得回去看看!” 竟是林如海病重…… 想到这里,宝钗不免有些惭愧,暗道自己是错怪了黛玉。 “走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严重了?” 朱云笙答道:“想来是太累了,听她爹身体一直不好!” 她二人说话之事,朱云湄便低声询问两位弟媳,这位“林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问她才知道,原来这位只是个公主侍读。 “跟襄王妃关系要好?还是太子妃的表妹!” 得知这些,朱云湄收起了轻视之心,暗骂自己此前只用心过日子,竟没把朱云笙身边人弄清楚。 (本章完) 第562章 王妃之怒 因为担心黛玉,宝钗在殿内坐了一会儿,就跟皇后说了一声退了出去。 跟她一起的还有朱云笙,至于两位郡王妃则留下,然后她俩就被陈芷召了过去。 其实她们不想过去,可陈芷既是嫂子又是亲王正妃,她二人得罪不起当然得去。 当然,陈芷并未为难她们,只是想找两个人说说话,稍微掩饰一下尴尬。 且说宝钗到了东殿,这边黛玉仍坐窗边垂泪,一旁是紫鹃在收拾行李。 她要回金陵,怎么也得先报皇后允准,然后再收拾行李不迟。 这样着急忙慌就收拾,其实非常不合规矩,说是藐视宫规定也不为过。 “你先退下!”宝钗说道。 “是!”紫鹃识趣离开。 见宝钗和朱云笙到来,黛玉也擦了泪起身行礼。 示意她坐下之后,宝钗方问道:“你父亲病了?” 黛玉点了点头,一时间泪珠接连滑落,看得宝钗心疼得不行。 “你这丫头,病了吃药就能痊愈,你何必如此伤心!” “你若把自己拖垮了,岂不让你父亲担心,他的病又怎能好的了?” 听到宝钗这话,黛玉方开口道:“宝姐姐,这次不一样……父亲都吐血了,自四月底到现在都卧床不起!” “家中姨娘来信,说父亲已是油尽灯枯,让我……” 说到这里,黛玉已是泣不成声,如今她只想尽快回到父亲身边。 林如海去金陵前身体还算不错,但这是建立在前期修养,不为案牍和斗争劳累之上。 而现在的情况是,皇帝把他派去了金陵,监督整饬市舶司的朱景渊,工作强度和压力绝不是一般的大。 短短两三个月,他身体就吃不消了,甚至比以往在任时更差。 一切只因为,林如海既不愿做朱景渊的朋友,就成了后者处处针对的敌人。 宝钗宽慰答道:“这件事急不得,先禀了皇后娘娘,再出京也不迟……” “嗯!”黛玉点了点头。 说了一阵话,好容易把黛玉劝住了,宝钗方与朱云笙返回了正殿,毕竟今日之主题是陪皇后说话。 这两年,皇后越发觉得精力不济,所以后期基本是旁人说她在听。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太子妃你们且回去吧!” “是!”元春非常识趣答话。 依着品级,当然是太子走在最前,然后是两位亲王正妃,最后才是公主和郡王妃们。 走出大殿,宝钗说道:“嫂子你先回去,我去跟笙儿说说话!” 她哪里是想跟朱云笙说话,完全是为了留下来,帮着黛玉一起请求皇后开恩,允许她回去照顾父亲。 对这些,太子妃元春不会知道,眼下她准备回府招待众人,所以也没心思多问几句。 简单与宝钗道别后,元春便领着众人离开了,反倒是陈芷跟着留了下来,没有跟元春一起出去。 “妹妹……你看看你这表姐,如今当真是得意了,把你我二人全不放在心上!”陈芷有感而发的叹气。 宝钗淡定答道:“嫂子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太子妃节庆都没忘了赏赐,又岂能说没把我们放心上!” “丫头,人心难测,你怎知她心里怎么想!” 看着一旁的宝钗,陈芷徐徐说道:“只说你与那贾宝玉的恩怨,还有老十三与贾珍的恩怨……疏不间亲,你可得提防着!” 她虽是挑拨离间,但也说的是实话。 这两件事确为两家死结,虽然如今不算个事,但日后元春做了皇后,谁又能保() 证她不翻旧账。 宝钗是聪明人,陈芷确信她能想到这些,所以不怕她不与元春离心。 其实陈芷算错了一点,宝钗从没有与元春同心过,以前当下未来都不会。 “六嫂,太子妃深明大义,不会如此不智!”宝钗依旧淡定。 “哼哼……你愿意相信她,只怕日后会后悔!” 看着陈芷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宝钗心里只觉得好笑……难道事事顺从你,以后就不会后悔? 她这般心思歹毒之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会比元春更值得亲近? “我与太子妃毕竟是姨表姐妹,倒是六嫂……要多行善事,否则必惹祸患!” “六嫂自便,妹妹告辞了!” 欠身行礼后,宝钗迈步离开了,态度温和而兼有疏离。 你想置身事外,真是幼稚……看着宝钗离去的背影,陈芷嘴角露出冷笑。 且说宝钗进了东殿,便与朱云笙一道领着黛玉,前往坤宁宫正殿向皇后陈情。 全程黛玉都没说话,主要是朱云笙在跟皇后说,旁边宝钗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对林如海这个人,杨清音多少有些印象,知道他算得上是个忠臣。 好不容易辞官养好了身子,才去金陵就又垮了,而且还处于病危状态……这让杨清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做皇帝的忠臣难啊……杨清音如是想到。 “父亲病危,侍奉汤药,此乃天理……收拾好东西,尽快出发吧!” 说完这句,杨清音又补充道:“需要什么,只管给尚宫局说……你既在宫里当差,宫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个时候,黛玉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只见她叩首于地,而后泣不成声道:“皇后娘娘天恩浩荡,臣女万死难报!” 杨清音露出笑容,其实她很喜欢黛玉这伶俐的丫头。 “好了……什么万死难保,把你爹照顾好,待他痊愈后早些回来,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这番话,哪里是皇后说出来的,分明是慈祥而博爱的长辈,于是黛玉就更加的感动了。 “去吧去吧!”皇后仍是慈祥说道。 “是!” 于是几人行礼后要离开,然后就听到皇后开口:“宝钗留下!” 宝钗只得留下,朱云笙和黛玉便识趣离开了。 “最近食欲如何?” “身体活动可方便?” “府里还都缺些什么?” 这些问题,在一众儿媳妇中,皇后还真就只问过宝钗。 宝钗一一答话,自然全都是往好处说,她怕的就是皇后身体不太好。 “府里的事,你别太操劳了,什么都比不上肚里的孩子……” “遇事不要着急,更不要因此动气,凡事要慢一些……” 宝钗可以非常确信,眼前的人不是大明的皇后,而是很好相处的婆婆。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会经营,既没有像陈芷那般巴结过头,也没有像元春那样距离太远。 而要掌握好这其中距离,绝对可以说门玄学,反正宝钗自己也弄不清楚。 被被皇后好一番关切,又反过来关心了皇后之后,宝钗这才告辞离开,并再度来到了东殿这边。 几名宫女一起收拾东西,黛玉很快打点好了行李,甚至于眼下都可以出发。 “你如何去金陵?” 黛玉答道:“信上说有族兄前来接应,如今就等在京城宅中,他们会护送我回家!” “你打算何时出发?” 黛玉答() 道:“今日就出发!” 点了点头,宝钗便说道:“那你随我一同出宫,我送你一程!” “嗯!”黛玉当然愿意。 于是二人也不多说,当即就出了东殿,一路携手往东华门方向去了。 期间路上,宝钗对黛玉嘱咐了不少事,姐妹情深至此当真世间少有。 出了皇宫,宝钗用自己的仪仗,一路把黛玉送回了家,然后才折返回了王府。 入了王府,宝钗也觉疲乏,简单洗漱后就要休息,这时莺儿上前来禀告说,镇国将军夫人陈氏求见。 在当下这降等袭爵的时代,正一品镇国将军在宗室内部也算高阶爵位,而妻子姓陈且宝钗还认识的只有一个。 “她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禀告王妃!”莺儿答道。 至于是什么要事,显然她也不知道。 虽然想休息一番,但宝钗还是决定见一见。 “叫她进来!” “是!” 这位陈氏,算起来还比宝钗高一辈,其公公乃是世祖第八子,只不过是庶子所以封为郡王。 传到她这一代,就成了镇国将军。 四十多岁的陈氏透着几分精明,丝毫不在意辈分这些虚礼,来到宝钗面前就叩头参拜。 “叩见王妃!” “婶子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宝钗随意挥了挥手。 待陈氏起身后,她便示意她一旁落座,然后问道:“婶子过来,所为何事?” 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陈氏笑着说道:“这……王妃知道我嘴笨,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 陈氏当然不是嘴笨,而是她知道耍心眼玩不过宝钗,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表明来意。 “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就是!”宝钗笑着说道。 “今天一早,燕山那边有亲戚传了话,说是他们遇着了麻烦……” 一听是燕山那边有麻烦事,宝钗便知她是想借朱景洪来事情。 宝钗没有直接拒绝,她要先听听对方的条件,如果合适也未必不能帮忙。 观察着宝钗神色变化,陈氏接着说道:“据说是本月初,有白莲教反贼潜进燕王府,意图行刺襄王殿下……” “什么?” 宝钗大为惊讶,乃至于直接站了起来,这一举动直接吓到了左右侍女。 好在宝钗也知如此不妥,便在侍女搀扶下坐了回去。 陈氏也被吓住了,于是连忙解释道:“王妃且安心,这些蟊贼都被侍卫拿了,连王爷一根汗毛都未伤到!” 听到这话,宝钗总算安心了许多,随即她凝神问道:“所以你过来,还想要说什么?”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答道:“这件事情,燕藩有人牵连其中,这等人自是死不足惜,然燕藩其他人却无辜……” “他们素来知道,王妃有慈悲之心,所以想请王妃出手相救,他们愿意……” 没等陈氏把话说完,宝钗便斥责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竟让你蠢到这般地步,替和反贼狼狈为女干之徒说话!” 白莲教反贼行刺亲王,还有燕藩的人充做内应,这案子有多严重宝钗一听便知。 且不说这些人要害她丈夫,即便不牵涉朱景洪她也不会插手,毕竟这种事性质太恶劣了。 宝钗盛怒之下,陈氏吓得从椅子上滑落,此刻直接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今天你的话我当没听见,给我出去!”宝钗呵斥道。 “是……是……臣妇告退!” 陈氏几乎是连滚带爬出() 去,刚才她是真被吓到了,乃至于出了王府还心有余悸。 我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吧……上了马车,陈氏心中泛起了嘀咕。 今日之事是她自作主张过来,只为朱怡镔父子许诺的万两白银,这件事她的夫君都还不知情。 “我真是糊涂……”陈氏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 怀着忐忑的心,陈氏坐着马车离开了,而宝钗则把邓安叫到了面前。 “我听说王爷在燕王府遇刺了?” 朱景洪遇到了刺客,这件事邓安是知道的,但那时还没有进驻燕王府,而且贼人提前就被抓了。 “竟有此事?这些贼人着实该杀!”邓安义愤填膺。 “你去东厂和北镇抚司打听情况,清楚之后立刻回报!” “奴才这就去!”邓安当即领命。 案子是锦衣卫在查,所以邓安直接去了北镇抚司,然后找到了指挥同知李庆祥。 邓安是代表襄王府所来,李庆祥选择了亲自接待。 可听到邓安问出的话,却让李庆祥悚然大惊。 这件案子,遵照皇帝旨意还处于保密期。 即便纸包不住火,但也不该这么快就穿开,除非是有人故意泄密。 皇帝严令保密,结果当天就泄密了,李庆祥当然会感到不安。 这两年北镇抚司下辖各千户所,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他这位指挥同知做得很不安稳。 所以他是一心求稳,极力避免出现任何事故。 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便让李庆祥大为光火,偏偏对邓安他又不好表现出来。 “邓公公,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邓安没有回话,而是问道:“看来是真有此事?我们王爷可还安好?” “自是安好,却不知你们如何得知此事?”李庆祥依旧追问。 确认朱景洪无事后,邓安才把陈氏来拜的情况道出,这让李庆祥稍微安心了一些。 (本章完) 第563章 燕山事已毕 关于襄王刺杀之事要保密,在李庆祥看来根本就不可能。 一是时间长了消息必定传回,二是对燕山官员和燕藩的处置,也必将陆续会被京官得知并弄清缘由。 陛下总是下些无法做到的谕旨……李庆祥心中不免吐槽。 “襄王殿下有惊无险,公公不必担心……也请转达王妃切莫忧虑!” 襄王妃怀着孩子,这要是被惊到出了什么事故,又将是天大的麻烦…… 想到这些,李庆祥对那陈氏心生怨恨,直道此人是给自己找麻烦。 好不容易送走了邓安,李庆祥自己也不淡定了,整理好了下午筛选出的精要情报,就要入宫祈求再度觐见皇帝。 来到乾清门外,李庆祥便要请人通传,却得知皇帝去了坤宁宫。 事实上,后面朱咸铭也反应过来,知道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 与其被皇后得知兴师问罪,还不如自己提前说明情况。 “当真是只是几个蟊贼?老十三并无大碍?”杨清音面带狐疑。 既然是主动道明情况,朱咸铭当然是往轻了说,皇后有怀疑也属正常。 “他能有什么事,现在还在往各处营地跑呢,这小子做事是把好手!” “给你做事,可难有好下场!”杨清音冷笑。 “这话怎么说!” 理了理衣摆,杨清音道:“我听说才被你放出去的林如海,如今都已是病入膏肓了!” 这件事朱咸铭当然知道,提起此事他心里就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对林如海愧疚,而是此人倒下让老六失去制衡,接下来很可能在金陵玩过火。 虽然这样会捞更多银子,但也势必会激化东南士大夫的矛盾,反而不利于朝廷的稳定统治。 即使如此,也还可以用军队去压,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更让朱咸铭忧虑的是,老六利用权柄过度铲除异己,会让其与太子的势力失衡。 当然,这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朱咸铭会尽力的去阻止,只是眼下找不到合适的人。 朱景洪当然合适,可惜他现在燕山,接下来还要往辽东去,去金陵至少还有两三个月。 “你倒是说句话!”杨清音面带不满。 叹了口气,朱咸铭说道:“谁能想到,他的身体如此羸弱,我已命太医带了良药去金陵,但愿他能好起来!” “燕藩虽犯了错,可把其子孙全贬为庶民,如此处置是否过于严厉?” 视线落在皇帝身上,杨清音接着说道:“可别让人说,你是为了他们府上的财物,就不顾念亲族之情了!” 朱咸铭并不退让,答道:“和白莲教反贼勾结,我没让他们自尽谢罪,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世祖以前受封的外藩,到如今还有三十八家的,这些人在地方横行不法也就罢了,若还有人生异心……也好让他们瞧瞧下场!” 世祖以后受封宗室子弟,全部都居住在京城及周边,他们被严密监视皇帝当然放心。 但那些外藩就不同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这些人什么心思,所以时不时就要找理由敲打,能废掉一两个当然更好。 “这件事定了,你就别再多问……好好养着身体,今年我带你去行宫避暑!” “避暑?”杨清音大为惊讶。 皇家当然有避暑行宫,修建在神都西南的白云山,只是朱咸铭登基后从未去过。 端起茶杯,朱咸铭徐徐说道:“我打算去白云山,只管西北军务和朝廷大政,其余庶务都让太子看着!” “你要让太子监国?”杨清音越发惊讶。() 目光扫向大殿外,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朱咸铭答道:“让他试试吧……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到底要立哪一个做继承人。 他当然知道老六能力更强,但他也看重太子嫡长子的身份,所以……纠结到现在都难下定论。 把老六赶出朝堂,让太子监国理政,是朱咸铭早就想好的事,也是他给太子的一次机会! 不需要他做得多优秀,只要其监国期间不出事故,朱咸铭都可以认定他过关。 你要说皇帝不爱太子,其实深究而言也有爱,只是……继续深究就复杂了。 “如此甚好,你在京城老四畏首畏尾,如今你给他腾了地方……他定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妻子这话,朱咸铭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盼着……他自己能争点儿气!” 对重树嫡长子继承制的权威,确保大明朝有序平稳传承下去,朱咸铭仍具有极深的执念。 “你打算何时出发?” 朱咸铭答道:“五月下旬出发,八月左右回京!” 两个多月时间,足够太子展示自我。 帝后二人商议着大事,而宫墙外的林家宅院内,黛玉正向金陵来的家人询问情况。 至于来接她返回金陵的堂兄,一个时辰前去了宁荣街,显然是想跟贾家攀点儿交情。 正当黛玉问着,一个中年男子进到内宅,出现在了黛玉问话的房间门外。 此人名叫林庆,便是林家派来接黛玉的人。 “妹妹,明天我们就启程,今日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回京,你看是否去拜别贾老太君!”林庆问道。 他才从贾家回来,乃是贾母想最后见一面黛玉,所以他才会问这句话。 贾老太太年纪大了,虽然说身体还算硬朗,但终究是见一面少一面。 黛玉此去还不知多久能回,老太太想念也确实该去见见。 明白其中道理,所以黛玉没有多说,在问话结束后就让人备车。 在林庆护送下黛玉很快来到贾府,在贾母院中见到了一众姐妹,众人又一起说了不少体己话。 在这里,黛玉感受到了众人关心,这更是让她热泪盈眶。 但这次聚会很短暂,日暮时分黛玉道别众人,乘车走上了返程之路 在其必经之路上,接到消息的贾宝玉带着几个小厮,就安静安静的等候在路边。 当看到林家马车出现,他便立刻招呼小厮上前拦路,然后他本人便向马车冲了去。 这个时候,贾宝玉已顾不得许多,他只想在临别之际,跟自己心爱的林妹妹见一面。 即便不能见面,相互之间说句话也好。 “什么人?” “快拦住他们!” 林庆大怒,随即指挥自家奴仆护驾,然后双方家奴便拉扯到了一起。 眼看贾宝玉靠近,林庆只得跃下马背,直接把这位扑倒在地上。 照着贾宝玉脑袋林庆挥出两拳,疼得前者忍不住惨叫起来。 “林妹妹,让他们别打了,是我啊……” 黛玉听出了贾宝玉的声音,但她却没有露面的想法,因为她不想贾宝玉再有想法,而此行为本身也是对他的保护。 贾宝玉的生与死,完全在朱景洪一念之间,黛玉不想他因自己而死。 “宝玉,你来做什么?” 即使被林庆死死压在地上,贾宝玉还是尽量抬起头,答道:“林妹妹,得知你要回金陵,我是专程来送你!” “多谢() 了,你早些回去吧!” 见自家堂妹果真认识这小子,林庆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然后便让贾宝玉给挣脱了。 好在贾宝玉没冲动,他从地上爬起后说道:“我现在孑然一身,可以陪妹妹去金陵!” “不需要!”黛玉语气已然不善。 心忧父亲病况,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眼下被贾宝玉纠缠就更难受了。 “三哥,我们走!” 林庆便是“三哥”,听到吩咐他也没犹豫,推开贾宝玉后便招呼车夫,领着一众家奴离开了。 临走之时,林庆还瞪了贾宝玉一眼,若他知晓眼前之人是太子妃的胞弟,也不知是否还有这般胆量。 走出一截后,林庆问道:“妹妹,此人是谁?竟如此无礼,咱们该报官才对!” 沉默了一阵,黛玉说道:“算是旧识,报官就不必了!” 再说马车之内,见到黛玉神情变换,倏尔担忧倏尔悲伤,紫鹃终忍不住开口:“姑娘,你做得对,这样对宝二爷是好事!” 紫鹃确实聪慧,她看懂了黛玉的心意,也坚定支持她的想法。 黛玉的马车离开了,而原地贾宝玉则面如死灰,直到茗烟上前来叫醒了他。 “二爷,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贾宝玉傻傻问道。 “回家去啊,您不是说要看书吗?今天的功课还没完呢!”茗烟循循善诱。 依照贾宝玉的想法,他现在虽是庶民之身,但也可以通过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再向林家提亲迎娶黛玉。 现在的问题是,黛玉对他已全无情谊,他的努力和坚持便毫无意义。 所以这一瞬间,贾宝玉心里好不容易撑起的一片天,在此刻便全部坍塌了。 天都塌了,他又哪里还有家,所以此时他很痛苦和茫然。 这样的情形,茗烟倒是见怪不怪了,于是他立刻命小厮上前动手,要把贾宝玉给强拉回去。 且不说这主仆几人折腾,此时襄王府内邓安已返回,正在同心殿跟宝钗介绍情况。 除了宝钗,王府其他几个女人也在,他们所有人都很关心朱景洪的安危。 确定朱景洪没事后,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既然都安心了,就都各自回去吧!”宝钗终于发话。 可卿几人也不多说,向宝钗行礼后各自离开了。 “你去找那陈氏的男人,让他好生管教自家夫人,别为了钱把命搭上了!” 毫无疑问,这是宝钗发出的死亡威胁,只因她确实被那陈氏气得不轻。 此人得多大的胆量,才敢到自己面前为燕藩求情,真当我这王妃是泥塑的?宝钗心中狂怒无比。 “是,奴才这就去!” 可以想象,那位镇国将军遭受邓安训斥后,会对自家夫人如何痛骂乃至暴打。 这件事算处理完了,宝钗却仍觉心气不顺,细想之下便发现了根源。 于是她来到了书案前,对左右侍女道:“研墨铺纸!” 几名侍女立刻动了起来,很快一支蘸好墨的笔就递到了宝钗面前。 “姓朱的你厉害,你了不起……明知有白莲教逆贼作乱,却还不警醒自以为是,反倒让贼人杀到了面前……” “你以为你刀枪不入,你以为你是武曲星下凡……” “我看你也是昏了头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心疼?狗屁……” “待我生下孩儿,其自会受封郡王,说不定父皇母后怜惜,加封他为襄王爷不是没可能,届时我做我的王太妃,有你没你都是一样…() …” 没错,宝钗是在写信,而且用的是大白话,只图一个直抒胸臆。 待其写完之后,便将其装入信封之中,而后吩咐府上宦官通过驿传,将信尽快送往燕山去。 以她王妃之尊,要走六百里加急的渠道,其实也不算太难的事。 但即使以六百里加急,送到燕山也得六七天时间。 正统十三年,五月十八。 燕山北平府,燕王府后园一处别院内,此时朱景洪携燕山文武***,正在安静坐着听戏。 他本来不喜欢听戏,但从穿越之后多次接触戏文,他也逐渐喜欢上了这种娱乐方式。 比如此时,朱景洪就听得很入迷,乃至于跟着曲调摇头晃脑起来。 在场众人也都安静听着,一个个面带笑容彰显着太平。 圣旨是昨天到的,虽然所有人都受了罚,但后果都在众人接受范围内,除了被罢官的几个倒霉蛋。 之所以能安全落地,朱景洪为众人开脱居有大功,所以这些文武***才会请他听戏。 当然了,请他听戏不是以道谢的名义,而是庆贺他对燕山的巡视圆满结束。 没错,经过近一个月的逗留,朱景洪总算是把燕山都司看完了。 虽然发现了许多问题,但朱景洪也给出了改善的建议,尤其着重推广了自己的练兵之法。 在上报皇帝奏本中,朱景洪虽有直言燕山都司之不足,但也有保证他们会尽快改正不足。 “好……”朱景洪终于鼓掌。 听到他开口,堂内众人跟着拍掌交好,安静会场顿时嘈杂一片。 “王爷,今天请的本地最好的戏班,此人更是班里台柱子,看样子没让您失望!”布政使杨云光笑着说道。 (本章完) 第564章 张小月 “杨大人,你在对戏曲之事懂得很多,看来平日里没少钻研!”继续看着台上的表演,朱景洪头也不回的说道。 作为地方行政长官,成日钻研这些当然说不过去,于是杨云光笑着答道:“不敢欺瞒殿下,臣也是外行……不过是听人说过!” “殿下,台上这人臣也听说过,此女名叫张小月,府城里的人都叫她小月亮,歌喉婉转犹如仙音,据说她……” 此时说话的人按察使应卓成,他这是替杨云光来解围。 听着左右这两人介绍,朱景洪不免对这位小月亮产生了兴趣。 台上,舞动身姿婉转而唱的张小月,此刻也眼波流转盯着台下的朱景洪。 她在北平府很有名,出入皆是达官权贵之家,但也没经历过今日这般阵仗。 布政使、按察使、巡按都御史、都指挥使…… 这些难得一见的***,此刻不但全都在,而且还都围在青年身边,足以说明此人身份之尊贵。 张小月虽是戏子,但也知道大名鼎鼎的襄王来说了北平,所以她和班子里的人,很容易猜到了这位爷的身份。 看着下方那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张小月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得意,她对自己唱功和容貌都很自信。 难道这位爷看上我了…… 想到这里,张小月不免大感欣喜,这样高且贵的人,当然很容易挤满她的芳心。 只可惜我配不上他……张小月不免自惭形秽。 她虽对自身容貌自信,但她更知道朱景洪这样的人物周围,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台上美女心思变幻,导致其声音上下飘动,反倒多了几分妩媚之色…… “有点儿意思……” 台下,见此女媚眼如丝,朱景洪承认自己心动了。 而他神色之间的变化,则是被周围几人看得很清楚。 众人相互对视,只用眼神交流,便不约而同达成了一致意见。 于是在稍微靠后的位置,北平府同知悄然起身离开,最终走到了后台方向去。 北平府的同知,当然不可能亲自跟戏子接触,这样做未免太跌份儿了。 所以他先是找了手下小吏,然后再由小吏去跟班主接触。 班主姓周,在听了府衙吏员的要求后,他的心情就很沉重。 小月亮是他的干女儿,更是他的摇钱树,他又岂会愿意把她放走。 但现在的情况是,襄王看上了这姑娘,就由不得他不交人。 结果已经注定,此事几已无可更改,所以周班主只能等待,等张小月演出归来,亲口跟她说明情况。 大概一刻之后,前方乐曲声停止,几息之后张小月退了下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连续唱这么久,此时她已是口干舌燥。 喝下两杯凉茶后,张小月才发现班主出现在身后,于是她一边卸妆一边说道:“干爹,您有事?” “小月,襄王看上你了!”周班主直言道。 襄王看上我了?他竟真的看上我了?这是老天爷在帮我吗? 由于过度欣喜,张小月震惊在原地,脸上僵住而心里戏却很足。 “我知道,你喜欢你师兄,可并非所有事都能称心如意……” 周班主在劝自己干女儿,为了整个戏班的生死存亡,他必须要张小月主动接受此事。 张小月确实喜欢师兄,但这份喜欢并不纯粹,只是因为在这戏班之中,这位师兄长得英俊功夫也好。 可如今襄王垂青,自家师兄与之相比,便如萤火之于皓月,完全没有可比性。 () 周班主滔滔不绝之时,就听张小月说道:“干爹,我愿意去!” 虽然周班主松了口气,但见张小月简简单单就同意了,又让他心里感到难受。 他自诩对这干女儿无比照顾,自家大徒弟对这小师妹亦是殷勤无比,哪知这丫头毫无留恋之心。 “班主,有公公来传话说,小轿已经备好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周班主不免感到惊讶,他没想到王府的人动作这么快。 事已至此,周班主只能说道:“你愿去就好,往后富贵了,可别忘了兄弟姊妹们!” “女儿绝不敢忘!”张小月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心已不在此处,只想着跟随王府马车离去,然后过上尊贵而惬意的生活。 “先卸妆吧,再换上体面的衣裳,你要把握好机会!” 周班主尽力为张小月着想,当然是希望她能得襄王赏识,日后成为自己的大靠山。 “是!”张小月乖巧答应。 周班主又提醒了几句,然后便往外面走了去,他要去跟来接人的宦官对接。 再说前台这边,在张小月下场之后,后面的戏文他总觉缺点儿意思,所以兴致也就平淡下来。 先是跟一众官员聊了燕山地方的事,然后朱景洪才召来都司几名***,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诸位,我跟圣上说你们会尽快调整过来,这件事我可立下了军令状,你们可别不当回事……” “话先说清楚,待明年五军都督府来查,你们若出了纰漏让我难堪,别怪我敲碎你们的脑袋!” 朱景洪的语气非常平和,甚至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还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但靠近的蔡传胜几人,却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殿下教诲,臣等谨记!” 听到众人表态,朱景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道:“不光要记住,还得用心去做事!” “是!” 听戏结束之后,自然少不了举宴,然后又耽搁两个时辰,一切结束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朱景洪乘车返回了燕王府,按照圣旨这里已被改为行宫,好在旨意里说了他可以继续住此。 当然,就这几天朱景洪便要离开,这座行宫他已住不了几日。 再说另一边银安殿偏殿内,张小月已在此等候近两个时辰。 从她进了行宫之后,她的身体便已不再属于她自己。 先是宫女前来检查她身体,里里外外全都给她看遍了,然后才是沐浴更衣以及修容化妆。 整个过程,她就跟个物件差不多,被人拿过来翻过去,一点儿自尊都没有。 她已在殿内枯坐了一个时辰,周围死寂的环境让她觉得无比压抑,以至于到最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通往权贵的道路并不平坦,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这一刻,她生出了惧意,突然觉得还是戏班里好,至少不用如眼下这般担惊受怕。 但此事怕也无用,很快张小月就调整了心情,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如何应对。 眼下朱景洪看上了她,可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张小月根本无从知晓。 或许今晚几度春宵,明天就被赶出王府,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我得自救,我得发挥长处,尽全力让襄王喜欢,让他觉得有意思…… 我的长处是什么? 美貌?张小月直接否定,因为王府不缺美人。 戏文,音乐……这才是我的长处。 我不但要() 唱的好,而且王爷喜欢什么,我就得唱出什么?我还要编些新曲出来…… 一时间张小月想到了许多,有了计划让她对接下来的路有了信心。 可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以及当值宦官参拜的声音,张小月的心顿时忐忑起来。 “人在里面?” “是!” “怎么弄这里来了,我可没说要强留人家!” “这……都是地方官的意思,奴才等不敢擅自拒绝,只能先请进府再等王爷示下!” 答话的是余海,这厮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朱景洪想要什么,所以张小月才进得了王府。 若地方官送金银或是其他东西,他肯定会将其拦在门外不准进。 而这个时候张小月才知道,自己入府并非是受襄王看重,而是燕山官员们的意思。 所以此刻,她心里是越发没底。 “王爷若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命人送她回去!” 听到要把自己送回去,张小月是真的绝望了。 想到自己连襄王一面都未见到,就将要被送回来处去,她只觉得自己非常可悲。 更要命的是,就这样子被打发回去,她将无地自容。 再说门外,朱景洪就盯着余海看,让这厮勾着腰极为尴尬。 余海当然知道什么情况,于是立马说道:“王爷,您请!” 随后这厮也不迟疑,立马上前推开了房门,然后很自觉的退到了一旁去。 理了理衣袖,朱景洪迈步往里走了去,带去进殿余海很识趣的带上了门。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正瑟瑟发抖的女子,朱景洪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民女张小月!” “今年多大了!” “满十七了!” 倒是与我年纪相仿……朱景洪暗暗道。 “十七的年纪,就在北平府声名远扬,你很厉害嘛!” 说这话时朱景洪带着笑容,这让张小月稍微放松了些。 “民女自八岁学戏,师傅师娘尽心教导,外加师姊妹们多方照拂,方才有小女子今日!” 一个唱戏的小姑娘,竟也能说出这番道理,朱景洪更来了兴趣。 “抬起头来!” 听到这话,张小月才露出了脸,此时她乃是正常的妆容,却比戏里更妩媚了几分。 看得满意,朱景洪又说道:“起来回话吧!” “谢王爷!” 说完这话,张小月便从地上起来。 “过来!” “是!” 越靠近朱景洪,张小月就越发紧张,但她这娇弱可人的样子,却再度提升了自己魅力。 “方才听你唱的好,我再点两首……你唱来我听听!” 机会来了,我要抓住……张小月心中狂喊。 “是!” “就唱那个……红藕香残玉簟秋!” 在当下,宋词的唱调并未遗失,几乎所有的词都能唱。 这些都是基本功,张小月自是得心应手,只见她稍微清了清嗓子,便唱道:“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虽然没有伴奏,但张小月依旧唱得婉转动听,更让朱景洪有眼前一亮之感。 果然,能被北平府唱出名气,这丫头确有几分本事…… 却不知她对银老板是否熟悉,若有造诣倒是可以请她谱曲,把我前世的某些好歌还原出来…… 这个时代的词曲虽() 有意思,但朱景洪也怀念前世的音乐,还原出来便能给生活增添色彩。 接下来朱景洪又点了几首词,待张小月一一唱出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姑娘可懂音律?” “民女略懂!” “那你可得下点儿功夫,往后我还有事交给你做!” 听到这话,张小月基本可以确定,自己能留在王府。 “是……民女定会用心学习!”张小月急忙做出保证。 而此时在殿外,甄琴和诺敏找了过来,刚才张小月的歌声她俩都听见了。 “余海……那人真是个戏子?”甄琴语气不善问道。 显然在她看来,下九流的戏子没资格入王府。 “这……人是北平府同知送来,其底细奴才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余海只能装糊涂。 相比于甄琴的愤懑不平,诺敏心里没有鄙视链,她只觉得这姑娘唱歌好听,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诺敏正想着这些,银安门外却有宦官飞快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来到余海跟前,向两位选侍行礼后,这宦官才说道:“余公公,这是王妃送来的信!” 接过信函,余海本想等会儿再送进去,哪知几息后朱景洪从里面打开了门。 “信拿来!” 朱景洪以为京里出事了,所以他才要马上看信。 从余海手中接过信函,本以为能读到宝钗的关心,哪知第一句话就让他笑容僵住了。 在信里,他这威名赫赫的襄王,直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偏偏他还不能生气,为了面子还得带着笑,是不是还要赞赏写得好。 “言辞恳切,关怀备至……” “王妃贤德啊……” 朱景洪在夸赞,脸上更带有几分感动,便让人相信他受到了关怀。 “王爷,王妃说什么了,能给我看看么?” 甄琴这话才出口,朱景洪就收起了信件,随后说道:“夫妻之间的悄悄话罢了!” 顺手把信揣进怀里,朱景洪便对甄琴二人说道:“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诺敏开口问道:“今晚里面那姑娘陪你睡?” 诺敏说话一直这么直接,朱景洪便坏笑说道:“说不定也要找你来陪!” (本章完) 第565章 去辽东 送走了甄琴二人,朱景洪又返回殿内,便继续跟张小月探讨音律。 二人先是聊宋词,然后再谈元曲,期间艺术氛围浓厚。 在此过程中,他二人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张小月缩进了他怀里,再然后他们就探讨到了榻上去。 张小月媚眼如钩,加之其主动逢迎,让本就不坚定的朱景洪,最终卸下了自己的防御…… 这落红不是无情,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一夜,朱景洪过得很滋润。 时间来到第二天,按照今日的安排,朱景洪将和燕山都司指挥使以上将领一起出城打猎。 张小月其实早就醒了,缩在朱景洪的怀里,她的心里比蜜还甜。 如今她已成了亲王的女人,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就是尽全力伺候好这位爷。 他更喜欢听我唱歌,我得多学音律才是,还要把宋词元曲多练一些…… 张小月闭眼规划着未来,而朱景洪已松开她的腰肢,自顾起身后便由侍女给他穿衣。 今日既要去打猎,他自然穿得极为干练。 事实上,穿着干练是他日常操作,反倒是代表亲王身份的团龙袍,这几年他都没怎么穿过。 “照顾好这位张姑娘!” “是!” 吩咐完了这句,穿着完毕的朱景洪走出了房间,而此时张小月才睁开了眼。 强忍着***的疼痛,她便招呼侍女来帮忙,她要先去洗个澡。 且说朱景洪去了银安殿,甄琴和诺敏已等着他吃早饭。 而今天,诺敏穿着与寻常不同,却是换上了部盟的服饰,看起来亦是英姿飒爽。 “听闻王爷要去打猎,臣妾愿同往!” 诺敏当然不是说笑,他是真有这样的想法。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诺敏称得上是弓马娴熟,参加打猎绝不会拖后腿。 “这……” 朱景洪有些为难,主要是在大明这边,女子参与打猎的事,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先例。 知道自己所行不妥,诺敏拿出了一条丝巾,而后在自己脸上缠绕起来,很快她就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王爷,这样总行了吧!” “你这……算了,由你去吧!” 知道诺敏天性如此,朱景洪也不再勉强,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此事。 这样做虽不合规矩,但如今在燕山没人管得了朱景洪,他自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诺敏登时大喜,取下面巾便拉着朱景洪就座,随即三人聊起了张小月。 “王爷好兴致嘛……这两天不去臣妾那边,反倒找个外人陪你!”甄琴的酸意几乎不加掩饰。 在王府时人多她不能冒头,出了王府又被诺敏欺压,这些他也都忍了…… 可如今,连个下九流的戏子都跟她争宠,这可就让他有些受不了。 “新鲜嘛!”朱景洪随口答道。 明明自己都不高兴了,王爷也不知哄哄我,都怪那个戏子…… 甄琴又在上演内心大戏,她的脑回路一直都很清奇,秉承的原则就是欺软怕硬。 既然诺敏欺负不了,收拾个小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至少甄琴是这样想的。 在朱景洪吃早饭时,燕山都司的人就已到了府上,锦衣卫千户宁万福也赶了过来。 吃过早饭,朱景洪就带着诺敏离开了,而甄琴则是迫不及待去找张小月。 在朱景洪面前甄琴是乖巧小白兔,但在王府下人面前她就是脾气不好的甄娘娘。 此时张小月也已收拾好,正在侍女伺候下用早饭。 ()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餐,菜品之豪奢已让张小月吃惊,她一直以为自己见过世面,如今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 “拜见甄娘娘!” 听到外面的声音,张小月连忙看向身侧的小丫头,神色略带慌张问道:“来者是谁?” “回姑娘,来的是甄选侍!” “甄……选侍?” 显然对王府女人的封号,张小月是一无所知。 在她身旁侍奉的丫头,不出意外以后会跟着张小月,二人将会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所以这丫头解释道:“王府妃位,自王妃以下,有侧妃两人,再之下为选侍,然后才是侍妾!” “那我?”张小月很想弄清这个问题。 “姑娘要想求个位份,先得过王妃那一关才行!” “过了王妃那一关,能封个选侍吗?” 听到这话,小丫头颇有些无力感,暗道这位未免太异想天开。 王府现今几位娘娘,如秦娘娘这般才貌双绝,如小甄娘娘这等王爷近侍,都是熬了许久才得侍妾位份,而后又立下大功才升的选侍…… 这位一上来就想封个选侍,你咋不说侧妃还缺一位呢…… 小丫头心中吐槽,脸上却带着浅笑,不知如何跟张小月解释。 但紧接着甄琴进入殿内,也就没必要再解释了。 还别说,身着华服的甄琴走进来,气势上完全震住了张小月。 “见我进来,巍然不动,你很厉害嘛!”甄琴冷冷道。 “姑娘,快起身见礼!”小丫头在一旁低声提醒。 当她对上甄琴不善的目光,小丫头再不敢多说一句,只得小心把头低了下去。 张小月连忙起身,按照拜见贵人的方式,跪倒在了甄琴的面前。 “民女叩见娘娘!” 甄琴也没叫她起来,直言问道:“我听说你是唱戏的?” “是!” 示意侍女把茶杯放到几上,甄琴接着说道:“天天在外面跑,跟下九流的人厮混,这可不是什么好行当!”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在说张小月不干净,这一点后者已听了出来。 “民女出身低微,只为混口饭吃!” “你是北平府上下皆知的小月亮,难道还怕没有饭吃?”甄琴反问。 “只是虚名,让娘娘见笑了!” 张小月就像一团棉花,让甄琴打出的拳头难以着力,以至于此刻反把她气到了。 “你可是处子之身?”甄琴问得越发直白。 关于这件事,检查身体的侍女们已经验过,所以张小月答道:“是!” 甄琴看向旁边的小丫头,问道:“昨夜侍寝,落红在何处?” 她这样问话,是完全没拿张小月当回事,此等行径称得上是侮辱。 而她的这番行为,除了凭白的得罪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小丫头不敢耽搁,很快拿来了一块白布,上面果然有一片血红。 “你既已侍奉王爷,日后就要检点一些,否则即便王妃不罚你,我也饶不了你!” “娘娘教诲,民女记住了!” 言及于此,甄琴美滋滋的离开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威风过。 再说殿内,小丫头提醒道:“姑娘,你别生气了,往后日子还长,要多加小心才是!” 张小月悚然一惊,暗道自己不该把情绪挂脸上,这要是传出去必定惹来麻烦。 收起怒意之后,张小月问道:“王府其他娘娘,也都这样?” “这……我也说不清() 楚,日后你去京城就知道了!” 王府妃嫔们的争斗,又岂是小丫头能看通透,既然不知道便不如不说。 “王妃好相处么?”张小月换了个问题。 小丫头答道:“王妃她……王妃就是王府的天,您事事顺从便不会出错!” “两位侧妃呢?”张小月又问道。 说起侧妃,这问题就更复杂了,小丫头只能简单介绍,反而把张小月听糊涂了。 在张小月恶补知识的时候,朱景洪已在大批侍卫簇拥下,打马进到北平府外的玉泉山附近。 为保证他的绝对安全,除了其随行的大批侍卫,靠近驻扎昌平卫直接被调过来,把山林里里外外围成了铁桶。 诺敏也骑着马,此时她高兴的挥舞着马鞭,紧紧跟在了朱景洪的身边。 至于蔡传胜宁万福等人,则是跟在了稍远一些位置,给朱景洪二人留下了足够空间。 为了今日打猎,蔡传胜专门弄了一批野物,所以列数不但数量多而且种类全。 张弓搭箭,朱景洪轻松射出一箭,正好命中百步之外的獐子,而且是命中的眼睛。 打猎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朱景洪就斩获二十多头猎物,这还只是他随便玩玩的状态。 打猎只是手段,与众人交流感情才是重点,所以在觉得玩儿够了之后,朱景洪便提议先找地方休息。 这些蔡传胜都安排周全了,凉棚就搭建在了不远处,除了有座椅茶水点心等物,他甚至还叫了几名大夫候命。 “王爷,我还想再转转!”诺敏不愿轻易下马。 接下来的场合本就不适合他,于是朱景洪答道:“你要小心些,别摔着了!” “您放心吧!” 回了这么一句,诺敏直接催动马匹,并从鞍侧拿起了弓箭,显然她已经盯上了猎物。 这般飒爽英姿,一众武将看了都钦佩,此时他们却不敢开口赞赏,因为他们本就没资格点评。 众人随朱景洪走向凉棚,靠近之后便下马落座。 “诸位……再过两天我就要启程了,接下来怎么做你们留神,可千万别跟自己惹麻烦了!” “燕山和辽东,这几年出了不少事,前两年水溶来巡视过,如今我又来巡了一遍!” “诸位若再不改正,接下来就是砍头的圣旨来了!” 类似的话,朱景洪已说过好几遍,此时言辞尽显关切之意。 “王爷放心,臣等一定用心改正,定会让燕山都司诸部恢复战力,保护好大明的疆土!”蔡传胜再度表态。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朱景洪问了蔡传胜等人具体想法,经过几天时间的准备,这厮也说了不少干活出来。 为了给皇帝交差,蔡传胜是真做好了割肉的准备,这让朱景洪稍微放心了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上午的时间眨眼而去,依朱景洪提议收拾了猎物吃烤肉。 吃肉就少不了喝酒,在这开阔的山林原野上,众人此时都非常放松,而感情也在此过程中加深。 酒过三巡之后,朱景洪总算闲了下来,然后便是众人轮番来跟他敬酒。 又是一会儿过去后,宁万福才来到了朱景洪面前。 近期宁万福很忙,但其收获也非常丰盛,通过北王陈富礼他挖出了一连串的大鱼,如今已在北镇抚司名声大显。 用通俗点儿的方式形容,宁万福近半个月的工作成绩,顶得上北镇抚司全年起码三成“绩效”。 “好好的干,皇上圣明,定有你飞黄腾达之时!”朱景洪勉励道。 “是,多谢王爷!” () 如果不是朱景洪给机会,这种躺着就能立功的大活儿,宁万福未必有机会占全。 按察司、北平府,乃至巡按衙门,最近都对宁万福眼红得很,恨不得亲自参与办案分一杯羹。 “来日去到京城,可要戒骄戒躁!”朱景洪面带笑容。 在上报皇帝的奏本中,他确实夸了宁万福几句,如今北镇抚司正缺能人,朱景洪看来宁万福调职位不成问题。 众人喝酒吃肉,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返程路上朱景洪坐的是马车,这也是出于安全方面考虑。 “今天实在太好玩了,我一个人打了十二头猎物,有一箭还射中了鹿眼……” 躺在马车内,听着诺敏叽叽喳喳的声音,朱景洪露出了笑容,只觉得生活格外美好。 “今晚是听歌,还是陪诺敏?” 才冒出这个想法,朱景洪就觉得自己太蠢,成年人完全可以都要。 比如现在,先跟诺敏深入交流后,晚上在找张小月听歌,岂不美哉…… “诺敏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诺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略有惊讶看向朱景洪,问道:“在马车上?” 显然她知道,朱景洪叫她过去是为何事!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还没试过,今日正好试试!” 诺敏也不娇情,当即就扑到朱景洪怀里,二人很快滚到了一起。 正统十三年,五月二十二,朱景洪正式启程,出了北平往辽东去了。 在他离城之时,燕山各衙署以及临近各府县主官,全都来了北平城给他送行。 车队中的一辆马车内,张小月透过窗帘缝隙,观察着外界的的情况。 经过两天时间熟悉环境,她已在王府里有了熟人,对一些规矩心里也有了底,加之朱景洪待人和善,让她如今心态非常之放松。 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尽可能讨得朱景洪欢心,给自己在王府求得一个位份。 如此,她才算真的逆天改命,从下九流的泥地里,一飞冲天直上九霄。 (本章完) 第566章 王夫人的反向助力 辽东省治在沈阳,但辽东水师却在金州(今大连),从北平过去走陆路过去,差不多要耗费二十来天。 朱景洪出发的第八天,也就是五月三十这天,朱景洪一行出了山海关,正式踏上了辽东的土地。 也正是在这天,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依照如今制度,每月初一举行大朝会,初十和二十则举行常朝。 至于日朝,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到现在已很难听到这说法。 但在五月三十多这天,皇帝破天荒召集了大朝会,当着文武百官宣布了一件大事。 自六月初一起由太子监国,四品及以下官员升黜赏罚,及五十万两以下开支皆由太子处置。 而皇帝本人,则带太上皇去白云山行宫避暑,同时一心处理军务。 诏书颁布,满朝震惊,这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 皇帝要去行宫避暑,这是有人都知道的事,但他们没想到会让太子监国。 散朝之后,官员们交流明显频繁了许多,只因这确实称得上是大变故。 而对这件事本身,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忧愁的莫过于睿王一党,太子监国于他们无异于重击,几乎使得他们心态崩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作为此番事件最大受益人,太子朱景源一样很忧愁。 看了这么多年奏本批答,如今骤然要让他来批阅奏本,其间转变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散朝之后觐见皇帝的情形,此刻都还浮现在他眼前,老爹严肃的面容和严格的要求,都让他感到心惊胆颤。 朱景源踌躇满志,正在自我调节之时,元春走进了书房内,语气柔和提醒道:“殿下,学士们都等着要见你!” “嗯……我知道!”朱景源点了点头。 “殿下,父皇让你监国,这是对你的信任,如今还有诸位学士辅佐,你一定可以胜任!” 元春最清楚太子需要什么,所以此时才会出言鼓励,她确实是位合格的妻子。 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对方温暖的笑容,朱景源顿时生出了一些信心。 “好……我这就见他们!” 关于监国理政的事,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而接下来朱景源会有很多事忙。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六月初一。 乾清宫内,看着眼前的太子,朱咸铭问道:“让徐新安去金陵,此事你当真想好了?” “徐学士为人忠正勤勉,市舶司之事牵扯繁琐,让他去帮衬着再合适不过!”朱景源硬着头皮答道。 监督整饬市舶司的差事,到现在还落在林如海肩上,即便这位已经病重无法理事。 如今朱景渊放飞自我,借着整饬的名义铲除异己,已在江南地区闹得“民”怨沸腾。 金陵的地方官,如郑显林何顾谨这些人,虽有心牵制然却力有未逮。 所以,朱景源……或者说东宫众人,非常迫切想要派出一人,顶替林如海来限制朱景渊。 没办法,江南士大夫的舆论支持,对朱景源来说实在太重要,乃是他竭力要保护的对象。 此时,朱景源等待着皇帝的回应,他的心在砰砰直跳。 “此前诏书已有明言,四品及以下官员任免,你可自决!” 林如海巡视市舶司的差遣,就是挂的正四品佥都御史,皇帝这话的意思已很明白。 “那……儿子就回去通知徐学士?”朱景源试探着问道。 盯着太子看了几秒,朱咸铭说道:“你自己决定!” 没有得到确切回复,朱景源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他() 还是立刻答道:“儿子明白!” 虽然朱景源政治上不太成熟,但他还是明白了老爹此举,意在让他自己承担责任。 一旦派了徐新安去,在金陵闹出了什么变故,到时就得他这位监国太子承担。 正当朱景源要离开,皇帝却突然叫住了他,随后指着御案上的一摞奏本,说道:“这些你拿去看看,过几日上道折子,分析见解!” “是!” 朱咸铭案头的这份奏本,一部分是南镇抚司所呈,其余则是南方各藩属国的奏报。 其中内容各不相同,但共同点都是西夷势大,其战船来往频繁且行事越发霸道。 朱咸铭掌控欲极强,想到西洋人的庞大舰队驰骋四海,而大明竟无一支像样的水师,他心里自觉便感觉到了压力。 而其中吕宋国王的上奏,洋人屡次封锁港口和大洋要求通商,吕宋数万兵马竟被大败的事,更让朱咸铭心惊。 吕宋、缅甸、金边、大成、琉球…… 这些藩属国都紧靠大海,若大明没有一支强大水师,这些地方迟早都会被洋人染指。 唇亡齿寒,这些藩属国完蛋了,大明岂不腹背受敌…… 所以现在,不需要朱景洪来提醒,朱咸铭也想要打造一支强大水师。 把奏本专门选出拿给朱景源看,朱咸铭就是想看太子的想法,所以这其实也是一次考验。 太子带着奏本回东宫去了,皇宫内则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初二皇帝就要动身出发。 且说襄王府内,宝钗正坐在后园阁楼下,手里拿着《礼记》细细的看着。 “启禀王妃,荣国府王夫人来了!” 听到莺儿这话,宝钗感到颇为意外。 除她册封王妃之时王府来过,其后两年多时间极少过来,今天出现着实显得不太正常。 放下书卷,宝钗问道:“她一个人来的?” “还有迎春,探春两位姑娘!”莺儿答道。 “请他们过来吧!”宝钗平静道。 “是!” 莺儿来到了承运门外,先是向王夫人行了礼,然后才带着她们一路入府。 然而过了同心殿,莺儿却还在往北走,王夫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王妃不在殿内召见?” “娘娘正在后园等候!” 在后园见我未免太随便了些,即便如此她也该亲自来迎迎,我好歹是她的亲姨妈……王夫人心里有些不满。 今天她主动过来,其实就是想借着太子监国这件事,来摆摆自己太子妃生母的威风。 如今宝钗对她并未重视,王夫人当然会心里不爽。 但她却忘了,宝钗不但是超品亲王正妃,而且肚子里已有五个多月的孩子,不来迎她本就合情合理。 在莺儿引领之下,王夫人一行很快来到了宝钗面前。 “拜见王妃!” 王夫人虽没有大智慧,但这种面子功夫还是知道,所以此时是郑重的向宝钗行礼。 “姨妈不必多礼!” 王夫人还真就不多礼了,跪到一半就直接起来了,倒是迎春探春二人行了全礼。 对此宝钗没有在意,示意姨妈就座的同时问道:“姨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夫人面带笑容,难掩得意之色说道:“你也知道,圣上将往行宫避暑,朝政事务都交给了太子料理!” 宝钗正疑惑自己这姨妈对朝政有见解,哪知王夫人又转移了话题道:“今日太子妃上禀皇后娘娘,说自己要留京城侍奉太子,不能伴驾随行伺候,于是举荐了你两位妹妹到皇后身() 边!” 听到这话,宝钗看向了迎春和探春,这一情况她确实没想到。 于是此时她更好奇了,这两位妹妹得以伴驾,难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王妃你也知道,我们小门小户,哪懂宫里的规矩,所以我才带她二人过来,请你专门指教一二!” “如今太子监国,大小事务多如牛毛,太子妃一样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此事只能麻烦您了!” 太子妃忙是不假,忙到连派人教规矩的时间都没有,这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 联想到王夫人几次强调太子监国,宝钗就大致猜到了这位姨妈的想法,这让她心中不免冷笑起来。 难怪迫不及待的过来,原来是想跟我显摆,可真是有意思…… 王夫人的心思,探春此刻也看出来了,这让她急得不行,偏偏她又不好说什么。 因为上次“联姻”的事,赵姨娘母子得罪了王夫人,连累得探春也没了面子。 这时宝钗笑着说道:“姨妈太自谦了,宁荣二府一门双国公,如今元春姐姐又做了太子妃,这若是叫小门小户……我们这些人岂不成要饭的了!” 王夫人的行为让她反感,但宝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等待尘埃落定,一切自见分晓。 宝钗的这番话,让王夫人非常受用,甚至于有些飘飘然。 看你这般懂事,与宝玉的过节,往后倒可以从轻处置……王夫人暗暗想到。 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她心够大,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幻想一切了。 要知道,即便朱景源做了皇帝,他贾家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要收拾朱景洪这等人物更是极难。 “王妃……人我已经带来了,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王夫人接话道。 “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言罢宝钗回头,吩咐道:“莺儿……带她们去找董芳,让她给讲讲规矩!” “是!” 董芳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一应规矩精通无比,宝钗的安排确实很用心。 待迎春二人被带走,宝钗笑着说道:“姨妈,我身体不适,得回寝宫歇歇,你且自便吧!” 怀孕的女人容易累合情合理,所以宝钗离开也很合理,此时若王夫人知趣就该告辞。 “王妃慢走,我等探丫头!” 王夫人偏偏不走,她就是要一个人待着,然后去跟自家女儿告状,说这位襄王妃是何等失礼。 对她这位太子妃的母亲无礼,岂不就等于对太子妃无礼…… 可以说,为了给自家儿子报仇,王夫人是挖空了心思。 且说宝钗回到寝宫,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此时王妃杀人的心都有了。 “让小红进来伺候,你们都退下!” “是!” 没一会儿,林红玉就进到了寝宫,而宝钗已斜靠在了榻上。 “拜见王妃!” 看着眼前的丫头,宝钗平静说道:“你是贾家出来的,跟我讲讲荣国府里的事!” 林红玉帮宝钗做过脏事,如今自然备受其信任。 “王妃想知道哪些事?”林红玉问道。 “不好的事!”宝钗答道。 她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今日实在是气不过,自然要出出气泄泄火。 当然,借助收拾贾家这件事,间接给太子泼脏水,本就是一举两得的事。 为了助力自家男人的事业,她这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要说贾府里的脏事,那真是一() 说就有一箩筐,随便找一个就能大作文章。 宝钗细心听着,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把事情嫁祸给睿王府,而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对付太子,本就是睿王一系该做的事。 “你是说……贾蓉和尤氏有染?” 本来只是随便吃瓜,哪知道会爆出这般猛料来,宝钗只觉得被冲击了三观。 “正是!” “你是如何得知?” “宁国府下人里在传,还有人此前亲自去田庄,强迫尤氏堕了孽种!” 林红玉继续在说,而宝钗可不只在听故事,同时分析着哪些是人证哪些是物证。 虽然知道大家族没有干净的,可脏到贾家这种地步,确实让宝钗感到惊讶。 想到自己住过这藏污纳垢之地,她就觉得非常的恶心。 “这可真是……今日之事,你不可对旁人多言!”宝钗郑重告诫。 “是!” “这两天你回家去,旁敲侧击再问清楚一些,那些小厮姑娘被打发去了何处,你都要弄清楚……” 参与这些事的人,都被贾蓉打散安排去了田庄,要把这些人找到做人证才行。 “是!” 林红玉心思细腻,宝钗对她非常放心,眼下她要做的便是等待。 等情况了解清楚,待太子监国步入正轨,便到了他该出手的时候。 此时房间内只剩宝钗一人,她转头看向了睿王府的方向,思索着那位六嫂在做什么。 连我都想要出手干涉,你们没理由不动手……宝钗暗暗想到。 想着这些,宝钗只觉倦意来袭,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过去,当她醒来时是莺儿文杏在侧。 “她们都走了?” 莺儿答道:“她们说王妃休息不便打扰,便告辞离开了!” “嗯!” 这时文杏插言道:“娘娘,那位探春姑娘托我给您道谢,说今日唐突到府多有搅扰,请娘娘切莫怪罪!” 宝钗微微一愣,然后不得不感慨,荣国府里还是有懂礼之人。 (本章完) 第567章 薛宝琴:那可是我姐夫! 六月初二,皇帝正式起驾离开,把朝政交给了太子。 在京城暗流涌动之时,经过连续二十多天赶路,六月初十朱景洪来到了海州府。 因得知他不会去往沈阳,于是地方官们都赶来了海州来拜见。 当然了,朱景洪跟他们没有过多交流,只是按制度接受了他的欢迎礼,只在海州留了一晚就继续赶路。 六月二十三,朱景洪终于到了金州。 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带领各舰队指挥使,外加金州府的地方官,一起出来城五十里来迎。 赵成武是一年前到任,此前任从三品京营副总兵官,如今已经是正三品水师提督。 说起水师提督的正三品,还全靠朱景洪说服皇帝,才把品级提了上来。 “赵将军,我们怕是有……两年没见了!” 没错,这位赵将军朱景洪认识,对方的儿子他就更熟了。 准确的说,侍卫亲军和京营的高级将领,他就很少有不认识的人。 赵成武陪笑说道:“十三爷雄姿英发,今日相见……更胜往昔十倍,臣都差点儿不敢认了!” 在当下,正常来说要称朱景洪为殿下,亲近一些的可称他为“王爷”。 而要称他为“十三爷”,非得要关系亲近且地位足够才行,赵成武显然就属此列。 当然了,关系更亲近一些的如宝钗,还可称他为“朱十三”或“姓朱的”,只是常人不能模仿。 背着手走在前面,朱景洪徐徐说道:“我听说业先去了西北,此番立下战功……京营指挥使是跑不了了!” 他口中的“业先”,便是赵成武的儿子,现任效勇中卫从四品指挥同知,早在三月就已随部开拔西北。 “如今战局焦灼,要立功哪那么容易,也怪他时运不济,若去年随十三爷赶赴西北,只怕军功也就够了!” 去年西北连战连捷,多少将领升官领赏,军中许多人都羡慕至极。 而现在,自从石家父子主持西北军务,仗打得那是异常艰难。 别说进逼伊犁扫平准噶尔,如今竟被逼得退守哈密,乃至于近期连连向朝廷告急。 可以说,西北的局势很不利,朝廷现在反倒被拖住了。 好在现在大明血条厚,而且朱咸铭还能收得上税,所以即使拼消耗也不怕破产。 大明为此很难受,出兵干涉的罗刹国和哈萨克,劳师远征一样非常不好受。 “你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去年在西北去我全靠运气,如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啊!” 这是朱景洪的心里话,回了京他也时常复盘各次战役,每每想起是真觉得自己运气好。 把去年情况让他再经历一次,他也不能保证打得更好,甚至于他无法保证能打赢。 当然了,这是他的自谦,客观的事实就是他连战连捷,直接击垮了准噶尔的主力军队。 所以即使世人也认为他运气好,也仍会认为他是武曲星下凡,一样会对他推崇备至。 赵成武应道:“十三爷若说这话,我大明上下将领,都要无地自容了!” “你们呐……都要把我捧上天去了!” 朱景洪这本是无心之言,然而听到了赵成武心中,却觉得眼前这位被捧上去貌似也很合适。 大明实在太大了,内外控制着百万大军,压制上百个番国土司和部盟,大好局面来之不易,非得强力之人承继帝位才能安定天下。 世祖和当今够强,所以能够安坐皇位,太上皇弱势了一些,便被赶下了帝位。 而在太子和睿王身上,赵成武……或者说在高级将领心中,() 他们看不到这二位安定天下的能力。 大明交到他们手中,走下坡路是很大概率的事。 事实已经明显,中下级军官对朱景洪是单纯敬仰,高级将领们则是从心底里认可他的能力。 只不过因有皇帝强力镇压,武将们只能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绝不敢对储君之位有任何态度。 而对如此情况,朱景洪不知道,朱咸铭不知道,身处其中的将领们也不知道。 这便是当局者迷,而要旁观者清,非得有上帝视角才行。 与赵成武一路闲聊着,朱景洪来到了凉棚内,此时一众文武官员皆来拜见。 而朱景洪则淡然处之,那浑然天成的睥睨气概,在场众人见识什么叫王者之气。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一个人经历的风浪多了,蕴养出的气度更为不凡。 在凉棚内短暂停留后,朱景洪一行便往海州城去,赵成武已准备了接风宴。 金州因有港口,所以贸易非常发达,朝鲜、日本、琉球等商船,几乎都会到此停靠装卸货物。 换句话说,此地是北方诸国的贸易集散地。 作为主营商贸的家族,金陵薛家也在此派驻了族人,专门负责北方一切贸易业务。 而当下薛家在北方的主事人,名叫薛祈,他有个女儿叫薛宝琴。 因为襄王府的关系,薛家虽是外来者,但在金州却极有地位。 金州城北一处薛家大宅外,此时金州中下级官员和士绅们,已经全部等候在了此处。 薛便站在人群最前方,负责安排所有官员的站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朱景洪到来,对薛家来说是头等大事,薛祈当然要竭尽所能招待好,期间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而借着襄王之势,他薛祈一个白身,竟把在场官绅老实听命,叫怎么站就怎么站。 而在薛家东跨院内,几个少女依着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些女子是本地仕绅之女,按道理她们不应该来薛家,却被其父祖专门带来,其用意已是十分明显。 实打实的说,把女儿献给当当权者求富贵,是圣贤教诲所不允许的事。 可一旦好处足够,那么区区道德上的瑕疵,就会显得微不足道。 何况只要稍加美化,所谓瑕疵也能装点成好姻缘,代价只是舍弃一个女儿,堪称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君不见,金陵薛家一入皇家,其地位是如何青云直上,如今在金陵又是何等显赫。 然而,这些容貌才学皆为上等的少女们,并不知今日之会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她们的长辈,并未对其言明意图,为的就是营造自然姻缘,若显得太刻意反倒会弄巧成拙。 “听说襄王殿下,如今才十八岁,就已经名震天下了,不知他会是什么样貌?” “想来此等显赫人物,自然是威仪不凡,难以直视……” “这倒是了,定是相貌正荣,方才能震慑敌军,纵横疆场……” 对好奇的男子,女孩儿们总是先关注外貌,此刻更是讨论得火热。 就在这时,众女所处房间外出现一少女,几乎一瞬间就夺去众人颜色,所谓美女在她面前都黯淡无光。 此女年约十五,相貌乃是极美,且目光纯真神色淡雅,让人一见就几乎移不开眼睛。 即便在场的美少女们,此时也忍不住盯着她看。 此女便是薛祈之女薛宝琴。 “琴妹妹,你总算来了!” “就是嘛……我们姐妹们过来,你这主人家却不在,如此实在失礼!” () “前几日请你到府对诗,你却……” 众女叽里呱啦说了起来,显然她们跟宝琴很熟,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面带浅笑,宝琴进到了房间内,并一一回应的众人问话。 “方才你们说什么呢?” 听到宝琴问话,其中一女方说道:“襄王殿下要到了,姐妹们早听说了他的威名,也不知今日能否得见!” “襄王殿下威风凛凛,相貌怕是吓人得很,不见也好……” “正是如此,我还听家里兄长说,襄王殿下亲手斩敌数百,那定是杀气腾腾……” “我说也是,今日过来听个热闹,也就行了……见了反倒吓得我们!” “可别胡说,这话若传出去,冒犯了殿下,你我可吃罪不起!” 朱景洪是薛家的天,家族能靠上这样的人物,薛家上下都可谓与有荣焉宝琴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听到众人“诋毁”朱景洪,宝琴心里就很不舒服,最终她忍不住开口:“你们可别胡说,襄王殿下相貌英俊,哪里是什么杀人怪物!” 对素未谋面的姐夫,宝琴听家里聊过无数次,其中就有人见过朱景洪,当然知道这位姐夫相貌堂堂。 宝琴话才说完,就听有人问道:““你见过?” 宝琴也是老实,顺口就答道:“暂未得见……” 这话一出口,他刚才解释的那句话,就显得毫无说服力。 随即有人笑道:“既未得见,何以知其相貌如何?” 自己明明说的是事实,这些人竟以为我胡说……宝琴心里只感到憋屈。 那可是我姐夫,我难道不比你们清楚?宝琴心里在呐喊。 众人并未察觉宝琴的愤懑,以至于有人玩笑道:“只怕……是少女怀春,心有慕之……”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我们的琴妹妹,也长大了……” 毕竟是才满十五的少女,宝琴哪经得住这般玩笑,当即回怼道:“你们再乱说……我可就不理你们了!” 宝琴气得别过头去,那娇俏的模样若让朱景洪见了,只怕当场会想出孩子名字。 这时有未开口的女子说道:“罢了罢了……琴妹妹生气了,你们少说两句!” “正是……姐妹们虽可玩笑,但也要懂个分寸!” 有这二人帮腔,开始说笑的几个女子,于是纷纷来到了宝琴身边,一边赔罪一边逗她开心。 少女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宝琴又嘻嘻哈哈,跟一众姐妹们打成了一片。 玩闹之后,终于有人提议:“琴妹妹,你说一会儿……我们能否见到襄王殿下?” 显然对这位大明战神,天下第一的传奇人物,少女们都有见得一面的心思。 在这府邸,宝琴是主人,这个时候自该请她帮忙。 然而宝琴暂时想不到办法,只因府邸将被侍卫接管,根本不可能于暗处偷窥。 但换句话说,只要能明着出现,那就有可能见到朱景洪。 “你们真想见?”深思之后,宝琴问道。 众女本来没报希望,那知宝琴真有半办法,于是纷纷询问起她的办法。 宝琴也不卖弄,直接道明了心思。 原来她的办法是,扮着府里的丫头们,或可远远的伺候着,瞧见朱景洪的样貌。 这种办法无疑很大胆,所以刚才还满怀热情的女孩儿们,此时一个个都有了退缩之意。 为了给众人证明,自家姐夫绝不是杀人魔,宝琴便激众人道:“一个个说要去,这会子又怕了……” “只是扮做丫鬟,又不是真让你们() 伺候人!” 众人沉默之际,有人开口道:“还要换衣服,太麻烦了……” 其实不是换衣服麻烦,而是她们穿不惯别人的衣服,也不想扮做丫头们。 宝琴讥笑道:“麻烦什么……只消把你们头上钗环减去一二,莫非你们以为侍奉殿下,我家会随便派些丫头?” 她这话说的是事实,为伺候好朱景洪薛祈下了血本,精心挑选的丫头的衣着打扮,直接就是参照管家小姐来的。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单子大的开口:“既然如此……或许……可以去看看!”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很快就有第二第三个,最终多数人都同意了这办法。 只是众人又提出了疑虑,比如要避开外男,比如要选距离合适的位置…… 作为提议者,这些当然都是宝琴来安排,这对她来说虽有难度却也能解决。 于是她先命人找了管家,要把自己选定之地丫头调走,然而就是这第一步就碰了壁。 宝琴不愿在姐妹们处丢了面子,便多次派婆子过去“威逼”,让管事的没办法只能跟老爷诉苦。 薛祈正在外面张罗,听了管家所言之后,竟是破天荒的同意了,让管家以为这对父女疯了。 薛祈当然没疯,反倒是因为足够清醒,他才会同意女儿胡闹。 只因他跟本地仕绅一样,也想着巴结上朱景洪这颗大树。 现在他跟朱景洪的关系,乃是以长房薛祯一脉为纽带,薛祈想的是直接产生联系。 所谓美女配英雄,自家女儿这般角色,当然要送到该去的地方…… 若琴丫头真被看上,往后也是王妃一大助力,对我薛家大有裨益……薛祈如此想到。 而得了薛祈的允许,宝琴一行得以来到内宅厢房,在此她们可以近看清朱景洪的面容。 众女到位后,心情自是无比激动,同时也饱含着期待。 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众女站得腿都软了,于是只能退到房间歇息。 可她们没坐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便知是朱景洪的仪仗到了。 于是众女纷纷起身,来到厢房大门外侍候,一个个都盯向了院子门口。 (本章完) 第568章 踢到铁板的甄琴 随着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宝琴等人便知朱景洪更近了。 然而没等到朱景洪来,便先是几队侍卫进了府内,同时还有大量宦官和侍女。 侍卫们把守门禁,同时搜索各处房间,要把闲杂人等全部清除,宝琴等人也在驱逐之列。 “你们可以走了,这里有我们来伺候!”一名侍女冷冷说道。 上次发生刺杀,不只是侍卫们被吓到,近身侍奉的宦官侍女们也吓得不轻。 如果朱景洪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人一样会受重罚,被皇帝处死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所以没到一处地方,不止侍卫们提高了警觉,宦官和侍女一样如临大敌。 再说宝琴这边,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她又岂会愿意退走,如此定会被姐妹们嘲笑。 面对眼前的侍女,宝琴挺直腰杆说道:“我是薛家小姐,你们王妃的妹妹!” 还别说,这话确实很有力道,一下就镇住了这名侍女。 “有何凭证?”侍女追问。 “这需要什么凭证,府上的人都可以证明!” 宝琴说话之间,正好府上管家入内,紧跟着身前一名太监。 他是受薛祈所命,专门负责与余海对接,介绍这府里的一应情况。 这边的争执,余海和这薛家老仆都见到了,于是便一起找了过来。 “这些人是谁?”余海平静问道。 管家回话道:“回公公的话,那是我们家老爷的女儿,王妃的堂妹!” 一听是王妃的堂妹,余海收起了轻视之心,随后停下来问道:“她为何会在此处?” “这……小人也不知道!” 薛家有好几个管事,眼前这位不知道刚才的事,所以此时答不上来。 这边宝琴拿不出凭证,盘问的侍女开口一招呼,便有七八名侍女宦官围了过来,要把宝琴几人全给赶出去。 若不是看她们是女子,只怕这侍女会直接喊侍卫。 “都停下!” 余海一句话,正要动手的宦官侍女们,一时间全部都停了下来,纷纷转过身向余海行礼。 别看余海平日谦和,可他终究是襄王府三位总管之一,发起怒来便能轻易镇住现场。 “怎么回事?”余海问道。 “公公,这些人不懂规矩,赖着不走只怕别有用心……” 领头的侍女没说错,宝琴一行确实别有用心。 没等这侍女把话说完,就听宝琴大着胆子道:“我是王妃的妹妹,带丫头在此迎接我姐夫,难道还有错了?” 跟着老爹走南闯北,宝琴性格多了几分豪放之气,这便不同于当前大多数女子。 而她的这句话,直接把所有人都噎住了,包括跟在她身后的一众姐妹们。 愣了几秒后,余海答道:“姑娘此言……有理!” “你们都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有余海发话了,侍女宦官们只得退下,而宝琴则露出胜利的喜色,紧接着一脸得意看向身后众人。 众人皆佩服她的“生猛”,一个个表情都很精彩。 然后她们几人得以留下,余海则与薛家管事一道离开,继续了解其他情况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对宝琴来说很无聊,她只能看着宦官侍女来回忙碌,把原本她熟悉的屋子收拾得面目一新。 “他们……将所有器物都换了!” “幸好桌椅这些东西还留着,否则这都不叫薛家了!” “也不知襄王殿下何时才到!” “万一他很凶怎么办?” () 女孩子们低声议论着,而随着宦官侍女们收拾完毕,院子内外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安静没持续多久,就听到了外面传来骚动,紧接着便是山呼一般的参拜声。 “襄王到了!”有少女激动说道。 站在最前方的宝琴,听到这话也紧张起来,生出了想往后退的冲动,但最终她一动未动。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声截止,宝琴几人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来了……” 所有女子心里都冒出了这两个字,于是她们翘首以盼看向院门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们逐渐听到了谈话声,其中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宝琴很容易听出是自家老爹。 另一个清朗而温和的声音,便定是襄王无疑了……宝琴暗暗想道。 说话的两个声音区别明显,所以其他少女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越发期待朱景洪的出现。 少女们都期待“白马王子”,而朱景洪起步已是亲王,如果再如宝琴所言长得英俊,那简直是白马王子中的白马王子。 这样的好男儿,又岂会让人不饱含期待…… “此间陈设雅致,装饰考究……你用心了!” “王爷驾临此处,乃是草民阖家的荣幸,唯恐招待不周……” 随着距离的拉进,几个女子已能听清谈话内容,她们的目光已死死盯着院门处。 且说院门另一侧,朱景洪刚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刚才我听你说,辽东水师的造船厂就在附近?” 薛祈连忙答道:“回禀殿下,就在离此不远的港口!” 朱景洪随即说道:“左右现在时间还早,就先去船厂看看!” 他想看最真实的情况,自然就得这样突然行动,否则别人把一切安排好了,他就只能看别人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朱景洪的提议,薛祈没有拒绝的资格,准确的说他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已走到门口的朱景洪,便又折返往外走去,随行的侍卫们也都动了起开。 他这临时起意的行为,将再度影响到成百上千人,保护他安全的人实在太多了。 再说院子里面,听到朱景洪渐行渐远,宝琴等所有人都大为失望。 难道想见襄王一面,就真的这么难……众女皆有如此感慨。 反倒是宝琴,此刻她心里松了口气,毕竟是她顶在了最前方。 想着这就是自己家,想见襄王是机会多多,不一定非得急于今日,于是宝琴更生出了退意。 “诸位,想来今日见不到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宝琴的提议,并未得到众女的支持,因为几乎所以人都不甘心。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导致了心中不甘越强。 “那船厂我知道,距此不过三五里而已,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午时,襄王总得回来吃饭……我们再等等也无妨!” 在等一个时辰,这时间虽然有些长,但此时所有人都很赞同,当然薛宝琴是言不由衷。 众人退回了屋子,里面有茶水点心,让她们可以更舒服的待着。 这种行为当然不妥,可因为宝琴是王妃的妹妹,当值的侍女也不好过问,只能当做是没看见。 可众人没坐一会儿,外面再度传来连串脚步声,她们还以为是朱景洪回来了,于是纷纷探出房门来看。 然后她们就就先到,一些侍女簇拥着几个贵妇,款款向院子里走了进来。 所谓的贵妇,为首一人便是甄琴,这种显摆的时候她岂能错过。 甄琴之后便是诺敏,后() 者不屑于跟甄琴争谁走前面,此时正四顾打量院内的情况。 而在诺敏之后,才是形单影只的张小月,她身后只跟了两个小丫头,分别抱着她的琵琶和琴。 此时只有侍女前来招呼,要引甄琴几人去各自的屋子,打前站的侍女们把这些都收拾好了。 本来一切顺顺利利,谁知甄琴东西乱瞟,就看到了厢房门口的薛宝琴。 虽然露头的女子众多,但甄琴还是一眼锁定了宝琴,只因这姑娘实在是太美。 以甄琴自我感觉良好的心态,此时都生出了“吾不及也”的想法。 而伴随着自叹弗如,甄琴心里还生出了警觉,进而又演化为了敌意。 这样标致的美人,确实让她如临大敌。 “定是外面那些人,为邀宠而进献的狐媚子!”甄琴给出了判定。 这种判断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正确,然而宝琴刚好属于那百分之一。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冒出一个张小月她就很难受,甄琴实难接受朱景洪身边再多几个人。 于是她没理会引路的侍女,便径直向宝琴几人走了去。 因甄琴衣着华贵,加之衣衫纹样乃禁中之制,所以当她阴沉着脸走来,现场少女们都被吓到了。 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看着甄琴走向一边,诺敏心中冒出了这话。 至于更后一些的张小月,她根本没注意外面的情况,一直默默背诵着新记的乐谱。 为了能在王府有立足之地,为了不回到那下九流的去处,张小月迸发了远超常人的毅力。 这段时间,她不断认真学习音律,还记下了上百张谱子,其中就有朱景洪哼唱出来,由她亲自谱出的一些乐谱。 今晚唱梁祝吧,我看王爷挺喜欢听……张小月暗暗想到。 只唱梁祝太单薄了,加一首如梦令吧…… “谁让你们待在此处?” 甄琴冷漠的呵斥声,把张小月从思索中拉出。 还是那句话,甄琴作为“王的女人”,火力全开之下还是挺能唬人。 “我说……几个小丫头,你何必生这么大气!” 此时能这样说话的,也就只有同为选侍的诺敏,她一向都看不惯甄琴的跋扈。 当然,在甄琴的视角下,她也觉得诺敏跋扈。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里自有王府的人伺候,那需要这些闲杂人在!” “前方在燕王府,就是混进了不明不白之人,才差点儿引来大祸……如今岂能重蹈覆辙!” 甄琴虽然没脑子,但也不是一点儿脑子没有,眼下说的这话就有理有据。 “甄娘娘,她们是……” 一旁当值的侍女正要解释,就听到甄琴呵斥道:“管她们是谁,都给我赶出去!” 眼下王爷不在,我的话就是规矩……甄琴心里想着,这一刻她又过了王妃的瘾。 “可是……” “怎么……我的话你敢不听?”甄琴对那侍女怒目而视。 你真是个蠢货……侍女心中暗骂,只是脸上还得陪着笑。 再说宝琴这边,一开始她也被吓到了,可看到了眼前这人跋扈如斯,她也被激出了脾气。 管你是谁,我堂姐是王妃,难道还怕了你…… “这位娘娘,我可不是闲杂人等!” 甄琴不敢置信回过头,她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也敢质疑她,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牙尖嘴利,推下去掌嘴!”甄琴根本不与宝琴辩论。 然而她的话,却没有得到执行,周围几名侍女都() 面露难色。 这些宝琴都看在眼里,她便明白自家姐姐身份够硬,自己根本不用怕眼前之人。 于是在甄琴大怒之时,宝琴嫣然笑道:“你要打我,若被我姐姐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 “你姐姐不高兴,又待如何?”甄琴冷笑。 而在她身后的诺敏,此时联想到了一些事,于是问道:“你姐姐是谁?” 对诺敏欠身行礼后,宝琴站直了身体,微笑着说道:“回禀娘娘……我叫宝琴,我姐姐叫宝钗!” 诺敏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笑着看向了甄琴。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甄琴,此时已石化在了原地。 王妃的妹妹,甄琴当然没胆量再动,此刻她只感觉老天无眼,否则自己岂会如此不幸。 谁能想到,随便一个黄毛丫头,竟会是王妃的妹妹……甄琴心里叫苦。 我得挽回一下,否则若这丫头告状,使王妃生我的气,那可就遭了…… 想到这里,甄琴以最强大的表情控制能力,展现出了自己和善的一面。 只见她笑着说道:“原来是王妃的妹妹,那就是自家人了……” “都怪我眼拙,竟没认出妹妹来,想想也该知道,妹妹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凡俗之家又岂能养得出……” 甄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直接把宝琴夸到了天上去,反倒让后者对其越发鄙视。 欺软怕硬,不是好人……这是宝琴对甄琴的评价。 这一点,跟在后面的张小月也看出来了。 想到那一日甄琴对自己的羞辱,她便发誓日后要升上位分,把甄琴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时诺敏往前走了一步,问道:“妹妹……刚才她没吓着你吧!” 她这话表面是在关心宝琴,实际却是给甄琴上眼药,提醒宝琴别忘了刚才的事。 诺敏本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可对甄琴这样的狐狸精,她不介意耍点儿手段收拾她。 宝琴笑了笑,答道:“多谢娘娘关心,我倒还好……只怕刚才冲撞了甄娘娘!” 她刚才搬出宝钗,确实是吓到了甄琴,此时宝琴这样说完,完全是在打趣甄琴。 “妹妹这话就见外了,姊妹们玩笑……哪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为了掩饰尴尬,甄琴接着说道:“我在王府……与王妃也是这般嬉笑打闹,姐妹情深直逼骨肉!” (本章完) 第569章 小姨子 “哎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屋里坐着慢慢聊!” 甄琴虽然心思前,但却脸皮够厚,此时全当刚才的事没发生,拉着宝琴就往屋子里走去。 老实说,宝琴根本不想跟她说话,可架不住甄琴硬拉她,所以只能跟着一路进了屋子。 诺敏没有进去,而是让侍女领路去住处,张小月也同样如此。 朱景洪的到来,让薛家外院非常热闹。 当迎接仪式结束,官绅们退去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随着朱景洪的入住,薛家宅院和以往仍有极大不同,最大的区别便是这里多了大批侍卫。 至于薛家的人,如今都只能住在外面。 “薛兄,不知我家那丫头,如今在何处?” “如今不必以往,若是孩子们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薛兄你可得多担待!” 看着眼前几个老狐狸,薛祈露出了笑容。 这些人的心思,他当然一清二楚。 他知道朱景洪好美女,就默许了这些人的小动作,毕竟这还省去了他收罗美女的功夫。 可如今,这些人还在他面前演戏,说什么害怕担心之类的话,未免显得太过虚伪…… 当然,薛祈知道自己没资格嘲笑这些人,因为他跟这些人没什么两样,都把自家女儿当成了工具。 只听薛祈说道:“诸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众人讪笑起来,然后就转移了话题,最终聊到了“伴驾”之事。 “襄王出巡,薛兄为何未随左右侍奉?” “可别抬举我了,在下比不得诸位,如今还没个官身,若非仰承王妃荣光,连襄王之面都未能见得!” 在场这些人,基本都有生员或举人的身份,确实比薛祈要清贵得多。 但是……清贵不能当饭吃,薛家出了王妃,薛祈的地位水涨船高,所以这些人还是得巴结他。 几个关系要好的老头子闲聊着,而另一头的造船厂内,朱景洪正在船坞里查看。 这是他第一次进船坞,里面的各种工具器械都很“原始”,满足了朱景洪的好奇心。 因不知朱景洪今日要来,所以这里并未提前准备,以至于现场多少有些凌乱。 朱景洪看向一旁的工部主事,说道:“该做什么都做什么,耽搁了造船……我这罪过可大了!” “是!” 随着此人发话,船坞内的匠人们都动了起来,拿着工具继续建造船只。 “一艘船……多久能造好?”朱景洪随口问道。 主事答道:“回禀殿下,若是材料充足,甲等舰要一年左右,乙等舰要八个月,丙等舰要六个月!” 甲乙丙的划分,也是朱景洪提出来的,如今已正式成为战舰标准。 朱景洪接着问道:“这里有多少个船坞?近两年造了多少艘战舰?” “船厂共有七个船坞,两年时间共造甲等舰三艘,乙等舰十一艘,丙等舰七艘……共二十艘战舰!” 听到此人如数家珍,朱景洪满意点了点头,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工部的主事,被派到辽东来监督造船,正常来说这等于是“流放”,没有人拉基本就回不去了。 此时朱景洪特意问其姓名,就让这位主事如古井一般的心,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回禀殿下,臣工部营缮司主事罗阳!” 继续在船坞里游走,朱景洪说道:“听你回话沉稳,神思敏捷……看来对船厂之事,耗费了不少功夫!” 只听罗阳答道:() “此乃臣之本分!” 这个时候,不跟着明里暗里夸自己,而是坦然而淡定的说这是本分,这样的人在当下和未来都极少见。 是个实心用事的人……朱景洪如此想到。 “赵将军,这里造的战舰,你们都接手了?” “全部已编入军中……依照十三爷的训示,甲等战舰置炮七十门,乙等舰五十门,丙等舰三十门!” “现辽东水师,甲等舰三艘,乙等舰十八艘,丙等舰二十五艘!” 这样实力,对比起西洋那些国家,仍旧是弱小得可怜。 何况海军这种高精尖的军种,还不只是造舰就能强大,完善的将领培养模式和指挥体系,才是更为核心的竞争力。 听赵成武一番介绍之后,朱景洪心里大致有了谱,然后他又问了水师的训练情况。 赵成武也是侃侃而谈,只是其中多少干货多少虚言,还得靠朱景洪亲自去分辨。 当朱景洪一个个船坞转悠时,突然有宦官来他身边禀告,说是有锦衣卫要见他。 锦衣卫在金山当然有人,但只是小小一个百户所,其百户虽在本地威风八面,但正常来说也没资格来见他,除非是有特别要紧的事。 “让他过来!” 随着朱景洪的允准之后,几分钟后人就被带到他面前,然而来人却出了他的预料。 “臣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百户陈云泰,叩见王爷!” 没错,来见他的锦衣卫是陈云泰,此人年初受皇命去了朝鲜,专门负责调查朝鲜王室。 在将离京时,朱景洪一直在等陈云泰的消息,希望对方能挑出朝鲜的异心,然后他就可以乘机挑事。 然后,他就可以赖在辽东不走,不必参与到金陵的争斗中。 目光扫向众人,朱景洪徐徐说道:“我有话要问他,诸位请自便吧!” 赵成武等人自是识趣,一个个都退到了远处,现场只留下朱景洪和陈云泰。 “你怎么到了金山?” 如果陈云泰查案结束,返回京城就不该绕道来金山,说明他是特意过来。 “得知王爷已赴辽东,臣特意过来拜见!” 事情还真就这么简单,陈云泰特意绕几百里路,就是为在朱景洪面前磕头。 “案子查得如何?” “已基本查清,案卷已快马送往京城,臣在等候主上谕旨,然后才知如何行事!” 拿起一旁的废料,摩挲着上面的纹理,朱景洪平静问道:“查了几个月,都有那些情况?” “回王爷,据臣探查所知,那朝鲜王室确有异心,他们不但私下造字,还要编写自己的典章制度……臣甚至还探知,他们要观察天象,编写自己的历法!” 沿着这些,陈云泰说了许多实证,而这些情况都已呈送京城。 “朝鲜朝堂的情况,对此是何看法?” “早些还有人反对,只是其世子手段强硬,为此接连诛杀了十几名官员,如今朝堂上就少有人议论了!” 少有人议论,可不代表没人反对,只是如今这些声音被压制了而已。 自古都不缺幸进小人,朝鲜世子李暄杀了一批人人,又立马提拔了依附自己的人,反倒还壮大了自身的力量。 “可他一个世子,就能压制朝堂,总有些不对劲!”朱景洪暗暗道。 朝鲜没有大明沦陷再中兴的经历,其士大夫势力强得离谱,哪怕朝鲜国王都不一定压得住,一个世子这么厉害确实反常。 要么真是此人手段太厉害,要么就是还有外力干涉……朱景洪如此猜测。 “谁会干() 涉朝鲜?谁会帮助他们起异心?” 不需要调查,只使用排除法,朱景洪就想到了海上的邻居倭国。 难不成真是他们?朱景洪心里犯了嘀咕。 朱景洪忍不住问道:“朝鲜的官员,都是饱读诗书的贤人,祖宗,那李暄要变祖宗成法,乱君臣之纲常,他们难道视若无睹?” 陈云泰答道:“自那李暄连续杀人后,朝堂上进谏的官员就少了,只是私下里仍在议论!” “或许,等那李暄真造出了字,亦或是编出了历法,这些人还是会出来反对!” 听到这话,朱景洪突然问道:“你是何时往京城传的奏报?” 陈云泰答道:“三日前,走的是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差不多也要十天,再等京里返回答复又得十天,也就是说朱景洪至少要等二十几天。 他来辽东学经验,时间最多也就二十天,根本等不到皇帝的答复。 而他如果不想现在去金陵,就得赶紧想办法搞事情。 “来人……拿笔墨来!”朱景洪喊话道。 他也要给皇帝上一道奏本,专门聊聊朝鲜的事,并提出自己的观点和做法,尽量让皇帝同意他留下。 所以这份奏本,他是怎么严重怎么来写,突出的就是一个事态紧急,越快解决越好。 为了让皇帝忧心,他还专门加了些阴谋论进去,诸如外国干涉之类的猜测,都被他塞进了奏本中。 写完了这些,他又写了自己的办法,头一条就是直面问题,把朝鲜国王叫到辽东聊天。 奏本写完,朱景洪亲自监督密封,然后吩咐宦官以八百里加急,极速送往京城去。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在观摩辽东水师的同时,等候皇帝老爹的回复。 若他的奏本不被同意,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去金陵,做老头子平衡老六的棋子。 关于太子监国的消息,早在几天前朱景洪就知道了,所以他心里非常紧迫。 人就是这样,不管制定了多好的计划,对局势有多透彻的分析,当事情突然发生变化,就会产生强烈的不安。 “反正你到了金山,就随我一同候旨吧,正好可以跟我讲讲在朝鲜的见闻!” “是!” 得知了朝鲜这件事,参观辽东水师的事,朱景洪便已是兴致大减,他更期待着皇帝的回复。 在船坞转了一会儿,朱景洪就发话要返回住处,众人自是陪着他一道回去。 陪他一路到了薛家,水师将领和金山地方官便各自离去,只有陈云泰随他进了府。 只是到了内宅门禁时,陈云泰便只能停下,并提议自己加入护卫队中,要替朱景洪站岗守卫安全。 朱景洪拒绝了两次,可看这厮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强逆他的意。 于是乎,锦衣卫百户陈云泰,成了朱景洪卫队中的普通一员。 “我说陈百户……你可真会来事!” 看着来跟自己领差事的陈云泰,龙禁卫百户张临忍不住吐槽。 此前这里挨了两枪,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现在他已基本恢复正常。 “张百户,王爷于卑职有知遇之恩,如今遇上他在外巡视,我既有一身力气,岂能不护卫左右! 虽然同为百户,但龙禁卫百户品级更高,所以陈云泰自称为“卑职”。 “知恩图报嘛……还算不错!”张临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道:“你是锦衣卫……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好给你派差,白天黑夜巡逻站岗,你自己看着吧!” 这边两人正商量着,朱景洪已进() 入内院之中,听到了厢房传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谁怎么大胆?”朱景洪心中犯疑。 “恭迎王爷!” 随着宦官侍女的参拜声,厢房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且说厢房里,宝琴和甄琴聊得正欢,从最开始排斥到现在无话不谈,前后只过了一个时辰。 甄琴就是个话痨,先是讲了王府的事,然后又说了一路北上的见闻,还讲了众女最好奇的朱景洪,便牢牢俘获了众人的心。 “应该是王爷回来了,妹妹……随我一同去拜见!” 现场一众女子,多少有些叶公好龙,如今朱景洪真的到了,她们反倒生出了逃避之心。 被甄琴拉着的宝琴尤其如此,此时她并不想见这位威名赫赫的姐夫,其心态变化之复杂自己都说不清。 可惜甄琴没被宝琴选择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外面屋外走了去,这一次宝琴还是没能挣脱。 然后院子中的朱景洪,就看见甄琴从厢房出来,身后还拉着一个姑娘,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甄琴靠近直接,撂下宝琴就扑上前去。 大庭广众之下,她能做出这般“生猛之举”,也确实是旁人学不来的本事。 “说得好像分别已久!”朱景洪笑着说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甄琴答了一句。 然后她就回过头,看着几步外的宝琴,说道:“琴妹妹……还不过来拜见王爷!” “琴妹妹?”朱景洪面带疑惑。 指着宝琴,甄琴解释道:“王爷……她是王妃堂妹宝琴,仰慕您威名特来拜见!” 也就是这时,宝琴缓缓抬起头来,那红彤彤的绝美面容,顿时吸引了朱景洪的目光。 “薛宝琴?我小姨子?” (本章完) 第570章 村居 朱景洪盯着宝琴在看,后者此时也在打量他。 这就是襄王殿下?我姐夫?模样倒还英俊…… 比我预想要瘦些,只是比常人高些,他真能斩杀数百人? 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真让人难为情…… 想到这些,宝琴再度低下螓首,视线不敢再与朱景洪交叉。 这丫头听养眼,若能留在身边,倒也不错……朱景洪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朱景洪从来都很坦然,所以他接受了自己这份心思。 “你就是宝琴?”朱景洪转过身,笑容和煦。 “是!”宝琴头压得更低。 “今年多大了?” “快十五了!” “抬起头回话!” “是!” 于是宝琴重新把头抬起,只是她仍不敢与朱景洪对视,所以便望向了一边去。 为避免吓到这丫头,朱景洪仍站在原地,徐徐说道:“常听你姐提起,说她有个妹妹,样貌才学皆为上佳,想来说的就是你!” “王妃过誉了,民女只不过识得几个字,那有什么才学!” “如此说来王妃骗我,那我回去后得教训她!”朱景洪沉声道。 宝琴此时真的担心宝钗受罚,于是立马上前说道:“王爷容禀,王妃她并未虚言,我……民女是有些才学!” 虽然朱景洪全程和蔼,可身份上巨大落差带来的压迫感,仍旧能让宝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所以她才会慌不择言。 见她这窘迫样子,朱景洪微微一笑。 “是有些才学……哈哈哈……” 这当然不朱景洪在笑,而是一旁的甄琴发出的声音,此时的她实在是没忍住。 用目光止住甄琴的笑声后,朱景洪稍微往前跨了两步,然后轻声说道:“不必紧张,你是宝钗的好姐妹,咱们就是一家人……这里也没有什么王爷,只有你的姐夫!” “是!” “初来乍到,你是这府里的主人,就带我在此间走走,说是这宅院里的事!”朱景洪发出了邀请。 今天正事已经做完,他本想着去听张小月唱歌,如今遇着宝琴便改了主意。 宅院不大能走哪儿去?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可讲的事,姐夫的提议真的好难……宝琴心里叫苦。 当然,她也真切感受到了朱景洪的随和,所以其心里的紧张也少了许多。 察觉到宝琴在犯难,于是朱景洪主动提问道:“你跟宝钗自幼一起长大?” “我比姐姐小三岁,自小就跟她一处伴着!” 迈步往前走去,朱景洪说道:“既是一起长大,她少时之事想来你都知道,可愿跟我说说?” 宝琴只能跟进一步,答道:“知道一些,许多事都忘了!” “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嘛,比如她小时候喜欢玩什么?”朱景洪继续主导着话题。 跟在朱景洪身后,宝琴便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对这些事,甄琴也非常感兴趣,想跟着一起听一听,却被朱景洪给支开了。 一方面他是想跟宝琴独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甄琴好,知道王妃太多事对她未必有益。 比起单纯的宝琴,朱景洪乃是情场老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让宝琴完全放下戒心。 二人说话之时,宝琴已自称为“我”,该笑时已能笑出声,此时的随意了许多。 朱景洪在问宝钗的事,宝琴也开始问朱景洪的一些事,尤其是有关他的那些传闻。 “所以,王爷真打死了贾珍?” 这件() 旧事,没有人敢这么问,更不敢直接问朱景洪。 宝琴问出来了,不是因为她愚蠢,而是她不懂这问题意味着什么。 而宝琴问出这话,也让朱景洪意识到,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如此议论。 这样的人,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于他而言都是其行可诛。 所以他已想好,等会儿就给宝钗写迷信,让她设法在薛家整饬此事。 朱景洪面不改色,说道:“他是病死的,我这样善良的人,又怎么会打死人呢!” 宝琴连忙追问:“王爷没打死过人,所以……传闻中你在西北连斩数百人,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啊~”宝琴大感失望。 他是皇子亲王,下面的人为讨好他,给他揽功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这样,我心中的无敌厉害姐夫,可就不存在了……宝琴格外的难受。 她神色之间的变化,朱景洪全都看在眼里,于是他笑着说道:“他们都是被我用枪捅死,而不是被斩杀……所以传言是假的!” “哦……啊?” 此时宝琴喜形于色,展示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让朱景洪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所以……王爷真的斩……捅死了几百人?” “差不多吧……我也没数过,反正很多,没有人比我更多!”朱景洪双手作拉风琴状。 “姐夫你真厉害……难怪世人都说你是武曲星下凡,说你是大明的战神!” 关于朱景洪的勇武,最开始是在京城讨论,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发酵后,如今大明上下都知道了,在辽东听到这般议论不稀奇。 “现在该我问你了,宝钗在家时……可有什么爱好?” “爱好……还真有……可是我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直说便是!”朱景洪笑着说道。 “姐姐她喜欢!” “?看那些?” “西厢记,牡丹亭,还有……汉宫秋……” 这些基本是爱情,女孩子爱看倒也正常,于是朱景洪问道:“这些你也看过?” “我没有!”宝琴急忙否认。 朱景洪笑得更欢了,宝琴此时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他二人相谈甚欢之时,转眼已到了午饭时间,朱景洪邀请宝琴共进午餐,还美其名曰替王妃照顾妹妹。 即便是饭桌上,他二人仍在说话,朱景洪这来自现代的灵魂,思维、见识、阅历皆卓然不群,自是让宝琴非常有探索欲。 此时她竟忘了,还有帮姐妹在厢房里等着,这些人不但没能面见朱景洪,如今还得饿着肚子。 好像余海没忘这些人,领着她们出了内宅,外面自有薛家人来招呼。 昨晚这件事,余海正要进内宅伺候,薛祈却适时出现在他面前。 “余总管,不知小女现在?” “令嫒在陪王爷用午膳!”余海答道。 得知此事,薛祈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如今为自己这一房发达,把宝琴当做物品贡献出去,还有良知的薛祈便会难受。 只是他的难受,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矫情。 这时余海说道:“薛老爷,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以余海的见识,宝琴的容貌在王府众女可排前三,加之这位又是王妃的妹妹,所以他断定这位会很受宠。 作为朱景洪最贴身的心腹太监,余海对许多事都洞若观火,所以他已知道宝琴的结果。 () “哈哈……多谢公公吉言!”薛祈换之以礼。 再说内宅之中,此时午膳已闭,朱景洪还在与宝琴闲聊。 “所以……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盘子?” “不是盘子,是个球!” “球?” “对,就是球,圆圆的球!” “这怎么可能嘛……姐夫你又骗我!” 因为太熟的缘故,此时宝琴竟开始撒娇,那青春活泼且俏皮的样子,确实是把朱景洪看得眼热。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宝琴凑近了些。 “其实我们人,都是猴子变来的!”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 “什么嘛……姐夫你别是喝醉了,怎么竟说胡话!”宝琴直接吐槽。 而在门外,偷听的甄琴大感憋屈,暗道自己明明与朱景洪更亲近,为何就总是被其粗暴对待。 宝琴的突然出现,确实让朱景洪心情好了许多,让他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不再觉得是那般的枯燥乏味。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七月初一,陈云泰的奏报终于送到了京城。 现如今是太子监国,但他只能处理国内庶务,这种牵涉“国际关系”的大事,还是直接呈送皇帝。 行宫之内,批复完了奏本,堂堂大明的皇帝,此时穿着朴素的袍服,正挥舞锄头翻着土地。 为方便干活儿,朱咸铭把袍子下摆扎道腰带上,便显得稍微干练了一些。 这片地不大,最多只有半亩,但要完成耕作也不简单,对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尤为如此。 在土地之外,则是建有一处凉亭,数十名宫女太监,拿着各种物件等候在外,一个个低着头不发一言。 而在凉亭之中,则安放有两张摇椅,杨清音躺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旁边有女官给他扇着风。 “我说…….可以了,过来歇歇吧,小心中暑!”杨清音忍不住喊话。 夏天确实容易中暑,但今天日头不烈,所以也不是那么的热。 又连续挥舞了几下锄头,朱咸铭这才停了下来,然后便往凉亭方向走去。 在他靠近时,自有宦官拿来毛巾等物,却被朱咸铭挥手赶走了。 走进凉亭,坐到了椅子上,朱咸铭接过宫女递来的酸梅汤,喝下一口后顿无比舒坦。 “这么热天,好好歇着不好?费这力气作甚?”杨清音颇为心疼问道。 “民以食为天,种地还需要理由?” “那你打算种什么?” “还没想好……” “呵呵!”杨清音淡然一笑。 她知道,老头儿就是为了玩儿,毕竟种地他是真没玩儿过。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朱咸铭念了起来。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说到最后这一句,朱咸铭看向了杨清音。 二人结发夫妻,一生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携手同心走过了三十余年。 “白发谁家翁媪……看来你是嫌我老了!”杨清音笑着说道。 朱咸铭没接这话,刚才他是随口念了这一句,却让他立刻生出了新的想法。 “在这园子里东边,给我建一处茅屋,再在房前挖一条小溪,溪上架桥通往地里,再把这碍眼的凉亭和那些廊道拆了!” 朱咸铭的这番吩咐,等于是把词中景象复原。 他是皇帝,而且是在行宫之内,当然可以率性而为。 “遵旨!” 杨清音也知朱咸铭的心思,于是说道:“何必如此!” () 面带笑容,朱咸铭高兴得像个孩子,只听他说道:“此间清净,无群臣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我欲随心所欲,有何不可?” 朱咸铭这些年有多累,杨清音当然一清二楚。 此番听了皇帝这话,她也就不多说了。 就在此时,一名小宦官进到园内,把一封奏报交给了程英。 然后,程英将其呈送到了朱咸铭面前。 “才说无案牍之劳形,这便来了……看来有些话不能乱说!” 杨清音随即打趣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这苦你就老实受着吧!” 朱咸铭哈哈一笑,接过奏报看了起来,然后他的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奏报的内容很长,陈云泰详细介绍了朝鲜的事,朱咸铭是越看越感到生气,一刻钟后他沉着脸收起奏报。 见此情形,杨清音忍不住问道:“何事?西北出事了?” “朝鲜的事,李家那帮人,有异心!”朱咸铭沉声道。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朝鲜不过蕞尔小国,有异心敲打也就是了!”杨清音随口说道。 “话是如此,可这些人都干有异心,可见他们是何等狂放!” “这两年朝鲜进贡,朕对其大为优免,粮食和银子屡屡减半,他们竟毫无感恩之心,当真可恶至极!” 朱咸铭这话听起来问题,但若知即便朝廷减免钱粮后,朝鲜仍得付出三成税赋收入,就不会觉得他有多仁慈了。 没错,驻扎在外东北的安东行都司,朝鲜就是主要供养财源,剩下的才由女真诸部提供。 可以说,当下大明刮外藩油水的手艺,那是真不是一般的生猛。 这样做确实减小了财政压力,但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比如西北诸藩国就是被刮太狠,然后一气之下反了朝廷。 “把奏本交给太子,让他细致分析,拿出对策,两日之内报我!” “是!” (本章完) 第571章 最喜小儿无赖 “让太子处置?”杨清音面露疑惑。 朱咸铭淡定答道:“只是让他议个对策,若还算妥当……让他处置也未尝不可!” 言及于此,朱咸铭看向老妻,说道:“你别想着帮他,让他自己拿主意!” 皇帝对祖宗基业负责,对此杨清音无可指摘,她只希望太子此番争气些。 “走吧……咱们把地方腾出来,让他们尽快把地方建好!” 于是帝后二人离开,他俩一走就有大批宦官侍卫赶来,拿着各种工具材料改建此处。 离天黑还有半天,他们人多半天就能完成,明天皇帝就可以入住“村居”。 再说行宫另一边,靖安公主朱云笙的小院内,此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湘云、迎春和探春,此时正陪着朱云笙打牌,输了的人脸上要被画图。 现在的情况是,朱云笙正拿着笔,在迎春左边脸颊勾画,显然后者上一局又输了。 陪公主打牌和陪太子读书类似,赢肯定是不可以的事,关键在于如何输得像样。 为了办好这件事,湘云三人已有了默契。 现如今,朱云笙的侍读只有湘云在,迎春和探春乃是元春举荐,才得以到行宫来伺候。 依元春的想法,也想给两个妹妹弄个侍读身份,以此给自己的履历“镀金”,只不过被皇后给否了。 皇后的意思是,朱云笙明年就要选驸马,其身边侍读年底也要遣散,还剩几个月时间没必要折腾。 几人玩闹之后,便暂时坐下喝茶歇息,然后就听湘云道:“我听说……过两天宝姐姐要来?到时就更好玩了!” 宝钗因有孕在身,如今行动已是非常不便,所以才没跟着到行宫来。 这还是帝后二人出京后,她第一次过来请安。 事实上,因为她情况特殊,帝后二人免了她请安的事,这是宝钗自己要来罢了。 其目的在于,替朱景洪在帝后面前刷存在感,顺便彰显自己的仁孝。 “你听谁说的?”朱云笙问道。 “下面宦官们说在聊,说是襄王府上午遣了人来,专门汇报此事!” 怀胎这么大的月份,还赶路上百里来请安,这确实是“极端”的纯孝,自然会引得下面人议论。 而下面人的议论,也意味着宝钗还未动手,就实现了自己的部分目的。 “只怕母后不会允许!”朱云笙叹道。 “这倒也是!”湘云答道。 宝钗要去请安的事,在京的太子妃元春也得知了,此时她亲自到了襄王府。 “我说妹妹……母后既已下过懿旨,允你不必前去请安,你这又是何苦?”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腹中孩儿想想!” “此去行宫,有近百里,车马劳顿,你吃不消!” 元春苦口婆心,她是真的为宝钗担心,怕她做出不智的事情。 跟着元春来的,还有其他几位高级命妇,礼部尚书夫人和刑部尚书夫人也在。 然而宝钗并未被说服,只见她面带愧色,答道:“国朝以孝治天下,儿女向父母请安,本就是该尽的孝心,如今王爷不在……我就该代他尽孝才是!” “父皇母后垂怜,命我不必日日请安,然十天半月……总是该去一次!” “你这是何苦!”元春叹道。 她或许是真心为我考虑,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宝钗如此想到。 但元春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这想法。 “你放心,若是有人说闲话,我定不会轻饶,母后那边你也不必担心,明天我自() 会去……” 听到这些话,宝钗只觉方才自己幼稚。 自己能扮“纯孝”的人设,难道眼前这位太子妃,就不能扮“好长媳”和“好嫂子”? 到了这一层次,那还有为他人着想的真心……宝钗心中摇头。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各取所需来凸显人设。 也就是这时,一名宦官进了襄王府,并带来了皇后的懿旨。 “娘娘说,襄王妃孝心可嘉,然身体不便,请安的事就免了!” 既然是懿旨,那就一定要执行,所以宝钗不用去行宫。 “母后圣明!”元春第一个开口。 然后才是宝钗答道:“媳妇领旨!” 待那宦官离开后,元春便又宽慰了宝钗,然后才带着一众命妇离开。 这今天演了这场大戏,宝钗也觉得有些心累,然后她就回了寝宫打算休息,这时林红玉却找了过来。 “娘娘,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林红玉禀告道。 她所安排的事,其实就是整治东宫,方法就是爆出贾家的丑事。 贾蓉和尤氏的破事,经过半个多月的查证,其全貌已被宝钗得知。 于此同时,牵涉其中的十五名人证,已有七人被找到了行踪。 至于剩下的八人,也已经确定了死亡,而且是各种意外死去,这显然是贾蓉在逐步灭口。 如今尤氏病重,已是口不能言,也只有剩下的人证,可以证明贾家的恶行。 “若是走漏了风声……” “奴婢唯以死谢罪!”林红玉毫不犹豫道。 “你……我是信得过的,只是那个倪二……” 听到这话,林红玉表情严肃道:“倪二深受王爷大恩,才得以补入锦衣卫,他对王爷是忠心耿耿……定会竭尽全力把差事办好!” 微微点头后,宝钗说道:“你要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时间到了在行事不迟!” 所谓的“时间到了”,就是太子最关键的时候,那时发动才会起到最大的作用。 林红玉答道:“这些奴婢已经说过了,之等王妃示下……他才会将情况转达!” 转达……就是在“不经意间”,转给睿王府知道。 揭发贾家贾家这种事,自然是要睿王府来干,反正襄王府绝不会做这种事。 眼看林红玉考虑周全,宝钗对她是越发的满意,于是她问道:“今年你快十七了吧?” “娘娘好记性,奴婢整十七了!”林红玉答道。 “可有了意中人?” 这个转折实在太大,差点儿让林红玉以为听错了。 “自顾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婢那有什么意中人!” “撒谎……”宝钗笑道。 然而她说道:“听说你中意于贾芸?” 被捅破了心思,林红玉多少有你羞涩,但她还是老实的点了头。 “他可中意于你?” 这个问题更刁钻,听得林红玉面飞红霞,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林红玉是她心腹之人,这些宝钗其实都知道。 “既是两情相悦,你二人为何还不成婚?” 其中原因,宝钗也知道。 “只因奴婢出身低微,又岂能配得上官家人!” 虽然说林红玉一家已摆脱奴籍,可在贾家人眼中始终是奴才,贾芸之母虽也喜欢林红玉,但也不可能选她做儿媳妇。 在贾卜氏看来,自家儿子已做了官,怎么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端起茶杯,宝钗慢悠() 悠说道:“你是我襄王府的人,我都没嫌你出身低,其他人哪有这资格!” “算了……都是些俗人蠢人,讲道理也讲不通!”宝钗摇了摇头。 “她们既嫌你出身低,那我就帮你改改命数!” 听到这最后一句,林红玉眼中泛出了光,她很期待所谓的“改命”。 “我给你找个干娘如何?” “愿听娘娘安排!” 宝钗笑着说道:“明日嘉运伯夫人要来拜会,到时你可得好好表现,说不定这干娘就认成了!” 有她来安排,这干娘肯定能认成。 嘉运伯是从一品的爵位,其夫人便是一品诰命,愿意做林红玉的干娘,那便是后者求不来的福分。 “多谢娘娘提携!”林红玉跪倒在地。 如果这门亲真的认成了,她林红玉的地位将水涨船高,再也不用担心贾卜氏看不起。 为了能与贾芸长相厮守,林红玉费尽了一切心思去努力,如今她总算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好了……快起来吧!” “是!” 再说另一边,元春回到了东宫,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太子。 皇帝让他就朝鲜情况拿出办法,刚才他已和学士们集议过,得出的结论是一定要阻止朝鲜。 至于如何阻止,议出的办法可就多了,可惜这些办法基本没有可行性。 得知事情缘故后,元春方劝道:“殿下切莫着急,先平复好心情……再细想深思也行!” “父皇给了你两天时间,今天想不好明天再想也行!” 听了元春这番话,朱景源稍微安定了些,然后他就放下了手里的笔。 走在东宫后园内,朱景源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说……朝廷该怎么办!” 这样的问题,元春当然答不上来,于是她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殿下可找阁老,或是六部九卿商议!” 如今是太子监国,召集六部九卿议事很正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太子恍然大悟。 说干就干,朱景源动身离开了东宫,他要先找三位内阁大忙碌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朱景源都过得很充实,在最终议定了方案之后,他就亲自去了行宫回话。 因已过了两天,凉亭所在院子已大变样,完全按照皇帝所言打造成了村居。 新挖的小溪边,皇帝穿着最朴素的外袍,头戴斗笠坐在椅子上钓鱼,在他身侧是正汇报的太子。 这一次,太子总算没让皇帝失望,拿出的方略基本可行。 “就依你的办法,就先派使者申饬,再令辽东都司做好准备!” “是……儿子下去就安排!” “那你回去吧!” “是!” 太子小心翼翼离开了,而朱咸铭也拉起了鱼杆,可惜他什么都没有钓到。 小溪的河水是从山涧引出,本来就不可能存活有鱼,钓不到也属实正常。 “算是过关了?”杨清音出现在皇帝身后。 “勉强算吧!”朱咸铭叹了口气。 这话显示出,他还是对太子不满意,只是捏着鼻子认可。 “刚才你们的话我已听见,太子至少比以往成熟许多,尤其……” 为了能让太子上位,杨清音连续夸了好几句,然而朱咸铭对此毫无所觉。 “启禀陛下,辽东八百里加急,是襄王殿下陈奏!” “拿来我看!”朱咸铭回过头,比听太子陈奏急切得多。 几息之后,朱景洪的奏报送到了皇() 帝手中。 朱咸铭本以为,朱景洪是要说辽东水师的事,哪知这厮也是为朝鲜的事。 奏报内容很简单,除了揭发朝鲜人的异心,朱景洪也道出了对未来的看法,并坚定表明要压住朝鲜的歪风邪气。 朝鲜的情况有多重要,朱咸铭当然非常清楚。 奏报上面,朱景洪还列了一些手段,都比遣使申饬更有力,让朱咸铭看得是格外满意。 于是他把奏本递给了杨清音,说道:“你看看……老十三这才叫应对之策!” 杨清音细细看了起来,然后她也不得不承认,朱景洪的那些办法确实有效。 “你又打算交给老十三?” 朱咸铭答道:“这小子有本事,主持西北军务连战连胜,收拾个朝鲜轻而易举!” 这时杨清音问道:“你这样安排,老四又算怎么回事?” 毕竟太子才走,皇帝就改变主意,这样未免太冷酷。 “他做他的,老十三做自己的,刚好让老四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杨清音叹道:“你这样做又何必?直接告诉他岂不更好?” 朱咸铭面不改色,答道:“那就告诉他吧……让他自己改进对策,免得被老十三抢了功!” 杨清音点了点头,此时已不知再说什么。 此时她也意识到,太子虽是博学多才,但做事的能力确实很差。 反倒小儿子虽不学无术,做事却雷厉风行稳妥牢靠,更能让人生出信心。 再度甩出一杆,只听皇帝吟诵道:“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听到这最后一句,杨清音也是会心一笑,只觉得形容得非常贴切。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这不就是老十三!”杨清音笑着说道。 皇帝也在笑,他发现还是小儿子最让人喜欢,虽然这小王八蛋有时也挺气人。 若让老十三继承大统,貌似也挺合适…… 这个奇特的想法,再度从朱咸铭脑中冒出,但他在瞬息之间又将其击散。 开什么玩笑,老十三这种货色,那能做皇帝,我真是疯了……朱咸铭心中自嘲。 (本章完) 第572章 到汉城的使者 “再有三个来月,十三媳妇也要生了,等他辽东的事情办完了,你就让他回来吧!” “金陵那边,晚去一些也耽误不了事!” 皇后说这些话,是单纯的思念儿子,因为严格来说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当然对皇帝来说也是如此。 “就依你吧!”皇帝答道。 帝后二人享受村居闲逸之时,刚回到东宫的太子,就接见了皇帝派来的宦官。 得知老十三插手朝鲜之事,而且手段更为霸道蛮横,却还被皇帝给同意了,朱景源就知道自己输了。 但他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是输这一条路,除非他完全摒弃文官们的意见。 东宫学士他可以压制,六部九卿们提出的意见,他就必须给与适当的尊重,这些人他是真的不愿意得罪。 待传话的宦官离开后,朱景源把拿回的章奏扔到地上,同时气急道:“改进……我还能如何改进!” “十三弟,你可太让我为难了……” 头一次,朱景源生出对朱景洪的怨气。 “怎么了?”元春走了进来。 “朝鲜之事,父皇本已允我所奏,谁知十三弟也上了一道奏,让父皇也允了他的办法,还让我好生改进所奏之策!” “我知道,定是母后求了情,父皇才给我留了面子,才没有直接否掉我的对策!” 看出太子的极度失落,元春便靠到了他身边,而后说道:“你放心……你始终是太子,老十三虽有些本事,但还威胁不到你!” “唉……” 太子叹了口气,他很感激元春的鼓舞,但明白这些话并无意义。 沉默几息后,就听元春说道:“陛下既让你重议对策,你何不直接上表称赞十三弟,一则表明你友爱兄弟,二则也让十三弟承你的情,三还可以乘机抽身!” 元春的这番话,让朱景源有豁然开朗之感,以至于让他激动得站了起来,直接将妻子拥入了怀中。 感受着太子的爱意,元春只觉此生足矣,于是接着说道:“殿下最要紧的事,一是防住老六,二是稳住朝纲!” “这我知道!” “殿下既然知道,臣妾就不打扰了!”元春笑着回应。 朱景源也跟着露出笑容,而后说道:“晚些我再来跟你说话!” 待元春退下,朱景源便提笔书写起来,这次他不打算找任何人商量。 待其写完,立刻就命人把信送往行宫,皇帝在晚膳时就收到了章奏。 太子称赞朱景洪,还把差事让了出来,这让朱咸铭高看了他了一些,于是心情也更好了。 同意朱景洪处置朝鲜事务的圣旨,一连跑了十二天才到金州。 七月十五,乃是中元节。 薛府内宅,朱景洪坐在院子树荫下,正听着张小月轻声吟唱。 在她左右,甄琴和诺敏分别就座位,一边听一边伺候着朱景洪吃喝。 虽是美女在侧,然而朱景洪并没有十分高兴,只因为今天宝琴没过来。 那丫头样貌极美,待在身边甚是养眼,如今不在自是让朱景洪想念。 他在金州时日已久,金陵水师基本都了解完了,眼下随时可以动身离开,现在的他就是在等消息。 好在今天,宝琴没有让他失望,在张小月一曲唱毕,她就蹦蹦跳跳的进了内宅。 朱景洪还没招呼,就听诺敏喊话道:“琴妹妹,今天你可来迟了!” 甄琴名中也有一个“琴”字,所以诺敏此时就看甄琴,神色之间带着戏谑之意。 甄琴知道对方想激怒自己,让自己在朱() 景洪面前失分,所以她绝不会上当。 “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王忙于公务,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甄琴竟是起身相迎。 诺敏冷哼了一声,没跟甄琴一样起身去迎,而是主动给朱景洪递了一瓣橘子。 “今天是中元节,家里要祭祀祖先,所以耽搁了时辰,姐姐切莫怪罪!”宝琴直爽答道。 这时朱景洪连招了几次手,宝琴便撇下甄琴迎了过去。 “姐夫……你有事要吩咐?” “没事我就不能叫你过来?”朱景洪笑道。 依言来到了朱景洪面前,宝琴说道;“姐夫……你无所不知,我有话要请教你!!” “你说!” “他们都说,中元节是鬼节,这世上真的有鬼?”宝琴一脸的好奇。 朱景洪本想直接回答,可一联想到自己穿越的事,他又把到嘴的答案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朱景洪坦诚答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姐夫你如此坦然谓己不知,这是圣人才有的德性!”宝琴忍不住夸赞。 在这大半个月时间相处中,朱景洪深邃而广博的见闻,确实给宝琴留下了深刻印象。 所以在她心中,朱景洪除了英俊勇武,见识也是一等一的宽广。 说实话在小姑娘心中,如今已有些崇拜姐夫哥。 “丫头……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又哪里当什么圣人!” 这时甄琴也跟着插话:“王爷,你品性高洁,本就是圣人般的人物!” 见这两人都恭维自己,朱景洪随即问道:“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无论甄琴还是宝琴,乃至于草原来的诺敏,都知晓“城北徐公”的故事。 此情此景,朱景洪问出这么一句话,别让在场几人会心一笑,只有张小月一时不明白意味。 好在张小月找准了自身定位,在朱景洪身边一直伺候得好,得到了充分肯定所以她不慌。 正当朱景洪与几个女孩儿闲扯,皇帝命传旨的到了,于是朱景洪等人只得立马迎接。 待宦官宣读完旨意,朱景洪虽面子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其实已乐开了花。 他终于有正当理由,在辽东那边继续赖下去,而不用成为老四老六角力的棋子。 接旨完毕,朱景洪立刻吩咐张临,让他去辽东都司走一趟,把各卫的精锐都给挖过来。 他打算请朝鲜国王来赴宴,自然是要好生准备一番,才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们玩儿着,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朱景洪走了,余下几个女子也没啥共同语言,相互一番客套后便各自离开。 宝琴却是不同,她比较大胆,竟是进了朱景洪的书房。 然后她便看见,朱景洪正皱眉苦思。 “姐夫……你想什么呢?”宝琴主动发问。 本来朱景洪抓耳挠腮很难受,宝琴来了便缓解了他的症状,毕竟美女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我想写信,只是没想好怎么写!” “写什么信?” “邀请赴宴!” 宝琴已在努力思索,同时问道:“您是要请谁?” 朱景洪答道:“朝鲜国王,李烁!” “啊……”宝琴被惊到了。 她没想到,朱景洪要请这样的大人物,毕竟朝鲜有那么大的面积,而李烁则是那片土地的主人。 可宝琴转念一想,自家姐夫是大明亲王,请一个朝鲜王来赴宴,绝对不算是侮辱了人家。 从椅子上起() 身,朱景洪走到宝琴面前,说道:“你既来了,就替我写一封信吧,就说我有大明国宝,要请朝鲜国主观赏!” “国宝?是何国宝?”宝琴的注意力却是在此。 理正了宝琴发间簪子,朱景洪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赶紧替我写信吧!” 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着实让宝琴的心扑通直跳,于是她立即答道:“我这就去写信!” 然后她纤腰一扭,便从朱景洪面前散开,带来一股芬芳去到了书案后,随即便提笔蘸墨书写起来。 信很快被写好,朱景洪便委派了余海送信,并由陈云泰领队护送去朝鲜。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一大早朱景洪坐在书房,一边喝茶一边阅读最新邸报。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老四举荐自己处置朝鲜,原来西北的局面越发焦灼,原来老六已在金陵捞了那么多银子…… 邸报内容丰富,可让阅读之人快速了解朝廷大政,士大夫官员们基本都有。 “王爷,外面有客来访,全都是些女真人!” “女真人?”朱景洪越发。 “都是谁?” “叶赫部的叶赫铭恩,还有还洗部的……” 听着宦官的介绍,朱景洪才发现这些是老熟人,于是他吩咐道:“让他们在外书房候着!” “是!” 而朱景洪在看完邸报后,才起身往外书房走了去。 叶赫铭恩这些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个个都有些彪悍气质。 房间内伺候的丫头们,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深怕被这些人唾沫星沾上。 就这样,叶赫铭恩等人大声叫喊了十几分钟,朱景洪才出现在了外书房的门外。 此时门口,朱景洪是背着一双手,目光深邃显得比较严肃。 随着屋内第一个人发现他,现场喧闹之声戛然而止。 如果说女真人是凶兽,那么朱景洪就是降龙伏虎罗汉,只需献身就压得年时逃跑了。 “王爷……可算是见到您了!” 这一步,还是被叶赫铭恩抢先,随后其他人才分别过来招呼。 “叩见王爷!” “王爷,我们总算找到您了!” 叶赫铭恩来自女真叶赫部,其余几人分别来自海西部、哈达部、苏克苏护部…… 此前的西北作战,这些部族全都出了兵,一番大战赚得是盆满钵满,所以他们个个都对朱景洪感激。 所以得知朱景洪来辽东,这些人就串联到了一起,目的仅是专程来拜见他。 示意众人起身,朱景洪走到了屋子,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莫非今年不打算去西北?看样子是钱挣够了!” “王爷,那里是钱挣够了,只是如今西北战局不利,臣等就暂未出兵!” 开玩笑,大家是为了打胜仗捞钱,可不是为抛头颅洒热血,叶赫铭恩回答得很直接。 对此朱景洪没有深究,因为他已有自己的想法,需要利用到眼前的这些人。 “诸位……既然来了,何不多玩几日,届时还有贵客要来,到时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那个贵客?”叶赫铭恩忍不住发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没等叶赫铭恩多问,朱景洪便先开了口:“如今你们各部,能拉多少军队出来?” “眼下你们各部,今冬粮食可有缺口?” 虽不知朱景洪卖什么关子,但他的关心众人是体会到了,于是纷纷拍着胸膛表忠心,愿意跟着朱景洪再去西北浪一回。 所以聊天发展到最后,又成了() 这帮人的追思时刻,众人都在谈去年西北大战,自家参战打得是多么的惨烈。 当然了,在这吹牛打屁的过程中,众人也免不了吹捧朱景洪,直言有他在胜利就在。 果然是人心可用,连外藩都是如此想法,可见京营和侍卫亲军之中,我又该是何等英明神武…… 想到这些,朱景洪心情越发舒畅,对未来也多了几分信心。 再说余海这边,经历了七天时间赶路,他们一行总算到了汉城,这里是便是朝鲜的国都。 “这个国家,真的是太穷了,都城都是如此……民间只怕……” 听到余海的吐槽,在他对面坐着的陈云泰道:“朝鲜乃小国,比不得我大明地大物博,所以国力才会如此孱弱!” “我一会儿是直接进王宫?”余海问道。 陈云泰答道:“亮出腰牌和身份,他们不会为难咱们!” 别看他回答正经,其实他也没试过,都不知道朝鲜人认不认。 很快,他们一行停到了王宫门口,然后他们就被赶来的侍卫驱赶。 “我们是大明的使者!”陈云泰怒斥,并顺势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朝鲜人或许说不来汉话,但汉子却基本全认识,所以他们认出了“锦衣卫”和“北镇抚司”这些字。 即使是在国外,这些侍卫也知锦衣卫北镇抚司,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首先,他们要确认腰牌的真假,于是他们将腰牌收了上去,要让自己的上司来定夺。 于是乎,陈云泰和余海一行二十几人,就这样在王宫门口等了一刻钟,然后才见到一名朝鲜官员出现。 “天朝使臣驾临,我等怠慢至厮,实在是罪过……”朝鲜官员极为谦卑。 (本章完) 第573章 天朝上使之威 前来迎接的朝鲜官员,乃是兵曹参判李仁表,其职位类似于大明的兵部侍郎。 陈云泰的腰牌,王宫的侍卫们层层上报,直到传至李仁表的手中,才由他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大明突然派遣使者前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于是李仁表便跟兵曹判书朴哲进禀明了情况。 为避免怠慢上国使者,朴哲进便命李仁表出来迎接,他则去觐见主持国事的世子李暄。 把腰牌接到手中,陈云泰说道:“襄王殿下奉旨巡视辽东,今遣我等前来朝鲜,给你们国王带个口信!” 虽然确定了腰牌是真的,可若没有其他证明身份的的东西,陈云泰一行还是进不去这王宫。 “这是襄王殿下手书,上面有殿下的私章,还有辽东水师和辽东都司的官印,这里有辽东布政司的公函,这一份是辽东按察司的……” 规矩陈云泰都懂,所以他直接把各种证明文件拿出,也免去了李仁表开口询问。 朝鲜和辽东交流频繁,这些东西李仁表接过之后,细细查看再度确认无误。 可他还是没有放行,而是问道:“敢问上使,此来朝鲜,为何无人知会?” 朝堂派人来,正常来说会提前打招呼,而不是直接派人找到王宫来。 陈云泰正要解释,一直没开口的余海说道:“时间紧急,来不及招呼,尔等若再耽搁,误了事只怕担待不起!” 来人身份已确认无误,眼见余海已经不太高兴,李仁表也就没再多问。 “让你的人赶紧让开,请上使们入宫去!” 于是陈云泰一行进入了王宫,随即李仁表把其他人留下安顿,只带着陈云泰和余海进了深宫。 “二位一路未着官服,想来行程通关也不容易!”李仁表没话找话,其实还是在试探陈云泰二人。 “我有腰牌,沿途畅通无阻!”陈云泰答道。 其实从大明到汉城,通过的关隘也没两个,而且确实也轻松的通过了,毕竟这朝鲜已承平近百年。 很快,陈云泰二人被引到一处偏殿,李仁表让他们稍作等候,在安排了膳食后就离开了。 要等多久,李仁表也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这帮狗东西,竟敢如此怠慢!”陈云泰心里很不爽。 如今亮明身份,他们二人既是上国使臣,就该由朝鲜王亲自来招呼,再不济世子也该露面才对。 陈云泰心中不爽时,一旁安坐的余海答道:“你别着急……王爷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后面就该这帮人急了!” 想到朱景洪正在调兵遣将,陈云泰的心便静了许多,正如余海所言后面朝鲜人就要急了。 “余公公,难怪你能近身侍奉王爷,您这养气的功夫在下佩服!” 余海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没一会儿,几名侍女进入殿内,手里全部都提着食盒,分别放到了余海和陈云泰面前。 “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办事!”余海温和笑道。 出差到异国,除了观看风土人情,尝尝当地美食也是极有意义的事……至少余海心里是这样在想。 可当他面前第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不知什么菜和豆腐一煮,然后下一个食盒里是一碟凉粉,再然后…… 吃了一路干粮的余海,看着这些个清汤寡水,满满的期待瞬间转为失望。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可知,我二人是谁?” 余海确实是个好人,他以为这些人不知自己身份,所以才会随便的打发他们。 大明的官话,在朝鲜上层非常普及,此刻这一众侍女中就有人会,便听此() 人答道:“知道……二位贵客,乃是天朝上使!” “所以……这些东西,是给我们吃的?”余海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回禀上使……此乃膳房精制美食,专为招待贵客!” 听到这话,余海已是怒火上涌,暗骂这朝鲜君臣太过狂妄,竟完全没把他这“上使”放在眼里。 果然,这些人已有反意……余海如此判断。 而此时,最后一个食盒被打开,里面是一碟色泽鲜艳的泡菜,那味儿一出来余海就上头了。 “这就是你们的美食?”余海冷声问道。 侍女们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他们看出了余海已经不高兴,一个个都诚惶诚恐起来。 “上使若有不满意的,奴婢立刻去让膳房重做!”刚才答话的侍女战战兢兢说道。 藐视自己没啥,可不把大明朝放眼里,不把朱景洪放眼里,余海可就忍不了了。 只听他怒斥道:“把这些东西拿走,都给我拿走!” “是……是……” 眼见上使暴怒如此,侍女们是一点儿不敢耽搁,把拿出的食物又都装了回去。 至于那碟他们最为钟爱的泡菜,更是被领头那侍女小心拿起,看起来生怕撒了一点点出来。 而她这小心翼翼的一幕,再度看得余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就把那碟泡菜拍飞,随后盘子碎裂泡茶撒了一地。 “滚……都给我滚!” 侍女们可被吓得不轻,一个个麻溜的退了出去,连地上的泡菜都顾不得打扫了。 而余海暴怒的样子,确实把陈云泰给惊到了,毕竟他才夸了这位养气功夫好。 “这些朝鲜人,毫无礼数,可恶至极!”余海忍不住吐槽。 刚才那些菜,陈云泰也都看到了,对此他其实没啥感觉。 他在朝鲜待过许久,知道这地方本不富裕,即便当官的吃的也就那样。 陈“其实……唉……就忍忍吧!” 陈云泰本想解释两句,但最终他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毕竟朝鲜人本就怠慢了他们。 “小地方的人坐井观天,总以为自己了不得,总以为自己那点儿东西是天下第一!” 陈云泰依旧吐槽着,而余海也已逐渐平复心情。 他二人以为自己被怠慢,但其实在王宫深处一座殿内,朝鲜世子李暄非常重视大明来使,此刻正召集重臣商议对策。 通过李仁表带来的消息,在场众人都已经知道,来的这两人是奉襄王之命而来。 如果是大明普通的亲王,朝鲜众人其实不会太紧张,可这偏偏是襄王派的人来。 襄王是谁?是连战连捷、所向睥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明战神。 这样杀气腾腾的人,突然派人来传话,就有极大的可能不是好事。 而众人所议的内容,便是这二人来传什么话,朝鲜方面又该如何应对。 传话各种可能都有,在场大臣众多,每个人都发散了联想,然后与同僚就所言商议对策。 众人群策群力之际,以左右议政为代表的高级文官们,此时基本上都没有说话。 他们不是今天不说话,而是前期李暄杀人立威后,他们在朝堂上就很少说话。 这当然是李暄所期望的结果,没有人在他耳边嗡嗡叫,他就可以安心对国家进行改革。 但此时,李暄却很希望这些人开口,替他参详并拿出主意。 虽然厌恶这些人,但李暄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们久经宦海沉浮,对世事要看得透彻许多。 “陈相……此事你怎么看?”李暄() 终于主动发问。 领议政陈泰民,称得上是朝鲜百官之首,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鲜。 而他本人也是个牛人,世祖章武年间赴神都参加会试高中,殿试被点为二甲第十五名。 因其来自朝鲜,还得世祖亲自召见过,而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世子……当务之急,是立刻迎接上使,以免怠慢了人家,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陈泰民一开口,李暄心里就很不高兴,他最讨厌这老家伙说教的语气和态度。 陈泰民话刚说完,外面就有宦官进入殿内,来到了李暄身边后低声开口,告知其“上使”已经生气。 李暄本来就很紧张,听到这话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 这里也可看出,陈泰民把事情看得很透彻,于是李暄便问道:“我也知道该立即迎接上使,可就怕应对失当……” 李暄的心思,陈泰民是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这小子是心里有鬼,才会如此害怕面见上使。 所以干脆,陈泰民就不说话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对他来说,李暄这不顾礼制纲常,主持国事倒行逆施的蠢人,就该被天朝狠狠教训一番才对。 其实这件事,不止陈泰民看得明白,六曹判书和其他一些人,也都清楚里面的弯弯绕,这些人怕担责就磨洋工而已。 当然了,李暄亲自提拔上来的一批人,多数都还差了点儿功力,看不懂局势此刻还认真分析着。 李暄不能自己骗自己,又磨蹭了一会儿后,他终于起身说道:“罢了……诸位先随我面见上使吧!” 于是在李暄的带领下,朝鲜一众***纷纷动身,来到了余海二人安顿的殿外。 “朝鲜王世子暄,求见天朝上使!” 朝鲜礼官足足喊了三遍,余海才从房间内走出来。 他虽只是个太监,虽然身边仅有陈云泰一人,然而余海的气势却格外的足,铁青的面色破颇有些不怒自威。 见此情形,朝鲜众人再无怀疑,这天朝使者的味儿实在太正了,假的根本学不到这种程度。 “你们国主健在,为何不亲自来见?莫非朝鲜之国,已非我大明之藩属?” 余海的质问非常严厉,给了在场所有人沉重一击。 本来就紧张的李暄,此时只觉口干舌燥,心里不自觉的生出惶恐之感。 “启禀上使,父王病重难以行动,故而未能亲迎……此事早已奏知陛下,年初陛下还遣使者慰问!” 李暄并非常人,很快组织好了语言,完美挡住了余海的诘问。 连皇帝都知其病重,还专门派过使者慰问,此时余海也就不好再发作。 “今日咱家奉襄王殿下之命,有话要我当面转达贵国之主,立刻带我去见他!”余海只能说起正事。 稳住心神之后,李暄郑重答道:“父王病重难以理事,如今国事皆由在下主持,襄王殿下若有吩咐,上使转达在下也是一样!” “世子……我话已说得很清楚,我要当面转达贵国之主!” “父王病重,受不得半分惊吓,还望上使宽宥!”李暄深深一拜。 有他领头求情,便有官员跟着祈求,有的甚至直接跪了上去。 “世子……王爷严令,咱家不敢违逆,我劝世子也不要违逆,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余海的这番话,已带有威胁的意味。 这当然不是他临场发挥,而是在他临行之际,朱景洪就给他定好的基调。 此番他来朝鲜传话,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来耍宗主国的威风,好让朝鲜这些人清醒一点儿。 () 因为刚才泡菜的事,余海却是是被气得不轻,于是他借着这股气超常发挥了。 “世子或可轻慢咱家,但但若轻慢襄王殿下,只怕即使倾覆朝鲜……也护不住世子!” 李暄也是年轻人,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他也是怒火上涌想要杀人。 “孰轻孰重,世子自决……勿谓言之不预也!”余海神色淡漠。 此时他看李暄的目光,完全就像是在看死人。 而余海也确实认为,已被朱景洪盯上的李暄,应该已经活不长久。 甚至他还猜到,一直给王府贡献黄金明川君李晖,未来很有可能接替李暄的位置。 虽然余海只是个太监,但此时李暄还是被吓住了,以至于他在原地不敢乱出一言。 面子让他不愿退让,其严重后果又让他不敢要面子,此时他已是进退两难之境。 也就在此时,领议政陈泰民出言道:“世子……既是襄王殿下严令,便请上使前往大王寝宫吧!” “襄王睿智绝人,此举定有深意,咱们照做便是了!” 陈泰民的这句话,给了李暄一个台阶来下。 后者顺势说道:“如此……便依陈相所言,只是我父病重难起,失礼之处……还望上使切莫动怒!”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够硬,李暄此时说的话都软了许多,神情语气更露出了恭敬之色。 “带路吧!”余海依旧淡漠,然后迈步走下了台阶。 陈云泰紧跟其后,此时他才意识到了,朱景洪身边是卧虎藏龙,自己这点儿本事真算不了什么。 若不严格鞭策自身,未必能让襄王看重……陈云泰如此想着。 在李暄带路下,众人向王宫深处走去。 逼仄的朝鲜王宫,更让余海轻视了几分,而陈云泰也同样如此。 很快,他们一行便来到了康宁殿外,这里便是朝鲜国王李烁的寝宫。 大殿门已开着,几名医官已等在门外,见李暄等人出现他们便迎了下来。 (本章完) 第574章 节制燕辽兵马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575章节制燕辽兵马 “参见世子!” 示意太医起身,李暄上前问道:“父王情况如何?” “启禀世子,殿下他仍在昏睡,只怕是……难以起身迎接上使!” 太医知道李暄的意图,所以直接给出了论断,好让余海二人无话可说。 “你们殿下既起不来,我可以到他榻前去说,如此也算完成襄王殿下的交代!” “诸位以为如何?” 随着大明的强盛,朝鲜士大夫的实力也在不断发展,他们依仗对孔孟之道的解释权,在不断架空朝鲜王室的权力。 所以近几年,他决定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金佑颜上前说道:“激怒他又如何?我们是朝廷的藩属,可不是那襄王的奴才!” 他和李暄虽是兄弟,相互之间关系却不太好,眼见“仇人”遭罪他自是无比高兴。 “后天一早我将返程,此事你们如何应对,明日再跟我交代……现在,可以安排我们歇息了!”余海沉声道。 “这是你的机会!” “上使……此等时节,襄王殿下还想着我父王,我等实是感激不尽!” “想来今日王宫发生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崔秀青问道。 李晖才进内宅,就被一道声音教训,抬头一看正是其夫人崔氏。 “襄王行事果决,做事说一不二,只要讨好了他……你的希望就来了!” 在李暄的引领下,余海二人进了康宁殿内,浓烈的汤药味儿让人很不适。 “不着急……明天中午再说也不迟,你得让人家觉得,咱们是真在反复商议!” 李烁态度坚定,可见近几年朝鲜发生的大事,全部都是以他的意志在推行。 “臣明白!” 一是削弱与大明的联系,尤其在朝野要少提大明律等事物,增强本土君主的权威。 大臣们商议起来,虽然众人属于不同阵营,但此刻都得出了比较一致的意见,那就是让李暄代父去辽东赴宴。 “他又怎么了?”杨清音抬头问道。 程英结果章奏,只见上面御批内容为:“准襄王节制燕辽兵马及安东行都司!” 但朱景洪的章奏,从来都是直送御前,不管皇帝是在禁中还是行宫,他的事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批复。 拿着奏本递给皇后,朱咸铭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子跟要饭的差不多,写这么一大篇……又跟我要权呢!” “是!” 很快他们来到李烁榻前,包括李暄在内的所有人,都向躺在床上的老者叩头行礼。 可见他还不知道,自己那弟弟不只是想巴结宦官,还想着把他挤下世子之位。 于是众人随他出了大殿,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偏殿内,这里地方就更显得逼仄。 这第二份奏章,是余海一行动身前一天所写,同样是用的八百里加急的通道。 谈话到最后,李晖还没忘了要送东西,便是他封地里挖出的黄金。 “世子……如何处置,你们可得想好,勿要一错再错!” “然我父王病重至此,只怕难以动身面见襄王,还请上使回去带个话……” “拿笔来!” 于是崔秀青提醒道:“带上礼物,你先去一趟官舍,见见那位余公公也好!” 如果不是带有成见,余海二人都会被“打动”,赞一声朝鲜世子是贤德之主() 。 在场的朝鲜***们,一下就想到了某些事,于是纷纷看向了李暄。 “邸下真要去辽东?”世子妃适时出现,她的名字叫金佑颜。 “我们还是操之过急了,事情或已被朝廷得知,去了辽东襄王必定问起,如何回话你要想清楚!” “谁的章奏?”杨清音执棋问道。 “你怎么说?”杨清音又问道。 这时朱咸铭已经在看,奏本的内容是朱景洪弄的详细计划。 听到这话,连杨清音都惊了,随即问道:“他要灭了朝鲜?” “嘴巴都要笑开了,你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你高兴?” 于是刚回家的李晖,又带着一帮人出发了,目的地便是余海几人歇息之地。 “你说的都对……我是应该早做打算!”李晖沉声道。 当余海在外在往回赶路时,朱景洪的第二份奏章也送到了京城,此时皇帝正在行宫里下棋。 “这小子夸了海口,说能不动刀兵解决麻烦,我还能扭扭捏捏不同意?” 这两天余海的精神也不大好,主要是此间的吃喝他完全受不了,仅此一项就让他非常难受了。 “你要死不认就行,朝廷正与准噶尔罗刹国交战,想来腾不出手对付咱们……” 其实不看这一点,只凭李烁还牢牢掌控军队,便可知他才是这朝鲜的主人。 “只要他们不开战,咱们该干什么就继续干,嘴上服软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李晖虽行事隐蔽,但也逃不过李暄的眼睛,官舍这边他直接派了人监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有宦官来告诉他,说是大王刚刚醒了过来,于是李暄立马赶了过去。 “知道!” 李暄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只听他说道:“那襄王都已直接威胁,父王不去我若再不去,只怕会真的激怒他!” 朝鲜世子李暄目无纲纪,换上这位上来貌似也不错……余海如是想到。 看李晖离开后,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黄金,余海越发觉得此人上道。 李暄当然不想去,可如今臣下们达成了一致,即便是他也不能随意否决。 “你既然胆小,就不该掺和这些事!” “奴才领旨!” “回禀父王,大臣们商议,要儿子代替您去辽东!” 对样貌上佳学识渊博的妻子,李晖一向尊重有加,所以此时被教训他也不恼。 可见不是所有人,都天然有政治洞察力,能够把事情本身看得极为透彻。 相比于正常人,李烁气色确实算不上好,但陈云泰也猜得没错,这位也没医官说的那么严重。 “上使请!”李暄憋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倒不是……他说要借兵势威压朝鲜,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朱咸铭捋须答道。 “现在去见他们,只怕会引起公愤!”李晖仍有些担忧。 结合几十年的经历,在反复仔细分析之后,李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要权?”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李暄无奈道。 赋予这四个都司的兵权,整个北方都是朱景洪说了算,此事不可谓不重大。 没等李晖把话说完,余海便插言道:“世子……襄王殿下盛情相邀,我若只是带句话回去,只怕是无法交差啊!” “儿子这就派人给襄王的人回话!” 老实说,余海这样说话很失礼,就连陈泰民也觉得他过分了,可现场终是无一人出言反对。 然而程英只是个太监,() 别说他就连司礼监的掌印吕通,对皇帝御批也不敢随便置喙。 只见李暄回头看向一人,吩咐道:“朴判书,请你妥善安顿上使一行!” 余海和陈云泰站着,仔细观察着床上李烁的情况。 李烁一直想改变这一点,可他奋斗几十年打倒无数人,局势却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诸位……父王要休息,我们出去议事吧!”李暄提议道。 他笑的是李暄,朝鲜的世子…… 当他进殿时,其父李烁已坐在床边,在内臣服侍下正喝着稀粥,面前小桌上摆了各式的小咸菜。 虽然李烁看起来比较憔悴,但陈云泰根据自身经验,却觉得这位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想到李暄睚眦必报的性格,李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嗯!” 简单来说,李烁有一定装病的嫌疑,只是他这一装已有好几年。 今天便是七月二三十,离中秋还有二十来天,时间上已称不上充裕。 随后他便挥退了众人,一个人独坐在偏殿内。 李暄本来就心里有鬼,此时只能点头答道:“多谢上使提醒!” 没错,崔氏就是崔秀青,他二人已完婚有两月。 看到这一句,程英亦是心感大惊,暗叹皇帝未免太过草率,这样的大权随随便便就给出去了。 “这个老四……他竟去巴结一个宦官,他就是个国贼!”李暄破口大骂。 连李烁都这样说了,李晖也只能点头应是。 刚从外面打猎回来的明川君李晖,便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对此他当然是高兴得不行。 他当然不是装给余海看,而是借此方式隐于幕后,方便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待程英离开后,杨清音忍不住问道:“你给了!” 于是乎,余海跟着那位朴判书走了,殿内只留李暄和一众大臣。 答话之后,李暄退出了大殿,而李烁则是在继续用膳。 “他们怎么说?”李烁平静问道,声音有些嘶哑。 “夫人……遇着好事了,还不能笑笑?” “你在笑谁?该不该笑?”崔秀青反问道。 “还请父王赐教!”李暄连忙问道。 “襄王朱景洪,当今皇后生的儿子,大明战神般的人物,得罪了他……麻烦可就大了!”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余海一行踏上了返程路,李暄除把他们送到汉城北门,还增派了军士随行护送。 勿要一错再错,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说!”崔秀青招手道。 几分钟后,朱咸铭看完了全文,随后“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本。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官舍的余海二哥还在等消息,此时他们心里也一些慌了。 一直卧床昏迷的人,气色可比这差多了…… 他这般忍辱负重,出乎了现场多数官员的预料,也让这些人对他高看了几分。 于是李晖跟她进了房间,便发现了里面是空无一人。 但余海终究还是沉住了气,等到中午终于有朝鲜官员来拜,并告知了将由世子代父前往辽东。 “如此聪慧之人,我定当禀明王爷,给他谋个好结果!”余海暗暗道。 李暄本以为是什么要命的事,听了这话倒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机会?”李暄努力发散着思维。 朱笔被递到皇帝手中,只见他提笔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把笔交给了一旁宦官,随后说道:“送司礼监用印,送六科签发!” () 这一结果余海能接受,只见他嘱咐了传话官员几句话,然后又回了房间补觉去了。 这是崔秀青在用激将法,其效果也还算不错,李晖同意了去拜见余海二人。 正常来说,一道奏疏要先递内阁,票拟后再送司礼监,然后再…… “父王……”李暄直接跪倒在老爹面前。 “他可是大手笔,一开口就要调动燕山、辽东两个都司,还有安东行都司和辽东水师!” 虽然心里嘀咕着,但陈云泰没有再找茬,毕竟眼下他们就已经够过分了。 “是!”李暄答话道。 除了这些安排,他还分别给陈云泰余海准备了礼品,这可以说把情商发挥到了极致。 此刻他目光深邃,显然也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几年李暄着手发展本土文字、礼仪、律法、制度……其实都是受李烁指使,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集权。 二是弱化孔孟之道的流行,打压士大夫们在学术和舆论上的垄断。 “奉襄王殿下之命,邀朝鲜国主前往辽东,赴中秋之宴!” 而在奏本之中,朱景洪已把情况分析得很清楚,每一条都有理有据且合情合理。 余海认得李晖,二人见面便交谈起来,过程中李晖姿态放得很低,便让余海觉得此人可堪造就。 李晖确实有夺嫡的心思,被崔秀青这么一提醒,他当即就明白了妻子的意图。 “李暄已惹得襄王不满,我看他这位置长不了……你该早做打算才是!” 一边打开奏本,朱咸铭一边答道:“老十三那小子的!” 再说另一边,大明使者训斥世子的消息,已经在汉城权贵之间传播。 “此事重大,孤要慎重考虑!”李暄沉声说道。 这当然没出李烁所料,只听他说道:“我已重病在身,辽东自是去不了了,你代我走一趟也好!” 皇帝说得轻松,然而杨清音却笑不出来,此时她意识到情况很不对劲。 “你是不是……对老十三太过信重?”杨清音忍不住提醒。 (本章完) 第575章 李暄的惶恐 是不是对老十三过于信重? 这样的问题,也就皇后能直接问出来,且不会受到皇帝的猜忌。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咸铭反问。 杨清音反问:“你说我什么意思?” 随手赐给两省兵马,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在杨清音看来也过于草率。 军国大事,能是这般儿戏?姓朱的疯了吧! 捏起棋子,朱咸铭淡定道:“莫非你以为……这小子执掌燕辽之兵,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换个说法,其实可以叫“造反”。 节制两省兵马,还是战力一般的都司军队,即便上下将领都得了失心疯,愿意追随朱景洪搞事情,断粮断饷就能把他们制住。 他朱咸铭当年为何能成?那是因为全天下兵马他都指挥过,而且当时他在京太上皇在外。 “老十三不学无术,你却如此信重,为何对太子却如此苛责?”杨清音平静问道。 是啊……这是为何? 朱咸铭也在问自己,但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老十三能成事!” 朱景洪能成事,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太子没本事成不了事。 一句话,就把杨清音给噎住了,太子的本事让她无言辩驳。 可她终究为此心情不畅,于是说道:“太子仁弱,你也有责任!” 如果是前几天,朱咸铭绝对会反驳,但近几年的事让他反省过往,也承认自己确实有责任。 这边帝后二人心情不畅,而另一边章奏送到了司礼监,吕通看得也瞪大了眼睛。 节制燕辽及安东行都司的兵马,这么大的事情不经廷议,皇帝就直接批准了? 虽然皇帝可以乾纲独断,但这样做是不是太儿戏了? 此时吕通有这样的想法,值班的随堂太监也都如此,于是众人纷纷看向了程英。 “诸位不必看我,这是主上谕旨,无可更改!”程英平静说道。 吕通点了点头,随即便命人去取印,同时制作相应的文书。 一切事情做好,便由司礼监将奏章和朱批送往兵科,再由那边起草正式公文然后下发兵部。 再由兵部向燕山、辽东都司、以及辽东水师和安东行都司下公文。 其中手续流程繁多,而在这些过程之中,朱景洪节制燕辽兵马的事,便在朝堂上下传开了。 东宫,内宅,太子妃寝殿。 元春正跟妙玉说话,此时从侍女口中听到了消息,然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老十三……可真是能折腾啊!”元春语气平和,但心里已失了淡定,嫉妒之心油然而生。 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 太子好不容易得到监国的机会,如今做事却得谨小慎微,生怕出了一点点差错,却还是不得皇帝的认可。 可朱景洪呢,平日里牢骚满腹,没少背后编排老爷子,如今被赶去了燕辽之地,惹了不少麻烦事来…… 皇帝不惩罚也就罢了,反而对其委以重任,两省十数万兵马说给就给了…… 想到这些,即使元春心胸宽广,此时心里也非常失衡。 虽然朱景洪从未有争储之心,却让元春突然意识到,这位或许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好在只是威胁,没被元春直接归为敌人,这都得益于朱景洪对自己的包装。 这时妙玉插言道:“娘娘……襄王轻浮孟浪,并无可虑之处!” 在妙玉看来,朱景洪这样的好色之徒,且胸无城府根本没啥威胁。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妙玉() 在元春面前聊了“夺嫡”这种事,可见她已得到了后者充分的信任。 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此时的妙玉已等同元春的谋士。 “话是如此,可就怕万一……” 这时妙玉说道:“娘娘,恕我直言,如今朝野上下,有支持太子,有支持睿王为储,可有人提过立襄王为储?” 朝野之上,当然从未有人说过这种话,想到这一点元春也安心了许多。 “太子妃放心,储君之位非太子莫属,谁也不可能抢得去!”妙玉再度宽慰。 “但愿吧!”元春叹了口气。 此时她又想到了金陵的事,朱景渊去了那边不到半年时间,已向国库和内帑缴银五百余万两,这同样是非常大的成绩。 而且在揽银子过程中,这厮还有铲除异己壮大己身之举,此消彼长之下威胁更大了。 即使郑显林和顾谨这些人帮衬,即使已有徐新安去任巡查御史,也挡不住朱景渊这位要做事的亲王。 背靠圣旨,以大明律为武器,对那些藏污纳垢的士大夫,朱景渊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不管怎么说……襄王府那边得稳住!” 念及于此,元春对外吩咐道:“来人……好生准备,明日我去襄王府!” 听到这话,妙玉跟着问道:“娘娘……行宫那边我还是去一趟吧,皇后娘娘身边总要有个说话的人!” “此事我会安排,只不过还得母后允准,暂时不要急!” “是!” 东宫这边商议着,此时首辅赵玉山的府上,其子赵敬中也在议论这件事。 “戎机之重,关乎天下安定,随意授予……非明君之所为!” “襄王鲁莽,行事乖张,只怕燕辽百姓将不得安宁……” 赵敬中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却是其父把书撂到了桌上。 “你还没说够?” “爹……我……”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四……” “三十四……都快要做爷爷了,竟还如此意气用事,你这十来年的官都白做了?”赵玉山面带愠色。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就不该让这儿子调回京了,让其在地方做个知府反倒安生些。 “儿子……” “你这个大理寺少卿,审核案件才是本职,其他事岂是你能多言?” 看着自己这“愚蠢”的儿子,赵玉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知道,赵敬中之所以如此不成熟,在于他读书做官的路太顺,谁让他有个能力强会做官的亲爹。 “你若不想害死我……不想害死咱们一家人,往后你就少沾染这些是非!” “是!” “记住了,你爹虽是首辅,京城内外却都是敌人,这些人无时无刻在寻咱们短处,咱们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牵涉天家,旁人能议论,咱们岂能议论?” 赵玉山是位好父亲,在前期发怒之后,他还是能做到悉心教诲,让儿子不至于再出错。 赵玉山对局势的分析,在当下绝对首屈一指。 只可惜他的那些真知灼见,却无法对外人道出,即便眼前的亲儿子都不行。 但这并不妨碍,他可以提前给儿子铺路。 “老大,为父觉得……你还缺乏磨炼,京城不适合你!” 听到父亲这样说,赵敬中无疑是震惊的。 在京城做官才有前途,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是人都想往京里走。 赵敬中作为首辅之子,直到去年才被调入京中,如今() 亲爹却说他不适合京城,这对赵敬中来说无疑是重击。 “父亲,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该去地方多加磨砺!” 老爹既是这样说,想来便已有了打算,于是赵敬中问道:“父亲想让儿子去何处?任何职?” “如今西北军务关乎重大,粮草军械皆赖甘肃转运,期间不时有匪盗袭扰,你就去甘肃剿匪吧!” “儿子去剿匪?”赵敬中越发诧异,他没想到老爹会这样安排。 “甘肃按察司副使还空着一位,干脆你去接任吧!” 甘肃按察司副使,也是正四品的官职,但比起大理寺少卿可差远了。 从个人利益出发,赵敬中当然不想去。 “爹……您不是说笑?” “不是!”赵玉山依旧一本正经。 “儿子听您安排!”赵敬中坦然道。 虽然不想去,但赵敬中也知道,父亲肯定是为自己好,所以他能坦率接受这结果。 “好……这件事我会安排,届时你走马上任就行!” 对赵玉山这位首辅来说,运作一位正四品的官员,基本上没有任何难度。 “儿子明白!”赵敬中虽有怨言,可他没有多说话。 毕竟是亲爹,儿子面带失落,赵玉山便说道:“此去甘肃,一定要谨慎……” 赵玉山继续谆谆教诲,而此时在襄王府内,宝钗也得知了朝廷发生的大事。 “十三哥可真是厉害,如今又得了父皇重用……” “要说这世上,最得父皇信重的,也就属十三哥了……” 听到这些话,宝钗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知道朱景洪掌权是好事,可这些议论却让她感到慌张,她就怕引来旁人的忌恨。 即便她自己明白,随着襄王府不断壮大,被人忌恨乃是必然的事情。 “这些话……你们两个不要乱说,今日之事回去也别议论!” 看着面前两位郡王妃,宝钗很严肃的吩咐。 “是!” 看着眼前两人,宝钗抚摸着腹部,说道:“我现在只盼着,他能平安的回来,其他都不重要!” 青阳王妃徐氏答道:“嫂子放心,十三哥一定能办好皇差,然后平安归来!” “我累了……你们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从中午这两个人过来,到现在已超过一个时辰,聊了这么久宝钗确实感到累了。 徐氏二人也很识趣,起身行礼后就告辞了。 扶额坐在房间内,宝钗思索了一阵,然后便叹了口气。 她知道朱景洪的谋划,也明白自家男人会挑事,却没想到会搞这么大阵仗。 节制燕辽兵马虽是好事,宝钗也看到了背后的风险,她能猜到接下来朝堂上必有一场风波。 去年朝臣们折腾了那么久,想了无数办法给朱景洪泼脏水才解除他的军职,如今又岂能坐视朱景洪重掌权柄。 “叫邓安来!” “是!” 之所以叫邓安来,宝钗是要关注朝廷风向,邓安做事周全她才能放心。 没一会儿邓安到场,宝钗详细吩咐了他,或者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因这差事难度并不大。 宝钗所料不错,才过去了一天,朝堂上弹劾朱景洪的折子,一股脑就冒出了二十多道。 官员们从朱景洪的学识、性格、能力等各种角度,充分论证了让他节制燕辽兵马,是何等的荒唐和不智。 这些参与弹劾的官员只有一个诉求,那便是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 因如今是太子监国,这些弹劾奏本都送到了他面前。 和以往不同,太子只希望这样的奏本越多越好,因为他也感受到了朱景洪的巨大威胁。 可以说,太子也在逐渐改变,只是他转变的速度太慢,如今还是非常的“不成熟”。 “殿下,这些奏疏牵扯重大,还是转呈御前吧!”东宫学士提醒道。 “也好!” 话是这样说,但朱景源也在思考,自己对此该是什么态度,皇帝问起又该如何回答。 ………… 千里之外,朝鲜边境,义州城内。 经过七天时间赶路,朝鲜世子李暄赶到了这里,明天他将踏上大明的土地。 傍晚,李暄站在义州城墙上,眺望着北方的庞大帝国,只觉前方犹如一头吞噬万物的巨兽。 “邸下!” “哦……郑统领,你怎能来了!”李暄转过身问道。 在他身后,便是他此行的安保队长,世子翊卫司的统领郑全智。 走到李暄身边,郑全智说道:“邸下……刚刚得了消息,陛下已下谕旨,令襄王节制燕辽和安东行都司兵马!” 今天是八月初八,皇帝的旨意前天就传到了,各都司和行都司也都接到了兵部军令。 “竟有此事?”李暄大为惊讶。 把北方兵力集于一人之手,这样明显不寻常的举动,肯定是为了要针对谁? 是女真人?还是我朝鲜? 想到这里,李暄更是心惊无比,事情总是在比他预想更坏的方向发展。 难道真是因为我办的那些事?李暄扪心自问。 越想他越觉得有道理,可见心里有鬼的人,活着是何等的心累。 本来还想吹吹风,但此时李暄已是后背发凉,于是他便很自觉的走下了城墙。 在他返回住处之后,其妻金佑颜轻易发现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 为表明对大明的恭顺和重视,李烁的安排了李暄两口子过来,所以金佑颜才会出现在此。 “唉……情况危急!”李暄叹了口气。 “难不成……有人对你我不利?”金佑颜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 李暄摇了摇头,说道:“此去金州,你我或将受辱!” “啊?” 惊讶之后,金佑颜反问道:“大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想来不会如此吧!” “大明是礼仪之邦,可那位襄王……” 想到传言种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襄王,李暄心里充满了压制不住的恐惧。 “邸下,无论如何,妾身陪着你!”金佑颜安抚道。 看着妻子绝美的面容,李暄感受到了温暖,心态总算安定了一些。 (本章完) 第576章 一无所有朱景洪 八月初九,李暄一行继续赶路。 过了鸭绿江,他们就踏上了大明的土地,附近最大的城池是定辽卫的驻地。 大明是礼仪之邦,如今李暄这位贵客来了,那自然是要以礼相待,所以定辽卫的将官们负责迎接。 正常来说,这种迎接该由文官负责,可定辽这边太过偏远,除了军户之外少有百姓,所以未曾设置地方官府。 “没想到……咱们这些人,也有机会跟襄王殿下做事!”定辽卫指挥使石俊说道。 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却已经是满脸的沟壑,两鬓之间已多有白发。 显然在这苦寒之地,即使是作为指挥使,日子也过得极为艰苦。 为保障他们的安全以及引路,定辽卫一名副千户带着两百士兵,加入到了他的队伍之中。 在金州城内待了许久,这些人对城里已熟悉得很,每天都流连于各处消遣之地。 刺探情报不属于他的工作,所以他其实没必要解释。 而护送他到来的定辽卫众人,也跟着一起被安排在了城外,等待过几日李暄返程一起走。 叶赫铭恩笑了,反问道:“就凭你们,也想伤我?” “是有这件事!” 现在他明白了,这些人是真的见过世面,所以对便对王室少了敬畏。 金州知府这句话,让李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在中秋宴会开始之前,他很迫切想见朱景洪一面,为的是心里能有个底。 因赶路太急,把李暄两口子累到了极致,以至于他二人都未私人交流过。 此番李暄出行,随行侍从外加护卫,全部加起来有五六百人之多,所以进城之后安置也比较麻烦。 朱景洪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说道:“丫头,你怎么进得来?” 金州知府笑了笑,说道:“世子且歇息,若殿下想起,自会见你!” “这位可真是大美人啊!”叶赫铭恩顾左右道。 且让你得意两天,待过了中秋之宴,我再跟你讲道理…… 知道这些人是冲妻子来的,李暄便让金佑颜先进去,同时他转向叶赫铭恩呵斥道:“你们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显然相比于锦衣卫,朝鲜的左翊卫更烂。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群中的李暄分毫未动,此刻正与叶赫铭恩对视。 降低速度,叶赫铭恩停在了李晖等人面前,目光粗鲁的打量着金佑颜。 当石俊迎出城门时,李暄的队伍已经停驻于此,一名朝鲜官员已上前来交涉。 “说得玄乎,我可没看到!”宝琴很是不服。 除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侍从,以及几名随行的官员,其卫队则是另有安排。 众人闲聊没一会儿,李暄一行人就出现了,他们将要在此停驻一个时辰,休整之后继续赶路。 李暄无法想象,那些诗文里的苏杭之地,亦或如今天下之中的神都,又该是何等繁华兴盛气象。 装备的更换,当然也在探查之列,可主持国事的李暄却未收到消息。 “看不到就算了,日后你就明白了!”朱景洪平静道。 “你这可是撒谎!” “我们已安排妥当,世子可入城休息!”石俊说道。 薛家后宅有处花园,里面的鱼儿不但数量多,而且个个都被喂得肥美。 “这可是明庭的边军,在其作战序列中处于中下水平,竟能有如此供给……”李暄咋舌不已。 李暄虽生气,但也知道要动左翊卫,还得他老爹拍板才行,所以他只能把情况和意见上报。 () 好在已经到了金州,接下来几天不用赶路,便让李暄可以好好歇歇,至于返程赶路则可以慢一些。 心里这样想着,叶赫铭恩面露微笑,随后呵斥手下道:“都回来,别动不动就讲打,咱们可是讲礼的人!” “姐夫……” “姐夫……我听父亲说有旨意,让你节制燕辽兵马?” “左翊卫的那些人,全都是些废物!”李暄怒骂。 可安顿好了的李暄,此时心情却非常不好。 因是边卫,所以定辽卫处于超编状态,下辖一共有六个千户所,但只有两个千户所驻扎城内,其余分布在边境各戍堡。 这时李暄语气阴沉道:“郑将军,你是行伍出身,是不是新发的甲胄,想来还是看得出!” “倒也……有几分道理!” 宝琴答道:“他们不许我进,我说是姐夫找我,然后他们就放行了!” 即便是明庭卫所军,其甲胄、武器和粮食供应,都不比朝鲜最精锐的军队差。 此时宝琴已走到近前,她第一眼先是看了竹篓,然后说道:“钓了这么久,竟是一条都没有!” “世子,这里就是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跟我说!” 因为叶赫铭恩知道,这次朱景洪搞这么大阵仗,其目的就是为了收拾朝鲜人。 在定辽待了一个时辰,简单休整一会儿之后,李暄的队伍得以继续赶路。 此时根据旗帜,叶赫铭恩察便知眼前是朝鲜人,这让他的顾忌更少了。 李暄答道:“我们伤不了你,襄王殿下却能杀得了你!” “你们的王卧床不起,世子如今也倒下了……你们朝鲜人未免太弱了!”石俊直接嘲讽。 正常来说,这样的宦官该受罚,但朱景洪不是冷酷的机器,对这些“善解人意”的宦官,他实在是没动力去惩罚。 此时他的随从正收拾屋子,所以他站在大门口发呆,现场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仅有世子妃金佑颜和几名内侍陪着他。 他口中的左翊卫,表面上是王宫卫队,实际干的却是锦衣卫的差事。 且说李暄进了城,就发现即使是大明边陲之城,其繁华程度也不比汉城差。 李暄随行的宦官们,纷纷挡到了主子面前,一个个身如筛糠显然怕得不行。 辽东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人,朱景洪没有叫他们到金州来,因为他觉得用知府接待就够了。 从定辽卫往西南,人烟逐渐变得稠密,期间住宿条件也更好了些 而这一走就是四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三,李暄一行终于来到金州城外。 “朝鲜人到了,咱们去迎接吧!”石俊说道。 反直觉的是,天下事很多时候不是比好,而是比谁更烂。 “那岂不是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军队,都要受你调遣!” “我怕死,你也怕死!”李暄答道。 李暄熟知大明典章制度,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出来,迎接自己的官员不过正五品。 如此说来,朝鲜有必要重新审视,自己和大明的实力对比,以及重新确定应对关系。 所以李暄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确实不应该下车来,否则少不了石俊的编排。 “世子他车马劳顿,身体不适……如今正歇着呢!” 朝鲜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其重点刺探目标是大明的军队,尤其注重边军布防和调动等情况。 让朝鲜军队惊讶的是,这些普通明军吃得很好,比如晚餐每人有三个馒头,还有两块熏鱼肉和一碗汤。 李暄当然不想现身,因为他猜() 测会被欺辱,还不如躲起来清净,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失礼。 “荒野蛮夷,毫无廉耻!”李暄冷笑。 好在这只是个小插曲,石俊终究没余海那么足的底气,只是诘问两句就放行了,朝鲜人的队伍才得以进入城内。 “多谢!” 好在提前有计划,一切也都有条不紊推行。 “定辽卫换了甲胄,火枪也新换了……竟无人上报?”李暄怒不可遏。 只是这处地方,住的却不只李暄一家,女真诸部的人也都在此,只是分在不同宅院而已。 这段时间,包括叶赫铭恩在内女真首领们,全都留在了金州城内等候,他们也会参加中秋之宴。 可就是这样的条件,朱景洪在此坐了半个时辰,愣是一条鱼都没有上钩。 跟着他的十来名亲兵,纷纷发出了赞同的嬉笑声,甚至还有人出言点评起来。 为了确保眼前人能听懂,李暄使用的是中原官话,而且他的口语还非常不错。 相比于部族的生活,金州的生活等同于天堂,已让这些人有乐不思蜀之感。 如今的大明,锦衣卫问题不断,左翊卫把这些也学去了。 叶赫铭恩没说话,其左右亲兵可就忍不了了,于是纷纷抽刀要上前动手。 虽然金州城里美女多,但那些个风尘之女,哪比得上朝鲜世子妃气质。 “嗯!”朱景洪依旧淡定。 到这时,李暄还真有需求,便听他说道:“我想觐见襄王殿下!” 但偏偏,李暄毫不退让怼了叶赫铭恩,可见他也有几分勇气。 石俊问道:“你们世子何在?为何不见他现身?” 相隔数百米外,戒备森严的薛家宅院内,此时朱景洪坐在交椅上,手持鱼竿面朝池塘。 有这样厉害的姐夫,而且跟自己关系还这么好,回去了在跟姐妹们吹牛,她的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我是朝鲜世子,受襄王殿下之邀,前来赴中秋之宴,你在宴前伤了我,落的是殿下的颜面!” 而此时,金佑颜也望向这边,正好与叶赫铭恩四目相对。 他已领会朱景洪的意图,所以对这远道而来的客人,不会展现出热情好客的姿态。 叶赫铭恩眼睛尖,在前方的人群之中,很容易注意到了金佑颜。 “在哪儿?” 而这一路,朝鲜的普通士兵们,跟明军卫所边军有了接触,相互之增进了一些了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暄这话,叶赫铭恩不能不认同,他确实不敢真对李暄做什么。 此刻听到他这般说,其余几名将领都笑了,于是又说起了西北战场的旧事。 郑全智确实看出来了,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为打圆场,此时他只恨自己不该多嘴。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朱景洪原本沉重的心,立时犹如被甘泉浇灌。 这场中秋之宴,恐怕会是鸿门宴……李暄心中大感忧虑。 金州城外,得知李暄一些前来,负责迎接的是金州知府,毕竟他便是此地品级最高的文官。 对朱景洪来说,需要考虑的事简直太多。 待众人退了回来,叶赫铭恩没有再多待,领着手下人去了另一处宅院。 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只从这些人的神态语气,李暄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好话。 看着他们走远,李暄方才松了口气,随后转身进到了宅院中,接下来他还得安抚妻子。 他知道这是堕落,且难以拯救自我。 既然发怒毫无意义,李暄便不想多() 扯没有的事,与迎接的官员客套了几句,便返回了马车入城去了。 他发现自己这次来对了,以往对大明的印象都很模糊,如今亲眼看看才更真实。 听到这不加掩饰的鄙夷之意,朱景洪说道:“谁说没上钩?”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为何那些去过大明的官员,尤其考过大明进士的官员,为何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傲气。 朱景洪知道这是撒谎,外面守着的宦官也知道,那些“聪明人”最会揣摩主子心事,所以干脆装傻放了宝琴进来。 “或许是……襄王到任后,才给边军换的武器甲胄!”世子翊卫统领郑全智解释道。 家里出了个亲王女婿,而且还是威名赫赫的大明战神,如今这位再度统兵或将立下新功,宝琴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叶赫铭恩也会点儿官话,只听他说道:“我看美人,与你何干?” “美女!” 面对问罪,宝琴坦言道:“现在我跟你明说了,就不算是撒谎了!” 回想起近期种种,他已不得不承认,大明或者说那位襄王,一切行为就是针对朝鲜。 这让他心里很不爽,可他背后的朝鲜不够强,导致了他的腰杆子不够硬,所以只能把愤怒隐藏在心里。 “哦?” 燕辽下一步怎么走,如何掌握其中分寸,如何应对朝堂变动,如何平衡与太子的关系…… 此时李暄周围只有宦官,其侍卫全都被另外安置,面对叶赫铭恩十几人,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心中所想得到确认,宝琴顿时就兴奋起来,于是她说道:“姐夫,你可真厉害!” 叶赫铭恩那灼热的目光,确实是把金佑颜给吓到了,于是她立刻移开了视线,并顺势躲到了李暄的身后。 对此他也不甚在意,只因此刻他在思考。 “世子可算来了,一路车马劳顿,城内已备好馆舍,可供世子歇息!” 此时,叶赫铭恩带着一帮亲兵,打马向着箱子里靠近,言语之间嬉笑怒骂好不畅快。 “你不怕死?”叶赫铭恩冷声问道。 少女笑靥如花,青春靓丽之态,着实有很强的治愈效果,让朱景洪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虽然如今他也才十八岁。 叹了口气,朱景洪面露怅然,说道:“丫头,其实我一无所有!” (本章完) 第577章 中秋之宴 “一无所有?” 宝琴重念了一遍,现在她只感到凌乱,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姐夫,你可是皇嫡子,如今还受封亲王,且还被陛下信重,统领这么多的兵马……你怎么能是一无所有!” 宝琴是正常人,所以给出了正确的判断,这是她头一次质疑朱景洪。 说这些话朱景洪就是为了好玩,所以此刻他不介意飚飚演技,毕竟这种手艺久了不练会生疏。 只见朱景洪叹了口气,面带苦涩笑容道:“丫头……这世上很多人和事,都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你看我表面风光,又岂知我心哀伤!” 再度回头看向池塘,朱景洪语气甚至带有些沙哑,说道:“这世上……又哪里有人明白我的苦楚!” 宝琴面带狐疑,思索后问道:“连王妃也不能?” 你这丫头怎么不上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朱景洪心里吐槽。 “王妃她……唉……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所以王妃……到底知不知道姐夫的难处?莫非她不是你的知己?”宝琴接着追问道。 朱景洪想撩的是宝琴,可这丫头总把宝钗扯进来,这天儿可就没办法聊下去了。 “丫头……你有没有知己?”朱景洪直接转移话题。 “啊……”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宝琴细细一想才发现,自己貌似真的没有什么知己。 “没有!” “你自当也有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之,然否?”朱景洪反问。 是人都有秘密,宝琴也不例外,所以这坑她必跳。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其表情就能看出,这算是默认了。 “所以我说,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你有自己的秘密,我有自己的苦楚,这些都不为外人所知!” 言及于此,朱景洪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向宝琴,说道:“所以……即便我是皇嫡子,即便我受封亲王,我却无人知我懂我……” “外物终究是外物,我内心孤苦……实则一无所有!” 说完这最后一句,朱景洪已走到宝琴面前,高大的身影把人姑娘给罩住了。 感受着眼前男子强烈的压迫感,宝琴一时间变得格外紧张,于是很自然的往后退了两步。 “姐夫……我错了,我不知你心中苦楚,故而方才失言!” 虽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但眼下过于紧张导致没时间思考,所以还是被朱景洪的思路诱偏了。 朱景洪温和一笑,再度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微微弯下腰,把脸探到宝琴面前,说道:“如今你已知我心意,便算是我的知己了!” “啊?” 这就成知己了?不是说知己难得吗?这好像也不难吧……宝琴心中更为凌乱。 朱景洪趁热打铁,说道:“我把我心里话说了,你也该说说你的秘密,这样才公平!” “姐夫,我姐她可知你这些秘密?” 思索一秒后,朱景洪答道:“不知!” 我竟比姐姐还了解姐夫……宝琴心中越发感到异样,以至于看朱景洪的目光都变了。 “姐夫,我……” 宝琴正打算说些什么,这时余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二人聊得正好又站住了。 如果是急事,余海此时一定会过来,所以朱景洪判定应该没有要事。 于是他继续看向宝琴,提醒道:“丫头,有话你就说嘛,我们可是知己!” 宝琴确实有些自己的秘密,但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此时又怎么好意思说() 出来。 “姐夫,我……没有……” “没有什么?” “哎呀……就是没有嘛!”宝琴耍了无赖。 娇嗔的模样尽显少女活泼,看得朱景洪是食指大动,但好在他不追求及时占有。 “姐夫,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跟我耍赖,还想求我办事?”朱景洪佯装诧异问道。 宝琴凑到朱景洪身侧,扯着他的衣袖跺脚道:“哎呀……你是大英雄豪杰,总不能跟我一般见识!” 朱景洪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平静的池塘水面,说道:“什么事要帮忙?” “我……我想赴宴!” “赴宴?” “中秋之宴嘛……那么热闹,我也想去看看!” 当下这时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常态,即便有各家族相互之间交流,能见的人经历的场面也极其有限。 人之天性本就追求自由,礼教越是束缚得紧,人对自由的向往就越深。 所以,宝琴才会想着参加宴会,想要见识国宴的热闹。 “中秋之宴关乎重大,你一个小丫头去,可不太合适!” 宝琴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不太合适,让我扮做一小宦官,不就合适了!” 朱景洪露出了笑容,然后他抬头看向宝琴,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把一切都替我想好了!” “我也是怕姐夫为难嘛!” “那我还得谢谢你?”朱景洪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倒是不必了,只盼我无所不能的姐夫,能帮我这次小忙就好了!” “哈哈哈……”朱景洪彻底笑出了声。 对于他来说,因为有夺嫡的压力,生活本质非常苦闷,能真心开怀大笑属实难得。 宝琴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最关键的是新鲜,所以他很是喜欢。 既然喜欢,那么这一点儿小小要求,当然可以爽快答应。 “姐夫,你倒是说句话!” “茶……” “我给您倒上!” 宝琴化身勤劳的小蜜蜂,从一旁小宦官手中夺过茶壶,然后亲自给朱景洪倒了一杯。 “姐夫……额不……王爷请用茶!” 说到这里,宝琴学着小宦官的样子,直接跪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接过茶杯,朱景洪示意宝琴起来,然后就舒心的喝了一口。 “姐夫,我那些姐妹们……” “打住……有你一个就够了,可别得寸进尺!” 事实上,再多几个人朱景洪也能安排,只是他对那些姑娘没兴趣,当然也就不想安排。 “那好吧!”宝琴表面失落,内心实则高兴无比。 她提的这要求确实离谱,说是胡闹也不为过,可偏偏朱景洪允了这要求,甚至可以说是陪她一起胡闹。 姐夫真是太好了……这是宝琴此刻唯一的想法。 “那姐夫……你慢慢玩儿,我就先告辞了,姐妹们我还得去解释呢!”宝琴郑重说道。 她根本不是想去解释,而是要跟小姐妹分享喜悦,更直白的说就是去显摆。 看着远处等候的余海,心情舒畅的朱景洪也知正事要紧,于是对宝琴点了点头。 在向朱景洪告辞后,宝琴欢欢喜喜离开了,余海则适时来到朱景洪身侧。 “王爷,刚得的消息,那叶赫铭恩与朝鲜世子起了冲突!” 对于女真诸部和朝鲜人,朱景洪都派了专门的人监视,有情况都会立即跟他汇报。 “因何事起冲突?” () “据锦衣卫的人说,是因为你朝鲜世子妃貌美,那叶赫铭恩有调戏之举,故而起了冲突!” “细细说来我听!” “是……” 余海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给朱景洪讲了一遍,把当时的情形还原了个大概。 这也让朱景洪意识到,朝鲜世子李暄有些能力,这样的人铁了心跟大明作对,会造成极大的危害性。 所以,得想办法把他除掉……朱景洪如是想道。 当然,泱泱天朝上国,做事一定要光明正大,暗杀这类手段眼下肯定不能用。 其实也不能说不能用,只是这手段是下策中的下策,一旦使用会带来很差的国际影响,不利于大明稳固和各藩属国的关系。 所以,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想来……那朝鲜世子妃,果真是貌美无比?” “这……”余海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爷若是喜欢,奴才命人……” 没等余海把话说完,朱景洪颇为惊诧的望向了这厮,他差点儿以为面前站的是邓安。 “命人如何?把她弄过来?你怎么跟邓安学去了……” 其实朱景洪这话不对,无论邓安还是余海亦或者其他宦官,其行事准则都只有“媚上”这一条。 余海和邓安是有区别,但他们本质上其实一样。 “王爷,奴才失言了!”余海立马告罪。 如果是邓安,这厮肯定不会当真,而且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金佑颜弄到朱景洪床上。 “下去吧!” “是!” 余海离开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原来是金州知府求见。 朱景洪眼下不太想动,于是便让余海去问情况,然后才得知是李暄“报案”了,希望官府惩处叶赫铭恩失礼之举。 这可把朱景洪整得哭笑不得,暗道这朝鲜世子有点儿意思,居然能想到这一层借力打力。 “告诉苏知府,好生安抚李暄,再替我好生问候他夫人!” “至于叶赫铭恩……余海你去走一趟,让他们不要太过分!” “是!” 接到命令,余海转身离开了,接下来他也有得忙了。 半个时辰后,余海出现在了叶赫铭恩面前,他是代表朱景洪过来的。 “叶赫将军,王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向来桀骜不驯的叶赫铭恩,此时非常和善说道:“余公公,大有句俗话古话,叫响鼓不用重锤,王爷的话我都记着了!” “那就好……我便告辞了!” “公公我送送您!” 叶赫铭恩愣是把余海送出了大门,然后才迈步返回了屋子。 “不要太过分……意思就是说,欺负那小子可以,但不能太过分!” 想起金佑颜的美貌,叶赫铭恩又是心痒难耐,得不到的对他来说就是最好。 “算了算了,强占***,确实过分了……只怕襄王殿下容不下啊!” “可是……如果只是调戏,想来也不算太过分……吧!” 叶赫铭恩心中矛盾之时,金州知府也被李暄送出了宅院。 虽然得到了安抚,但李暄心情仍旧不好,只因他这一番折腾,还是没能见到朱景洪。 “邸下,进屋歇着吧,一会儿该用晚饭了!”金佑颜走出了屋子,来到了李暄的身边。 此时她已换了衣裳,并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气色比之刚才好出了不少,亦增添了许多魅力。 若是让叶赫铭恩看到,只怕这厮会一夜都睡不着。 () “走吧!”李暄叹了口气,带着妻子一道进了院内。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时间到了八月十五,这就已经是中秋节了。 这两天时间里,朱景洪还是没见李暄,而是接见了燕辽两个都司,及安东行都司的的将领。 他节制燕辽兵马的军令,几天前就已传到了各部,如今的北方基本处于战时状态,朱景洪便可根据需求调遣兵力。 比如燕山都司部分军队,就已接到他的调令北上入辽,而辽东都司的军队也在往东靠,有压向朝鲜边境的态势。 与此同时,相关的军粮军械调拨,也在有条不紊进行之中。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运作起来实际上非常复杂,所以这些天朱景洪一直很忙,抽时间钓鱼确实是为放松。 八月十五中午,距离晚宴还有三个时辰,此时朱景洪正在吃午饭。 与他一起用餐的,分别是甄琴和诺敏,至于张小月则是站在一旁。 千万不要以为站在这里是受辱,张小月能从戏台站到这里,已经算是鲤鱼跃龙门的蜕变。 “小月,让你准备的事,可都妥当了?” 朱景洪突然的问话,让张小月顿时紧张起来,但好在她准备非常充分,平复心情后便答道:“回王爷的话,各项歌舞戏文,都已仔细排练过,保证万无一失!” 这次中秋晚宴的节目,便是张小月来做的“导演”,因为是朱景洪亲自安排的差事,所以这姑娘费了不少心思。 “那就好!”朱景洪淡淡一笑。 虽然是张小月做导演,期间朱景洪也提了些意见,所以将要表演的节目,是完全按他喜好来排。 这是朱景洪对张小月的锻炼,这姑娘培养好了往后他才能有节目看,给这娱乐匮乏的古代生活增添色彩。 午饭之后,朱景洪还在接见将领和官员,都指挥佥事及以上将领,以及布政司按察司的赶来的***们,今晚将会一起参与宴会。 而宴会的地点,就设在城内一处校场,这地方足够宽敞且地势恰当。 太阳逐渐落山,会场早已布置完毕,外围已有重兵层层把守,只等着贵客们到场赴宴。 (本章完) 第578章 朝鲜世子妃 朝鲜使节宅院内,李暄站在镜子前,由侍替他整理着冠帽。 朝鲜国为郡王爵,但其国主享亲王待遇,所以其世子得享郡王待遇。 郡王戴翼善冠着双团龙袍,这已是非常高的待遇,至少在如今的整个北方,就朱景洪比李暄的爵位高。 整理完毕,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候,然而李暄并无半分喜悦,神色间满是沉重。 陪着丈夫走出房门,金佑颜遂说道:“邸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去了就明白了……您实在不必太过忧虑!” “爱妃……国家之安危,皆在今夜之宴,我又岂能不忧心!” “想来应是如此……” “这可是殿下一片美意,你可不能辜负了!” “你们意下如何?” 这时叶赫铭恩冷笑道:“襄王殿下征战沙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岂会被一个女子冲撞?” 李暄才把话说完,叶赫铭恩就插言道:“王爷……朝鲜人惯是花言巧语,李暄和他世子妃都来了,如今却只一个人来赴宴,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朝鲜人历来狡诈,我看他们是外表恭顺,实则狼子野心……” 无论是女真使臣,还是大明的文武官员,都想u一睹朝鲜世子妃的样貌,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 在现场礼官指引下,赴宴众人纷纷起身向朱景洪行礼,后者则示意众人落座。 也就在这时,会场后方出现了大批宦官,同时主位左右两侧开始奏乐,众人便知这是朱景洪要到了。 至于两名文官,则是辽东的布政使和按察使。 “事情不要只看表面?”宝琴狐疑问道。 正常来说,这朱景洪该喝止众人起哄,但此时他偏偏一句话都没说。 “茶!” “我没事!”朱景洪随口答道。 酒过三巡之后,现场气氛越发欢乐,这时宝琴主动上前,替朱景洪倒了一杯茶。 只听朱景洪问道:“你的世子妃也来了?” “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女干邪之徒,该当严惩!” “是是是……确实挺圆!” 然而朱景洪话音才落,就听宝琴说道:“姐夫你中秋节不陪着我姐,反倒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只怕我姐一样不高兴!” “若被你姐知晓,你到这地方来,只怕你没好果子吃!” 如今有叶赫铭恩递话,这些人也都跟着附和,在这宴会场上掀起了舆论。 “你看看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乱跑,不守规矩……你是藐视会场?还是藐视襄王殿下?” 李暄知道今晚是鸿门宴,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打开方式,这让他深感屈辱且无力抵抗。 于是宝琴提着茶壶,小心翼翼来到朱景洪身边,双手提高茶壶替他添了茶。 扣帽子的本事,李暄早已炉火纯青,此刻给叶赫铭恩安个帽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对喽!” 刚才被李暄编排失了颜面,叶赫铭恩此刻出来乱说一通,完全就是为了恶心李暄。 现场有大批宦官出现,引导着现场官员就坐。 而听到了李暄这话,叶赫铭恩等人顿时欣喜无比,毕竟能今晚将更好玩了。 “正……正是!”李暄感觉有点儿不对。 “诸位……他这是诽谤,他在诽谤我……” 意下如何?如果按照真实想法,现场肯定有人不愿意来,毕竟中秋节陪家人无疑更合适。 “世子……既带了夫人来,今日为何不见?” 这两天时间,叶赫铭恩跟() 其他女真使臣多次交流,这些人也知道朝鲜世子妃貌美,一个个都非常想见一面。 然而很快她们就失望了,因为出场的金佑颜蒙着面纱。 金佑颜很想一头撞死,可她又怕激怒襄王,不但害了世子还会牵连娘家人。 李暄的为难和痛苦,宝琴全部都看在眼里,这让她有些同情这位朝鲜世子。 “莫非天上月亮也知道,今晚十三爷要设宴,所以专门亮了一些!” 只听叶赫铭恩说道:“世子……殿下都吩咐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是叫世子妃一起来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此时李暄已是忍无可忍,当即怒斥道:“殿下都没说话,你却上蹿下跳挑弄是非……你安的是什么心?” 知道劝也没用,金佑颜便丈夫送到屋外,然后就目送丈夫离开了。 “殿下一心为你们着想,让你夫妻二人中秋团聚,你女人却蒙着脸来赴宴,这难道不是怠慢殿下?” “丫头……他自己愿意叫来,与我有何相干?” 亲眼见到的朱景洪,比李暄想象中还要完美,这让他在心底甚至生出了嫉妒。 即使跋扈如叶赫铭恩,此刻也担不起这样的指责,于是怒斥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乱我清白!” 他本是图嘴快,甚至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哪知事情走向却跟他所料不同。 “怎么?莫非你真是藐视殿下?” 以叶赫铭恩为首,现场的一众老实们,全都把目光投向南侧,那里便是会场的入口。 “殿下之美意,吾等荣幸之至,岂敢……” 歌舞开始,因为是按照朱景洪喜好来编排,所以这些偏现代表演风格的节目,着实让现场众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几息之后,在四名将领和两名文官陪同下,身着四团龙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朱景洪,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赴宴还戴着面纱,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怕让王爷看?”叶赫铭恩的声音适时响起。 “歌舞可以开始了!” “好了……哪有这么多的说辞,赏月就赏月嘛!”朱景洪淡然一笑。 迎着朱景洪淡漠的目光,李暄只能说道:“既然殿下不嫌弃,那臣就命人接拙荆前来赴宴!” 迈着小步子,金佑颜来到了李暄身侧,夫妻二人对视眼中皆是苦楚。 端起茶杯,朱景洪说道:“我可没说过,要让他把老婆叫来!” 眼见宝琴还要说话,朱景洪接着说道:“况且有些事,不是你看到这般简单,前两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听到这些话,李暄肩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让他不但直不起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此刻,叶赫铭恩叉着腰,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暄,神色间多有戏谑之意。 虽然知道李暄是狐假虎威,可这厮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导致现场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赢得一局李暄心中并无喜悦,因为他最大的困难还没出现。 四名将领分别是燕山、辽东和安东行都司的都指挥使,还有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 众人说说笑笑,送了朱景洪来到主位就座,然后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除了李暄,已到辽东的文武***们已经到场,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在他离开之后,女真诸部的人才陆续出发,所以李暄是外藩使节中,第一个到场的人。 “今晚月亮可真圆啊……” 叶赫铭恩身形魁梧,站在李暄身边犹如凶兽。 这个王八蛋,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暄攥紧了拳头。 李暄虽没能见到朱景洪,却了解到了明军的大致动向,现实已证明朝鲜危在旦夕,他又怎么可能不忧心。 且说主位过道这边,朱景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就听到在场一众***们,说出了更没营养的奉承话。 李暄因爵位够高,来到了最靠近朱景洪的位置,两者之间只隔着不到两丈。 “叶赫少主,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坐回位置上去吧!” 顿了顿,宝琴又说道:“姐夫……你为何要让那朝鲜世子妃来赴宴?这里可不适合她来!” “既然如此,那您倒是说句话,让他不要叫世子来了!”宝琴加了一句。 李暄一眼就注意到了朱景洪,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一道粗犷的声音,把李暄从思索中拉了出来,回头一看正是他最讨厌的叶赫铭恩。 一边为自己解释,叶赫铭恩同时退回了位置上,心里对李暄的怒气更重了。 “殿下,拙荆鄙薄……难等大雅之堂,故臣未带她同行,只怕她冲撞了殿下!” 朱景洪目光扫向一侧,这里站着的便是宝琴,此刻她扮作了一名小宦官。 “能得殿下钟爱,实乃李暄之幸,朝鲜之幸!” 而其所聊的内容,多是关于当下的局势,李暄一靠近这些人就转移了话题。 “今夜中秋月色极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便将诸位叫到一起赏月!” 李暄也不害臊,强行融入了几名官员之中,想方设法参与这些人的闲聊。 听到这些话,跟在小宦官里的宝琴差点儿笑出声,她是没想到平日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此刻也跟普通人一样满脸谄媚。 叶赫铭恩毫无畏惧,只见他趾高气昂道:“我随殿下打过仗,我跟殿下杀过敌,我只有一颗忠心!” 李暄正犯愁思索,突然听到朱景洪喊,于是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面向了朱景洪。 还别说,李暄的学识堪称渊博,仅聊诗词歌赋也不落下风。 “殿下,我父卧病在床,实难起身赶路,还望殿***谅!” 虽然被顶嘴,但朱景洪还是笑了,跟宝琴说话他确实很高兴。 说完了悄悄话,待宝琴退开之后,朱景洪提高声音喊道:“李暄……” 此人身材高大,虽是神色平静,却有强大威势,令人不敢直视……这是李暄对朱景洪的第一感觉。 朱景洪反应平淡,甚至没跟自己说句话,这便让李暄心情越发沉重,偏偏他还得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朱景洪笑着说道:“中秋之夜,本是万家团聚之时,他既然来了……你为何不带她过来!” 此时她万分后悔,就不该听那什么为表恭顺,要随世子一同来赴宴的鬼话,否则也不会出现眼前这情形。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容易接受这件事,而不会一直痛苦下去。 听到朱景洪是这么个说法,李暄此时整个人都懵了,眼下他根本不知如何答话。 到这里,事情就算办成了,而全程朱景洪并未表态,所以表面上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一个女人而已,为了国家安定,舍弃了也没什么……心中万分痛苦,李暄强行给自己洗脑。 此时,李暄看向了主位,但那里仍旧空着,他想要面见的襄王还是没出现。 而最为靠近的李暄,此时也发动了最强大脑,用最直白的方式跪舔了朱景洪。 “姐夫,你还是少喝些!”宝琴劝道。 他这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叶赫铭恩底气十足。 大概() 又过了一阵,外面来了宦官禀告,说是朝鲜世子妃到了,朱景洪头一次点头允她进场。 比我还小五六岁,就已令文武皆服,举手投足尽显王者风范,我不如也…… 在场都是人精,根本不需要反应时间,阿谀奉承之言就递了上来。 而他不说话,则是间接的表明了态度,这便让女真众人叫得更凶了。 “倒是你……心思歹毒功于算计,你又安的什么?”叶赫铭恩语气严厉。 “臣在!” 歌舞还在继续,众人陆续向朱景洪祝酒,心情极差的李暄也得强颜欢笑,加入到祝酒的队伍中去。 “殿下,朝鲜如此造次,臣愿出兵教训他们!” 朝鲜有“悖逆”之心,今晚本就是给他难看,以作敲打警醒之用,所以朱景洪不会替李暄说话。 但李暄也感受到了,他想聊点儿实际的一些的东西,这些人就打个哈哈混过去,根本不给他打探消息的机会。 “我派人去朝鲜请你父亲,他却不来……莫非是看不起我?” 那么多人一个个来,朱景洪已喝了两壶酒,宝琴是真的担心他喝醉了。 出了院子,李暄便上了轿子,在一众侍从官员陪同下,朝着宴会场地赶了去。 被这么多男人望着,金佑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总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时间逐渐过去,当女真诸部的人赶到,宴会也到了快要开始的时候。 朱景洪依旧没说话,但他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此时目光之中带有冷色。 他不开口,自然有人替他说话。 叶赫铭恩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李暄指责怒骂时,现场突然响起一道清丽女声:“面纱是为防风,如今到了宴会,自当取下……” “这位将军稍安勿躁,朝鲜对大明恭顺之至,又岂会怠慢襄王殿下!” (本章完) 第579章 知否知否 众人瞩目之中,金佑颜拿下了面纱,露出了美丽的面庞。 “姐夫……她长得倒是不错!” 朱景洪深以为然,尤其那股成熟风韵,更让人流连忘返。 “比你还差了一些!”朱景洪笑着说道,他这也是实话实说。 宝琴看向朱景洪,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一直盯着人家世子妃看?” 听到这话,朱景洪终于调转视线,看向宝琴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该一直盯着你看?” “啊……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朝鲜世子妃好看,你才会一直盯着她!”宝琴连忙解释。 于是对朝鲜语言的抨击,由此变成了会场的主流。 听到李暄这句话,朱景洪直接被气笑了,他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大胆,这个时候还不低头认怂。 想到这些,李暄谨慎组织语言道:“回禀殿下,汉字汉学博大精深,普通百姓识学困难,所以臣才想着依照朝鲜土话,造些简易文字供百姓识读!” 她对未来已有了清晰规划,一定要紧紧抓住朱景洪的喜好,把乐工和歌姬舞女捏在手上,不断推陈出新伺候好朱景洪。 “如此只为教化万民,将圣上之德泽传遍朝鲜!” 难道今晚,还得遭罪? 李暄才想到这里,叶赫铭恩领着亲卫冲了上来,这厮早就想活动筋骨了。 暗赞此人有些眼力见,朱景洪不置可否,而后看向了其他官员。 “丫头,你若再敢胡来,我可就要罚你了!”朱景洪轻声道。 但在朱景洪看来,这就是朝鲜王室该付出的代价,借这种办法杀杀他们的傲气,总比开启战端让黎民百姓遭罪好。 朱景洪是以欣赏的目光看,而叶赫铭恩等女真人,则是一副要吃人的目光,那真是公共场合毫无掩饰。 可她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就发现朱景洪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的里意味是那样的熟悉。 会场后台处,张小月一直关注着舞台,身边十几名宦官候着,随时替她跑腿传达指令。 “今日你对襄王殿下无礼,老子看不惯你这厮,想亲手教训你!” “柳大人,你说呢?” 被朱景洪点到的柳大人,乃是辽东布政使柳贤。 “李暄……” 李暄的地位完全靠老爹的信任维持,所以这种大事不征求老爹意见,他是真的不敢有任何表态。 最终,长达两百米的步行,他二人愣是一句话没说,然后就各自上了轿子。 “臣在!”李暄直接站了起来。 “臣以为……诸位大人说得对,朝鲜当下之语言文字,确实还有改进之处!” 说话之时,叶赫铭恩捏着拳头,骨节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岂能敲搞帕拉门哒哈……” “昨夜雨疏风骤……” “各都司行都司,如今都有军队赶到金州,校阅表现优者赏,表现差者……我可是要罚人!” 制定朝鲜的文字和制度,是由朝鲜国王李烁暗中力主,李暄不过是前台的执行者。 还别说,对于朱景洪的这个提议,不只叶赫铭恩等人满怀期待,燕辽的文武***们同样如此。 金佑颜一时大骇,其他人或许只能看看,她可知道这位若是起了歹意,那她将真的只有认命一条路。 更何况若是运作得当,张小月还能在王府求个位分,完成人生第二次巨大飞跃。 但她很快意识到,当下这种正式场合,笑出声确实非常合不合适,甚至于应该被问罪。 后者此时也正盯着他,神色间有() 些玩味之色。 “世子……他们的意见你都听见了?” 严格来说,当下他进行的大规模军事调动,实质上也只是为了吓李暄,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 此时表忠心让朱景洪看重,对叶赫铭恩来说收益极大,所以他才会冲锋在前。 这些都是自小就被豢养的歌女,其歌声清雅如空谷幽兰,确实是非常的婉转动听。 金佑颜低下了头,努力往李暄身边靠了靠,希望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坐下坐下……” 于是李暄二人被架了起来,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当然,也只是麻烦而已,只要皇帝批个一两百万军费,朱景洪也有把握按死朝鲜。 在朱景洪身边待了这么久,张小月总算混明白了,因其足够聪明懂得借势,如今虽无位分却也让下面人服帖。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心底里都觉得,这朝鲜语言别有一番风味,然而下一句就完全不同了。 “你可有话说?” 大概半个时辰后,正场宴会到了尾声,众人恭送朱景洪离开后,这才陆续退出了会场。 情势如何,金佑颜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她不敢说不懂,于是答道:“回禀殿下,臣妇略懂!” 人长得漂亮优势真的很大,宝琴此时告罪的样子,也让朱景洪觉得赏心悦目。 关于阅兵这件事,朱景洪前天只提过,但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搞。 这人是十足的聪明人,认真分析朱景洪的问话,再与当下大明与朝鲜的局势结合,他觉得自己大概找到了方向。 “世子妃所唱歌词,诸位以为如何?” “军队嘛……就是要以打仗为先,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 “从长计议……留给朝鲜的时间可不多了!”朱景洪终于开口,眼中已有腾腾杀气。 她不想让丈夫为难,所以眼下打算豁出一切,把污名全担在自己身上。 “浓睡不消残酒……” “对了,三天之后校场阅兵,大家随我同去!” 最后这一句话,重点便在于前半句,这一点李暄是听出来了。 此时朱景洪神色郑重,态度与刚才已完全不同,所以众人不敢随意接话。 “苏里开起啊那打……” “是!” 便见柳贤笑着说道:“殿下……世子妃唱腔虽好,可惜这首如梦令换了语言,原作韵味已百不存一!” “敌人我们才要斩尽杀绝,朋友就得好生招待!” 金佑颜还在唱,而且在唱过第一遍后,还得变调唱第二遍。 因为西北有大战,导致皇帝不想在朝鲜开启大战,所以朱景洪的“活动”范围其实很小。 “诸位大人说得对,这件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模棱两可回话,而不敢越过老爹自己做主。 “王爷息怒!”宝琴连忙告饶。 只不过朱景洪的注意力,多数时候都在金佑颜身上,他也不知为何会对此女感兴趣。 敌人就要斩尽杀绝,意思是朝鲜选择成为敌人,王室就得全部下地狱。 对此,李暄不敢出言辩驳,这种委屈他还是可以承受。 “我听说你们朝鲜,按照自己的土话造了字,这首如梦令……能不能用你们的语言唱出来?” 前者还是劝说,后者已是直接威胁,而朱景洪没有说话。 这话说得很漂亮,然而朱景洪根本不顺着往下说,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金佑颜。 “姑娘您喝茶!”侍女适() 时递上茶水。 “是!” “哪能擦类月色来卡木落落我哭呢啊到哇啦呀苏妈哈哈吼妈类哒……” “重新奏乐!” 这个时候,站在朱景洪身边的宝琴彻底忍不住,直接“噗嗤”笑出了声来。 好在叶赫铭恩等人只是盯着看,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让李暄两口子稍微安心了些。 这时柳贤出言道:“世子……既然已有汉字,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去琢磨这些粗鄙文字!” 此时叶赫铭恩准确把握机会,当即起身说道:“小子……你别不识时务,不给王爷面子,我叶赫部先跟你不客气!” 听到侍女的提醒,张小月看向临近两名宦官,吩咐道:“去让乐工和歌姬做好准备!” “世子妃可懂音律?”朱景洪突然发问。 这句歌词仿佛烫嘴一样,从金佑颜口中快速喷出,把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二姑姨奶哟……二姑姨奶哟……” “来……咱们喝酒!”朱景洪举杯看向众人。 果然是为了造字这些事,李暄知道正题总算来了,此时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思索着该如何回话。 意识到是什么情况,水师提督赵成武跟着说道:“倒行逆施绝非好事,若不及时收手,只怕会大祸临头!” “是我……”叶赫铭恩跃下马背,径直向李暄走了去。 但今晚李暄的反应,让他觉得有必要亮亮肌肉,让朝鲜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正当李暄为难时,只见金佑颜起身说道:“能为殿下献唱,臣妇荣幸之至!” “保护世子!” “试问卷帘人……” “如此甚好!”朱景洪笑着答道。 略过宝琴,朱景洪看向了在场众人,此时金佑颜已经演唱完毕,站在原地等候着训示。 李暄很不高兴,看见让受辱的妻子,他就更不高兴了。 “回禀殿下,臣听见了!” 虽然犯了大错,可我姐夫是亲王啊……宝琴并不慌张,捂着嘴回头望了朱景洪一眼。 也因为这这俩美女在,现场一众男子总算移开了目光,让金佑颜压力可谓大减。 “你想干什么?”李暄阴沉着脸问道。 叶赫铭恩一行不到十人,但一个个都凶悍无比,李暄宦官侍从虽有三十多人,却让他根本没把握打得过。 这再次让他体会到,所谓的“养眼”是什么意思,眼下就是最清楚的例子。 “世子妃既通音律,便以朝鲜之文字语言,将这首如梦令唱来,也好叫我长长见识!”朱景洪面带浅笑。 随着朱景洪吩咐下来,乐工又演奏起刚才的曲调,婉转悠扬乐曲中金佑颜开始演唱。 当张小月思量未来时,前方舞台上已完成节目转换,在婉转的乐器伴奏声中,两名歌女已在轻声歌唱。 此时李暄心情复杂,但也还是机械般端起酒杯,跟着众人一起向朱景洪敬酒。 宴会还在继续,朱景洪已没在理会李暄,而是正经聊起了中秋节,听在场官员们讲了相关的轶事。 这一幕,自然也被叶赫铭恩看见,让这厮敏锐的发觉了机会,于是他中途以尿急暂时出去了一会儿。 停轿之后,李暄把头探出轿子,问道:“谁?” “你敢乱来?不怕王法?”李暄厉声呵斥。 朝鲜使节一行,陆续朝着下榻之地赶去,而先一步离开的叶赫铭恩,已经骑马等候在了巷子口。 让世子妃在这种场合唱歌,对朝鲜来说堪称国耻,对他李暄来说更是大恨。 () 柳贤的一番话,等于是给众人指明了方向,他们都已知道该如何回答。 相比于准噶尔,朝鲜的防御纵深太小,朝廷这边大军压过去就行。 “下一个曲目是唱词,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所以他走得很快,金佑颜想紧跟上,却始终被落下了一截。 “殿下盛情相邀,朝鲜既是忠心耿耿,想来不会让殿下失望!”最强捧哏叶赫铭恩出言道。 而且是非常浓厚的兴趣! “李暄……”看着赶来的朝鲜队伍,叶赫铭恩大喊了一声。 几位将领纷纷答话,而李暄心情也越发沉重。 示意叶赫铭恩坐下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事商量着来,不要动不动就讲打!” 虽然刚才金佑颜的话很硬气,可当她真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就再难保持淡定从容,更不要谈风度翩翩了。 张小月微微摇头,示意侍女退下,主子的范儿是让她拿足了。 “诸位可有其他看法?” 否认造字?朝廷定已掌握证据,此时否认若被捅破,反而更丢脸。 一瞬间,双方围殴到了一起,而李暄只能躲在轿子里,听着外面拳拳到肉的声音发抖。 比起以往在戏班里做台柱子,眼下这种掌控数十上百人的生活,无疑让她更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感受到丈夫的疏远,虽然金佑颜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格外的伤心。 他其实不知道,现实情况是朱景洪很想开展,但皇帝的旨意却是避免开战。 朱景洪难得开口,叶赫铭恩等人都望了过来,他们已做好了挑刺的准备。 所以阅兵,是朱景洪最后的底牌之一,这要是吓不住人后续就麻烦了。 而在不远处,巡逻士兵把一切看在眼里,但他们却不知如何处置,所以他们选择了上报情况。 而在他们上报时,朝鲜世子妃的轿子,却已在混乱之中被人抬走了。 (本章完) 第580章 大明父亲 第章大明父亲 巡逻士兵这边,消息很快传到千户处,此人只得亲自带人来处置。 数十名士兵赶到,他们很容易就控制了现场,将斗殴的双方都控制下来。 一边是朝鲜世子,一边是叶赫部的少主,两边身份都非常特殊,让这位千户也不知如何处置,所以他只能选择往上报。 上报到金州卫并得到反馈,中间至少有一两刻钟,于是众人只能在街头等着。 从双方开打到现在,时间也已过去了一刻钟,金佑颜已被抬进了薛府。 抬轿子这些人是叶赫铭恩的亲信,这些人是打着送礼的幌子进的薛府。 薛府内宅,朱景洪已脱下亲王冠服,换上了较为随意的常服,此时正坐在寝室内,由甄琴和诺敏陪着聊天。 今天李暄的表现让他很生气,所以当前只是两个女人在说,而朱景洪本人则在思索当前局势。 如果阅兵也吓不住朝鲜,那么以当前燕辽之地的战争储备,能不能在短期内重创朝鲜? 也只有让皇帝看到战争收益,朱景洪才有把握说动老头子,让他给燕辽批银子送武器。 燕辽之地的兵马,相对而言薄弱了许多,或许可以借助女真人的力量……朱景洪如是想到。 “正是!” “人呢?赶紧找……”甄琴站在屋子中央,神色不善呵斥侍女。 众人正要找寻,金佑颜却主动现了身,只因来的人是甄琴,而不是女真的那些人。 “朝鲜世子妃……这个狗才搞什么名堂!”朱景洪愤然站起。 然而事实上,这件事真没朱景洪想得那么复杂,仅仅是叶赫铭恩想要借花献佛,讨好他这位大明亲王而已。 代表朱景洪去安抚外臣,这是王妃才有的资格,如今又被她“僭越”到了,所以甄琴心里高兴得飞起。 “那些女真人,实在是太无礼了,我早就跟王爷说过,对这些没规矩的人,就该用鞭子抽才对!” 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在混乱之中被人抢走,被吓到是必然。 拉着金佑颜坐回椅子上,甄琴接着说道:“如今好了,纵得这些人越发猖狂,连行凶掳人这等事都做出来了!” 整个外东北女真有几十个部族,如今分属董鄂部等七个部盟,其中董鄂部、辉发部、浑河部被朝廷高度控制。 “咯吱”一声,房间门被打开,几名侍女走了进来,然后便是甄琴跟了进来。 紧接着他吩咐道:“你立刻派人,把叶赫铭恩给我擒来,再派人去看看朝鲜世子!” “王爷放心,臣妾一定办妥!”甄琴已经跃跃欲试。 甄琴当即动身,在一众宦官侍女陪同下,来到了安顿金佑颜的院子。 “事关两国邦交,责任重大……你要用心!” “多……多谢……多谢王爷!”金佑颜牙齿还在打颤,导致说话也结结巴巴。 “回禀王爷,人就在薛家外院,似乎被吓得不轻!” 稍微一想,事情脉络就浮出了水面,朱景洪认为叶赫铭恩是想借此手段,离间大明与朝鲜的关系,想要浑水摸鱼攫取好处。 好不容易周围安静下来,让她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可没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叶赫铭恩把朝鲜世子妃送来,这种行为显得非常突兀,作为政治生物朱景洪第一反应是此人别有用心。 坐在厢房内,金佑颜还在瑟瑟发抖,神色之间惊恐未消。 就在这时,余海出现在了房门外,勾着腰禀告道:“王爷,那叶赫铭恩派了人来……送礼……他把……把朝鲜世子妃送来了!” () “是!” “那金佑颜乃朝鲜世子妃,如今被女真所掳受了惊吓,如今是被朝廷官军搭救……你替我去安抚她!” 一听有差事派给自己,甄琴立马来了精神,当即答道:“王爷但请吩咐,臣妾必定办妥!” 脚步声错落杂乱,意味着来的人很多,这让金佑颜直接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躲到了房间角落的纱帐里。 这些部族,凑七八万骑兵不成问题,只要把好处给足那就是虎狼之师,只是受苦的将是朝鲜百姓。 “去吧!” 叶赫部实在是太穷了,打仗可比放牧渔猎挣钱得多,叶赫铭恩尝到了甜头肯定还想再来。 所以不到最后时刻,战争都是最后的手段,生灵涂炭非我所欲也……朱景洪暗暗想到。 “是!”甄琴当即应下。 此时朱景洪想得更远,他怀疑这件事不止牵扯叶赫部,同样尝到甜头的海西部等也都牵涉其中。 待余海吩咐完回来复命,朱景洪便问道:“金佑颜在何处?” “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会秉公处置!” “把她安顿好……” “你是朝鲜世子妃?”甄琴问道。 朱景洪正纳闷叶赫铭恩送什么,余海后半句无疑是抛出了重磅炸弹。 “是!”余海领命后,立刻转身吩咐去了。 走上前去,甄琴握着的金佑颜的手,说道:“你被女真所掳,今被王爷搭救,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是!”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又看向甄琴,说道:“琴丫头,交给你个差事,你要办好!” 甄琴平日大大咧咧,但她也不是真的蠢,如今学着宝钗的行事风格,做起事来也是有模有样。 在她开解之下,金佑颜总算安定下来,对甄琴更是感激涕零。 “多谢娘娘!”金佑颜郑重道谢。 很快两刻时间过去,由旗手卫代军士亲自押解,叶赫铭恩和李暄被带到了薛家外客厅。 “跪下!” 张临呵斥着叶赫铭恩,然而这厮还没跪下,一旁的李暄倒是先跪了。 而李暄这一跪,便让叶赫铭恩没了余地,只能是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但叶赫铭恩并不慌张,他是完全为朱景洪在考虑,所以他自觉问心无愧。 “小子……今天老子揍了,往后有机会我还得揍你!”叶赫铭恩放着狠话。 听到这些,李暄心中狂怒无比,但他稍稍一动嘴巴,就牵动了伤处疼得他想哭。 刚才一场混战,叶赫铭恩是追着李暄在打,让后者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如今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仇人近在眼前,打不过也说不过,李暄心中除了愤怒,更多是觉得憋屈和烦闷。 正当叶赫铭恩还要放狠话,就听见到客厅大门出现一道身影,只从身形他就判断出是朱景洪到了。 眼下夜色正浓,虽然周围灯火够多,叶赫铭恩二人却看不清朱景洪脸。 “叩见王爷……”二人齐齐行礼。 朱景洪站在台阶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便让气氛有些凝重。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叶赫铭恩直起了腰,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 “王爷,今日臣……” “闭嘴!”朱景洪严厉呵斥。 声音洪亮,加之其威严深重,叶赫铭恩还真被镇住了,于是连忙闭嘴不敢开口。 这一幕,看得李暄心惊胆战,即便朱景洪不是朝他发火儿。 迈步走下台阶,朱景洪徐徐往前走去。 () 随着他的靠近,叶赫铭恩心中越发忐忑,很自觉的把头低了下去。 朱景洪的靴子出现在他视线内,下一刻他就听到了拔刀的声音。 这可把叶赫铭恩吓得不轻,抬头便见到朱景洪抽出了张临的佩刀,此刻面带寒霜在向他靠近。 我不过是揍了朝鲜人,难道襄王竟要杀我?叶赫铭恩心中大骇。 而在朱景洪看来,似叶赫铭恩这等心思歹毒,行事毫无顾忌之人,一刀砍了也不是不可以。 叶赫部若要为他复仇,也得先过打过女真其他部族,才能对大明产生威胁。 当然,这是最极端的情况,正常来说叶赫部不会犯傻,为了叶赫铭恩与大明决裂。 相反叶赫铭恩的兄弟们,或许会感激朝廷将其除掉,才给了他们上位的机会。 而这些道理,套用到李暄身上也合适,若朱景洪现在将其定罪处死,朝鲜也很大可能会咽下这口气。 但最终,朱景洪手里的这柄刀,架在了叶赫铭恩的肩膀上。 “当街行凶,殴打使节,抢夺妇孺……你该当何罪?” “王爷,臣……” “你以为跟我打过仗,我就不会秉公处置?” “你以为自己是叶赫部少主,我就投鼠忌器不敢动你?” “你以为我手里这把刀,砍不断你叶赫铭恩的脖子?” 每一句,朱景洪都声音冷冽,语速不快气势凌人。 叶赫铭恩为一己私利,不惜扰乱东北局势,这一刻朱景洪是真起了杀心。 这一点叶赫铭恩也感受到了,所以他也是万分的惶恐,极少有人能淡定面对死亡威胁。 刀锋锐利,此时已划破叶赫铭恩皮肤,刀锋上已涌出一缕血丝。 叶赫铭恩有多惶恐,一旁的李暄就有多解气,原本心中对朱景洪的不满,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感激。 叶赫部这些虎狼之徒,眼下被朱景洪几句吓成狗一样,同样也带给了李暄冲击。 天朝上国威风赫赫,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朝鲜意图脱离大明,这样的行为真的明智吗?李暄心中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以至于他不禁在想,脱离大明对朝鲜有何好处?尤其对朝鲜王室有什么好处? 虽然可以独立自强,但能强得过大明吗?答案直接出现在李暄心头。 高风险低收益,怎么看都划不来啊……想到这里李暄动摇了。 “王爷,是臣狂妄无知,犯了大罪……愿听惩处,绝无怨言!” “臣愿以死赎罪,但请王爷暂且留臣一命,允臣带兵讨伐不臣,为圣上尽忠而死!” 最后这一段话,可烧了了叶赫铭恩不少脑细胞,他才短时间内想出了这么一句。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最终朱景洪收回了刀,这让叶赫铭恩如释重负。 “看在你以往功劳的份儿上,我留你一命到战场上去!”朱景洪轻飘飘说出了这句,显示出他没把叶赫铭恩的命当回事。 “李暄,你先起来吧!” 没错,李暄也一直跪着,听到朱景洪的提醒,他才发现膝盖疼得厉害。 “谢王爷!” 坐到宦官端来的椅子上,朱景洪平静说道:“你世子妃已被搭救,如今就在外外厢房安顿,你可以带她回去了!” “多谢殿下搭救!”李暄再度行礼。 听到妻子被救下,李暄是真的很感激,这让他躲过了男人最大的耻辱。 对朱景洪的感激,在刚才那特殊心态的加持下,也转化为了对朝廷的感激,以及对大明实力敬畏。 老老实实做() 藩属国,管着自家一亩三分地,难道不好吗? 大明横压天下,威震四海八荒,作为朝鲜“父国”,简直是合情又合理。 “余海,领他去接人!” “是!” 于是李暄被带走了,而叶赫铭恩还跪在地上,他还在想为何会被如此重罚。 外人离开之后,看着面色阴郁的叶赫铭恩,朱景洪冷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今晚这件事解释清楚!” “是……是……”叶赫铭恩急忙回应,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臣看那李暄不顺眼,于是就……” 叶赫铭恩说得很顺畅,因为这些内容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听完朱景洪都被惊到了。 “所以……你把人掳过来,真是为了献给我?” 没有过多考量,没有阴谋诡计,竟是这样简单的理由……朱景洪只觉得离谱。 朱景洪不会轻易相信,接下开他还是严查,尤其要探查女真各部间的联络情况,来判定这些女真人是否有串通,是否要不可告人的意图。 “朝鲜世子,身份特殊,牵扯到……” 朱景洪讲起了局势,这才让叶赫铭恩意识到,自己今晚的行为有多严重,这让他连连告饶请罪。 朱景洪仍不相信他是无心之失,所以提醒道:“若不是你跟过我……今晚你已经死了,往后别再自作主张,做好自己的本分!” 叶赫铭恩知道,这一刻他的危机才真的解读,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顺道擦了擦自己后背。 但他不知道,如果真查出他有问题,朱景洪还是有可能将其处死,因为他受不了背叛和被利用。 “王爷教诲,臣自当谨记……” 嘴上是这样说,叶赫铭恩心里却在感慨,还是要做自己人才行,否则那还有活命的机会。 “王爷,但不得不说,那朝鲜世子妃够骚气,臣是真心想献给您享……” 叶赫铭恩还没说完,迎面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直接在他额头上碎了个稀烂。 “滚……” 听到朱景洪的狂怒声,叶赫铭恩哪敢再多说半句,于是立刻连滚带爬逃离。 第581章 襄王嫡长子 第章襄王嫡长子 人心难测确实不假,朱景洪自己都测不准自己。 刚才气急他是真想宰了叶赫铭恩,可气消了又选择重拿轻放,正是看准了女真人还有利用价值。 随心所欲,快意恩仇,此生与我无缘了……朱景洪心中暗叹。 处理完这件事,如今就到了深夜,朱景洪回屋思索一阵就睡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一大早朱景洪就得到消息,朝鲜世子妃金佑颜病了。 不管真病假病,朱景洪都派了人去慰问,并送了些名贵药材。 虽然李暄是外行,可他一见各方阵队列整齐,军队甲胄齐全且装备了大量火器,他就知道这些军队战斗力强。 “宝钗……怕是要生了!”朱景洪低声呢喃。 这件事朱咸铭一直在考虑,拟出几个字后一直纠结,而眼下已到最终决定之时。 杨清音叹道:“想来是我老了,当年孝献皇后在时,也时常回忆旧事……” 而关于昨夜发生的事,因朱景洪有严令所以没有传开,保全了当事双方的面子。 “这件事情,你们自己跟圣上请罪,我会上奏为你们求情,想来圣上会宽恕你们!” 如何赏赐,尚宫局早已以拟还章程,接下来只需她们去完成。 “余海……用印吧!” 说完这话,朱咸铭已放下笔,御案纸笺上已写好小皇孙的大名。 八月十七的上午,几位都指挥使加班弄出了改进计划,然后朱景洪看后仍不觉十分满意,又给出了三处修改意见。 至少在朝鲜,除了最精锐的那几支军队,基本比不上眼前的这些军队。 阅兵结束,朱景洪召集了参阅文武,以及女真和朝鲜使节举宴。 除了这些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太医们也等候在产房外,一个个比该当爹的朱景洪还紧张。 杨清音不由转过头去,冷笑之后说道:“你俩不愧是父子,当真是一个德行!” 在朱景洪的主持下,众人开始举行庆功宴,参阅的将领们个都很高兴,酒过三巡便纷纷向朱景洪祝酒。 薛姨妈焦急等待着,此时厢房之外的程英,也在焦急等待着消息。 “是!” 看到李暄哦认怂,朱景洪平静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朝鲜何罪?” 此时薛姨妈在厢房内来回踱步,陪同在内的还有贾家几人。 而下一刻,只听朱景洪说道:“但也过得去了,就这么办吧!”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此刻非常尴尬,皇后当年确实为他承受了许多。 “恭喜王妃……诞下皇孙!” 虽然前面几天,各部已在紧锣密鼓准备,但谁也没把握保证不出问题。 朱景洪的这些话,是妥妥的好战分子,听在随心众人耳中意思也各不相同。 朱景洪已看了好几分钟,导致在场几位将领头大得很,此刻他们觉得比上战场还难受。 八月十七下午,第三份阅兵计划送到了朱景洪的案头,三位都指挥使和辽东水师提督,四位高级将领正站在朱景洪面前。 再说千里之外,宝钗已近临盆之日,提前好一个月襄王府就开始准备,以保证分娩过程不出意外。 很快他们来到了望台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校场。 阅兵阅兵,重点在于视觉效果,如何呈现出更好的效果,就需要将领们来筹划。 所以在各部通过看台后,便在各自预定位置列队,然后朱景洪一行亲临现场观看设计。 () 所以,只要阅兵还没开始,那么准备就将一直进行。 王夫人也跟着开口:“是啊……先坐下,等着抱外孙就是了!” “此等行径罪不可赦,还望殿下奏明圣上,朝鲜甘愿领罚!” 几名稳婆飞快忙碌着,其中一人抱着孩子,弯腰凑到了宝钗近前。 “王爷统兵有如神助,圣上倚重……” 这话朱咸铭很不爱听,于是他神色难看起来,可终究是没有发作。 斜靠在椅子上,朱景洪漫不经心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过了今天你们回去了……就没机会说了!” “老十三这个混账,这个时候就该待在王府,出去乱跑算怎么回事?”杨清音最终没忍住,把千里之外的儿子骂了一顿。 一听这话,众将领大感失望,但还是摆出了恭聆训示模样。 “他也有要紧事嘛!”朱咸铭稍微解释了一句。 整齐的军队,鲜明的甲胄,黄岩的刀枪,黑洞洞的火炮…… 言罢薛姨妈双手合十,看着窗外蓝天念道:“老天爷啊……王妃仁善,你可得保佑她平安!” 将领们感受到了鞭策,李暄则感受到了威胁。 “但愿这小皇孙,能如其父一般,成为国之栋梁!” 跟太医们一样紧张的还有薛姨妈,她在半个月前就到了京城,为的就是要陪在女儿身边。 “今日阅兵效果极好,可见燕辽各部不负圣上重托,时刻练兵以备不测……” 对所有人来说,当下的等待都无比漫长和煎熬,而对宝钗来说则是痛进骨髓。 “还不算是十分完备……”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李暄只要不傻就能懂。 说到最后,李暄直接跪倒在地,神色坦然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 如今暑气已过,帝后二人已经回宫,但太子仍在监国理政,只是军政大权仍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撸了撸袖子,朱景洪看着前方军队,回头吩咐道:“开始吧!” 每一样,都看得李暄心惊,这让朱景洪非常满意。 他朱景洪是亲王,但也不能亲自去领各路兵马,事情还得靠下面人去做,相互给面子才是最优解。 “哦?” “殿下,臣有话要说!”李暄端着酒杯,极为恭敬说道。 然而今天,阅兵可不仅仅是走一遍,还有专门的实弹射击项目。 程英得知了消息,立刻就乘快马往宫里赶去,他最快回去报喜。 “立刻按计划传示各部,让他们务必周全准备,要展示出我大明之兵威,谁若出了纰漏……严惩不贷!” 只要是练过,那整体水平就会提上一大截,虽然比不上侍卫亲军那些精锐,如今走起来也是气势磅礴。 到这一步,关于朝鲜的事似乎结束了,而时间已到了八月下旬,距朱景洪离京已超过五个月。 在稳婆指导下,她一次又一次的用力,一次又一次的制造痛苦,并承受着这些痛苦…… 高兴之后,杨清音问道:“小孙儿起名之时,你可考虑好了?” “来……我们举杯共饮!” 准备周全就不会有意外,八月二十这天宝钗感觉身体有变化,便被几名稳婆带进了产房内。 火枪三段式射击、火炮齐射、骑兵冲击…… 这些经过反复论证“阅兵”项目,带来了更为强烈的观感冲击,李暄整个人都麻了。 “所以一会儿你们表现好,我也不觉得你们能打,战斗力嘛……还得战场上检验!” 安安生生过日子,做一方诸侯日子,才是真() 正的好日子……这已成了李暄的思想钢印。 “也幸亏我命大,不但躲过了暗算,还把孩子生下了!” 眼下李暄确实体会到了,所以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姨妈……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王熙凤开解道。 “军队嘛……就是要打仗,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谈!” 最终……随着一声啼哭,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了……喝酒吧!” 这些是从燕辽各卫所抽调的军队,除了炮兵骑兵方阵人数少些,其余步兵方阵由三百人组成,现场参阅兵力有五千余人。 “殿下,朝鲜之事,皆由李暄主持,所有罪责皆臣一人担之!” 阅兵牵涉到大规模军队调动和武器使用,当然得朱景洪这位节制燕辽的亲王批准,签字用印那是一样都不能少。 盯了李暄一阵,朱景洪说道:“你是世子,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承担!” 这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提醒李暄,他到底能不能朝鲜的主,能不能代替李烁做决定。 在离开校场之后好一会儿,他的听听觉都还没完全恢复。 好不容易,李暄才把握住机会,拿着酒杯出现在朱景洪面前。 毕竟世子不是国王,其权柄大小难有定论。 如果王妃生产出了事,程英得亲自把消息带回去,到时候就得承受皇帝的怒火。 八月十六的下午,将领们拿出了第一份阅兵计划,朱景洪看了后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 得知母子平安,参与此事的太医内侍和侍女们,上下近百号人都松了口气。 她提到的孝献皇后,最开始是世祖朱审焯的王妃,后来跟着入京被册立为皇后,其人一生也是波澜壮阔。 杨清音笑了笑,说道:“日后进了皇陵,能做成百上千年的夫妻!” “襄王妃诞下皇孙,该当重赏!” 听到产房里的哀嚎声,这些太医一个个都在心里祷告,今天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从椅子上起身,朱景洪走到这几人面前,笑着说道:“我爹让我管这摊子事,搞砸了我没好果子吃……诸位可得帮我!”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朱咸铭肃声道:“什么老了?别胡思乱想,你我还要做几十年的夫妻!” “除了笙儿……当年他们哥仨出生,你可都在外面办大事!” 没办法,襄王妃要是出了事,即便皇帝陛下宽容不迁怒,他们也自觉承受不起朱景洪的怒火。 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后,一众高级将领离开了现场,他们这就要去调派手下兵马,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一天。 可即便是眼前的这些,也只是大明的三流军队,再之上还有京营和侍卫亲军,其战斗力更是有极大飞跃。 “是!”几位高级将领齐声答话。 “拿笔来!” 余海端出朱景洪的“襄王之印”,照着文书上就盖了上去,于是这份“计划书”就生效了。 薛姨妈无奈一笑,答道:“生孩子无异于闯鬼门关,她是我女儿……我又岂能不担心!” “多谢殿下!”李暄再度一拜。 乾清宫内,帝后二人并坐榻上,虽是久经风雨的夫妻,此时也不如平常那般淡定。 吹吹捧捧之间,关系也就潜移默化拉近了,这样其实更有利于办大事。 当看到朱景洪拿起笔来,众将领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暗道今晚又得熬夜加班了。 “启禀陛下,娘娘……襄王妃母子平安!” 听到这一消息,帝后二人方才舒展心情,脸上露出了喜() 悦之色。 按照预定计划,八月十九就要阅兵,仅剩八月十天准备,今天下午这份若不通过,阅兵就必须要延期。 “朝鲜妄自尊大,竟欲自设文字,实乃僭越之罪!” 军令随即被传达,各支队伍都动了起来,依次向着看台这边行进。 汗水打湿了秀发,宝钗脸色惨白,无力躺在了榻上。 “不能打的军队,说再说也狗屁不是……” “殿下请!” 但从另一方面说,到了金州的文武好***们,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破事,接下来最要紧的是筹备阅兵。 待程英取来纸笔,朱咸铭便边写边说道:“桢者,刚木也……” 她实在是太累了! 而在此时,外面等候的几名女官进入殿内,确认皇孙情况同时向外传达。 “恭贺陛下娘娘,喜得皇孙!”程英叩头说道。 八月十九清晨,金州城南校场内,一共二十个方阵已列队完毕。 “好……好……” “王爷言重了,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李暄当然做不了老爹的主,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劝服老爹回头。 “燕辽承平数十年,各都司卫所能不能打?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啊……” 在高度紧张之后,所有人都格外欣喜,只因王妃诞下皇孙定会重赏所有人。 没错,就是程英,乾清宫总管太监,内廷二十四衙门有数的大太监。 这便是爱之深,则忧之切…… 朱景洪的练兵之法,在全国推行已有两年,各地虽重视程度不同,但基本上也都练过。 “朝鲜有罪,罪莫大焉!”李暄开门见山说道。 “这些旧事,提他作甚!” 这一刻他有些愧疚,依现代人的思维他该待在京城,陪着老婆把孩子生下来。 “是!” 虽然知道大明很强,可不亲眼见到亲身体会,就很难有直观清晰的概念。 看了一眼皱巴巴,脏兮兮的孩子,宝钗露出了一缕微笑,然后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程英飞快进了大殿,靠近皇帝时来了一手“滑跪”,最终稳稳跪在了皇帝三步之内。 看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杨清音徐徐念道:“朱慕桢……” “慕桢……桢儿……好名字!” 第582章 福兮祸之所依 杨清音才夸了好名字,紧接着就说道:“太祖第六子楚王,就名一个‘桢’字,皇孙此名……” 朱咸铭当即答道:“帝王之名才需避讳,一个绝嗣国除的楚王,难不成还想霸占‘桢’字?” 皇帝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杨清音也无话可说,于是答道:“你意已决,那就如此安排吧!” 帝后二人议定,这件事就算定了,全程朱景洪夫妻没有参与。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帝后二人遣使前往襄王府,带了些基本赏赐前往慰问。 至于正式的封赏,还得等宝钗恢复几日,至少能下地走路时再进行。 可他终究年龄大了,如今精力比不得过往,所以这件事就往后推了推,其本人去了坤宁宫用膳。 好不容易送走传旨钦差,宝钗返回同心殿之后,便先召集了内宅一众女子议事。 说到这里,元春笑言道:“倒是你说……十三弟是惹是生非,这话我可不愿苟同!” 好事接踵而来,府里上下都很高兴,唯独宝钗是强颜欢笑。 而她接下来又召集了王府总管和女官,语气严厉态度坚决要求,阖府上下务必要低调行事。 “你看看……又说这见外的话,他们兄弟之间本是相互扶持,何须说什么包涵之类的话!” 敲定了这件事,宝钗又关心了英莲几句,然后就让几个女人散了。 姐妹情深,演得多了也发腻,宝钗二人聊了一阵子,就把话题转到了“八卦”上去。 皇帝额外加恩,不可避免会将襄王府推到风口浪尖,这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朱景洪不在家,宝钗在王妃便有生杀予夺之权,此番如此严厉训示王府诸事,到场的总管和女官们都不敢怠慢,个个都在心里为自己敲响了警钟。 想到最后,朱咸铭又摇了摇头,而后低声念道:“翰林院那些人自以为是,让他们润色老十三得他们耻笑,还是送去司礼监吧……” 再过几个月,就到了正统十四年,朱云笙将满十五岁,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 那么如何掀起新的风浪? 想到这个问题,宝钗露出了一缕笑容,她其实还有一张底牌没用。 但反过来说,越缺什么才越重视什么。 “姐姐以为我是客气,但妹妹想说的是,姐姐既贵为太子妃,为天下妇人之楷模……便万不可轻视纲常!” 所以现在的太子,本质上扮演的是内阁大臣的角色,而且还是权力最小的那一个。 朱景洪关于阅兵的计划,朱咸铭已经提前知道了,但他不确定最后产生的效果。 如今朱景洪立了功,替皇帝省了一大笔银子,后者自是看他千好万好,眼下便不吝惜夸赞之言。 当事人现身说法,作为阅兵奏报的补充说明,便让辽东的情况变得更立体了。 这里面需要权衡考量的因素实在太多,也就导致了这对正在“交心”的姐妹,实则进行着更高纬度的勾心斗角。 本来依朱咸铭的安排,他是要尽快吃了午饭,然后看地图并推演西北战局。 吩咐外这些事,让所有人退下之后,宝钗独坐窗前凝神深思。 所以其实朱咸铭已打定主意,入宫阅兵不能实现目的,他将调配大军讨伐朝鲜,摁死李氏实现杀鸡儆猴的目标。 “再过两天,九月初一……大朝会时,正好公布此事!” “朱慕桢……”宝钗低声念着孩子名字。 忠诚忠诚再忠诚……襄王府是忠诚于东宫。 “太子有命,我等自当效力,唯愿日后……太子殿下多包涵老十三,原谅他那些莽撞之举!” 而九月初二的上午,皇帝的第二份旨意送到襄王府,这次则是为赏赐朱景洪安邦定国之功。 “这小子……字也写得周正了!” 作为姨表姐妹和嫂子,元春与宝钗的关系很近,至少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推己及人刚才不免多说了几句,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这是什么话,如今最难听到真话,忠言逆耳……姐姐可不是鸡肠鼠肚之人!” “他是個有本事的人,有安邦定国之能,不过行事随心所欲一些罢了!” “听明白了!”众女皆答道。 人在庙堂,不甘平庸,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正当宝钗想着这些,突然偏殿传来孩子哭闹声,任凭侍女如何安抚都不见效。 辽东不战而屈人之兵,使得辽东顺服之事,在朱咸铭看来就非常合适。 “要下旨申饬朝鲜申饬,还要给予赏赐以示恩典,对老十三也要重赏!” “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开口!” 尤其旨意中评价朱景洪“安邦定国”,尤其让宝钗感到心惊。 宁国府贾蓉,胁迫继母乱伦,这件事如果捅出来……朝野视线都会转移到宁国府,然后牵连贾家最后连上东宫。 且说襄王府这边,宫里的人赶到时宝钗已经醒来,其神色间仍带有疲惫。 元春起身靠近宝钗,将其拉回了椅子上坐下。 “伱要再这么说……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这份请安奏本,也该在大朝会拿出来……只是言语太过浅陋,得送去翰林院让人润色!” 她这王妃的位置,绝对不比朱景洪轻松。 明明生了襄王嫡长子,明明朱景洪在北方立功,宝钗却把姿态放到了最低,说是卑躬屈膝也不为过了。 最不利的情况宝钗已经想象到,所以她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度过难关……对此她已有打算。 元春神色随和,谈笑之间尽显雍容,不愧是礼绝外命妇的太子妃。 司礼监的秉笔和随堂太监们,其文化水平不比翰林们差太多,让这些人来润笔效果好也可靠。 真的是不得不佩服宝钗,即便在刚生孩子这两天,她都没忘了跟元春演戏。 一边抚育儿子,一边牵挂丈夫,一边还得应付宫里的人,此时离她生下孩子不到一个时辰。 自己宝贝女儿的婚事,朱咸铭自是无比重视,所以才要认真筹备谋划。 对此,朱景洪则是一无所知,此刻还想方设法为老爹省钱。 看着端起茶杯的元春,宝钗接着说道:“姐姐说咱们两家亲如一家,那是姐姐看得起我们……然妹妹却不敢僭越!” 财富,地位,权力,名望…… “往后太子……还要多依仗十三弟呢!” 可震撼归震撼,能不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对此朱咸铭心里其实没底。 “是!” 若是以往,宝钗不会表现说得这么明显,但如今东宫监国声势大涨,她也不得调整襄王府的态度。 诏书一式两份,除了在襄王府宣读这份,还有一份会送往辽东去,除了褒奖朱景洪还会赏赐燕辽官员。 “你的话……我记住了!” 奏报看望,朱咸铭心情大好,当他拿下一份奏报时,才发现还有一份朱景洪的请安折。 当然,对听旨的宝钗来说,她的心里只有惶恐不安。 不战而屈人之兵,皇帝仁德感化天下……大明是何等蒸蒸日上。 “弹劾王爷的奏本就没停过,如今府里风头太盛未必是好事,福兮祸所依……你们要明白其中道理!” 即便没有亲临现场,仅从汇报的内容也可得出,现场效果绝对非常震撼…… 普通人一生孜孜以求的东西,于这姐妹而言已可等闲视之,少时的美好回忆是她们难得珍视的东西。 “朝鲜认罪……哼哼……还算他们懂事,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条!” 现如今,西北的战事毫无进展,在某些方面明军还吃了亏,朝廷上下已有一股暮气。 “刚才我的话都听明白了?”宝钗肃声问道。 倒也不完全是为吃饭,他找皇后是为商量奖赏宝钗和朱景洪,二是为了聊聊朱云笙的婚配之事。 “听明白了!”几个女人答话道。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能因此产生大变故,襄王府虽是可能被打落云坛。 三天前他收到了辽东急递,主要内容是阅兵的方案,其中详加阐述了阅兵仪式涉及的兵力,以及需要消耗弹药等物。 相比之下,各府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无疑更加生动有趣一些!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下旬,金州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这话元春说得心口不一,如今她和太子对朱景洪无比忌惮,已经把他和老六同等对待。 “儿臣朱景洪谨奏,叩问父皇圣安……”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九月初一。 “姐姐既已说了这话……往后真有什么要帮衬的,我一定会开口!” 此时,这姐妹二人坐在襄王府后园,相互之间聊着过往的一些事。 看奏本的时间既慢又快,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可以说朱景洪在哪里,机遇就会到哪里,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 那个人的手下出了事,被人拿住把柄做文章,那个就得承担管理责任,一起连带着遭受处罚。 但好在朱景洪是个直人,宝钗又和元春是姐妹,所以襄王府的威胁虽大,某种意义上又处于可控状态。 换句话说,朱景洪驯服朝鲜这件事,已被皇帝赋予了更重要的意义,这意味事情走向将超出前者预料。 “元春姐姐……实在对不起你了!”宝钗心中暗暗想着。 可卿,即将分娩的英莲,性格豪放的琪琪格……此时规规矩矩坐在宝钗面前。 言及于此,宝钗甚至起身说道:“今日妹妹放肆妄言,但请姐姐三思!” 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元春不傻,她知道眼前这聪明的妹妹,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风口浪尖确实很危险,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把别人弄到风口浪尖,用后浪掩盖住前浪就可以了…… 除了开头这一句,后面完全看就是大白话,朱景洪先是夸了老爹如何圣明,然后称赞了底下将士多么奋勇,最后讲了朝鲜人如今何等仰慕天恩…… 大朝会如期举行,在头两天的造势酝酿下,大朝会上宣布的朝鲜之事,确实起到了一定激励鼓舞作用。 “姐姐你知道,因我家那位向来惹是生非,他在外面倒是逍遥快活,却让我不得不小心些……” “你我说是两家,但他们俩是兄弟,咱们俩是姐妹……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所以现在,急需一个利好消息,来提振朝野信心和士气。 然而没等元春把话说完,就听宝钗道:“姐姐,太子乃国之储君,我们则为臣子……君臣纲常不可不顾!” 若明白皇帝心中底线,这厮一定会想方设法挑事,以主持大战的方式扩充势力。 听着宫里女官的道贺,宝钗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此时婴儿已打理过稍微好看了些。 一转眼三天时间过去,宝钗已经大致恢复正常,太子妃元春先一步到府探视。 太子监国,普通庶务皆由其打理,军国大事及官员升迁贬谪,则仍是由皇帝一人裁决。 九月初一的中午,帝后二人奉上的旨意到襄王府,这是为褒奖宝钗为皇室开枝散叶之功。 当然了,在她对面坐着的宝钗丝毫不差,虽然气色较差但也仪态不凡。 这件事来龙去脉,包括人证物证,宝钗都已了解清楚,只是在等待机会所以引而不发 “也不知你那父亲……如今在做什么!” 且说此时乾清宫内,皇帝就在看辽东发回的奏报。 首功是皇帝的,次功便是朱景洪。 皇帝就是这样,要想掌握帝国的情况,只能依靠各个方面传来的奏报,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有水分,全都得靠他自己来把握。 连朝鲜都敢反叛,这要是不压下去,往后大明就威风扫地了,他将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昨天大朝会,皇帝把朱景洪夸上了天,昨天今天连番下旨赏赐,襄王府上升势头过于明显…… 离生下孩子已有十天,宝钗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正常理事。 为实现这一目的,他已决心拿出五百万两预算,专门保障辽东战事…… 确定了这件事,朱咸铭就继续看起其他奏报。 这一点朝臣们大多认同,所以皇帝要赏赐朱景洪,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异议。 于是宝钗叹了口气,便往偏殿那边走了过去。 “这辈子……都得为他们爷俩儿受累了!” (本章完) 第583章 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九月初三,在经过十天赶路之后,李暄终于返回了汉城。 大批的官员前来迎接,他们都很迫切想知道,此番出使谈出了什么结果。 没错,这次李暄出使的情况,没有向朝鲜官员们通报,其父子二人是用秘报联系。 “邸下,大明大军调动,兵锋直指朝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邸下……莫非是因为咱们改制的事?” “邸下……此行确实僭越,朝廷震怒也在情理之中……” 李晖才把话说完,就听崔秀青道:“我看这不是大祸,而是你一飞冲天的机会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把这迎接仪式搞得很乱,也让李暄内心非常焦躁。 九月初五,这是李暄返回汉城第三天,今天是朝鲜大朝会的日子。 他李烁,不想被士大夫挟制,不想王室权力被篡夺,就一定要跟大明脱钩才行。 在崔秀青的指点下,李晖这厮也学会了立人设,这段时间趁着李暄不在,可是没少进宫在老爹面前尽孝。 李晖当然不想走,但也不敢违逆老爹的意思。 李暄读懂了,所以他沉默了。 “邸下,此为乱命……臣等实难奉诏!” “干载岁月,国运昌盛,国富民强,繁荣兴旺……” 这人站出来反对,理由其实非常简单,皆因其家乡是在平安道,直接与大明辽东接壤。 李晖行礼致谢后,紧接着说道:“兄长出使归来,可别让父王久等,咱们还是尽快进殿吧!” 官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一个个显得惶恐不安,这些人里多数都是应声虫,为了上位选择了支李暄改制。 诏书还在念,因为除了训名正音,一些礼制也要进行更改,这可让官员们炸了锅。 李烁苦口婆心般的说着,他确实想要说服儿子,让他跟自己一条心干下去。 连喊了两声,现场才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焦急的看着李暄。 “是!”李暄郑重答道。 “诸位……” 李暄的呵斥没有作用,不但官员们没有退下,反倒有更多人加入了进来。 但他也滑头,当即答道:“我听父王,父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同意老爹的意见是绝路,但反对更是绝路……李暄知道自己没得选。 “以我跟十三爷的交情,想开发他会救我一命!” “诸位……那些是襄王殿下赐给我的礼物,我给诸位带回了安定与和平,你们都可以高枕无忧!” 随着鼓乐声响起,现场官员们安静了下来,然后众人便看向了东侧,李烁被宦官和侍卫簇拥着出现了。 这个人李暄很熟,乃是他提拔起来的亲信,此前还参与过训民正音的修订,如今在司谏院任职。 “父王……这不是长谁的志气,这是……” 在李晖看来,世子李暄触怒大明,被废黜是迟早的事,所以他这是为接任世子做准备。 其实李暄想要单独觐见汇报,但一想到所报内容正大光明,所以也就绝了支走李晖的想法。 这毕竟是朝鲜最高机密,即便是亲儿子李烁也信不过,于是便让李晖赶紧退下。 “殿下,世子和明川君在外求见!” 日本有精兵吗?比之大明如何?李暄表示怀疑。 “当下,大明和破屋一样四面漏风,正是推倒他的大好时机!” “大王诏命……” “我看是伱高估了明国的实力!” “于今日颁布训民正音,以教化万民,保万世之基……” 崔秀青平静问道:“比起活命,比起朝鲜王位……孰轻孰重?” 李烁露出了笑容,随后说道:“既然如此……初五朝会,便由你正式颁布法令!” 即便是以前支持改制的官员,到这真刀真枪执行的时候也怂了,于是跟着其他官员一起上前劝谏。 “是!” 李暄做了大明的舔狗,他李晖就得靠边站了,毕竟做舔狗也得有论资排辈,显然他的资格比不上世子李暄。 “数万精兵!”李烁答道。 “大明天兵降临,我等便是死路一条……” “罗刹国和日本能帮我们?”李暄说出关键问题。 时间一到,在礼官引领下,文武官员在丹陛之前排班站好,等待着大朝会正式开始。 “我意已决,改制等事照旧,且训名正音正式颁发!” “他们知道京军十二营吗?见过亲军二十二卫吗?知道这些军队有多强吗?”李晖心中在怒吼。 几息之后,李暄兄弟二人进得殿内,然后按照《大明会典》规定的礼节,向自己亲爹行了大礼。 一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于是纷纷夸赞李暄贤德睿智,这一刻他们是真心实意感激。 而话里的主题只有一个,大明很强朝鲜很弱,还是别折腾老实过日子为好。 “儿子……愿遵父王训示!” “儿子是觉得,父亲低估了大明的实力!” 他的身体确实不好,但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朝鲜实权仍被他牢牢掌握。 这个时候,很大一部分人都还觉得,今天的事跟李烁无关,完全是李暄一个人搞出来的。 “机会?” “父亲……此事你当慎重!”李暄严肃提醒。 既然劝不住老爹,且跟着踏上了不归路,李暄觉得有必要尽己所能,把这条路走得更长一些。 这时李烁却说道:“世子……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罗刹国会在西北增兵牵制,日本会派兵来协防!” 没等李暄把话说完,李烁就看向李晖问道:“老四,你说是不是这样?” 所谓明川君,就是李晖的封号。 进了国都李暄径直赶往王宫,途中他打量着街道两侧房屋,不自觉便跟金州城内的繁华相比,很自觉就认为汉城和乡下差不多。 康宁殿点,朝鲜王李烁已到正殿就座。 “朝鲜古国,历史悠久,文化璀璨,礼仪传颂……”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人组织,多数官员都达成了一致,明确表示反对此“乱命”。 “本想要来迎接兄长,但父王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臣弟才进宫来问安……还请兄长宽恕!” “你以为我疯了?” “四弟,你才见了父王?” 殿内沉默了一阵,好一会儿后李烁才开口:“世子,你若怕了就回府上好生读书,政务之事无须你再理会!” 没错,就是统治基础,在如今的朝鲜,士大夫是和王室共天下,这都得益于他们有圣人之训站台。 “安南不稳,西北有大战,明国自顾不暇……这正是我们掌握国家,乘机崛起的好时机!” “你来父王跟前伺候,我岂会怪罪……” 现场劝谏的话很多,唯独最后这一句让他心中刺痛,于是他决定正式出面了。 情况变成这样,让李晖一时间很纠结,此时他是真不能确定,自己对此该是什么态度。 好在现场将领没说话,这给了李暄很大的底气,也暗赞自家老爹对军队掌控之强。 “此事我已有安排,前些日子以应对明国调兵为由,我已将南方军队调往北方各道,且军粮军械准备充足……” 他出使过大明,知道这些军队有多生猛,所以他可以清醒判断出,父兄二人会把朝鲜带入深渊。 李烁的这一举动,其实是在警告李暄,自己不只他一個儿子。 这是近五年来,李烁第一次出现在朝会上,现场官员一个个都深感意外。 既然劝不住亲爹,他就只能加入这场豪赌中,所以如今他的态度也很坚决。 这话也有道理,李晖稍微平复了心情,但他还是说道:“那可是我亲爹,亲哥哥!” 换句话说,只要大明官军一到,他的家乡很可能会被打成废墟,其家族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一方面,大家学汉文写汉字用汉礼,随意更改不但影响生活,更会动摇他们的统治基础。 “让他们进来!”李烁平静答道。 已有消息传出,今日将有重大情况宣布,这让朝鲜文武个个充满好奇,所以早早的就来到了勤政殿外。 李晖也很想知道,所以此时他也竖起了耳朵听。 相比于李暄,李晖在政治上还小白了些,此刻没有洞悉其中内涵。 也是这个时候,李晖才知道朝鲜改制,竟是自己老爹幕后推动,他一直以为是李暄的意思。 李暄的位置在王座之前,待他落座后众人纷纷参拜,然后李暄根据制度叫众人平身。 崔秀青冷笑道:“是你父兄背叛了朝廷,背叛了朝鲜!” “详细说说此番出使的情况!”李烁沉声道。 啥?大哥你竟变了想法,这让我哪还有机会……李晖非常失望。 “他们一意孤行,李氏王族只有死路一条……”李晖如此想到。 于是李暄便把此行辽东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于是他答道:“父王……既要如此行事,我朝必早做准备,以应对不测!” 然而等李烁升座,问出第一句话后,现场官员们就都傻眼了。 “干脆……这几个月开采的黄金,全部都送给他好了!” 虽然他要跟大明脱钩,想着驱逐汉学明制,但在这正式觐见的场合,他仍穿着大明赐予的四团龙袍,前后看来多少显得可笑。 一路进了王宫,李暄第一时间赶往康宁殿,要去觐见自己的老爹。 “这个时候,你若把实情报给襄王,朝廷平叛这就是大功一件!” “邸下,此等乱命,乃是藐视朝廷,藐视皇帝陛下……会遭天谴!” 另一方面,更改制度和文字必定引来大明讨伐,这完全是要绝大家的活路。 众人都跟着笑,然后便有礼官主持现场仪式,将李暄迎进了汉城的南门。 “父王……一旦撕毁约定,大明震怒调兵来伐,如何抵挡?” 李烁笑了笑,然后就没理会李晖,而是继续说道:“前几日,罗刹使臣维克多和日本使臣伊藤来拜,跟为父聊了很多!” 知道李晖需要时间接受,于是崔秀青也不在逼迫,只是告诉他要尽快决断。 “诸位……” “诸位……既已安心了,按制该列班迎接了!”李暄笑着说道。 “走吧!” 所以现场官员们都期盼着,李烁出场来拨乱反正,澄清玉宇。 这句话,表明了李烁的坚定意志,废掉李暄他也要一意孤行。 “这……这……我得好好想想!” 宣诏之前,李烁就知道会有人反对,所以他一直在偏殿静听,以备随时出面稳控局面。 但最终,还有让他们更懵逼的事。 最终他实在没忍住,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然后一众官员们围了上来。 前半句完全是废话,所以李暄直接忽略掉,随后他便问道:“日本人能派多少人增援?” 顺着这思路,这父子二人继续商议起来,好一会儿他俩才意识到,还有李晖这个家伙待着旁听。 出了康宁殿,回想起刚才听到“谈话内容”,李晖只认为父兄已经疯了。 听到这话,李晖讶然道:“你是要我背叛朝鲜?背叛自己的父兄?” 这份“诏”书,以非常直白的语句,把朝鲜夸成了当世第一,听得现场官员都很懵逼。 “邸下,您要劝谏殿下,定要……” 其实不需要崔秀青提点,李晖这厮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见他愁眉苦脸,崔秀青便问起了情况,李晖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唉……如此大祸,咱们得想办法,逃得一命才是!” 训名正音修成已有数月,李烁偏选在这个时候颁发,其挑战大明的意思已非明确。 “父亲……您得三思!”李暄焦急劝道。 “全都退下!” 叹了口气,李晖自觉人微言轻,对此事根本没法插手,所以他已经在想如何避祸。 “邸下……还请劝谏殿下,收回此诏命吧!” “兄长……你终于回来了!” 老实说,这些官员当下的行为很无礼,眼下火烧眉毛他们已顾不得那么多。 “都退下,你们要造反吗?”李暄大声呵斥。 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以为大明很弱?李晖不禁问自己。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李烁更想了解细节。 众人没站一会儿,就听到乐曲之声响起,然后便见到世子李暄如往常一般,来到丹陛之上主持朝会。 因今天要做的事太重要,所以李暄没有多浪费时间,直接便让一旁的宦官宣“诏”。 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李晖走出了王宫,以最快速度往自己府上去了。 听到这话,李暄就知道情况不简单,所以他没有随意插话,他想先听完再说。 “一口一个朝廷,一口一个陛下……你们究竟是朝鲜的臣子,还是朝廷的臣子?” 下一刻,一直没开口的领议政陈泰民出班,在众目睽睽下义正言辞道:“殿下,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本章完) 第584章 他们竟如此欺我 虽然此时陈泰民勾着腰,但在现场官员们眼中,他的形象却是无比的高大。 都说官做久了就没有书生,但此时陈泰民直指君父的过失,让现场官员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士大夫的风骨。 作为领议政,陈泰民看问题更透彻,改制之事有李烁支持,这件事他早就有过猜测。 当然,朝鲜上下聪明人不止他一个,只是这些人为了保全自身,便选择了沉默看其折腾。 说到底,这朝鲜江山是李家的,人家想怎么折腾就折腾呗,只要事情不闹得没法收场。 但现在的问题是,李氏父子要有大动作,而且必然会引得上国震怒征讨,将极大损害所有人的利益。 比较搞笑的是,颁布训民正音的文字,依然使用的是汉字。 朝会散去,诏命得以颁布,首先便在汉城内传开。 九月十三,钦差特意绕道来了金州,这是皇帝要求要过来一趟,把在襄王府宣读过的旨意给朱景洪念一遍。 “他是危言耸听,是藐视君上,是祸乱朝纲……难道你们要跟他一起犯蠢?” “殿下,出大事了!”陈云泰勾着腰说道。 这种憋屈的感觉,李烁看着自己父亲多次经历,他自己也在继位后遭遇过许多次。 所以这个时候,这些精明的聪明人们,有陈泰民带领都站了出来,跟着声势浩大的劝谏李烁。 当然,劝谏之人多数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言语上要委婉含蓄一些,但每个人的意思都很明确。 “诸位……颁布新制又不是造反,何至于就到了陈泰民所言之境遇!” “臣有罪仅身死族灭,然殿下此罪……则将引得朝廷征伐,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朝鲜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是啊……这税是交给大明朝养兵的,咱们不交税人家吃什么?” 也就是说,李烁的出现不但没镇住臣下,反倒引起了更大的波涛。 “张百户……你们可别干看着,先把他轰出去!” “姐夫……你这棋艺,确实难道我了!”宝琴颇感为难道。 人心似水难以捉摸,当有人陆续生出侥幸之心,朝臣们就开始动摇了。 “陈相……君为臣纲,你忤逆君父,乃是不敬之罪!”李烁冷冷说道。 就这“你追我赶”之下,这一行七八号人,终于是进到了院子之中,此时余海刚好走到门口。 “什么砥柱……我么……纸上谈兵还行,能成事靠的都是他们,你可别给我脸上贴金!” 多数人不在乎什么训明正音,只对对诏书最后提到了的免税感兴趣,得知此税免除现场爆发了欢呼声。 但在离开金州之前,他还得把剩下的事处理好,但归京之事已提上了日程。 “琴丫头……王妃棋道高深,我随她学过数年,如今也算初窥门径了!”朱景洪自得道。 以臣下问罪君父,陈泰民的行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也让多数人内心更有了底气。 南千户所的消息渠道,是直接往京城送去,而不会拐个弯特意送到金州。 如何如何阳奉阴违,如何给朝廷天兵当带路党……已经被某些人提上了日程。 “补上?”青年面带疑惑。 在这些势力之中,相对来说朝鲜要富一些,所以他们负担得最重。 “殿下,请收回成命吧!” 宴会被安排在了晚上,可惜众人劝酒之心虽浓,但作为主角的高志文却没怎么喝,因为第二天他还得动身去朝鲜。 在众人瞩目之下,这几人直接跑走了,他们要去找同学商议此事,要向家中长辈请教心中之疑惑。 “你们以为,孤是孤身作战?” 但是,李烁的那套说辞只能骗一般人,在场多的是精明睿智之人,他们可不会轻易被忽悠住。 于是他推开身边女子,走进房间取回官帽,拿着秘报满面带仓惶跑了出去。 且说金州这边,朝廷在九月初一举行大朝会,除了褒奖朱景洪处置得力,还派了钦差赶赴朝鲜。 领议政陈泰民都被抓了,结合刚才李烁的组合拳,朝臣们最终是被镇住了。 安东行都司的兵饷,就来自于女真诸部和朝鲜,以及靠东的几个蒙古部族。 太阳西斜,陈云泰刚从薛家站岗回来,就收到了手下人传回的秘报。 “跟你说不清楚!” 这话既陈泰民是说给李烁听,也是在提醒在场官员们,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坚定站对自己的立场。 这种秘报,每隔两天就会送一份回来,每天的内容基本都一样,所以他也没着急着去拆。 青年想不通这些,当即答道:“管他那么多,只要对咱们是好事就行!” 这人话音才落,就听有读书人愤愤不平道:“如此改制,以下犯上,将惹大祸,将惹大祸啊!” 现场几个书生急得跳脚,看在一众百姓眼中只觉得好笑,遂有好事之徒询问如何将惹大祸。 “我说了事情紧急,不可耽搁!” 能扛事,能成事,不占功……这样的人,又如何不让人想要追随。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陈云泰呐喊道。 大朝会是九月初一,然而钦差在此之前就出发了,快马之下于九月中旬到了辽东。 于是朱景洪目光扫向一旁,侍奉的余海立刻往外走了去。 “殿下过谦了!”高志文非常认真说道。 但好在,北镇抚司的陈云泰回国前,特意在朝鲜留了自己的人,这些人的消息则是直传金州。 这厮也是够能舔,真就跟着龙禁卫一起,给朱景洪站岗守卫门禁。 为表明朝廷重视,宣旨钦差是兵部侍郎高志文,此人也是前两年提拔的干练之臣,如今年纪不过四十二三。 陈泰民被侍卫拿下来了,他想要开口却被捂住了嘴,挣扎之间乌纱帽被打落,最后是被人给拖出去的。 喝了茶,锤了腿,这厮才慢悠悠拆开秘报,把玩着丫鬟慢慢看了起来。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如今王室的行为有砸锅的可能,这些将领们又怎么可能不心忧。 既然已下定了决心,那就要不遗余力走下去,铲除朝中反对派便为第一要务。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因为安东军需税的存在,朝鲜王室便被拿走了六成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也难怪要反抗大明。 “算了算了……扯这些都无用,高大人远道而来,他们可都做好了准备,要替你接风洗尘呢!”朱景洪指着身后一众官员说道。 “天下太平,能有什么急事!”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都很焦灼,只是产生原因却不相同。 “爹……咱们走吧!”叫俊大的青年笑着说道。 薛家这边,已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但此时宅院后方的小花园内,朱景洪正跟宝琴切磋棋艺。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安东军需税占到了正税的六成,这样重的负担免除当然值得高兴。 大明的几个行都司,基本都不是自己出钱供养,而是靠临近的部族或土司。 分析局势良好,然后给出让利,再然后晓之以“理”,最后进行威胁…… “殿下……请收回成命吧!”这一句,陈泰民是跪着说的,完全一副比干在世的形象。 汉城东北角一处布告处,围聚了有上百人来观看,只是多数普通人都不认字,现场只能由几名书生来念。 “够了……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皆是你惯用伎俩,你以为孤是黄口小儿,能让你蒙蔽哄骗?” 所以陈泰民和他党羽,李烁肯定要全部拔除。 文武两班,说穿了都是统治阶级,与王室分享权力共治朝鲜。 “违逆君父,诽谤国政……你所犯纲常罪,罪无可恕!” 这两个目的之中,重点当然是后者。 “怎么了?这般没规矩!”朱景洪出言呵斥。 所以眼下,他很迫切想要回京去,见见自己的老婆孩子。 “爹……大王免除安东军需税,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人群中有一麻衣青年十分高兴。 李烁的这一套组合拳,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除此之外,燕辽诸文武官员也得到了褒奖,升阶受赏现场可谓其乐融融。 一个是臭棋篓子下不过,一个是棋道高手不知该不该赢。 要最大限度拉拢臣下,李烁选择亲自说明情况,而不是直接跟所有人决裂。 “刚得到的消息……朝鲜颁布了训民正音,还更改了……” 除了在场将领们,现场九成以上的文官,此刻都跪在了地上大声劝谏。 这当然是应有之义,这不仅仅是宴请高志文,更是表达对钦差的尊重。 当然了,这些人此刻没明着反对,也已经证明李烁手腕确实强,是把枪杆子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端起茶杯,朱景洪慢悠悠说道:“什么大事?” 这样正式诏命颁布,很快在街头引起了骚动,各处告示牌处都聚满了人。 九月十四,高志文离开了金州,而朱景洪自觉辽东之事已毕,便打算先回京城一趟。 声音很嘈杂,有宦官的尖利之声,也有侍卫粗犷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争吵。 李烁对军队掌控力强,但绝对不要以为在场所有武将,都真的对他是死心塌地。 事情发展都在他掌控之中,产生志得意满之心实在正常。 “王公公……我们这……兴许真有急事呢!” 领议政陈泰民,大明章武年间的二甲进士,朝鲜文人士大夫之首……也是李烁此生最痛恨之人。 九月十五的下午,高志文已离开金州快两天。 他身边的人都很懂规矩,出现这种情况确实少见。 “再有孤可跟诸位保证,我朝实行新制之后……原先收缴的安东军需税,将会全部免除!” 和他们父子一样,现场的大多数普通人,此时都心情舒畅的离开了。 为了避开外男,宝琴自觉躲到了朱景洪身后,此刻隔着凉亭外人看不到他。 正因为不想再受这气,所以李烁以生病为由不见大臣,还把庶务交给了李暄打理,他本人则居幕后操纵一切。 “明告诉你们,数日前罗刹国和日本的使者,已跟孤有过密谈……他们会鼎力支持孤的事业!” “谁若再敢妄言,孤将降法治罪!”李烁语气坚决。 还没到最坏的情况,现在出头必会碰得头破血流,何不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想法类似,于是现场安静了下来,从表面上来看事情平息了。 “少缴这些银钱,弟弟妹妹过节就能多吃几次肉了,娘也能少给人洗衣服做针线了……” 确实,站在更高层面来说,他们既是李烁的臣子,更是大明皇帝的臣子。 在这青年身旁,一和面带沟壑的老者点了点头,然后本能问道:“只是这税免了,差的银子谁给补上呢!” 钦差的目的,一是要申饬朝鲜的逾矩之行,二是要褒奖朝鲜迷途知返。 无论以和大明的君父纲常来论,还是以圣人教诲之精义,他们都可以堂堂正正劝谏君上。 “殿下……匡正君父过失,乃是微臣者的本分,昔年唐太宗有言……” “殿下,陛下对你……可真是赞誉有加,如今朝中多数都在说,您是大明朝的砥柱!” 刺探外国消息是由南镇抚司负责,颁布训民正音这一消息,被这些密探以最快速度传回了大明。 “来人……将陈泰民拿下,交义禁府审问!” “俊大,我们回家去吧……伱娘还等着吃药呢!” “哈哈……你也不错嘛,但还得历练,我虽比不过王妃,却也可教你……” 几息之后,陈云泰呼吸急促,直接从榻上弹了起来。 所谓擒贼先擒王……眼下现场这么多人劝谏,要想控场先就得拿下陈泰民。 朱景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于是他的目光扫向了门口。 “殿下要治臣的罪,臣不敢为己辩驳,然臣想问殿下……您违逆陛下擅改制度,难道不也是大不敬之罪?” 免除这一税收,对这些扎根地方的士大夫家族来说,将省去一笔巨大的开支。 如今时间已到九月,马上就要入冬去了,等他回京都要到十一月,金陵当然是不用去了。 “殿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上面几句话,分别出自于宦官、陈云泰和张临。 所谓的安东军需税,其实是给安东行都司的兵饷。 宝钗产子的消息,数天前就传到了他这里,母子平安让他松了口气。 在朝鲜贵族才能读书考科举,他们视普通百姓为贱民,又岂会跟这些人随便搭话。 对朱景洪来说,到他这个位置功劳既有用又无用,所以他给下面人报功毫不吝啬。 不去金陵,就不会跟老六起冲突,这是他拖延时间的主要目的。 更让李烁愤怒的是,这些人明明是为自己私利考虑,却一个個口含圣人之训,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他这君上。 陈云泰把情况全部道出,而朱景洪这边已气得青筋暴起,竟硬生生把手中茶杯捏碎了。 紧接着他握着碎片,一拳砸到棋盘之上,随即怒不可遏道:“这帮王八蛋……我给他们活的机会,他们竟如此欺我!” (本章完) 第585章 谁赞成?谁反对? 棋盘被砸碎,棋子飞得到处都是。 在场侍奉的宦官侍女们,以及稍远的张临陈云泰等人,都非常自觉的跪伏于地。 朱景洪不是皇帝,他生气除了襄王府的奴婢,其他人其实没必要跪下。 他平日里待人都挺随和,确实很少如现在这般生气,陡然气势全开着实是能吓到人。 严格来说,他朱景洪一个老银币,确实不该如此情绪失控,但今天这事他确实忍不了。 这件事情,不但打破了他朱景洪能成事的形象,而且还将让大朝会上颁旨的皇帝颜面扫地。 朝局有暮气,好不容易找个事情鼓舞士气,如今还闹出这等乌龙来……朱景洪可以预见老头子的怒火。 见众人认真听着,朱景洪方说道:“既是冒险行动,那必然要出其不意,所以为配合我军奇兵,需在其余方向大举佯动!” 何况他还知道,弹劾自己奏疏从未断绝,眼下搞出了这样的烂摊子,这些人岂能不抓紧机会搞事。 朱景洪提到的距海岸四十里,被在场众人提炼到了关键词,于是他们就此思索起来。 手在地图上指着,朱景洪徐徐说道:“南北合击,可一举消灭朝鲜驻军,如此咱们也就站稳了脚跟!” 此时他虽语气平和,但众人都听出其中坚决,所以如何选择他们必须慎重。 实打实的说,在指挥作战上朱景洪非常权威,直接且反复的质疑他,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朱景洪看了一眼,心里也没太在意,这种小伤口发现得晚些,基本上就已经自愈了。 客厅东侧茶室内,几名高级将领拜倒在朱景洪面前。 “哈哈……这次算你赢,我们下次再来!” 一个月的时间,最多把大军调到了最前线去,想要平定朝鲜根本没可能。 且说朱景洪离开后,宝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她真的很难想象朱景洪有截然不同的一面。 “如今已到九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基本已点明朱景洪的意图,也让众人认真思索其合理性。 “拜见殿下!” “我粗略算了一下,从金州到了安州……大概有八百多里!” 如果打得不好,确实有被撤换的可能,那之后仕途也就无望了。 这个时候再反对,将直接站到朱景洪的对立面去,最终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这些人,搞出这么大乌龙来,皇帝震怒绝对影响仕途。 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要说服众人,如此才可通力协作共成大事。 祁延泽现袭一等子,为正三品威远将军,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比在场几位都指挥使高出一级。 他确实是非常的专业,此刻说起军队调动思路清晰,已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众将观念。 众人于是沉默,而后便在思索,该如何说服朱景洪,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且如今飘的是东北风,更有利于航行……只怕所用时间会更短!” “诸位……这既是雪耻之战,也是展现你们能力的机会,事情越难得到的回报也越大!” 声音颤抖得厉害,正是由宝琴所发出,显然这丫头还没从惊吓中恢复。 前后时间加起来,差不多耗费了半个时辰。 “我知道你们所虑,陆路出击当然费时,但若走海运登陆作战,就能节约不少时间!” 和许多官员一样,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瞒”,但下一刻就被他否定了,因为他这种错他不会犯第二遍。 “肯定要把朝鲜打服气,如何打得漂亮……才是诸位应该考虑的事,难道你们想要碌碌无为,最终被圣上撤换不用?” “安州距离鸭绿江,不过才二百里,若真能一举突破,辽东边境诸卫所可往南下!” 但他不能这么选,因为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会破除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令其辛苦经营的“铁汉”形象遭受损害。 好在消息传来的及时,不然这些人明天就要出发离开,重新召集又要多耽搁些时日。 “是……臣马上就出发!” “换言之……一天就就是一百二十里,从金州到安州满打满算八百里,也就六七天的时间!” “陈云泰…… 看着被砸碎的棋盘,朱景洪任凭宝琴包扎,笑着说道:“丫头……今日对弈,你我胜负未分啊!” “赵将军,你怎么说?” “殿下……这只怕是……万难之事!”燕山都指挥使蔡传胜说道。 “我大明的战船,丙级战场跑得最慢,每个时辰也能跑接近二十里!” 而这些规划,又随时可以化佯动为主攻,可以说让朝鲜不得不调兵严防。 方才茶杯被捏碎,一些小碎片被朱景洪握住,砸到棋盘上便划破了手掌。 以前都是朱景洪立功后主动自污,这次可完全就怪他把事情搞砸了。 “殿下……我们劳师远征,敌军以逸待劳,还是太冒险了!”祁延泽沉声说道。 “不要你远洋航行,你只需近海航行即可,沿着海岸靠近安州!” 继续指着地图上,朱景洪说道:“辽东边境诸卫所,外加安东行都司诸部,都要有东出南下的动作,要让朝鲜把兵力调到应该去的地方!” 既然政治手段失效,唯一能用的就剩军事手段,所以一场大战已无可避免。 沉默了一阵,赵成武再度开口:“殿下……话是如此,可这……终究是孤军深入,一则军心不稳,二则难以接应,即便有些战果,也难以扩大胜利!” 因为只要皇后还在,即使他被削去封号,后面也基本会重新受封。 听到朱景洪说,要在十月之内取得战果,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痴人说梦。 给出一个月的时间,能把军队全部调集到前线,就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何况还要投入作战取得战果。 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思考如何收拾局面,更准确的说是如何收拾朝鲜。 “上奏朝廷当然要做,但讨伐逆臣……却已刻不容缓!”朱景洪指正道。 参拜之后,陈云泰片刻不敢耽搁,起身便往外面飞奔而去。 “刚才所言,乃是我军最高机密,所以房间里只有你我几人!” 谁知此时,宝琴拿出手绢来,靠近朱景洪替他包扎起来。 赵成武后到的是燕山都指挥使蔡传胜,再然后是安东行都司都指挥祁延泽,最后到的是辽东都指挥使孙茂智。 “殿下……朝鲜此行,无异于谋逆,臣以为当上奏朝廷,兴兵讨伐!” “祁将军,此事伱怎么看?” 而在这半个时辰内,虽然未能见到朱景洪,这几位也都搞清楚了状况,并各自谋划了应对之策。 朱景洪这是简单算的账,所以这是纸面上的情况,具体执行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随后朱景洪吩咐左右收拾现场,与宝琴告辞后直接去了外面会客厅,他要在此等候将领们来议事。 一时间,朱景洪头皮发麻,他从未如眼前这般被动过。 “是万难之事,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朱景洪依旧坚决。 对此朱景洪心知肚明,然而他却丝毫不慌。 “这样吓人的场景,也不知宝钗姐姐如何承受得了,反正我得被吓死!”宝琴心中暗自吐槽。 “只要姐夫能高兴,就算你赢好了!”话才出口,宝琴就察觉到说得不对,于是立马捂住了樱桃小口。 只不过问题在于,现如今已到九月中旬,马上就要进入寒冬,今年能作战的时间不足一月。 当然,他也完全可以不这么拼,只担着“误事”之罪回京去,这样他虽会受罚也最多是罚俸禁足。 换句话说,他自己经营的人设,如今已能绑架到他,和朱景渊“仗义疏财”一样难受。 看着地图,他开始思索对策,同时等待着一众将领们到场。 各方面都考虑到了,计划也准备得非常详细,责任也全部揽了过去,众人都看出了朱景洪的决心。 这时他说了最后一句:“此作战计划,乃是我独自提出,若有所失……责任我一力承担!” 所以,他必须以最强硬的手段,把自己丢的面子找回来,所以他得选这最难的一条路。 示意众人起身后,朱景洪方说道:“诸位……情况你们已经知晓,如何应对可有良策?” 这当然是正确的程序,但这样做时间会拉得很长,朱景洪根本不可能等那么久。 张临已领命而去,朱景洪还在思索,这时一个女声出现在他耳畔:“姐……姐夫……你手流血了!” “是!” 最先赶到的是水师提督赵成武,只不过朱景洪没有直接见他,而是打算一同接见四位将领。 他这说得已比较专业,除了赵成武其他三人都插不上话。 朱景洪点到的祁将军,便是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祁延泽。 一番详细叙说之后,朱景洪最终停了下来。 且说朱景洪去到会客厅,他便立马让人取来了地图,上面有他自己做的一些标注。 高志文是去朝鲜宣旨,把他追回可以让大明不把脸丢到国外,这件事当然也非常重要。 此时,朱景洪坐回了位置上。 “今年之内,十月之内……若不能取得战果,用以惩戒朝鲜,届时陛下雷霆大怒,昨日之恩泽顷刻便会化做大难!” 即便赵成武是老将,此时心里亦不免打鼓。 朱景洪一时愣住,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美女,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这些战略上的规划,都是朱景洪刚才想出来的,确实是比在场四名高级将领大胆了许多。 换句话说,即使能把朝鲜给压死,时间也得推到明年去,反而朝里的人不会给朱景洪这個机会。 紧接着,朱景洪又吩咐道:“张临……你立刻派人去传我的令,让燕山、辽东都指挥使,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外加辽东水师提督,立刻来见我!” 看着沉默已久的众人,朱景洪端起了茶杯,慢悠悠的说道:“我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所以眼下,他要找这些将领来议事,充分进行讨论然后决定是否执行。 虽然第一责任人是朱景洪,可他是皇帝的亲儿子,再罚又能罚到哪儿去?最后还是他们这些人承担后果。 然而没等众人想好,就见朱景洪拿出一份地图,指着上面一处城池说到:“此为安州,为朝鲜北部重镇,其城池距海岸不到四十里!” “据我所知……辽东水师,共有甲等战船3艘,乙等战船18艘,丙等战船25艘,其运力投送三五千精锐,携带两月所用之粮草辎重毫无问题!” 相比于出奇兵致胜,与其配套的佯攻设想,才是真正比较大的规划。 当然了,朱景洪跟赵成武通报了情况,这厮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也就独自思索起来。 想到这一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队,把高志文追回来!” 这些情况,此前朱景洪认真做过功课,如今自然是能侃侃而谈。 “王爷您吩咐!” “诸位……要想过得这一关,我们必须要在十月之内取得战果,这样才能过朝廷那一关!” 看着地图,赵成武徐徐说道:“殿下……大举远洋航行,我军还未有过先例,如此风险实在太大!” 这话可真的需要魄力,一个人来承担所有责任,若真出了问题朱景洪必然遭受重罚。 说严重些,他如今先有“误国”之实,若再有损兵折将之失,皇帝降下罚他这王爵可能都保不住。 面对这一情况,朱景洪当然可以用权力去推动,毕竟他还兼着节制燕辽诸君的差事。 要说离谱吧,确实非常离谱,但偏偏又有一定的操作性。 前期做的一些准备,比如军队和粮草的调集,现如今显得非常有必要。 此时他仍保持着清醒,知道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事,所以他沉默着思索起来。 当朱景洪放下茶杯,赵成武第一个开口道:“殿下思虑周全,臣必全力以赴,完成作战计划!” 下一刻,蔡传胜跟着说道:“臣也当全力配合,燕山都司各卫所,任凭殿下调遣!” (本章完) 第586章 风起神都 有何蔡二人出言支持,剩下两人也没法再加持,于是纷纷表明了支持的态度。 到了这一步,朱景洪的第一个目的达成,情况比他预想中还容易了一些。 在会见众人之前,他已做好了行使权力,直接压服众人执行计划。 “诸位……李氏父子藐视天威,我们是为解君父之忧,兴王师讨伐不臣!” 看着眼前的四位***,朱景洪郑重说道:“我再重申一遍,这次计划由我承担责任,但是……” 一听到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以为朱景洪要讲什么条件。 但在下一刻,只听朱景洪说道:“但是……立下军功则尽归诸位,诸位可以放手去干!” “我只有一个目的,拿下李氏父子,问罪于御前!” “这也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本分!” 最后这一句,朱景洪是在说自己,更是在提醒在场几人,别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是!” “诸位……今天已是九月十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以前有朝廷管着,这些饿狼只能服服帖帖,守着肥羊挨饿受冻。 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在场几人当然不会反驳。 “是!” 他继续留在金州,必然会引来大批探子,增加突袭行动泄密风险,即便他们已做周密部署进行伪装。 因为之前有过阅兵,有很多军队都进驻了辽东,眼下调动起来非常方便,唯一需要解决的粮草供应。 接下来,众人又商议了一阵,但也只是讨论了大的方略,具体如何调遣军队还得后面详细讨论。 朝鲜虽也不怎么富庶,但对于叶赫海西等部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大肥肉。 战术层面的事情,朱景洪将不会过多参与,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诸位,此番作战我将抵进前线,帅帐设在定辽卫!” 朱景洪接着说道:“还有一个,要征兆女真诸部出兵,所得战利品全归他们!” 此前他们还担心,朱景洪如此“独断专行”,会继续主导细节上的事,眼下他们才知过虑了。 “臣等一定勠力同心!”祁延泽领衔开口。 到这一步,无论于情于理,在场一众高级将领们,都已经无法再拒绝这份作战计划。 “距离你们出发,最多还剩十天,这十天时间里……你们要多加训练,尤其是要尽量克服晕船!” 目光扫向祁延泽,朱景洪接着说道:“祈将军,你们安东行都司有五千骑兵,要尽快部署到一线去,要给朝鲜人压力!” 此时朱景洪正在接见几名将领,分别是北平守御千户夏扬,沈阳守御千户曾庆瑞,以及安西行都司千户钱和。 “是!” “刚才我说的是大规划,中间许多细节还需完善,这一步必须依托于实际情况来定!” 这三个人,统领着三个都司最精锐的军队,刚好这次阅兵被调到了金州,接下来将负责突袭作战任务。 女真诸部之中,那些被羁縻统治的部盟,战斗力虽弱一些但也比朝鲜强,如叶赫部这些外藩条件艰苦,反倒是战斗要强得多。 “你们各自推荐三名副千户,年龄要在三十以下,随我左右听候差遣!” 站起身来,朱景洪拱手道:“成败在此一举,我之荣辱……皆赖诸君了!” “边境各部已在开进,女真各部已陆续行动,待各方面佯攻开始……才到你们出击之时!” 李氏父子犯下欺君之罪,作为臣子岂能坐视君父受辱,做点儿什么本就是应该的。 () 什么时候该独断,什么时候该听劝,极少数人能分得清。 九月十七的中午,陈云泰不辱使命,带着传旨钦差高志文回来了。 “是!” 除了这件事,朱景洪还得写一道奏疏,一方面向皇帝禀告朝鲜局势变动,同时简单介绍自己的应对计划。 祁延泽仔细研究过此前的西北之战,其中朱景洪身边的参谋团队,让他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怪不得人家能总打胜仗呢……这是众人不约而同的想法。 正常军需补给不难,但要在供应起行军打仗,其中间的难度就提升了量级。 对朝鲜的突袭,乃属于是绝对的机密,所以朱景洪没有说得很详细,怕的就是传递途中泄密,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了这三人,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也在,此番突袭作战将由他任总指挥,而千户夏扬作为进攻任务的指挥。 如今朱景洪放开管束,这些人必然会跟打上鸡血一样,一次性就要赚个够本。 很明显,朱景洪这又是在选“参谋”,对那些被选中的人来说,无疑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虽然有接近十天训练时间,但朱景洪明天就要到前线去。 比如粮草调运,比如地方上的协同,这些都得依靠文官出力。 “我来辽东时间较短,对军队和地形地貌的了解,绝对是不如在座诸位,所以具体怎么办……还需要诸位合力共计!” 很快就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的中枢指挥团队成立,详细的作战方案也已制定出来,燕辽的军队已开始有条不紊调度。 他堂堂的亲王,说自己荣辱仰赖他人,除了表达对在场几人的信任,更是表明没把他们当外人。 就是在这些点滴行为中,人身依附关系建了起来,并成为所谓的“自己人”或是“铁杆”。 接见了这几人后,朱景洪才见了高志文,一见面这人就把朝鲜破口大骂。 朱景洪先是安抚了此人,随后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意图,然后他就顺理成章收到了质疑。 “殿下,贸然开战……只怕不妥!” “高大人,不是我们想打,是人家都欺负到眼前了……” 这话若让李暄父子听到,他们绝对会奋力辩驳,对于谁挨欺负他们有不同的看法。 “朝廷和圣上的颜面,已被他们扔到地上踩,我不把李暄父子弄死……也就枉为臣子了!” 高志文没法反驳,他知道朱景洪能得以节制燕辽,本来就是为了应对朝鲜之变。 于情于理,朱景洪选择开战都说得过去。 高志文勉强被说服,而他本人也无颜回京,所以选择上奏说明情况,并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而在他候旨的时间里,显然也要给朱景洪白打工,比如监督巡视军粮军械转运的事。 高志文是兵部侍郎,在燕辽之地官阶最高,足可以轻松压制地方官员。 在朱景洪的推动下,大明燕辽之地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九月二十三,南镇抚司的奏报先一步到京,直接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是由南司指挥同知赵盛亲自呈送。 朝鲜改制,已成现实…… 想起来二十多天前大朝会上,自己把褒奖这个赏赐那个的情形,朱咸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让他受此大辱,第一责任人便是朱景洪。 如果不是皇后生的儿子,他敢保证自己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把这败事有余的废物处死。 此刻,这位老父亲脸色铁青,直接把奏报捏成了废纸,直接扔到了赵盛的面前。 虽然只() 是轻飘飘的两张纸,却砸得赵盛身体一颤,整个人都惊慌恐惧起来。 朱景洪是第一责任人不假,但有第一肯定就有第二、第三…… 南镇抚司除了监督北司,最重要就是刺探藩属和外国的情报。 朝鲜是三百多年的内藩,南司在朝鲜有大量密探,对朝鲜应该非常了解才对,可以凭借其朝堂情况,预测其是否真心顺服。 尤其军队调动这些事,更应该知悉并预警,然而这些全部都没有…… 要知道,就在去年朱咸铭才下令,让整饬辽东和朝鲜的千户所,如今呈现的结果显然很无能。 “朝鲜千户所的人,是泡菜吃多了失了心智?朝鲜要反这么大事,他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皇帝语气平静,却更显得危机四伏,赵盛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 “事后诸葛亮……你手下人全是饭桶?还是被人喂饱了?” 朱咸铭的这句话,点出了问题之所在,简单来说他提的这两条,是基本都存在的实情。 南镇抚司的人撒在外面,久而久之被人收买,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不需要他们反叛提供假情报,只需要把这些人麻痹就好,显然朝鲜在这一点上准备得很好。 “该杀的人不能姑息,你自己料理干净……” “是!” “还有,若其他地方再出现此事,你就自行谢罪吧!” “是!” 刚才处于盛怒转态,在骂了赵盛之后,朱咸铭稍微冷静了些。 人有情绪很正常,关键在于要及时冷静,不能因为愤怒而影响判断。 细细想来,这件事朱景洪是有责任,但真的就该全怪他? 朱咸铭不是昏君,此刻细细思索起来,便知真正有罪的是朝鲜李氏。 当然了,能让皇帝这么快转移责任,恐怕只有朱景洪有这待遇,老四老六都没这机会。 其中复杂感情,朱咸铭自己都说不清楚。 当然,骂一顿肯定有必要,所以必须要下旨申饬。 而朱咸铭也知道,对此番变故朱景洪定有应对之策,而且多半是要强力镇压。 所以他也没太着急,而是等着朱景洪的急递,想看看他怎么说再做谋划。 显然在朱咸铭心里,由朱景洪来平定这次变乱,已经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朝鲜生乱虽让朱咸铭不爽,但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所以他也没觉得太担心,如今西北之战才是重中之重。 前两天传回的奏报,朝廷官军设计伏击敌军,已斩获罗刹国五千余级,称得上是少有的“大胜”。 只不过,这一年来双方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战线一直处于焦灼状态。 而现在西北已经入冬,可以预见战事要停近半年,近期至少不会再有坏消息了。 “去把三位大学士,还有太子叫来!” “是!” 朝鲜有变,怎么说也得先跟阁臣商量,当然监国太子也少不了出场。 太子监国这段时间,朱咸铭确实轻松了许多,普通事务太子处置得还算不错,显然这几十年没白活。 皇帝召见,乃是一等一的要事,不到一刻人就到齐了。 一听朝鲜有变,所有人都大感惊讶,因为这是朱景洪第一次失手。 他们的下一个反应,便是揣度朝局将有大变动,如今盯着朱景洪错处的人太多,所有人都会把准机会出手弹劾。 而那些弹劾的人,可不仅仅局限于太子和睿王两党,这朝廷内外多的是看不惯朱景洪的人。 哪怕如今在() 燕辽之地,也有许多人对他非常不满,只是惧其权势不敢表露出来。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朱景洪才要留下高志文,让这位帮他去压地方官员,而他只需用好高志文就行。 几位阁臣讨论了一阵,太子朱景源也发表了看法,其意见基本都比较统一,认为应该对李氏施以惩戒。 所以问题就来了,朝廷要给辽东拨多少钱粮,这些多少是国库出多少由内帑出。 枪炮一响银子哗啦啦往外流,这些账就必须要提前算好。 只有把军饷和赏赐给足,满饷的明军才能爆发战斗力,这是近几十年来的铁律。 比如四川陕西这些都司,如今就有军队被部署在西北前线,钱给足了这些普通卫所的军队,一样能在关键位置硬刚敌军。 议来议去,最终达成增拨两百万银子,外加五十万石粮食的方案,更具体的计划就得由户部谋划。 收到奏报的第一天,朱咸铭心情不爽的度过了。 关于朝鲜事变的情况,他并未正是对外传达,但消息已悄悄在朝臣之间传开,于是大规模的串联已悄悄开始。 文官从来不是一个整体,除非遇到了共同的敌人,恰恰朱景洪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们明君贤臣的规划中,没有武夫的位置,朱景洪频繁露脸引的武人崛起,这种状况本就让官员们受不了。 文官压制武官在宋朝是常态,在本朝之前明也有过,如今他们只是想再实现一遍。 当今最大的武夫是皇帝,这些人当然不敢对皇帝出手,那就只能捡软的捏收拾朱景洪。 当然,对于太子和睿王一党来说,他们没有太复杂的想法,只是为给主君清除障碍。 (本章完) 第587章 皇家儿媳不好做 九月二十五,离皇帝收到南司奏报已过两天。 还没收到朱景洪的奏报,这让朱咸铭难以静得下心来,于是他撇开政务去到了坤宁宫。 其实也不止是辽东的事,如今朝廷上下的骚动,他其实也已大致掌握了情况。 所谓法不责众,这么多人要上奏弹劾,让朱咸铭感觉到头疼无比。 也只有和皇后聊天,他才能稍稍平复心情。 对于皇后,朱咸铭自是全无保留,把现实情况都说了。 “所以……老十三还得缓一阵才回来?甚至于过年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朱咸铭没好气道:“我说的是北方变局,还有朝廷风浪……你却跟我说什么过年,你可有用心听我讲话?” “听了……你都觉得麻烦的事,难道还指望我给你解决?”杨清音淡定问道。 这些人虽是有目的而来,但襄王府也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所以面子上还就必须过得去。 “罢了罢了……待会儿把名字留下,我替你们说几句话就是了,至于王爷怎么做,那我可无法左右!” “你们呐……实在是高看我了,王爷行事向来独断,又岂会听我这妇人之言!” “你们家各自家里的年轻俊杰,当然可以到辽东为朝廷立功,有本事的自当拔擢……” 不说坤宁宫的老夫妻如何相处,此时在皇城不远处的襄王府内,王妃宝钗正在接见命妇。 勋贵家族们关系盘根错节,运作这种事情虽然有难度,只要愿去努力但还是做得到。 原以为朝鲜的事处理好了,朱景洪就能返京团聚,来见见已经满了月的儿子,如今战事一起就难问归期了。 “若下面真的齐心协力,若几个儿子团结一心,我看那时你才真睡不着吧!” 怒极起身,朱咸铭指着皇后问道:“难不成……我把这皇位让给老四,你才满意?” 皇帝是孤独的,有丰功伟绩和历史污点的皇帝,那更是孤独中的佼佼者。 在场出现的六位命妇,基本都是伯爵子爵一级,其目的也是都是来走“后门”。 这些人是京营里的将官,要调辽东前线绝对很复杂,这些人没有来求调动的事情,显然这一步已经被他们搞定。 “按你的意思,老六我支走了,老四也监国了……你还要我如何?” “这次朝鲜有战事,这孩子也想为国尽忠,所以想到王爷跟前讨个差事!” 终究是几十年的患难夫妻,对此朱咸铭早就习惯了,所以此时也没有拂袖而去。 而下一刻,杨清音说出更尖锐的话:“朝廷变动正常,只是没往你预定方向走,你才觉得心里不舒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方面恭维着宝钗,一方面表达着诉求,现场气氛非常之融洽。 皇后坦然与皇帝对视,平静说道:“我从未有过此意!” “够了……这些话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也是不得已而如此,你可有体谅我的难处?” 无利不起早啊……看着眼前这些人,宝钗心中忍不住感叹。 “唉……你们呐……总是不让我自在,净拿这些琐事来烦我!” 皇家儿媳不好做,她这一个月基本没安生过,前来拜见她的人非常之多,所谓的月子可以说坐了个寂寞。 朱咸铭自觉三生有幸,身边还有患难与共的妻子,而不是如唐太宗那般做一鳏夫。 严格来说,众人来求的这些事,绝对不能说是琐事,毕竟这关系着几个家族的未来。 皇后绝对聪明睿智,把问题看得非常透彻,其实就是在指责皇帝() 矫情。 毕竟在这世上,真正能跟他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的,也就只有杨清音一人。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臣下面前极少事态,也就只在老婆儿子面前表达喜怒。 “说得轻巧,大明的江山社稷在我肩上担着,我的难处你岂会全知!”朱咸铭又坐了回去。 “你有难处我知道,可事情本不该如此!” “要说麻烦,其实也不麻烦,朝鲜乱局你拨个几百万两银子就平了,至于这朝堂上……你要压也能压得住,不想压罚老十三也可以,这真的难吗?” “回去也得跟你们孩子说,既然是要到王爷手下去做事,就一定要争气些,把握机会光宗耀祖!” 朱咸铭也不是受气包,他那积攒已久的怒火,此刻也在皇后面前咆哮出来。 本来是求安慰,哪知被如此讥讽挖苦,朱咸铭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 朝鲜将有大战,这件事宝钗也就今天才知道,所以此时她的心情非常不好。 但唯一有一点不变,这老夫妻二人都充分信任对方,而且是真的为对方着想。 “王妃所言极是,只是这些小子们轻浮,若王妃能帮忙说两句话,让王爷稍微看顾一些……便是他们莫大的福分!” 这夫妻二人继续争论起来,他们近些年都是这样过的,相处融洽反倒是极少数。 说话是是一位伯爵夫人,正给任京营参将的儿子谋“前程”。 “王妃,实不相瞒……我们家那小子,大的本事没有,但牵马执鞭还是可以!” 她是八月二十生的孩子,今天已是九月下旬,狭义上的月子已经结束了。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起身,而后向宝钗拜道:“多谢王妃娘娘!” 这件最重要的事说完了,这些命妇们又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京城里的一些闲话。 其中恭维王妃,夸赞襄王嫡长子的话,那是一段接一段且不重样。 半个时辰后,这些人终于告辞离开,宝钗方扶额歇靠在榻上。 微微闭着眼睛,想着如何跟朱景洪措辞时,莺儿悄然来到了她的身侧。 “娘娘?” 任然闭着眼睛,宝钗问道:“谁又来了?” “回娘娘的话,南城千户所的李副千户派了人来,说是有要事向娘娘通报!” 李文钊是朱景洪的人,只是这人一般不主动与襄王府来往,怕得就是别人说闲话且遭皇帝猜忌。 此刻这人突然有事禀告,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待宝钗睁开眼,莺儿已将信函递到她面前。 莺儿贴身伺候着她,与宝钗可谓是形影不离,那绝对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于是宝钗说道:“打开念来我听!” “是!” 莺儿并未迟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后,就朗声念了起来轻声念了起来:“禀王府,朝鲜局势生变,今探得朝中大臣,有串联弹劾之行,望娘娘早做准备!” 以往朱景洪也被弹劾过,而且联名弹劾也发生过多次,但李文钊从来没有主动预警。 眼下他主动示警,显然事态已非常严重。 其实早餐得知朝鲜出了变故,宝钗就知道要出大事,眼下看来情况比她想象中更严峻。 无论如何藏拙自污,朱景洪的功绩都太耀眼了,看不惯他的人实在太多,这些人会想尽办法把他扳倒。 而这次,便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该如何应对? 宝钗紧皱了眉头,然后她就发现能做的事情极少。 虽与文官命妇们来往甚多,可这些() 人肯定靠不住,根本无法影响到局势。 勋贵中的命妇倒是靠得住,可这些人的身份太过敏感,出手相助更可能起反作用。 虽然能做的事不多,但宝钗很快就拟出了三个办法。 首先就是要紧靠皇后,只要皇后还宠溺小儿子,再大的风浪都淹不了襄王府。 其次则是在风波起来后,去求那两位好嫂子出手相助。 后一个办法,宝钗知道基本不会有结果,毕竟风浪就是这两家掀起来的,不淹死人他们又岂会愿意平息。 但她却必须要去做,为的就是把这两家架到火上烤。 平日都说兄弟间怎么怎么好,眼下关键时刻不帮忙,正好让帝后二人看看是什么货色。 想得多了,宝钗的焦虑也慢慢舒缓,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担心,襄王府完全是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无有灭顶之灾,那么如何借助这次风波,为襄王府谋取最大的利益,就成了她接下来要考虑的事。 从榻上起身,宝钗接过莺儿手中信函,一边细看一边来回踱步。 最终,她走到了一盏灯前,取下灯罩将信件付之一炬,然后吩咐道:“去叫小红过来……” “是!” 正当莺儿要转身离去,宝钗突然又叫住她,说道:“算了……不必了!” 她本来想的是,把贾家的事捅出来,给太子党沉重一击,再让睿王府与其相争,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到时候。 这样的非常手段,务必要在最关键使用,达到一剑封喉的目标,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此刻,宝钗微微一笑,心中自嘲道:“我真是胃口太大了,扳倒东宫和睿王府,本就不是朝夕之事!” 这道理反过来说也一样,那两家人想把襄王府扳倒,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带桢儿进宫请安!” “是!” 虽然大浪将起,襄王府仍旧如常运转,晚些时候宝钗还组织留守的姐妹听戏,大家高高兴兴的聊了一大晚上。 九月二十六一大早,襄王府聚集了大批仪仗和护卫,这是宝钗第一次带皇孙入宫拜见。 从她生产到现在,她本人总共请安了五次,因孩子太小所有没有随行。 但这次为演好苦情戏,宝钗不得不带上孩子,此刻她正抱着朱慕桢说话。 “儿啊……不是娘不疼你,实在是你爹不争气啊……才让你足月就得进宫替他受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生在了皇家,还是襄王的儿子……” 想起这两年发生的种种事,想到管束王府上下的繁杂事务,想到与各府的人情往来……宝钗其实更是心累无比。 她虽是在跟怀中还在说话,实际上是在感慨自身…… 皇家儿媳不好做,这世人眼中尊崇无比的王妃,其中酸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襄王府的马车,很容易进得了东安门,然后行驶到了东华门外。 到了这里,无旨意都得下车下轿步行,宝钗当然也不例外。 就这样,她只带了几名侍女随行,便进得宫门往皇宫深处赶去。 想随时见到皇后,对九成以上命妇来说都不可能,宝钗恰恰就在那一成之内。 她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进到了坤宁门内,然后直接先去了东殿,因为此时皇后正在拜佛。 东殿之内,如今只住了两人,朱云笙和湘云。 黛玉回了金陵,因其父亲病重,一直在侍奉汤药,如今应该是在苏州祖宅。 对于这新出炉的小侄子,朱云笙当然充满了兴趣,于() 是一直围着观察逗弄,反倒是宝钗跟湘云一直在聊。 “昨天你家婶子找了我,说你一位堂兄要调辽东去,让我帮忙……” 史家是上午就来的,他们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勋贵,想要运作后背去辽东非常简单。 说起自己几位堂兄弟,湘云便仔细介绍起来,非常客观讲评了优点和缺点。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看惯了命妇们竭尽所能讨好皇后,只为给家族增添一点点好处,湘云当然也有极大成长。 所以,在能帮到家里的时候,她也会主动出手推一把。 毕竟她可知道,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宝姐姐,有着无比雄厚的实力。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最终皇后结束了早课,并命人来请宝钗过去。 于是宝钗亲自抱着孩子,就往坤宁宫正殿走了去。 进入正殿,她被引到了暖阁之内,便见到在宫女侍奉下服药。 在京这今年,宝钗非常清晰感受到了,皇后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 毫无疑问,眼前这是位贤德的皇后,更是一位好母亲。 宝钗深受皇后关怀,无论是曾经做侍读,还是如今嫁入皇家做了媳妇。 慈祥的长辈暮气日浓,宝钗不免感到心中酸楚,加之她今日本就是来“煽情”,所以泪水很快在她眼眶中汇聚。 当皇后放下汤匙,就看到了宝钗滑落的泪珠。 见她如此伤心,杨清音淡然一笑,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母后,诵经礼佛在心不在行,您……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太劳累!” “见您乏累至此,媳妇……着实心疼得紧!” 眼眶泛红,神色酸楚,泪水掉落……这是非常真挚的情感表达。 感受到宝钗发自内心的关切,杨清音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倒说教起我来了!” 一边拿手帕擦着泪水,宝钗一边说道:“媳妇只愿母后身体康健,其他别无所求!” “知道你的心意……” “我那孙儿来了?现在何处?”杨清音转移了话题。 “母后,您别怪媳妇多嘴,您要多……” “好了……我自有分寸,快把我那孙儿抱来!” (本章完) 第588章 太子很为难 年龄越大的老人,对婴孩就越是喜欢,尤其还是最喜欢的儿子的儿子。 即便皇后身体不是很好,此时依然亲自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一边逗弄一边细细打量。 “这孩子……比起老十三可安分多了!”皇后给出了评价。 “当年他在襁褓时,稍有不好便要哭闹,实在把我急得不行……为此当年……唉!” 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皇后就叹了口气,这个弯儿确实拐得太快。 宝钗不会知道,当年就因为朱景洪的啼哭,导致皇后当年心情浮躁,致使某些不必死的人被处死。 “母后这可说错了……这孩子在家时候也好哭闹,跟他爹一个倔脾气!” “也就到了母后怀里,知道谁是疼他的人,他才老老实实的……” “要说这小孩子也聪明,好似知道谁能护得住他一样!” 最终,他还是决定给朱景洪机会,于是他在奏本上批了个“准”字。 关于皇孙的事情,杨清音问得非常细,而话题也随之被转移。 “可他从来不听,说要为父皇分忧,说不想白享尊荣……” “唉……说来说去……还是怪那小子多事,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多好,哪会有今日之烦扰!” “每天要睡多久?” “反正这小子需不着我来护,有你这王妃看顾着就够了!” 紧接着她的目光扫向了宝钗,然后说道:“老十三这辈子,唯一长脑子的一次,就是选了你做王妃!” “母后……昨日媳妇得了消息,因他在处置失误致使朝鲜反叛,只怕这次有不少人弹劾他!” 烦扰……也就是说,这件事最多只是烦扰而已。 听到宝钗说这些,杨清音就知这丫头此行不简单,于是回道:“我不过是迟暮之人,又能护得住谁啊!” 在朱景洪的奏本中,也格外强调了粮草和军械的补充,这些都是前线所急缺的东西。 行军打仗和驻地防守之间,其消耗的差距有天壤之别。 虽然不再谈朱景洪的事,但宝钗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忧虑的表情,看得杨清音也对她多有怜悯。 “母后……我也时常劝他留在京城,一则安享富贵,二则侍奉双亲,这比外面跑安稳多了!” 再说乾清宫这边,朱咸铭终于收到了朱景洪的急递,为了这东西他已苦等近三天。 “母后……他如今大祸临头了,您可得救他!” “好了……这次的事情,正好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你不要过于担心,抚育桢儿才是正事!” “母后……媳妇自能看顾桢儿,可王爷他……却要您来看顾!” “母后春秋鼎盛,世上岂有您护不住的人!” “连陛下都管不住他,此事于你就更难了,倒也不能怪你!”宝钗哭哭啼啼,此时杨清音竟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下旨,让几位都督府的将领,以及户部和兵部官员来议事。 即便是最宠爱的儿子,此刻杨清音提起也觉得很不满。 盯着怀里的孙儿,杨清音开口道:“侍奉双亲……他能把自己的事料理好,不让***心也就行了!” “是!” 如同朱景洪不担心自己被弹劾,此刻朱咸铭也不担心朱景洪打不下安州。 宝钗连续不断说了许多,泪珠儿不断的往外流,最后更是跪坐在了皇后跟前,一副委屈伤心至极的模样。 “夜间要起几次?” 所以此番议事,只是讨论如何支援辽东,尤其是在增兵和调粮这两件事。 这是皇后对宝钗的高() 度肯定,后者此刻完全没有自得之意,紧接着接话道:“母后……媳妇没能规劝住他,实难称得上是好妻子!” 作为马背上的皇帝,朱咸铭很清楚其中的难度,所以他在思考其可行性。 对宝钗说出这番话来,杨清音丝毫不觉得意外,只听她平淡答道:“他翅膀硬了……那需得我来看顾!” “以往还可说是玩闹,父皇可以宽宥……然此番乃误大事,只怕王爷难过这一关了!” 听到皇后的这句话,宝钗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果然朱景洪是要强力镇压,而且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并保证会在十月之内,打入朝鲜腹地安州。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功赫赫襄王殿下,谁还能欺负得了他!” “桢儿每天奶量如何?” 虽然她已猜到结果,但眼下从皇后口中确认,便还是让她更安心了。 一个来月时间就打到安州,尤其在朝鲜增派了兵力的情况下,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母后您也知道,他向来行事莽撞,朝廷内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平日里就遭弹劾不断……这次只怕更得被群起攻之!” 所谓一个月内拿下安州,除了考虑到天气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粮草和军需,也就只能支撑一到两个月。 “大祸临头?我怎么不知道!”杨清音依旧平静。 一番商议后,一个基础的调兵调粮方案被议出,接下来只需户部和兵部去完善,然后在两日内上题本呈预览。 一旦通过,就可以得到执行。 而辽东的事情,朱咸铭就这样安排好了。 至于朝堂上对朱景洪的弹劾,如皇后所言也只能靠他来压了。 挥退众人后,朱咸铭突然心血来潮,吩咐道:“去叫太子过来!” 太子就在文渊阁,距离乾清宫非常近,所以十几分钟后进了乾清宫,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示意太子起来后,朱咸铭把命人把一份奏本拿给太子,这正是朱景洪的急递。 朱景源认真的看了起来,没一会儿他就看完了。 “老十三的计策,你觉得如何?” 这等军国大事,太子从来没有插手过,这时听到皇帝问起,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说但凭父皇处置,如今他已明白这样说是自讨没趣。 “父皇……儿臣不谙军事,故而不敢妄言!”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难道谁天生就会打仗?” “是!” 凝神细思之后,朱景源方答道:“父皇……辽东苦寒之地,如今已经入冬,此时调军讨伐朝鲜,儿子以为不合天时!” “继续说!” “且据儿子所知,辽东于朝鲜边界之地,山高林密不利于行军,劳师远征想要取胜,只怕也是极难之事!” 太子的论述当然有道理,但是却不能说百分百的正确,因为他对具体情况不了解。 比如为给朝鲜施压,燕山和辽东都司,以及安东行都司的军队,有大批都往“前”进行了移动,随之一起运输的还有粮草和军械。 换句话说,劳师远征虽是事实,但其实也称不上太远。 皇帝没有深究这些,紧接着又问道:“辽东变局,老十三处置失当之嫌,此事你怎么看?” “儿子以为,十三弟确有疏漏之处,可若将罪名全压到他头上,也有失公允!” 太子这话比较巧妙,点出了朱景洪的过失,紧接着又替后者辩解了两句,可重点仍旧是在前半句。 没错,即使是厚道如太子,如今也感受到了朱() 景洪的威胁,所以他愿意这位小弟被打压。 对太子的这个说法,朱咸铭微微点头,然后问道:“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看如何?”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皇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父皇明鉴,十三弟用兵如神,让他平定朝鲜……是再合适不过的事!” “所以你也觉得,该让老十三戴罪立功?” 问句里的一个“也”字,更将皇帝的心意表达出来,所以朱景源郑重答道:“是!” 端起茶杯,朱咸铭接着问道:“可我听说……如今都中暗流涌动,有不少人要弹劾老十三,此事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朱景源当然知道,毕竟他手下的人就是推动此事的主力。 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很突兀,让朱景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首先该什么态度,然后该怎么去做……这些都要详加考虑。 老实说,太子如此惊慌的模样,让朱咸铭感到有些失望。 但想起这小子比以往多少有进步,便让他把心中不满压了下去。 “不着急,想好了再说!”朱咸铭放下茶杯说道。 显然,皇后历年来说的话,朱咸铭多少听进去了一些,才会在对太子如此宽容。 大概两分钟后,太子答道:“父皇……儿子以为,应当让十三弟发挥长处,戴罪立功!” “至于朝臣弹劾,儿子以为要晓之以理,劝他们着眼长远,待十三弟平定朝鲜,再论功过是非!” 太子表明的态度,让朱咸铭非常满意,他就怕这儿子看不清形势。 “朝臣狡黠,巧言令色,要劝他们改变心意可难了,你可愿为朕分忧……承担此重任?” 扯了这么多,朱咸铭的目的就在于此,就是想让太子顶在前面。 当然饿,他这也不是坑儿子,而是要给太子加压力。 一个合格的帝王,就是要等驾驭臣下,而不是被裹挟然后被淹没。 朱景源很清楚这次风浪有多大,此时皇帝让他挡在前面,这让他此时哭的心思都有了。 “父皇……儿子才疏学浅,只怕难当此任!”朱景源婉拒道。 虽然这会违逆皇帝的意思,但朱景源知道自己的斤两,相比于被皇帝不满他更怕办不成事丢脸。 这时朱咸铭冷冷说道:“老四……太子的位置,才疏学浅的人可坐不了!” 一句话,就把朱景源的退路堵死,对此他是一句话都不能反驳。 才疏学浅的人,确实不配做太子。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 “朝臣短视,儿子愿为父皇分忧,为十三弟开解此难!” “如此甚好!”朱咸铭面露笑容。 于是乎,太子就成了挡箭牌,要替皇帝在前面冲锋陷阵。 而他手下那群精明的东宫属官,也只能捏着鼻子维护朱景洪。 当朱景源离开乾清宫,他就急匆匆赶回了东宫,要跟手下人商议如何行事。 至于皇帝,他则是去了坤宁宫,他已得知襄王妃把皇孙带进了宫。 在坤宁宫用了午膳,宝钗下午才带儿子出宫,一回府她就接到了邓安的报告,司礼监已收到三十余份弹章。 邓安这厮消息门路广,而且具有政治敏锐性,所以他得知消息后就立刻上报。 中午皇帝来坤宁宫,皇后问起了朱景洪受弹劾的事,皇帝就将安排太子处置的事说了出来。 如今有太子挡在前面,宝钗是真的一点儿不慌了。 虽然不慌,但她也没有闲着,仍在思索该如何利益最大化。 () 过两日,待太子和属臣出手后,我当亲往东宫拜谢,彰显我襄王府知恩图报…… 再把戏做足一些,在此风口浪尖亦可让文臣以为,东宫与襄王府同流合污……想到最后,宝钗自己都笑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我总不会是个坏人吧? 自我评价没持续几秒,宝钗心中又冒出了新的想法……还要让老六家吃醋,引导他们攻讦东宫! 或许我真的是个坏人……宝钗不得不承认这事实。 收敛心神,只见她看向邓安,吩咐道:“下去多准备些礼物,东西越珍贵越好,不要怕花银子!” 多准备礼物?这是要送给谁?难不成想收买官员? 邓安大感疑惑,他知道王妃心思深重,绝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所以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遵照王妃的意思去做事。 “奴才遵命!” 邓安转身离开了,宝钗则转身去看了孩子。 此时在东宫书房内,太子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周围的官员都在劝他,不要去做螳臂当车的事。 学士们给他分析利害,七嘴八舌已说了近半个时辰,期间太子基本没插上几句话。 “够了……”太子愠怒发声,终于让房间内安静下来。 他极少有发怒的时候,所以每次生气效果都很好。 “你们所言,我难道不知?可如今皇命在前,我除了奉旨而行,还能如何?” “尔等若真一心为我着想,就不该说那些虚言……而是当为孤谋划行事方略!” “诸位……眼睛看长远一些,可好?” 太子确实成长了许多,至少眼下可以独立思考,鞭策手下人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只不过,要让东宫属官对他唯命是从,并且跟着他挡住满朝弹劾,仍是艰难到无以复加的事情。 (本章完) 第589章 到汉城去过年 十月初一,辽东气温已经很低,要穿上棉服才能抵御寒冷。 鸭绿江北岸一座山峰上,在燕山都指挥蔡传胜和几名参谋陪同下,朱景洪坐在马背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对岸情形。 因为辽东边境的特殊地形,导致进攻朝鲜必须沿着海岸平原,其他路线步兵一是难以穿行二是路途太远。 朝鲜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沿着平安道的龙川、义州和朔州屯驻了大量兵力,隔着鸭绿江要强攻过去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如果再等一两个月,待鸭绿江彻底冻住了,打过江去也就不难了。 这对朱景洪来说是个好消息,只可惜近日他又收到了坏消息,即日本方面已经调派兵力增援朝鲜。 当然,日本人不会直接到西岸,而是就近从朝鲜东岸登陆,并被部署到了咸镜道方向,去抵挡已经扑过来的女真诸部。 相比于明军,女真诸部果如朱景洪所料,对于惩戒朝鲜那真的是热情高涨。 他们全部是骑兵,机动性能尤其的好,轻易就找到了防守薄弱点,突入到了朝鲜各府县去。 这些女真骑兵,按照部族接伙出击,多则上千少则一两百,到处劫掠让朝鲜方面根本无法防御。 “是!” 于是他吩咐道:“带他进来!” “他们是前天出发,再过五六天也就该到了!”朱景洪沉声说道。 “是!” “海州卫有没有消息?” 中原王朝头疼上千年的问题,如今全都降临到朝鲜头上,逼得李暄父子不得不求助于日本人。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兵戎相见已无可挽回,所以朱景洪不太想见来人。 这次从三个都司抽调兵力,总共动用了将近四万战兵,如今有三万部署在九连城附近五十里范围内。 他们部署在义州附近的军队不过三万,加上征召的青壮也最多不过五万,虽兵力占优但武器非常落后,所以朱景洪亲领的三万明军,已经给对岸朝鲜军队带去了极大压力。 听到这话,余海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提醒道:“王爷……来人是明川君李晖!” 他要看最新传回情报,还要处理各部临时发来情况,还要及时根据对岸情况调整军队部署,还要签发运抵的粮草和军械…… 相比于安州,龙川、义州和朔州守军充足,想要短时间拿下基本不可能。 李晖这个名字,朱景洪非常熟悉,毕竟这厮经常给他送钱。 虽然是佯攻,但也要做得跟真的一样,毕竟佯攻也有一定可能成功。 “朝鲜使者?”朱景洪很意外。 “王爷,再过些日子河面结冰,即使奇袭失利……我大军也可渡河强攻,此战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蔡传胜神色轻松说道。 在九连城不远的一处河滩,是朱景洪预定的进攻位置,这里地势平坦且河宽只有百多米,乃是展开攻击的绝佳位置。 当然,朱景洪并不是为那点儿钱选择见面,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厮是个不安分的人。 听到朱景洪发问,主管消息守法的参谋连忙答道:“回禀王爷,昨日午时他们已到新奠堡,今日暂无消息!” “今天夜里布置完成,明天一早发动进攻!”朱景洪吩咐道。 如果能利用这小子,实现从内部瓦解敌人的目标,对朱景洪来说则是一本万利。 “短短一百多里,走了三天还没到位……” 所以,朱景洪还是要寄希望于奇袭,安州被拿下他的这盘棋才能活。 忙了一上午,当朱景洪准备吃午饭时,余海却来报告说朝鲜使者求见。 () 观察完情况,朱景洪打马往山峰下走去,蔡传胜打马紧跟了上去,几名参谋则靠后两三丈,至于随行的侍卫就离得更远了。 反过来也一样,明军的部署朝鲜也清楚,所以偷袭是非常困的事。 “轰出去!” 而如今,朝鲜的军队就驻扎沿岸不远处,基本上目视都能看到对面情况。 可别小看这三万军队,整个朝鲜的常备军队,加起来也就七八万而已,其中还有大批留守汉城,真正能动用的也就五六万。 否则打成了消耗战,他朱景洪一来无法跟皇帝交代,同时也堕了自身威名,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这边劳师远征,补给线被拉得格外的长,跟人家硬耗非常不智。 “臣回去就安排!” 即便要谈判,也得等到朝廷军队大胜之后,才能谈出让他满意的结果。 返回九连城的路途上,朱景洪与蔡传胜聊了很多,主要是完善明天的进攻计划。 所谓的“动手”,便是指进行佯攻,也是计划之中的事。 蔡传胜答道:“臣以为……咱们这边可以动手了!” 然而朱景洪却高兴不起来,而是反问道:“河面结冰,我们是可以渡河,但他们也可选择撤回城内,闭门死守我等又该如何?” “等海州卫到了一起动手,时间定在……明天拂晓吧!” “再派人去告诉胡毅成,今天日落再赶不到预定位置,我砍他的脑袋!” 何况接下来气温还会更低,对明军来说更为不利。 回到九连城内,朱景洪也没得到休息。 “是!” 没一会儿,李晖被带进了会客厅,此时朱景洪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看书。 没错,朱景洪就是在看书,显得非常的闲逸,与外面忙碌军吏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向李晖或是朝鲜展示,摁死他们这场叛乱对大明算不得什么。 而此刻,李晖确实被惊到了,这也让他内心想法越发坚定。 和大明作对死路一条,我这不是背叛父兄,而是要挽救李氏基业,不得不行此手段……李晖如此说服自己。 “外臣李晖,叩见殿下!” 朱景洪仍在看书,于是李晖只能继续跪着,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过去。 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李晖膝盖此时已疼得不行,正当他要坚持不住,打算再度开口之时,房间内响起了朱景洪的声音。 “按照他们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砍了祭旗!” 朱景洪轻飘飘的声音,确实是把李晖给吓到了,因为朱景洪真的可以砍了他。 “殿下,我父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则一心忠于朝廷,还望殿下明鉴!”为了保命,李晖第一时间亮明了态度。 李晖本以为,自己表明态度会得到朱景洪的赞许,谁知后者冷笑问道:“忠于朝廷?你连至亲都能背叛,我还信你忠于朝廷!” “来人,将此贼拿下,明日一早……” 似乎奈何桥在眼前闪过,李晖被吓得当场失态,连滚带爬往前扑了去,同时说道:“殿下,殿下……还望殿下明鉴,臣此行当真是来投诚!” “我那父兄倒行逆施,必将为朝廷剿灭,我虽是父王的儿子,却更是陛下的臣子!” “我岂能仅念血肉之亲,而忘了对陛下的大孝大忠!” 这些话当然称得上冠冕堂皇,在李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时,进入房间的两名侍卫已将他拿下,只要朱景洪不再表态就会把李晖带走。 手指微动,示意侍卫们撤开后,朱景洪翻了一() 页书册,问道:“你打算如何向陛下尽忠?” “如今朝鲜上下,虽惧于我父兄兵威,只得屈服……然则其下贤德之士,无不渴望王师南下,拨乱反正惩戒不臣!” “臣此次来,就是要向殿下禀告,臣已联络十几名贤德之士,欲在龙川义州等地安插内应,待王师转进则一同起事,里应外合拿下城池!” 听到最后这句,朱景洪总算来了些兴趣,于是问道:“你们能聚集多少人?” 平安道将遭兵祸,本地士大夫多数心里都不爽,其中极端的愿意起事相助朝廷,是非常合理的现象。 如果平安道被顺利攻破,他们不但可以免遭兵祸,而且还能借此向大明表功,助力家族在朝鲜地位更上一层楼。 这些事情,可不是他们的美好幻想,而是几十年前世祖讨平天下时,就已经发生过的真实案例。 当年喜迎王师入朝鲜的那些人,便是如今朝鲜最顶级几个家族,其中就包括领议政陈泰民的陈家。 “已有十几个家族愿意起事,给他们十几天的时间,集结六七百人不成问题!” 关键不在于集结人手,而是如何设法把人送进城去。 如今龙川等几个城池,已完全被实行了军管,全都是由士兵驻扎防守,普通青壮根本无法靠近城防。 “十天之内,你们可以聚多少人到义州?” 义州就在九连城对岸,也是朱景洪这支军队的主攻方向,龙川和朔州是由祁延泽和孙茂智负责。 “三百人不成问题!”李晖咬咬牙说道。 “好……就三百人,十日之后听我指令,一同出击拿下义州,到时算你大功一件!”朱景洪放下书册说道。 “是……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刚刚才说要对皇帝尽忠,此刻李晖又向朱景洪表忠心,是因为他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坦白来说,他李晖要想坐上王位,朱景洪的意见至关重要,因为他清楚皇帝与朱景洪这对父子关系多好。 也只有作为局外人,才能很深刻的看清这一点,虽然李晖也觉得不可思议。 “无须你赴汤蹈火,把事情办好就行!”朱景洪平静说道。 “是!” 其实李晖还想说说王位的事,考虑到这样显得过于着急,于是他把话憋了回去。 “你这次来,是自己来的,还是奉了你爹的令?” “回禀殿下,是奉了我爹的令,他是想让我来拖延时间!”李晖直接把底给漏了。 见他如此爽快,朱景洪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随即他便说道:“你父亲连你都没看透,也敢妄自反叛……他可真是太莽撞了!” “他是不忠不孝,我与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李晖依旧表着决心。 但在朱景洪的眼中,他只看到了李晖对权势的渴求,至于所谓的大忠大孝,那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二人又密探了一阵,为了把戏给演足一些,让李晖更受其父信任,朱景洪命侍卫抽了他十几鞭子。 最终,李晖是被抬出的九连城,让第一眼见他的随从们,以为他已遭遇了不测。 “快……快送我渡河,去找大夫医治!”李晖颤抖着说道。 刚才的皮肉之苦,那是真没有水分,所以他是真的难受。 当李晖被随从们带走时,朱景洪已站在作战室的沙盘前,看着参谋们调整上面的小旗。 在他身旁,是汇报情况的蔡传胜,进攻前的准备工作,已经下发到了参战各部,他们会在夜间准备好一切。 待蔡传胜说完之后,朱景洪便讲了李晖的事,这让前者非() 常高兴。 日暮之前,海州卫总算赶到了预定位置,其指挥使胡毅成算是保住了脑袋。 在太阳落山时,胡毅成本人进了九连城,参加明日进攻前的最后一场军议。 九连城北一处园子里,十几名指挥使外加几个都指挥佥事和同知们,已经按照品级分别落座,胡毅成来得晚只能坐到靠后些。 “好在没耽误事!”胡毅成暗自庆幸,此时气温已经比较低,可他还是在擦汗。 “怎么回事?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问话的人,坐在胡毅成的前面,乃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算得上是胡毅成的顶头上司。 “大人,路上桥塌了,临时修了一座,所以耽搁了时间!”胡毅成解释道。 “如今不比以往,襄王殿下治军极严,万不可再有差错,否则没人能救你!” “卑职明白!” 他二人说话之间,朱景洪和蔡传胜走了出来,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而朱景洪则是很随和的让大家坐下。 然后议事正式开始,先是各部报告准备情况,然后再让他们各自提出问题,朱景洪都一一听取并当场回复。 在所有流程走完后,朱景洪终于开始做总结性发言。 “诸位,据我所知李烁父子倒行逆施,朝鲜百姓士人多有不满……” “士人百姓,皆盼王师入朝平定乱局,人心向背在我大明……” “如此说来,以往是我高估了朝鲜,看来此番平叛未必困难!” 言即于此,朱景洪笑着说道:“说不定咱们努把力……便能带着儿郎们,到汉城去过年!” (本章完) 第590章 登陆作战 到汉城去过年,这无疑是非常冒进的想法,在场的将领们基本没这么乐观。 当然,朱景洪也只是开个玩笑,他也不觉得进展会这么快。 “明天进攻,诸君务必按照计划,果断执行……告诉下面军士,本王坐阵指挥,必会赏罚分明!” 说到这里,朱景洪敛去笑容,神色肃然道:“有功者升官发财,战死者必得厚恤,临阵退缩者……严惩不贷!” “都听明白了?” 在场蔡传胜官阶最高,只听他第一个起身回应道:“臣等听明白了!” “嗯?”朱景洪目光扫向其他人。 其余武官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道:“臣等听明白了!” 一场军议就此结束,然后众人各自返回军营。 才回到住处,余海就迎了上来,并递给了他一个信封。 在朱景洪看来,如果明天不出意外,有七成把握能打过江去,占领滩头并大军渡河。 “传话给陈云泰,让他会同南司那边,多和朝鲜的忠正之士联系,引导他们弃暗投明……” 此番平叛,明军掌握了战略上的主动,可以任意选择地方登陆作战,朝鲜被动防守很容易左右支拙。 这一次,除了侍卫们,就只有几个参谋跟着,蔡传胜等将领都去了一线指挥。 正面战场在较量,而地下的间谍较量,其实也一直在进行。 拂晓,朱景洪来到了军阵后方的高地,这里距岸边一线阵地不过两百米,可以清晰观察己方和对面的情况。 “顶住,顶住……谁敢乱动,我砍他的脑袋!”弹压的军官领着亲卫,挥动鞭子抽打着沿途士兵。 虽然是佯攻,但仅限于朱景洪和蔡传胜知道,所以这是一份有可行性的计划。 因为提前准备好了一切,早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渡河的船抬到岸边。 在这最关键的滩头位置,临近十里范围内明军一直严格管控,所以朝鲜很难派遣探子渡河打探。 而其中新换发的火炮,射程起步都有五六百米,已能威胁到对面指挥中枢。 没办法,他顶着炮火防守,伤亡便无可避免。 虽然有夜色掩盖,但明军这边的动静,还被对岸的哨探察觉到了,于是他们立即将情况往上报。 南司的奏报,每隔一两天朱景洪都会收到,对此他已不再感到意外。 除了这件事,信里还讲了汉城的新情况,领议政陈泰民在满朝共保下,最终被判了流放。 人头就是军功,军功就是银子和地位,而眼下他们只需要去收割。 吩咐完这些事,朱景洪坐回了椅子上,再度翻看起了明日的作战计划。 “人呢?” 前线的士兵们,全都把船推进了水里,他们只需划过百米左右距离,就能到达对岸与敌交战。 而明军最精锐的火炮,其射程你能达到八九百米,如今只装备到了侍卫亲军。 这些第一线的士兵,都配发了最新的铠甲,看见对面敌军着甲不到三成,这些挑选出的勇士们跃跃欲试。 “是!” 除此之外,中军两侧还要部署炮兵,这里也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还没亮的时候,明军士兵就已开始行动起来。 对面列好的军阵,在火炮覆盖射击下,很快就产生了伤亡,即便他们已经做了防备。 当然,仅以目前明军的水平,其实也已经足够用了。 今日明军之阵容,比起前几日宏大了做,朝鲜人再傻也知道危险,只是他们发现得晚了些。 () 战鼓之声擂起,军令一级一级往下传达,士兵们用力划动着船桨,如脱弦利箭向前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中军两侧的火炮开始开炮,现场一时间硝烟弥漫。 “王爷,是朝鲜锦衣卫送来的!” 比如第一轮齐射之后,对岸朝鲜军队不过死伤七八十人,但其军阵竟有不稳之迹象。 今日明军到底是佯动,还是如以往那般虚张声势,对岸负责守备的将领拿不准,但他仍下令岸边守军严加戒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悲伤的情况,朝鲜锦衣卫遭受了重创,当然这也怪他们自己贪婪,两国交兵居然还不想尽办法隐藏自己。 “进攻!”朱景洪淡定道。 “不管成与不成,都能吸引朝鲜火力,给安州那边减轻压力!” 反之亦然,明军也无法渡河抵进侦查,双方只能白天靠目视观察情况。 拆开信封,里面讲的是朝鲜最新的情况,重点介绍了日本军队登陆,大约是三万步军。 显然明军是要进攻,朝鲜方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调集临近军队来增援。 火炮与火铳刀枪不同在于,被他命中便是支离破碎,对士气的影响尤在杀伤之上。 明军这边的火炮,最差射程也在三百米,简单来说能把对岸覆盖一百多米。 余海答道:“被对岸巡逻军士发现,好不容易逃出来,受了重伤……正在医治!” “准备放箭……” “准备开火……” 看着明军靠近的船只,朝鲜军队中的军官们,开始命令手下准备迎敌。 但在下一刻,他们迎来了明军的第二轮炮击,于是朝鲜军队最重要的任务又成了稳定军心。 这就是国力强大的好处,可以利用武器优势进行打击,尽最大可能给己方创造优势。 反观朝鲜一方,他们也有十几门岸防炮,可是无论装填速度还火力密度,比起明军都如天壤之别。 以至于他们的两轮齐射,竟未能取得尺寸之功,只打翻了一艘渡河小船。 而整个江边,渡船共有五十多条,每条船上都有三十名士兵。 “殿下,咱们的人的人要登岸了,应当命令炮兵停止射击!” 朱景洪的指挥部内,一名参谋适时提醒。 朱景洪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吧!” 参谋的任务分得很清楚,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朱景洪决策,有效降低主帅的工作量和疲劳值。 这些参谋是从各卫所选调的副千户,个个都属于精干之士,滥竽充数者在朱景洪身边根本混不下去。 经过这段时间磨合,才达到了当下这种水平,这其中朱景洪的功劳不小。 待炮机停止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第一批登陆船便已靠岸,随即他们迎来了剑雨和火铳。 虽然有精甲和大盾护身,但还是有十几名士兵当场阵亡,而余下陆续登陆的士兵们,则是提着刀枪不顾一切往前冲。 只有往前冲,把前方的敌军冲散,他们才有赢的机会。 登陆的明军有一千五百余人,而朝鲜方面守军不过四千余人,将其冲散其实不算简单。 虽然是不顾一切往前冲,但明军这边仍保持了基本阵型,这是多年来的训练养成的默契。 因双方距离不过五十米,朝鲜在一轮齐射之后,立马放弃了火铳和弓箭,做好了短兵相接的准备。 此时第二批明军还在登船,为了尽可能的掌握优势,朝鲜军队得尽快把渡河明军顶回去。 于是战场上,双方都在往前推进,很快便短兵相接鏖战在一起。 () 相比于第二批渡河的明军,对岸增援的军队来得更快。 深处高地的朱景洪,看到了远处山野间,有大批军队赶来驰援,看其装备竟是一群民夫。 这让他松了口气,情况都还在掌握之中。 朱景洪吩咐道:“传令炮兵,让他们往前推进,能往多靠前就往多靠前,给我打击来增援的敌军!” 不能直射交战现场,但可以打更远些的增援军队,如此就不会误伤到自己。 而且,要在增援军队进入射程后,就进行最猛烈的轰击。 在朱景洪看来,增援者乃是普通民夫,几轮炮击之下说不定能将其直接击溃。 军令传达,河岸边的炮兵纷纷行动起来,或推或抬将火炮阵地迁移,最靠前者甚至火炮架在水边鹅卵石是。 因训练严苛,外加朱景洪治军极严,火炮阵地迁移没花到五分钟,彼时敌军增援军队已不足两里。 眼看其援军将要进入射程,负责火炮的士兵连忙开始装填,并等待着时机准备开炮。 只是,因为相隔太远,根本不可能了解精确距离,所以只能进行试探性的炮击。 先是一发导引炮打出去,这相当于是一发基准弹,用来给跑群估算射角所用。 “王爷,看不见弹着点,敌军也看不见!” 朱景洪一直拿着望远镜在看,此时便听他笑着说道:“看不见弹着点就对了,那里是一片洼地……敌军已进入其中,我军可以此射角全力开炮!” 现场情况,也就他这里看得最清楚,所以指挥所被安排在了这里。 随着朱景洪命令下达,下面炮兵就放开了手脚,直接展开了齐射。 一轮齐射之后,只有一半炮弹能看见弹着点,给从坡上冲下来的青壮造成杀伤。 但余下的一半,则是如朱景洪所预料那般,越过岸边高坡落到了洼地的斜坡,并给往上爬的朝鲜青壮造成更大杀伤。 只不过,随着朝鲜一方反应过来,远处和南北两侧岸边,还有更多的援兵赶过来,只不过他们要到场还需时间。 在轮齐射后,第一批赶来增援的朝鲜青壮,两千人或死或逃有一千五百多人,仅只有五百元余人冲进了战阵。 因为射界之内已无敌军,明军炮群再度停止射击,士兵们以最快速度清理着火炮,并进行着简单的保养。 当然,也就在此时,第一批增援的明军士兵,共一千人也渡河成功,加入到了鏖战之中。 仔细观察着情况,一切仍处于掌握中,在朱景洪看来此番渡河登陆战,基本已经可以获胜了。 即使有把握,此时他也没有大意,而是继续密切观察着前线情况。 而相关的参谋们,则跟他汇报着各类消息和情报,并在地图上进行着标注。 朱景洪一边听着,一边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前线的一切情况。 在他来回巡视之际,突然发现了点儿特别的东西,返回一看竟是敌军主帅的大旗。 作为明军主帅,为防止被敌军斩首,朱景洪是尽可能的不打旗,比如今日他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高地,还有树木杂草做了伪装。 “传令炮兵,调整炮口……东北方一百五十丈处的大旗,那是敌军主帅所在,给我用远程炮瞄准了打!” “是!” 在四五百米的距离,用当下的火炮进行斩首射击,想要成功基本属于天方夜谭。 但即便不能射中,对其产生震慑效果,扰乱其军心也很有必要。 “我这微操,是不是一些过分了!”朱景洪此时不禁想到。 火炮再度开() 始呼啸,果然如朱景洪所聊,对面敌军帅棋旗开始移动,但不是往后而是向前。 “倒有几分勇气!”朱景洪称赞道。 在更更远的范围,依旧有大批敌军增援而来,这都是其他防区士兵和青壮。 因为没有战略主动权,朝鲜需要处处防御,所以即便他们兵力占优,仍在局部地区处于重大劣势。 比如此时滩头阵地上,随着明军生力军的加入,以及火铳兵成建制开始进攻,朝鲜军队的士气已处于低谷。 即便是督战队弹压,此时也无法控制军心,已经有士兵开始溃逃。 “弟兄们……跟我冲啊!”海州卫指挥使胡毅成带头冲锋。 他确实算得上一位虎将,只不过已到了职业天花板,想要在往上走就得抓住机遇,这次平朝战事就是他的机会。 和胡毅成怀着同样想法的中层将领还有很多,这些人几乎都来到了战斗第一线,要攫取军功为自己打出个美好前程。 战斗持续到现在,已过去将近半个时辰,朝鲜军队已到达崩溃边缘。 有了胡毅成带队猛冲,抵挡在最前方的朝鲜军队开始溃败,然后迅速在军阵中引起连锁反应。 这些军队溃逃起来,红了眼连督战队都杀,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 明军这边随在追击,但全部都在稳扎稳打,只追到了滩头高地就停了下来,并以最快速度继续构建防御体系。 他们这两千来人,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扩大战果,而是要守住这片滩头阵地,让后续大军完成渡河。 指挥所内,下达了按计划进行的军令后,朱景洪暗暗想道:“或许我真的是军神!” 这一场登录战,在步炮协同下打得非常漂亮,毫无疑问是取得了胜利。 此时他最害怕的,便是朝鲜一方调集大军猛攻,又把驻守的明军给推回来。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而是朝鲜一方援军不断赶来,这些大批的生力军,面对已经疲乏明军,具有非常大的兵力优势。 更要命的是,因为明军阵地前移,火炮已经没办法使用,他们失去了此战最大的依仗。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间,所以明军正以最快的速度过河。 这里就体现出来计划的重要性,河两岸已被拉上了绳子,可以让船只更为迅速渡河。 所有征召的船只,大大小小有一百来条,此刻来来往往穿行于河面上,现场虽然有些乱但大体有序。 这非常考验组织能力,而朱景洪最重视的计划,最注重部下的执行力,最严管的纪律性……在此处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场战斗可以说,明军是从武器、单兵素质、指挥协同等方面,全方位的碾压了朝鲜一方。 胜利是水到渠成,而承平多年的朝鲜军队,遭遇失败则属意料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明军渡河,把兵力集中起来的朝鲜将领,意识到想要反推风险非常大。 这个时候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冒险把明军赶下河,而是率部迅速撤入义州死守。 选择并不简单,义州城内粮草充足,严防死守本就格外简单。 “撤……”朝鲜将领下达了命令。 不但要撤,而且要尽快撤走,以防被明军缠上。 (本章完) 第591章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朝鲜军队撤了,但不是所有军队都在后撤。 比较反常的是,朝鲜正规军听令后立刻撤退,征召的民夫却逡巡逗留,甚至还有一支人马在往前冲。 见此情形,朝鲜主帅连忙派人催促逗留者后撤,同时自己打马迅速离开了。 既然那些民夫不听命令顶上去,在此人看来刚好作为断后的耗材,死再多他也是不心疼的。 再说岸边小山坡上,面对猛冲而来的朝鲜青壮,在最前面领兵的胡毅成很不解,但还是下令士兵举枪瞄准。 “他们这是找死!”胡毅成举起了手。 此刻数百名火铳手,分做前后两列准备好了射击,更靠后的士兵还在紧锣密鼓的装填。 而站在最后面的士兵,则已经准备好了刀枪,做好了近战厮杀的准备。 对面一群民夫,人不过三五千人,在明军士兵看来威胁不大。 “放……” 渡过了江,便进一步掌握了战略主动,接下来就是要拔出义州城,这一任务就有些难度了,如何操作还得根据事情再计议。 所以朱景洪这边,能用的战兵仅有三万,分别由燕山都指挥使蔡传胜,和辽东都指挥使孙茂智统领。 安东军需税带来的负担有多重,这些百姓的抵抗意志就有多坚定,朴俊大带领的这批人更是其中佼佼者。 朴俊大那股凶悍劲儿,让他感到特别的有趣。 “俊大,快逃吧……保命要紧……” 待浮桥架起,大军便得以通过,未参战的侧翼军队,也在此时赶到了浮桥处。 到这里,此番作战便正式结束,全程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我原本以为朝鲜无英雄,却没想到还有如此人物……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火铳轰鸣之中,再度收割了许多人命,身边亲朋不断倒下死去,提着刀的朴俊大已经是目眦欲裂。 擦去身上血水,他瞪着眼再度往前冲去,誓要多杀几个明军士兵,为自己的好兄弟们报仇。 逃跑的人接连倒下,当朱景洪以为此人必死时,却不料他和身边人都逃走了。 说完最后一句时,在朱景洪的视线之中,朴俊大已被身边人拉走了,而此刻他们有火铳不断射击。 此番朝廷出兵共四万,其中安东行都司祁延泽,率本部一万大军威压咸镜道,同时节制女真各部进犯朝鲜。 然而是第二批火铳手上前开枪,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山野,再度收割了一批青壮。 除部分军队留守,大军全部渡过了鸭绿江,并在离岸边三里处安营扎寨。 可即便战斗意志旺盛,但在血淋淋的战场之上,在近距离的死亡威胁下,这些百姓还是开始崩溃。 眼下属于枯水期,河水虽有百米多宽,但是水不深而且流速缓,架桥虽有难度但却不大。 更要命的是,退到后方的火铳手已装填完毕,再度把枪口伸到了军阵前来。 仅这两次射击,就打死了将近五百多人,随之产生的连锁反应便是,有更多青壮惊吓过度,直接转身就开始逃亡…… 但结果却是,明军阵型根本攻不进去,这些青壮只能被持续杀伤,急得朴俊大嘶吼出声。 “不要跑……不要跑……”一名健壮青年高声呐喊。 正规军都撤了,他们被征召的老百姓还冲上来,就显得格外的反常。 在渡河之后,朱景洪首先探视了伤员,勉励一番后就去到了一片营帐,这里驻扎的是最先渡河的军队。 大军开始继续渡河,同时为保证军需供应稳固,蔡传胜也安排了军士架浮桥。 在朱景洪到() 来之前,这些士兵们就提前得到消息,然后便列好队在此等候。 此时朱景洪已脱下甲胄,身着红色通袖襕纹曳撒,头戴黑色珍珠折檐帽,既随和又彰显威仪。 “我们打不过的,他们还有援兵,冲上去只有死……” 赶来的侧翼军队,就是孙茂智所率领的军队,刚才他们负责吸引对岸注意力,迟滞了朝鲜军队增援的速度。 “立正……” 李烁免去了“安东军需税”,底层百姓自是无比振奋,为保护自身利益他们顶到了前线。 当朱景洪出现,随着现场口令声响起,在场将士们挺立身姿,目光平视看向前方。 此人便是这支青壮的统领,是来自首都汉城的普通百姓,名叫朴俊大。 普通人对战争没概念,以为只要冲到了近前,就都是一个脑袋一双手,最不济也来个能一换一。 最终随朴俊大冲到阵前者不到三百人,然后就撞到了明军的枪阵之上。 之所以会如此,原因其实很简单。 “放开我,我要砍死那些恶贼……” 两次射击结束时,跑得快的青壮已到了五十米内,这个时候火铳兵已来不及装填,所以退到了队伍最后方去。 河对岸的山头上,朱景洪拿着长筒望远镜,看见了这非常戏剧化的一幕。 “放……” 看见朴俊大要去送死,他还活着的发小都冲了过来,一边劝一边拉着他往回走。 随着胡毅成大喊一声,现场火铳纷纷咆哮起来,射出的子弹打死了一批人。 在一众将领簇拥下,朱景洪来到了队伍面前,士兵们也都目光灼灼看着他。 朱景洪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这些刚下战场的士兵们面前,依然表现得云淡风轻格外从容。 “诸位……今天你们很勇猛,打得敌军跟狗一样落荒而逃,打出了我天朝神兵的威名!” 朱景洪的话简单粗暴,却能保证所有人都听得懂,而且意会到他话里的情感。 “我已指令平叛行署,要为你们记功请赏,一会儿会有人来统计你们的姓名!” 听到这里,在场士兵们已是激动无比,如果不是有军规束缚,他们会激动得跳起来。 朱景洪虽是在夸这些士兵,但他也得承认一个事实,眼前这些士兵也不是太能打,主要是朝鲜一方太废柴了。 若把辽东都司拉到西北战场去,其表现也就平平无奇了,只因那边的战事要猛烈得多。 当然,这些大实话不好听,所以朱景洪藏在了心里。 勉励完众人后,朱景洪来到一名将领面前。 他对此人非常有印象,只因其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最关键是他品级还不低。 看起甲胄上的配饰,就可看出是指挥一级的人物。 只不过,燕山辽东外加安东行都司,指挥一级的人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朱景洪还没把人认得全,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回禀王爷,臣辽海卫指挥使胡毅成!” 听到这个名字,朱景洪总算想起来来了,这时辽东都司孙茂智也上前来介绍。 听完之后,朱景洪勉励道:“没看出来,你赶路虽然慢吞吞的,打仗却还是个猛将!” 现如今军中说法是,指挥一级的将领才有资格被朱景洪痛骂,可见被他夸赞是何等之不易。 而现在,胡毅成被赞为猛将,这让他本人受宠若惊。 激励完士卒,朱景洪返回了自己的临时指挥所,等待关于义州的情报传回。 至于进攻() 义州,即便情报顺利计划定好,也得休整准备五六天再说,连续高强度作战对卫所军来说,还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然而只等到明天第三天,义州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驻守此地的将领,发现了本地七名仕绅的阴谋,先下手清除了这些人派的女干细,同时派兵将这些家族全部剿灭。 这些仕绅是受李晖的联系,他们犯了事很可能牵连后者。 朱景洪不关心李晖的结局,他只恼怒里应外合的计划告破,逼得他要拿下义州只能选择强攻。 为此,他已指令各部周密准备,各式的佯攻也陆续展开,只为麻痹敌军并在关键时刻一举拿下。 这边战事暂停,而三天之后,义州往南百余里的海岸上,一支船队浩浩荡荡靠岸了,这一天是十月初六。 运送着大批步军的辽东水师,经过八天时间龟速前行,终于来到了安州的海岸边。 因为没想到敌从海上来,所以最先发现辽东水师战舰的人,是海上打渔的渔民们。 这些人仓皇逃离,先是向村中长者报告情况,然后这些人又向上一级禀告,消息传进安州已是一个时辰后。 这一个时辰里,辽东水师已经全部抛锚,并将运送的军队陆续下放,又一个时辰后这些任务全部完成。 共三千明军,携带比较精锐的装备,踏上了安州的大地上。 他们没有着急行军,只往前走了十里并安营,一方面打探情况一方面休整。 其实情况已经非常清晰,安州离他们不到二十里,而其方圆百里内已无强兵。 作为此次作战的总指挥,赵成武跟几名将领带着卫队,骑马靠近了安州去侦查情况。 安州城墙并不高大,其中只驻扎了少量军队,要将其拿下确实不算困难。 而这,得益于朱景洪攻击到位,才让朝鲜尽调大军到前线。 因安州城内没有强兵,赵成武等人竟胆大到绕城一周查看地形,离城墙最近时不到两百米。 一圈侦查结束,赵成武一行便返回营中,根据目测的情况展开了讨论,并制定明日的攻城计划。 需要准备的攻城车、云梯等物,今天就能基本准备妥当。 众人商量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熬死了多少脑细胞,才制定出了一份详实可行的计划。 为了明天的进攻,全军上下紧锣密鼓准备起来,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休息完备的明军开始向安州进发,然后还没走多远赵成武就接到奏报,说是安州的城门打开了。 听到这一消息,赵成武第一个想法便是,安州城内的人想玩儿“空城计”。 这岂能吓得到我?待我火炮齐鸣,看你们死不死……赵成武冷笑道。 昨天下午他已接到消息,知道朱景洪已打过鸭绿江,这让赵成武更加的有信心。 于是他让大军继续行进,然而才走出了不到五里,就接到了消息说有一支队伍在靠近。 没一会儿,一队人马出现在赵成武眼前,为首那人自报的身份更让他意外。 “将军,我是朝鲜国主的弟弟,顺川君李炯!” “你到这里来,不怕我杀了你?”赵成武冷声问道。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眼前明军甲胄严整,武器精良,军阵严整……确实是惊讶到了李炯。 这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将军荣禀,我那兄长背弃朝廷,忤逆君父……在下深以为耻!” “然因李烁凶威赫赫,在下只能隐忍不发,以待时机报效朝廷,向陛下尽忠扫除女干凶!” () “昨日天兵降临,在下闻之大为振奋,于是联系故旧好友,征召忠义之士起兵平叛……” “经昨夜苦战,城中乱兵已然肃清,在下此行……特为邀请将军入城,我等已经备好美酒,要为诸位接风洗尘!” 换句话说,防守空虚的安州城,被这位顺川君李炯,联合本地仕绅给拿下了。 李晖没做成的事,被他这位叔叔办成了。 赵成武不是三岁小孩儿,他不会轻易相信这些话,于是命人前去打探情况。 小半个时辰之后,斥候果真来报说,城内守军已被拿下,人都被绑着并赶出了城。 对此,赵成武仍不敢亲信,所以打算继续领兵前行,要亲自去看看安州城外的情况。 而顺川君李炯,则得以跟在赵成武身侧。 “朝廷天兵降临,安州百姓喜上眉梢,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我那兄长愚蠢,然则百姓无辜,还望将军宽待!” 百姓,真正意义上的百姓,其实是支持李烁改制。 李炯李晖口中的百姓、贤良,都是指朝鲜的士人阶层。 此刻李炯让赵成武“宽待”,其实就是劝他不要动这些人,显然他已在为自己立人设。 如今李烁犯下大逆之罪,已失去了世人阶层的普遍阶层,在李炯看来其倒台已是迟早的事。 李烁作为罪人,他的儿子当然也有罪,便不能继承朝鲜的王爵。 那么适合接位的人,就得从其兄弟里面选,所以李炯看到了机会,所以他要拉拢士人阶层。 当然他更明白,让大明满意才最重要,所以他要先讨好赵成武,亦或者更高一层的朱景洪。 来到安州城外,反复侦查确认没问题后,赵成武才率军进驻城内。 虽然这里驻军不多,但却囤积着大批粮食,这是为前线军队所准备,眼下只能便宜了明军。 安州城被稀里糊涂拿下了,只是赵成武非常的谨慎,进城后拒绝了朝鲜方面的宴请,他就怕这些人别有用心。 为确保绝对安全,赵成武下令封锁了城门,并向朱景洪发了报告。 相隔百里的距离,当天下午朱景洪就得知了奏报,这让他高兴得多喝了两碗酒。 安州被拿下,前线朝鲜军队后路被堵,拿下益州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局势可谓一片大好,甚至比朱景洪预想还好很多,于是他立刻向朝廷写了奏报。 虽远在朝鲜,他仍密切了解着京城局势,知道朝中舆论对他很不利,他很需要这次大胜来拉回风评。 “待旨意到时,恐怕我已拿下益州,届时朝鲜就伤筋动骨了!” 这绝不是玩笑话,如今义州城内,包括征兆的青壮在内,挤了有将近三万的守军。 朝鲜总共才七八万军队,一下折损这么多绝对是重创。 (本章完) 第593章 进击的襄王妃 第593章 进击的襄王妃 十月十九,神都洛阳。 随着冬日渐深,天气已是越发的寒冷,呼啸寒风席卷着各处街巷。 城南十里外一处别院内,此时正有文人雅士聚集,请了有名的清倌人来助兴。 官员私底下“大规模”聚集,在当下的大明并不多见,除非是特殊情况非常有必要。 比如当下,就处于“倒襄”的关键时刻,这些弹劾的中坚力量们,此时就聚集到了一起。 因有太子挡在前面,东宫一系只能被迫跟随,在朝堂上跟其余官员打得有来有回。 倒不是说东宫很强,而是参与弹劾的多数官员不愿伤及太子,所以有力气也发挥不出来。 用不太恰当的词来形容,这种情况叫做投鼠忌器。 在第一波弹劾风波起来时,太子本人亲自出面安抚众臣,让这些爱戴他的官员都很伤心,以为他背弃“操守”跟正道作对。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件事乃是皇帝强压,于是他们就理解了太子的苦衷,并重拾信心开始战斗。 见此情形,陈芷只能说道:“妹妹……你是在为十三弟忧心吧?” 自世祖朱审焯中兴以来,皇权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压得文武百官喘不过气来,串联弹劾这种“恶性事件”已极少发生。 而他们的聚会和谈论内容,也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 或许老十三就是被他撺掇,这几年才搞出了这么多事来……陈芷如是想到。 见过之后,众人便一路进了王府后园,东北角的一处楼阁上已准备好了一切。 端起茶杯递到宝钗手上,陈芷安抚她道:“十三弟深受父皇母后爱护,凭那些人几句微词就能害得了他?你着实是忧虑过甚了!” 王府正门大开,一顶轿子被抬了进去,越过数道门禁来到了银安门内。 然而极少发生,却不等于没有。 宝钗钻出了轿子,神色间带有几分忧色,极为勉强笑道:“近些日子身体不方便,故而未能登门拜访……怠慢了嫂子,您可不要生气!” 太子艰难支撑到现在这一步,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朱咸铭也不会太让他难做,所以这一次他将主动出手。 现在他们聚在一起,就是商讨如何绕过太子,直接向皇帝弹劾朱景洪。 “再把李庆祥叫过来!” 听到前面的吩咐,程英知道皇帝是要阁臣去压,至于叫李庆祥这位北司同知过来,意味着皇帝做好了拿人下昭狱的准备。 只可惜,皇帝本人根本不理会此事,只让太子一人出来挡枪,便让朝臣们有力气发不出来。 “是!” 看到宝钗的表演,陈芷心中不免冷笑,暗道这丫头确实会演。 比起襄王妃,睿王府的内宅可热闹多了,从侍妾到王妃足有十几个人。 比如朱景洪已被定性为狂妄暴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典范,其名誉已完全被他们踩到地上。 陈芷一样心里明白,此番事件对襄王府确实棘手,但说什么大祸临头就夸夸张了。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 即使朝臣弹劾成功,想来皇帝也会重拿轻放,朱景洪最多会被禁足或是罚俸,削其爵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比如正统一朝,就已经发生了七八次,而最后发生的这一次,全部都跟朱景洪有关。 明天是十月二十,按惯例要举行常朝,这些人将在常朝发难,朱咸铭必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陈芷牵着宝钗的手往里走去,一边走还跟宝钗介绍睿王府妃嫔。 在皇帝与阁臣们商议时,皇城之外的睿王府内,陈芷正在迎接一位贵客。 “再说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世上谁又能不犯点儿错?十三弟也曾于国有大功,因他一次犯错就把他全部否决,这本身也说不过去!” 清倌人进行着优美的弹唱,一众士大夫高谈阔论着,现场气氛格外的热烈。 “如今朝中对他弹劾日多,我又岂能不担忧……他做事向来不多想,如今惹出这等大祸来,可叫我怎么活啊!” 陛下对襄王未免太过偏爱……程英冒出了这般想法。 作为局外人,且是皇帝身边的人,程英对这一切看得很明白。 虽同是朱景渊的女人,但这些人比起王妃陈芷,地位上就差了一大截,在跟宝钗行礼后就非常安分的退了回去。 “来……我已备好茶水,就等着招待你呢!” 这些官员,多出自于都察院和六科,也就他们有这些闲工夫,来当所谓的中流砥柱。 你襄王府如今声势滔天,这点儿委屈都不愿受,难道你也想争太子? 陈芷淡定审视着宝钗,朱景洪有没有这想法她不确定,但眼前这聪明丫头她敢说不但有,而且想要夺嫡的胆子很大。 “唉……看来我还是太仁慈!”朱咸铭忍不住叹气。 “我说妹妹……可难得你来一趟!” “是!” 落座之后,没等陈芷开口说话,宝钗便自顾叹了三次气。 “去请三位大学士来!”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朝臣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银安殿前,陈芷领着睿王府的女人们等候着,待轿子在殿前落地她便主动迎了上去。 陈芷这说的全是空话大话,反正她是站在边上看热闹,并遵照朱景渊的意思遥控依附王府的官员,给这次事件添柴加油。 宝钗当然知道这女人的想法,随即便说道:“嫂子既也认为此事不公,可愿顾念血肉之亲,帮亲弟弟一次!” “宝钗……我自然是愿意帮忙,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伱六哥他也不在……” “嫂子,你我都是至亲姐妹,有些话我直说……你可别见怪!” 话说到这一步,陈芷便知接下来的话,她必须要慎重应对。 “看你说的……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但说无妨!”陈芷颇为大度道。 “六哥贤德朝野称赞,睿王府之追随者,遍布于朝野内外,若说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实难让妹妹信服!” 宝钗说的这些话,已经突破了谈话该有的体面,直接让陈芷收起了脸上假笑。 “嫂子和六哥有难处我知道,可妹妹我还是舍去脸皮,请求嫂子伸出援手……老十三和六哥,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道德绑架他人,对宝钗来说是最基本的手段,此时轻车熟路用在了陈芷身上。 “话已至此,若嫂子仍觉犯难,妹妹我绝不强求立即告辞……往后也不会再来相扰!” 说到这里,宝钗顺势把手中茶杯放下,已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 陈芷当然希望宝钗立刻消失,但她也明白不能让对方这么走。 这丫头是个聪明人,专程来一趟定是有所图谋,此番碰壁而回定会施以报复。 别的不说,仅是睿王府见死不救传出去,就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本来他们不受皇后待见,若再有宝钗去编排几句,睿王府的损失或许会更大。 看着宝钗这决绝的样子,陈芷便知对方已豁出一切,今日不帮忙往后就真成仇敌了。 如果能一鼓作气把襄王府踩死,那么做仇敌倒也无所谓,可惜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做成。 “宝钗……你都把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这做嫂子的但凡有半分人性,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再难,哪怕成为众矢之的,我和你六哥……都会尽力帮十三弟!” 再度把茶杯递回到宝钗手中,陈芷说道:“大不了,我们也被朝臣问罪,到时圈禁也好削爵也罢,你我两家都同进同退!” 这些全都是场面话,具体怎么帮陈芷是一句不说,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出手。 “嫂子,不消你们帮太多,若贵府长史官能上奏一封,出言为我们辩解几句,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感激你!” 王府长史官上奏,几乎等同朱景渊本人表态,明明是非常正式严肃的一件事,却被宝钗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听到这些话,陈芷心中自是万分不爽,但一时间又不好直接拒绝。 “这件事情,我得好生筹划一番,你不要着急……说来也是不巧,府上长史官近两天病了,也不知他能不能胜任此事!” 陈芷好不容易编出这些话,然而宝钗根本不给她机会,当即说道:“即使他病了,让其他人代笔即可,左右不过说几句公道话,无须辞藻太过华丽!” “嗯……有道理,来……别只顾着说话,咱们喝茶!”陈芷笑着说道。 接下来,她二人继续虚与委蛇,最终在宝钗逼迫之下,陈芷只能捏着鼻子同意帮忙。 没办法,她睿王府立了兄友弟恭,贤德仁义的牌坊出去,就不得不遭受宝钗的道德绑架。 耽搁到了中午,宝钗在午宴上对陈芷是千恩万谢,最终还说定要跟外人称赞睿王爱护兄弟。 这一手,让陈芷想低调都不行,不真正帮点儿忙都说不过去。 宴会之后,宝钗便乘车返回王府,路上她便接收到了新的消息,得知明天朝会上将有大事发生。 “府上可准备好了?”宝钗云淡风轻问道。 “回禀娘娘,都准备好了……早上也派人去了贾家,他们午正时一定到府!” 不管是否情愿,东宫一直都在替襄王府顶着弹劾,所以近期宝钗没少感激元春。 “爱屋及乌”之下,为彰显对东宫一系的亲近,宝钗昨日便下了帖子给贾家,令其家中女眷到襄王府来赏梅。 当然除了贾家以外,宝钗还请了其他一些勋贵命妇,下午她就得当众给睿王府上点儿强度。 “现在什么时辰?” “午正二刻……” “如此说来,她们应该都到了!”宝钗平静说道。 刚才在睿王府多逗留了一会儿,所以才会耽搁到现在。 且说襄王府内,同心殿东侧偏殿之内,一众命妇们聊得火热,贾家王邢两位却显得格格不入。 至于迎春三人,那更是只有站着的份儿,一个个神思不同各想着事情。 其实王夫人不太愿意来,即便襄王妃是她的亲外甥女,她也总觉得跟这丫头非常生分。 对于近期的朝局,王夫人也有所耳闻,得知朝臣大批攻讦襄王,她其实心里在暗暗高兴。 哪知太子力抗群臣,让朝臣攻讦难以奏效,这便让她大感失望。 “太太,王府甄选侍即将临盆,此前我与她相谈甚欢……想借此机会去看看她!”探春主动提议。 王夫人点了点头,答道:“也好……我等要候着王妃,不便前往……你替我们问候她!” “太太……那我也同去吧!”迎春跟着开口。 她倒是没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里很闷,所以想要出去转转。 王夫人答道:“你们都去吧!” 全程作为管家太太的邢夫人一句话没说,只因她的身份跟王夫人相差太远。 后者是太子妃的生母,也是襄王妃的亲姨母,而邢夫人什么都不是。 且说探春三人出了偏殿,她们便请当值的侍女引路,向着英莲所在的园子走去。 她们三個是王府的常客,所以引路的侍女认得她们,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的。 探春在想着如何如何跟英莲说话,迎春此时却是睹物思人的状态,心里一直在想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将近一年没见,迎春心中无可避免生出思念,当她压制这种荒唐想法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恋上襄王。 平日里她总是逃避现实中的难处,但心中的情丝却无法逃避,因为其就真真切切的存在着,而且无时无刻她都能感受到。 “十三爷……你到底何时回京啊!”迎春心中暗暗说道。 以往她能用道经平复心情,如今这些东西丝毫不起作用,所以她的内心格外苦闷。 好在她平日看起来就木讷,倒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英莲住在揽月苑,她是和甄琴一起住在此处,如今后者不在便是她一个人住。 因她怀有朱景洪的骨血,所以这揽月苑内伺候人都是高配,侍女宦官足有三十多人。 平日王府的姐妹们都来看她,让英莲不至于过得寂寞无聊,可当看到探春几人她还是格外高兴。 招呼众人坐下,英莲就问起了外面的事,最终还聊到了诗词歌赋上。 此前英莲拜师宝钗,那真不是开玩笑的过场,她是真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后来持之以恒提升自己,到现在也是对诗词也卓有造诣。 聊到各自擅长的话题,现场气氛更是融洽欢乐,在此过程中时间也快了许多。 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来提醒,说是王妃娘娘已经归府。 探春几人既是受召而来,那自然是要赶去迎接,所以只能与英莲道别然后离去。 第594章 襄王十大罪状 第594章 襄王十大罪状 襄王府内银安门外,到场的命妇们齐聚于此,探春三人依次站在这些人身后。 宝钗才出了轿子,众人便主动迎了上来,随后纷纷向她行礼。 “今日我耽搁了时辰,诸位可别怪罪!”宝钗笑对众人说道。 不管是不是客套话,她作为堂堂的亲王正妃,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跟众人请罪,那就是真的看得起在场众人。 “臣妇等都是闲人,王妃可跟我们不同,每天宫里宫外事多……一时也难免耽搁!” 现场与宝钗关系最近的是王夫人,然而此时她却落在后面,只能看着其他人恭维宝钗。 襄王府都快要倒台了,这些人还上赶着贴上去,真不知是得有多蠢……王夫人腹诽道。 与众人寒暄后,宝钗走到了王夫人面前,面带浅笑看着这位姨母。 在宝钗面前,王夫人总会感到不适,她总觉得这丫头心思太深,自己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 “姨妈……许久不见,你气色更好了!”宝钗当先开口。 与众人寒暄之后,宝钗与一道去了后园,这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她们会将在此喝茶、聊天、散步…… 明明襄王府现在麻烦不断,你却说自己是托人家的福,还说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当下这时代,常朝和大朝会一样,也属于是礼仪性质,举行地点设在崇政殿,这里是皇宫第二大的建筑。 不管朝臣们怎么看,只要让皇帝皇后觉得,自家小儿子弱小无助且受了委屈,那襄王府可就赚大了。 所以,无论朱景洪是否有过错,经营贤德形象的朱景渊都该帮他。 这时有命妇瞅准机会,说道:“睿王殿下贤德,睿王妃娘娘明理……他们既说了要帮忙,那就一定会鼎力相助,王妃便可以更安心了!” 明知他要用襄王平叛,明知这是自己的儿子,这些臣子还不依不饶挑刺,死缠烂打弹劾……这些行为在朱咸铭看来,完全是挑战自己的权威。 她是王妃,一开口众人便都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听着她讲。 皇帝升座,臣子朝拜,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这闲聊之中,一天的时间被混了过去。 所以在众人议论之际,就听宝钗接着说道:“今日我去睿王府一趟,哎哟……我话都没说两句,我那六嫂就知我心意,言称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五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官员可多的是,国子监监生和天下那么多举人,随便拎出来都能做官,所以朱咸铭是真不怕杀几个人。 他马背上打出的皇帝,自然不会怕这些文臣。 一个聪明的人,总是能用恰当的方式,联系起自己想要说的话,然后很丝滑的掌握谈话主动权。 常朝既属礼仪性质,自然会安排几个不痛不痒的议程,比如今日第一项便是礼部汇报各省秋试结果,然后是兵部呈报西北核定的军功…… “幸而哥嫂爱护,一力回护……我这府上才勉强维持,否则早被人言给淹死了!” 虽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但宝钗毕竟也才十八岁,在与一众命妇密切交流后,最终她还是找上了探春几人说话。 “托王妃的福,如今府上事事顺遂,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王夫人微微勾着腰答道。 至于这些客人,便是由可卿出面招呼,倒也不会影响气氛。 对自己这姨妈的愚蠢,宝钗一直都非常清楚,所以她面不改色说道:“说起托福,近日我倒是托了太子和太子妃的福!” 后面这人的一句话,把事情抬到了更到的层次,而这也是宝钗的主要目的。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会抓住各种机会称赞睿王府,并把自己摆在绝对弱势的地位。 看着眉飞色舞的探春、温婉淡雅的迎春,以及稚气未脱的惜春……宝钗心中做出了如此承诺。 太子最近做的事在场众人都知道,此时纷纷附和赞扬太子夫妇。 “我便跟六嫂说,讨回公道就不必了,只要能稍微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就不枉两家兄弟一场了!” 所谓君子入则孝出则悌,爱护兄弟深符孝悌之义,又所谓亲亲相隐的潜规则…… 而她这话一出,让在场命妇们都大感荒谬,实在是因为王夫人这话不合时宜。 届时我会保下你们…… 相比于大朝会,常朝的官员少了七成以上,仅有内阁大臣、六部、五寺、六科、翰林院等主副官员,以及五军都督府在京高级将领参加。 自己何时变成现在这般?细论起来她也说不清楚,只能宽泛认为进皇家后就在变。 但朱咸铭知道,现场参加议事的言官之中,至少有十几号人要当场发难。 目光扫向现场众人,宝钗扶额道:“想来诸位也都知道,近日王府屡遭弹劾,我为此事是心忧无比……” 这就是她的日常,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每天都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在宝钗面前,探春几人也没太拘束,毕竟平日里也没少见面,她们也知道宝钗和蔼可亲。 另有人说道:“皇家嫡嗣兄友弟恭,这是陛下和皇后教导有方,如此方为天下之楷模!” 对此朱咸铭丝毫不慌,因为他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谁敢扎刺他就要收拾谁。 当然,太子一党人对抗朝中群众,用的也是这么一套逻辑。 公开场合表达对东宫的感激,宝钗已经做了无数次,但今天她想要绑架的睿王府。 而探春她们的信任,也让宝钗感到惭愧,因为她私底下谋划的那些事,便能一举摧毁贾家。 当然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了,就可以称得上好人。 十月二十,按照制度常朝如期举行。 一共五个议程结束后,正常来说朝会就该结束了。 但在场多数人都知道,到此这场朝会才刚开始。 在礼官程序性问过百官可有事奏之后,就见到礼科都给事中毕安出班,手持奏本叩拜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端起茶杯,朱咸铭徐徐说道:“讲!” 皇帝淡漠的神色,让毕安心感忧惧,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启禀陛下,臣与三十二名同仁,参劾襄王横行不法,恣意妄为误国误民,共十条大罪……” “其一,屡违祖制,干涉地方,横生事端……” “其二,行事莽撞……” “其三,贪财争利……” “第四,好色糜烂……” “第五……” 十条罪状,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是对朱景洪的全面否定,更是对他的征讨檄文。 从四年前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到现在文臣忌惮的悍勇亲王,这恰恰证明了朱景洪的成功…… 无论他如何自污掩饰,都已盖不住他的实力。 毕安很庆幸的是,自己能够把这份弹章念完,而没有被皇帝中途打乱。 但他却不知道,他所念出的这些内容,不但已让皇帝感到不满,却让现场五军都督府的高官变了脸色。 说到底,文臣攻击朱景洪内容,其实就是在攻击武夫,这些人能高兴才是怪事。 在程英呈上奏本后,朱咸铭示意他放到一边,然后对朝臣说道:“关于对襄王的弹劾,朕亦有所耳闻,因此等庶务交于太子处置,朕便未曾多加过问……” 张口就来假话,朱咸铭还说得煞有其事,演戏的水平他也不比朱景洪差。 “既然今日朝会又有人提出,我看不如议一议吧……诸位爱卿有何见解,皆可于今日一起道出!” 让臣子主动表明态度,是区分亲疏最快的办法。 朱咸铭话才说完,就有人出班拜道:“陛下,毕给事中所言,臣深以为然,还请陛下秉公处置,以正朝纲……”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个、第四个…… 现场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臣附议”这三个字。 一连跪下了十几号人,还有更多的人在观望,这些人原本已准备好要跟着附议,临时却又担心害怕而犹豫。 “陛下,毕安等人所言,却为言过其实,臣万不敢苟同!” 出来说话的人,乃是吏部侍郎陈雪明,此人是首辅赵玉山的门生,乃是遵从老师的话出班反驳。 昨日皇帝召见三位阁臣,便要求他们要体会圣意,在明日要为君父分忧。 陈雪明出言反驳,就是替赵玉山给皇帝分忧。 至于赵玉山本人,作为首辅的他自然不会随便开口,和小小给事中对线实在太跌份。 事实上,以陈雪明吏部侍郎的身份,跟这些言官进行辩论,都已经称得上是“向下兼容”了。 在接下来,针对毕安提出的十大罪状,陈雪明一一进行了反驳,而且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二甲前几名,翰林院庶吉士出身,陈雪明笔杆子的功夫,其实强过六科这些人。 可惜这种时候,并非是讲道理厉害就行,辩论很轻松就走向了诡辩,然后便是争吵和互相指责拆台…… 陈雪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三位大学士为向皇帝表明忠心,都用了各自的心腹出班反驳。 于是乎,朝会就在撕扯状况下持续,听得朱咸铭是瞌睡都要来了。 挑动文官对立,本来也是他掌控朝堂的办法,在这一点上朱咸铭也很轻车熟路。 争论到了最后,现场谁都不能说服谁,最终毕安叩首道:“还请陛下明断,严惩襄王不罚之事,以振朝纲……” “陛下至公至明,当不会存私心,包庇襄王……” 毕安言毕,更多人跟着叩头呼喊道:“还请陛下明断,秉公处置……” 而以陈雪明为首的一帮人,也跟着一同跪在了一旁,请求皇帝不要听信一面之词。 看着当下这场景,朱咸铭只觉得好笑,他已经不打算再玩儿下去了。 当他正要开口,北司同知李庆祥来到了他身边,低声禀告道:“陛下……崇政门外有官员汇聚,纷纷脱帽跪地上谏,请您秉公处置襄王殿下!” 知道还有人要冒头,朱咸铭一时间反倒不慌了,他要看看有多少人会出现,敢以脱帽这种极端方式来进谏。 目光扫向下方,朱咸铭第一次开口:“事情还无定论,总是要查明真相之后,再说处置之事!” “诸卿以为如何?” 以首辅赵玉山为首,在场阁臣和六部九卿们,纷纷弯腰拜道:“陛下圣明!” 这当然是场面话,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立场,就没有撺掇言官和门人进谏,全都是谁不清楚的事。 官做到六部九卿这一级,其本人已可称为一座山头,其真实态度得看到底坐哪边。 现在这些人一个个口称“圣明”,可他们心里是否真这样想,在朱咸铭看来要打上问号。 当然要去深究也没必要,毕竟人心经不住深挖,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脸上也不好看。 换言之,做到六部九卿这一级,已算得上是大点儿的蚂蚱,不能如毕安这些人一样随便捏死。 当然在必要的时刻,这些人也不是不能收拾,比如朱咸铭刚继位那一年,朝中高官他可没少处置。 “陛下……臣等所奏之罪,事实清晰证据充分,皆在奏本之中,陛下何以称真相不明!” “圣人有云,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今襄王有失陛下一意庇护,何以令满朝信服?何以令九州黎庶内外藩属信服?” “煌煌天朝,上国之威,岂不败坏……”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话,毕安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为的就是博个忠直的名声。 如此成为朝野公认的贤臣,即便眼下被罢官不用,待到太子乃至睿王继位,那也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当然,如果赌输了的话,他毕安就得重新投胎。 当朱咸铭在心中组织语言,打算给毕安等人安上“胁迫君父”的罪名时,一份来自朝鲜的急递送到了司礼监。 朱景洪的奏报,从来不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呈送御前。 司礼监的宦官,当然会体察圣意,眼看送来的是大捷报,也不顾朝会还在进行,就飞快往崇政殿送了去。 司礼监在崇政殿以西,当值的宦官通过宫门时,惊讶发现这里乌泱泱跪了几十号人,而且全部把官帽脱下放在一边。 这些人莫非是要逼宫?送捷报的宦官如此猜测。 但他没心情理会那么多,而是以最快速度赶向崇政殿,他知道手中捷报有多重要。 第595章 锦衣卫的看家本领 第595章 锦衣卫的看家本领 进得崇政门,司礼监这太监沿着东侧廊道,最终出现在了御座东陛之下。 今日常朝,司礼监掌印和秉笔皆随侍御前,戴权第一个发现了来人,在禀告掌印太监吕通后便悄然走下御阶。 “何事?” “禀公公,朝鲜大捷!” 当下局面激烈焦灼,戴权非常清楚这份捷报,来得是何等的及时。 “给你记一功!”接过捷报,戴权临走时说出了这句,随后他急忙来到御前。 他本想自己递到御案上,可一上了台阶就发现吕通盯着自己,然后目光落到了他手上的捷报。 直递必然得罪吕通,对戴权来说犯不着,到了他这地位想要更进一步,完全在于皇帝是否信任。 而吕通,或许不能助他成事,但坏他的事却很容易。 于是戴权来到吕通身侧,将捷报递给他后说道:“公公……朝鲜大捷!” 吕通顿时眉头舒展,接过之后忙将其递到皇帝面前,而此时朱咸铭已经酝酿好语言,打算强行弹压挑衅自己的官员。 看着突然出现的奏本,朱咸铭眉头一皱,冷冷问道:“什么东西?” 才酝酿好语言和情绪,被吕通突然来的一手打乱,他心里不舒服实在正常。 “贺喜陛下,朝鲜大捷!”吕通笑着解释。 “哦?” 吕通急忙拆开封条火漆,取出了里面的奏本,而后朱咸铭便拿过去看了。 见此情形,御阶之下的官员们很费解,此时皇帝竟有心思看章奏,难道还有比弹劾襄王更重要的事? 看过奏报,得知大军已经渡河,且安州也被拿下,朱咸铭自是振奋无比。 作为军功起家的皇帝,他很清楚渡河且拿下安州的是多大的进展,对整个战局将有巨大推动作用。 暗道老十三这小子没让自己失望,紧接着朱咸铭心中冒出了新的想法:难道打胜仗真就这么简单? 无论是正统十年剿倭,还是去年在西北战场,再到眼下这朝鲜战场,朱景洪几乎就没打过败仗。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样的人会在史书上留名,原本朱咸铭正统一朝,也就自己有这个资格。 却不曾想,最不受期待的小儿子,居然起步比自己还要勇猛! 没错,到了现在这一步,朱咸铭也不得不承认,相同年纪下他比不过朱景洪。 若此人非他嫡亲儿子,哪怕担着骂名他也得将其处死,不然他会睡不着觉! 抛开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朱咸铭将手中奏本合上,拿着起来遥示众人道:“诸位爱卿,这是从朝鲜发来的奏报……” “吕通,念给大家听听!” “奴才领旨!” 只见吕通上前一步,从朱咸铭手中接过章奏,打开来后就朗声念了起来:“儿臣襄王朱景洪谨奏……” “自朝鲜反叛,儿臣自九月下旬调兵遣将,同时急令安东行都司……” 章奏开始的内容,讲述了前期用兵情况,以及对女真各部的安排,这些事情在场众人多数都知道。 接下来又是关于作战的相关部署,虽然朱景洪已提得很简略,当吕通念出时众人还是觉得离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朱景洪正奇相合的计谋,需要克服各方面的问题,偏偏全程推进起来非常顺利,让五军都督府的高官感到很不可思议。 听着这些不感兴趣的事,毕安等人已经不耐烦。 “十月初二,臣领主力渡河,大破敌军……” “十月初五,臣领主力合围义州……” “十月初七,我军偏师奇袭安州,安州不战而克……” 连续的胜利,听得五军都督府众人面露笑容。 准噶尔兵强马壮且天高皇帝远,他们反叛倒也罢了,朝鲜什么档次也敢反叛? 这不是纯恶心人,所以对五军都督府这些人来说,没有比痛揍叛军更值得高兴的事。 吕通仍继续念着:“此番大胜,皆上仰陛下如天之德,下靠将士忠正用命,身逢盛世乃儿之幸事,大明之幸也!” 奏疏里吹捧皇帝,乃是基操中的基操,朱景洪从来都不会为自己揽功。 “敌北方军主力已成瓮中捉鳖,儿臣于余十日之内克之,如此我朝鲜北方屏障已失,我军可直插其都汉城……” 奏本最后,朱景洪给出下一步战略构想,虽然显得格外乐观了些,但在场众人都不觉得他是在吹牛,哪怕是毕安这些反对他的人。 没办法,大明战神襄王殿下,已经不单纯只是调侃,而是普遍被人接受的事实。 “诸位……襄王在奏报上说,于十日之内拿下义州,灭掉朝鲜北方军主力!” “奏报上九月初九发出,到昨日已满十天,你们说义州是否已被攻克?”朱咸铭笑问在场众人。 现场没有人回答,因为此时冒头,极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管是否拿下,攻克安州,打败朝鲜岸防军,进驻平安道……都是极大胜利,都是大功!” “方才有人指责襄王误国,哼哼……若诸位爱卿都能这般误国,朕就能安享太平了!” 襄王连战连捷,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是确实应该褒奖的功劳,这一点毕安等人已无可辩驳。 可众人发难,本就不是为了论对错,而是要把朱景洪压下去,眼下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此时朝班最前方,作为监国太子的朱景源,非常希望这些人不要放弃,继续想办法把朱景洪拉下来。 他对朱景洪同样忌惮,这些天逆着本心对抗朝臣,他心里可别提有多憋屈了。 除了憋屈,他还有些吃醋,只因老爹对兄弟过于偏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卿等一时糊涂,朕可以既往不咎,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这句话,是朱咸铭压着脾气说出来的,他已经下定了拿人的决心,但还打算给所有人一次机会。 毕安也知道,眼下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陛下,即使襄王有功,但其罪孽深重,不法之事比比皆是,臣以为也当惩处,故请……” 在他说话之时,朱咸铭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李庆祥。 李庆祥会意,当即怒斥道:“大胆,陛下面前尔等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功臣,简直大逆不道……” “来人,将此狂悖之人拿下,严加审问……” 常朝御殿仪,锦衣卫按例会出人值守,只是今天李庆祥多安排了人,为的就是拿人所用。 几名校尉飞快上前,将毕安提溜起来,押着他就要往外走去。 毕安想喊,立即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令其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陛下,毕给事中仗义执言,您不能戕害……” 有官员要为毕安说话,御阶之上李庆祥连忙挥手,于是又有校尉扑了出来。 “陛下至圣至明,今日如此……” 毕安是第一个,然后便是第二個、第三个、第四个…… 一直抓到第十一个人,现场才终于安静下来,跟着毕安出班弹劾的官员,只剩下有三人跪在地上,此时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至于陈雪明等官员,此时也没有获胜的喜悦,因为皇帝粗暴下狱官员的行为,也让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唯有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此刻心里都在暗暗叫好。 可惜无论大朝还是常朝,除非皇帝询问他们都不会开口,所以在朝会上他们没有发言权。 “可还有人进谏?”朱咸铭问了一句。 等了五秒左右,见现场无一人说话,朱咸铭便吩咐道:“退朝!” “退朝……” 有礼官高手吆喝,随即左右侍卫跟着吆喝,恢弘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走下丹陛,在赶往乾清宫的路上,朱咸铭吩咐道:“告诉李庆祥,让他到崇政门外,把襄王的功绩讲一遍,劝那些官员各归其位,朕可以既往不咎!” “若还有人冥顽不灵,一意孤行……就给我打出去,其中领头的全部下狱!” “奴才领旨!”程英答道。 几分钟后,旨意传达给了李庆祥,然后他便带着大批校尉,来到了崇政门外的台阶上。 老实说,处理这些事非常棘手,李庆祥也不愿太得罪人。 可作为皇帝家奴,李庆祥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说穿了就是当恶人做工具。 “诸位,刚传回奏报,襄王殿下大败叛军,立下了汗马功劳……” “刚才朝会上,有人一意孤行,非要睁眼说瞎话,意图诽谤襄王……如今已被拿下!” “诸位多年寒窗苦读,方才金榜题名,得以出入禁中,难道要在今日……因一时被人蛊惑,就要毁掉多年努力?” “主上圣明,不与你们计较,都速速回衙,分理政务去吧……” 此时的崇政门外,官员已汇集了七十多人,乃是京中各衙署中层官员。 这些人里多数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有少部分人是被忽悠或胁迫而来。 眼下李庆祥说得严重,那些被忽悠和胁迫的人,便很自生出退缩之意。 “诸位皆有老母妻子,难道忍心她们孤苦无依,为你们一时不智肝肠寸断?” “回去吧,都回去吧!” 李庆祥苦口婆心在劝,他是真不愿意收拾太多人,这种事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这时一旁的宦官提醒道:“李大人,你们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没把你的话放心上,我看还是换个法子吧!” 宦官是没有根的人,所以他们不怕得罪任何人,只是一心想得到皇帝的认可。 “诸位……若再顽固不化,休怪我不讲情面!”李庆祥冷声呵斥。 这时底下终于有人开口:“世无公理,我等既不能伸张正义,不如辞官归隐!” “没错,我等辞官,不欲和光同尘……” 眼看这些人给脸不要脸,李庆祥看向左右下属,其实李文钊也被抽调了过来。 “动手吧!” “是!” 几名正副千户毫不迟疑,一声令下校尉们飞扑而出,手中棍子向在场官员们招呼去。 下一刻,现场响起了哀嚎声,然后便是很多的惨叫声。 弹压官员,乃是锦衣卫的看家本领,这种事他们做过不少,眼下动起手来非常熟练。 这些人下手有技巧,首先一个不致命但保证疼,其次是按照带头与否分别招呼。 没一会儿,这些官员逃的逃散的散,之有领头的十几号人,最终被校尉们给拿下了。 “带回诏狱!”李庆祥吩咐道。 今日常朝,包括毕安等人在内,一共抓了二十五人,另有五十多名官员不同程度受伤,消息很快在京官之中穿开。 但下一个消息让他们更惊讶,因为皇帝还重新下了一道旨,要在国子监中选拔优秀举子入仕,以填补今日被拿下官员的空缺。 举人是可以入仕,但仅限于地方府县之副职,直接任命为京官简直闻所未闻,更何况是一次性要任命一大批…… 皇帝的这一行径,可把朝臣们给吓到了,于是纷纷商量如何阻止这件事。 如果举人可以直接任命为京官,他们这些进士老爷就不吃香了,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 朱咸铭知道他们难以接受,之所以这么做是为吓吓这些官员,让他们最好老实些。 再说襄王府内,常朝的情况传到了宝钗耳中时,她正远远瞧着熟睡的儿子。 “这些人……未免太过不智,这是自欺欺人啊!”宝钗叹息道。 到了这一步,弹劾襄王的事就算平息,接下来她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 只是可惜,睿王府那边还未发力,事情就已有了转机,反倒让他们捡了便宜,不用再冲锋陷阵了……宝钗心中腹诽。 这次事件,太子和睿王各自的党羽,都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太子本人受了夹板气,睿王府却可以毫发无损,这一点宝钗是万难接受。 这两天我得进宫一趟,好好的跟母后诉诉苦,让他知道睿王府何等冷漠…… 打定主意后,接下来就该思索话术,这种功夫宝钗已修炼得炉火纯青。 正当她思索之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女官,禀告道:“启禀王妃,甄娘娘要生了!” 甄琴已经足月,随时都可能生产,为此王府早已准备好一切。 “快……过去看看!”宝钗捏紧袖口道。 被一众侍女簇拥着,在宝钗赶到英莲院中时,就听到了里面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此前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很清楚英莲此刻的痛苦,于是不免为其担忧起来。 跟他一同到的,还有可卿和琪琪格,她们两个也是一脸凝重。 朱十三,你一个人倒是逍遥,府上的事一概不管,你为何还不回来……宝钗心中在呐喊。 这时她身后放下了一张椅子,一旁林红玉提醒道:“王妃请坐,得慢慢等!” 第596章 决战之前 第596章 决战之前 【章末有彩蛋:决战形势图】 十月二十五,朝鲜,汉城。 天降大雪温度极低,让守在炉边的李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天气凉他的心更凉,只因义州密谋反叛的事,已经牵扯到他的身上,所以今日义禁府为了他的家,他被老爹软禁在了府中。 “义州被克,北方军遭受重创,平安道已无险可守,前面仅有小小黄海道阻隔,且也无兵无险守备……” “难道只凭汉城这两万兵马,外加征召的两万民壮……就想挡得住朝廷大军?” 本来留守军队战斗力就一般,如今因前线大溃军心已然动荡,加之朝鲜士人心思不安分,要想守住汉城简直是万难之事。 所以在李晖看来,若老爹还没有昏聩到极致,这个时候就该赶紧服软,尽最大可能祈求皇帝宽恕,至于责任甩给臣下就是。 相比于忧虑自己的父亲,李晖其实更担心自己的下场。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如果他真坐实了罪名,极有可能会被暴怒的老爹赐死。 “眼下对你而言,首要的事是活下来,然后再做其他图谋!” “夫人……我能娶到你过门,乃我三生之幸也!”李晖站起身来说道。 听到这里,李晖总算明白过来,于是心情便好转了许多。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其妻崔秀青走进了房间,而后屏退了屋内侍奉的几人。 崔秀青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住了,那些事全是李炯所为,你是至纯至孝的好儿子!” 虽然王位之归属,襄王一个人说了不算,但谁都不能否认他的话语权。 所以现在李晖很慌,以致桌上的午饭都凉了,他都没有动哪怕一筷子。 “我……” 见李晖若有所思,崔秀青缓缓说道:“只要咬死这一条,你就不会有事!” “我明白!” 崔秀青挣脱开来,说道:“平日闲来无事,就处处都留意着,大明那边的邸报,我可时时令人买来在看,这些消息自在掌握之中!” 如果明川君真为襄王所恶,凭借他与朱景洪的交情,还真有可能受到力荐。 这个时代的女子,极少有如崔秀青这般关注实事,可见她的志向不小。 “必是如此!”崔秀青直接打包票。 “其他图谋?你还以为我有机会?” “顺川君已立下功劳,我哪里还有机会!”李晖无奈摇头。 “又不是天塌了,你又何必如此惊慌!” 靠近之后,崔秀青抓紧丈夫的手,说道:“你记住了……那些事情全是你叔叔干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好了……你暂且安心,度过了这次难关,咱们再说以后的事!” “何况由谁来继位,也不是襄王一人说了算,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这里所谓的机会,是指接替李烁当王,这一条在李晖看来已无可能。 崔秀青笑了笑,说道:“正是因为陛下说了算,所以我说咱们还有机会!” “为何?”李晖越发不解。 “这又能说明什么?” “是何消息?”李晖连忙询问。 这样不怪崔秀青,她在大明生活了十几年,见过的世面实在太多,甚至还差点儿选上亲王正妃。 在李晖夫妻商议对策时,王宫朝堂之上也在商量对策。 抬头看了眼妻子,李晖冷笑道:“你说得轻巧,这次大祸临头了,我只怕活不了几天!” 崔家是朝鲜大家族,族中现有二十几人做官,有人在安州是极正常的事。 “说明他不信襄王,且朝廷里那些官员,与襄王殿下极为不睦,他去找那些人……你让襄王殿下怎么想?” “我叔叔告诉我说,那李炯已遣使往神都去活动,只为把自己推上王位!” 崔秀青反问:“他是立下了功劳,但他与襄王可有交情?他家可有女眷与襄王妃亲密?” “当真?”李晖还是有些慌张。 “只是夫人……这里面的消息,你是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这可是叛国的罪名!”李晖压低声音,拍着桌子说道。 李晖连连摇头,他明白妻子的意思,但他还是说道:“襄王历来赏罚分明,只怕不会理会这些亲疏!” “不过是让你暂居府中,你又何必想到了那一步!” “我叔父此前在安州驻守,后来安州被朝廷官军占领,他前几日逃回了都中,给我透露了条消息!” 因此,她来了朝鲜自会觉得高人一等,不干出点儿名堂她总会感到亏得慌。 “叛国的罪名,和你有什么干系?”崔秀青反问。 “伱之所以被人污蔑,是因为有人离间你们父子,想要看王室出丑!” 如今平安道几乎尽失,对李烁父子而言若不尽快挡住明军,待其越过黄海道进逼京畿道,不用打他们也就完蛋了。 这次朝会,日本人的使者也在,会同朝鲜一起商议着对策。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他们要尽量抽调各处兵力,赶赴黄海道与明军主力决战。 此战若胜,那朝鲜还有转圜之机,若败便将会一败涂地。 策略议定,除在咸镜道保留基本防守兵力,朝鲜收罗了平安道的溃兵,同时调集了包括汉城在内的各处驻军,一共拼凑出了四万大军。 加上日本登陆的三万大军,以及征召来作战的青壮,人数差不多有十万人。 而朱景洪这边,他手里能用的军队也就三万余人,其他各方向的军队短时间难以支援过来。 十月二十九,黄海道长渊城以北二十里处,朱景洪驻马于高山之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情况。 十月十五他攻克义州,到现在已过去近半個月。 义州朝军主力被击败,这半个月来他一路南下,基本没有遭遇太大的抵抗,制约他行军速度的主要因素,乃是由辽东水师负责的粮草补给。 如今他是靠近海岸行军,一方面这边是平原方便赶路,同时也方便接收水师运送的粮草。 近日他开进黄海道,一路上仍是十分顺畅,直到来了这长渊城外。 为了保证汉城的安全,朝鲜调集了大军防守,其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长渊内外。 因长渊地处咽喉,明军要想继续往汉城开进,就必须要把长渊打下来。 兵力是十比三,且朝鲜有城池为屏障,而且是以逸待劳……客观来说占据着极大优势。 眼下已是隆冬,即便明军做好了御寒准备,要在雪中进行这样高强度作战,着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故而此时,朱景洪皱紧了眉头,思索着该如何抉择。 北撤几十里入城待明年入春再战,还是一鼓作气将长渊给拿下……朱景洪一时间犹豫不定。 拿下长渊,便是灭掉了朝鲜主力,李烁便没了镇压各道的资本,屈从于他的士人几乎都会弃暗投明。 换句话说,只要长渊这一仗打赢了,朝鲜也就基本平定了。 在朱景洪思索之时,跟随他而来的参谋们,其随行的参谋们正亲自率队抵近侦查,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 耽搁了半个时辰后,朱景洪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随后他返回了后方一处集镇,此处便是明军驻扎之所在。 朱景洪返回时,沿途所遇士兵皆行大礼,只因为这一路杀过来,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没办法,战利品实在太多,即便除去上缴朝廷的东西,剩下的也足够所有人分润。 来到集镇中央,朱景洪才跃下马背,余海就迎上来禀告:“王爷……顺川君李炯来了,带了许多粮食和酒肉来,现在府内等候!” “嗯!”朱景洪态度冷淡。 正如李晖夫妇所想,李炯派人去京城拉关系的事,朱景洪已从锦衣卫口中得知。 对这个位心思过于活泛的顺川君,朱景洪心里已是非常不爽,所以即便对方来犒军他也没多高兴。 进了大门,正好见到李炯迎出,看得朱景洪很是膈应。 “参见殿下!” 示意李炯起身,朱景洪笑着说道:“听说你带了牛羊酒肉,难为你费心了!” 虽然对此人不满,但朱景洪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他还得做戏给朝鲜士人看。 人家李炯一心忠于朝廷,费心费力筹集粮草供应军需,这样都不能得到礼遇,你让其他人怎么想……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在下该分内之事!” “你是个忠正勤勉的人,我定会上奏为你请功!”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吃草,既然知道李炯在乎什么,朱景洪不介意给他点儿甜头。 “多谢殿下抬举!”李炯顿时眉开眼笑。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多说了,改日有空我们再聊!” “是!” 虽然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但李炯依然觉得很满足,至少朱景洪对他印象还不错。 朱景洪进了内宅,然后就站在了地图前,思索着到底该如何选择。 而在二十多里外的长渊城内,朝鲜的将领们同样也在犯愁。 虽然占据优势,可连番来的败仗,已让军队没了信心,只有助战的日本人还保持旺盛战斗力。 为保证此番作战顺利,世子李暄亲自来了长渊督战,而此时他正面临一个难题。 前来助战的日本人太畜生,四处贱淫掳掠杀人放火,已在长渊各地激起严重民愤。 今天上午,被征召的青壮见同胞被残害,实在忍无可忍与日本人火并,最终造成十五死四十伤的后果。 而朝鲜这边领头之人,便是作战英勇的朴俊大。 这厮运气确实好,经历过这么多次大战都还活着,而且已经做到了千户的位置。 如果不是爆发战争,朴俊大绝不敢想象,自己竟能见到世子一面。 “为何要如此?你不知道日本人是我们盟友?”李暄沉声问道。 朴俊大答道:“那些畜生残害百姓,手段残忍简直非人,臣忍无可忍……所以带人动了手!” 李暄是个细心的人,所以他在见朴俊大之前,专门了解了他的履历。 若非得知朴俊大是一员虎将,李暄根本不会选择见他,而是直接把他交给日本人。 盯着朴俊大看了一会儿,李暄说道;“你该知道,如今我国有求于日本,你杀了他的人……让我很为难!” 听到这话,朴俊大不免感到悲凉,只因这些话太伤人了,作为世子的李暄竟丝毫不在乎百姓。 “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把你交给日本人,任凭他们发落!” “二是我给你两千人马,你出城增援渊东山守军!” 在长渊北向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山可以俯瞰城池,为了保证城内的安全,朝鲜派遣了军队上去防守。 现在的情况是,长渊城内挤的人太多,根本体现不出人数的优势,所以李暄才想着派兵出城增援。 “我愿出城增援!”朴俊大毫不迟疑道。 “很好……你出去把,外面会有人给你说如何做!” “是!” 朴俊大行礼后转身离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声音:“今天你做得很好!” 转过身来,朴俊大行礼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去吧!”李暄难得露出笑容。 他把朴俊大放了,所以如何安抚日本人,又成了他要头疼的事。 且说朴俊大出了院子,立刻就有人来找上了他,并将其带向了一处军营。 这将近一个月的战斗,朴俊大的同乡好友们,要么就死了要么就散了。 他眼下率领的上百号人,乃是他自己招揽的溃兵,如今又要给他加上两千人,便让他的实力更雄厚了。 但当他到了地方,看到所谓的两千兵马,全是从各地征召来的年轻人,心里瞬间就凉了大半截。 这些人能打仗吗?尤其守还是守最危险的地方,对此朴俊大是真的没底。 如今军令已经下达,能不想行他们都得顶上去,所以朴俊大在抱怨了几句后,他就领着这帮“士兵”出了城去。 路上朴俊大没有闲着,他先找了这支军队的底层军官,跟他们讲了情况还并提了要求。 既然有渊东山,就有渊西山。 这两座山皆在长渊城以北,可以说是长渊伸出去的一双手,互为犄角拱卫着城池。 只要把这两个地方守住,长渊的门户也就保住了,便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第597章 朱景洪的意志 第597章 朱景洪的意志 大明的军队,到达长渊附近只是先头部队,由朱景洪本人率领。 两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一,其所有大军才全部开赴长渊。 已被拿下的义州安州等地,则是由后续增援军队驻守,其中也包括女真诸部的骑兵。 初一的下午,朱景洪再度巡视长渊外围后,返回了大军停驻的集镇。 时隔两天,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打算在今日召集军议,听一听手下将领的想法。 而有资格参与议事的人,乃是都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如今朝鲜之战打得顺风顺水,这些高级将领都往前线钻来,打算刷刷存在感捞点儿军功。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白来,随行带来了增援的军队,还有朝廷调拨的大量军械粮草。 这些人近两日全都到了,之所以选在今天召集众人议事,是因为下午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以及兵部侍郎高志文要到。 当朱景洪返回指挥部时,一进院子大门就看到了,赵成武正在训斥手下人,其余将领则是相互议论着。 把鞭子扔给随行的张临,朱景洪问道:“怎么回事?” 赵成武是最后一个进去,只因他又训斥了手下。 “圣上日理万机,仍挂念我等愚陋之人,实是令臣感动至极……” “十三爷教诲,臣当谨记!” “圣上如天之德,这一碗茶下了肚去,臣竟有阳春三月之感……” 不出意外的话,这厮来到前线混一圈回去,就可以做侍卫亲军的正职千户,而那已是从五品实职武官。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免扼腕叹息,而后说道:“追不上打不中……是战舰不行?还是你们没练到家?” “好了,你们水师的事,自己回去慢慢说,现在先进去议事吧!” “赵卿,往后可得多练啊!” 其实不是没追上,是追了十几里后想起赵成武的严令,他们才极其不甘心的返程。 沙盘之上,标注了明军的驻扎位置,以及朝鲜军队的布防情况。 动动手指众将皆静,朱景洪的这份控场实力,看得兵部侍郎高志文心惊。 “是日本人的战舰?”朱景洪又问道。 “今日召你们过来,是要议一议当下局势和下一步打算!” “行了……表忠心不在嘴上,而是身体力行!” 赵成武之所以不准擅自出击,怕的就是手下人孤军深入受伏。 说完这些,朱景洪看向了一旁的参谋。 “这可是我爹……呃,也就是圣上赏赐的贡茶,味道香啊!” 议事厅内,朱景洪坐在上首,左右各摆了四张椅子,大厅中央是一个做好的沙盘。 众人叽叽喳喳,朱景洪听了只觉得腻,于是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才使众人安静了下来。 听到了这话,朱景洪不免好奇起来,于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道谢之后,便各自端起茶几上的御茶,喝过之后便各自品评起来。 大概几分钟后,朱景洪又喝下一口茶,方才问道:“诸位……情况都你们都已了然,下面就说说各自看法吧!” 另一千户答道:“是他们的船,我们还开了两炮,可惜没打中!” 说话就是这么接地气,如果是普通人那肯定会被嘲笑,而在场将领都觉得他直率,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是!” 随后,史恪便认真讲解起来,而在场众人也都细细听着。 “军粮运送到港,今日轮到这两个蠢材巡逻警戒,约莫辰时二刻……他们在海上发现了敌舰,不顾臣此前严密警戒,不得擅与敌接触的军令,竟直接追了上去!”赵成武神色铁青道。 史恪今年二十七岁,如他这般出身好的将领,一般来说都容易是刺头,但在朱景洪手下他却非常服帖。 喝了皇帝的贡茶,必须说两句颂圣的话,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了。 看着神色焦虑的两位千户,朱景洪问道:“然后呢……追到没有?情况如何?” 一众将领分列两边,给朱景洪让出了一条路,待其通过之后众人方随之入内。 见是朱景洪回来,在场将领纷纷上前行礼,之后才听赵成武说道:“手下人不懂规矩,差点儿误了事……臣正教训他们!” 此人名叫史恪,是湘云的堂兄,其本官是侍卫亲军金吾左卫副千户,如今被其父亲运作到了辽东前线来。 待朱景洪落座,他才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接过了余海递来的茶水,并向众人示意道:“天气寒冷,大家喝点儿茶暖暖身子,然后再谈不迟!” 沙盘和上面标注的小旗,把战场情况展示得很直观,这让在场众人都很容易理解。 朱景洪不会想到,他随便说的一句话,会给辽东水师增加多少训练强度。 只见他拿起一根细木棍,在一众高级将领注视下走到了沙盘面前。 其中一名千户答道:“回……回王爷的话,敌舰见我舰靠近,提前就撤走了,我军没能追得上!” “诸位将军,奉十三爷之命,由在下先向诸位介绍,长渊附近敌我态势……” 待史恪讲完后,朱景洪没着急发问,而是给了众人思索时间。 日本的三万大军就在长渊,他们的船队随之调到了朝鲜西岸,所以辽东水师最近提高了戒备。 “长渊是咱们的拦路虎,是继续对峙以待时机,还是设法强攻将其拿下,还是选择绕路……诸位可以畅抒己见!” 在场将领,此时都已有各自的看法,却没一个人主动开口。 对此朱景洪也不奇怪,毕竟枪打出头鸟的观念,让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冒头。 要打破这样的僵局,最好的办法就是点人,这是朱景洪上学时就明白的道理。 “蔡将军,你先说说!” 被朱景洪点到,蔡传胜也不推辞,站起来先向他行了礼,然后开口道:“我以为……敌军各部情况复杂,说是十万大军,不过是一帮杂鱼!” “近日他们还闹出了火并,臣以为可以再拖一些时日,等其露出破绽再一举拿下!” “在此期间,我军可派出小股精锐,专程攻其粮道,若能得手……” 蔡传胜的想法很明确,那就是不要着急进攻,而是想各种办法削弱敌军,然后再设法拿下城池。 蔡传胜之后,是辽东都指挥使孙茂智发言,他的的想法与蔡传胜有不同,更加侧重于袭扰并主动创造战机。 至于接下来的其他人,除了少数几人提出其他意见,多数人都赞成蔡传胜或孙茂智的想法。 朱景洪一直觉得自己拿不定主意,但听过众人的想法之后,他发现自己早就想好了一切。 而他的想法便是,要以最快速度拿下长渊,然后在本月之内打到汉城去。 毕竟对于他来说,要的不光是把仗打赢,而且还要赢得格外漂亮。 如此一来可以增加他的名望,二是可以让他在新年给皇帝献礼。 比起送其它礼物,把反叛的李烁父子押回京去,才是正对老头子胃口的做法。 而朱景洪的这般想法,也验证了那句老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政治说穿了就是利益,从朝廷大计出发所以要平定朝鲜,从他朱景洪個人利益出发,则是要求快速平定朝鲜。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商讨,里面没一个让朱景洪满意,所以越听他心里越难受。 砰砰砰…… 手敲桌面声再度响起,现场众人再度安静下来。 “诸位……你们都说得很好,只是我有一点儿浅见,还请诸位静听!” 便听蔡传胜答道:“请十三爷赐教!” “如诸位所言,长渊城周边敌军,情况复杂难以同心协力,将其击溃其实并非难事……” “而若我军拿下长渊,则朝鲜主力尽溃,从长渊到汉城再无阻隔,贼首张惶颤栗之余……一败涂地也未可知!” “故以迅雷之势拿下长渊,或有毕其功于一役之效!” “圣上在京,等着我们早传捷报,我等做臣子的既受君恩,岂能忍心君父……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且军中将士久战未休,只怕思乡之情日甚,若能尽快结束战事,必然军心振奋士气高涨,拿下长渊更多了几分胜算!” 朱景洪的这番话,既有偷换概念,又有道德绑架,已让众将是无话可说。 “诸位以为何如?” 很多时候,讨论事情不是分对错而是表明立场,显然此时若谁站出来据理反驳,就会被打上违逆襄王的标签。 稍微有点儿正义感的人在迟疑,而看得通透的人已把这当做机会。 只听蔡传胜答道:“十三爷所言在理,是臣等目光短浅了!” 蔡传胜第一个开口,也不是单纯及时站队,而是他认为朱景洪总能赢,所以随便对方怎么搞都行。 大明战神朱景洪,这名头确实很唬人,已让人无条件相信其指挥能力。 有蔡传胜带头,其余陆续表达了看法,和蔡传胜的意思基本一样。 这就叫威望够了,军中可以一个人说了算。 “高大人……你说呢?”朱景洪看向了高志文。 大多数时候,高志文都在后方协调粮草供应,但他本人前些日子得了圣旨,额外担任着监军的任务。 所以在这种重大抉择上,朱景洪也得询问高志文的意思。 高志文是聪明人,从议事前后的情况,他便知道朱景洪意志坚决,即使自己反对也会力推开战。 而他一旦反对,就站在了朱景洪的对立面,于他的仕途来说极为不利。 但要叫他同意,他又担心会被打上党附襄王的标签,这同样对他的仕途非常不利。 “殿下,臣虽为兵部侍郎,对军务却见解浅薄,此事您与众位将军商议就是,臣不敢妄加评议!” 虽然这样说显得无能,但也比站错了队的结果好。 “那好……既然诸位都无异议,进攻长渊的事就定了!” “诸位且看沙盘,要攻长渊先得拿下靠北两座山头,如此便可俯瞰长渊!” “渊东山更靠北,是第一个要拔除的地方,占领此高地……我们便可炮击城内!” 接下来,朱景洪又把渊东山的情况讲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作战构想。 简单来说,还是以大炮压制敌军,然后步兵推进骑兵袭扰,最终拿下渊东山。 “十三爷,敌军居高临下,且人数众多,要想攻下来……只怕是不容易!” “我军若主力进攻,万一敌军出城增援,咱们可就危险了!” 虽然第一个支持朱景洪,但蔡传胜还是提出了疑问。 朱景洪答道:“进攻渊东山的军队,只选三千士卒……其余各部压阵!” 蔡传胜硬着头皮道:“三千士卒……即便为精锐,只怕也难一举夺下渊东山!” 朱景洪答道:“刚才我已说得很清楚,此番作战首重火炮压制,而非是拿人命去填!” “所以,我们的火炮一定要多,压制效果一定要好!”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向赵成武,问道:“你们水师……有多少火炮?” 听到朱景洪这个问题,赵成武一时哑然,他不懂这跟水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把船开到陆地上? 心中虽然不解,但他脑子却转得飞快,当即答道:“各类战舰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七八百门!” 一艘最基础的丙类舰,就装备有三十门火炮,所以打造水师确实很耗钱。 “一千七八百……我也不要多了,伱给我拆下五百门火炮来!” 水师的火炮,其其体积小所以射程要短一些,但其更容易机动灵活,所以拿来当步炮也可以。 朱景洪当然可以调集更多大炮,可问题在于渊东山就那么大,再多的话炮就摆不下了。 把水师的炮拆下来当步炮,这当然是非常离谱的命令,但因是朱景洪开口所以赵成武没有异议。 “是!” “这次任务,辽东都司和燕山都司,各选派一千五百人参战,额外抽调女真骑兵一千人!” 如此安排下来,等于说功劳各部都有,只不过前提是一定要打赢。 接下来,朱景洪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来蔡传胜等三人商议,要把具体的作战计划确定下来。 简单来说,还是要进行持续的袭扰,让朝鲜军队始终处于惊惧状态,以此来打击其士气。 同时为掩盖真实作战目的,要分别对渊东渊西进行袭扰,同时还要派骑兵袭其粮道。 换句话说,能用的各种手段都要用上,在打击敌军士气基础上,掩盖己方真实作战意图。 当然,朱景洪几人议出的是大框架,具体怎么办还得接下来完善,最后形成非常精巧且复杂的计划。 只不过这些,就是参谋们的差事。 第598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第598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十月初七,日暮西山。 朴俊大嘴唇皲裂眼睛充血,手里拿着生硬的干粮,扯做小块后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放去。 从十月初二到现在一连六天,他们遭受了炮击、箭雨、强攻和骑兵袭扰。 虽然多数时候雷声大雨点儿小,但至少他们稍微反应慢些,所谓佯攻就可能变成真的进攻,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危险。 虽然这六天时间,他们坚守住了山头,但损失也非常之大,伤亡加起来足有两千多人。 当然,因长渊城内驻守军队多,所以几乎每天都有援兵补充,同时还带来了山上所需的补给。 渊东山原本的统兵将领,也因为身体原因下了山,如今山上驻守的四千人全由朴俊大指挥。 不到两个月时间,从一个白身升到指挥一级,这是朝鲜两班都无法企及的升职速度。 一方面是时势造就英雄,另一方面朴俊大确实有本事,否则这掉脑袋的好处也轮不到他。 “新来的都安顿好了?” 再然后,他又拆开了里面的第二封信,这里面的内容便是李暄所写。 “将军,不好了……东北侧,女真骑兵冲上来了!” 等他知道眼前面对的敌人,还只是明军的三流军队,他对战胜明军就更没了多少信心,知道朝鲜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在信里,李暄先是肯定了他的难处,然后才鼓励他要多忍耐,只要守住就一定会迎来转机。 “敌袭,戒备……”朴俊大怒吼道。 虽然每天有补给送来,可运粮队是女真骑兵重点招呼对象,导致山上每次都无法得到足够补给。 其实李暄愿意主动作为,只是他一来信不过城里的日本人,二是怕出城大败导致提前崩盘。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朴俊大和送信的小兵麻溜躲到了大石头后面,下一刻周围便砸下了无数炮弹。 对于明军一直驻扎在山下,朴俊大多次建议过李暄,让他趁明军进攻时出城突袭。 “嗯!” 他先是安排了西侧防御,随后带着几名亲卫赶向东北侧,不亲自督战他根本不放心。 其实导致这一结果,也不光是明军的不断袭扰,恶劣的天气外加不稳定的补给,也是打击军心的重要原因。 相比于他现在的千户,受封爵位无异于另一次人生腾飞,到时他这普通人家也能位列两班。 “届时打退明军,殿下将给我封爵位……” 他们挡在山头上,虽然修建了简单营寨,可平日里被火炮损坏极多,这些地方都可能被骑兵突破。 自从平安道失守,朴俊大就心态就崩了。 可眼下,朴俊大神色中只有疲惫,眼睛深处只剩下绝望。 但他却不知道,就在他所在石头往下两百米处,已有三百明军披着白布,正悄悄的往山上摸来。 一连六七天处于惶恐惊惧状态,这些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溃败在朴俊大来随时都可能发生。 把信收好揣入怀中,朴俊大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在不远处发生了爆炸。 更要命的是,山上风更大雪更猛,在吃喝无法足量供给的情况下,导致每天都有人冻伤或是冻死。 “都已安好了住处,现在正帮忙做晚饭!” 明军先头的部队,就在山下五六百米安营,随时都可以对山上发动攻击。 再说山上,因为掌握了明军的套路,朴俊大安静躲在石头后,想着一会儿给世子回信时,再把出城作战的想法提一下。 当朴俊大思索之时,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人,有信来了!” 即使眼下生死攸关,普通事物难以让他动心,可听到自己能够被封爵,朴俊大的心还是激动了一下。 缓缓转过身去,朴俊大接过了信函,才发现是世子李暄所送。 但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维护免税的利益,他仍愿意拿起武器抗敌。 “明人的炮弹,难道不要钱吗?” 可惜他几次建议,全都没得到回应。 朝鲜大军的火炮,都布置在长渊城墙上,任凭他如何要都没得到一门。 这些天,被连续不断的炮击,让朴俊大对火器充满向往,他只憾没有炮火可用。 只不过他再有坚定意志,这些天被连续磋磨之后也,也变得绝望且颓唐起来。 家人的来信,让朴俊大得到了慰藉至少从保护家人的角度出发,他都必须竭尽所能拦住明军。 哪怕不能取得战果,至少也能振奋军心,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拆开信函,里面结果还有一封信,却是他的父亲写来的,说官府赏赐了土地和牛羊,如今家里成了全村的羡慕的对象。 女真那些骑兵,一個个跟地狱恶鬼一样,每次冲击都会带来极大伤亡,所以朴俊大此刻就坐不住了。 信中讲了家里其他情况,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朴家人还告诫他一定要努力杀敌,好报答君王的爱护之恩。 怪只怪,渊东山高度不太够,否则火炮绝对打不上来。 他都是如此心态,他手下的士兵们就更绝望了。 带队之人,乃是北平守御千户夏扬,这次带着手下精锐他志在必得。 前次安州不战而降,导致他的军功打了水漂,所以这次他想尽办法抓住机会,在蔡传胜力荐下才得到今日先登之机。 夏扬不甘于平凡,这次朱景洪亲自领兵作战,对他来说便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只要能让朱景洪看上了,顺手带到了京营去安排个职务,他夏扬可就走上了人生快车道。 “悄悄往上摸,不要太着急……酒也慢慢喝,不要直接喝完了!” 喝酒暖身子,所以这三百来人都配发了。 为了给他们打掩护,其实不止女真骑兵在东北方突袭,另一边的渊西山也早遭受炮击,大炮轰炸引起了大面积雪花遮挡视线。 夏扬这边也一样,他们头上飞过的炮火,砸起的雪花对他们而言也是掩护。 这些天来,所有佯攻都放在明处,一连七八天总算迷惑住了朝鲜军,此刻防守西侧的人只是粗略一看,没有敌军上来就躲炮火去了。 两百米……一百五……一百三……一百……八十…… 夏扬等人推进一半多后,他们身后的火炮就陆续停下,因为已经不能保证他们安全。 好在此时硝烟缭绕,外加雪花还在蔓延,他们暂时还不会被发现。 众人继续往上面爬,朝鲜这边生怕大明火炮杀个“回马枪”,依然没几个人敢露头。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夏扬等人已摸到营寨外二十米处,这个时候他们没有着急动手。 因为接下来,明军还会从北侧进行炮击,再度吸引到了朝鲜守军注意力,而那时便是他们发动的时候。 再说山脚下,朱景洪站在炮兵阵地中,手拿望远镜观察着山上的情况,在他身后则是蔡传胜等高级将领。 虽然现在太阳已落山,可到处都是雪让天地间显得很亮,但无论他怎么看都没瞧见夏扬等人踪迹。 “看来今晚……可一战而定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一连打了七八天,都还没拿下这长渊城,本王实在是惭愧啊……” 听到他这句话,在场众人都很无语,暗道您这都得惭愧了,自己这些人岂不该抹脖子自杀。 朱景洪回头凝视众人,反问道:“你们以为我在说笑?非也……” “咱们军械武备,比他们强出好几倍,实力说是碾压敌军也不为过,偏偏久战不下岂不惭愧!” 这话众人更无语了,暗道这位真把朝鲜十万大军当纸人了,愣是没将敌军放在眼里…… 但众人仔细一想,这位爷能在西北战场,打得凶悍的准噶尔等叛军仓皇北顾,还真就有这傲视天下的本钱。 这时蔡传胜转移话题道;“十三爷,若今晚拿下渊东山,我军便可将火炮运至山上,届时便能直接炮击长渊城内!” 朱景洪笑着答道:“此前我说过,要让儿郎们到汉城去过年,看样子此愿将不会落空!” 辽东都指挥使孙茂智立马接话:“此皆王爷指挥部署有方,底下弟兄们才有这些好处!” 孙茂智话音才落,就听见远处火炮声大起,这是北面的第二轮佯攻开始了。 在火炮两轮齐射之后,众人便看见西面山上冒出火光,然后便是剧烈爆炸声传来。 “十三爷,是夏扬他们动手了!”此刻蔡传胜兴奋得像个孩子。 这次蔡传胜等人摸上去,除了携带必要的武器铠甲,还带了三十几个火药包上去,显然此时他们已经投出了“炸弹”。 听着不断传来的火炮声,看着前方山上不断炸开的火光,朱景洪低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诸位……如此盛景,难得一见,你们可算有福了!” 言罢,朱景洪再度拿起望远镜,关注起了山头上的情况。 此前所有详细谋划,眼下都到了检验结果的时候,朱景洪自然是要密切关注。 而此刻的山上,随着爆炸声响起,朝鲜西侧军队已乱作一团,而夏扬已率大军杀入其中。 防线已被撕破,夏扬现在要做的是把缺口守住,并等待下方增援大军赶到如此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弟兄们……买房子置地,就靠你们各自的功夫了!”夏扬高声激励着。 但因现场太乱杂音较多,导致他的话传不了多远,但众人见其激奋表情也明白他的意思。 “杀……” 这些卫所军的士兵,爆发出了超越平常的实力,朝鲜军却斗争涣散且身心俱疲,所以战场形势几乎是一边倒。 “你们将军已死,快快投降吧!”夏扬用朝鲜土话喊道,这是他和手下人专门学的一句。 有他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这对朝鲜军队又是一次重创。 而此刻山坡下,更多的明军还在往上冲,朝鲜军的将领发现了这一情况,便知若不尽快将夏扬这帮人赶走,山头就必然会失守。 可能是能尽快把眼前的明军打退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现在是朝鲜军在退,此时他们和被炸开的营寨门墙,距离已经有十几丈远。 渊东山上领军将领是朴俊大,他有视死如归的心不等于其他人是如此,这些出身大家族军官要惜命得多。 所以眼看山头守不住了,防守西面的将领带着亲卫跑了,这一情况很快引发了大面积溃败。 等明军增援军队赶到时,才发现夏扬一帮人已打出去老远,逼得他们根本来不及歇气,纷纷拿起武器往前冲了去。 另一头朴俊大也得知了情况,在确定明军主攻方向是西面后,他便组织能调动的一切军队,向着西面明军冲杀而去。 但是……人力毕竟有尽时! 当明军已杀入营寨中,当溃败已经开始蔓延,任凭朴俊大如何迅速反应,他都无法再挽回局面。 导致的情况便是,朝鲜军队节节败退,很快便是大半个营寨失手。 “俊大……守不住了,我们撤吧……那些人早就撤了!” 说话的是朴俊大的同乡,通过历次大战的折损,这样的亲近之人他身边已没多少。 而这些人口中的“那些人”,便是指已经逃跑的将领们。 想起这些人,朴俊大心里就有气,只因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俊大……撤吧,家里爹娘还等着咱们,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手下人还在劝,可看着阵地这样失去,想到明军将要大胜,朴俊大觉得非常憋屈。 因为不甘心,所以他还在幻想,可以再次召集人手,把冲上来的明军打下去。 可随着明军排好队列,开始在营地里使用三段式射击,他的唯一奢望也跟着破灭了。 “撤吧……撤……不干了……咱们回家去!” 朴俊大彻底破防,此时流出了泪水,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伤心过。 在亲卫护送下,朴俊大开始往南撤离,他这一走直接导致全线崩溃,所有朝鲜军士兵都跟着逃离。 明军士兵趁机压上,在朝鲜军队彻底退出营寨后,他们便停止攻击并卡箍防线。 而在山下,越来越多的明军在往山上移动,朱景洪要保证这处高地被牢牢掌握。 大概半个时辰后,第一门重炮被运上了山,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炮被送上来,且全部都朝着长渊城方向布置。 这些火炮正常射程在六百至八百米,此时因地势较高射程会更远,打击相隔五百多米的长渊城,称得上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因为眼下太晚了,总攻只能延后一至两天,用来校正弹道并做其他准备。 又是半个时辰后,等待天黑之时,朱景洪来到了渊东山,这个交战的第一线现场。 对他的到来,所有士兵都感到意外,但细细一想又在预料之中。 朱景洪没有说太多冠冕堂皇的话,而是与夏扬等先登之士一起吃晚饭,同时俯瞰山下的长渊城把酒言欢。 “诸位……你们都是勇士,更是大明的功臣,我敬你们一杯!”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在场士兵们连忙端起酒碗,在大雪纷飞中与朱景洪对饮。 今日这些先登之士,既是赚足了军功,又与朱景洪这传奇人物喝酒……如此经历他们必将永远铭记。 第599章 长渊城内的火光 第599章 长渊城内的火光 且说朝鲜各部往山下逃去,大部队都往长渊城方向走,而朴俊大则是带着亲信往北。 之所以脱离大部队,是因为朴俊大心态彻底崩了,他不认为朝鲜还有希望取胜,所以他现在只想回到家人身边,唯有如此他才能感到心安。 可惜,他的逃亡并不顺利,山下散布着大量女真骑兵,这些人早就等着溃兵到来。 因朴俊大等人往北,反倒先遇上了女真骑兵,为求活命他们只能立刻往南,便再度混入了逃亡的大部队里。 追杀这些溃败,对女真骑兵来说易如反掌,只不过朝鲜溃兵太多,四散逃去让他们手忙脚乱。 好在这些骑兵机动力强,导致朝鲜士兵根本难以逃掉,而即便能逃出马上天黑了,冰天雪地了也熬不过严寒。 所以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撤回长渊城内。 朴俊大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即便他不想要进长渊,为了活着去见爹娘也不得不如此。 来到长渊城下时,城门附近已挤满溃兵,而此时守军根本没有开门的迹象。 朴俊大能快速崛起,其超越常人的武力值,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随着这百户一声令下,现场双方直接火并起来,因其军服相似最终成了混战。 可就在屠刀要落下之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世子有令,不许乱杀!” 虽然朴俊大资历浅,但其毕竟每每御敌在前,在渊东山守军中威信较高,所以他的话现场多数人都会听。 “去你娘的……” 领兵郑大将军出自两班,那些人年轻将领是他子侄辈,他自然愿意帮自己人一把,牺牲掉朴俊大这个外来人。 而他手下的亲卫们,此刻也都拔刀相向,让现场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后者仓皇之下快速后撤,却也刀锋划破了铠甲,好在没有伤及到身体。 大概十分钟后,乱局被另一指挥使带兵弹压下来,而现场已经躺了上百具尸体。 没一会儿这人打累了,便命人将朴俊大几人押到城下,以临阵脱逃之罪直接砍头。 此时朴俊大等人身受重伤,此时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等待死亡降临。 “都排好队,一个个上……再拉扯下去,全都得死!” “都住手……”朴俊大呵斥道。 朴俊大被气笑了,他大概已经猜到,是先一步逃跑那些将领,回城之后把责任都推给了他。 “这些叛贼,只怕潜入城中……也是跟明军当内应,杀了他们!”领队的百户怒吼道。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周围虽点了不少火把,可光照情况非常之差,摇曳的火光给现场增添了杀机。 长渊是個小城,其城墙也就五米多高,众人攀爬起来非常容易,但这这也意味着很容易被攻下。 朴俊大直接挥拳,击倒了夹住自己的两名士兵,然后抽刀砍向了领队的百户。 他这一句话,把渊东山溃兵揽到了一起,让这些人以为上官要惩罚逃兵,于是还真就心感恐慌起来。 “杀!” “你们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朴俊大怒斥。 然后这些人就失了理智,纷纷拔刀与守城军队对峙起来。 如果是旁人喊住手,肯定救不下朴俊大等人。 有了朴俊大站台,跟在他身边的亲卫们,便拿着鞭子开始弹压现场,在武力逼迫下这些溃兵开始排队。 于是朴俊大得以安然登城,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被十几名士兵给拿下了。 “弟兄们,他们要给咱们栽赃,想要活命就跟我杀出去……”朴俊大怒吼道。 所以眼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趁手下人在身边,且周围还有渊东山溃兵,直接来硬的逃脱制裁。 朴俊大自然也被拿下,然后他被捉拿他的百户捆上,用鞭子连续抽打以图泄气。 只是从城墙上放下了绳子,想要活命必须自己爬上去。 而和他一起被按下的士兵们,此时心里的想法大同小异。 朴俊大也是硬气,被抽打愣是没哼一声,这更是让捉拿他的百户愤恨。 士兵们各自排队,朴俊大一行也加入其中,众人一个一个有序往城墙上爬去。 女真骑兵到处追杀溃兵,却没有往城墙这边靠近,因为朝鲜守军会向他们放箭。 明白了这一点,朴俊大便知道,即便自己清白,也不会有鸣冤的机会…… 这一突然转变,让城墙上的守军很懵,于是也都拿起武器戒备起来。 朴俊大想要脱身,却因多数人认得他,导致其根本无法成行。 绳子只有二十几根,现场却挤了数百人,为了争先顿时打斗起来,局面一时混乱无比。 别看他官阶不高,但也是出自两班贵族,所以才会让他负责如此关键任务。 下辈子,再也不参加这些破事,好好待在爹娘膝下尽孝……这是朴俊大最后的想法。 “我临战怯敌?我奸险误国?” 只听领队的百户说道:“奉郑大将军之命,将你这临战怯敌,奸险误国之人缉拿!” 世子李暄,作为长渊城内地位最高之人,他的话无疑非常有分量。 “世子有令,事情还未查明,不可乱杀!” 传话的宦官来到中央,神色严肃看向在场指挥使。 此人短暂沉默之后,答道:“遵命!” 然后他一挥手,看押朴俊大的士兵们才退下,随后朴俊大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只见这宦官走到他面前,说道:“邸下要见你!” 说完这话,朴俊大就被带走,十几分钟后他出现在李暄面前。 李暄神色惨白,看得出来今晚大败,让他已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李暄已猜到渊东山的真实情况,所以他才会选择救下朴俊大,这是他唯一看到的忠诚勤勉之人。 其他朝鲜两班贵族,还有那些被迫加入的士大夫们,李暄从来都没有过信任。 “让你受苦了!”李暄声音沙哑。 朴俊大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绝望到极致,根本没有沟通和表达的欲望。 “因我父子一纸诏命,就把你们牵扯进战火之中,这都是我们的过错……” “如今连连兵败,庶民陷于水火,国家倾覆山河沦丧,我父子实在是对不起你们!” 李暄口中的“你们”,指的是如朴俊大一样,主动投军的农家子弟,这些人比正规军伤亡要高得多。 接下来李暄说了很多,只因他也对胜利不抱希望,心中苦楚太多却无人可讲,只能找朴俊大这种“纯人”倾诉。 听李暄说这么多,朴俊大多少有些感触。 从始至终李暄都没有对不起他,眼见这位世子也到了穷途末路,这让他更是感到心里难受。 “好了……话说到了这里该结束了,伱走吧!” 李暄最后这一句,让朴俊大感到疑惑,他不知道这是叫自己去哪儿。 “回家去吧……陪你爹娘去!”李暄看出了他的疑惑,说出了这句话来。 这一结果,朴俊大确实没想到,这让他一时间愣住了。 几息之后,朴俊大问道:“邸下你呢?” 李暄一笑,而后说道:“我已无处可去!” “为了给下面交代,我已免去你的官位,你今晚就离开,带上你那些兄弟一起走!” 朴俊大确实很想离开,所以此刻他对李暄深为感激,即使身体不便依然跪下叩拜。 “多谢邸下成全!” 李暄笑道:“我也只能救得了你了!” 最终,朴俊大带着人离开了,这一夜他和手下兄弟走了很远。 再说长渊城,自大渊东山被拿下,城内就变得人心惶惶,士兵都躲在掩体和房屋里,以躲避明军随时可能倾泻的炮火。 比起士气衰败的朝鲜军,日本人的士气要高许多,他们已迫不及待要跟明军较量。 很快两天过去,明军并未对城内发动攻击,而是先拔除了渊西山的守军。 说是拔除,实则简单到了极致,只不过抵进两轮火炮齐射,山上的守军就直接崩溃了。 这当然不只是这两次炮击的功劳,而是前期连续打击外加拿下渊东山,彻底击垮了渊西山守军的意志。 当最猛烈的火炮覆盖射击,这些早就没有信心的军队,为了活命当然会四散而逃。 朝鲜号称的十万大军,从初一到了现在已损失两万余,而且是比较精锐的正规军队。 这边的消息在传开,朝鲜军队作战连连失利,让更多参与“造反”的世家大族倒戈。 这样导致的后果是,长渊城内军需物资供应受阻,而这又进一步导致其军心不稳。 朱景洪的心里预期是,在十五之前把长渊拿下,时间对他来说还比较充分。 “派人继续喊话,告诉城内的士兵,他们的家乡已经归降朝廷,父母妻儿都等着他们回家!” 渊东山上,临时建造的眺楼上,朱景洪语气平静说道。 最新的战报显示,由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祁延泽率领的北路军,随着各地士人归降已拿下咸镜道大部分地区。 换句话说,李烁父子的灭亡时间已进入倒计时,这都得益于长渊城这边的极大进展。 所以朱景洪是一点儿不慌,他要尽最大可能压低己方伤亡,所以会把各种能用的手段用上。 长渊城内,士气越发的低落,连向来凶狠的日本人也不例外。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明军开始在长渊城北排兵布阵,很明显总攻的时刻即将到来。 这一天没有下雪,阳光洒满了大地,是个打仗的好日子。 正面战场明军排好了军阵,而东西两座山上炮兵也已就绪,只等朱景洪一声令下就可发动攻击。 明军军阵之内,有人骑马走向了前方,此人是战功的夏扬。 只见他脱离军阵后,来到了长渊城门外二十丈远,这是朝鲜军队弓箭有效射程外。 操起并不熟练的朝鲜方言,夏扬喊话道:“朝鲜的将士们,我奉襄王殿下之命来喊话,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殿下可以赦免你们一切罪过!” “此刻东西山上,上千门大炮已准备开炮,你们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想想你们的家人,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回去,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只要你们投降,你们就可以……” 夏扬的话没说完,城墙上就响起了枪声,却是日本人提前开的枪,这一行为引来朝鲜将领破口大骂。 日本人很有默契,紧接着更多人开枪,可惜他们距离太远了些,加之夏扬调转马头快速后退,导致他们一枪都没能命中。 等待夏扬返回后,军阵中的朱景洪叹了口气。 而后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站在左右的蔡传胜和孙茂智道:“进攻吧!” “是!” 今日视线条件极好,明军直接采用旗语传达信息,首先收到命令的是东西山上的炮群。 经过这几天的补充,他们炮弹和火药充足,可以放开了去打。 首先是校正弹道,每一门炮装填完毕,便按次序开始点燃引线,然后密切关注弹着点。 有的火炮负责攻击城墙,有的负责用城内重要建筑,各司其职且有条不紊。 炮击打的就是钱,很快城内外落在炸点,虽然这些士兵们快速躲避,但还是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效果。 哀嚎声、哭喊声、痛骂声、狗叫声……不绝于耳。 “世子,速速回避吧……此处太危险了!” 李暄不为所动,正如他所说他已无地可容,死在长渊城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主要是他也明白,一旦自己撤走,城内军队立马就会崩溃,那真就白白便宜明军了。 “传告城内士兵,我将与城池共存亡!”李暄斩钉截铁道。 李暄确实有点儿骨气,迎接他的是明军更多的炮火。 长渊城不大,七八万人军士挤在里面,人群密度不是一般的大,这更是极大的增加了伤亡。 当然了,朝鲜军队也试图用火炮还击,只可惜他们火炮的射程太近,一开跑反倒暴露了虚实,引得正面的明军继续往前推进。 上午炮击之后,明军的进攻随即停止,他们是在准备下午的总攻,云梯和攻城车这些东西被推上前来。 四五米的城高,用这些器械绝对是大材小用,但为保证己方士兵的安全,朱景洪仍是采用了最稳妥的办法。 这些器械,从十日之前就开始建造,匠人是由顺川君李炯所召集。 下午时间一到,然后便是攻城车在前,先登勇武藏身于其中,再之后是手持火铳的步兵,在大盾掩护下朝着城墙走去。 而在他们后面,则是严阵以待的火炮上午他们已校正好弹道,可以保证相对精确打的打击。 “开炮!”朱景洪轻声下令。 随着他这命令一出,东西山上顿时火炮声大起,压得朝鲜和日本人不敢露头,只能眼看着明军陆续靠近。 即便这些人里有胆子大的,选择开炮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他们的失败似乎已经注定。 城内火光四起之时,明军已杀到城墙之外,这时火炮也停了下来。 攻城器械继续往前,拿着火铳的步兵也排好队列,举枪瞄准了城墙之上。砰砰砰…… 只要有人露头,就会遭到火铳攻击。 当然,这比起被火炮攻击危险更低,所以朝鲜和日本人开始还击,只不过起到的作用非常小。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白刃战将是关键。 只可惜,明军士兵不给他们单打独斗的机会,在攻城车靠近之后他们扔出了点燃的火药包,直接让严阵以待的守城军士四散逃开。 可城墙上就那么宽,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近距离的爆炸,造成的伤亡比火炮更厉害,城墙上很快飞散出碎肢。 就在这爆炸中,明军士兵登上了城墙,然后这些人便排好队列,打算先牢牢守住占据的城墙。 在他们身后,会有更多增援来的军队,他们万众一心志在必得。 反观朝鲜一方,士气低落趋于崩溃,唯有日本人满心不服,摩拳擦掌欲要再战。 第600章 汉城之变 第600章 汉城之变 城墙上的厮杀非常惨烈,尤其对日本人来说是如此,因为他们的钢刀抵不过火枪和火药。 没错,所谓的白刃战并不纯粹,因为挡在前方的明军士兵只负责防守,进攻是由后续登墙的增援部队负责。 这期间的配合,在正式攻城之前已演练过无数遍,如今实操起来基本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而随着明军占据的城墙越来越多,朝鲜军队直接崩溃四散而逃,城墙上坚持的竟只剩日本人。 这些日本人称得上悍不畏死,在所谓武士刀的加持之下,愣是在用人命来抵挡明军步伐。 朱景洪身边,辽东都指挥使孙茂智说道:“王爷,这些日本人……怕是冈本家的精锐,为给咱们添堵他们这算是出血了!” “精锐?我打的就是精锐!”朱景洪冷笑道。 没有了船队,那逃走的三千多人,也只有冻死和投降两条路。 “你我夫妻,同心同德,何须如此!”崔秀青笑着答道。 “夫人……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李晖对崔秀青郑重一拜。 精心部署周密谋划,加之以往训练扎实,且此战是以强击弱,他们毫无意外的取得了胜利。 “你们的去处,襄王殿下已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 其中女真骑兵虽不过两千多人,却起到了极大的牵制作用,导致日本人撤退屡屡受挫。 时间飞速过去,时间来到了第二天,长渊之战的扫尾工作终于结束。 眼下自己身无寸功,与李炯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李晖神伤不已。 日本人的船队,就等在长渊以南的岸边,朱景洪猜测是为了接应城内的日本人。 这件事情,朱景洪已同长渊的捷报一起上奏皇帝,依他的猜测老头子应该会同意,毕竟这免费的耗材不用白不用。 虽然对军队如挥臂使,可朱景洪还是无法绝对保证,他下发的军功不被克扣,比较重大的功劳他都派了侍卫去封赏。 因是日本统兵大将,冈本英杰得到了见孙茂智的机会,他本想借此讲点儿条件。 “我们愿无条件投降!” 所以冈本英杰迅速制定了计划,把主攻方向定在西面,那里的女真骑兵负责防守,挡住了他们通往海岸的路。 即使有少数人是死忠,这些人都在第一时间被控制或处死,基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打算让他们去修路,辽东那么大的土地,却只有寥寥几条官道,让他们去修路正合适!” 冈本英杰脸上越发难看,沉默几息后他还是问道:“不知襄王殿下如何安排我们?” 大概一个时辰后,随着明军生力军陆续加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最终崩溃了。 “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三日,本月十五向汉城进发!” 最终,他的马车停在了县衙外,这里也是长渊守军的指挥部,从设立到现在不到半个月。 朱景洪扶正了帽子,看了眼额头上县衙匾额,说道:“活捉李暄的军士,赏银百两,官升两级……你派人去办!” 张临应了下来,然后吩咐了手下侍卫,后者当即便领命而去,随后朱景洪往县衙内走去。 日本人也累得不行,所以他们也休息起来,其将领也在商讨如何突围。 所以在察觉这一情况后,他就立即下令让赵成武率领主力战船,去偷袭躲在起来的日本船队。 如何能让襄王看重?如何能取得王位继承权? 这两个问题已成李晖心魔,开解不了他只能借酒消愁。 依然背对着李暄,朱景洪问道:“怎么不跑?” 朱景洪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说道:“只可惜因你父子有私心,可把朝鲜百姓害惨了!” 所以为了家族大业,即便冈本英杰不愿投降,为保存家族实力也只能违背本心,选择率领大军投降。 对于处置日本军队,孙茂智受了朱景洪的密令,他在短暂思索后便命人喊话,让日本人放下武器甲胄走出山谷。 至于明军有七百余人阵亡,另有一千人多人受伤,其中重伤有三百余人。 相比大明的县衙,长渊的这个明显简陋得多,里外也就三进院子。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放心……绝对不会杀伱们!”孙茂智笑着说道。 所以对吃下日本船队,他同样是志在必得。 喊话的人是一朝鲜将领,此人早在义州被克时就归降,如今反倒活得更为滋润。 然后李暄嘴里的布团被拿掉,只是他已心如枯井,所以此时他一句话都没说。 在确保绝对安全后,朱景洪才在侍卫们护送下,乘车进到了长渊城内。 没有任何承诺和保障,就直接让日本人出来,孙茂智的要求显得“过分”,这便是所谓的无条件投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朱景洪看着李暄问道。 领兵大将名叫冈本英杰,是幕府将军冈本英毅的弟弟,在家族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才会被任命为“远征军”指挥官。 同时他下达了征召命令,打算再从民间招募两万青壮,协助留守汉城的一万军队守城。 能用炮解决的事,就绝不能拿人命去填,这是朱景洪一贯的观念。 日本人平日鱼肉百姓,一个個狂到了没边去,朝鲜士兵本就对其恨之入骨。 “我劝过父亲,可他执意如此,我这做儿子的,只能听从父命,哪怕是绝路也得走!” 得知日本人被包围,朱景洪顿时大喜,为确保战事推进顺利,他又增派了兵力去助战。 “其二,夫君是被朝臣误解,崔家人已在竭力为夫君开解,想来不日就会消除误会!” 只不过他们组织度还可以,即使溃败依然大体维持了秩序,所以还能且战且退脱离长渊城,然后朝几十里外的海岸撤退。 长渊是十月初十破城,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汉城,李烁气得当场就掀了书案。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冈本英杰正打算再问,孙茂智却又说道:“再告诉你个消息,你们的船队已被我军重创,不出意外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随后,朱景洪没有继续闲扯,待其命人把李暄带下去,然后就听取了最新的战报。 这边的大战一触即发,而在另一头的长渊城,已被明军完全接管并肃清。 “各卫所到沈阳,都该有官道直通才对,如此也有利于发展经济!” 冈本家在日本实力是最强,可若是这次支援的三万人团灭,便会使得冈本家伤筋动骨。 如今乱局平定他必然官复原职,届时他仍是百官之首,且底气跟实力远胜于从前。 而在此时,李晖仍还处于软禁中,只因此前他为重获老爹信任,一个劲的表明自己支持反叛。 “这帮王八蛋,好好的不待自己家,竟跑到朝鲜来挑事,不弄死他们我心里不舒服!” “能用的十七艘战船,已由赵将军亲自带队,往日本船队靠近!” 所以眼下,在这攫取利益的关键时刻,李晖只能被限制在府邸之内,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逝。 “十三爷,人在县衙里面,李暄那小子想自杀,最终没胆子下手……被咱们的人活捉了!” “我们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李暄失笑道:“哪曾想到,到了最后时刻,竟无自我了断的胆量……可见我到最后一刻,都没看得清自己!” 这一次,战略主动重归明军,所以火炮才列好孙茂智就下令进宫,数十枚炮弹直射日军阵中。 而崔秀青提的这三条,都对李晖有极大助益,尤其最后一条更是意义重大。 日本俘虏一共九千,朝鲜俘虏一共抓了两万,其余的人要么战死冻死饿死,极少部分运气好逃走了。 “是!” “夫君不必太过忧心,你我虽陷于这方寸之地,却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崔秀青出现在李晖身后。 此时他们距汉城有三百里,如果中间没有阻碍,按照正常行军的速度,大概五六天时间能到。 加上受轻伤的士兵,日本军队还剩八千余人,冈本英杰也在其中。 眼下辽东之地,尤其靠近东边的疆域,基本处于未开发的状态,在这原始森林且气候恶劣之地修路,绝不比在西伯利亚挖土豆轻松。 “可以……”孙茂智淡然一笑。 大概十几分钟后轰击结束,日本这边至少丢下两千多具尸体,伤者更是往四五千去了。 结果在十三日的夜里,一场政变悄然发生了,他最信任的禁卫军士兵,不但没保护他反成了政变主要参与者。 “其三,我已命崔家派人前往庆尚道,到巨济把陈相请回来!” 他此刻喊话的对象,便是已在溃逃的朝鲜军队,这些人如今正是人心惶惶之时,听到这番话顿时有了明确目标。 在这山林之间,他们这两万多人想全部撤走,老实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朱景洪不会嘲笑李暄,因为这厮能做到不跑,就已经算很有胆量,反正他自忖不会这么做,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关于日本船队的情况,这一个月来经过各方努力,朱景洪已基本弄清楚其战力配置。 “告诉女真骑兵,城破后朝鲜人不算军功,让他们都给我砍日本人!” “是!”一旁参谋连忙应下。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日军武士哀嚎躲避的无助模样,就像此前被他们劫掠的朝鲜百姓,眼下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于是乎,败退的日本军队,不但要遭受明军追击,还要防备女真骑兵和朝鲜士兵袭击。 山谷内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少,最关键是还挤了一万多人,这种狭窄地带火炮火铳的威力被放大许多,一时间日本人死伤无数。 此时的李暄,已被侍卫五花大绑,神色木然跪在县衙大厅,为防其咬舌自尽他他被堵住了嘴。 “殿下,这么多的俘虏,一天吃喝太费粮食,要不干脆把他们……”蔡传胜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其一,我崔家参与了此番举义,如今与内禁卫将领关系密切,此或可成为夫君助力!” 然而后面增援的明军越来越多,导致包围圈扎得更加紧实,留给冈本英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冈本英杰知道,自己这帮人已到了最后时刻,如果不能尽快突围,就只能被困死在此处。 这让冈本英杰深感屈辱,同时他也害怕明军过河拆桥,所以一时间便又犹豫起来。 最终的结果是,国君李烁被软禁起来,朝鲜官员们派了使者往长渊接洽,同时耗费心思着手准备迎接襄王。 “我们投降!”冈本英杰艰难做出了决定。 事情很简单,留守汉城的文武两班高官们,都已看明白李烁已是穷途末路,所以他们集体选择了抛弃这位国君,王宫禁卫上下也是如此。 “是!” 到了现在,他自然也被文武两班们当成罪孽,要当成罪人交给给朱景洪处置。 走到大厅内,朱景洪来书案前,观察着上面的地图,还有一些散落的公文。 各藩臣之中,有异心的不在少数,若这些人趁机发动政变,那对冈本家便是天大麻烦。 原本许多日本将领反对投降,在炮火之下存活一命后,他们总算是清醒冷静了许多。 “对了……水师那边准备如何?”朱景洪问道。 如今这些人也兵败了,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还能换好处,溃逃的朝鲜士兵们当然愿意。 赵成武同样是立功心切,所以当他得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战任务,他便卯足了劲儿要打个漂亮仗。 一个时辰后,他们被堵在了一处狭长的山谷里,身后是追击的明军前方则是女真骑兵。 三条都与崔家有关,可见在崔秀青的引导下,如今崔家彻底倒向了李晖,打算混一个“从龙之功”。 逃跑的三千多人直扑海岸,而被困的一万多人则迎来了末路,只因明军这边火炮送到了。 “说过要与城池共存亡,所以没跑……” “我们愿降!”日军主将冈本英杰主动乞降。 明军并未着急进攻,一方面他们也需要休整,另一方面需要等待火炮支援。 简单来说,日本船队主要是运输船,战舰反而只有二十来艘,但船体都比辽东水师老旧。 局势如此变动,他除了对明军越发忌惮,对周围的人也更难相信,生怕会有人倒戈来害自己,于是他加强了对王宫的戒备。 背对着李暄,朱景洪一边随意查看公文,同时说道:“让他说话!” 唯有遭受过地毯式轰击,才练得出他们这般军容。 只可惜他的决定稍微晚了一点,因为还没等他遣人与明军交涉,大批量的炮火就已轰击过来,同时还有火铳兵抵近开始射击。 换言之,若能得到这位的支持,对李晖来说将有极大好处。 除了有利于发展经济,更有利于明军调动,可以增强朝廷对周边地区的掌控力度。 陈泰民虽被流放,但他忠于皇帝直斥昏王,在气节上超越了所有人,士大夫上下无人敢不服气。 现场侍卫们发出了笑声,朱景洪阴沉着脸转过身去,侍卫们立刻敛去笑容肃立原地。 孙茂智面前,一名日本军官操着纯正汉语,讲出了自己唯一的诉求。 既然是无条件投降,日本士兵放下了武器,一个个排列着走出了山谷,他们原本的凶悍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麻木和死气沉沉。 当第一批增援军队赶到时,明军与日本人已打过一场,结果是日本人死了一批逃了一批,另还有一万多人被困在山谷里。 “朝鲜的弟兄们,襄王殿下有令,只要你们拿取下日本人首级便可免罪,取下两个赏粮一石!” 她很享受这种操弄权柄的感觉,她已理解历史上则天皇帝的快乐。 我做不得襄王正妃,能当上朝鲜王妃,也不算亏了……崔秀青如此想到。 第600章 大明襄王抵达恭顺的汉城 正统十三年,十月十五。 巨济岛海岸边,一艘官船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了一队人马,引起了岸边渔民的好奇。 虽然朝鲜正在经历大战,可战争并未影响到这南边的小岛,所以这里的百姓都按正常节奏劳作生活。 等官船下来的人离开后,渔民们不过随便议论了几句,就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民以食为天,对渔民而言,没有比打渔更重要的事。 大概半个时辰后,在海岸边一处简陋而整洁的院子里,经过一场不太激烈的冲突,守在这里的十几名禁卫被拿下。 现任忠清道观察使,崔家家主崔永海在卫士陪同下,出现在了陈泰民的面前。 “你来做什么?” “可难得有人来看我,莫非殿下改了主意,派你来杀我?”陈泰民拿着书卷,跪坐在茅屋的门口,神色平淡看向崔长海。 崔长海已年过五十,他的须发之间已见斑白,因久在上位的缘故,看起来显得不怒自威。 但在陈泰民面前,崔长海就是个十足的“小弟”,只见他来到陈泰民面前,拜道:“恭喜陈相……您要复出了,在下专程来接您!” “复出?” 李烁不可能改变主意,事情缘由就能猜到了。 陈泰民放下书卷,起身问道:“竟败得如此之快?” 此事出乎陈泰民的预料,同样也让崔长海惊讶无比,于是后者叹道:“大明天兵,所向无敌啊!” “十月初二,明军打过鸭绿江,初七安州归降……” 陈泰民被软禁在此,内外消息完全隔绝,所以崔长海要给他讲明情况。 听完之后,陈泰民瞠目结舌,而后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崔长海却没心情听他感慨,连忙提醒道:“大人,如今汉城文武两班,都等着你回去主持大事!” “再过几日,襄王殿下将驾临汉城,明川君说唯有陈相,才能上下皆服周全应对!” 听到这话,陈泰民盯着崔长海看了一阵,方才问道:“你的侄孙女,是明川君的夫人?” 被陈泰民如此直白点出,崔长海感到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陈泰民早就明白,世上缺了谁太阳都照常升起,唯自己才能周全应对的话,他也只是听听而已。 很显然,明川君有想法,而且想借自己的势。 陈泰民当然想要重返中枢,而且他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因为朝堂上不想他回去的人很多。 “大人……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出发吧!”崔长海再次催促道。 “好……我跟你回去!”陈泰民沉声说道。 国家被搞得乱七八糟,陈泰民对此是痛心无比,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千疮百孔的朝鲜的恢复正常。 “好……我跟你们走!”陈泰民极为干脆道。 骑快马只用了两天时间,陈泰民就在崔长海陪同下回了汉城。 在此之前,崔家已极力为陈泰民造势,在汉城营造了戡乱贤臣回归的气氛。 朝鲜普通的士人阶层,得知他要回来都出城迎接,让想害他的人都没有机会。 在大批学子和官员簇拥下,陈泰民回到了汉城王宫,并进了康宁殿见到了李烁。 此时的李烁,发髻散乱炮服凌乱,已没有以往威仪气度。 “殿下……臣回来了!” 站在大殿门口,陈泰民一袭布衣,要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无比。 坐在王位上,撩开额前散落的头发,李烁冷冷道:“陈泰民……你竟然回来了,那帮乱臣贼子,他们竟敢违背我的令!” “司马文正有言……君王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殿下弃纲常名分不顾,违逆皇帝招致大祸,上行下效则……” 没等陈泰民把话说完,就听李烁暴怒道:“够了……” “寡人最见不得的……便是你们好为人师的样子,拿着所谓圣贤先哲的话,名义上是规劝,实为压制君王余图私利!” 越说越气,李烁直接暴怒起身,朝着陈泰民就冲了过去。 “殿下……请殿下息怒!” 守候在此的宦官,上前将李烁给拦了下来,然后把他给拉进了殿内。 “殿下……事实证明,臣才是对的!” 说完这一句,陈泰民转身离开了,接下来他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一个是恢复自身影响力,尤其是掌握朝堂权力,这件事不办好他就不能安心。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召集门生故吏议事,拿出方案争夺话语权。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在陈泰民强大的声势下,他被再度推举为领议政,成了朝鲜文武大臣之第一人。 然后陈泰民就带着犒军礼物,离开了了汉城去迎接朱景洪到来。 在他走之前,明川君李晖被其解除软禁,专门负责汉城这边的招待活动。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之前两边打生打死,眼下朝鲜又开始精心筹备,来招待朱景洪这位征服者。 十月十九,陈泰民在坡州遇上了朱景洪,此地距汉城已不过数十里。 “外臣陈泰民,叩见襄王殿下!” 坡州府城外,陈泰民跪在了朱景洪面前,在他身后跟着大批的官员。 台阶之上,朱景洪问道:“陈泰民……伱就是那個犯言直谏,被罢官流放的陈泰民?” “正是外臣!” “你心怀忠义,陛下对你多有褒奖,说朝鲜若多些你这样的人,也不至于惹出这些大乱!” 皇帝对陈泰民多有褒奖,这是对他的极大肯定,更是他往后地位的有力保障。 只有掌握了绝对权力,他才能够真正做到一言九鼎,在朝鲜发挥自己的施政策略。 只听陈泰民答道:“陛下重托绝不敢忘,臣必当竭力而为,使朝鲜士人忠于陛下!” “很好!” “听说李烁已被你们拿了?” 捉拿自己的君父,这种事当然不能直接承认,于是陈泰民答道:“启禀殿下,我们殿下身患癔症,如今在康宁殿静养!” “哦……” 应了一声,朱景洪随即回头,看向陈云泰说道:“你先去一趟汉城,把人直接带回金州,和李暄一道押送京城!” “是!”陈云泰答道。 此时他极为兴奋,因为在完成这件差事后,他有极大把握升个副千户,甚至于千户也不是没可能。 “臣领命!” “那好……你跟这位陈卿一道回去!” “是!” 作为朝鲜领议政的陈泰民,觐见朱景洪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只能带着一帮官员离开。 他可以感受得到,对他们这些人朱景洪并不看重,陈泰民也承认人家有这个资格。 只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朝鲜打得丢盔弃甲,大明战神果真名不虚传……陈泰民如此感慨。 在离开之后,陈泰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连朱景洪的样子都没看清。 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气场实在是强得过分,让陈泰民根本不敢直视。 以至于刚才的情形,让他想起了二十几年前,自己到大明参加殿试的情形。 那一天世祖亲临,得知他是朝鲜来的学子,还特意问了他两句话,可惜陈泰民因紧张只顾着思索如何回话,就没想过抬起眼皮直面天颜。 回想着旧事,陈泰民带着官员们离开了,下返回到汉城去。 “陈相……别来无恙啊!” 陈泰民正想要骑马离开,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顺川君李炯。 “原来是顺川君,没想到在此处能遇见!”陈泰民拱手道。 对这位暴虐的顺川君,他历来都看不顺眼,有好几次还在朝堂上弹劾过他。 李炯上前说道:“此前得知陈相造贬,我还为你抱不平……如今你官复原职,实在可喜可贺!” 对李炯近期做的那些事,陈泰民基本都已了解,也让他对这人更是厌恶。 此刻这厮来攀交情,其意在染指国君之位,对此陈泰民是洞若观火。 “多谢顺川君,在下还有些事……告辞了!” 陈泰民非常的有礼貌,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让李炯非常的不爽。 他确实想得到陈泰民支持,所以他有怨气和怒火,也只能老老实实憋在心里。 李炯微笑说道:“陈相慢走,过几日我们再聊!” 简单行礼后,陈泰民打马离开,李炯只能去做自己的事。 朱景洪这一路赶来,期间筹备粮草和设置营地,都是李炯在协调和张罗,所以他要忙的事情也非常多。 这是非常复杂繁琐的差事,李炯本人则是乐在其中,因为这不但可以巴结朱景洪,还能在各地官员中施加影响。 再说朱景洪这边,当他打算用午膳时,便有宦官禀赵成武回来了。 从进攻日本船队到现在,期间过了七八天的时间里,赵成武及其率领的舰队,一直是处于失联的状态。 对此,朱景洪大为忧心,如今得知赵成武回来,他便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才走到门口,朱景洪就看到了赵成武。 “臣叩见殿下!” “情况如何?我军伤亡可大?敌军损失如何?”朱景洪连忙问道。 “回禀殿下,幸不辱命,前日追至深海,已将敌舰全部击沉!”赵成武禀告道。 “我军伤亡如何?”朱景洪接着问道。 提到这件事,赵成武神色黯然了些,缓缓答道:“乙等舰被击沉一艘,丙等舰被击沉两艘,合计阵亡……三百六十九人!” 在以上损失的情况下,辽东水师击沉运输船三十多艘,击沉战舰二十一艘,另俘获船只二十三艘。 听完赵成武的讲述,朱景洪神色逐渐放松,因为整体来说这是一场大胜。 “殿下……还有件事,臣要禀告!” “你说!” “臣等追击的最后两艘日本战船,上面都有英法夷人!” 这里面消息量可就大了,于是朱景洪问道:“这些夷人……可有活口?” 日本舰队出现英法的夷人,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所以朱景洪想要问个清楚。 然而赵成武尴尬答道:“全都死了!” 对此朱景洪不着急,毕竟冈本英杰还在他手上,实在不行问他也可以。 “一路辛苦,你且去休息,明天随我一起到汉城去!” “是!” 除了赵成武,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祁延泽,以及女真的几名将领,也跨越上百里赶了过来,只为在入城时能亮个相。 毕竟征服一个国家,是人一生中可以不可求的事,既然遇上了那自然要享受胜利的喜悦。 朱景洪这边摩拳擦掌准备驾临汉城, 而为了迎接朱景洪的到来,李晖也是绞尽了脑汁。 为营造出百姓欢迎的场景,李晖发动了汉城及周边所有人,包括贵族士人和普通百姓。 十月二十,一大清早。汉城周边的百姓们,被各自所辖的士人地主带着,来到了他们应该出现的地方。 官道两侧,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从城门延伸出了好几里,可见李晖和朝鲜的官员们,对朱景洪的到来是何等欢迎。 只不过此时官道的内侧,已被明军士兵严密把守,这些百姓被他们隔绝在外。 昨天陈泰民回来,带来的锦衣卫把李烁带走时,李晖就在康宁殿外默默看着,现场情形让他心里在打鼓。 为表达绝对恭顺,李晖本打算迎出二十里,可却被朱景洪给叫了回去,所以他只能在城门外迎接。 “大明不需要功劳大的王,而是要听话的人坐那把椅子上,所以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这些话,是李晖之妻崔氏所言,对此李晖牢牢记在了心里。 “明川君……来了,已经来了~”有宦官提醒李晖。 于是李晖立即整理仪表,他要把做完美的姿态表现出来。 在他身侧和身后的官员们,此时也都神色紧张起来,他们对自己的命运并不确定,只因叛乱之事他们多少参与其中。 终于,朱景洪的仪仗出现在了远处,让李晖更是神色紧张起来。 而在朱景洪所经过的地方,沿途欢迎的百姓们,已经非常恭顺跪在地上,口称“大明万岁襄王千岁”。 马车内,看着跪出老远的人群,朱景洪露出了笑容。 很快,他的车队来到了城门处,并在这里停了下来。 “臣等叩见襄王殿下!” 随着李晖跪倒在地,大批的官员也都跟着跪下,再然后便是现场士人和百姓们。 这一刻,在朱景洪目光所及之处,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他脚下。 “免礼!”朱景洪吩咐了一句。 随后余海传达他的意思,李晖等人才小心起身,随后很自觉的让到了两边。 朱景洪的马车通过了,然后便是蔡传胜等高级将领通过,再然后便是参谋团队,以及更后面的普通军阵。 大队人马通过时,明军肃杀的气氛,更是让汉城百姓惊颤,暗探大明天兵果真不同凡响。 在一番自我pua之后,这些人神色更为恭顺。 统领天兵连战连胜,让凶悍女真人俯首帖耳的朱景洪,汉城上下越发生出敬畏之心。 (本章完) 第601章 襄王御殿 “那就是襄王的马车?” “三辆马车一模一样,谁知道是哪一个……” “听说襄王殿下孔武有力,四只手六条腿,每日还……” 道路两侧的百姓们,此时纷纷议论起来,可谓是说什么的都有。 朱景洪坐在马车内,虽然是在往汉城进发,他的心却飞到了京城去。 朝鲜事已毕,在汉城耽搁几天后,他就该回京去了。 这段时间,除了正常接受皇帝垂询,朱景洪还多次收到皇后的信,里面都是催促他尽快回京去。 若不能赶在过年之前回京,他自觉会让老娘非常生气,往后的日子也会很不好过。 还有一点则是,朝堂上下对他的敌视,只是被皇帝强压了下去,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 “人生如逆旅,碰到的麻烦越多,不正说明我在前进!”朱景洪低声念道。 长舒一口气后,他稍微拉开了车窗帘子,紧接着入目的景象让他大失所望。 即便作为国都的汉城,其街道也显得逼仄,而且街边大多数都是茅屋。 李烁父子是怎么个脑回路,才会想到跟大明开战? 他们有强大的军队?还是有丰厚的财力? 这些问题,朱景洪思考了两个月,都无法从理性的角度做出解释,他承认在这一点上他败给了李烁父子。 听到耳边不停的叩拜声,朱景洪忍不住问道:“他们喊的什么?” 对此余海也不知道,于是他只能找人去问,没一会儿才回禀道:“王爷,他们喊的是皇帝陛下万岁,襄王殿下千岁!” 虽然亲王一级可称千岁,但一般这个词用来称呼“太子”,也不是说不能这么称呼,但总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放下茶杯,朱景洪吩咐道:“传我的话……只喊皇帝陛下万岁即可!” “是!” 朱景洪的车队不远处,便是李晖李炯带领的朝鲜高官,他们跟着就是为了随时听候差遣。 朱景洪往下发出一句话,这两帮人是玩命般去执行,只为了能让朱景洪满意一分。 全过程用时不到一刻,周围的喊话声就变了,朱景洪这才满意下来。 朱景洪不会知道,此刻在欢呼的人群之中,朴俊大穿着洗得发旧的布衣,正冷眼看着远处的车队。 看着周边众人欢呼迎接明军,他只觉得自己此前所拼的命,显得是何等可笑和不值得。 这一场战争,他不但失去了不少朋友,还失去了最疼爱的妹妹,回到家这几天他始终处于无尽痛苦中。 本来今日他想搞刺杀,可明军的防护实在太严密,导致他连個兵器都带不进来,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动手。 此大事已做不成,朴俊大只能选择放弃,毕竟家里还有爹娘小弟要照顾,他不能去做无谓的牺牲。 所以接下来,他只打算回归生活,再不掺和这些所谓的大事。 又是两刻之后,朱景洪的马车来到了汉城王宫外。 比较尴尬的是,因宫门太窄他只能下车,选择乘轿或是步行入内。 此时王宫内外,完全被朱景洪随行侍卫戒严,而更外围乃至于整个汉城,则是被明军牢牢控制。 所以在王宫内步行,其安全可保无虞。 下了马车,朱景洪挥退了辇轿,迈步向宫门里面走了去。 在他周围,除了最近身的龙禁卫军士,其余是蔡传胜祁延泽等高级将领,以及女真各部的统兵大将,其中就有叶赫部的叶赫铭恩。 至于李晖李炯和朝鲜官员,则不被允许在此时入内。 背着手走在前方,朱景洪所经过的地方,此时全部都已被清空,只有侍卫们矗立在各处。 “朝鲜王室的后妃和奴婢,如今安置在何处?”朱景洪冷不丁问道。 朱景洪可以保证,他问这句话真没别的意思,可在场众人都想到了别处去。 只听京营参将张宝东答道:“王爷,那些后妃被拘押在王宫西北角,若王爷想要召见,臣立刻潜入去带来!” “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是什么话!”朱景洪不满道。 张宝东只得尴尬退下,朱景洪继续往前走去,散步之时与在场将领闲聊着。 女真各部的统兵将领,是搭话最热情的人,这次他们在朝鲜境内,可是搜刮了不少好东西,一个个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简单参观朝鲜王宫,朱景洪进到了勤政殿,这里便是朝鲜上朝的地方。 作为征服者,朱景洪自是要召集朝会,作为堂堂亲王他也有这资格。 被限制在王宫外的朝鲜文武大臣,早就准备好参加朝会,所以当侍卫们准许他们入内时,这些人非常麻溜往里去了。 最搞笑的是李炯李晖叔侄,此二人为了先一步到场,能第一个跟朱景洪说上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起了赛跑,那可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但等众人来到勤政殿,才发现朱景洪根本没到,只有明军和女真的将领在廊下闲聊。 聪明人总是善于把握住机会,于是李炯李晖父子便融入其中,与这些将领们攀谈起来。 众人聊了一阵之后,话题转移到了女人身上,就听叶赫铭恩朗声笑道:“你们朝鲜的女子,比我部族的妇人可有趣多了,尤其……” 虽然李炯李晖已不要脸,可听到叶赫铭恩侮辱自家国人,他二人神色还是变得难看起来。 可惜良知不能当饭吃,所以在短暂愤怒之后,李炯当先笑了起来,附和道:“将军这话可说对了,我朝鲜女子柔美温顺,尤其在伺候爷们的事上,更是……” 李炯讲得很透彻露骨,毕竟在吃喝玩乐这件事上,他绝对可以说是专业人士。 在这一点上,李晖暴露了的短板,同时他更恨自己脸皮薄。 最终,李炯与众将交谈甚欢,还承诺要给每人送上几个美女。 然而现场可不止明军将领,还有大批的朝鲜文武官员,李炯这般表现让他许多人厌恶。 当然了,李炯此时能走到勤政殿外,他自然也有一批追随者。 这些人是投机者,所以李炯做的事只要有益,再多么没有下限他们都支持。 就在这时,勤政殿内走出一名宦官,神色严肃喊道:“诸位,请进殿议事!” 众人不敢迟疑,由明军将领走在前面,然后是女真人紧随其后,再然后才是朝鲜众人。 进得殿中,众人按最基本的品级次序,在殿内分左右排班站好。 此时王座还是空着,左右只有宦官和侍卫矗立。 在这种正式场合,别说朝鲜文武官员,连最为桀骜难驯的女真众将,此刻也都格外本分,全部都笔直站在原地。 这一幕,让朝鲜官员深有感触,只因勤政殿上朝已许久未这样安静过。 越是安静,有声音就越明显,比如此时传来的脚步声。 几息之后,在宦官侍女簇拥之下,更换好袍服的朱景洪,沿着台阶登上了王位。 “正统十三年,十月甲寅,大明襄王,御勤政殿……” 朝鲜的史官们,开始记录朝会的情况,而在场文武官员们,已经开始参拜。 朱景洪身着四团龙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神色平和看着眼前一切。 但其实他是平和,内心却已掀起波澜,只因他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被这么多的文武官员参拜。 那种掌控一切快感,俯瞰一切的超然,都让他感到非常享受。 “免礼!”朱景洪徐徐说道。 待众人起身后,朱景洪说道:“陛下有旨意!” 于是众人又只得跪下去,王位上的朱景洪则是站了起来,从余海手中接过了圣旨。 在众人参拜之后,朱景洪方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自太祖驱逐鞑虏安邦定国以降,历代先帝多示优容于朝鲜……” 诏书一开始,讲了大明对朝鲜多么好,然后指责朝鲜不忠不孝的行为,最后以最严厉的措辞,把朝鲜上下批得体无完肤。 诏书最后,点明将李烁父子押送京城问罪,朝鲜国事暂由兵部侍郎高志文署理。 没错,兵部侍郎高志文,得到了朱景洪的推荐,被加封了朝鲜观察使的头衔。 除此之外,对此番参与叛乱的官员,圣旨里也明确说了要严惩,此事便是由高志文全权负责。 听到这最后一条,朝鲜的文武官员们,大多数都变得惶恐起来,因为他们多少都牵涉其中。 事实上,之所以在圣旨里加这一条,朱咸铭就是为了“铲除异己”,他想要重新构造朝鲜上层。 可以预见,有很多朝鲜世家大族,会在这次风浪中倾覆,其中一些人就在朝堂上。 圣旨念完,朱景洪只觉得有些口渴,把圣旨交给余海之后,便又坐回去了位置上去。 喝了一口茶,朱景洪重新坐了回去,然后才说道:“诸位,圣旨里已说得很清楚,有罪之人务必要严惩,任何人都不得姑息……” 本就是为了来立威,所以朱景洪说了许多狠话,也让这朝堂显得杀气腾腾。 把朝鲜文武官员教训完后,议事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我话就讲这些,诸位都好自为之……” 言罢,朱景洪便要起身离开,这时陈泰民却站了出来,参拜道:“殿下……臣有事奏!” 这个时候,朝鲜的官员们躲都来不及,也只有陈泰民身正不怕影子,敢在当下这场合出风头。 朱景洪虽感意外,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问道:“你说!” “今乱局已定,然兵祸尚行,黎民陷于水火……” “臣闻圣上宽和爱民,殿下仁慈和悦,今朝鲜百姓……” 一个宽和爱民,一个仁慈和悦,用来形容自己父子,让朱景洪觉得很别扭。 陈泰民铺垫了一大堆后,终于讲明了意图:“还请殿下约束诸部消弭兵戈,令各地百姓归于宁静,朝鲜万民必当感激殿下仁德,圣上之隆恩!” 自开战以来,受苦最多的是普通百姓,不但要被征兆去运粮守城,还会被女真各部劫掠杀戮。 朝鲜将近一半的疆域,在兵祸肆虐下已乱成一锅粥,甚至已无法建立有效统治。 要重新缴纳赋税,要犒劳远征的明军,都需要尽快的恢复生产。 “陈卿……难怪你能得世祖和圣上称赞,似如你这般一心念着百姓的好官,在当下真是不多了!” 这是朱景洪在抬举陈泰民,这种与大明亲和的官员,自然需要格外照顾一些。 关于止戈之事,朱景洪已经考虑到了,原打算下来之后召集将领商议。 此时陈泰民既提了出来,他便想着借此机会就定了。 示意陈泰民退回班列,朱景洪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大殿的中央。 “朝廷大军,是为平叛而来,如今叛乱已平,也是该消弭兵戈安享太平!” 说到这里,朱景洪转向一众将领,吩咐道:“传我命令,朝廷各部及女真诸部停止攻击,务必约束部属严守军纪,不得再有抢掠奸淫等犯禁之举,违者……严惩不贷!” “臣等领命!”一众将领皆答道。 以叶赫铭恩为首的女真诸将,此时也都跟着做出了保证,这一趟他们的收获已足够丰盛。 “若无事……诸位就都各行其是吧!” 朱景洪正打算走,陈泰民又站了出来,行礼之后问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王位空悬……” “王位归属,自有圣裁!”朱景洪答道。 这件事由皇帝来决定,当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所以陈泰民也无话可说。 待其退下之后,这场朝会就结束了。 接下来,朱景洪还得召集将领议事,然后还要接见朝鲜高官,至少下午的时间已是满满当当。 李晖也在召见之列,因和朱景洪早就认识,所以他比李炯多说了两句话,勉强说得上是扳回了一局。 在被召见之后,李晖便又忙碌起来,他要安排今晚的接风宴。 无论菜品还是表演节目,都需要他认真细致把关,以求最大程度做到完美,让朱景洪玩儿得尽兴。 事情繁杂令人疲倦,但李晖却乐在其中,毕竟这是他的主场优势。 时间很快过去,当夜幕逐渐降临,勤政殿外的小广场上,宴席美女和乐工皆已到位。 这些女子,早在几天前李晖就在搜罗,其中不少是官员家的庶女。 为了免于被清算,舍弃一个庶女对当官的来说,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舞女既要跳舞,就肯定不能穿太多,所以在这寒风凛凛之下,这些少女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即便屋子里有火盆,她们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都挺好了,一会儿好好的舞,好好的跳……谁若是出了纰漏,绝没有好果子吃!” “是!” 众人答话之时,人群中的一个小丫头,却在抬头看着天空,她的名字叫朴真英。 (本章完) 第602章 世子妃何在 朴真英,便是朴俊大的妹妹。 在十天前的女真兵乱中,她和家里人走散了,后来遇到朝鲜的官兵以为得救,哪知道又被这帮人给掳了去。 正当她要被凌辱之时,因为长相出众便被上官带走,可这人还没来得及办事,又在政变中被杀。 之后,朴真英就被当“逆资”看押起来,再之后李晖开始筹备迎接朱景洪,朴真英就被选拔成了乐女。 可以说,在过去的十天时间里,朴真英经历几次生死之变,期间她甚至忍不住想自杀。 此刻在这寒冷的夜晚,她是格外的思念家人,所以连喊话嬷嬷的话都没听进去。 然后,她脸上就挨了两记耳光,管事嬷嬷冷眼出现在她面前。 朴真英连忙跪到地上,这是她近期养成的本能,遇到能管事都得跪下磕头。 “别以为弹得好琵琶,就要高人一等……” “奴婢不敢!”朴真英颤抖着说道。 她不是一般的舞女,而是要在献舞时弹琵琶,如她一样的人还有九名。 “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伺候的,乃是大明的襄王殿下,谁若是搞砸了的事情,不单是你们……还有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这话时,这位嬷嬷也处于恐惧中,因为她作为这一支节目的负责人,办砸了事一样只能受死。 在这边训话时,另一边明军将领还有女真诸将,以及的朝鲜高官们都已到场。 现场说话声最大的人,不是明军将领而是女真诸将,好在这些人讲的是部族语言,其露骨内容众人不会听见。 但他们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不止让朝鲜文武官员不满,连蔡传胜等人也深感厌恶,只觉得这些人毫无礼数涵养。 四名都指挥使级的将领,此时围了一个小圈子,聊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听张临说,殿下最迟在二十五就要离开,前往京城!”祁延泽说道。 赵成武接话道:“是该回去了……听说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好几次懿旨,催促殿下尽快返京!” 环顾左右,蔡传胜笑着说道:“殿下就待这么几天,朝鲜人是得想尽办法讨好,毕竟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对此,孙茂智却另有看法,只听他说道:“王位之归属,全在陛下一念之间,那对叔侄该尽快跟朝廷表忠心才是!” “孙将军这话说得不错,王位归属全在陛下圣裁,可究竟册封谁人……陛下也要咨询意见嘛!” 这时祁延泽说道:“而在当下,有谁比殿下更受信任?有谁比他更了解朝鲜实情?” 祁延泽是以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出任的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所以他在京城的关系网要好,对京中一下情况看得更透彻。 在祁延泽看来,这位襄王和皇帝是真父子,由他继承皇位再合适不过。 而且他也相信,怀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在京营和侍卫亲军之中很多,也只有各地都司因离得远,才会在这种事上缺乏敏感。 即使了解得到,听了祁延泽这么一说,在场几人也觉得很有道理,至少他们提不出反对意见。 这时孙茂智又说道:“只是听说,如今京中弹劾殿下者多,这要是回去了……殿下只怕也不好过!” 一听这话,赵成武极为不满道:“那些人……皆是摇唇鼓舌之徒,国家有难我等舍生忘死,他们倒在背后捅刀子!” 他不满是有原因的,只因两年前议定水师提督品级时,朱景洪意见是提两级升为正三品,而文官们从中作梗就是不答应。 最后还是皇帝乾纲独断,通过了连提两级的意见,所以他赵成武才有如今地位。 众人议论之时,没一会儿响起了曲乐声,于是在场众人都各归其位。 几息之后,朱景洪和高志文说着话,另有李晖李炯叔侄跟在后面。 等来到王座之侧,其余几人就只能回自己的位置,唯有朱景洪和宦官侍卫们上了台阶。 因是室外设宴,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吃的是火锅儿,朱景洪看了一下有酒有肉有泡菜,食材还是非常的丰富。 考虑到可能下雪,所以在场所有座位都搭了棚子,唯有广场中央是露天的,专门用来歌舞表演用。 待朱景洪落座,众人参拜之后,才各自回到位置上就座。 只可惜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开始正式的祝酒。 先是朱景洪起头,颂扬皇帝多么圣明,才有了这一次的大胜,所以第一杯酒是遥敬皇帝。 然后是第二杯酒,朱景洪夸赞将领们指挥若定、谋划得当,是此战大胜的中流砥柱。 最后的第三杯酒,朱景洪夸了各卫所和水师的士兵,同时缅怀了所有战死的将领和士兵。 这三杯酒,朱景洪分配得很合理,可以说各方面都照顾到了。 这三杯酒下肚,众人兴致总算被吊了起来,现场气氛也变得活跃了些。 然后便是李晖抢先,举杯向朱景洪祝酒。 在李晖的描述中,朱景洪是拯救朝鲜于水火的人,朝鲜两班和所有百姓都感激他的恩情。 恩情?我真的对他们有恩? 一时间,朱景洪有些不自信,最终他在心中半推半就承认,或许自己真的有大功于朝鲜。 喝下李晖是第二杯酒,然后李炯又冒了出来,这家伙嘴里好听的话更多,说得朱景洪和在场众将领都笑了起来。 比节操的话,还是李炯要低得多……朱景洪如此判断。 就在他们觥筹交错之时,精心排练的舞蹈和乐曲开始上演,也让现场气氛越发祥和欢乐。 众人兴致很高,除叶赫铭恩不给力拉肚子,其他人都轮番上前跟朱景洪敬酒,后者很快就喝了两壶。 为了不至于伤胃,朱景洪在没忘记吃菜。 火锅汤里少不了泡菜打底,然后此时放了香菇和一些肉片,但朱景洪最喜欢的是锅里的白豆腐。 示意余海给自己夹了第二块,吃到肚里后温暖而舒适,在酒精作用下朱景洪忍不住低声吟唱:“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 朱景洪停了下来,细细一想方才笑着念道:“额……皇帝还真是我老子!” 穿越已逾三年,有关于前世的记忆越来越少,只是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碎片,就比如此刻他唱的这一段儿。 微微摇头,朱景洪再度喝了一杯,于他而言比起当下的精彩生活,前世确实不值得太留恋。 正当他想着这些,又有将领前来敬酒,这些人也确实感激他,把一桩烂事变成了立功受赏的好事。 “殿下之武略,古之罕有……” “今能为殿下驱驰,是臣等之幸……” 面对众人夸赞,朱景洪举杯笑着说道:“若无诸位相助,我又岂能成事?闲话少说……喝!” “殿下请!” 酒酣之际,朱景洪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现场表演上。 没办法,一帮靓丽女子穿着纱裙,在机两丈远的距离热情献舞,让他不引起兴趣都不行。 尤其其中一名女子,怀抱琵琶身姿曼妙,更是引得他多看了几秒。 事实上,朱景洪在看别人时,李晖也在观察他。 经过好一会儿观察对比他才确定,朱景洪看上了右边第三名女子,于是他便对身侧侍从吩咐了几句话。 哪知就在这时,因为天气过于寒冷,朴真英一个不小心没抓稳,导致手中琵琶掉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把其余献舞女子吓得不轻,有的不知所措僵在原地,有的强忍恐惧还在跳,只是动作也已经开始变形。 朴真英顿时生出冷汗,求生本能让她跪伏于地,此时连磕头的动作都不敢有。 现场一片死寂,很多人都急得不行,其中也包括李晖。 正当李晖要起身请罪时,却听朱景洪开口:“快把人扶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朱景洪绝不会展现暴力一面,而是尽可能打造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外在形象,因为这样可以降低对外威胁。 听到朱景洪这番话,邻近几名舞女不敢迟疑,便将已经朴真英扶了起来,后者因过度恐惧已无法站立,所以只能是被两名舞女扶着离开。 “接着奏乐,接着舞!” 朱景洪爽朗一笑,扫去了在场众人心中阴霾。 经过刚才从惶恐到安定的心路历程,在场的朝鲜文武关高官们,此刻真心认为朱景洪是平易近人的好人。 至于李晖,他对朱景洪了解更多,更倾向于这位爷是喜欢那位姑娘,所以才会网开一面。 “一定好生照料,把她们十个人,都送给襄王殿下!”李晖重新吩咐道。 “是!” 今日十几個节目,被李晖搜罗来的上百号美女,宴会后都会被他送给明军诸将和女真人,其中最好的自是要送给朱景洪。 饱暖思淫欲,如今仗都打完了,朱景洪也觉得可以放松一下。 然而现场来回美女虽多,却没一个让他生出兴趣,只因在他心中想起了另一人。 “去把张宝东叫来!”朱景洪突然吩咐。 张宝东是京营参将,专职负责朱景洪的安危,如今也彻底倒向了朱景洪。 “是!” 作为京营的参将,张宝东也在宴会之上,只是其位置比较靠后,此刻正跟水师一指挥使聊前几日的海战。 最终张宝东感慨道:“许兄,我可真是羡慕你啊,能在大洋之上与敌决战,一顿猛轰敌军灰飞烟灭……痛快,这可真是太痛快了!” 许姓指挥使摇了摇头,说道:“张兄弟……我该羡慕你才是,能在襄王殿下跟前当差,往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谁都想当大官,有的人得熬资历攒军功,还不一定能上得去,而有些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升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比如眼前这个张宝东,还有替朱景洪挡过枪的张临,在这位许姓指挥使看来都是一类人。 襄王朱景洪,在军事上的威望和话语权,在许姓指挥使看来已为众将之首。 一众都指挥使尽心奉承,也有力的证明了这一点。 张宝东正想谦虚两句,这时就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张将军,王爷请你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既是朱景洪相召,于张宝东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简单跟许姓指挥使道别后,张宝东就沿着廊道,避开众人视线往朱景洪方向去了。 “老许,别看了……羡慕不来,人家是京卫出身家里有爵位,成年就入龙禁卫当值,然后外放京营……” “是啊,羡慕不来,只能苦熬!” 言罢,这二人也对饮了一杯,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但其实,能做到指挥使一级,此二人同样享受了父祖恩荫。 普通大头兵除非去靠武举,就不可能突破百级这一级,靠努力做到总旗都得烧高香。 且说张宝东来到朱景洪身边,行礼后恭敬问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朱景洪没回头,平静看着前方歌舞表演,问道:“朝鲜王室女眷,如今都是由你看押?” “禀王爷,如今是由臣手下人看押,全都拘押在王宫西北角!” 张宝东嘴上答着话,脑子里则在飞速运转,思索朱景洪为何要问这些。 “伱去找找看,朝鲜世子妃……是不是在里面!” 找到朝鲜世子妃如何处置,张宝东还在等朱景洪继续吩咐。 “还愣着作甚?” “啊……呃……是,臣这就去办!” 虽然不确定对不对,但作为男人张宝东认为,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错。 在此前金州宴会上,张宝东也瞧见过金佑颜,当时他就觉得此女妩媚多姿,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离开了宴会之地,张宝东细细思索,确定自己所料不差后,就亲自带上几人向王宫后方去了。 给朱景洪办这种私事,他当然不可能也不愿意交别人去办。 在前几天的政变中,世子妃金佑颜也被捉拿,跟李烁的妃嫔们关在了一起。 若不是崔秀青反应较快,他们一家也会被拿下,此刻一样被关在这深宫之中。 当张宝东赶到时,立马询问负责此地的把总,是否有朝鲜世子妃金佑颜在里面。 确定此女在里面,张宝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里面传出喊叫声。 “怎么回事?”张宝东问道。 当值的把总禀告道:“这些婆娘疯疯癫癫,每天各种花样折腾,实是不足为怪!” “救命啊……救命……” 听到这一句,张宝东顿时变色,又问道:“这也不足为怪?” “这……”当值的把总有些不确定了。 一旁的千总呵斥道:“蠢材,还不赶紧开门进去看看!” “哦……是是!” (本章完) 第603章 一夜春宵 宫门被迅速打开,十几名士兵冲了进去,张宝东也在其后跟了进去。 “怎么回事?吵什么?”走在最前面的把总呵斥道。 灯光照耀下,院子里数十名女眷东奔西逃,一个个仿佛受惊吓的小白兔。 这时几名妇人飞快跑来,神色仓惶道:“大人……有强盗……有强盗闯进来了!” 汉话在朝鲜上层很普及,这些贵妇人基本都会说,所以才敢第一时间上前。 “强盗?”张宝东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负责看押此地,居然闹出了强盗来,这要是传扬了出去,他张宝东可就颜面无存了。 气急之下,张宝东抽出佩刀,怒容满面问道:“强盗在何处?” 其中一名妇人答道:“就在里面!”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除了外院里面还有一处院子,于是张宝东立刻往里走去。 才走进大门,他就听到了动静,声音是从二楼一处房间传来。 “放开我……放开我!” 除了女子的喊叫声,还有一道粗犷的大叫声,周边士兵才知真进了盗贼。 “将军……世子妃在上面!” “什么?”张宝东大为惊讶,直接变色破防。 “蠢材……赶紧救人去!”张宝东怒斥道。 “是……是!” 领着十几名部下,这名把总冲上了楼梯,然后里面就传来了打斗声音。 几息之后,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张宝东迅速上了楼梯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名士兵禀告道:“大人……是……是叶赫部的少主!” 叶赫部的少主,那便是叶赫铭恩,此刻这厮正被压在地板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叶赫铭恩怒斥。 张宝东暂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房间东北角的床上,此时金佑颜衣衫凌乱坐在那里。 确认叶赫铭恩没有得逞,张宝东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了眼前的叶赫铭恩。 “叶赫将军,你可知此处乃是禁地,你擅自闯入欲行不轨,该……” 张宝东话还没说完,叶赫铭恩在酒意影响下,怒斥道:“滚尼玛的……” “老子在马背上砍人的时候,你踏马的还吃奶呢!” “这女人我喜欢就想玩玩儿……” 被叶赫铭恩如此痛骂,张宝东顿时暴怒无比,于是他问道:“任何人不得擅闯,这是殿下的命令,难道你要违逆殿下!”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教训我?” 见叶赫铭恩上钩,张宝东随即呵斥:“你大胆……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给我拖出去打!” 借着朱景洪的名义殴打叶赫铭恩,这点儿胆量张宝东还是有的,何况本就是叶赫铭恩太过分。 有张宝东发话,在场士兵可不客气,拖着叶赫铭恩就往外,下了楼梯就对他暴揍起来。 张宝东随即跟了出去,听着叶赫铭恩还不服软,嘴里仍是骂骂咧咧的不停。 这厮是喝过头了才如此猖狂…… 判定这一点,张宝东走向了屋子,随即命人去打桶水来。 水到之后,张宝东示意其他人让开,猛然上前把凉水浇到叶赫铭恩头顶,透骨寒意直接让其僵在原地。 几息之后,叶赫铭恩终于回过神来,这时他已完全清醒过来。 这时张宝东靠近了叶赫铭恩,在他耳边低语道:“叶赫将军,殿下召朝鲜世子妃,你的罪过可大了!” 叶赫铭恩是借着酒劲过来,眼下他的醉意完全消散,又听了张宝东这最后一句话,当然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 张宝东接着说道:“宴会还在继续,叶赫将军还是回去吧!” 叶赫铭恩心情沉重,此刻他确实很想逃离此处,所以没有多说便离开了。 随后,张宝东便阴沉着脸转身,看向手下千总问道:“人怎么进去的,明天伱跟我说清楚!” 叶赫铭恩竟能悄悄潜入,这对负责安保的张宝东来说,等于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不查清楚他会睡不着觉。 吩咐完这件事,张宝东再度上了楼去,进到了金佑颜的房间内。 在金佑颜看来,明军这边是蛇鼠一窝,眼前出现的张宝东和叶赫铭恩一路货色,这让她再度陷入惊恐之中。 拉紧了衣服,金佑颜缩在床的角落,娇滴滴的眼神看得人是食指大动。 咽了咽口水,张宝东不断提醒自己的想法很危险,然后他勾着腰对金佑颜说道:“世子妃,我们王爷有请!” 担心这女人傍上朱景洪,所以张宝东对她格外恭敬。 听是朱景洪召自己过去,金佑颜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他很不想去,但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毕竟她连叶赫铭恩都反抗不了。 “来人……叫人伺候世子妃沐浴更衣!” 眼见金佑颜衣衫凌乱,显得比较有碍观瞻,张宝东才命人给她更衣。 没一会儿,就有几名女婢进入房内,手里还端着崭新的衣物。 也不管金佑颜是否愿意,张宝东就让人给她沐浴,他自己则主动退了出去。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时辰,金佑颜行尸走肉一般,被沐浴之后换上了新衣,戴着头巾被领出了房间。 一刻之后,他被带到了朱景洪寝宫,里面除当值宦官再无旁人。 这里安静整洁,这里气氛肃穆,反倒让金佑颜生出了安全感。 自从金州之行后,因在宴会上受了欺辱,世子李暄就对她比较冷落,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缺乏安全感。 既然已逃不过被欺辱,相比被叶赫铭恩及其他将欺辱,朱景洪至少年轻地位高模样好,对金佑颜来说无疑更容易接受。 而若是伺候好了这位,以后便不会再被旁人欺辱,于金佑颜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至于什么贞洁操守,在被李暄所负之后,她就再没有了那般心气。 此时她在努力说服自己,要平心静气看待此事。 而另一边,宴会也已进行到了尾声,叶赫铭恩这厮也在其中,还真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也在努力说服自己,这次事情应该问题不大,毕竟自己又未真将金佑颜如何。 回来复命的张宝东,看到叶赫铭恩安坐,他也佩服这厮真有定力,竟不趁现在朱景洪高兴来请罪。 反正这件事情,张宝东会如实上报。 倒不是说他喜欢打小报告,而是刚才他去请金佑颜,还有朱景洪身边的宦官随行。 他无法保证这些人不说,所以最好是自己主动报告。 “殿下,人已带到您的寝宫,只是中间出了点儿事故,那叶赫铭恩……” 张宝东把情况讲了一遍,听了这话朱景洪目光扫向了叶赫铭恩,这厮与之视线相对立马低下了头。 王爷知道了,我要不要去认错?这也没太大事,应该不用小题大做?何况这么多人,眼下也不太合适…… 当局者迷,此刻叶赫铭恩心中慌乱,导致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又是一刻之后,朱景洪以不胜酒力为由,当先向众人告辞离去。 这么冷的天,在场众人其实都不想多留,有的想去抱女人有的想回家。 所以在朱景洪离开后,众人也都陆续散去,最后离开的是李炯李晖二人。 且说朱景洪回了寝宫,他先去是去方便了一下,出来整個人酒就醒了一半。 迈步走进卧室,一进屋内果然见到一名女子,正低头坐在床边等候。 金佑颜也是过来人了,但此刻她仍是紧张万分,甚至比新婚那一晚还紧张。 看着进入房内的朱景洪,她甚至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 但最终,金佑颜还是站起身来,向靠近的朱景洪下拜行礼。 “臣妇拜见殿下!” 这女人是真不错……朱景洪心中暗赞。 当日在金州时,他就对此女深感兴趣,碍于国际关系按住了心思。 朱景洪主动上前,将金佑颜扶了起来,说道:“世子妃免礼!” “谢殿下!”金佑颜站直了身,神色略带苦楚看向朱景洪。 拉着金佑颜坐到椅子上,朱景洪问道:“金州一别已逾两月,不知夫人近来可好?” 金佑颜把脸朝向一边,答道:“兵荒马乱,妾如水中浮萍!” 她这凄楚的模样,更让朱景洪生出怜爱之心,于是拉动椅子坐到了金佑颜身边。 一手握住眼前女子的手,朱景洪一手揽住其纤腰,安抚道:“如今我已平定乱局,夫人可以安心了!” 把头转了回来,金佑颜答道:“多谢殿下关爱,妾感激不尽!” 再度靠近了金佑颜,朱景洪直接双手搂住了她,说道:“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金佑颜本能想要躲开,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微微低头答道:“妾蒲柳之姿,且为逆臣之妻,能得殿下厚爱……实为荣幸之至!” 朱景洪笑了笑,直接将金佑颜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自己怀里。 终于要到那一步了……金佑颜心中暗道。 嗅着金佑颜颈间香气,朱景洪徐徐说道:“这些事情何足道哉,只是吾有一事,想与夫人商量!” “还请殿下吩咐!”金佑颜越发娇怯。 用手捏住金佑颜的下巴,朱景洪一本正经问道:“不知夫人……今宵可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这种事情你做就做了,居然还要问我……金佑颜心中羞恼不已。 但见她再度别过头去,声如蚁蚋道:“妾愿意侍奉殿下!”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坦然接受,至少比乱兵强暴要好……这是金佑颜的想法。 将手伸到不该出现的地方,朱景洪轻声道:“夫人……春宵苦短,你我该歇息了!” 随即便听“啊”的一声,金佑颜被其横抱起来,二人随即滚上了床去,紧接着便是“嗯啊”之声响起。 烛光摇曳,床铺振荡,爱意绵绵,时间飞驰…… 第二天一早,朱景洪徐徐醒转过来,此刻的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金佑颜窝在他怀里,此时发丝凌乱略显轻浮,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将其把玩了一阵,引得此女娇嗔之时,朱景洪才笑着当先起身。 金佑颜确实累得不行,所以此时仍瘫软在床上,没有起来伺候朱景洪更衣。 在侍女伺候下,朱景洪穿好了衣服,走出了睡觉的寝室。 才一出门,余海就凑了过来,禀告道:“王爷……铭恩前来请罪,已在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 “哦?我还说派人去请他,他还算懂事自己来了!”朱景洪冷笑。 他当然不是想为金佑颜出气,而是因叶赫部过于放肆而发怒,不惩处这些人往后会越发猖狂。 根据张宝东的禀告,叶赫铭恩是趁夜色翻进禁宫,其行事手段可谓是毫无底线,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走……去看看他!” 朱景洪来到宫门处,就看见叶赫铭恩跪在台阶下,身上已落了厚厚的雪花。 见是朱景洪到来,叶赫铭恩陡然惊醒,而后朝着朱景洪参拜磕头。 “臣叶赫铭恩,前来请罪!” 朱景洪也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台阶下的叶赫铭恩,这时有宦官摆了椅子在他身后。 随后又有茶几被抬来,糕点果盘茶水一应俱全。 理了理衣袖,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方开口说道:“叶赫铭恩……” “臣在!” “你领兵协助朝廷平叛,本王非常高兴!” “但你狂妄自大,飞扬跋扈……本王很不喜欢!” 听到这话,叶赫铭恩连忙为自己辩解:“臣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所以……” 朱景洪声音陡然提高,呵斥道:“占董鄂部军粮,与海西部起冲突,抢辉发部战果……这些难道都是你喝多了*?” “若不我压着,你早就被他们合力绞杀,如今尸体都被野狗吃了!” “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厉害?是不是以为没人制得了你?” “臣不敢!”叶赫铭恩再度磕头,这一次他血都磕出来了。 “我已经很久不杀人,别把你的脑袋,往我刀口上撞!” “臣万死不敢!”叶和铭恩再一次磕头。 看着叶赫铭恩张黄模样,朱景洪心中毫无怜悯,语气森寒再度警告:“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有逾矩之举,我定将你宰了!” 朱景洪说话就是如此直白,也确实是有极大的震慑力,令叶赫铭恩心中极为忐忑。 正当叶赫铭恩在心里告诫自己,只听朱景洪呵斥道:“自己滚出去,领三十军棍!” “是……臣这就去!” 叶赫铭恩可以清晰感受到,朱景洪确实对自己起了杀意,所以这一刻他是万分忐忑。 想起这段时间来,自己确实太过于放肆,叶赫铭恩也不免后怕起来。 想想昨晚若朱景洪亲自到场,亲手劈了他都极有可能。 在向朱景洪叩头后,叶赫铭恩飞快离开了,领军棍对他来说是好事,说明以往的过错都一笔勾销了。 (本章完) 第604章 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叶赫铭恩自领了军棍,接下来的就安分了许多,随之带动了女真其余各部变老实。 昨日朱景洪才下命令,要求各部停止一切进攻袭扰,连最刺头的女真人都被压压制,这给朝鲜恢复秩序帮了大忙。 在朱景洪的主持下,大明各部撤离朝鲜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安东行都司留两千步军,辽东都司留三千步军,叶赫部和海西部各一千骑兵,总计兵力七千驻扎于汉城。 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祁延泽留下,专门负责指挥留守军队,配合兵部侍郎高志文矫正朝鲜。 这只是个计划,还得上奏皇帝请求批复,所以真要执行还得等旨意下来,但那至少是一个月后的事。 而朱景洪,已决定好十月底出发返京,原本他是打算在二十五离开,可事情太多他实在脱不开身。 为了能留下来,辉发部董鄂部等将领,多次找到朱景洪陈情,却还是被后者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留下的叶赫部与海西部,与朝鲜相隔有近千里之遥,留守朝鲜不会尾大不掉。 除了扯皮驻军的事,关于朝鲜如何供应军粮、如何裁撤军队、如何惩治叛贼等事,朱景洪也召集了好几次议事。 正统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汉城北门。 明军众将和女真诸将,以及朝鲜诸文武大臣,全来到了城门处送别朱景洪。 有资格跟朱景洪说话的,仅高志文和都指挥使,朝鲜仅陈泰民有资格到近前。 到了这个时候,已无需谈任何实事,说的都是送别的客套话。 最后道别完之后,众人便各自退开一步,唯有高志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大人还有话说?”朱景洪笑着发问。 沉默几息,再三斟酌后,高志文说道:“臣确有一事不解,想请殿下解惑!” “你说!” “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朱景洪微微一愣,随后便示意高志文到一旁去。 二人走到一边后,朱景洪笑问道:“高大人有何指教?” “想来殿下知道,朝廷上有许多人想伺机弹劾您,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殿下何故要授人以柄?” “哦?” 高志文接着说道:“臣闻殿下,自朝鲜王宫带走一妇人,此人乃是朝鲜世子妃,不知是否属实?” 金佑颜实在太好玩了,朱景洪是有收纳的心意,所以人就在他的车队中。 见朱景洪不答,高志文接着说道:“此事臣知道,朝鲜那些官员会知道,朝廷里的人也会知道!” “若是寻常女子,殿下想要也就罢了,可朝鲜世子妃乃罪人之妇,殿下纳入府中岂合法度?” “二则其为外臣之妇,今受殿下随意凌辱,各藩属土司部盟何感?岂不以为大国恃强凌弱,毫无天朝上国煌煌气度!” 说到这里,高志文拱手行礼道:“如此种种皆是大过,既不合殿下英武正气,也会受朝臣攻讦弹劾,殿下当慎重处置!” 不愧是科甲正途,久历宦海的老油子,高志文这番话简直鞭辟入里,让朱景洪是心服口服。 除了长史官王培安,从未有文官如此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这让朱景洪多少有些意外。 朱景洪叹了口气,答道:“先生此言,着实让我感动,可难得有人跟我说这些!” 高志文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他也了解到消息,因为没给朱景洪使绊子,朝廷里已有人对他不满。 换句话说,即便他不愿承认,人家也认为他是襄王一党,要想尽办法来收拾他。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党附襄王。 而当他生出这个想法,更换了思考角度之后,高志文才发现朱景洪优势有多大,说不定这位爷真能当皇帝。 这就叫投襄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高志文答道:“殿下国之干城,臣岂能坐视旁人陷害!” “哈哈哈……多谢了,多谢!” 敛去笑容,朱景洪说道:“就依你的意思,那朝鲜世子妃,我就不带回去了!” 朝臣的攻讦他不怕,只是若被人说淫乱朝鲜后宫,有损他耿直武夫形象,乃至于引起“国际差评”,他就不得不多加注意了。 “殿下英明!” “高大人,好好在朝鲜干,如今朝中各部院诸官,可没人比你更适合继任兵部尚书!” 画饼的技能,几乎已成朱景洪的本能,但这种手段确实能拉近关系。 现任兵部尚书还不到六十,听到朱景洪说这么一句,高志文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但他明白朱景洪意思,所以答道:“殿下实在是抬举臣了!” “诶……这怎么能叫抬举,你有能力这是事实嘛!”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这番谈话才算结束。 朱景洪登上马车后,便命余海派人将金佑颜妥善安置。 此女这段时间各种花样伺候着,朱景洪也不会白占便宜,所以才会妥善将其安置,至少不会让她在接下来清算中被追究。 金佑颜是被留下来,而李晖所送的十名歌女,却跟着队伍一起离开了。 对此朱景洪还不知道,毕竟每天他要忙的事太多,余海提到他也没放在心上。 队伍中部一辆马车内,朴真英看着远去的城池,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了泪珠。 前两天她才得知家里人不在了,眼下又要离开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两种悲伤叠加起来也难怪她伤心。 但其实,所谓她家里人不在了,完全是朝鲜内臣在骗她,只为她能全心全意伺候朱景洪,怪只怪朱景洪当夜多看了她几眼。 至于其他九人,则没有这般凄惨,因为这些人都是两班贵族出身,家里人非常支持她们去大明。 赶路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这十個年轻的少女们,也在路途中结为了好姐妹,并立誓要齐心协力荣辱与共。 这其中,朴真英交到了最好的朋友,此女名叫李慧真,其父官居礼曹判书。 一连走了七天,朱景洪的车队才进入辽东,然后朱景洪就奔着金州去了,接下来他将沿着海岸,一直赶路到了北平。 十一月十二,金州。 因战事已停,金州已大致恢复了安宁,得知朱景洪这两天要返回,金州府的官员们都忙起了迎接的事。 而府城内的薛家宅邸,此刻几个女人们也在忙碌。 甄琴在纠结明天穿什么,诺敏则是在想如何拴住朱景洪,张小月则是反复调整身段,要给朱景洪表演新练的曲子。 且说宝琴这边,和此前一样,和薛家交好的本地仕绅们,都把家中女儿送了过来,此时都聚集在宝琴这里。 这些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打算再碰一次运气,如果家中女儿能被朱景洪看上,其家族将少走几十甚至上百年弯路。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来的姑娘对自身任务很明确,所以会尽心尽力去达成目的。 想要留在朱景洪身边,首先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所以这些人都来向宝琴打听。 最开始宝琴还尽心讲述,可后来发现这些人目的不纯,她就不想再多说了。 但这些人一直追问,确实让她感到无比恼火,所以干脆一个人躲到了阁楼上。 双手撑着脸,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是朱景洪回来的方向。 “姐夫……你为何还不到啊!”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其中蕴含的道理是一样。 遇到朱景洪这般耀眼的男子,宝琴心中自是装不下旁人。 一开始宝琴还骗自己,觉得朱景洪只是聊得来的好朋友。 可随着分别时间变长,她心里的思念和苦楚积累得越多,最终逼得她不得不正视本心,趁认自己确实喜欢上了朱景洪。 正常来说,似朱景洪这样的武夫,不可能是宝琴心仪之人,可感情这种事情就是没道理可讲。 宝钗、黛玉、杨静婷、迎春……都是一样陷了进去,宝琴不过重蹈覆辙罢了。 “只是他是我姐夫,我有这般心思真的好吗?”宝琴心中反问自己。 她只比宝钗小两三岁,二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私下里关系亲密得很。 在宝钗从京城返回,等待朱景洪迎亲的那段日子,是她陪这位姐姐度过了最后少女时光。 眼下却要纠缠人家丈夫,这让宝琴多少有些内疚,在她看来这是不道德的事。 正当她内心煎熬之时,忽听楼下传来脚步声,几息后宝琴之母薛陈氏来到了楼上。 “娘……”宝琴起身来行礼。 薛陈氏走到女儿近前,拉着她一同坐到了椅子上,见宝琴眉头紧蹙便询问起来。 宝琴当然不会说实话,便找了些理由搪塞过去,而薛陈氏也没有发现异样。 母女二人又聊了一阵,最终薛陈氏才道出此行目的。 “丫头,你爹让为娘给你商量个事!”薛陈氏面带难色说道。 “娘,您有话直说便是!”宝琴答话道。 “你爹说……伱两位哥哥如今还没立起家业,如今恰逢襄王殿下到访,这便是个机会……” 这些话,其实不是薛祈的意思,而是宝琴两位兄长撺掇薛陈氏来说。 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妹妹能有个好归宿,那兄弟二人才生出了这想法。 “机会?”宝琴感到好奇。 她虽聪明,可毕竟少历世事,所以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 薛陈氏只能进一步说道:“你若能得襄王青睐,于你和你父兄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么一说,宝琴总算明白了。 此刻她心情很奇怪,既觉得母亲让攀附朱景洪不道德,又希望此时她能多说几句。 毕竟这是自己亲娘,她安排的事做女儿的遵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可以让宝琴减轻对宝钗的道德包袱。 “娘,您的意思是……” 这丫头平日看起来机灵,为何我话都说到这一步她还不明白……薛陈氏心里很着急。 “娘的意思是,既然襄王殿下喜欢,你何不设法跟他一起去京城,如此也能看望你宝钗姐姐!” “哦……”宝琴低下了头,她怕自己的欣喜被发现。 薛陈氏却以为她不好意思,于是便又说话开解女儿。 被她一番灌输后,宝琴总算过了心里那道坎,并问出了最后一个疑虑。 “娘,我若跟在姐夫身边,只怕宝钗姐姐会不高兴!” 听到这个问题,薛陈氏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说道:“丫头……你为何会这么想!” “王府那些位分,给别人也是给,王妃为何不给你这至亲的堂妹!” “当真?”宝琴还是不信。 “我何必骗你!”薛陈氏无奈道。 听到这话,宝琴最大的顾虑消失,此刻她如释重负,心情顿时变得格外的好。 见宝琴还是不说话,薛陈氏追问道:“琴丫头,你意下如何?” “我……我……我听爹娘吩咐!”宝琴嗫嚅道。 这让薛陈氏大喜,当即便说道:“丫头……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实说,似你这般人品模样,寻常男子又岂能配得上,侍奉襄王殿下才是好归宿!” 这话让宝琴越发羞涩,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地。 待薛陈氏离开后,彻底甩下包袱的宝琴,全天都心情舒展眼带笑意。 十一月十三,朱景洪的队伍到了金州,在城外受到了热情迎接。 无论朝中对他如何贬低,他始终是大明朝的亲王,是平定朝鲜的功臣,所以金州地方官不敢怠慢他。 只是跟这些人废话,朱景洪确实没啥兴趣,所以他没耽搁多久就进了城,然后如往常一般下榻薛家。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臣妾可担心你呢!” 朱景洪进了屋子,甄琴是第一个贴过来的,于是朱景洪顺势将其揽入怀中,然后替他量起了身体。 “王爷此去,战功赫赫……恭喜王爷!”诺敏上前搭话道。 至于张小月,因其暂时没有名分,所以只能站在房门外。 也就是此时,宝琴来到了屋外,因其是王妃的堂妹,所以她在这戒备森严的府里,称得上是来去自如。 和张小月不同,宝琴直接进到了屋内,瞬息之间吸引了朱景洪的目光。 这让宝琴略带羞涩,但还是带有欣喜问道:“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这是宝琴的心里话,话一出口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毕竟这话里的意思太露骨。 一时间,甄琴变色诺敏侧目,宝琴立刻羞涩低下头去。 宝琴啊宝琴,你好歹也是正经姑娘,家里教导了这么些年,岂能出言如此轻浮……宝琴心中数落着自己。 见小姨子这矫情模样,朱景洪只觉得格外养眼,于是面带微笑轻声问道:“丫头,看来你很想姐夫嘛!” (本章完) 第605章 量朝鲜之物力 本来宝琴就尴尬,此刻又听了朱景洪这揶揄之言,顿时羞得低下了头去。 见朱景洪注意力全在宝琴身上,甄琴便走到宝琴身边,挽住她的手问道:“琴妹妹,你过来可是有事?” 之所以这样问,甄琴其实是为挤兑宝琴,意在提醒对方没事情就可以走了。 “我……”宝琴一时不知如何答话,总不能说是为朱景洪而来。 诺敏一直与甄琴不合,这时她也靠到宝琴身边,将其拉到自己这边后,方看向甄琴道:“这里是人家府上,随便转转又怎么了,还得问个理由?” 甄琴面露愤色,问道:“我跟她说话……你急什么!”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王爷都没什么……你还想管我?”诺敏分寸不让。 虽然几个丫头吵起来有趣,但朱景洪却没想看热闹,他对家宅不宁还是很警惕。 “好了……我今天回来,你们就在我眼前吵起来,这难道符合礼数?”朱景洪面带不满。 甄琴和诺敏伺候了他这两年,对他是真生气还是佯怒,她们心里基本有数。 此时,她们感受到了朱景洪的不满,于是就很识趣闭了嘴。 甄琴胆子要大些,而且她脸皮也厚,只见她靠回朱景洪身边,挽着他胳膊说道:“王爷……眼下时间不早,想来您也饿了,厨房已备好膳食,就在里面院子……咱们去用膳吧!” “王爷在朝鲜大杀四方,臣妾却不能伴随左右,每每想起都觉得可惜!” “今天王爷回来了,正好跟我们讲讲……在朝鲜的趣事!” 甄琴这人缺点多,但优点也有不少,比如她眼下活跃气氛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心大可做不来。 “战场能有什么趣事,倒是肚子饿了……是该吃点儿东西!” “那正好,今日臣妾特命厨房精心制备菜肴,全都是王爷您爱吃的!” 说话之间,甄琴已将朱景洪拉着往里走,这是想着一人将朱景洪独占。 诺敏当然气不过,但眼下也不好再与甄琴计较,于是就拉着宝琴说道:“宝琴妹妹,我们一起去吧!” “我?” “都是姊妹,莫非你还见外?” “这……” “走吧!” 不等宝琴过多犹豫,诺敏拉着她就往前走了去。 中午的膳食确实很丰盛,为了迎接朱景洪入住,只在食材准备上薛祈就花了五千多两银子。 虽然去到朝鲜后,朱景洪的膳食供应比将领们好,但比起在国内还是差好大一截。 所以当看到几十道精美菜肴,他的味蕾顿时被触动了,乃至于肚子都咕咕叫起来。 可他才坐下,就听到甄琴献宝似的说道:“王爷,今日妾身还特意给您备下了……朝鲜独有的泡菜!” 本来朱景洪心情还不错,听到这话就被削去了许多兴致,毕竟这东西他在朝鲜没少吃。 “琴丫头,你若是喜欢……可以多吃一点儿!” “王爷不喜欢?” “你吃了就知道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言罢,朱景洪看向门口,说道:“宝琴……你怎么不坐下,快来坐这边!” “嗯!”宝琴老老实实坐到了这里。 在两人独处的情况下,她可以跟朱景洪谈笑风生,但有外人在她就格外的拘束。 “上次下棋,伱我胜负不分,下午正好空闲,再来决个胜负!” “啊……” 宝琴多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朱景洪还记得这种小事。 说起那一天,朱景洪发怒时的情形,宝琴现在都心有余悸。 可他发火儿再吓人,也是我的姐夫啊,总不会对我不利……宝琴如此想到。 “嗯,好!”她答应了下来。 “吃饭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有他发话,屋内侍奉的女婢走上前来,开始跟朱景洪几人添菜。 吃过饭后,甄琴和诺敏就忙了起来,一门心思向朱景洪抛媚眼,显然对今天已期盼了许久。 朱景洪一路回来不缺女人,李晖送给他十位美女,如今他已宠爱其中四人,所以此时他一点儿都不饥渴。 即便如此,他也没让甄琴和诺敏失望,在吃过饭后与这二人散步消食,没一会儿三人就滚到了一起。 “不是在散步么?刚才不让我跟着,这会儿又不见人了!” 一个时辰后,薛家内宅花园内,宝琴左右观望很是诧异。 “不是说下棋嘛……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来就该用晚膳了!” 听到宝琴吐槽,在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太阳,面带玩味笑容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名丫头道:“只怕是王爷有事,来不了了!” “谁说我来不了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这两名丫头如条件反射跪下,甚至还把脑袋贴到了雪地里。 宝琴转过身来,就见到朱景洪身着便服,站在花园东侧的廊道下。 寒风吹过,朱景洪的衣带飘起,看在宝琴眼中竟有玉树临风之感。 事实上,朱景洪长得本来就不错,只是他的人格魅力太强,掩盖了他出众的样貌。 “丫头……你看什么呢?” 当朱景洪靠近,声音传到了耳边,宝琴才倏然惊醒。 不自觉退后两步,想起方才自己犯花痴的样子,宝琴就觉得很难为情。 朱景洪的问题,让她心乱如麻,可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慌乱之中转移话题问道:“姐夫……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我干……干爱干的事去了!”朱景洪笑着答道。 宝琴脑中打了個大大的问号,手随即问道:“爱干的事?什么爱干的事?也不叫上我一起!” 感慨这丫头单纯之余,朱景洪答道:“这……还不到时嘛,日后再说!” “哦……对了,姐夫你不是说下棋嘛,我都让人准备好了!” “既已准备好了,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见朱景洪兴致勃勃,宝琴面带难色道:“只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若是赢了,姐夫不会生气吧!” 宝琴一副怕怕的样子,看在朱景洪眼中只觉得可爱。 “我当然会生气……” “啊?” “你竟觉得,我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我难道不该生气?”朱景洪板着脸说道。 “哦……姐夫教训得是,是我小人之心了!”宝琴老实认错。 谁知她也是佯装认错,只见她下一刻展颜笑道:“姐夫……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可放手下了!”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怕?” 宝琴也不多说,直接在前指路道:“姐夫您请,就在那边儿!” “走着!” 大概十几分钟后,阁楼内的朱景洪,此时已不知如何落子。 “姐夫……该你下了!”宝琴忍不住提醒。 这种档次的棋局,宝琴几分钟前就能结束,拖到现在还是为了照顾朱景洪。 “我知道该我下!”朱景洪没好气的答道。 左右都是个输,他干脆随便落了一字,而宝琴紧跟着下出一子,最多十步她就能结束此局。 “宝琴……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面对这突然来的问题,宝琴顿时有些懵,这难道跟棋局有关系?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 别看宝琴嘴上这么说,其实她还真有打算,那就是想办法留在朱景洪身边,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姐夫。 “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啊?” 宝琴突然发现,自己今天说“啊”格外的多。 “你宝钗姐姐,可是一直挂念着你,说是你们姐妹分别之后,甚是想念……” “你随我去京城,正好见见你宝钗姐姐,叙叙少时情谊岂不美哉!” 这就叫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宝琴正为如何跟朱景洪去京城犯愁,哪知自家姐夫这就给出了邀请。 虽然心里想一口答应,可作为女孩子得矜持,于是宝琴犹豫道:“去看宝姐姐,我自然是愿意,只怕爹娘他们……” “我带你走,他们难道还信不过?对此你不必太过担心!” “奥……”宝琴应了一声。 “你愿不愿去?”朱景洪追问道。 “但凭……但凭姐夫处置!”这一句,宝琴格外的羞涩,以至于头更低了。 “哈哈哈……那就听我的,去京城看看吧!” “嗯!” 宝琴表现得很羞涩,但在棋盘上却毫不客气,没一会儿就让朱景洪投子认输。 这是友谊赛,重点在下的过程而非结果,其目的是借此加深感情,显然朱景洪的目的达到了。 棋局结束后,他二人并未分开,而是一边喝茶一边赏雪一边聊天。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朱景洪只在金州休整两天,所以第二天他就派了人去找薛祈,以王妃的名义邀请宝琴同去京中。 女儿总是跟襄王待在一起,这里面什么的意思薛祈明白。 他本意不想让女儿进皇家,毕竟里面规矩多利害关系重,他更想让宝日子过得简单些。 可现在,有宦官主动来请宝琴进宫,无论这是襄王还是王妃的意思,薛祈都没办法拒绝。 所以当天下午,薛祈就把女儿叫来,专门吩咐了些注意事项。 女儿一个人出远门,薛祈夫妇当然非常担心,所以不免多交代了些事。 好在如今的王府,主持事务的是王妃,是宝琴一起玩到大的堂姐,让薛祈夫妇多少安心了些。 十一月十四,朱景洪再度踏上南归旅程,宝琴也在队伍之中。 十一月二十二,朱景洪到北平;腊月初八,朱景洪到黄河北岸。 腊月十二,襄王府内。 同心殿东侧小书房内,宝钗拆开远来的信。 “臣妇崔秀青,遥拜王妃娘娘……” 这是信的第一句话,宝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她近期收到崔秀青的第三封信,第一封主要聊当年选秀时的点滴,也确实把宝钗思绪带到了从前。 第二份的内容有些类似,只不过稍微升华了一下,强调了她们夫妇二人对襄王府很忠心。 所以这第三封信的内容,便让宝钗非常有兴趣,想知道里面又会说出什么花样。 和崔秀青那段相处不长的时间里,宝钗知道这姑娘非常聪明,此番她寄信的时间选择印证了这一点。 至于这第三封信里面说的事,也没有出乎宝钗的预料。 “王妃贤德,中外皆知……” “王妃如愿施以援手,促使吾家承袭玉成,臣夫妇必当感激不尽……” “愿量朝鲜之物力,以感殿下之隆恩!” 信中直抒心意,而且言辞恳切,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放下信函,宝钗目光扫向林红玉,问道:“听说这次,他们又送了不少礼物?都有什么东西?” 前两天随信来的也有礼物,其中一部分是朝鲜的特产,如绸缎、器物、摆件等,剩下则是首饰和金银。 每一次送的东西,估值都在一到两万两白银,已经算是非常丰厚的礼节。 正常来说,林红玉应该直接禀告,但这时她却靠近了几步,而后低声答道:“娘娘,和上次一样,也是二十个大箱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宝钗好奇问道。 “只不过里面装的……全是黄金!”林红玉越发谨慎道。 她这一辈子,就没见到过那么多的黄金,金灿灿的金条她现在都觉得晃眼。 “大概有多少?” “奴婢粗略估算了一番,大概应有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哪怕以眼下最基础兑换比例,也值将近十万两白银的价,这对襄王府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宝钗目露寒芒问道。 “尊娘娘的示下,每次查看朝鲜送的礼物,都是由奴婢带另外两个丫头去的,眼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 和朝鲜人的来往,宝钗一直非常谨慎,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 “告诉她们,如敢乱传,立刻打死!” “娘娘放心,奴婢选的人,都明白其中利害!”林红玉越发谨慎道。 对林红玉这丫头,宝钗是非常的喜欢,以为她确实可靠且得力。 对这样的人,不能只用而不笼络,所以今天宝钗决定给她个恩典。 “你今年多大了?” “回禀娘娘,快二十了!” 二十确实算得上老姑娘了,在这个时代比较少见。 “家里还未考虑你的终生大事?” 没等林红玉回话,宝钗接着说道:“他们不考虑,我这做主子的……却不能任你荒废年华,所以打算给你促个好姻缘!” 虽然这是好事,但林红玉心里已经有人了,生怕宝钗乱点鸳鸯谱,于是答道:“王妃……奴婢只想好生侍奉在您左右,并无嫁人之意!” 如果不是嫁给贾芸,她林红玉惟愿孤独终老。 “你先听我说完……在说话也不迟嘛!”宝钗微笑说道。 见林红玉不说话,宝钗自顾自的说道:“王府门人贾芸,和你年纪相仿,做事周全妥当,待人接物……” (本章完) 第606章 肉袒负荆 听到宝钗提到贾芸,林红玉眼中泛出了光,整个人被巨大的幸福所包裹,乃至于都没听后面说的是什么。 “你意下如何?” 直到宝钗问出这句,林红玉才从喜悦中惊醒。 “王妃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把你许配给贾芸,你意下如何?” “这……奴婢出身卑贱,岂能配得上贾主事!” 贾芸虽不是科甲正途出身,但也正儿八经的官老爷,林红玉奴婢出身自卑很正常。 “这有什么配不上的,过两日我让林家太太,收你做个义女……不就行了!” 宝钗口中的林家太太,乃是从五品武略都尉,现任京营参将,二等男林恩的夫人。 林恩实职虽为从五品,但其二等男的爵位却为从三品,所以这位林家太太是正儿八经的三品诰命。 之所以点到她,则是因为这在宝钗的交际圈中,这位是级别最低的那一档。 二等男是最低等的爵位,下一代就啥都没有了,所以林家肯定愿意卖襄王府好,令其收林红玉为义女很简单。 对宝钗来说是轻松至极的事,但对林红玉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恩典。 被三品诰命夫人收做义女,她的身份地位将得到极大提升,配贾芸这位六品主事,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奴婢叩谢娘娘!”林红玉激动跪下,连着向宝钗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既一心一意替我做事,我岂能不为你着想?” “起来吧……往后好好做事就好!” 再度磕了几个头,林红玉答道:“是!” 待其站起身后,宝钗方吩咐道:“这些黄金,就以普通礼物入库,不必查验!” “管库的若是问起,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在宝钗的治理下,王府库房是规矩最多的地方,东西财物出入必须明确对账,这么多东西入库肯定要细致检查。 而一开箱检查,黄金就会暴露,虽说王府宦官是自己人,但“收重礼”这种事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娘娘,因您多番整饬,库房那边现在严得很,只凭奴婢口述您的示下,想让这二十口大箱子入库,只怕……” 不是说王妃的话不好使,而是宝钗管家过于严厉,让管库的宦官小心到了极致。 这当然是好事,其实如果是普通的东西,林红玉作为宝钗的近身侍从,不按规矩来也可以。 可二十口箱子,而且还不用查验,宦官们可不敢随便放行。 “好……我写個条子给伱!” 左右侍奉的莺儿文杏连忙上前,一个铺纸一个蘸墨递笔,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从莺儿手中接过笔,宝钗在她专用纸笺上写道:“小红所携二十箱物不必查验,直接入库!” 写好之后,自有文杏取来王妃印章,取过纸笺后用了印。 “拿去吧!” “是!” 林红玉小心翼翼从文杏手中接过,再度向宝钗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待林红玉离开后,莺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这么多黄金,那崔家姑娘可真有钱!” 这时文杏在一旁说道:“再有钱又如何,还不得给咱们送来!” 二人说话之间,宝钗让忍不住开口;“行了……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了!” “是!”两个丫头连忙答话。 但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进了侍女禀告,说是邓安有急事禀告。 “让他在外厅候着!” “是!” 邓安说是有急事,那一定不是开玩笑,所以宝钗并未多加耽搁,起身便往外面走了去。 几息之后,她便出现在了邓安面前。 邓安勾着腰,禀告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到?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宝钗大感惊讶。 邓安答道:“刚王爷派人传了消息,说他们是骑马入京,眼下已奔皇城去了!” 言罢,邓安还拿出了一封信,说道:“这是传话宦官送的信!” 莺儿麻溜接过信函,打开之后将信送到了宝钗面前。 打开一看,又是熟悉的粗糙字体,一张纸上只写了十几个字。 “我将肉袒负荆入宫请罪,你随后入宫求情!” 宝钗把信重新折好,随后便命莺儿将其烧掉。 她明白,朱景洪此举是以退为进,只要提前认错就罚不到他头上。 说到底,他始终是平定朝鲜,重创日本的大功臣。 “又让我陪他演戏……他人还没回来,使唤倒是先来了!”宝钗低声吐槽。 只是他并未着急动身,也没让人准备更衣,就打算着便服入宫去。 一个肉袒负荆请罪,一个慌乱得忘穿凤冠霞帔进宫,结合起来才显得襄王府格外狼狈,这一点宝钗把握得很精准。 “准备马车吧!”宝钗淡定道。 “是!”邓安答道。 在宝钗打算动身时,朱景洪已出现在大明门外。 因他这一行有上百骑靠近,皇城翊卫司怕是有人谋逆,驻守此地的千户紧急下令关闭宫门,并下令驻军处于临战状态,同时派人紧急上报宫门外的情况。 这样率队冲向宫门,朱景洪已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所以他是故意为之。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也是他自保的绝招之一。 下了马背,朱景洪只身靠近了宫门,城墙上驻军都在望着他。 “是……是襄王殿下?” “还真是……” 看到是朱景洪出现,城墙上的人都非常惊讶,但也看清了确实是朱景洪。 “襄王殿下,您怎么……” 没等驻守宫门的千户把话说完,就听朱景洪喊话道:“赶紧开门……我要进宫面圣!” “这……” 拿不准究竟怎么回事,所以这千户显得迟疑。 “怎么……我才走没到一年,你就不认得我了?连要进宫面圣也不许?”朱景洪不满问道。 “这……臣岂敢!” “来人……开门开门……赶紧给王爷开门!” 在这千户招呼下,才关上没一会儿的宫门,便咯吱咯吱的被推开了。 这名千户亲自迎到了宫门处,在城门左右各立了五十名士兵,名义上说是迎接朱景洪入宫。 护送朱景洪的卫队有近百人,此时跟他入宫只有一人,便是替他挡过枪的张临。 守门千户安排这么多人在内,其本意其实是为了防备冲击,说穿了就是怕朱景洪做出“过激”行为。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些守在门内的士兵们,多数都面露崇敬、好奇或敬佩的目光,哪里有半分戒备和威慑力。 没办法,朱景洪领兵百战百胜,自然在军中有极高威望,。 “赵千户……这么大阵仗,是为了迎接我?还是做什么?”朱景洪沉声问道。 被点到的赵千户,此时心中格外难受,他只是按规矩进行戒备。 当然,朱景洪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太挤兑这位尽职的千户。 进了大明门,前面是一段极长的道路,其间除了有翊卫司的人站岗,还另有队伍来回巡逻。 当然了,因这宫道两侧是各种官署区,所以也有不少官员来往,这些人也都看见了朱景洪。 和宝钗一样,官员们多数也已得知消息,知道朱景洪是过两天才回京。 所以看到他出现,这些人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便各自飞速的离开,要将消息传给同僚。 所以当朱景洪来到承天门外时,他回京进宫的消息已慢慢传开,这确实打了官员们一个措手不及。 “十三爷,您真要这么干?” 午门外张临发出疑问,他手里拿着一个长条状包裹,里面就是包的两根荆棘。 朱景洪取下冠帽,说道:“与其让别人把我问罪,还不如我自己请罪!” “那些人胡说八道,您何必理会他们!”张临愤愤不平。 见张临心有不平,朱景洪也放心了许多。 如此行事除了以退为进,他还想着打造悲情英雄的人设,受众就是张临这些军中之人,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朱景洪没回答张临的话,而是自顾着解开圆领袍的系带,然后脱下了上半身的衣物。 这可是隆冬,这样赤裸着上身,张临看了一眼都觉得冷。 “愣着作甚,赶紧把包裹打开!”朱景洪没好气道。 “十三爷,您这……” “少废话,赶紧!” 见其态度坚决,张临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老老实实把包裹打开。 里面是两根刺树,为了能把戏给做全,朱景洪没有选光滑的棍子。 接过荆棘,他用包裹的布将其栓到了背上,上面的刺扎得他很疼。 “你自己回去吧,我该进宫去了!” 言罢,朱景洪也不解释,背着荆棘就往里闯去。 进了午门就是皇宫,守卫在此的乃是龙禁卫的人,所以没有人来盘问阻挡他,反倒是关心他的人有不少。 这些侍卫们和张临一样,都对朱景洪“负荆请罪”的行为愤愤不平,认为他是遭受了不公待遇。 面对这些人的劝解,朱景洪没有多解释,毕竟这就是他该演的戏。 在他往宫里走时,本在后宫休憩的皇帝,此时非常不满的离开了温柔乡。 开始他得知朱景洪提前返回,然后又得知这厮领着侍卫闯宫门,最后才知这家伙来了个肉袒负荆…… 这一个又一个消息,让朱咸铭是越来越生气。 “他人在何处?” 乾清宫正殿,朱咸铭目光冷峻,侍奉的宦官们大气不敢出。 “回禀陛下,襄王殿下就跪在乾清门外!” 难得有个好心情,朱咸铭本打算放松一下,可现在却被完全破坏了心情。 走出乾清宫正殿大门,朱咸铭顺着御道往前望去,便看见了跪在宫门外的朱景洪。 “肉袒负荆……他倒是会折腾!” 既然这小子喜欢玩儿,朱咸铭便觉得该让他吃点儿苦头,所以他没打算直接召见。 “今日可有急递?”朱咸铭转身问道。 程英连忙答道:“上午司礼监送了三十一道章奏,其中有七份急递!” “嗯……先看了这些再说!” 朱咸铭决定先上班,把积压的事情处理完,再来料理外面那小王八蛋。 宫门外,朱景洪冻得瑟瑟发抖,若不是他身体素质极好,只怕眼下早已经冻晕了。 老头子还不见我? “父皇,儿臣有罪,望父皇严惩!”朱景洪直接叫喊。 反正他在这里折腾,丢的也是皇帝的脸面,他倒要看看老头子能忍多久。 在他毫不顾忌形象之时,宝钗也乘车进了宫里,然后来到了乾清门外。 宝钗先是看到朱景洪背影,见丈夫此刻赤裸着上身,便让她是格外的心疼。 撇下随行侍女,宝钗加快脚步来到朱景洪身侧,然后便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 这一刻,宝钗是真情流露,夫妻二人久别重逢,确实让她喜极而泣。 为了不让朱景洪受冻,宝钗尽全力将要抱住他,却被朱景洪给推开了。 “我是有罪之人,现向陛下请罪,你不要来搅扰!”朱景洪极为严肃道。 宝钗便知,接下来就该演戏了,她夫妻二人有足够默契。 “请罪……你是朝廷的功臣,好端端的请什么罪?” 哭哭啼啼之间,宝钗接着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王爷如此不珍惜,岂不让父皇母后伤心!” “王爷,别胡闹了,咱们回去吧……” “世人都知你的功劳,岂会有人说你有罪!” 朱景洪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呵斥道:“你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快些离开……” “我若再不请罪,等人家把我罪名定好,我将沦落万劫不复之地!” 这便是他二人的双簧戏,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演起来浑若天成。 “可是你是朝廷功臣啊……”宝钗仍在哭诉。 二人又就是否有罪,展开了好几轮拉扯,最终朱景洪呵斥道:“蠢妇,你是要害死我……” “赶紧滚……” 这句重话一出,便将气氛拉到顶点,而宝钗也顺势捂脸逃开,她将去到下一个地方表演。 而刚才她俩“拉扯”的对话,也都被周围宦官侍卫看在眼中,想来会很快传到该知道的人耳中。 乾清宫内,皇帝听着宦官的汇报,脸色别提有多精彩。 “这小王八蛋,他那些话什么意思?” “自己不请罪,等别人定罪就得万劫不复?别人是谁?” 低声嘀咕了几句,朱咸铭越想越不爽,于是干脆撂下了笔。 “把那小畜生带进来!” (本章完) 第607章 夫妻感情的“裂痕” 几息之后,赤裸着上身的朱景洪,背着荆条来到了殿内。 时隔大半年,父子间见面竟是这个场景,这是朱咸铭完全没料到的情况。 坐在御岸后,看着低头叩首的儿子,朱咸铭慢慢悠悠说道:“你呀……总是能给我搞点儿新花样!” 语气平和,与朱景洪所预料完全不同,他其实更希望老头子发怒,这样往后他才有说法。 “爹……此番朝鲜之乱,皆因儿子自大狂妄方有此变,每次想起儿都深感内疚!” “此番平定朝鲜,不过是将功补过而已,然则致使朝廷军费糜耗,将士殒命……实为大罪,故而恳请陛下严惩!” 听朱景洪说了这么一段话,朱咸铭甚至无法确定,这小子到底是请罪还是邀功来的。 “你是有罪……也该严惩!” “别怪我不念父子情谊,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削爵贬为庶人……” 一听这话,朱景洪瞬间抬头,他被老头子的话惊到了。 本以为是罚酒三杯,哪知道老头子不讲武德,竟然直接掀桌子…… 当情况可能不在掌握中时,朱景洪一时间也难以分辨,老头子是真要废了自己,还是在说气话。 “二是留下你的爵位,在你王府终生圈禁!” “说吧……选哪一个?”朱咸铭冷冷问道。 “爹……您不是在说笑吧?”朱景洪壮着胆子问道。 “啪”的一声,却是皇帝拍了桌子,吓得朱景洪连忙低下头去。 “混账东西……你简直要把朕的脸面丢尽了!” 这一刻,朱咸铭是真的忍不住,皇帝应该有的城府都拦不住他。 在他骂出这一句后,只见朱咸铭霍然起身,绕过御案来到朱景洪面前,微微弯腰指着他的脑袋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堂堂的亲王,众目睽睽之下,赤裸上身入宫,你哪有一点儿皇家嫡嗣的尊贵?” “伱以为自己丢自己的脸?真要是那样我也忍了,可你個混账是皇子……你丢的是老子的脸面!” 低着头听老头子狂怒,朱景洪心里却很安心,甚至于可以说是很高兴。 被老头子骂一顿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但王爵可是实实在在保住了。 “你不是负荆请罪吗?来人……取家法来,我要亲自教训这不孝之子!” 对所谓的家法,朱景洪可熟悉得很,他从小是被这玩意儿打大的。 “爹,您真打呀……儿子可都也是当爹的年纪了!”朱景洪撑起身子说道。 一听这话,朱咸铭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这小子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气急败坏之下,朱咸铭甚至想抽朱景洪身上的荆条来打,可看到上面的刺他还是忍住了。 “你就是当爷爷了……在我面前也是儿子!” 没一会儿,程英递来了一条结实的藤条,这差事他已干了十几年了,也没想到如今还能请出这东西。 “取下他背上的荆条……” 几名小宦官当即上前,帮朱景洪把背上的荆条取下,几乎瞬息之间朱咸铭的藤条就落下了。 哒…哒…哒…… 皇帝虽五十多了,手上的劲儿是真不小,每次藤条落到背上,朱景洪都感到火辣辣的疼。 他在心疼,朱咸铭心里也不舒服。 自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掌有生杀予夺之权,眼下却跟个力工一样,得亲自拿藤条教训儿子…… 所以越想朱咸铭越觉得不得劲,当看到了朱景洪被打破了皮,手上的力气便减小了许多。 “啪”的一声,朱咸铭将藤条扔到地上,到此他也不过打了二十下。 “茶……”朱咸铭喊了一句。 这转折来得虽快,但在场宦官都是专业人士,反应是一个比一个要快,几息后茶杯端到了朱咸铭面前。 打也打了,他要趁着喝茶的功夫,想想这件事如何收场。 朱景洪的胡闹,反倒把他架起来了…… “爹,您消气了?” 朱咸铭当即呵斥:“蠢材……有你这么折腾,老子下辈子才能消气!” 朱景洪站了起来,勾着腰说道:“其实儿子也不光是惹祸,这不把朝鲜给您平定了,李烁父子也给您抓来了,正好当给您的新年礼物!” “你只抓了李烁父子?在朝鲜就没干点儿别的?” “这……” “听说李晖送了你十几个美人?” “不是十几个,是十个!”朱景洪纠正道。 朱咸铭不由冷笑,说道:“你既这般喜欢美女,为何不多带一两个回来,比如让你那个什么朝鲜世子妃!” “这……这是绝没有的事,爹……这是有人诽谤我,儿子岂会干那种事!” 见这小子狡辩,朱咸铭再度拍了茶几,呵斥道:“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 朱景洪梗着脖子说道:“爹……儿子从来不说假话,这事儿绝对是诽谤!” 把人家的世子妃强占了,这种事情非常敏感,朱景洪是绝不可能承认。 事实上,朱咸铭也丢不起这人,此刻之所以说出来,只是想要敲打朱景洪而已。 “把衣服穿好!”朱咸铭没好气道,说完把茶杯撂到了小宦官托着的茶盘上。 此时朱景洪还光着上身,看起来确实不太雅观,皇帝说完他便穿好了衣服。 “小子……长进点儿吧,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别成日里就知道闯祸! “是!” “世上美女多如牛毛,你要哪一个不行,非得强占……” “儿子真没有干这事儿!” 瞪了朱景洪一眼,待其再度低下头时候,朱咸铭接着说道:“这么大岁数还受家法,说出去都丢人……” “是!” 耳提面命,在皇家是难得的场景,这得益于朱景洪的人设。 为演好“顽劣儿子”的人设,朱景洪也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甚至可以说全身心在准备。 以至于此刻,他都觉得自己优秀,想到这里他不自觉有些走神。 下一刻,便听皇帝呵斥道:“混账……你他娘的在想什么?老子在教训你还敢走神?” “儿子不敢!” “蠢材,无药可救的蠢材,滚……滚出去,赶紧滚! 皇帝再度失态,朱景洪目的也达到了,于是这厮还真就退走了。 在他要出门时,朱咸铭起身捡起了地上荆条,朝着朱景洪后背就扔了去。 好在朱景洪动作麻溜,歪了下身子然后就躲开了,接下来他以更快速度跑了出去。 “混账东西……”朱咸铭再次骂了句。 他承认朱景洪是有功,但也无奈于这小子能闯祸。 因朱景洪而起的大规模政治风暴,着实也让朱咸铭伤脑筋,甚至比他东华门事变收尾还麻烦。 我这么劳心劳力做皇帝,难道只是为给这小子擦屁股?朱咸铭一时陷入自我怀疑。 再说皇后寝宫内,宝钗已声泪俱下说了不少,在她左右是太子妃和睿王妃,正奉皇后之命在开解他。 今天难得天气好,加之小儿子要归京她心情也好,所以皇后召集了命妇聊天喝茶。 这种情况,元春和陈芷肯定不愿错过,所以在未受邀的情况下也来了。 本来一切都很好,哪知刚才得了消息,说是朱景洪提前赶回来了,便让杨清音没有了叙话的心思。 然而没等几分钟,新的一条消息传来,说朱景洪是负荆请罪入宫,她就知道这小子又不安分了。 随即杨清音让命妇们离开,她不想让这些人在宫里看笑话。 再然后杨清音毕安收到消息,说朱景洪跪在了乾清门外。 本来杨清音想去阻止这小子胡闹,但转念一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小儿子吃点儿苦头也好。 于是她命人密切关注朱景洪的情况,没等一会儿宝钗便找了过来,声泪俱下控诉朱景洪如何不听劝,如何对自己恶言相向…… 受了委屈的儿媳妇,到婆婆这里来诉苦,也是非常合情理的事…… 虽说吵嚷了些,但也把这冷酷的皇宫,过成了寻常百姓家里的光景,所以杨清音没寻宝钗的不是,反而让她两位嫂子安慰她。 对于宝钗,或者说对襄王府,元春和陈芷难得达成一致,如今都觉得要防着这一家,最好是把朱景洪打落凡尘。 今日这家伙突然冒出来,还整了负荆请罪的戏码,便让她二人觉得可以做文章。 只可惜,皇后让她俩安抚宝钗,便让她们无法静心思考,只能在这里白耗费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皇帝执行家法的消息,这让杨清音就不淡定了,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去。 朝廷之上,饱含对朱景洪的敌意,让这小子稍微吃点儿苦头,在杨清音看来是好事。 一则教训这不听话的小子,二则也算勉强给朝臣一个交代。 “好了……别哭了,回头我教训他就是,你别再伤心了!” 这一次,是杨清音亲自开口,来安抚宝钗这位儿媳妇。 “母后,媳妇并非心怀怨念,之所以来您这儿诉苦,也是担心王爷他一时冲动,又闯出祸事来……” “他这人一根筋,除打仗有点儿本事,其余行事过于莽撞总闯祸,媳妇实在是担心他……” 在宝钗的描述下,襄王府都快要垮了,听得元春和陈芷深感错愕,偏偏又觉得这她所言不虚。 “启禀娘娘,襄王殿下来了!” 之所以来了,那是因为朱景洪直接进来了,而没有按照正常的通报流程。 “娘……儿子回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 虽然也不满于朱景洪的装莽,可当听到儿子洪亮的声音,杨清音心中不满顿时消散,剩下的只有对小儿子的关切。 下一刻,朱景洪出现在殿内。 看到英武朝气的儿子,杨清音不自觉露出笑容。 “老十三,你还知道有娘啊!” 在向两位嫂子行礼后,朱景洪方来到了皇后面前,一边参拜一边说道:“忘了谁,也不忘了母后!” “少拿这些话哄我,你才回来就惹你爹生气,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儿子是进宫请罪,那里是想惹他生气,只怪爹他太小气了!”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从朱景洪口中自然而然道出,便不得不让人相信,他确实还是那个横行无忌之人。 “混小子,再敢乱说……我都得赏你二十廷杖!”杨清音板着脸说道。 “我爹他下狠手打我,您也舍得?” “您看看我这背上,都被他打出血了,儿子在朝鲜没伤着,反倒回来受了伤……您说这叫什么事!” “你闯开那么大的祸,你爹都替你扛了,抽你几下你还不乐意了?” “娘,你这话儿子不敢苟同,什么叫我爹替我扛了,明明是儿子替他扛还差不多,否则就该他亲自带兵平叛去!” “你这小子……” “十三哥,你出去一趟规矩没学到,强词夺理的本事倒长了不少!” “笙儿,你跟在母后身边,还不是一样没学到规矩,否则岂会对兄长如此无礼?” “我无礼?只怕也比十三哥强许多!” 走进屋子,朱云笙面露讥讽道:“刚才我可听十三嫂说,她好心来规劝你,反倒被你骂了一顿,可见你不但无礼而且无情!” 听朱云笙为自己打抱不平,宝钗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毕竟一直以来她对朱云笙都极好。 “三妹,这可别乱说,你十三哥只是一时激愤!” “宝钗,我倒觉得笙儿所言有理,你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说话的是陈芷,她一直想着挑事,眼下便被她抓住了机会。 只见她拉着宝钗的手,宛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转头对朱景洪说道:“若我是男子,娶你这样贤淑的妻子,爱还来不及又岂会呵斥谩骂!” “你行事莽撞,大小就没个算计,遇事就该多听宝钗的才是,你们夫妻同心她还能害你?” “若是由着你胡来,只怕祸事会更多!” 这些话明着是为朱景洪好,实际上却是挑拨朱景洪夫妻感情,这一点除了朱云笙在场几人都明白。 对此,元春深表赞同,于是也开口道:“十三弟,你六嫂说得没错,往后还是要多听宝钗的话,别再给父皇母后惹祸了!” 杨清音也知这俩儿媳妇没安好心,可她也觉得她们说的话有道理,只是在说话方法和时机上选择不对。 眼看朱景洪神色不愉,杨清音当即开口:“老十三,往后要安分些,遇事不能急,要多想多听别人的意见!” “嗯……儿子明白了!” 说这话时,朱景洪还瞪着宝钗,吓得后者连忙低下了头。 而这一幕,看在陈芷眼中让她深感舒心,在她看来若能使朱景洪夫妻决裂,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一旁的元春,心里多少有点儿愧疚,但对刚才的话她并不后悔。 皇家就是这样,她自觉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本章完) 第608章 万两黄金的作用 在简单教训之后,杨清音便问起了朝鲜的事,她其实也喜欢听新鲜的事。 朱景洪自是知无不言,但把其中危险情况隐了去,故事险绝新奇连元春二人都被吸引住了。 朱景洪讲了在外见闻,随后午膳时间也到了,然后他就顺道在坤宁宫吃了。 席间宝钗对他可谓无微不至,又是端茶又是夹菜又是盛饭,看得元春和陈芷心里很不舒服,暗道这丫头怎就没点儿脾气。 这边吃着饭聊着天,而东华门内的马球场里,张临也跟侍卫们正吹牛。 此去北行,其经历实在丰富多彩,让在场众人听得极为认真,个个脸上皆是向往之色。 “你们看……那一枪就打中了这里,当时我差点儿就丢命,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和朱景洪一样,张临此刻也脱了上衣,兴致勃勃展示自己的伤疤。 给朱景洪挡枪,是他最得意的事情,可以预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厮都会想方设法对外炫耀。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杂声冒了出来,引起了张临的极度不满。 可他循声望去,才发现是陆育新来了,于是他又再度露出笑容。 只见他迎向陆育新,笑着说道:“我说陆百户,是没什么了不起,保护十三爷本就是咱分内之事嘛!” “张百户……当年在金陵城外被围,我孤身冒着白莲教的箭雨,为十三爷搬来救兵,怕不比你在燕山安全!”陆育新风轻云淡说道。 “额……这……哈哈哈……咱们兄弟,攀比这些作甚,左右都是尽忠职守罢了!” 对陆育新说的这一点,张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那一次人家确实亮眼。 与其相互拉扯,不如互相恭维。 “陆兄弟,这次去一趟朝鲜,我可真是长了见识,你可知道……” 张临拉着陆育新开始叙话,他俩的关系一直以来就很好,甚至于本来就是过了命的交情。 众人聊了一阵,然后各自离开吃午饭去,唯有张陆二人还在继续掰扯。 在他二人走到东华门时,恰好遇到朱景洪和宝钗要出宫,于是便加快了脚步上前去打招呼。 这一路上,跟朱景洪行礼的侍卫实在太多,导致他现在都麻木了。 所以见到张陆二人,朱景洪只对陆育新勉励了几句,然后便领着宝钗一道出了宫去。 在这路上,他夫妻二人一句话没说,直到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到了车上,他二人倒是说话了,可因为担心车外有耳目,所以聊的也只是朝鲜的事,以及王府近期发生的事。 “老六也要回来?”朱景洪略感惊讶。 宝钗点了点头,答道:“想来也就是这几天了,据说还带了一百万银子回来!” “不得不说,他挂银子的手段,还真……真有手段!”朱景洪赞许道。 老六管着几个市舶司,那是真把打击走私当成了第一要务,不上他的船的人都被他锤得半死不活。 粗略一番估计,这厮今年在金陵折腾一年,至少刮了七八百万银子回来,在皇帝面前那是狠狠的露了脸。 除此之外,借助手握大权的便利,朱景渊也拉拢了不少人,如今势力已逼近太子朱景源。 客观来说,比起太子这位老好人,朱景渊能力无疑强出太多。 只是吧,朱景洪对此也没太在意。 老头子今年才五十二,只怕再活十来年都没问题,于朱景洪而言未来时间还长,现在表现太突出未必是好事。 而事实上,他的表现已经过于突出,真要论起谁的硬碰硬的实力强,他() 两位哥哥加起来都抵不过他。 用通俗的话来讲,要是哪一天正统帝暴毙,他朱景洪想要继位并不难。 “黛玉还没回来?”朱景洪突然转移话题。 这句差点儿没把宝钗气死,毕竟这厮回来没关心过她一句,更没有问一句有关孩子的事,居然先问起了一个外人…… 饶是宝钗和黛玉关系要好,此时也被伤到了心,以至于冷着脸转向了一旁。 元春和陈芷没说错,朱家的媳妇确实都有脾气。 此刻朱景洪也自知失言,于是立马上前搂住宝钗,后者虽挣扎但还是被揽入怀中。 “王妃,这好端端的,怎的生气了……” “我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出来就是,回去了我也跟你负荆请罪,如何?” “负荆请罪?哼哼……你是威名赫赫的襄王,小女子怎么敢让你负荆请罪呢!” “说不定哪天你一生气,把我一巴掌拍死了,我都没地方说理去!” 朱景洪把宝钗搂得更紧,然后笑着说道:“这么明事理的王妃,小王岂敢不尊重!” 宝钗又挣扎了两下,见确实不能挣脱,也就安心窝在了朱景洪怀里。 她等这一天,已足足等了大半年时间,期间有多少思念、担忧、悲伤,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二人你侬我侬了一阵,宝钗方说道:“你的林丫头,只怕暂时回不来了!” “为何?” 宝钗答道:“她父亲病重,只怕时日无多,如今要在榻前伺候!” 丧父之痛,宝钗在年幼时经历过,她当时还有母亲和兄弟,黛玉如今却什么都没有,所她很清楚黛玉有多难。 “嗯!”朱景洪面色平静,心里却担忧起来。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朱景洪还问了些府里的琐事,主要是问他那一双儿女的事。 儿子是宝钗所出的朱慕桢,女儿则是英莲所出,至于名字现在还未定下,皇帝多少给他留了点儿支配权。 回到府中,朱景洪便与宝钗去了同心殿,接到消息的王府几个女人,此刻都已等候在内。 一进屋子,众人便齐齐上前行礼,尤其是其其格最为热情,只因她在王府女人中最出身最差。 与一众女人们分别说了两句,朱景洪才走进了里屋去,里面则有英莲陪着两个孩子。 来到摇篮前,看着两个睁着眼睛,在胡乱挥手的孩子,朱景洪心态便有些激动。 这是我的孩子…… 他想要先抱起儿子,可却一时间找不对方法,还是宝钗上前抱起后,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朱景洪手中。 可惜这孩子不给面子,一到朱景洪怀里就哭了起来,反倒把他弄得的很狼狈。 “你看看你……这么久不回来,孩子都不认你了!”宝钗面带愠色道。 “这小子……” 为掩饰尴尬,朱景洪再度抱回了儿子,这一次朱慕桢比较安静,睁着眼睛好奇打量着眼前之人。 “我说……也别只顾着抱儿子,你女儿可还没名字,倒是赶紧给人家起一个!”说话之间,宝钗已将小女婴抱起。 作为嫡母,她充分展示了胸襟,替英莲做主说出了这句话。 “女孩子家,自是要温柔贤淑,就叫她……娴柔吧!” 言罢,朱景洪吩咐道:“取笔墨来!” 他怕众人不知是哪两个字,便亲自提笔写了下来。 “倒也不错!”宝钗评了一句。 “朱娴柔……”英莲轻声念了出来,心里是格外的高兴。 现如今孩子才几个月,没一会儿() 就入睡了,朱景洪只能将其放回摇篮内,然后到了正厅继续跟女人们说话。 转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宝钗说有事与朱景洪商量,众人也都识趣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这夫妻二人走出了大殿,漫步向王府后园走了去。 路上,宝钗说的都是些王府琐事,朱景洪只是静心听着,并时不时的应上一两句。 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宝钗便令宦官侍女们不必相随,然后他俩便有了独处时间,一路走在花园的廊道内。 “看你今天在坤宁宫的意思,是想让人以为咱们不合?” 背着手往前走去,朱景洪答道:“是有这么个想法,别人看咱们不顺心,心里总会好受些!” “我说老实话,若真这么演了……往后你再想办点儿什么事,可就没法拿我来遮掩了!” “什么意思?”朱景洪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宝钗解释道:“你以往做的那些决断,别人都以为是我帮你在拿主意,若是你我决裂……往后再有英明睿智之举,人家就知道以往你是装的!” “所以……得不偿失!” “是!”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笑着答道:“那往后……我还是听你的吧!”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宝钗紧跟着说道:“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 “朝鲜明川君李晖的夫人,近日给我来了三封信,他们想请你帮忙……给他谋得国君之位!” 朱景洪在朝鲜时,李晖就明确表达了想法,而且严肃表达了自己的忠诚。 但对于这件事,朱景洪根本没想插手,一是谁当国君对他来说差不多,二是现阶段他在漩涡之中,也不太好掺和这些事。 见朱景洪不说话,宝钗遂开口:“诶诶……如何处置,你倒是说句话!” “这件事……我还是不便插手!” 宝钗失笑道:“好歹人家给你送了十个美人……” “美人嘛……” 见朱景洪面露尴尬,宝钗也不再揶揄他,于是说道:“既然你不便插手,那他送的那些重礼,我还是给他退回去吧!” “重礼?” “别的东西就不提了,人家今天就送了一万两黄金!” “什么?”这话着实惊到了朱景洪。 一万两黄金,这绝对不是小数目,对他这位亲王来说也是如此。 宝钗接着说道:“人家还说了,愿量朝鲜之物力,以感你这襄王之隆恩!” 此刻她说这么多,显然是已被这一万两黄金收买了,而且还想从朝鲜得到更多好处。 可以说,崔秀青把准了宝钗的脉,才诱使她多说了这些话,并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比如此时,朱景洪也稍微动心了。 没办法,李晖这小子实在太慷慨,逼得他不再坚定了。 “你怎么看?”朱景洪平静问道。 这件事宝钗认真想过,所以答道:“府里需要这些银子,更需要以后他们送来的银子!” “府里很缺钱?”朱景洪诧异。 “你以为人情往来简单?那一样不得花银子?”宝钗没好气的说道。 这些事情,朱景洪是从来不管,这些全都得靠她来处置。 “今年只是这些,就花出去了十三万两,加上给府里上下的打赏,外加宫里妃嫔太妃们过寿,总共已花了十六七万出去!” “如今王府账上,也就剩七万多银子!” “人家难道没给咱们送?”朱景洪提出了疑问。 宝钗答道:“总归来说() 是入不敷出,咱府上和瑞王府一样,来往的人实在太多!” 为了笼络人心,为了表明对人家发看重,赏赐就必定要更丰厚,否则只能搞君子之交淡如水。 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为了冲面子,可这同样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若真是难办……那就还是算了吧!” 朱景洪淡淡道:“只十万两银子,可不够买下国君之位!” 宝钗答道:“人家都说了量朝鲜之物力,到时候又岂止十万银子!” 朱景洪反问:“但如何能保证,他继承了国君之位,而不会反悔?” 宝钗一时无言,因为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人家反悔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反制。 “除非……咱们能一直控制他!”朱景洪目光深邃。 “如何控制?”宝钗短时间想不到办法,说到底她也只是内宅妇人。 “朝鲜观察使高志文,有向我示好的意思!” “你打算倚重他?” “不只是倚重他,要想真正能镇得住朝鲜,还得靠留在汉城的驻军!” “驻军将领也靠得住?” 统领驻军的是祁延泽,朱景洪虽与此人相处融洽,却不觉得他可以充分信任。 换句话说,他必须要把祁延泽换下来,然后把自己的人顶上去。 换下祁延泽很容易,他本是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回到自己本职岗位上说得通。 问题是换谁上去! 朱景洪把朋友圈过了一遍,很容易圈定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靠不住,换一个人就是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虽然是说笑,但他已在认真思索可行性。 这一次,他决定稍微勇敢主动一点儿,切切实实任人唯亲一次。 宝钗越发惊讶:“还要换朝鲜驻军领兵大将?” 运作一个国君之位就已经越线,这还要“配套”再换一个统兵大将,这在宝钗看来确实就“过分了”。 当然,宝钗也不得不感慨,自家男人实力是真的强,干预的是这些了不得的大事。 比起太子处理庶务,老六外出捞点儿银子,朱景洪这可强出太多。 见朱景洪点头,确认真有这般大胆的想法,宝钗忍不住问道:“换谁去?” (本章完) 第609章 诸女入府 “现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孙绍祖!”朱景洪转过身,面向宝钗说道。 “原来是他!” 短暂思索后,宝钗提醒道:“可她毕竟与王府有亲,举荐他去朝鲜……怕是容易引人遐想!” “举贤不避亲嘛!”朱景洪笑着说道。 白了朱景洪一眼,宝钗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朱景洪方才敛去笑容,一本正经道:“他如今是正四品官,弄到朝鲜算是平调,也不怕惹人非议!” 背着手看向远处树梢,朱景洪接着说道:“二则,孙绍祖其人手段狠辣,让他替我看着李晖才放心!” “其三,此事我会私下跟老头子说,旁人不会知道是我举荐!” 三句话,讲清了客观事实,以及必要性和安全性。 宝钗微微点头,接着还是问道:“那孙绍祖……他靠得住吗?” 搓了搓手,朱景洪答道:“是当下较为合适的人选!” 皱着眉头,宝钗面带带忧虑道:“同时运作朝鲜国君与其统兵大将,动作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管朱景洪理由有多充分,这毕竟是同时安插两个重要位置,宝钗始终觉得太张扬了些。 “所以……这件事得换个说法!”朱景洪神色依旧放松。 “什么意思?”宝钗越发费解,她感觉自己跟不上朱景洪的思绪。 “朝鲜的财富,咱们也不一定全揣兜里,把它交给老头子如何?” 听到这话,宝钗不免翻了白眼,讥讽道:“那不白忙活了!” “不白忙活……字面上全给老头子而已,三七开吧!”朱景洪说道。 宝钗又问道:“咱们才三成?” “三成是老头子的!” “只给三成?”宝钗又换了个问法,此刻她脸上很震惊。 “这可是欺君之罪?” 朱景洪答道:“只要老头子不知道,不就没欺君了!” “朝鲜如今被打烂,李晖那小子再能捞银子,一年下来能有五十万就不错了!” “三成十五万,七成三十五万,中间也就二十万的差距,国库内帑加起来每年四五千万,这二十万他也不会太在意!” “可这……风险太大了!”宝钗有些害怕。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收崔秀青的东西,更不该引导朱景洪认真考虑这件事。 “其实转念想想,即便被发现了又如何?咱不求名不贪权,捞点儿银子又怎么了?” “老头子总不能把我打死,何况或许他还乐意见我如此!” 紧跟在朱景洪身后,宝钗问道:“你要决定朝鲜国君,还要安插统兵大将,这还叫不贪权?” “王妃……莫非你忘了,太子和老六这些年举荐了多少人?” “如今他们的门人,不是位列中枢便是封疆大吏,我不过是举荐个四品官,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你当真已考虑清楚?”宝钗再度发问。 这一次的运作,是朱景洪主动出击,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思索片刻后,朱景洪答道:“我再考虑两天,等李烁父子被押回京再说!” 这件事必须要慎重,要充分考虑可行性和安全性,尽最大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聊完这件事,宝钗又说起一些琐事。 说是琐事,但若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比如哪家子弟谋求外放,哪家的将军想要拔擢,那些人犯了事想减轻处罚…… 这些事情,其实不需要朱景洪出门,宝钗这个王妃从中斡旋关系() ,就能帮大多数人解决麻烦。 所以宝钗说,这襄王府花销大那真不是玩笑,毕竟其中要处理的事太多。 且说皇宫之内,在结束一下午忙碌后,朱咸铭找到了坤宁宫去。 皇后的小佛堂,除了她自己也就皇帝可来去自如,此时朱咸铭就出现在了妻子身后。 此时皇后正闭目诵经,朱咸铭在其身后等了几秒,然后便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自己找个蒲团坐下。 顺手从皇后身边拿起一卷经书,朱咸铭自顾着翻阅起来,此时房间内格外的安静。 朱咸铭很享受这份安宁,他只有在皇后身边才有此感受,才能真正放下一切戒心和盘算。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了坐在身旁的丈夫。 “今天倒是闲得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坐一会儿!” 没理会皇后的这句话,朱咸铭平静说道:“我还以为今天你会寻我不是,所以是来负荆请罪!” 杨清音忍俊不禁,问道:“你有何罪?” “打了你最疼爱的儿子,可不就弥天大罪!” “那小子确实该打,我还觉得你打得少了,若不是看他在朝鲜艰苦,只他以身犯险之举……我都得赏他二十庭杖!” 放下手中经卷,朱咸铭叹道:“无论怎么说,此番平定朝鲜,也算解决了隐患,他还是有功的!” 从皇帝的视角来看,无论朱景洪是否去燕辽,朝鲜李烁都已生出反叛之心,不过是早反晚反的事情。 如今把这个脓疮挤了,从长远来看是大好事一件,何况还顺道重创了日本。 说起日本,朱咸铭想起都觉得心惊,这帮人居然调动了三万战兵增援,说他们是早有预谋,甚至其中还有罗刹人和英夷的手脚。 仔细想想,任由这些人充分准备,待其在燕辽反叛事态会极为严重,说不定的又是下一个西北乱局。 “有功也有过,他惹出的麻烦可不小,如今你都还没收拾好呢!”杨清音叹道。 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弹劾朱景洪这件事也有老四老六的动作,所以她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绝对料理好。 三个孩子相互攻讦,最让杨清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老十三从始至终都没变,至少没有戕害兄弟的事情,甚至对两位兄长的攻讦不知情。 而越是这样,杨清音就越觉得亏欠小儿子,自己这母亲不作为让他受苦了。 在朱咸铭思索之际,只听杨清音道:“往后,还是把他留在京城,别再放出去惹祸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杨清音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老十三不出去立功,就不会被两位兄长忌惮,自然也就能够安享太平。 作为皇后,杨清音英明睿智果断,可作为母亲她的想法确实天真了些,换个角度来说这也叫当局者迷。 听皇后这番话,朱咸铭却未置可否,他不敢保证自己不用老十三。 因为一个很清晰的事实是,朱景洪确实非常好用,关键时刻是真能顶上去。 若不是出于某些事情的权衡,他甚至愿意把朱景洪当普通臣子用,比如年初让他继续去西北平叛,说不定其乱局都已经平定了。 “这次风波过去再说吧!”朱咸铭应了一句,此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或者说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口中的“风波”,便是指新一轮对朱景洪的弹劾,对此厂卫也已收到了风声。 作为皇帝朱咸铭确实可以生杀予夺,但并不意味着这么做没有后遗症。 比如上次罢免几十名官员后() ,就引起了更大规模的辞职抗议,朱咸铭是用大规模启用国子监学子才压了回去。 即便如此,那些已经空缺下来的位置,以及某些官员摆烂不作为的情况,还是给朝局政局带来了很大问题。 直到现在,上次风波的后遗症都未完全消除,然而眼下又要起风波了。 “对了,下午老十三给他女儿取名了,你可知道?”朱咸铭转移了话题。 “叫什么?” “娴柔……取娴静柔顺之意,这可不像他的脾气!”朱咸铭笑着说道。 “这小子不学无术,能懂得娴静柔顺之意,也算是不错了!” 朱咸铭答道:“翰林院学士教了近十年,他总还是有些粗浅学问!” 朱景洪拿下哈密时的“可怜无定河边骨”,攻下长渊时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在朱咸铭看来引用得非常恰当。 “再过两天,老六也要回京了,让他们兄弟一起聚一聚,如何?”杨清音问道。 “再过些天就除夕了,那时候再聚也不迟嘛!” 这话其实是婉拒,因为在朱咸铭看来,即使聚了也没什么意义,明争暗斗反倒给他添堵。 “还有件事我得问你,笙儿的亲事你考虑得如何了?相中了哪家年轻俊杰!”杨清音沉声问道。 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朱咸铭答道:“暂定了七家,都是不错的孩子!” “说来我听听!” “保龄侯史家的老七,长平伯李家的老五,兴宁伯王家老三,还有一等子徐勤的老三,一等子周元起的老四……” “品性什么的,你都查过了?”杨清音再度问道。 “查过了,都是老实本分的年轻人,笙儿嫁了不会吃亏!”朱咸铭答道。 杨清音倒不是怕女儿吃亏,因为哪怕她和皇帝过世了,继位之君也是朱云笙的嫡亲哥哥。 她所担心的是,自己女儿婚后不幸福,毕竟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得清。 “笙儿成婚,还有几个月,我会再好生物色!”朱咸铭安抚妻子说道。 “一定要慎重,得让笙儿幸福一辈子!” “我知道!” 很快便是两天时间过去,护送朱景洪返回的大队人马,终于从京城东门入了城内。 东厂的人早已等在城门处,便从陈云泰手中接管了一批人。 这些人都是从朝鲜抓的“叛贼”,其中包括李烁父子和一些朝鲜文武官员,还有日本的一些统兵将领,总共大概有三十多人。 东厂领到这些人,随即飞速往宫里赶了去,只因下午要在午门处献俘。 陈云泰一下没了差事,便自行往南城千户所去了,他要去向上官复命,之后就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了。 至于旗手卫和京营的人,则还要把朱景洪的“东西”送到王府,然后才能各回各家复命去。 朱景洪是轻装简从,把甄琴诺敏等人都撇下了,所以襄王府的车队很长,运送的是朱景洪吃喝玩乐的东西。 当车队来到王府时,中间靠后的一辆马车内,张小月把车窗帘子拉开了一道缝,打量起襄王府的情况。 即便是从侧门入内,可这王府的威严和奢华,还是让她感到惊憾。 往后我就得住这里了,我能留得下来吗?张小月对自己发出疑问。 经过跟身边丫头多番打探情况,她已经清楚王府里面的规矩,如今比普通侍女其实强不到哪儿去。 想要留在王府内,最要紧的是给自己争个名分,哪怕是最低一级的侍妾。 而要得到侍妾的身份,除了伺候好襄王这基本的事,还必须要讨好王妃才() 能获封。 路线已经很清晰,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张小月心里很没底,但她已下定决心去努力…… 在张小月后的几个马车,里面则是朝鲜的十个美人,往后数第三辆内便是朴真英和李慧真。 在回来的路途中,李慧真通过勇于表现,已经亲自侍奉过朱景洪,和她一样的还有另几名女子。 朴真英却不在此列,只因她得知父兄皆“死”于战乱,为尽孝道决定要守身戴孝,所以想尽办法避免跟朱景洪碰面。 朱景洪也跟她见过一面,后期因事多就把朴真英忘了,加之朴真英不主动表现自己,所以朱景洪都不知道车队里有这个人。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朱景洪身边女人太多,不主动表现就等于不存在这么个人。 “也不知道,今天能否见到殿下!” 透过窗帘缝隙,李慧真看到了王府的奢华,不自觉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朴真英没有回话,近期她一直都沉默寡言。 李慧真等了一会儿,见朴真英没有回应便回过头,开解道:“妹妹,这都到京了,你我无异于重活一次,又何必执着于过往?” 知道朴真英在想什么,所以李慧真才会说这些,为的就是让朴真英走出过往。 “难道姐姐就不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人?”朴真英反问。 李慧真从未极少谈过家人,但这一次她决定说点儿心里话,也算是彻底和过往告别。 “他们为求自保,为了荣华富贵……把我送到这千里之外,我与他们已经两清了!”李慧真目光平静,眼睛深处只有冷淡。 她是真的做好了心理建设,把跟家人的关系一刀两断,准备开启自己在大明的新生。 抓起朴真英的手,李慧真目光热切道:“妹妹,我们都没有了家人,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这王府,到处都藏有凶险,你我必须互帮互助,才能安然活下去!” 李慧真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对宫廷斗争了解得多一些,所以她有一种紧迫感。 (本章完) 第610章 献俘仪式前 “真有那般可怕?”朴真英不太确定的问道。 “或许比我说的更危险!”李慧真一本正经答道。 李慧真这样说,其实有危言耸听的成份,为的就是吓住朴真英,让她能够积极开展生活。 当然了,唯有让朴真英开始奋进,才能成为李慧真的助力。 接下来二人闲聊了一阵,然后马车就在一处园子停了下来,然后所有人都不自觉掀起帘子,想要看看是何情况。 车子停在了一处过道,前面已经有人在下车,分别是甄琴和诺敏,还有一道入京的宝琴。 甄琴二人已经离开,几息之后才有一名女官出现,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宦官。 走到一队马车之间,这女官高声喊道:“诸位姑娘先下车吧,已为你们准备好了住处!” 说完这女官一挥手,左右宦官就开始忙碌起来,主要是给众人搬行李。 见此情形,张小月看向身旁的丫头,问道:“难道王妃不见我们?” “姑娘,您现在还没位份啊……”小丫头说出了比较扎心的事实。 这一刻,张小月是深刻体会到了,所谓位份是何等重要,没有位份当真和奴才差不多。 “我看那些宦官搬东西的去向,看来咱们应该是住外院!”小丫头接着说道。 “外院?” “其实也不能说叫外院,就是在王府西南角位置,就是这堵墙里面……”小丫头往南指着。 “嗯!” “所以甄选侍她们是住内院?”张小月问了句废话。 小丫头再度提醒:“对了姑娘,你可得记住了,王府有两位甄娘娘,你可别弄错了!” “如你此前所说,那位小甄娘娘较为和善,只需警惕这位甄娘娘即可!”张小月答道。 “可不能再称小甄娘娘,今这位娘娘已诞下王女升为选侍,当面得称甄娘娘!” “那若是她们一起出现,该如何称呼?” “这……我也不知道!”小丫头尴尬一笑。 为了这件事,王府许多宦官侍女都在犯愁,尤其是揽月苑伺候的侍女和宦官,因为两位甄娘娘都住这里。 一帮女子低声嘀咕时,宦官们已将她们行李全部搬走,然后便有女官领她们前往住处。 再说另一边,宝琴三人进了银安门,便在女官引导下往同心殿走去。 此时,她们三人心情完全不同,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宝琴。 虽然即将要见的王妃,乃是从小一起玩的堂姐,可因她心中有“愧”所以还是感到焦虑。 以至于此刻,宝琴显得魂不守舍,都没心思关注周围的建筑。 很快,她们一行来到了同心殿外,按照规矩需要通禀之后才入内。 但宝钗已有过吩咐,所以引路的女官停在了台阶下,勾着腰笑着提醒道:“二位娘娘,宝琴姑娘,王妃吩咐了……说诸位无须通禀!” 在她说话之时,莺儿已从大殿内迎出,面带笑容道:“诸位请进吧,王妃已在内厅茶室等候!” 甄琴和诺敏跟着进去,按理说此时莺儿应在前引路,但她却直接迎向了宝琴。 “姑娘,知道你要来,王妃早就盼着今日了!” 上下打量后,莺儿赞道:“许久不见,您个儿都长高了,如今已越发出落了!” 见宝琴神色怪异,莺儿关切问道:“姑娘,您不舒服?” “没……没有!” 应了一句,宝琴主动开口:“我们进去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不是宝琴突然克服了焦虑,而是她想通了反正都得见面,还不() 如早死早超生。 只可惜,她的勇气只坚持到内厅门外,听到宝钗说话声时便消失了。 “宝琴为何还没到?” “刚才就跟在妾等身后,莺儿留下在跟她说话,想来是因此耽搁了!”答话的是甄琴。 “文杏,你出去看看!” “是!” 听到宝钗的吩咐,宝琴便知已躲不过去,于是只得迈步进了厅内。 然后她便看到,自己那王妃堂姐身穿墨蓝色对襟袄裙,正倚着软榻靠枕,拿着手炉在坐在主位上。 在其两侧位置上,甄琴极为谦卑坐在左侧,另一边的诺敏同样面露恭顺。 看着愣在原地的妹妹,宝钗笑着说道:“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姐妹二人两年时间未见,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许多不同。 这丫头果出落得亭亭玉立,堪称倾国倾城之貌啊,难怪那人非得把她弄到京里……宝钗暗暗想到。 宝琴也在感慨宝钗的变化,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干站着,而是要向王妃娘娘行礼。 “民女拜见王妃娘娘……” 没等宝琴跪下去,宝钗便已经放下手炉,然后起身迎向了妹妹。 “你我姐妹,何必多礼,起来起来!” 宝琴执意要跪,宝钗只得亲自将她扶起,然后拉着宝琴上下打量起来。 “丫头,果真女大十八变,才两年时间不见,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言罢,宝钗看向甄琴和诺敏,笑着说道:“吾家有妹初长成,才华容貌冠天下……实在可喜可贺!” 她的这句玩笑话,可把宝琴臊得不行。 若是以往在家,宝琴必定会报复回来,可如今眼前的不只是堂姐,更是威严深重的王妃,所以宝琴只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甄琴为了讨好宝钗,也跟着夸赞起宝琴来,说的话比宝钗还要夸张。 反倒诺敏比较安静,只是面带微笑而不发一言。 眼见宝琴实在臊得不行,宝钗也就不再打趣她,拉着她便让其在椅子上坐下。 “娘娘,今日怎不见王爷?”这一刻,甄琴终于道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宝琴也很关心,所以她虽是低着头,实际上已在认真的听。 “今日有个献俘仪式,他去了宫里,原本我该随他一同入宫,可想到你们要回来……所以特意留下等你们!”宝钗答道。 其实宝钗等的是宝琴,如果只是甄琴和诺敏回来,她肯定会跟朱景洪一起走。 既然重点是宝琴,所以接下来宝钗多是跟她交流,期间甄琴二人只能不时插两句话。 大概过了两刻,在闲聊且看了孩子之后,宝钗便结束了这次会面,更衣动身前往宫里。 全套的王妃命妇,这是宝琴第二次看到,上次还是宝钗出嫁时。 在宝琴仔细打量时,宝钗平静道:“舟车劳顿,你们也各自歇歇去吧,晚上回来若有时间,咱们再一起说话!” 说完了这句,宝钗便在女官陪同下走出大殿,外面已有轿子等着她。 宝琴等人送到了银安门外,最后目送着宝钗一行离开。 到这里,宝琴悬着的心方才落下,而此时甄琴已开口邀请她到自己的住处。 刚刚熬过最难的一关,宝琴可谓是心力交瘁,哪还想跟甄琴去废话,便以身体乏累而婉拒了。 待甄琴诺敏离开,林红玉便来到了宝琴身后,笑着说道:“宝琴姑娘,婢奉王妃之命,带您到住处去!” “您请跟奴婢来!” “多谢了!” 随() 后在林红玉的带领下,宝琴走出了银安门,同样来到了王府西南角。 这是王府外院,本就是用来安顿客人,宝琴住这里非常合适,此前迎春探春来拜访时,也是在这里过得夜。 这里一共有四处院落,其中张小月被安排在了沉心院,朝鲜众女住在含辉院,而宝琴则是含辉院的隔壁桂香院。 跟随宝琴赴京的丫头婆子,加起来也有十几号人,此时已将行李大致安顿好。 所以当宝琴进到院内,众人已分列左右迎候她。 “姑娘,外面有当值的内侍,王妃已吩咐过,您想要什么只管派人跟他们说,奴婢这就告退了!” “多谢,慢走!”宝琴依然很有礼貌。 待林红玉离开后,宝琴的小丫头便迎了过来,兴奋的说着王府内的奇景,显然这里让她们开了眼界。 也只有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宝琴才会感到放松一些,微笑着听众人讲话,然后漫步打量起这房子来。 这处院子面积不小,分正房和东西两侧的厢房,每一处都各有好几间屋子,住三四个人轻轻松松。 而在她的隔壁院子,朝鲜众女也各自安顿好了,几个伺候过朱景洪的人都住到了正房,朴真英几人则是住在东西厢房。 和宝琴带了丫头婆子,且宝钗额外派了侍女去伺候不同,朝鲜众女除了四个洗衣送饭的婆子,另外只派了两名宦官守门而已。 换句话说,除了洗衣服和送饭这两件事,其余的事她们都得自己做,待遇基本和府中奴仆看齐。 暂时安顿好了,李慧真是个闲不住的人,立马就来到厢房帮朴真英的忙。 朴真英本身平民出身,铺床叠被对她而言是日常,所以她更早一些就收拾好了,此时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于是李慧真改变主意,便邀请她一起出去转转。 刚才李慧真已经问了,至少在这一片别院区域,她们这些人不会受到限制。 朴真英虽不情愿,可在李慧真强拉下还是跟着出去了,然后他们就来到了桂香院外。 站在门口,李慧真停下了脚步。 主动来到大门处,李慧真大胆问道:“敢问公公,这里面住的宝琴姑娘?” “正是!” “能否进去拜会?”李慧真接着问道。 “得需通报!” 意思就是不能随便进,尴尬的道了一声“多谢”,李慧真便自觉离开了。 “人家跟咱们不熟,何必要去拜会?”朴真英面带不解问道。 拉着好姐妹走远了些,李慧真方说道:“你不知道她是王妃的妹妹?” “知道,那又如何?” “若能跟她搞好关系,好处可谓多不胜数!” “人家不一定看得起咱们!”朴真英说出了非常现实的问题。 李慧真目光深邃:“所以刚才我没进去,而是要等合适的机会!”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如今襄王府这么多的女人,可以预见内里的勾心斗角会更多。 再说皇宫之内,此时在乾清宫举行了简单的朝会,参与者仅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当然还有太子和昨日回京的朱景渊。 所谓大事开小会,显然今日所议者必为大事。 分别是由首辅赵玉山汇报清丈事宜、朱景渊汇报市舶司的情况,以及从西北返回的柳芳讲解战况。 此刻的朱景渊可谓意气风发,只因他管市舶司的成绩非常亮眼,朝会之前已得到皇帝数次夸赞。 相比之下,此时的太子则显得落寞,且不说他个人能力如何,他连最起码的表情管理都不行。 () 每次有人说完,皇帝都会问一句太子怎么看,而朱景源的回答同样毫无亮点。 更为可虑者,乃是老十三……朱景渊暗暗想道。 这场议事进行了一个时辰,结束时已经到了饭点儿,众人各自告辞后离开,唯独太子和睿王留了下来。 倒不是皇帝要留他们,而是睿王打算单独再汇报一次,太子见他不走于是也就留下了。 没等他二人开口,便听朱咸铭问道:“老十三在何处?这个混账还没入宫?” “禀陛下,两个时辰前就入宫了!” “现在何处?” “在……东华门内校场,跟着侍卫们打马球!”程英非常为难禀告道。 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在午门处进行献俘仪式,这小子居然还在打马球,此刻朱咸铭愣是被气笑了。 “看看……这就是老十三,无可救药的憨货!” “爹,十三弟好动,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他既喜欢玩玩也无妨,左右他知晓大的分寸,一会儿肯定能按时到!” 顺手拿起一本章奏,朱咸铭说道:“没什么事,你们也各自退下吧!” 朱景渊看向了太子,笑着问道:“四哥你可有事禀告?” 知道这是老六想支走自己,于是朱景源答道:“我自是有事!” “爹,昨天台湾布政司的陈奏到了,说是……” 太子所禀告的不算大事,为的就是浪费时间恶心老六,而此时后者确实很难受。 早知道太子来这一手,老六一定会先一步禀告,把自己想邀的功和想劾的人一并道出。 太子滔滔不绝说着,同时道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而朱咸铭全程都在耐心的听。 说起台湾就会牵涉到海上,而最终朱景源分析出的各种不利因素,就包含有对市舶司近几月政策的质疑。 换句话说,这番话太子是有备而来,枪口就指向了自鸣得意的朱景渊。 这些话是东宫属官们集议而成,并请太子自己找机会说出来,显然眼下这场合被他当成了机会。 老实说,朱景渊在市舶司做的某些事,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不过因他能捞钱所以皇帝没追究。 眼下太子道出矛盾让皇帝很为难,于是他把目光扫向了朱景渊,显然是希望这位自己辩解。 (本章完) 第611章 皇后有三子 朱景渊虽明白老爹的意思,但此刻他心里却生出愤懑。 原因很简单,同样都是当儿子,老十三遇到麻烦老爹全替他扛了,眼下太子出言质疑这么点儿小事,老头子居然不主动替他化解。 要知道在这一年内,朱景渊替内帑挣了那么多银子,在他看来总比老十三惹祸强! 现在自己遇着麻烦,只是老头子一两句就能化解,他却不愿意帮我…… 老头子对老十三,未免也太偏爱了……朱景渊心中越发失衡。 可这厮城府极深,心中怨念丝毫不会表露,只是迟疑了几秒就出言解释。 这厮辩解的思路很清晰,从事急需从权和矫枉须过正这两个方面来说,鲜明展示了什么叫为君父分忧。 太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其实这个时候他哪怕是强词夺理多说几句,也比直接投子认输要强得多。 看到太子沉默,朱咸铭不感到失望,因为他就没对他有太多期望。 “事情说清楚就行了,皇后中午在坤宁宫为你们设宴,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吧!” 本来朱景渊还想留下来单独汇报,可皇帝这样说他也只能和太子一起离开。 兄弟二人行礼之后,便从大殿内走了出去,然后就开始了教科书式的虚与委蛇。 二人表面有说有笑,实则相互讥讽扎刺,也算是斗得不亦乐乎。 说起来也怪,太子在皇帝面前反应迟钝,但出了乾清宫却灵光了许多。 本质上,其实还是在外面他胆子大些,能更从容的应对一切“挑战”。 二人说着话去往了坤宁宫,而东华门外宝钗下了轿,在侍女和宦官陪同下入了宫。 可他才走进宫门,迎面就遇到了青阳王妃徐氏。 “见过嫂子!”徐氏连忙上前行礼。 示意徐氏免礼,宝钗问道:“你从坤宁宫过来?” 徐氏答道:“才去跟母后请安,这便打算回府去了,家里还有事等着!” 因其夫君不是嫡子,所以今日坤宁宫的家宴,徐氏便不能参与其中。 当然,即便皇后不会赶她走,她本人也不想待在那里。 她这郡王妃在外无比尊贵,在嫡兄嫂们的面前却啥都不是,自然是不掺和其中争斗为好。 宝钗笑了笑,说道:“知道你忙,你去吧!” 再度行礼后,徐氏回话道:“过几日等嫂子闲了,妹妹再来拜见!” “去吧去吧!”宝钗挥了挥手。 徐氏才走出两步,与宝钗刚刚错开身位时,却又突然折返回来。 “还有件事要给嫂子禀告,十三哥他……现还在马球场!” “坤宁宫那边宴已齐备,母后已派人多次催促,然则十三哥并未过去,只怕嫂子该去提醒他!” 朱景洪会这么干,宝钗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是他俩昨晚商议的结果,所以宝钗也按计划迟到了些。 “知道了!”宝钗淡定答道。 待徐氏告辞离开,宝钗便吩咐道:“去个人,把王爷请过来,就说我在此处等他!” “是!” 一名宦官领命而去,很快他就赶到了御园门口,在外面就能听到急促里面的马蹄声。 进得院内,就见里面尘土飞扬,十几名骑士来回奔腾,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今日一起打马球的,除陆育新张临等少数“老人”,其余都是龙禁卫新入的侍卫,这些人都是未来军中砥柱。 除了上场的十几人,现场还有七八十人在观赛,多数是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的将领。 这一次两() 方对垒,本就是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各出一队人马,朱景洪把自己划给了翊卫司。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皇城翊卫司九比三胜龙禁卫,其中朱景洪贡献了七颗球。 “哈哈哈……今日过瘾,过瘾啊!”朱景洪张狂大笑。 而因他这一嗓子,即使比赛已经结束,仍带动了更为热烈的喝彩声。 皇宫虽有马球场,可平日启用次数不多,即便用是例行公事非常死板,没有今日比赛这般奔放尽兴。 朱景洪跃下马背,几乎在瞬间他就被人群包围,众人要么夸他打得好,要么起哄说再来一局,吵吵嚷嚷毫不热闹。 “好了好了……听我说两句!” 朱景洪高声喊话,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今日是友谊赛,输的一方要请喝酒,这你们可不能反悔!” 只听张临说道:“请喝酒无妨,十三爷届时作个见证,到时我们跟他们比酒量!” 这时翊卫司一名千户说道:“喝酒我们也不怕!” “你们要比就比去,只要不伤和气就好,我近日事多……就不必去了!” 打打球可以,若私下组织这么多人喝酒,对现在的朱景洪来说太过张扬,所以他第一时间拒绝此事。 “十三爷若不去,酒喝着都少了些味道!” “正是如此……” 众人吵嚷之际,邓安总算挤进人群,来到了朱景洪身边耳语了一句。 “行了行了,你们少挤兑我……眼下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今天这位爷要去坤宁宫赴宴,下午还得参加献俘仪式。 众人不敢再开玩笑,纷纷让出路来让其通过。 所有人今日都很尽兴,所以即使朱景洪离开了,不当值的这些人又约了一次球赛。 且说朱景洪离开马球场,几分钟后便找到了宝钗。 做戏就要做全,所以一路上宝钗都在埋怨,说他不该如此没有分寸,只顾着玩儿忘了大事。 期间朱景洪也辩解了两句,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得过宝钗。 很快二人来到坤宁宫,此时太子和睿王都到了,元春和陈芷当然也在。 “十三弟,你可算是来了,母后派人传你不来,都打算亲自来请你了!” 朱景洪进入大殿,就听到了朱景渊的声音。 相比于太子,朱景渊这厮更为阴险,给襄王府使绊子也最多,朱景洪也看这位六哥最不顺眼。 这几年一直被“欺负”,朱景洪基本没还过手,此刻听到这厮不怀好意的语气,朱景洪的火气登上冲上脑门。 “六哥,你做什么都积极,当然来得早了……” 朱景洪语气不善,朱景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看着朱景洪越走越近,而且还一直盯着自己,朱景渊不免感到忐忑起来。 “十三弟,一年不见……莫非认不得为兄了!” 走到朱景渊身旁停下,朱景洪提起一旁的椅子,然后重重放在了前者身侧。 “砰”的一声,可把老六吓了一跳,以为眼前这小子要犯浑。 对面坐着的太子,此刻心里格外舒坦,他就喜欢看老六吃瘪的样子。 “我是怕六哥认不得我这兄弟了!” “这话怎么说的……”朱景渊表面镇定,其实已做好了闪躲准备。 显然在他心里,朱景洪还是莽撞的脾气,说不定真会跟他这兄长动手。 在这大厅寒气飙升时,从里间传出了皇后的声音。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 下一刻,皇后杨清音被元春和陈芷左右扶着,走出屏风出现在了大厅正前方。 “老十三,你误了时辰,来了还如此放肆,你可真是厉害了!”杨清音神色不善质问道。 “好端端的,跟你六哥撒什么气!” 朱景洪没有答话,因为接下来该宝钗开口。 “母后,怪我刚才规劝了他几句,让他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胡乱撒火儿,并非是对六哥无礼!” 这话听得陈芷很不舒服,朱景洪都在自家男人面前摔东西了,这还叫不对六哥无礼? “宝钗,你六哥大度……这些自是不会计较,只是十三弟摔东西这习惯,确实是不太好啊!” 宝钗正要回话,却见皇后开口道:“够了……都各自坐回去,让你们来是为了吃饭,不是给我添堵来的!” 皇帝一直排斥设宴,就是因为知道会是什么场景,眼下午宴还没开始就闹起来,着实是让杨清音感到头疼。 “都各自坐回去,一回来就吵……你们可知何为兄友弟恭?” “做兄长的要孝悌,做弟弟的要恭顺,你们自诩才学高深,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杨清音越说越愤怒。 她极少这样生气,所以此时包括太子在内,三兄弟一起跪到了皇后面前。 元春陈芷和宝钗也一样,各自跟在自家男人身后跪着,祈求着皇后能够息怒。 “老四……” “儿子在!” “老六……” “娘您吩咐!” 看着仰起头,依稀还能见到少时模样的儿子,杨清音在宫女搀扶下微微弯腰,面带祈求道:“别再闹了……可好?” “儿子遵命!” 两个人答得很快,意味着说的是假话,这更让皇后心中难受,一时间竟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可就出了问题,竟是连续咳出血来,吓得左右宫女花容失色,连忙搀扶着皇后落座。 “娘……您怎么了?”朱景源跪着上前询问,此刻他已是心急如焚。 谁知陈芷插话道:“老十三,你说你好端端发什么脾气,看把娘给气得!” 宝钗立马撑起腰来,辩解道:“六嫂,你这话可不对,刚才母后是跟六哥说话,怎么怪起我们来了!” 宝钗反应很快,她知道皇后身体很差,若有个好歹怪到朱景洪身上,那襄王府的麻烦就大了。 尼玛的老六,敢这样来坑我……朱景洪心中暗骂! 这时朱景洪高声喊道:“都别吵了,快赶紧去请太医!” 事实上,已有宦官去请了太医,朱景洪喊了说明在关心老娘。 在场六人反应不同,显示出不同的心思,同时再度暴露出这三兄弟的不合。 这让杨清音是越发难受,以至于又咳嗽起来。 三个儿媳妇挤到近前,又是抚背又是递茶又是顺气,把左右宫女们的活儿都给抢了。 至于三个儿子,则是老老实实跪在母亲膝前,或惊慌或痛哭或是自责,坤宁宫正殿比以往精彩了许多。 皇后有疾,乃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消息很快传到了乾清宫。 今日坤宁宫之午宴,朱咸铭就没打算去,只因去了生气还不如不去。 可他那能想到,自己这三个好儿子,居然一碰面就把皇后气吐血了。 气吐血了,重点是气吐血了……朱咸铭已是怒不可遏,这比他自己吐血还难受。 顺手操起一根软鞭,朱咸铭黑着脸离开乾清宫,在宦官随行下气匆匆走向坤宁宫。 皇帝盛怒出现,原本还吵嚷的坤宁宫,在他视线所及处都变得() 死寂。 迅速来到坤宁宫正殿,在看到皇后扶着靠枕,似乎没有什么大碍时,朱咸铭便松了一大口气。 朱景洪三兄弟还冲皇后跪着,没等他们转身过来行礼,朱咸铭就甩出鞭子抽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是朱景洪,这厮连挨了最重重的几下,再然后朱咸铭才抽的太子和睿王。 虽然要挨得轻些,可这两人细皮嫩肉的,剧痛之下还是闷哼了几声。 “不孝子……” “逆子……” 皇帝一边打,同时还大声呵斥着,如此才能稍微化解他的愤怒。 见皇帝如此失态,杨清音连忙劝道:“不关他们的事,不要再打了……” 有皇后劝着一句,朱咸铭又往朱景洪身上甩了两鞭,然后才重重将鞭子扔到地板上。 “都滚出去!” 朱咸铭大声呵斥,他依然是怒火中烧,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三个混账。 三位皇子不敢有一句辩解,慌忙磕头后迅速仓惶站起,然后转身跑出了大殿去。 看着这三人消失,朱咸铭方转过身,快步走到了皇后面前。 此时皇后左右,除了三位儿媳妇跪着,唯有朱云笙站在其身侧,满是关切心疼的握着母亲的手。 “清音,你无碍吧?” 下一刻,他便转头看向大殿门口,怒斥道:“太医院的蠢材怎还没来?” 杨清音平静说道:“我让他们不必来的,方才我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所以才有血迹……实则并无大碍!” “当真?”朱咸铭表示不信。 于是杨清音只得张口,让朱咸铭看到破皮处,此刻还有血丝在往外涌,这让朱咸铭心中大定。 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他是真担心出了变故,那样他将失去此生挚爱! “这些个逆子!”朱咸铭气不打一出来。 此刻他生出无力感,因为即便这是些混账,可他还得把皇位传给他们。 杨清音开解道:“别骂了……下午还要太庙献俘,皇家闹出这等事情,别让臣子们看了笑话!” 叹了口气,朱咸铭抬头望向屋顶,无奈道:“这几十年来,皇家都是笑话!” 无论几十年前世祖弑兄,还是十三年前他干的那些事,都是搅得天下皆知。 经过这么多年的舆论封锁,以及各种办法粉饰太平,某种程度上朱咸铭是真的认为,自己是传承有序的圣明天子。 可他这三个儿子,每一次都以最猛的力道,直接把他从迷梦中抽醒。 (本章完) 第612章 关系变动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还是皇家。 如今既知皇后无碍,朱咸铭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毕竟等会儿有太庙献俘,而且接下来又是年关。 “笙儿,去把他们三个叫进来!”朱咸铭沉声道。 “是!” 朱云笙走出了坤宁宫,便见到三位兄长跪在台阶下,刚好此时天上在下雪,导致他们冠帽上已盖有雪花。 “四哥,爹叫你们进去!”朱云笙走下台阶道。 被老爹抽了两鞭子,太子是真的被吓到了,以至于现在都还魂不守舍。 朱景渊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一样是心神不宁,但他跟太子的区别在于,他是担心老娘被自己气出问题,那将导致他完全失去圣眷。 朱景洪第一个起身,和两位兄长不同的是,他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担心老母亲的身体。 虽然是穿越者,但他真切感受到了皇后毫无保留的母爱,早就在心底把这位当成了亲娘,何况人家本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三妹,母后可好些了?”朱景洪饶过两位兄长,极为关切问道。 朱云笙此刻也不高兴,冷冷答道:“不知道……” “我进去看看!” 于是乎,朱景洪成了第一个进殿的人,随后他的两位兄长才起身,跟着一道进了大殿之内。 太子睿王诚惶诚恐进殿时,朱景洪已昂着头走向皇后。 “娘,儿子错了,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儿子万死难恕!” 蹲到皇后膝前,朱景洪饱含深情说出这番话,这一刻他绝不是在演。 皇后面露浅笑,环顾着眼前这兄弟三人,安抚道:“你们不必自责,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看样子是刚才太急了!” “今日既是家宴,这些不高兴的事就不提了,你们都各自落座吧!” 皇后的话让太子和睿王如沐春风,使他俩好受了许多,否则他们连呼吸都会觉得艰难。 为了皇家的颜面,朱咸铭此刻也冷静下来,见众人不动便冷冷道:“没听见皇后的话?” 众人立刻跟上了发条一样,立马按规矩依次落座,各人的妻子也都随同就座。 不想让皇后再动气,朱咸铭直接吩咐道:“传膳吧!” 膳食早已齐备,此时皇帝发话宦官们动了起来,很快膳食都被摆了上来。 即便眼下气氛比刚才好些,实际上也还是比较沉重,朱景洪几人当真就自顾着吃了起来。 “此前老十三从辽东回来,把所遇奇景异事皆讲给我听,一个多时辰都没停过,你此行难道没什么趣事?” “娘,趣事当然是有的,而且还多的很呢!” “儿第一天离京,出城还没走出五十里,就碰上了……” 朱景渊的反应确实很快,顺着皇后的话就讲了起来,前后衔接自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边滔滔不绝说着,坐在朱景洪身边的宝钗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才打了七下,没事!” 朱景洪才答完,就听皇帝开口道:“老十三……你嘀咕什么呢?” “哦……儿子说这道蒸羊肉味道极好,回府得让伙房去向御厨讨价!” “是吗?这么喜欢……朕让御厨跟你走如何?” “长者赐,不敢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儿子觉得,这道卤味也不错,所以……”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自觉露出笑容,他发觉这小子是真的没脸没皮。 而此时太子睿王只觉得羡慕,羡慕() 朱景洪有这份本事,能在当下这种场合,以这种刁钻的办法引皇帝发笑。 皇帝笑了,才让大殿里的气氛真正得到改善,才让在场包括宦官宫女在内的所有人松了口气。 “干脆你把御膳房也搬去,岂不省事些?” “这就不必了!”朱景洪讪讪笑道。 这时皇后也笑着说道:“你既喜欢这两道菜,等会儿让御厨跟你去就是了!” 朱景洪接着说道:“母后,刚才爹抽了儿子七下,爹他也不吃亏嘛!” 此时朱咸铭正喝酒,听到这话差点儿没喷出来,于是他“啪”的一声放下了酒杯。 “小子,蹬鼻子上脸是吧!” “儿子不敢!”朱景洪连忙站起。 杨清音当即挥手,示意朱景洪坐下并说道:“你说得没错,就当是……你爹给你的补偿!” 有这么一场叙话,现场气氛才真正轻松起来,随后太子和睿王都打开了话匣子。 从金陵聊到辽东,再从朝廷聊到西北,最后又收回到朱云笙的亲事,一家九口人看起来十分融洽。 下午有太庙献俘,在皇后待到离仪式还有半个时辰,皇帝便领着三位皇子离去。 宝钗等三人还有朱云笙留了下来,要陪着皇后继续说话解闷。 再说献俘仪式这边,礼部会同内廷已准备了十几天,到眼下一切早都齐备了。 这种仪式本就有细致规定,眼下执行起来非常顺畅,朝鲜李烁父子戴着枷锁在前,跟着一大帮附叛逆臣被公开献俘。 此番仪式很宏大,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皆到,现场感受到了大捷的气氛。 朱咸铭在意功绩,此番平定辽东便是他的功绩,所以此时他的心情也很好。 如果说皇帝是本次仪式的主角,那朱景洪就该是第一配角,毕竟朝鲜之战是他主持。 但这厮为了避风头,把自己缩在了太子和睿王身后,尽最大的可能降低存在感。 一场献俘仪式下来,时间耗费了近一个时辰,待送皇帝回宫太阳都下山了。 睿王一直想跟皇帝单独汇报,所以就没和朱景洪与太子离开。 “十三弟,你说老六留下来,是想说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市舶司的事吧!” “你此番回京,我还未替你接风洗尘,明日到我府上如何?” 老四要宴请自己,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什么意思,朱景洪都不太想去,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想折腾。 “啊……四哥,先容我缓两天吧,出去一年府上也许多事呢!” “也好……过几天再说也行!”朱景源答道。 二人继续往宫外走着,没安静一会儿就听朱景源道:“最近我收到风声,说朝廷里又有人要弹劾你!” “说你在朝鲜时,纵容军士贱yin掳掠,还说你也参与其中,秽乱朝鲜王宫!” 朱景洪愤然答道:“四哥,这些人惯会胡说八道,我行得正站得直,不怕他们乱咬人!” 嘴上这样说着,朱景洪还是在思考,老四跟自己说这些作甚。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已命人替你上章辩驳,把里面的误会说清也就是了!” 老四帮我忙,这难道是……在拉拢我? 老四的拉拢,在前两年非常明显,而自打朱景洪从西北回来,就几乎再也没有过。 今年朝鲜有失,这厮的门人还参与了弹劾,只不过其本人因皇帝旨意,不得不出面弹压而已。 莫非感受到了老六的威胁,又想让我替他顶着?朱景洪猜测道。 () “多谢四哥!” 朱景源停下脚步,郑重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见外了!” 朱景洪可以确定,这位四哥对自己很忌惮,即便如此他还是委曲求全,可见他比昔日确实长进了不少 有了这番交谈,后面他二人的谈话里,老四示好的意图更明显,让朱景洪很容易洞悉。 对太子来说,挑动朱景洪跟老六斗他不会吃亏,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 二人扯了些无用的废话,最终一路走出了东华门。 因皇后疲倦,宝钗等人皆已离开,所以在出了东华门后,朱景洪没有急着上轿子,而是跟送太子一路到了东宫。 他当然是做给外人看,一则展示兄友弟恭,二则是向太子示好。 对朱景洪来说,虽然太子是想利用自己,但至少他可以少一个敌人,而非同时应对两位兄长。 至于被利用,只要他足够滑头,还指不定是谁利用谁。 目送太子回府,朱景洪这才上了轿子,然后被抬出宫向王府赶去。 回府之时,天都快要黑了,待他回到寝殿才发现宝钗在等他。 “吃了没?” “老头子不管晚饭!” 宝钗笑着说道:“那让两位御厨给你做点儿什么?” 大殿内伺候的人已被屏退,所以在朱景洪靠近之时,宝钗亲自给他倒了茶递上。 “还真把人带回来了?”朱景洪坐到了宝钗身边。 “父皇母后,总不能说假话!” 朱景洪笑着答道:“那就让他们做吧!” 于是宝钗冲外面喊道:“传膳吧!” 这一切她都安排好了,只等朱景洪回来就可开席。 “今天从乾清宫出来,老四跟我说了很多话,我看他是是想拉拢我……” 起身走到朱景洪身后,宝钗小心替他取下冠帽,同时问道:“都说了什么?” “他说有人要弹劾我,他愿帮我化解危局!” 说到这里,朱景洪回头问道:“我猜……他是想拉拢我对付老六,可你说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如今睿王势大,他调整策略也正常!” 睿王势大,不是简单的四个字,这厮去一趟金陵,在南方可谓声势大涨。 对朱景洪来说没啥,但此起彼伏之下,对太子的影响可大了。 “今天你进了坤宁宫,就在睿王面前摔凳子,他以为你跟睿王更为不合,起了利用之心实属正常!” “嗯!” “对了,献俘仪式都过了,那朝鲜国君的人选,你打算何时跟父皇陈奏?” 朱景洪叹道:“还是缓缓吧,此事老头子都没朝堂集议,我主动去提怕是不好!” “倒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暂时搁置?” 放下手中茶杯,朱景洪徐徐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老头子不想册封朝鲜王?” “什么意思?” 朱景洪答道:“开疆拓土,改土归流,这样的功绩,他岂会不想要!” 这件事确实很诡异,朝鲜之君空置已有三个月,不管怎么说都该提出来议一议,可眼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宝钗笑着说道:“真要是这样,你的打算可泡汤了!” 朱景洪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说,过几天去东宫赴宴,要给我接风洗尘!” “那就去呗……不然岂不把人得罪了!” 二人就这样闲话着,最终晚膳被端了上来,他俩就聊了些府中琐事。 最终() 还聊到了林红玉,以及宝钗把她跟贾芸的安排。 林红玉已经认了干娘,如今身份已是陡转,配个贾芸毫无问题。 “贾芸在金陵监督造船,既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今年他若回京就让他们完婚!” “我也是这么打算!”宝钗应道。 二人沉默了一阵,宝钗忍不住再次问道:“你挨那几鞭真的没事?” 朱景洪笑道:“我这体格,能有什么事,只怕太子和老六不好受!” 宝钗嘟囔道:“他们可没挨几下!” 朱景洪哈哈一笑,遂道:“多谢王妃关爱!” “今日都回府了,明天你若无事,我们也在后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任凭王妃处置!” 这夫妻二人聊得亲密,而在另一头的睿王府内,朱景渊也在跟陈芷说话。 此时朱景渊趴在床上,陈芷正亲自给他背上涂药。 强忍着疼痛,朱景渊说道:“你说老四是不是昏了头?老十三已如此势大,他还去拉拢人家!” “他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能管住老十三?” 陈芷答道:“说不定老四发疯了,一心只想把咱们搞垮,其他都不管不顾了!” “要我说老头子也是优柔寡断,老四这样的人还留着作甚?直接废了腾位置不好吗?” 陈芷反问:“然后把你换上去,跟他打擂台耍心眼?” 朱景渊笑着说道:“届时我一定不生异心,老老实实等着继位!” “你这话我都不信!”陈芷笑骂道。 二人沉默了一阵,陈芷突然说道:“再过些时日,永泰伯要进京来,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陈芷说道:“咱们设法把婷丫头捞出来,你觉得如何?” “何必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这可不是费力不讨好,一则可让永泰伯偏向咱们,多说咱们点儿好话!” “二则婷丫头是襄王侧妃,让她再去跟薛家丫头斗,若能搅得襄王府不得安宁,对咱们也是大好事!” “只怕母后不会同意!”朱景渊迟疑道。 陈芷说道:“那毕竟是她亲侄女,这都关了一年多,她心里的气早就消了!” “随你的便吧,此事我不掺和!”朱景渊答道。 这件事议定,陈芷又问道:“接下来的弹劾,你是否还要力推?” 朱景渊答道:“可以缓缓,再多收集些证据,哪怕是老头子真要保,也得让老十三沾一声骚!” (本章完) 第613章 张小月讲花妖 时间来到第二天,在宝钗的安排下,原本打算要给朱景洪接风,哪知道却收到了旨意让朱景洪入宫。 原来是皇帝召集宗室,要一起去陪太上皇说话。 朱咸铭诸子,还有他本人在世的兄弟,以及他兄弟们的儿子,都在此次拜访太上皇的名单里。 按理说,这种正式拜会都会提前通知,然而这一次却是一大早通知,显然又是皇帝临时起意。 太上皇如今身体更差,甚至很多时候都已神志不清,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让人怀疑他能否扛得过这冬天。 所以,趁太上皇活着多作几次秀,放在朱咸铭身上也是说得通。 众人齐聚宁寿宫,抓住一切机会来插话,迎合皇帝彰显孝道的想法,唯有朱景洪缩在角落极少说话。 这种场合持续了一个时辰,太上皇精力不济才得以作罢。 只是在皇帝令众人退下时,太上皇朱心堪特意叫他留下。 朱咸铭略感意外,但还是留了下来,朱景洪等人便离开了。 “叫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跟你说!” “都退下!”朱咸铭对左右吩咐道。 于是这大殿内,便只剩下这父子二人,他俩已许久没有独处过。 “老四,我快要死了!” 太上皇一开口就很劲爆,但朱咸铭城府极深,遂面不改色安慰道:“爹,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对此朱心堪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几年前,我……在乎那帮……旧臣,所以希望……给他们求条活路……” “可现在,我……要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朱咸铭认真听着,心中念头飞速运转,想要弄清老头子什么意思。 这时朱心堪转过脸,老眼直勾勾的盯着朱咸铭,说道:“大明已历三百余年,传承有序故能绵延,储君之事……你要慎重!” “爹……太子在位,国本已定,莫非您……另有看法?” “哈哈哈……咳咳……老四,我都要死了,你还是不放心我!” 朱心堪失笑道:“你这辈子,战战兢兢……过得比我可怜!” 朱咸铭面不改色,徐徐说道:“爹……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谁都不放心!” “你虽谨慎,但很多事……不是只靠谨慎就行,也不只靠英明睿智!” “老话不是说嘛……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是太聪明了……咳咳咳……” “爹,有话你就直说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待气息完全平复朱心堪接着说道:“你让小四占着位置,又把小六子扶起来,让他们两个相互牵制,你便可……高枕无忧……” “这当然是对的,可如今你又把老十三扯进来,着实令我……看不明白……” “老十三……”朱咸铭嗤笑,随即说道:“爹你觉得,他也能承继大统?” 朱心堪纠正道:“不是我觉得,而是你认为他可以!” “我何时……” 朱咸铭只说了三个字,就突然没办法往下说了。 太上皇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把这两年被他封锁的想法放出,如今堂而皇之呈现在他心头。 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再忽视,且必须要正视这一情况。 朱心堪接着说道:“到底谁来继承大统,你的心里拿定主意没有?还是说你已乱作一团?” “我说这些,不是想你现在就定下谁,而是想你看清当下的情势,心里及早有个打算……” “赵武灵王、秦之始皇、汉之武帝、隋之文帝、唐之太宗……这些丰功伟业的帝王,可都在这() 些事情上栽了跟头!” “所以说……我担心啊……大明已传三百余年,不能乱在你的手里!” “咳咳咳……” 对于这件事,朱心堪猜得没错,朱咸铭确实是没下定决心。 解决不了问题就容易逃避,以往朱咸铭就是在逃避。 但此时被朱心堪点出,便让朱咸铭无法再逃避,以至于此刻心乱如麻起来。 那些伟大帝王们,都免不了进退失据,自己真的比他们强吗? 朱咸铭表情越发凝重,他不愿在太上皇面前暴露软弱。 只见他霍然起身,往前走了好几歩后停下,顿了顿后转过头来,阴沉着脸说道:“这些事情,朕自有打算!” 言罢,朱咸铭径直走了出去,大殿内独坐的太上皇则是叹了口气。 “只怕你把握不住!” 低声念叨了这么一句,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朱心堪心中暗道:“小十三,爷爷只能帮你到此了!” 朱心堪所谓的帮忙,便是捅破朱咸铭心里那层窗户纸,让他承认朱景洪可以是储君人选。 对这位小嫡孙子,朱心堪历来都有好感,但他此番帮忙不仅是因为这份好感。 原因在于,作为旁观者清的他认为,唯有朱景洪这样的强势君主,才能内合宗室外镇臣下。 ………… 皇宫西北角,有一座玉皇殿。 这是一处道观,里面皆是女修士,人员成分非常复杂。 朱咸铭的废妃,太上皇的一些妃嫔,许多都被安置在此处,甚至连世祖的妃嫔都有。 这些人被安置在此,一可为皇家祈福积攒功德,二能给新皇帝的后宫腾地方,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之事。 当然了,被安置在此的后妃后混得不行,否则会被加封为太妃去西四宫,然后安心颐养天年。 这些人里,最年轻的女修是皇后侄女,襄王侧妃杨静婷。 既是在此一心修行,她们的衣食住行就无需操心,自有宫女宦官负责照料,只是说有多好就不现实。 但是,作为皇后的亲侄女,杨静婷的生活还算不错,每天的差事就是抄抄写写,到了晚上望着天空数星星。 上午的事情做完,她便如以往那般回到寝室,一般来说静坐半个时辰,她的膳食就会有人送过来。 可今天她一进门,就看到里面有一妇人,正四处打量着情况。 “你是何人?”杨静婷冷声问道。 这妇人转身,而后向杨静婷恭敬行礼,说道:“拜见娘娘!” 娘娘这个“称呼”,杨静婷已许久未听过,可这却却让她立马警惕起来。 “你是何人?”她的语气越发严厉。 这妇人勾着腰,微笑着答道:“奴婢是奉睿王妃之命,前来探视娘娘!” 杨静婷冷冷答道:“探视我?我在此处样样都好,无需她来探视!” 她对宝钗有恨,对引诱自己走上歧途的睿王妃更是如此,此时对这妇人自然没好脸色。 “娘娘出身尊贵却被幽静于此,有人白屋寒门却安享尊荣,我们王妃每念于此……都为娘娘深感不平!” 这一年的修行,杨静婷不是白白度过,最重要的就是悟出一个“静”字。 比起以往,她褪去了浮躁,遇事会多想一想。 比如此时,她就没被眼前这婢女带偏思路,而是敏锐察觉到对方是想利用自己。 这让她对陈芷更为愤恨,把自己害成这幅样子还嫌不够。 “在此清修,远离尘嚣,未必不好!”杨静婷神色自若。 “() 话是如此,可娘娘毕竟贵为侧妃,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在此蹉跎……岂不可惜?” 听到这话,杨静婷心中一动,便有了某种猜测。 语气放缓了些,杨静婷说道:“皇后娘娘命我清修,这是对我的爱护,岂能说是蹉跎!” 见她态度和善了些,这妇人就知她已上钩,于是说道:“皇后娘娘只是让您暂时在此清修,说不定哪天就放您出去了……” “为此,我们王妃一直在想办法,只为了搭救娘娘出去!” “哦?那我可得谢谢她!”杨静婷露出笑容。 陈芷想把她救出去,这一点杨静婷不怀疑,但她知道这女人是想利用自己,所以她心里也没多少感激。 修行清苦,虽然她已习惯此间生活,但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出去。 眼下看到了一丝机会,杨静婷又岂能随便放过。 睿王府的老妇连忙回应:“娘娘说谢就见外了,我们王妃说了……在这京城里,也就跟您最为投缘,相处起来比嫡亲的姐妹还亲!” “这倒是实话,在这京城……也就六嫂对我好了!”杨静婷叹气道。 “只可惜……我没能帮到她!” 这妇人连忙开解道:“娘娘此言差矣,我们王妃说了……事还未定,等您出去还要请您帮忙呢!” “唉……总之,你替我谢谢她!”杨静婷坐回了榻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动静,显然是宫女们已在开始送饭。 意识到自己该走了,这妇人问道:“娘娘有什么话,奴婢可向娘娘转达!” “没了!” “那奴婢告退了!” 待此人离开,杨静婷心态却是起伏不定,陈芷确实给了她出去的希望。 “十三哥……你是不是已忘了我?” ………… 再说朱景洪这边,他从宁寿宫离开后,本来是想赶紧回王府去。 他两位哥哥非得在宁寿门等皇帝出来,于是他也只能跟着留下等候,在场宗室众人更是得留下。 在他们等待时,襄王府的女人们为给他庆贺,此刻也都齐聚到了后园。 这次宴会非常隆重,王府乐工们也都出动,其中也包括歌女舞女。 换句话说,张小月和朴真英一帮人,此刻也都被带进了后园。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如此繁奢的园林,直接让张小月一干人惊呆了,全程她们都忍不住四下打量。 她们被引到了一处小院,乃是给她们做准备的地方。 可众人没待多久,就有一侍女进到院中,单独把张小月请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李慧真忍不住开口:“她为何王妃只单独召她?莫非她给什么人使了银子?” “妹妹……今天殿下要到,你我可得好生表现,这是咱们难得的机会!” 后一句是对朴真英说,但此时这丫头处于离线状态,根本就没听进她说了什么话。 “听到没有?”李慧真拧了朴真英一把。 “听见了!”朴真英答道。 左右看了看,李慧真附耳去,低声说道:“在这王府,咱们得找到靠山才行,否则即便能被宠幸,也恐无出头之日!” “出头之日?你还想如何出头?”朴真英头一次反问。 “至少也得封个选侍!”李慧真极认真的说道。 “哦!”朴真英对此无感,心里还在想着家里的事。 跟她们一起的其他朝鲜女子,此刻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再说张小月,她已经出了小院,此刻心() 情是万分激动,以至于无心观赏左右景致。 “王妃竟要见我?难道是……要赏给我位份?”张小月大胆假设。 但很快她又否决掉,认为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受封。 在这左右横跳的纠结中,张小月终于来到了设宴的楼台上。 有关礼仪她认真练过,所以此刻按照规矩,朝着主位方向就拜了下去,甚至没发现那位置上是空的。 “民女叩见王妃娘娘!” 此时宝钗坐在诺敏身边,询问她有关朝鲜的一些事,听到张小月的声音才转过头。 没等她开口,对面坐着的甄琴便说道:“娘娘,这便是我说的张小月,她唱歌的本事还不错,王爷可喜欢听她唱了!” “张小月,还不赶紧给王妃唱一段!” 听见甄琴咋咋呼呼的声音,张小月便知道被召至此,肯定是因这甄选侍撺掇。 张小月本以为是来受赏,哪知道却是被叫来当小丑,这让她的心里格外难受。 可在现在这种场合,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笑,必须要高高兴兴的演唱。 “起来吧!” 声音是从右前方发出,张小月以为是那个选侍,所以此刻身体纹丝未动。 几息之后,在相同的方向,传来了诺敏的声音:“王妃叫你起来!” 王妃?刚才那是王妃的声音? 我居然怠慢了王妃……张小月再度讶然,然后心里便慌了起来。 就再她不知所措时,刚才那道清丽声音再度响起:“抬起头来!” 这一次张小月不敢迟疑,立马就抬起了头,神色间尽是恭顺之色。 宝钗神色平静,问道:“甄选侍说……王爷很喜欢听你唱歌?” “民女粗略能唱几首!”张小月极其谦逊道。 “那他都听了那些?”宝钗接着问道。 “苏学士的水调歌头,易安居士的一剪梅,还有……” 张小月罗列了许多,其中有宝钗知道的,也有她从没有听过的歌。 “花妖?” “这个名字倒是新奇,你们可曾听过?”宝钗露出笑容,环顾左右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于是宝钗问张小月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 表现的机会来了……张小月暗暗想道。 “这……据王爷说,是他曾经一位故人所作!” 说话之时,她简单回忆了朱景洪介绍的细节,接着说道:“这首词讲了,宋时临安一个书生……” (本章完) 第614章 王府之宴 张小月在细细讲着,因故事过于离奇凄婉,让现场众女都深陷其中,感情丰富的甚至已眼中含泪。 最开始宝钗也是如此,可听到后面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钱塘东,一个临安北,一在顺天府,一个在应天……莫非他这是……” 想得多了,宝钗不免泛起酸意,她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我是王妃,岂能有小儿女之态……宝钗如此安抚自己。 很快张小月讲完,这个故事她早已烂熟于心,所以情绪上非常稳定。 此时宝钗已经归座,然后就听她吩咐道:“故事这么好,想必唱词也不差,你给我们唱来听听!” “是!” 应了一声,张小月壮着胆子说道:“若无乐工,只能清唱!” 张小月有自己单独的女乐,这些人时时跟她在一起排练,二者结合才能呈现最好的演唱。 “叫她们过来!”宝钗吩咐道。 “是!” 自有侍女前去传人,没一会儿四名女乐工便到场,分别使用琵琶、二胡、笛子和琴。 在张小月的指挥下,这些人开始合奏起来,悠扬的曲声在现场响起。 “我是那……” 张小月唱了起来,他的唱功确实很好,一下子就吸引到了现场众人。 众人议论纷纷,表情却也各不相同。 甄琴是轻蔑、诺敏想起了些旧事、其其格面带不解、可卿对照歌词和故事、英莲则是单纯欣赏音乐。 宝钗处于深思,她承认故事很好,词也很有意思,曲子更是上佳,唯一不好的是……并非是写给她的! 没错,她认为这就是朱景洪写的词,说的是他对黛玉爱而不得的事。 所谓朋友所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又岂能瞒得过她! 还是那句话,宝钗极少有吃醋的时候,可此时她还是压不住心中的酸楚。 “姐姐?你不舒服?” 待在堂姐身边,宝琴发现了宝钗的异样,于是开口询问。 “没事……这歌唱得真是动人,情不自禁心生感慨!”宝钗随口编出理由。 “确实如此,可见姐夫那朋友,音律一道确已登峰造极!” 宝琴才夸完,就有侍女来到了楼上,禀告道:“启禀王妃,王爷回府了!” 朱景洪是这王府的主人,说句比较现实的话,王府上下包括宝钗在内,都是他的财产附庸而已。 所以朱景洪归府,众人都要出去迎接。 可她们还没走出院子,朱景洪就已走进入后园,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领着众人向他行礼后,宝钗第一个迎了上去,然后问道:“王爷何必如此匆忙,换上便服再来也不迟!” 因是入宫觐见,朱景洪穿的是团龙袍,头上戴的乌纱翼善冠。 这一套因为太过正式,他平日里极少穿着,在今日这家宴的场合,这样穿也确实不太合适。 取下纱帽,交给一旁的余海,朱景洪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你们等太久!” 没等宝钗接话,甄琴就靠近来说道:“王爷可真会疼人!” 宝钗神色如常,说道:“先去把衣服换了吧,穿成这样……我们也不自在!” “好……你们先去园子里,我一会儿就过来!”朱景洪笑着说道。 随后他撇下众人,便往寝宫里换衣服去了,众女则在宝钗带领回了园子。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身着便服出现在了园子里,现场众人全部都向他行礼。 示意众人起身后,朱景洪方走上了主位() 与宝钗一同落座,然后王府的女人们才跟着落座。 “今天耽搁了,让诸位久等,倒叫我不好意思!” 一旁宝钗接话道:“你是一家之主,谁敢寻你的不是……说这些话给我们听,岂不是欲给臣妾等加罪?” 对现场中女人来说,当下是难得的表现机会,所有人都飞速思索接话。 还是可卿技高一筹,只听她开口道:“娘娘这话有理,我看王爷也是欲加之罪,往后臣妾等更要谨慎些才是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需顺着王妃的话说就行,毕竟她已把宝全压了宝钗。 紧接着诺敏开口道:“王妃,您知道我是个直性子,今日我可得为王爷鸣不平了!” “他有何不平?”宝钗问道。 朱景洪也饶有兴致看向诺敏,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何不平。 诺敏笑着说道:“王爷此去北方,一心牵挂着王妃,还有众姐妹们……” “今日王爷有事耽搁,乃是真心跟姐妹们致歉,王妃却说王爷是想加罪众姐妹,这可真是冤枉她了!” 诺敏这话并未让宝钗生气,毕竟今日举行这场宴会,本意就是为了寻开心,说说笑笑才是应有之意。 其其格跟着开口:“这话是极,王爷实在太冤了!” 听到这对立的两种观点,甄琴既怕得罪王妃,又怕让朱景洪不高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生怕被英莲抢了先,甄琴连忙开口:“王爷,今日天气真好,下午咱们去骑马吧!” 这纯粹是牛头不对马嘴,让众人听了顿时大笑起来,现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甄琴顿时非常尴尬,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英莲,你怎么不说话?” “啊……我……臣妾……嗯……王妃所言极是!” 英莲表现得很慌张,像极了朱景洪前世上课被点名的学渣,于是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你过来!” “噢!” 于是英莲起身,亦步亦趋向朱景洪走了去,神色间满是恭敬之色。 很显然,这位生下王女的甄选侍,成了本次角力的优胜者,这让现场众女很是羡慕。 至于甄琴,看到是英莲被叫过去,这让她差点儿就破了防,因为她感觉自己或快压不住这位小妹妹了。 “王爷!” “生了孩子,身体恢复得如何?” “王妃日日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英莲也是聪明人,比甄琴其实高出几个段位,只是她不愿显摆而已。 此时她的回话非常得体,让一旁的宝钗很是受用,暗道自己没白疼这丫头。 “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孩子既由你来抚养,你可不能把自己累垮了!” 听到这话,英莲可谓是激动无比。 按规矩孩子都该在嫡母名下,只是宝钗没有强求,所以朱娴柔还在宝钗英莲房里,可这不等于永远是这样。 但眼下,由朱景洪亲口道出,说孩子要由英莲抚养,那么即便是王妃也不好干涉。 这就意味着,只要朱景洪不改口,英莲就可以自己把女儿带大,这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可从朱娴柔的角度来说,跟嫡母疏远却未必是好事。 接下来,朱景洪又问了英莲几句,后者一一应答后方返回了座位。 “王爷,该开宴了!”宝钗适时提醒。 “也对……那就开始吧!” 乐工早已备好,得到指示后就开始演奏,妙音环绕现场宛如天宫。 在宝钗带领下,众女连续向朱景洪祝酒() ,让这宴会倒也有模有样。 只是酒过三巡之后,也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众人可以自由说话交流,提前设好的节目也陆续上演。 “我说妹妹,你未免太冒失了,刚才那等场合,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正打算观看舞蹈的英莲,此时被甄琴的话搅扰,于是只能转过头去,疑惑问道:“难道我有疏忽之处?” 甄琴当然是在危言耸听,实则她心里已酸得不行,毕竟刚才她丢脸丢大了。 “那是当然……你没发现,方才她们两边人在斗?结果你单独让王爷召去,岂不让她们两边敌视?” 英莲一本正经答道:“可是……她们并未敌视我啊,刚才我跟姐妹们说话,她们都挺关心我呢!” 以甄琴的智商,想要给英莲洗脑,不得不说她还差得远。 她二人瞎扯时,诸位上的朱景洪正在吃菜,一旁则是宝钗亲自给他布菜。 “王爷于音律一道造诣不浅,着实是令臣妾意外!” “音律?你是说我懂音律?” 见朱景洪还在装,宝钗笑着说道:“王爷若是不懂,又岂能谱出花妖那般妙曲!” “啊?你怎会知这首曲子?你又为何说这是我是谱出?” 宝钗转过头来,轻声说道:“你带回的那个歌女刚才唱过,当真是妙不可言呢……王爷有这份本事,又何必瞒着臣妾!” “宝钗,你误会我了……这是我一个朋友所写!” 说这话时,朱景洪心里很虚,因为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 “哦?却不知是哪位朋友?现居何职?哪里人士?” 朱景洪这就答不出了,于是连续喝了两杯酒,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连这么个事都难圆过来,所以当文抄公就更难了,好在朱景洪没干过这事儿,主要是他也不需要。 “老实说,我实在是羡慕林妹妹!” 宝钗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转折确实来得太大了些,差点儿没让朱景洪把酒喷出来。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好端端的为何又踢到了林丫头! “宝钗,你这话又是何意?这怎么又踢到了林丫头!”朱景洪面露不解。 “你在京城,她在应天……王爷若以为臣妾连这都看不明白,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宝钗仍然在笑,只不过笑得有些勉强。 朱景洪也不傻,只消简单的类比推理,他就明白宝钗是怎么想的。 随即他一拍大腿,而后笑道:“这里面的误会,可真是太大了,宝钗……你这脑袋真是想得太多了!” 宝钗看向前方,楼外台上正在张小月正在弹唱,只不过唱的却是水调歌头。 只听宝钗徐徐说道:“不是臣妾想得多,只是心有郁结,不愿欺瞒王爷,故而坦白相告!” 她确实是光明磊落,心里有话直接说出来,绝不会憋闷气或因此而生歹心。 虽然是个误会,但歌词和当下的事实确实匹配,所以朱景洪还是非常理解宝钗。 于是他抓紧了妻子的手,而后说道:“宝钗,这事儿真不是你想的那般,你知道我敢做就敢当,此事也没有必要骗你!” “你说我在京城她在应天,实则我在燕辽你在京城,这支曲子就不能是我在思念你?” 朱景洪确实光明磊落,此前宝钗问是否喜欢黛玉,他是非常痛快的就承认了。 眼下如朱景洪所言,这支曲解释成是在思索宝钗,当然也是说得通的事。 事情反转如此,加之朱景洪靠近过来,宝钗脸上一时火辣辣的,于是她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宝钗,() 你我夫妻,情深义重,你却疑我,实是令我伤心啊!” 感受着耳边的热气,当着这么多人被“调戏”,堂堂王妃面子上也挂不住。 稍微挤开了些距离,宝钗转过头来说道:“哼……你说你光明磊落,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我却是一点儿不信!” “什么大明战神,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 再次念出“登徒子”这三个字,宝钗的思绪一时间不免飘远,她回想到了第一次见朱景洪的场景。 那次这人带兵闯入薛府,把当时的宝钗吓得不轻,那时的她又岂会想到,自己能成为这人的正妃。 回想着一路走来种种,情深义重自然不是虚言。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二人刚好在此时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于是露出了会心一笑。 而他二人全程的对话,都被一旁的宝琴听到,这让她感觉到非常凌乱。 这到底是怎么一种关系?那个黛玉又是何人?姐夫对此人也是情谊深重?宝钗姐姐是不是吃醋了? 无数问题从宝琴心中涌出,只可惜她现在不好发问,但一颗八卦的心已在活跃。 果然还是这王府有趣得多,姐夫啊姐夫,妹妹的心意你可知晓啊……宝琴面露幽怨,只是现场无人注意到她。 “王爷,王妃……臣妾且敬您二位一杯!” 正当这夫妻二人深情交流时,可卿端着酒杯来到了近前,面容姣好的她格外光彩照人。 今晚我得睡她屋里……朱景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就冒出了这般想法。 这就叫渣得明明白白,刚才还与发妻情深相顾,眼下他又被小脑袋控制,只想着裤裆里那点儿事了。 被朱景洪盯着,可卿心中便是大喜,她知道自己是来对了,今晚她将获得侍寝的机会。 我要给他生孩子……可卿只有这一个念头。 “祝愿王爷王妃,恩爱绵延,福泽深厚,安享尊荣!” 谁是王府的天,可卿看得非常明白,所以她一点儿不敢飘,把眼前两位都恭维到了。 “承你吉言!”朱景洪笑着举杯。 (本章完) 第615章 三春皆在 宴会持续进行,众人觥筹交错,皆是兴尽而归。 “王妃,新有一批东西入库,要请您过目……” 宝钗本打算跟朱景洪多说几句,听到这话也只能先行离开。 朱景洪便跟可卿一道走了,随行还有诺敏和其其格,后三人本就住在一处宫殿内。 现场,甄琴气得得是牙痒痒,最终她看向了将要离开的英莲。 “英莲妹妹,你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 英莲这话,让甄琴心里更气了,心中直呼自己真的要带不动了。 “她们三个一伙儿,都把王爷拐走了!”甄琴拉着英莲说道,就差出手揪着对方耳朵。 “这……是王爷要去的啊!”英莲无奈答道。 “若非她们勾引,岂会有这等事情?” “那姐姐你想怎么办?” 甄琴斗志昂扬道:“我……我是说,咱们也得联起手来,把王爷往咱们那边引!” “哦……” 见英莲如此态度,甄琴有捶胸顿足的欲望,她实在不明白这丫头怎能不紧迫。 “你不能这样颓废了,不然往后这王府……岂有你的立足之地?” “可是……我已受册为选侍,且还诞下王女,这都没有立足之地?” 好家伙,英莲这话实在是扎心,让甄琴心中遭受重击,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而英莲的目光,此时已扫向了不远处,随即喊道:“张姑娘……” 被喊到的张姑娘便是张小月,此时她看到英莲在向她招手,于是她立马撇下随行几名女乐前去。 “拜见两位娘娘!”张小月连忙行礼。 眼前两位都是甄选侍,只不过脾气却是天差地别,虽然张小月此刻对着英莲,但注意力却放在甄琴身上。 没办法,她实在是怕这位找茬。 “你唱歌很好听,想必习练多年吧?”英莲问道。 她是个很纯粹的人,听歌就是听歌,觉得好听就多问两句,便再没有别的心思。 “回禀娘娘,民女自幼便习练唱功,至今已逾十年!” “业精于勤,十年习练不止,有此妙音便属应当!” 英莲的赞许由衷而发,这一点张小月感受得深切,这让她感慨于两位甄选侍差别之大。 “多谢娘娘夸赞!” 示意张小月免礼,英莲笑道:“日后有机会,当再听你唱其他曲子!” 明明可以随时让我演唱,她却说以后有机会再听,她真的……被英莲的温暖所感触,张小月一时间热泪盈眶。 不是她情绪不稳定,而是从燕辽千里迢迢赶路,她极少被人这般关切过,甚至她连好脸都没见到几个。 “娘娘若想听,只管派人吩咐就是!”张小月欠身道。 找靠山的道理,张小月也是懂的,这位甄选侍为人和善,当靠山是再合适不过了。 何况如今王府,王妃之下侧妃空着,位分最高者便为选侍,现实角度来说英莲也是极好选择。 英莲笑着说道:“也好……过些日子,等你得闲,可别怪我打搅你!” “娘娘太客气了!” “你去吧!”英莲说道。 “是!” 待张小月离开,甄琴忍不住开口:“妹妹……你何必抬举她!” “一个下九流的丫头,使了些狐媚手段,就爬上了王爷的床,此女心眼儿多着呢!” “竟有此事?”英莲诧异,她还以为这是个大姑娘。 “你看看……若不是我提醒你,只怕你() 又得上她的当!” “妹妹啊……这王府里面,除了我为你考虑,谁还关心你啊!”甄琴语重心长。 虽然甄琴是想拉帮结派,但她对英莲却是不错,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只是可惜她段位太低,所求的目的又太高了些。 “我跟你说……” 拉着英莲离开,甄琴又开始分析利害,然而英莲想的却是女儿的事。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 “贾兄,你当真要走?” 京城南侧一处宅院内,冯渊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里是贾宝玉的住处,此刻他就坐在冯渊对面。 “嗯!”贾宝玉应道。 冯渊劝道:“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我以为……温故而知新,未必定要游学!” 此时的贾宝玉,比起以往确实沉稳了许多,只见他平静答道:“冯兄,你乡试得中,而我名落孙山,你的路在京城,我的路不在此处!” 今年九月秋闱,冯渊已中了举。 二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应考就中举,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成就。 所以换句话来说,贾宝玉如今十五六的年纪,没中也属于很正常的情况。 若是能轻易得中,那些白首穷经数十年,连个秀才都没中的童生,那真是该自挂东南枝了。 冯渊刚中举的那几天,确实也是春风得意,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淡定,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 乡试得中,只是过了一个大坎儿,明年春闱已是他新的难关。 “贾兄莫非……是要放弃科甲正途?”冯渊直言问道。 贾宝玉答道:“冯兄当知,我本无意功名,之所以涉足其中,只是为了抬高自身,以求姑父看重!” “如今名落孙山,再考已是三年之后,我林妹妹已是将笄之年,我哪还能再等三年!” “所以,你此行去金陵,是为了见林御史?” “姑父病重,我本就该去探望!” 所以游学什么的是借口,连探望姑父也是幌子,这位的真实目的只是想去看林姑娘……冯渊洞悉了一切。 “贾兄已想好了?” “想好了!”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作为朋友,冯渊只能送出祝福。 “多谢!” “何时动身?” “年后吧!” “嗯!” 说到这里,二人之间有些冷场,贾宝玉冲外面候着的茗烟使了个眼色。 后者随即提进来一个包括,放在贾宝玉身侧便退下了。 “里面是二十两碎银,还有五张银票……冯兄收好!” 冯渊作为外来者,在京城可谓毫无根基,这两年能生活得不错,贾宝玉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 如果他在金陵,中了举自会有仕绅投资,经济问题将不复存在,只可惜他眼下待在京城。 京城达官权贵众多,即便冯渊年少得中,可说到底不过是个举人,明年春闱能否得中还不一定,所以暂时还无人跟他攀交情。 当然了,冯渊现在不缺钱,所以他立马起身拒绝。 “贾兄,你已帮我甚多,如今我非困苦,实难再领你的心意!” “这些不算什么,你暂且收着……如今你是吃喝不愁,可过些日子你春闱高中,免不了要交际应酬,多些银子总是好的!” 交际应酬这种事,在以往贾宝玉是深恶痛绝,这一年多出了府理事,便让他不敢随便诋毁。 “贾兄,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是……”() 贾宝玉答道:“财帛不过身外之物,你既有用得着的地方,我能借你你便拿着,再多说就见外了!” 他态度很坚决,冯渊也不好再拒绝,只是道了一句“多谢”,然后便收下了包裹。 “冯兄,你有才学有抱负,我在此预祝你春闱大捷!” “多谢贾兄!” 二人又聊了一阵,半个时辰后冯渊离开,接着贾宝玉便去屋里更衣,然后叫着小厮们出门了。 又是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宁荣街,然后从角门进了荣国府。 他被贾家除名,还能过得这么滋润,就离不开贾家的资助,更准确的说是受贾政夫妇,以及贾老太君的帮衬。 此番他决定要远游,自然是要跟父母辞行,获取他们同意并得到帮助。 他先是找到了母亲,然而王夫人直接拒绝,她可不愿儿子远行,在她看来外出实在危险。 无论贾宝玉如何坚持,最终他都拗不过王夫人,谁知刚好对话被贾政听到,这位反倒同意了他的想法。 贾政认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念,而且他年轻时也这样想过,只是家族事务缠身外加做了官,导致他的理想未开始就已结束。 所以此时他支持儿子,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他们这一房,贾政便是一家之主,王夫人的意见便被压制。 “过了年再走吧,老太太那边我去替你解释,你可以安心的去!” “路上要多看多学,更要时时体悟书中道理,然后……” 贾政是设身处地在为儿子考虑,所以接下来他说了许多,全程王夫人都插不进去话。 比起以往,贾政少了许多严厉,也让贾宝玉重新认识了父亲。 只是没等一会儿,外面就有小厮禀告有宾客来访,于是贾政不得先行离开。 贾政走了,王夫人便开始说话,却是想劝儿子回心转意。 可最终,她的话无济于事,可见贾宝玉在离家后,确实得到成长有了主见。 王夫人自己劝不动,便想着带贾宝玉去见老太太,借长辈的势进一步向儿子施压。 刚好此时,贾宝玉也想见见姊妹们,于是安心跟着王夫人去了。 “今日迎春她们有事!” 当贾宝玉问起时,王夫人只用这一句,就把他的美好想法浇灭掉。 “她们能有何事?”贾宝玉问道。 王夫人解释道:“一则如今你已大了,再见姊妹们已不合适,二则今日迎春她们要去东宫,如今正在沐浴更衣!” 贾宝玉如今也十五了,与姊妹们私下见面确实不合适。 这多亏贾赦把府里规矩立起来了,不然以王夫人对贾宝玉的溺爱,只怕也不会太在意这种事。 于是贾宝玉只能跟着母亲去见祖母,而另一边的迎春的闺房内,她已在丫头伺候下梳妆完毕。 迎春今年已十七了,府里也忙着给她张罗婚事,可在勋贵之中没有合适人选。 贾赦夫妻对此也没太着急,而迎春本人就更不着急了,毕竟她已是心有所属。 平日里她寡言少语,但今日却是面色红润,甚至于还能看出带有笑意。 “姑娘,前两次去东宫觐见太子妃,可没见您这么高兴过!”司棋忍不住开口。 “谁说我前几次不高兴了,你可别乱说!”迎春急忙否认。 “你出去看看,轿子准备了没有,再去悄悄三妹妹可已准备好!” 为防被司棋看出更多心思,迎春便出言把她给支走。 待司棋离开,迎春脸上笑容更甚,只因她知道今日东宫设() 宴,乃是太子为了招待襄王。 我终于又能见到他了……即使还没见到朱景洪,迎春心里就甜得如蜜一般。 为了自己能有更好的形象,迎春从镜中仔细打量着自己,同时微调发钗等物。 没等一会儿,司棋便回来禀告说,一切东西都已齐备,只等着她动身出发。 探春比迎春先一步上轿,她已在思索等会儿如何表现。 领她们去东宫的是王熙凤,毕竟她是同辈最长者,由她去显得更正式些。 等到迎春上轿,荣国府的队伍便启程出发,朝着皇城的方向赶了去。 时间来到半个时辰后,贾家的轿子来到了东安门外,王熙凤等三人只能步行入内。 这里已有东宫女官迎候,所以通过宫门非常顺利。 “不止襄王殿下是否已到东宫?”王熙凤问道。 “还未入宫,想来也应该要到了!”东宫女官答道。 “今日除了我们,还有那些人到会?” “靖安公主也到了!” 点了点头,王熙凤没再多问,而是看向了迎春探春。 “今日公主也在,你们可别忘了多去说话,往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探春点了点头,答道:“我们明白!” 事实上,之前皇帝出京避暑时,探春和迎春就一直跟着朱云笙,那段时间他们接下了友谊。 朱云笙非常随和,所以这份情谊很健康,无需用什么谄媚的手段。 在她们一行三人进入东宫时,朱景洪夫妇二人也已进了宫,只是他们的轿子可以入东安门。 “老六可真是有意思,竟也派人来请我赴宴,他是想把水搅浑!”朱景洪忍不住吐槽。 宝钗接话道:“好在他说是明天请你,而非今天……不然又得让你为难!” “为难?他要真今天请我,那是自己找不痛快!”朱景洪冷冷说道。 “所以明天你去是不去?” 朱景洪遂笑着答道:“去……为何不去?正好咱们缺银子了,到他府上去打打秋风!” (本章完) 第616章 以身相许的想法 朱景洪二人进入了东宫,而太子已在仪门等候。 太子是储君,除了皇帝皇后二人,正常来说他不必迎候任何人。 此刻出迎,表明了对朱景洪的礼遇,收买人心的小手段而已。 兄弟二人客套了一番,很快就没了共同话题,反倒是元春和宝钗聊得火热,家长里短的事说个没完。 太子在一旁站着,时而插话时而微笑,而朱景洪则是在四下打量。 他看到了迎春,发现这丫头比以往似乎忧郁了些,便想着等会儿开解她几句! 然后他又看到了探春,只觉这丫头眼里少了光,看起来没有以往精神了! 然后他又看到了王熙凤,这女人也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也不知想着什么! 最终,朱景洪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他看见了躲在角落处的妙玉。 被朱景洪盯着,妙玉下意识夹紧双腿,然后迅速退回了柱子后,她不想跟朱景洪有半分瓜葛。 然而她这一举动,却让朱景洪更有兴致…… 于是他便问道:“四哥,怎不见妙玉师傅?” 朱景源左右望了望,随后说道:“妙玉法师……或许有事走了,十三弟何故问他?” “四哥,我在战场上拼杀过,尸山血海里趟出来,杀人太多……冤孽太重啊!” “十三弟为国建功,太不容易了!” “每天夜里,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都会化作恶鬼纠缠于我,实是令我苦不堪言……” “竟有此事?”朱景源大惊。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噩梦缠身,哪知前几个月去到燕山,偶遇妙玉法师……得其讲经说法开解,小弟竟睡得了几个安稳觉!” “她对我这是有恩,我自当回报……故而问起!” “竟还有这些事情!”朱景源讶然。 妙玉去燕山见过朱景洪,这件事她没有对朱景源夫妇隐瞒,只是所谓的“讲经”堪称她的梦魇,她自是不可能的对外人谈起。 而朱景洪将其道出时,躲在角落的妙玉听得真切,一时间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且说朱景洪这边,待听完了她说的这些,一旁的宝钗忍不住打趣:“你还能安心听人讲经?” “我也以为我听不进去,可见这位妙玉法师修为之深!” 说完这句,朱景洪看向太子,说道:“若再能听她讲经几次,我觉得……应能彻底根治我的顽疾!” 听到这话,宝钗心中不免冷笑,这家伙心里打什么算盘,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宝钗靠近两步,徐徐说道:“我也读过几本佛经,与佛法一道略有造诣,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我日夜为你讲经开解,如何?” “这……我之顽疾侵入骨髓,非有大法力者难以触及,王妃虽涉猎过佛经,但比妙玉法师怕是多有不及!” “呵呵……”宝钗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话。 她发现自己上当了,跟朱景洪废话这两句,反倒助其委婉表达了心思。 果然,这时朱景源也听懂了,于是他看向了一旁的元春。 见元春投来询问之意,朱景源微微的点了头。 “既然妙玉有此修为,能助十三弟消灾解难,过两日我便请她到你府上,再替你开解一番如何?” 看向数步之外的元春,朱景洪说道:“只怕法师喜好清净,嫂子不一定劝得动她!” 元春答道““出家人普度众生,能帮你这位国之功臣,她又岂会不愿意!” “那就……多谢嫂子!”朱景洪行礼致谢。 “哼哼……”宝钗在旁笑了两声。 () 而角落处的妙玉,此刻则是一拳砸在柱子上,疼得她差点儿叫出了声音。 太子妃,您糊涂啊……妙玉有捶胸顿足之意。 说完这件事,众人就往府里后园走去,而迎春探春二人则是跟着入内。 才走了几步,朱景洪突然问道:“对了……怎未见笙儿?” 朱云笙来不来他不在意,但是湘云如果不来就可惜了。 元春解释道:“在园子里,正跟云丫头玩儿呢,说是有我们来接你……她就不必来了!” 这当然不是朱云笙无礼,而是兄妹二人关系实在太好,所以不用刻意在意这些虚礼。 “这丫头……真是白疼她了,亏我还给她从燕辽带了东西呢!” 朱景源不免笑道:“三妹说你不会怪罪,看来是她错看你了!”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进到了后园中。 今日天气极好,正是喝酒开宴的好时候,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楼台上,这里已设好了宴席之物。 到这时朱云笙才现身,只跟朱景洪说了一句,就扑到了宝钗身边去。 “嫂子,十三哥要罚我,你得护着我!” 宝钗挽着朱云笙,笑着说道:“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跟你计较这些!” 正在此时,史湘云来到了朱景洪面前:“拜见十三爷!” 示意湘云免礼,朱景洪问道:“云丫头,笙儿不来接我,你怎么也不来?” “可不怪我,是公主拉着我不让来!”湘云很直接的说了实话。 “不怪你不怪你……你比笙儿可懂事多了!” 听到这话,湘云莞尔笑道:“我若不懂事,又岂能侍奉公主到现在!” 加上其其格在内,朱云笙共有过六位侍读,其中有四人入了朱景洪的王府,黛玉如今则在金陵伺候父亲,还真就是湘云走到了最后。 她这话里不无揶揄之意,朱景洪随即答道:“云丫头……你可别笑太早了!” 这时宝钗插话道:“刚说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怎么又跟云丫头闹起来了……” “说笑而已嘛……”朱景洪讪笑道。 太子夫妇相视而笑,随后就听朱景源说道:“十三弟,看得出来今日你兴致极高,你我兄弟可要多喝两杯!” 有他开口,接风宴就算正式开始。 按照常例是朱景源提杯,给朱景洪一起喝了三杯酒,庆祝他从朝鲜凯旋归来。 这一番客套后,朱景洪便发问:“怎不见我那大侄子?” “他……呃……他身子不太好,眼下正歇着呢!”元春及时接话。 这当然是家伙,原因在于朱慕榆看不惯朱景洪这叔叔,所以干脆称病不出来。 太子当然劝过,可他根本辩不过朱慕榆,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身体不太好啊……那是该好生歇着!” 朱景洪又问道:“他那些兄弟姊妹呢?为何也不得见?” 太子如今已有三子两女,除开朱慕榆的其他几个,此时不在也显得奇怪。 朱景洪随口一问,却让朱景源心感焦虑,长辈来了做侄子一个不来,确实是显得很失礼。 元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就听太子开口:“这些个孩子……刚才都还在,许是又跑那里玩儿去了,我这就命人去寻他们过来!”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四哥,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小孩子打打闹闹乃是天性,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 “当年我小的时候,什么祭天祭地祭庙,我也是烦得很……觉得比不上骑马射箭好玩,那时老头子让你来寻我,我也是想方设法躲() 着呢!” 见朱景洪是真没动气,元春便开口打圆场:“十三弟,几个孩子一直仰慕你的威名,刚才还说要来拜见你!” “哪曾想到,他们玩着就忘了,一会儿定是要来跟你见礼!” “四嫂,他们刚才还在东边假山,我这就去把他们寻来!” 元春正想着如何去叫几个孩子,听到朱云笙这话她立马应道:“也好!” 朱云笙风一般的离开了,临走还不忘把湘云拉走,看得一旁的探春很羡慕。 唯有迎春,目光几乎时刻放在朱景洪身上,只是后者看过来时她又调转了目光。 这次的宴会太子虽为主角,可朱景洪对他是真没啥兴趣,二人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至于宝钗则与元春聊着,后面还招来了迎春探春,说是把俩丫头送到了朱景洪身边。 所以朱景洪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朱景源这边,而是细听起女人们的谈话。 这些人说得高兴时,朱景源也在主动说两句,主要是跟迎春和探春互动。 在此期间,朱景源的其他几个儿女,都来了朱景洪面前见礼,完成任务后又一溜烟的跑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众人聊得正欢之时,有宦官来到朱景源身边,禀告道:“殿下……徐学士回来了,现在外殿求见!” 所谓的“徐学士”便是徐新安,这位被太子举荐到金陵跟朱景渊打擂,眼下回京是来向朝廷述职,当然其主要目的是见太子。 “告诉徐先生,就说我暂走不开,让他明天再来!” 哪知这小宦官却没走,而是接着说道:“殿下……徐学士说有要紧事禀告,说请您务必要去一趟!” 这话让太子很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徐新安的跋扈,而是怨这小宦官没看准时机,导致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可他确实是个好人,此时虽恼怒但也没加罪,而是看向朱景洪说道:“十三弟,我……” 朱景洪早就想兄长离开,所以没等朱景源把话说完,他便说道:“四哥有事就忙去,不必理会我!” “那好……为兄去去就来!”朱景源面带歉然。 “四哥慢走!” 待朱景源离去,朱景洪加入了女人们的闲聊中,期间他少不了跟迎春探春眼神交流。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没一会儿迎春找了借口离开。 朱景洪磨蹭了十几分钟,才说要去把朱云笙找回来,并拒绝跟随后就离去了。 东宫的园子挺大,朱景洪则是专往偏僻的地方找,果然在一处凉亭内他看见了迎春。 “迎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朱景洪直接找了去。 他果然会来找我……迎春心中无比激动。 但她还强压住喜悦,慌忙间来到朱景洪面前,行礼之后说道:“里面怪闷的,所以出来透透气!” “怪闷的?你这是心有郁结,看来你还是没纠正过来!”朱景洪一副怜惜的表情。 “要敞开心门,让光照进去,晒一晒就好了……” 目光推远,朱景洪看向天际云间,双手撑着扶栏道:“这世间有太多美景值得去看,有太多事情值得去经历,不要局限于自己的小天地!” 穿越来的这几年,虽然没有电子产品等现代娱乐,但朱景洪的日子一样过得精彩,所以他这话是有感而发。 看在迎春眼中,只觉得朱景洪真情流露,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 回想起与朱景洪的几次交集,每一次对方都毫无架子,且真心实意开导自己,这是对大的恩情啊……迎春心中越发的感动。 朱景洪说要打开心门让光招() 进去,迎春此刻觉得朱景洪就是那道光,而且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光芒。 她极少看话本,但也听丫头们讨论过,知道有“以身相许”这个词。 以往她对此是嗤之以鼻,但眼下她找不到任何方式,比以身相许更能全身心的感激朱景洪。 这种想法确实离经叛道,可人本就是各不相同,生出不同的想法也不奇怪。 只是迎春终究受礼教约束,在她这一想法刚冒出来,便让她自己大吃一惊,随即顿时脸色红润起来…… 朱景洪还在讲大道理,却突然发现迎春表情怪异,还以为话说太重打击到了眼前姑娘。 “迎春姑娘,你没事吧?”朱景洪靠近后问道。 此时他二人的距离很近,总算朱景洪还要点儿脸,没直接贴到迎春脸上去。 “我……我还好!”迎春被吓到了,答话之间退后了两步。 可她转念一想,人家十三爷关心自己,自己后退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迎春又往前回了两步,与再次靠近的朱景洪撞了个满怀。 朱景洪动能比更大,迎春娇弱的身子经不起撞,惊呼一声便往后倒了去。 朱景洪迅速上前将其抱住,才让迎春没有滚落在地。 二人亲密接触之间,迎春虽是更为羞涩,但也忍不住望向了朱景洪…… 朱景洪也在看她,这让迎春根本招架不住,于是再度看向了一边去,只是这次她连脖颈间都红透了! 徐徐将这软妹子扶正,朱景洪没有着急放手,而是搭在迎春腰间关心起她来。 “迎春姑娘,你没没伤着吧?” “没……没事……” 说是没事,其实迎春还真被撞疼了,这一点朱景洪也看出来。 “来,这边坐着!” 下一刻,朱景洪将其横抱起来,缓缓走向一旁的凳子上。 “啊……” (本章完) 第617章 言襄王之势 迎春惊呼一声,她已紧张到了极致,不自觉便抓紧了朱景洪的衣服。 被外男抱着就已经很出格,说是失身也不为过,何况眼下被朱景洪横抱起来,迎春脑子里直接炸开了。 对于她这社恐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使刚才她冒出以身相许的念头。 迎春大脑完全宕机,直到朱景洪坐到凳子上,把她放在了自己怀里,她都无法思索自己身在此间。 这种情况,也是朱景洪第一次遇到,毕竟他撩妹这么几年,还是头次遇到迎春这种情况。 莫非是吓傻了? 迎春确实是吓傻了,当然也可以说他是在装傻,只因眼下这情况太尴尬,她只能选择逃避。 “起来吧!”朱景洪亲自起身,将腿软的迎春扶了起来。 太子不傻,此时一点既透,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这个问题徐新安已经想了很久,可到现在也说不出个结论来,实在是当下三兄弟鼎立的格局,让人难以把握皇帝的心思。 这也应了那句老话,很多事情不上秤没四两重,一上秤可能就有千斤万斤之重。 徐新安没说话,他在给朱景源消化的时间。 “三妹,我就是这般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可遮掩的?”朱景洪笑着说道。 “是何依仗?” “他们……哪有十三哥靠得住!”朱云笙撇嘴道。 且说凉亭之内,朱云笙已挨着兄长坐下,没有迎春在此时又换了副表情。 听到这个问题,徐新安其实是失望的,因为关系已经如此明显,太子本应该想到才对。 “其次,咱们要加收集襄王罪证,要大是大非上的罪证,哪怕构陷、污蔑也在所不惜,让圣上对其离心!” 我还是操之过急了……朱景洪心中也很难受。 这边兄妹二人正扯皮,另一头的太子书房内,朱景源已听徐新安讲了很多事。 一道女声从后方传来,不用看朱景洪也知是朱云笙。 虽然自家兄长是很优秀,可真的可以让人连矜持都不要吗?世家大族的教养去哪了? 前几日她还听说,这家伙从朝鲜带了十几个美女回府,且有传言说他把人家朝鲜后妃都……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在老爹强压下站出来顶雷,朱景源的心就更疼了。 “首先一个,可以联合襄王对抗睿王,但务必得让他们相互攀邀,咱们摇旗呐喊作壁上观!” 她与朱景洪已有肌肤之亲,这辈子她只能认定这位爷了…… “十三哥,这么多年……妹妹可少跟你开口,出嫁这么大的事请你帮忙,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继续抱着或是放下,好像都不太好处理,于是朱景洪也为难起来。 “莫非父皇……有意传位于老十三?”朱景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好在还有湘云陪着我……朱云笙自我安慰道。 她本就很聪明,又待在帝后二人身边,对这两位心意的把控,超过了天下绝大多数人。 “三妹……这个……不太好办呐!” 朱云笙心里不停吐槽,她觉得自己都快成笑话了,熟识的玩伴们都给朱景洪糟蹋了。 “这些被加官的人,多就任于侍卫亲军和京营,这些可都是朝廷的精锐啊!” 听到最后,朱景源已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殿下……这才是襄王最大依仗所在!” 出了凉亭走出假山,发现公主未带随从,迎春的心里更安定了。 “十三哥,你们在做什么?” “() 襄王最大的依仗,便是冠绝古今的圣眷!”徐新安平静答道。 “我如何能插手军中?”朱景源:不自信的老毛病又犯了。 朱云笙笑着说道:“把他们召到你府上,我在暗处看看就行!”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一深究这事儿可不容易。 “臣听说,今日殿下宴请襄王?” 一听这话,迎春慌忙开口:“臣女愿意!” “最后……” “三妹,你怎么来了?” 在这“将死”之际,迎春没有心乱如麻,而是开始回顾这无聊的一生,最终她的心里只剩下朱景洪,这确实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当然,相关的疑虑东宫学士们也提醒过,朱景源眼下确实顾不得那么多,所以本身他也没心思去想。 见朱景洪仍不开口,朱云笙起身到他面前蹲下,再度祈求道:“十三哥,你可就我一个妹妹,难道你忍心见我跳火坑?” “三妹,这种事……你也可以找四哥和老六嘛!” 刚才发生的事,于她而言如同梦幻一般,但她知道这是真切发生的事。 朱景源想了想,随后点头道:“我说错了……他自是有其根基!” 见她还跪着不动,朱云笙失笑道:“十三哥心疼了,你还不赶紧起来!” “殿下,襄王之门人故旧,可谓遍布于军中各处,近乎已有颠倒乾坤之力!” 朱景源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苍白无力,于是把话憋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朱云笙鼓足勇气道:“妹妹的意思是,想……想先看一眼,若不满意……才好拒绝!” 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这兄长是好色之徒,如今其实已见怪不怪。 他本想扶迎春坐下,可这姑娘实在被吓得不轻,此时惶恐惊吓到了极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歹平复了些心情,迎春起身颤抖着答道:“是!” 这番话术,让朱景洪觉得很耳熟。 徐新安叹息道:“殿下,厉太子车鉴在前,您已是别无他路!” “三妹,你到这里来,总不会是专为挑我的刺!”朱景洪面带不满。 这地方很偏僻,朱云笙找来确实反常。 “十三哥~” 迎春努力继续平复心情,同时整理着衣衫和发间配饰,她害怕等会儿让人瞧出不对劲来。 听到朱云笙的再次发问,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迎春,说道:“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是有此事,我意在联合十三弟,共抗睿王进逼!” “徐先生……” 徐新安汇报了金陵及附近数省的事,主要讲明了睿王势力膨胀之快,让朱景源心情变得很糟。 她跟迎春相处过一段时间,很清楚这位姑娘有多含蓄,可如今还是扑进了在景洪的怀里。 “这……” 本来迎春在装傻,听到这话哪里还装得下去,便在朱景洪怀里手忙脚乱起来。 “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反问之后,朱云笙瞥了一眼迎春,心中只觉得很离谱。 何况十三哥喜欢,她朱云笙总不能出卖兄长…… 徐新安立刻问道:“殿下可知,在这三次大战之中,有多人因此而受拔擢?” 朱景洪如今势大,这一切都是皇帝所默许,这份圣眷即便不是徐新安所言冠绝古今,在当下也称得上是独一无二。 这个理由很勉强,至少说服不了徐新安,只听他接着说道:“即便襄王愿与殿下联合,且日后协力打倒了睿王,可那时候……殿下又该如何() 压制襄王?” 军中实职官员最高为正二品,长期在一线统兵的将领最高为正三品,四品武官已是非常高的实职官阶,五品则称得上是中高级将领。 即使朱云笙不拘小节,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此刻也显得比较局促。 她本以为朱景洪会打趣几句,可后者却没干这“缺德事”,而是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想如何看一眼?” 这就是搞乱传承的恶果,兄弟之间完全没有信任,非得把对方搞死才会心安。 “徐先生……老十三如此势大,已有擅权作乱之能,为何无人奏明陛下,加以防备?”朱景源艰难发问。 朱景洪连战连捷,在全天下都威名赫赫,朱景源当然也很忌惮他,眼下用的是驱狼吞虎之计,至于之后的事他没想那么多。 眼下离过年没几天,时间上已非常仓促。 “呃……这个事情嘛……其实很简单……” 这两个字说完,徐新安走近了朱景源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要掌握一支军队,以求关键时刻一击必中!” “把人家姑娘照顾得极好,十三哥何事关心我这亲妹妹?” 朱景洪不想在此话题上深究,于是笑着说道:“但愿如此吧!” “就是……父皇母后他们……选定了几家勋贵,想要召为驸马……” 他因近半年不在京城,反倒把朝局看得更清楚。 迎春战战兢兢,此时根 为了不让迎春太难堪,朱景洪便放开了她,后者起身后跌跌撞撞躲到了一边去,并顺势跪下参拜朱云笙。 最后一句,朱景源听得脸色大变,心中蹦出了“造反”两个字。 未出阁的女子,勾引宗室亲王,通常来说死是唯一的一条路! “你若不愿坐凳子,那就坐我怀里吧!” 这些情况,他其实已经掌握了解,所以他才拉朱景洪入伙,用以抵抗朱景渊的倾轧。 看太子这样,徐新安便知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便说道:“自正统十年襄王剿灭倭寇,正统十二年襄王大败准噶尔,正统十三年平定朝鲜……” “十三哥,此事你得尽快办,最好是年前就办妥!” “然后?”朱景洪面带疑惑。 “我不管……”朱云笙直接耍起无奈。 “他虽有些军功,可在朝堂上毫无根基,想要拿捏……想来不会太难!”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都打不倒老十三,弹劾的奏本等同于废纸。 见此情形,朱云笙感慨道:“十三哥,你真行……连避嫌都懒得避了!” “你这……” 他是真心觉得没啥,因为他知道今日这件事,朱云笙肯定会替他保密。 “徐先生……” 这些个都司行都司,其实都称得上是边军,战斗力比内地各都司高出一截。 规矩是人定的,朱云笙作为公主,那自然有资格不遵守,加之眼下也没有外人在,迎春的事在她看来没啥分量。 “十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在此做甚呢?” “这些我都知道!”朱景源神色凝重。 朱景源知道有人因此升官,但到底有多少人他也没细算过。 首先在当前观念下,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意味着必然要悄悄的进行,只是保密一项就让人头疼。 看着眼前神色刚毅做出保证的男子,迎春心里确实安定了许多,随即她便答道:“是……小女子告退!” “殿下,襄王可不是毫无根基!”徐新安越发严肃道。 “哟哟……对外外() 人都这么好,可没见兄长如此关爱我这嫡亲的妹妹!”朱云笙大倒苦水。 “他与睿王有怨!” “殿下,不管圣上是何打算,咱们都得做好应变准备!” 这句话,是朱云笙第二次说,朱景洪便猜到她是有事相求,而且肯定是不太好办的事。 “殿下何以见得,襄王甘心为您所用?”徐新安反问。 朱景洪看向迎春,安抚道:“你且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人知道!” 弹劾朱景洪的奏疏,这几年加起来怕是有几千道,可就从没人在这一点上发力。 “此事臣细细算过,且不说朝鲜之战,仅此前两次战事被加官的将领,六品以上者便有一百七十余人,这其中五品有五十余人,四品有十三人!” 作为东宫学士,徐新安能为太子谋划这些,已称得上是赤胆忠心了,原本他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朱云笙当然想直说,可眼下有外人在很不方便,于是她看向一旁的迎春,说道:“迎春姑娘,姊妹们都等着你呢,你先过去吧!” 朱云笙跟着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十三哥,你在爹娘心里,可未必是不成器!” “十三哥,这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 “首先,你得说清楚是怎么个事!”朱景洪面带无奈。 “除此之外,如四川、甘肃、陕西、山西、燕山、辽东等都司的精锐,以及安西、安东、安北三个行都司的边军,也都曾受襄王节制参与作战!” “这……” “三妹,有话你就直说吧!” 听得此言,朱景洪露出笑容,而后起身说道:“也罢……反正我在爹娘心里也不成器,就再替你荒唐一次!” 徐新安立马回道:“何须您亲自插手?太子妃娘家人,在军中仍有故旧,由他们暗中牵线搭桥即可,只是务必要做到不落痕迹!” “此事……容我再好生考虑!” (本章完) 第618章 侧妃归府 当朱景源回到后园时,朱景洪也带着朱云笙归座,正跟宝钗元春几人说话。 经过前面的试探,王熙凤把准了分寸,此时在众女之间游走自如,把自己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十三爷读什么书?” “我……我读春秋!” 问话的是探春,她还是比较勇敢,所以此时堂堂正正与朱景洪对话。 探春身旁是迎春,这姑娘此前受了惊吓,反倒低着头不敢看朱景洪。 正当朱景洪要与探春深入交流时,一旁元春突然说道:“太子回来了!” 众人朝着东侧廊道望去,果然见到太子被宦官簇拥着过来。 “四哥,你这一趟去得可久啊!” 太子靠近,看着笑意盎然的小弟,此时只觉得面目狰狞,仿佛随时可能冲来将自己吞噬。 “十三弟,跟徐学士多说了几句,所以耽搁了!” 虽然太子表现很随和,朱景洪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没有深究此事,因为他已经能猜到,徐新安说了诋毁自己的话,才让朱景源态度发生变化。 接下来的宴会,表面看起来很和谐,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要离开时,朱云笙却没打算回宫,而是要到朱景洪府上做客。 她的心思朱景洪清楚,于是简单扯皮后就同意了,至于跟皇后解释则落在了太子头上,谁让他是大哥呢。 出了皇城,马车之上,宝钗问道:“不到十天就过年了,你把笙儿带到咱们府上,这岂不是瞎折腾?” 朱景洪则自顾自的说道:“时间是挺紧,得抓紧办才行!” “办什么事?” “笙儿她……” 朱景洪把情况说了一遍,了解之后宝钗面带不满:“你倒是答应得痛快,到时又得我去替你解释!” “哈哈……王妃能者多劳嘛!”说话之间,朱景洪已将宝钗拉入怀中。 二人一阵闹腾后,宝钗挣脱开来扶正钗环,徐徐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不一定非得咱们出面,最近你还是消停些为好!” “不由咱们出面,那该如何料理?”朱景洪也为此事犯愁。 现在多的是人想找他麻烦,虽然他不怕这些人的攻讦,但麻烦当然是能少点更好。 “让老十四老十五来办!” “怎么办?”朱景洪问道。 “就以……筹备年初马球大赛的名义,让他俩各自组一支队伍习练,借此机会把人召入队中不就行了!”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宝钗嘴角出笑意,接着说道:“如此便可不落痕迹,情理上也说得通嘛,关键是老十四和十五也愿意!” “有点儿意思!”朱景洪微微点头。 直接把那些个人召入府中,确实显得太刻意,鱼目混珠反而更合适些。 当然,朱景洪觉得此事可行,也不仅仅是为了朱云笙那些事。 他的思路比较活泛,在他看来既然要组织马球赛,这件事此事本身也可利用。 比如把参赛范围扩大到整个勋贵圈,把勋贵子弟中的精英,都吸纳到这个过程中来。 “有点儿意思!”朱景洪笑容更盛。 当然,涉及到整个勋贵圈子,事情就会很敏感,前期朱景洪要尽可能淡化意图,以免引来皇帝不必要的猜忌。 至少在马球赛的前期,他不能表现得过于突出,后面慢慢掺和进去才更好。 “如你所言,我不便插手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宝钗此时不知朱景洪的谋划,于是轻飘飘的说道:“此事简单,我叫两位弟() 妹到府上来,跟她们说清楚就行了!” “以你的名义去说,别让他们以为跟我有瓜葛!” “嗯!” 于是乎,这件事就如此议定,很快朱景洪一行回到了府中。 回府之后,宝钗便命人去青阳王府和静海王府传话,让两位王妃第二天到府上一叙。 安排了这些事,宝钗才开始过问府里的事,临近年关需要她处理的事有很多。 各府送来的礼物入库单子,下面人拟出的回礼单子,都需要她仔细盘算最终敲定。 这些事非常繁杂,当朱景洪扑进后宫享受时,宝钗都还在书房里忙碌。 “王妃,公主来了!” 听到莺儿提醒的声音,宝钗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进入书房的朱云笙。 这位嫡公主无需禀告,就能出入乾清宫和坤宁宫,进宝钗的书房当然无需等候。 “笙儿,你不是在跟宝琴玩?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来到宝钗书案前,朱云笙答道:“刚才我问十三哥,他说……他说那件事,全交给嫂子办了!” 说起自己的终生大事,朱云笙还是有些害羞,以至于此刻吞吞吐吐。 文杏搬了凳子过来,另有侍女端了茶水,全都放在了朱云笙的旁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都是图轻松,有事都往我这里推!” 放下手中毛笔,宝钗接着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安排下去,就这两天便给你办妥!” 低下头,朱云笙越发羞涩道:“劳烦嫂子了!” 宝钗笑着说道:“你这话就见外了!” 随后她二人聊了其他一些事,期间宝钗还问起朱云笙的“喜好”,把这丫头更是羞得不行。 “嫂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刚揶揄了朱云笙,此时宝钗笑得很开心,随后说道:“有话你直说就是!” “或许年后……婷姐姐就要出来了!” 只一句话,便让宝钗笑容顿消,但紧接着她就说道:“她回来也是好事,否则府里始终缺个人,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这两天舅母多次进宫,来为婷姐姐求情……母后召见了玉皇殿的主持,得知婷姐姐已改过自新了!” 永泰伯夫人进宫觐见,此事宝钗知道也没在意,因为每年都是如此。 玉皇殿的主持已被陈芷收买,所以才会全力替杨静婷辩解,让这位得到了皇后召见的机会。 时隔一年后,杨静婷头一次得见皇后。 这是一次考核,只有得到皇后认可,杨静婷才有机会解除软禁。 后面这些情况朱云笙不知道,所以杨静婷要出来是她的推断。 “原来如此!”宝钗此时心情复杂。 如果杨静婷要回来,许多事她就得提前准备,以免又被此人坏了事。 能不能阻止此事? 这个念头从宝钗心头冒出,然后又被宝钗给打消掉了,只因时间上已来不及。 最要紧的是,若皇后可怜这个亲侄女,觉得所施惩戒已经足够,那就基本没可能把杨静婷关回去。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朱云笙便独自离开,留下宝钗一个人独自思索。 没过多久,她的内心恢复了平静,又开始翻阅起眼前的单据。 转眼来到第二天,青阳王妃和静海王妃到了襄王府,听从宝钗的吩咐便应承下来。 “有什么难处,你们现在就说!”宝钗端着茶杯,拨弄着表面平静的茶汤。 “嫂子时常照拂我() 们,如今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然是愿意尽心尽力,何况……还是为了公主的大事!”青阳王妃徐氏说道。 “嫂子放心就是,我们回去一定办妥!”静海王妃赵氏说道。 放下茶杯,宝钗接着说道:“这件事虽是因笙儿而起,但你们要做得隐蔽些……正经依着马球队的章程来,不能让人看出意图!” “是!”两位郡王妃连忙应承。 “昨晚母后就来了懿旨,笙儿在宫外只能逗留三天……你们回去要快些张罗,别耽搁了时辰!” “是!” 宝钗安排了细节之处,随后就让两位郡王妃离开了,这俩人在襄王府前后待了不到半个时辰。 朱云笙要暗中见未来驸马,这件事虽然非常不合体统,但实际已得了帝后二人默许,显然他俩也希望女儿幸福。 从当下的的价值观来说,朱咸铭夫妻二人确实是不走寻常路。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淳二人的马球队基本上把人选定,其中就有皇帝预选的几个少年。 在召集训练的时候,这几人被集中到了一起,让藏在阁楼上的朱云笙见了。 客观来说这几人确实优秀,但却一个都没有被朱云笙看上,反倒是拉来打掩护的一个人,让朱云笙产生了别样的好感。 京中勋贵子弟众多,多数人喜好玩耍之事,所以来参加选拔的有六七十人。 在这些人里,匆匆一面之间,就发现有好感的人,在朱景洪看来这是儿戏。 当朱云笙道出,对老爹所选的人都不满意,反而看上另一个小子时,朱景洪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此青阳王府存心殿内,朱景洪坐在上首位置,神色冷峻坐在位置上,在他一旁坐的是宝钗。 堂下,青阳王妃徐氏、静海王妃赵氏左右站着,中间则是一脸倔强的朱云笙。 “笙儿,婚姻大事可不能草率,父皇选定的几人,人品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你自己还年轻……” 眼下是宝钗在劝,左右两位郡王妃嫂子也在劝,只可惜朱云笙一句也没听进去。 眼下她很委屈,好不容易有个看的顺眼的人,却偏偏遭遇了至亲的反对! “两位嫂子,你们和十四哥十五哥两情相悦,为何就不能成全妹妹?” 这话朱云笙是对两位郡王妃说,去年采选郡王妃有宝钗帮衬,让这哥俩都选到了心仪之人。 朱云笙一直都很倔强,此时她更是战斗力爆棚,自怼了两位庶嫂之后,目光直接扫向了主位上的宝钗。 “嫂子,当年十三哥选你为王妃,不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能行为何我就不行?” “何况……我之事还没十三哥当年过分!” 听到这些话,宝钗只感到头疼,她是真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倔强。 可她转念一想,这位嫡公主被皇帝皇后宠爱着长大,娇纵自立一些又显得很正常。 “说够了没有?” 朱景洪终于开口,此刻他脸色越发难看。 他其实不在乎朱云笙喜欢谁,关键在于推翻皇帝的预选方案,可能会让老头子迁怒于他。 所以这件事的问题在于,如果朱云笙一意要闹,他这位兄长就得跟着背锅。 背锅这种事,朱景洪当然不会情愿,此刻心里不舒服也情有可原。 “十三哥,妹妹一生的大事,难道你就不愿帮忙?” 朱云笙眼中含泪,走到了朱景洪面前,毫无形象的半跪在他面前。 “笙儿你这是何必……”宝钗连忙起身,就要将朱云笙扶起。 也就是这时,青阳王朱景淳() 进到殿内,小跑着来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附耳到兄长身边,朱景淳小声禀告道:“十三哥,打听清楚了,那人是二等子男梁正明的长子,名叫梁毅!” 二等男,乃是最低一等的爵位,在当前降等袭爵的制度下,梁毅几乎等同于白身。 “梁正明现在京营任千总,今年在西北作战受了伤,如今在家静养……” 这话综合起来就是说,梁家是勋贵中的最底层。 堂堂皇家嫡公主,嫁进爵位最低的家庭,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可能被允许。 随后,朱景洪让朱景淳把情况重新讲了一遍,待后者说完后提醒道:“笙儿……你都听见了,他们家确实太差了些!” “你跟我说再多亦无用,爹那边绝不可能同意!” 朱景洪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话犹如利剑刺入朱云笙心头,这然后让顿时没了心气。 见朱云笙神色惨淡,朱景洪心中亦生出心疼之意,他跟这丫头是有感情的。 “笙儿,今日已任由你闹过,此事到此为止……你该回宫去了!”朱景洪放缓语气。 “算了……我亲自送你回宫去!”朱景洪起身说道。 他打算在送朱云笙回宫的路上,再好好的开导这位妹妹,尽最大可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走吧!” 见朱云笙没反应,朱景洪直接命侍女将她扶着,然后就带着人出去了。 存心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听宝钗叹道:“这都叫什么事!” 这时朱景淳勾着腰请示道:“嫂子,这马球赛……还继不继续?” “当然要继续,骤然停下……别人还以为你们吃饱了没事干!” “是是……”朱景淳连忙答应,只因为他也很喜欢马球。 正当宝钗打算离开,却见外面匆匆进来一人,正是她的心腹丫头林红玉。 来到宝钗耳边,林红玉附耳道:“娘娘……侧妃杨娘娘回来了!” (本章完) 第619章 王府的女人们 “一同到府的,还有尚宫局的女官,想来是有懿旨!” 林红玉继续说着,同时悄悄观察着宝钗的反应。 和她所预料那般,王妃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虽然面不改色,实际宝钗心中已起波澜,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发生。 既然尚宫局来人了,宝钗肯定要尽快些回去,于是她对殿内众人说道:“府里有事我得先回去,这边的事你们琢磨着干!” “你十三哥也喜好马球,你俩要是真弄得有声有色,说不定他也会参与进来!” 朱景洪已跟宝钗道明意图,所以宝钗走之前才会说这么一句,也算是给对朱景淳二人的鼓舞。 没错,仅仅是朱景洪可能会参与,就已足够成为鼓励人的资本。 宝钗离开没多久,朱景浩返回了殿内,才发现朱景洪夫妇离开了。 刚才他在外负责组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便问朱景淳情况。 待其听明白后,顿时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这……三妹怎就……” 其妻赵氏看向朱景淳,问道:“十四哥,马球比赛……我们两家还办不办了?” 青阳王妃徐氏笑着答道:“我看还是办吧……不然跟十三嫂说的一样,咱们把人召集起来又散了,那就真成笑话了!” 朱景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左右都要办,那干脆就好好的办,也算咱哥俩儿做点儿正事!” “十五……你说呢?” 拿主意终究还得是男人,朱景浩点头道:“左右不过耗费些银子,能找乐子那就办呗!” 朱家王爷们日子很枯燥,不自己找乐子那得闷死。 两兄弟既拿定主意,此事也就正式定下了。 且说襄王府内,杨静婷身着便服,此刻待在自己的院子。 一年没人居住,怡和园虽日常有人打扫,但还是有一些萧瑟景象。 此刻园子里,十几名侍女和宦官正打扫布置,杨静婷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今天能回来,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就这样悄悄摸摸回来,便将这份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甚至连她要回府这件事,她的姑妈没有提前通知府上,使得她到府连朱景洪都没见到。 好在一年时间的静修,让杨静婷成长了许多,让她轻易压制了怨怼之心。 只在院子里待了两分钟,她就往院子外走了去,院门外襄王府众女已到齐。 杨静婷始终是侧妃,在王府内宅地位仅次于宝钗,所以当她说自己想要静静,众人只能老老实实等在外面。 来到院门处,看见候在外面的众人,杨静婷笑着说道:“诸位,方才心有激荡,所以怠慢了你们,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杨静婷的语气神态,让众人感受到了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来。 “婷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在宫里过得可好?” 当可卿还在思索如何接话时,甄琴已经先一步开口,直接击中了杨静婷的痛处。 在玉皇殿修行的事,杨静婷根本不想再提起,但此时还得笑着回应。 “有皇后娘娘关爱,我自然过得安然!” 也就在这时,可卿接话道:“婷姐姐,今日王爷去了青阳王府,我们已命人去传消息!” 这完全是一句废话,但可卿却必须要说,毕竟她是三位选侍之一。 微微点头后,杨静婷看向了英莲,上前问道:“英莲……你已诞下王女,恭喜你啊!” 虽然是道贺的话,却把英莲紧张得不行,只见她慌忙回礼道:“() 多谢娘娘!” 此时英莲只想躲远些,她始终觉得杨静婷很危险。 在她之后,诺敏其其格方上前见礼,杨静婷则是谦逊回礼。 接下来以她为中,众人便沿着王府内的巷子,一边走一边说起话来。 因是准备觐见朱景洪夫妇,杨静婷一行去往了银安殿。 在路上闲聊时,杨静婷才知道王府进了新人。 “王妃的妹妹?” “现在何处?”杨静婷好奇问道。 可卿答道:“安排在桂香院居住!” 杨静婷平静答道:“左右王爷也没回来,我也去见见这位妹妹,顺道在这府里转转!” “你们若有事,就各自回去吧,不必一直陪着我!” 虽然杨静婷表现得很和善,可在场众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谁都不想凭白得罪了她。 毕竟这位不但是侧妃,还是皇后的亲侄女。 众人出了银安门,一路说说笑笑往桂香院去了,才一靠近就听到丝竹管弦之声。 “我记得……乐工杂役住在王府东侧,这怎么?” “婷姐姐,前面是含辉院,里面是王爷从朝鲜带回的舞女,这些人在这个时辰时常都在习练!” “原来如此!” 说话之间,众人来到了桂香院外,已有侍女进院通报,宝琴恰好来到了院子门口。 好美丽的姑娘……乍一见到,杨静婷心中忍不住夸赞。 她知道朱景洪好美色,对如此貌美的女子又岂会不动心,只怕此女日后位分不低…… 侧妃的位置还空着一个,宝钗把自己的妹妹运作上去,在杨静婷看来是极有可能的事。 见到杨静婷到来,宝琴便连忙上前行礼,恭敬道:“拜见娘娘!” 宝琴已得侍女介绍,知道这位便是王府侧妃,还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 在宝琴行礼时,也在悄悄打量这位侧妃,毕竟这位差一点就成了王妃。 更准确的说,王妃本就该是这位。 想到自家堂姐,竟硬生生把这位挤下去,宝琴心里对宝钗越发的佩服。 若杨静婷得知宝琴心中所想,即便她如今城府练得再好,只怕也会当场忍不住破防发飙。 “不愧是王妃的妹妹,只这一股灵动之气……便已胜过天下无数女子!”杨静婷顾左右夸赞道。 “是啊……是啊!” 现场好几个人,却只有甄琴在捧场,可卿和英莲都只是陪笑,而其其格和诺敏在更后方。 “娘娘过誉了,小女子愚钝,不敢当此称赞!”宝琴极为谦逊。 杨静婷笑了笑,接着道:“我照实说而已……我可不是在夸你!” “妹妹几时来的府上?” “一个月前……” “如今可还住的习惯?” “一切都好……” “往后咱们得多走动,姐妹们伴在一起说笑,才不至于……” 众女在院门外说话,而此时隔壁含辉院内,两个少女正站在院门立柱后,打量着杨静婷等一行人。 “原来这就是那位侧妃!”李慧真喃喃道。 “见也见了,咱们该进去了,外面太冷了!” 听到朴真英嘟囔的话,李慧真回头笑了笑,然后就拉着好姐妹进了院中。 难道见她这般高兴,朴真英忍不住问道:“姐姐有什么喜事?” 李慧真没有着急说话,待把朴真英拉到自己房里,关上门后方才开口:“妹妹……咱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 () “对……机会!” 把朴真英拉到近前,李慧真压低声音说道:“妹妹……咱们的靠山来了!” 沉默了几秒,朴真英试探着问道:“你是说……这位杨娘娘?” “这位乍然回府,身边没个能用的人,可不就是咱们巴结的好机会!”李慧真盘算道。 李慧真目光流转,接着说道:“她是侧妃,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若能得到她的倚重,升为选侍都有机会!” “可咱们凭什么让她看重?”朴真英不接。 双方地位差距太大,在朴真英看来根本搭不上关系。 “当然是帮她争宠……” “她在皇宫幽静日久,如今回府最迫切的事,便是重获殿下的宠爱,以咱们的本事……自是能帮上她忙!” 对于未来的路线,李慧真有了更清晰的打算,而且还在不断细化之中,她确实是很有事业心的女人。 只不过朴真英没这份儿心,如今她只想安静的生活。 “妹妹……咱们得联起手来!”李慧真抓紧了朴真英的手。 迎着好姐妹炽热的目光,朴真英虽不情愿还是点了头,因为她不想在这异国他乡,失去唯一的好姐妹。 再说含辉院内,众人进了正房叙话,聊的是朱景洪去朝鲜的事。 甄琴显得最积极,把自己所见所闻之事,添油加醋的全给说了出来,期间少不得被诺敏捅破虚实,给现场带来不少欢笑声。 然而众人聊了不到一刻,就有人来禀告说王妃回府。 “王爷没回来?”杨静婷连忙问道。 “是王妃一人回府,如今已进了角门!”侍女小心禀告,同时在提醒杨静婷该去迎接。 朱景洪没一起回来,这让杨静婷非常失落,心里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莫非十三哥,对我已无一丝情谊?杨静婷心里越发难受。 恍惚间抬起头,发现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杨静婷连忙止住泪水,她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 “诸……诸位……咱们去迎接王妃吧!” 知道自己必须调好心态,杨静婷深吸了几口气,因为接下来的见面很重要。 经过此前的事,她很清楚表面和善的王妃,实则城府极深且手段高妙。 若不能让这位放下对自己敌意,杨静婷便知在王府日子不会好过。 一年时间没见,眼下突然要见宝钗,杨静婷心里突然生出一缕恐慌,这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显然,她这是被整怕了! 杨静婷才走出含辉院,才发现宝钗一行已到了门外,却是人家直接找她来了。 在回府之前,杨静婷就预想过见宝钗的情形。 只见她快步走下台阶,在离宝钗三步时直接跪下,随后磕头道:“拜见王妃!” 杨静婷的这一手,让宝钗有些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的上前,连忙将杨静婷扶起,而后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何必要行如此大礼,你这是折煞我了!” “都是一家人,如此大礼就见外了,若让王爷得知……还以为我摆王妃的谱儿!” 朱景洪当然不会这样以为,所以宝钗这话是说给皇后听,她相信会有人跟皇后禀告情况。 果然,尚宫局的女官从人群中走出,向宝钗见礼后说道:“王妃,皇后娘娘说,杨娘娘病以大安,可以回府静养了!” “方尚宫,烦请你回宫禀告母后,就说媳妇一定照顾好婷妹妹,让她千万放心!” “是……奴婢这就回宫去了!” “慢走!” 自有人去() 送方尚宫出府,而宝钗则是拉着杨静婷,关心后者在玉皇殿的饮食起居。 虽然是礼貌性的询问,杨静婷还是回答得很细,尤其讲了自己修行的感悟,以及对过往行事浮躁的懊悔。 简单来说,杨静婷是在向宝钗表明,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 宝钗不是轻信之人,面子上贴心安慰着杨静婷,心里丝毫没有放松对她的防备。 众人说话之间,便一路来到了同心殿内,然后众人落座继续说话。 主要是宝钗和杨静婷在说,其他人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很快小半个时辰过去,见杨静婷没有要走的意思,宝钗就发话让其他人先离开,她清楚众人在此待着有多无聊。 毫无疑问,在这种微小的体谅之中,宝钗又收获了一片好感。 众人离开后,宝钗跟杨静婷又说了一阵,见连续有人来禀报王府俗务,杨静婷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走出了同心殿没几步,杨静婷又突然折返回来。 “宝姐姐,我肺腑之言,要跟你说!” 宝钗正打算起身离开,杨静婷的这一句让她愣住,随后才说道:“妹妹有话……直说便是!” 杨静婷往左右看了看,宝钗会意便让侍女离开。 随后杨静婷来到宝钗面前,咬了咬牙说道:“宝姐姐,此番我能出来,六嫂帮了很大忙!” “哦?”宝钗面不改色,实则心中戒心已经拉满。 杨静婷接着说道:“她还是想利用我,但妹妹真的知错了,也醒悟了……绝不会跟她有半分瓜葛!” 她想以坦诚相告,让宝钗放下戒心,好让她重新融入王府。 沉默了几秒钟,宝钗说道:“如此甚好!” “咱们一家人,安稳过日子最重要!” “正是如此!”杨静婷应了一句。 “以往妹妹稚气未脱,稍被人挑唆就遭人利用,给姐姐带来无数麻烦……还望宝姐姐宽恕!” “妹妹往后必痛改前非,与宝姐姐同心同力,一起侍奉好王爷!” “如此……那自是极好!”宝钗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告道:“启禀王妃,金陵柳湘回京,呈上了一年的账册!” 眼看着又有正事到了,宝钗无奈对杨静婷道:“妹妹……事情太多,晚些咱们再聊吧!” “姐姐受累,我先告辞了!”杨静婷谦逊行礼。 (本章完) 第620章 朕亲自给他治 待杨静婷回到怡和园,这里已经基本被收拾出来,和她原先离开时大致是一样。 此时她站在书房内,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顺手拿起一支笔来,转动鼻尖轻声说道说道:“真能和以前一样吗?” 在她心生伤悲之时,朱景洪已从皇宫回来。 他已知晓杨静婷回府,却没有去怡和院看看的意思,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寝宫银安殿。 才喝一口茶,宝钗就找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去看看婷丫头!” “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生分!”朱景洪平静说道。 顺势坐到朱景洪身边,宝钗问道:“笙儿的事怎么说?” “一路上喋喋不休,我把她送进入坤宁宫就走了,免得被母后抓着教训!” “你这是一点儿不担责啊……明天我进宫去请安,板子又得落我头上了!” 放下手中茶杯,朱景洪笑着说道:“王妃这话……就太见外了!” 接过侍女递来的手炉,宝钗说道:“我说……今晚你还是去婷丫头房里!” “嗯?” “人家头一天回来,你若是太过于冷遇,一则她面子上过不去,二则母后那边也不会高兴!” 宝钗这番话,展示了自己的大度,只是朱景洪没有回应,因为他不在意宝钗说的两点。 “再有一个,她如今已知错了,你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知错了?”朱景洪终于开口。 “今天她与我说话,最后要走的时候,她单独留下跟我说了些心里话,说自己以往不晓得事,被人利用犯下大错!” “今日在我面前,她老老实实地认错了,说往后只会好好过日子,再不会与外人勾结!” 说完这话,宝钗再看朱景洪时,却发现他已经顺着躺在踏上。 “诶诶……你倒是说句话!” “听你安排就是了,这府里上下谁不得听你的!”朱景洪微眯着眼睛说道。 听到这话,宝钗直接站起身来,然后抬腿踹了眼前这厮一脚。 “你以为我愿意安排,这府里上上下下一摊子事,又是婚丧嫁娶,又是佳节生辰,迎来送往的准备各项物资……” “又是管束下面奴才,还要打理各处皇庄铺面,还要……” 王妃的位置确实事情很杂,宝钗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谁知没一会儿朱景洪竟翻了个身,然后背对着她侧身躺下了。 “我听你吩咐不就是了,你跟我说这些作甚!”朱景洪无奈道。 “罢了罢了,你也就知道疼外人,我们这些旧人啊……自然不会放心上!” “这话怎么说?”朱景洪回过头问道。 “怎么说?别人家的女儿更好,更值得你心疼呗!” 朱景洪直接从榻上坐起,他以为宝钗知道了什么,比如前几天他和迎春的事。 谁知下一刻,宝钗失笑道:“看你这般反应,想必是被我说中了!” 知道是被她给诈了,朱景洪直接从榻上弹起,下一个便将宝钗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 正当二人闹腾时,余海出现在了大殿外,低着头禀告道:“王爷,杨娘娘在外求见!” “你快放我下来!”宝钗连忙说道。 又跟宝钗腻歪了一阵,朱景洪方对余海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是!” 也就是余海离开后,朱景洪才将宝钗放下,后者连忙整理衣襟和头上配饰,并命左右侍女一起帮忙。 至于朱景洪,则是重新坐回了榻上,并自顾着端起() 茶杯品了起来。 在杨静婷进入大殿时,宝钗便已经整理好一切,随后跟没事人一样迎了出去。 “婷丫头,王爷刚说要去看你,哪知你就过来了!” 先向宝钗行了礼,然后才来到了朱景洪面前,此时她心里亦是无比激动。 不管朱景洪是否冷遇她,杨静婷始终深爱着这位表哥,如今久别重逢又岂能不激动。 “臣妾……叩见王爷!” 杨静婷跪在了地上,在她面前就是朱景洪的鞋底,此时她磕了头就没起来。 朱景洪也没叫她起来,只见他慢慢的放下茶杯,而后低头看向了眼前女子,问道:“你在玉皇殿一年,可有所获?” “所获甚多,如今臣妾已知错了,此前荒唐种种……而今想来实为汗颜,还望王爷宽恕!”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的知错且改错,我当然可以不计前嫌!” “你当谨记,往后要安心过日子,且不可再有非分之想,否则你我当恩断义绝!” 朱景洪的这些话,比起宝钗可直白多了。 所谓不可再有非分之想,就差直接告诉她不许再觊觎王妃之位,再犯她就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臣妾必当谨记!”杨静婷郑重回话。 眼见气氛差不多了,只见宝钗笑着走上前去,弯腰将杨静婷扶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嘛……快快起来!” 拉着杨静婷在榻上坐下,宝钗随后坐在了她身侧,握住她的手说道:“这马上就要用膳了,一会儿就在银安殿里一起,正好咱们慢慢说话!” 说完这话,宝钗又看向朱景洪,问道:“王爷意下如何?” “也好!”朱景洪答了一句。 为了不至于冷场,宝钗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而杨静婷也慢慢开始融入王府。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襄王府的日子平淡无波,只是临近年关收的礼物更多。 除了京中各大勋贵,地方一些关系紧密的官员,也会给朱景洪送些礼物来。 比如巡抚金陵的郑显林,还有金陵布政使何顾谨,以及金陵按察使副使贾雨村,锦衣卫燕山千户宁万福…… 而据朱景洪所知,前面提到的四人年后都会调整职位。 比如郑显林会转任江南巡抚,何顾谨会加兵部侍郎衔巡抚江北,贾雨村则升金陵布政使。 至于宁万福,这厮想到京中任职没能成功,而是被调整到了南镇抚司,转任朝鲜千户。 朝鲜如今非常重要,宁万福去任朝鲜千户,是得到皇帝信任的表现。 说完这些人,陈云泰因其立下大功,如今也已得到了升迁,从南城千户所百户,调到了北城任职副千户。 换句话说,如今北镇抚司在京四个千户所,南城朱景洪有副千户李文钊,北城也有副千户陈云泰。 年关按部就班到来,京城也变得越发热闹,和往年一样列国使节陆续汇聚神都,要向皇帝陛下送上新年祝福。 除夕夜里,皇家依旧举行了盛大的家宴,宗室亲王、公主、郡王县主及镇国将军,都受到邀请得以汇聚于重华殿。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太上皇因身体原因未能出席,但这并不影响本次宴会的欢乐。 正月初一,照例举行了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以及各藩属、部盟、土司、汗国的使臣们,在奉天殿外向皇帝送上了最崇高的敬意。 虽然如今西北战事未歇,但朱景洪在东北快速平定朝鲜,依然极大提振了国威军威,让来访的使臣们丝毫不敢小觑。 比较好笑的是,李烁父子和() 日本诸将,又被朱咸铭给牵了出来,被列国使节们好一番观赏。 在这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朝鲜使臣,只能低着头装起鸵鸟。 至于日本使臣,一个月前他们从登州府上岸,还没走到莱州就被锦衣卫奉旨拿下,然后全部赶回了海里去。 正月初一大朝会后,便是依照旧例的各项祭祀,除了祭奠世祖安寝的肃陵,皇帝把一切都推给了太子。 今冬太子身体也不太好,完成祭天祭地之后就累病了,之后的事情皇帝又就交给了睿王。 这是朱景渊头一次负责这件事,代替皇帝行使祭祀神灵祖宗的权力,这让他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本来朱景渊声势就隆,经过这么一安排更是人心思动,并再度助长了他的声威。 至于朱景洪,自打此前肉袒负荆请罪后,他就一直过得非常谦逊低调,除必要情况他基本处于消失状态。 所以这段时间,他整个人得到了极大放松,每天不是谈情说爱就是听曲看戏,心情好了还去上林苑打打猎。 当然,朱景淳二人各自招募的马球队,比赛时他也会出场去看乃至参加。 在此过程中,朱景洪也近距离观察了梁毅,那个被朱云笙看上的少年。 虽是短暂接触,朱景洪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有超越常人的拼劲儿,在赛场上表现得尤其突出。 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正月十三,这是比较特殊的一天,因为皇帝要在武英殿赐宴,主要是宴请到京的番邦使臣。 襄王府后园内,朱景洪身着便服,正坐在阁楼内听曲,张小月拨弄着琴弦边弹边唱着。 闭着眼睛,朱景洪徐徐摇晃着脑袋,显然他听得非常之投入。 就在这时,阁楼下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歌唱声便戛然而止,朱景洪一睁眼才发现是宝钗来了。 示意张小月退下,宝钗来到朱景洪身旁坐下,说道:“今日武英殿赐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你也该换衣服入宫去了!” “方才我已命人向陛下告假!” 知道朱景洪是不想出风头,于是宝钗说道:“告假?总得有个缘故!” 朱景洪撸了撸袖子,而后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说道:“偶感风寒,精神不济!” “哼哼……你这理由未免太牵强!” “至少有个理由不是!” “算了……随你吧!” “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还有件事!” “何事?” “你不是说被噩梦所困吗……过两天就有人来给你治了!” “哦?” “别装了,你不早就盼着嘛!”宝钗失笑道。 “之前提过一句,我还以为太子一家忘了呢!” “如今老六家势大,他们又怎能忘了了!” “这倒也是!” 在他二人闲聊之时,朱景洪告假的消息,也已传到了乾清宫去。 “染了风寒?精神不济?” 眼见皇帝表示质疑,程英屋内说道:“襄王府的人是这么说的!” “狗屁,昨天还他娘的打马球呢!”朱咸铭拍了桌子。 “这个小王八蛋,如今竟敢欺君……” 呵斥了这么一句,朱咸铭对程英道:“派人去……把他给我叫进宫来,跟他说朕亲自给他治病!” “遵旨!”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太子和睿王陆续到了乾清宫,中午赐宴他二人都将出席。 “太子好些了?” 朱景源答道:“回禀父皇,歇息了几日() ,外加太医调理得当,已经好了!” “嗯!” 这时朱景渊插话道:“四哥,你还是得多歇着,万事有弟弟帮衬着,你大可以放心!” 朱景源答道:“在其位谋其事,父皇让我做太子,我岂敢贪图安逸!” “好了,没事你们先去武英殿招呼,别让外国使臣说天朝上国怠慢了他们!” “是!” 于是这二人告辞后离开,而朱咸铭则继续看着奏本。 正如朱景洪所猜测那般,朱咸铭确实是想在朝鲜改土归流,所以搁置了议立其君的事情。 但近日到访大部分使臣,都对此事表现得格外上心,都隐晦表达了议定此事的想法。 显然对那些独立的藩国来说,促成朝鲜重新续上传承,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 眼下西北正在交战,如果强行在朝鲜改土归流,是否会让藏地和西北诸部盟离心,是朱咸铭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也就在他思索之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程英便来提醒皇帝该出场了。 宴请到京的各藩属使臣,皇帝亲自出席的时间不多,所以今年这次显得比较特殊,表达的是对这些人的重视。 “老十三还没来?”朱咸铭沉声问道。 “想来已在路上了!”程英答道。 “再派人去催!” “是!” 吩咐完这件事,朱咸铭便动身前往武英殿,此刻这里已是热闹非凡。 各种服饰在此展现,各种语言在此交流,充分彰显了帝国的繁盛。 朱景源兄弟二人,此时分别处在两个方向,各被使臣环绕在中间说着话,二人都拼了命的展示王者气度。 宴会是在武英殿广场举行,此时武英殿大门外已设好皇帝宝座,只不过升座前皇帝要先到武英殿内。 此时,朱咸铭来到了武英殿二楼,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主要是看在看太子和睿王两人。 虽然这两人已表现得足够得体,却让朱咸铭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武英门处。 (本章完) 第621章 仲谋何能及吾儿 来人便是朱景洪,正独自一人走进宫门。 因是出席赐宴,所以今天他穿得很正式,团龙袍和翼善冠都安排上了。 他一出现在现场,顿时就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真可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沿途所遇之使臣和武将,都极为谦卑的向朱景洪行礼。 刚才太子和睿王到场时,虽然众人也都有相同的行为,但其中还是存在着差别。 对太子和睿王,这些人是敬重二人的身份,对朱景洪则是敬畏他本人。 同样相比于太子和睿王,面对这些多有剽悍之气的使臣,朱景洪本人要淡定得多,有一种视众人为无物的气度。 气度,是个非常虚的东西,但朱景洪身上实实在在存在着。 武英殿二楼的小窗内,看着行走在使臣之间,胜似闲庭散步的朱景洪,朱咸铭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使臣对自家儿子何等敬畏,太子和睿王二人是遥遥不及。 辛弃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仲谋少时何能及吾儿也……朱咸铭心中暗暗说道。 心头总算舒畅了些,朱咸铭就转身准备下楼,开宴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且说武英殿外,朱景洪总算走到了丹陛石下,与两位兄长见了礼。 “十三弟,为何来迟了?”朱景渊问道。 “身体不适,故而迟到了!” “既然如此,你可跟父皇奏明情况,在家好生歇息才是!”朱景源上前关切说道。 “我说了……老头子不信啊!”朱景洪额摊手说道。 就在这时,现场响起了擂鼓声,意味着皇帝将要升座了,于是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现场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陛下升座!” 当皇帝的仪仗从武英殿内走出,现场鸿胪寺官员高呼道:“跪!” 现场无论大明的文武官员,还是远道而来的各方使臣们,听到这个字全都很自觉跪到地上。 今天虽是艳阳高照,可毕竟才刚入春不久,地上还格外冰凉。 即便如此,现场上百号人的脑袋,还是都贴到了地板上。 “微(外)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朱景洪读书少,可经历着眼下这场景,心里还是冒出了“万国衣冠拜冕旒”这句诗。 大丈夫当如是也……朱景洪心中万分激动。 众人参拜之时,朱咸铭已坐到龙椅上,正目光平和看着下方。 “平身!” 他是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字,随后就有鸿胪寺官员叫众人起身,然后指挥众人各归其位。 武英殿赐宴有其既定程序,尤其在皇帝亲自出场的情况下,相关的仪式会更加繁琐且正式。 所以这虽是宴会,吃饭的时间却很少,反倒是酒得喝下不少。 半个时辰后,宴会气氛要松缓了许多,众人便可各自行动了。 朱景洪想要低调,然则他的实力却不允许,女真诸部、西北各部盟以及藏地诸使臣,可以说是源源不断到他面前敬酒。 全程朱景洪以身体不适为由,以茶代酒给糊弄过去了,偏偏众人都不觉得被怠慢。 “十三爷,老臣也来敬您一杯!” 站在朱景洪面前的是柳芳,现任西北平叛行署副总督。 “柳都督,一年多没见了,你看起来可憔悴了许多!”朱景洪笑着说道。 “臣等愚钝痴驽,以致西北战事推进焦灼,实在是() 惭愧!” 在朱景洪面前,柳芳确实觉得惭愧,比起朱景洪在西北领兵,当下他和石光珠确实打得稀烂。 其实柳芳也曾想过,如果西北一直是由朱景洪领兵,恐怕恐怕平叛之战早就结束了。 但这些话柳芳也只是想想,他猜测皇帝有打压朱景洪的意思,所以他绝不会去说某些犯忌的话。 “只你一个人回来?” “石都督仍在前线统兵,臣是专门回京向陛下述职!” “辛苦你们了!”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以茶代酒与柳芳共饮。 正当他打算再说些什么,却有一宦官来他面前,勾着腰说道:“十三爷,主上叫你过去!” 朱景洪转头看向丹陛石上,果然朱景渊已经走了下来。 为在六部九卿和列国使臣们面前,展示自己跟皇帝父子情深,朱景渊这厮死皮赖脸待在御座一侧,那真是硬控了皇帝十几分钟。 最终,朱咸铭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直接让朱景渊去会外臣。 这一幕,全都被太子看在眼中,所以此时他笑得很灿烂,然后再度与群臣攀谈起来。 且说朱景洪上得御阶,低垂着头走到了御案前,然后老老实实跟皇帝行了礼。 “昨天还打马球,今天就病了……什么意思?”朱咸铭冷着脸问道。 “额……这……天有不测风……” 没等朱景洪把话说完,就被朱咸铭打断:“我看你是胆大妄为,连朕也敢藐视!” 这时朱景洪抬头,直接硬顶道:“爹……你可别诬陷儿子,孩儿确实是身体不适!” “可即便如此,您老的旨意一道,儿子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眼看这厮理直气壮,朱咸铭也没了跟他胡扯的心思,随即问道:“那个梁毅到底怎么样?” 梁毅就是被朱云笙看上那小子,朱咸铭此刻突然提起这人,可以说是转了很大的弯。 “这……儿子也不太清楚!” “昨天你们一起打了球,总还是有些印象!” “只是见过两次,儿子对他确实不熟,爹若是想了解此人底细,派东厂或是锦衣卫去查不就行了!” 事实上东厂早就查了底朝天,朱咸铭对梁家上下的情况很清楚。 问题在于,纸面上的东西是冷冰冰,要想了解一个人还得靠接触。 “见过两次,此人如何?”朱咸铭沉声问道。 “有些本事,较之众人还算优异!”朱景洪回答得很保守。 “人品如何?” “爹,这谁说得清楚……” 吐槽了这么一句,朱景洪靠近了两步,而后压低声音说道:“您不会真要选这小子?” 谁知朱咸铭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无奈答道:“笙儿咬死了不松口啊!” “自古婚姻大事,皆听父母之命,笙儿她还年少,不晓得轻重……” 朱景洪话没说完,被皇帝紧盯着他就闭了嘴。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可没资格说什么“父母之命”,毕竟两年前他可是当众抗旨。 “你再多把把关,若是可以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朱咸铭沉声说道。 “无非是爵位低了些,那梁毅之父在西北有军功,给他家提一两级爵位,也不是不可以!” 提一到两级爵位,可比官升两级难度大多了,对梁家来说堪称飞跃。 “嗯!” “此事尽快跟我回复!” “是!” 嘴里应着,朱景洪心中则是感慨,朱云笙是真的受宠爱,能让眼前这倔() 老头儿妥协。 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朱咸铭又问道:“老十四他们弄的两支马球队,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还可以!” “那马球赛就让他们两个上吧,设个彩头……进球最多者有重赏!” “儿子回去就跟他俩转达!” 回话之时,朱景洪也在思考所谓的彩头,是不是老头子想看看梁毅的本事。 若这厮真的厉害,能在马球大赛中进球最多,皇帝或许真会高看他一眼。 瞥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接着说道:“过几天上林苑春狩,你小子别又跟我来今天这套!” “爹,春狩实在没意思,儿子稍稍发力都无人能比!”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儿子遵旨就是了!” “滚吧!” “是!” 哪知朱景洪才要转身,又听朱咸铭说道:“就这么走了?连杯酒都不喝?” 上了御阶却不敬酒,这确实是非常失礼,说严重些便是御前失仪,再严重些可定为“大不敬”。 “恭祝吾皇,心情舒畅,财源广进!” 听到这话,朱咸铭差点儿没喷出来,心里暗骂这小子愚蠢,这些话岂能明着说出来。 “滚滚滚……” 朱景洪下了御阶去,然后朱景渊就凑了过来,询问起老头子说了什么。 朱景洪随便搪塞了过去,然后他就被太子拉到了一边去。 兄弟二人喝了两杯,太子便告诉了朱景洪一些消息,原来是朝中又有人要弹劾他。 有人弹劾是常态,而被太子专门提醒,显然这次规模又不小。 按太子所言,这次主要是老六在捣鬼,但这些话朱景洪不会全信,毕竟太子也可能暗中推波助澜。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本次宴会便到了尾声,众人恭送了皇帝离开。 三位皇子跟随皇帝一道离开,现场臣子们随后各自散去,本次宴会所有人各有收获。 而在宴会散场后,使臣们私下还会相互联系,商讨一些跟自己利益攸关的事。 送皇帝回了寝宫,太子和睿王各有情况禀告,而朱景洪则是去了趟坤宁宫,把皇帝的话跟皇后讲了一遍。 皇后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让朱景洪多上些心,便让他知道皇后也被说服了。 坤宁宫东殿,坐在朱云笙的书房内,从湘云手中接过茶盏,朱景洪徐徐说道:“三妹……你可真有本事,爹娘那边你都说通了!” 朱云笙正在写字,听了这话眼睛都没抬,便轻声说道:“爹娘通情达理,可比兄长好多了!” “你说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一眼就看上了?” “因为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十三哥少打听我的私事!”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笑着说道:“老头子让我替你把关,既然跟我没关系……那***脆不管了!” 这时朱云笙放下了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十三哥,小妹哪有这个意思,刚才一时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置气!” “杯子里没水了!” “我去给您添茶!”朱云笙当即起身。 “还是我去吧!” 湘云走了过来,也不管朱景洪是否愿意,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 转身从茶几上添了茶,湘云把茶盏递到了朱景洪面前,笑着说道:“十三爷,公主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你看看……还是湘云懂事!” “十三爷,你可少说这些,重要的是公主的事!” 吹了吹杯中热() 气,朱景洪正要喝时突然停下,随即看向湘云问道:“云丫头,你今年也十五了吧?” “那又如何?” “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深深看了朱景洪一眼,湘云别过头说道:“我才不考虑呢!” “为何?” “我只管陪着公主就是!” “可是笙儿要准备嫁人了,难不成你跟着陪嫁出去?” 说话之时,朱景洪喝下了一口茶,哪知这是烧好没多久的热水,烫得朱景洪喷了出来,撒得衣衫上都沾了茶水。 本来湘云想要怼他,见此情形连忙拿出手绢,在他衣衫上小心擦拭起来。 “十三爷,您没事吧?” 湘云毕竟是大了,此刻二人亲密接触之下,她的脸色已飞满红霞,渐渐的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旁观的朱云笙发现了湘云的异样,这让她立即有了不好的感觉,于是连忙过来把湘云拉开了。 “湘云,十三哥身体强健,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 “我跟十三哥说说话,你出去玩吧!” 湘云点了点头,然后便往房间外走了去。 此时她的心情很复杂,既想要逃离此处,同时又舍不得离开。 刚才朱景洪的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那就是朱云笙嫁人之后,她又该当如何自处? 回家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湘云对此毫无期待。 出了宫殿,坐在廊下,抬头望天,湘云一时出神。 恍惚之间,在天边云朵之上,她竟看到了朱景洪的笑脸。 “十三爷……我怕是眼花了!” 看着眼前的娇憨少女,朱景洪提醒道:“云丫头,你没眼花!” 听到这声音,湘云定睛一看,却不知朱景洪何时来到了眼前。 “啊……十三爷,您怎么来了!”湘云连忙站了起来。 见她这促狭娇羞的模样,朱景洪脸上笑容更甚,说道:“傻丫头,还不赶紧进殿去,笙儿在等着你呢! “喔……我这就去!” 湘云怕心思被朱景洪看穿,行了礼连忙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湘云消失在殿内,朱景洪微微摇了摇头,发现这丫头还是那般有趣。 (本章完) 第622章 这两口子咋都这样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正月十五上元节到了。 京城和以往年一样热闹,天下各地的人都汇聚于此,要在上元灯会时瞻仰皇帝。 灯会是在晚上,而白天的皇家马球场内,各藩属国的马球队正在角逐,代表大明上场的有两支队伍,分别属于青阳王和静海王。 这兄弟本来是弄着玩儿,队伍组建起来不过半个月,哪曾想到能被授予如此重任,以往年都是从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选人。 朱景洪也在马球场,但今天他不会上场去,毕竟如今他身份已有不同。 他不单是位亲王,还是大明的“战神”,参加这种比赛只会拉低逼格。 朱景淳和朱景浩也没上场,他俩是怕上场不进球丢人,此刻在看台上指点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你们两个能否安静些!”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朱景淳二人讪笑了几声,然后便压低了声音继续讨论。 在他们周围,则是更多宗室郡王和将军,他们的位置皆在御座左右。 再远一些,才是文武勋贵和官员,再之下才是列国使臣们。 马球场内气氛激烈,而皇城之外的襄王府内也很忙碌。 准确的说,过年这段时间王府都很忙,今日府内也是在准备过节。 “娘娘,如今王妃不在,府里这些事可全得你拿主意了!” 王府后花园内,巴结上杨静婷的李慧真,正提着香炉跟在杨静婷身后。 她这本是恭维杨静婷,哪知后者听了勃然变色,转过身来便甩出了一巴掌。 “放肆……谁让你胡说这些?”杨静婷呵斥道。 刚才二人还聊得极好,这突然间就挨了一巴掌,李慧真一时间有些懵。 出于本能,这姑娘连忙跪了下去,老老实实磕头道:“奴婢失言,娘娘息怒!” “再敢妄言,绝不轻饶!”杨静婷冷眼凝视道。 即便左右无人,杨静婷还是四下望了望,见最近的宦官侍女都在十丈之外,她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取得了宝钗的基本信任,杨静婷可不愿惹出是非。 她知道眼前这丫头是讨好自己,可她还是不得不给她涨点教训。 此时目的已经达到,杨静婷便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记住了……若还想留着小命,这些犯忌讳的话就少说!” “是……多谢娘娘教诲!”李慧真连忙递上来话。 “你是个聪明丫头,凡事要谨言慎行,这王府看起来和谐,实则危机四伏……” “你知道这几年有多少侍女被缢杀,又有多少内侍被杖毙?” 听到最后这一句,李慧真终于生出畏惧感,她发现自己确实把事情想简单了。 王妃确实和善,可那也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啊,打杀个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李慧真不由回想在朝鲜时,自家府上也曾打杀过奴婢,而且那人还没犯什么大错! 我还是想当然了,以为在朝鲜一样是个人,如今在大明实为奴婢……李慧真心中戚然。 “奴婢愚钝,多谢娘娘提点!”李慧真再度叩头。 襄王府内既然如此危险,那当然得抱紧眼前这大腿,李慧真自是表现得更殷勤。 “起来吧!” “是!” 继续往前走去,杨静婷继续说道:“你们这一帮姐妹,要勤加习练舞乐,到时才好用你们!” 知道李慧真所求为何,所以杨静婷就拿这来鞭策她,为的也是这帮人更有利用价值。 在杨静婷看来,首要任务不是复宠,而是() 要先生个儿子出来,如此才能稳固侧妃的地位。 要想生儿子就得朱景洪多来,杨静婷得用李慧真这些人钓他。 “是!” 停下脚步,杨静婷回头道:“好了……你回去吧!” “是!” 待李慧真离开,远远跟着的丫头赶了过来。 此女名叫香盈,是杨静婷的贴身丫鬟,二人从小是一起长大。 “娘娘……这人精得很,咱们得防着她!” 杨静婷笑着说道:“聪明人好啊……笨人有什么用处!” 香盈接着说道:“娘娘……要不您也进宫去吧,今日上元节您去拜会皇后娘娘,情理之中也说得过去!” “我若去了……岂不又与王妃生出龃 龉,罢了罢了!” 叹了口气,杨静婷接着说道:“走吧……去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揽月苑,是两位甄选侍的住所,此刻这里正传出靡靡之音。 东侧厢房内,张小月正轻声细语的唱着,英莲则在一旁为其弄弦合奏。 至于甄琴,此时虽然也在静听,且也觉得张小月唱得极好,但脸上就是挂着不屑的表情。 “哟……这么热闹,我们今天可来着了!” 屋内几人看向门口,见可卿带着诺敏其其格二人出现,此时已经迈步进入殿内。 因今日寒气重,所以三人皆披着斗篷,进门之后就让侍女取了下来。 可卿走到屋子中央,笑着对英莲说道:“你们别停啊……我们就是来凑热闹,这一来停下岂不是赶我们走!” “姐姐快请坐!”英莲忙起身招呼。 这时甄琴亦起身,看向诺敏二人说道:“您二位怎么也来了!” “这里又非被你独占,人家英莲都没说什么,我们来你管得着吗?”诺敏直接回怼。 “哼……没人请你就来了,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果然蛮夷之地不懂礼数!” “你……” 被人如此人身攻击,诺敏二人哪里能忍得住,当即抬手就要撕扯甄琴。 甄琴知道她二人会暴怒,更明白自己不是对手,所以说完就退了好几歩。 “我撕烂你的嘴……”其其格也压了上去。 甄琴也是厉害,这个时候都没忘拱火,只听她接着说道:“以下犯上,动手打人……果然是蛮夷!” 本是带人来寻乐子,一时间闹腾起来,可卿此刻只感到头疼。 “都别闹了,今日佳节消停一些……”可卿随后起身阻拦。 而她一旁的英莲,则是上前把甄琴拉开,同时说道:“琴姐姐,你少说两句吧!” “我实话实说怎么了……”甄琴毫不相让。 诺敏则是说道:“可卿姐姐你让开,今天我非得揍她,大不了跟王妃请罪,任凭处置就是!”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 屋外再度传来一道声音,便让闹腾的众人安静下来,回头一看果然是杨静婷。 “今天是上元节,别人家都和和气气,你们这个时候闹腾起来,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杨静婷毕竟是侧妃,身份高说话就有分量,至少现场众人没再闹了,只是神色间仍有不忿之色。 进到屋内,杨静婷徐徐说道:“都消停些吧,王爷如此麻烦已够多了,诸位心里若真在乎王爷,就少给他惹麻烦!” 可卿引导其坐到了正位,一旁英莲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顺势递到了杨静婷面前。 “都坐下……”杨静婷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 () 放下茶杯,杨静婷看向了张小月,后者此时正恭敬站着。 “听说你凭借歌声美妙,被王爷从燕山带了府中,今日我可得领教一番!” “别紧张……唱你的就是了!” 在杨静婷的鼓励下,张小月重新弹奏,伴随着音乐重新唱了起来。 眼下场合更为正式,所以英莲没再参与其中,而是跟随众人欣赏起来。 ………… 坤宁宫内,今日同样非常热闹,只因内外命妇皆来朝见皇后。 三品以上命妇有几百人,在朝见之后多数人都离开了,唯有皇子正妃和高级命妇能留下,这些人都在一品之上。 比如荣国夫人贾氏,此时她就在跟皇后说话。 即便是国公夫人,跟皇后直接对话也是难得之事,所以贾母全程都非常谨慎。 在她周围,除了其他几位公侯夫人,三位内阁大臣的夫人也在,当然还有一众亲王和郡王妃。 宝钗待在靠外位置,只因此时待在皇后身边的,都是年纪较大的老夫人,这些人在一起回忆过往之事。 宝钗身边有青阳王妃徐氏,静海王妃赵氏,以及贴过来朱云笙和湘云。 她们五个人的小圈子,聊的是平日里玩什么,此时也是其乐融融。 相比之下,太子妃元春和睿王妃陈芷,各自的小圈子话题就功利得多,对此她俩也乐在其中。 “嫂子,那件事如何了?”朱云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哪件事?”宝钗笑着说道。 见朱云笙面露难色,青阳王妃徐氏说道:“嫂子就别打趣三妹了,人家可好不容易才问出来!” 静海王妃赵氏跟着说道:“正是呢,嫂子若再耽搁,三妹怕是要急了!” 宝钗遂笑道:“你十三哥在理会,你要问也该问他去!” “他还不是听你的!”朱云笙接话道。 捏了捏朱云笙的俏脸,宝钗说道:“这话可别乱说,不然你十三哥听了不高兴,就要棒打鸳鸯了!” 朱云笙连忙捂嘴,答道:“再不敢乱说了!” 她其实不需要明确的回复,只从宝钗说话的语气神色,就大致能推断出来结果。 朱云笙不是恋爱脑,虽然她一眼相中了梁毅,却还是打听了其人品,确定对方没有污点她才追求。 如今事情将成,她当然是喜上眉梢。 当下这时代,想嫁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即便是公主也难如登天。 朱云笙是幸运的,皇帝皇后都很开明,而且对她无节制的宠爱,或者说是溺爱。 时间陆续过去,坤宁宫的命妇们逐渐离去,最终留下的是宗室众人,还有前来拜访的后妃们。 今天她们将在坤宁宫用膳,然后等天黑登上大明门观灯,历年来都是这个流程。 时间来到下午,一名侍女进了坤宁宫东殿,这里宝钗正于朱云笙下棋。 和朱景洪一样,宝钗近期也格外低调,所以她躲到了朱云笙这里,没有跟元春陈芷待在正殿。 侍女来到宝钗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自觉离开了。 “嫂子,何事?” 宝钗笑着说道:“跟你有关的事!” 一旁观棋的湘云脱口而出:“是梁家那位的消息?” “是何消息?”朱云笙立马追问。 “笙儿,你眼光真是不差,那梁家小子今日比赛,三场加起来进了十五次球,为今日进球之冠!” “因其勇武,父皇当场夸赞了他,破格将其选入龙禁卫,还赐了……” 宝钗还在继续说,() 然朱云笙已没在听,此刻她已露出了笑容,同时暗道自己眼光不差。 “公主……公主?” “啊……” 朱云笙摆脱胡思乱想,发现宝钗和湘云都盯着自己看,眼神皆是意味深长。 这让朱云笙羞涩无比,连忙捂着脸说道:“我……我肚子疼!” 然后她就起身跑开了,看得宝钗和湘云笑出了声。 “云丫头,她走了棋还没完,你来替她下吧!” 观棋不语是君子,但有话憋着也难受,看着朱云笙没走对地方,湘云早就想亲自上了。 “好!” 一口应下,湘云坐到了宝钗对面,拈起棋子就落到了棋盘上。 “宝姐姐,公主不会有事吧?” “你真以为她肚子疼?” 湘云摇了摇头,陪了朱云笙快两年,这位什么德性她都清楚。 “那个少女不怀春……” 悠然说完这一句,宝钗眼波流转,笑着问道:“云丫头,你呢?” “我什么?” “你心里又装着那家才俊?” 湘云一时愣住,细想之下她方确定,自己是被宝钗调笑了。 这两口子咋都这样……想起前两天被朱景洪调戏,湘云看着宝钗心中生出疑问。 “云丫头,我问你话呢……直勾勾盯着我作甚!”宝钗面带疑惑。 “宝姐姐……你跟十三爷,可真是太般配了!” 湘云突然来这么一句,便让宝钗深感错愕。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你这丫头莫非发烧了?” 说完这话,她还伸手探向湘云额头,却被后者躲开了。 湘云嘟着脸说道:“小妹我的意思是,宝姐姐跟十三爷一样不正经,哪能问人家这些话!” “哦~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这话你十三爷已问过你?” “啊……这……没有的事!”湘云连忙否认。 “你可得小心,他这人花心得很,说不定就缠上你,到时你可难逃得掉!” “啊?” 表面虽露出惊慌之色,实则湘云心里却在想,若被缠上自己要不要逃。 (本章完) 第623章 我也曾经有块玉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场家宴在坤宁宫举行,皇帝本人也到了现场。 今天的家宴,规模要稍微小一些,仅朱咸铭的后妃和子女们,未有其他宗室人员。 说起来是一家人,可在场的十来位皇子,很多已数月没见过皇帝,更别提下面的皇孙了。 所以整场家宴,跟皇帝的关系不太大,倒是皇妃们难得看见儿孙们,不免要多说一些话。 家宴结束后便是观灯,一切都和往年一样,到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事。 当一切结束,朱景洪夫妇回到王府时,差不多已到了子正时分。 虽是深夜,虽然寒冷,但王府的女人,仍在银安殿迎接朱景洪回府。 “宝琴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宝钗忍不住笑了,府里这么多人等着,这人竟只想到了宝琴。 “在舅舅家,过几天再回!” “还要过几天?” 宝钗接着说道:“姨妈家总也要去一趟!” “她一个人在外面,怕是不太安全!” 这话让宝钗笑出了声,随后说道:“难不成在你身边待着,就能安稳?” “这是自然!”朱景洪义正言辞答道。 “你呀……脸皮越来越厚了!” 随后,宝钗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前方等候的一众女人。 虽已是夜深,接下来襄王府还有活动,所以还没到歇息的时候。 襄王府的“小家宴”设在银安殿,因所有人都已吃过了,所以只摆了果品点心,再配以音乐舞蹈。 主位自然朱景洪夫妇,左右才是可卿等人。 即便是王府,即便已经格外简略,但王府的家宴依然规矩多,主打一个等级森严。 总结起来就是,皇家的“家宴”,确实很难有家的感觉。 宴会开始没一会儿,朱景洪斜靠在垫子上,欣赏着李慧真几人翩翩起舞。 就在这时,而宝钗则是与杨静婷闲聊,看起来她二人很亲密。 “你就别替她们遮掩了,王府巴掌大的地方……什么消息能瞒得住我?” 宝钗陡然提高的声音,吸引了现场众女的注意力。 “琴丫头,诺敏,其其格!” 被宝钗点到,三人立即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在王府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今天又是上元佳节,你们却动起手来了……都厉害得很嘛!” 这帮丫头又闹起来了?朱景洪坐正了身子,这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本来他应该知道,可他这厮只管播种不愿打理,时间久了便少有人跟他说“后宫”之事。 今日之事有宝钗料理,朱景洪当然不会随便插手,所以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想来是我太软弱,让你们觉得家法可欺,所以才生出今日之事来!” “软弱”二字,在众人听来格外刺耳,只因她们都觉得这离谱。 而紧接着,宝钗语气越发严肃:“看来今日,我不得不当回恶人……” “琴丫头,你且禁足十日罚抄女戒三遍,诺敏其其格禁足二十天!” “都听见了?” “听见了!”三人低声应道。 宝钗方才满意,随即说道:“坐回去吧!” “是!” 这只是宴会的一个小插曲,处理下来无人敢挑刺,可见宝钗在王府地位之稳固。 “王爷说呢?”宝钗象征性的听取意见。 朱景洪平静答道:“家和万事兴,谁闹腾谁就没把王府当家,要我说赶出去都不为过……王() 妃还是偏袒她们了!” 一听这话,甄琴几人才真的怕了,赶出王府对她们来说等同去死。 而朱景洪的这句话,也把其他人吓到了,一时间纷纷自省起来。 家和万事兴当然有道理,对家大业大的襄王府更是如此,毕竟被外人全方位盯着,随便什么事都可能被做文章。 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整场宴会气氛变得更严肃,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晚上朱景洪是跟宝钗歇息,第二天起来他便去了小校场练武。 接下来的几天,朱景洪都没什么事,他也可以放松一下身心。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没有事,比如想来拜访他的人极多,只不过全被婉拒了。 比如正月十七这天,襄王府外郑何贾三人就吃了闭门羹,此刻只能准备打道回官舍。 时隔四年,贾雨村也已成长为封疆大吏,有资格和郑何二人站在一起。 时势造英雄,他三人赶上赵玉山清丈土地,迫不得已成为了执行层,本已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那知如今都已乘风而上。 而这其中,少不了朱景洪这位后台。 说是后台,其实朱景洪也没起多少具体的用,可架不住这三人拉虎皮做大旗,只借朱景洪威名就能化解很多危机。 但如果有机会,他们仨也想靠到太子和睿王,毕竟清流总是比浊流要好。 只可惜,也因为时势缘故,他们被打上了佞臣的标签,根本不可能融得进清流。 “殿下说了,近日府上多事,还是不见为好……咱们就别搅扰了!”郑显林叹了口气。 何顾谨跟着答道:“唉……殿下屡遭诬陷,避世一些也属正常!” “你们看……又有人来了!”贾雨村突然开口。 战郑何二人看向不远处,果然有一顶轿子过来,作为陪着的是婆子和丫头,可见里面坐的是一名女子。 “想来是找王妃……”郑显林揣测道。 然而下一刻,那轿子停在不远处的角门,就听那婆子说道:“妙玉法师,前来为襄王殿下讲经,烦请通禀!” “法师?姑子?殿下会见这种人?”何顾谨深感诧异说道。 “应该不会吧……”郑显林并不确定。 这时贾雨村答道:“那轿子好像是宫里样式,只怕还真进得去!” 听到这话,郑何二人方细细打量,才发现那轿子确为宫中制式。 果然在几息之后,便有一宦官出了王府,引那轿子进入王府内去。 眼看那轿子消失在门内,郑显林方说道:“走吧……咱们过两天再来!” 他们三个人都为封疆,接下来要干的事更难,所以非常想见朱景洪一面,毕竟狐假虎威也得有个依仗。 他三人离开了,而妙玉则已进得王府。 她其实不想来,所以一直在推脱,但耐不住太子妃劝,所以拖到上元节后她还是来了。 改变不了就接受,所以自打昨天起,妙玉就在做心里建设,想的是讲经说法没什么大不了。 可今日在路上,以至于现在到了襄王府,她的心就越发感到不安宁,乃至于现在变得口干舌燥。 都已被他摸完看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妙玉仍在尝试说服自己。 为了神教大业,为了能助太子登基,牺牲自己理所应当…… 为了尝试麻痹自己,妙玉努力回忆在燕山的那些事,只为了找找感觉提前适应。 可那些画面呈现在脑海,反倒让她变得越发紧张,以至于双腿夹得更紧了! “妙玉姑娘,王爷请你去后园相见!” () 轿子外是邓安,这厮脸上挤满了笑容,他最喜欢的就是眼前这差事。 “王妃可在?” 邓安答道:“王妃今日有事,王爷是单独见您!” 妙玉接着说道:“我与王妃交好,她也喜好佛法,可请她一起参禅!” “此事王爷已有安排,姑娘还是快去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这时轿外的婆子也说道:“妙玉师傅,还请快去吧!” 这些婆子是东宫的人,自然是站在东宫的立场说话。 无奈之下,妙玉只得走出轿子。 虽是穿着最朴素的僧衣,可在她身上仍有除尘气质,即便是邓安这去了势的太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姑娘请!”邓安让到了一旁。 “公公,我为方外之人,不是什么姑娘!”妙玉声音清脆道。 “是小的失言,法师勿怪!”邓安连忙致歉。 他虽嘴上说得好听,然则心里却嗤之以鼻,只因他已从余海口中,得知了妙玉在燕山的那些事。 在他看来,这女子是假清高,见了自家王爷还不是得倒贴。 修行为幌子,行媚上之机巧,此女当真是好算计……邓安心里如此想着。 妙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掌握白莲教内五成以上实权,为实现天下大同的白莲教圣女,会被邓安理解为幸进小人。 当然,即便她知道邓安的心思,此刻也不会有闲心在意,只因此时她已越发紧张。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拿拂尘的手已攥得发红。 襄王府那么多女人,今天为何一个都没见到…… 虽然很急,但妙玉还在想这些,因为如果有其他人的话,她可以把人拉着一起去。 襄王府是有好几个女人,可有三人已被禁足,杨静婷可卿英莲不愿多事,妙玉遇不着人很正常。 很快,她被带到了一处小院外,周围是一圈吐出新叶的竹林。 “妙玉师傅,王爷就在里面,你请吧!” 院子大门口守着四名宦官,而里面则是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让妙玉害怕。 “您请吧!”邓安又提醒了一句。 又迟疑了一阵,想着今日确实逃不掉,妙玉随即迈动了脚步。 可她才走进入几步,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回头看去才见到门关了。 她没有妄动,而是告诫自己要沉住气,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如此。 迟疑了几秒,妙玉望了眼前方主楼,然后再次迈动了脚。 四周很安静,风吹能听到竹叶的声音。 妙玉的脚步很轻,此时她已进入正殿,却发现里面依旧是空的。 在她东张西望时,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在楼上!” 这声音她很熟悉,乃是她深恶痛绝之人。 可她还是不得不去见此人,而且还得接受此人轻薄。 为了神教大业…… 再度坚定了内心,妙玉往楼梯上走了去。 上了二楼,又是一处宽阔的大厅,而朱景洪就坐在主位前的地上。 见其此时衣着,妙玉差点而撒腿就跑…… 这么冷的天儿,这王八蛋只穿一袭单衣,还特么敞着领口,咋不冻死这yin贼…… 妙玉心中疯狂谩骂,把自己浪迹江湖时学的恶语,此时全都搜刮了出来。 “拜见殿下!”最终,妙玉吐出了这四个字。 盘坐地上,朱景洪神色严肃道:“法师……快来替我疗伤!” “殿下之上,全在心间,我有真经,可…() …” 没等妙玉说道,朱景洪直接开口:“真精我也有,我要的是法师,你若不来……我便只能过来了!” 妙玉是真的怕他过来,所以麻溜的就靠近靠近过去,在离朱景洪三步时坐下。 “殿下有心魔,我当以心经化解之,且听贫僧诵来……” 随即妙玉开始念诵,她想尽快步入正题,做完了法就趁早离开。 “法师梵音当真神奇,吾果然已觉内心平静,想来近听更妙……” 说话之时,朱景洪已在挪动身子,最终坐到了妙玉的对面。 妙玉之音如山间清泉,落在心间令人陶醉,而其身上的淡雅体香,更是让人在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还别说,在她这专业人士念诵之下,朱景洪还真觉得内心宁静,乃至yin邪之意都已消失。 他倒是宁静了,妙玉却是慌得不行,乃至于声音都已在颤抖,而且脸上已是红彤彤一片。 朱景洪遂伸出手,探向其额头同时说道:“法师莫非病了?” “殿下请自重!”妙玉连忙后退,同时道出警告之语。 可她没挪动多远,就被朱景洪拉住并拖入怀中,然后就听她发出“啊”的一声。 抱着妙玉,朱景洪面带哀伤道:“法师,你我惺惺相惜,你何故总拒我与千里之外!” 谁特么跟你个王八蛋惺惺相惜了……妙玉心中狂骂。 她想要挣扎出来,朱景洪的双手犹如钢铁,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至少没被***,搂搂抱抱也能忍受……妙玉连忙调整心态。 哪知下一刻,朱景洪的手竟探向她的领口,这可让妙玉再也不能忍了。 “殿下,不可以……” 好在朱景洪手没伸进去,而是拿起妙玉项间的佛牌,乃是上等的羊脂玉精雕而成。 “这块玉……” 听到这三个字,再看朱景洪皱眉的样子,妙玉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这块佛牌乃是圣女信物,但在教中仅神使以上知晓,按理来说外人不可能认得。 可见朱景洪直勾勾看着,妙玉又真怕他看出什么。 乃至于现在,她已丝毫不敢乱动,任由朱景洪把自己搂在怀中。 几息之后,妙玉小心问道:“殿下,这块玉怎么了?”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说道:“我也曾经有块玉,可惜现在不见了!” (本章完) 第624章 妙玉的精神胜利 你堂堂襄王别说一块玉,就是成百上千也不奇怪,这怕不是没话找话…… 确定玉佛没被看穿,妙玉悬着的心落下,然后心中又疯狂吐槽起来。 可不管心里怎么骂,妙玉依旧平声静气问道:“能被殿下所铭记,那块玉想必很珍贵!” “确实挺珍贵,于我而言是唯一!” “既然珍贵,为何会丢了?” 问话之间,妙玉试探着想要挣脱开,却反而被朱景洪搂得更紧,二人之间更亲密了。 “天有不测风云风云!” “殿下可曾找寻过?”妙玉只能没话找话,至少这样可以稳住朱景洪,防备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 朱景洪答的这一句,差点儿没把妙玉噎死。 “为何不找!” 朱景洪叹了口气,说道:“没时间啊!” 丢了找都没找,那你个王八蛋还说珍贵,真是狗屁不通…… “但我相信,是我的丢不了,总有一天她会重回我的怀抱!”朱景洪平静说道。 见他这追忆的模样,妙玉此刻更糊涂了。 她已无法判断,这位口中的美玉,到底是故人还是玉石。 妙玉聪慧,此时她想起了以往某些流言,瞬间心中就得出了答案。 所谓的美玉,怕不是那位林姑娘…… 再细想刚才的对话,妙玉越发肯定了猜测。 “殿下可真是一往情深啊!”妙玉忍不住讥讽。 “确实情深,就如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亦能如此贴心!” 还别说,此时妙玉窝在朱景洪怀里,二人还真可以说是心贴心。 “殿下若能知些礼数,那就更好了!” “出家人超脱尘世,本应摒弃繁文缛节,何须在乎礼数?”朱景洪笑着问道,手已探向妙玉腰间。 一边格挡,妙玉同时说道:“殿下此言差矣,礼者,非仅世俗之规,更是人心之敬。若无礼数,何以彰显出家人之慈悲智慧?” 朱景洪手上不停,一边与妙玉缠斗着,一边说道:“出家人追求超脱,过分拘泥礼数,岂非作茧自缚?” 辩论这种事,妙玉其实非常擅长,可问题是朱景洪在使坏使坏,让她难以静心思考。 “礼数非枷锁,乃是桥梁……” 妙玉组织着语句,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朱景洪又问道:“出家人超脱红尘,对于男女之情,是否也应一概摒弃?” 这特么不是废话,你个yin贼……妙玉再度狂怒。 “出家人修行,意在断除烦恼,男女之情,亦是烦恼之源,应将其放下……” “这话你听谁说的?” “这……”一句话把妙玉噎住了。 “你都没爱过,如何知道烦恼?你既从未拿起,又谈何放下?” 于是妙玉又被噎住了,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都忘记了反抗。 待朱景洪探到深处,她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时也命也,你既遇上了我,且与我相交至深,何不以我为凭,共参红尘之道?” “我不……” 妙玉仍旧倔强,此时她已完全没有平日的清高,只剩下作为女孩子的倔强。 “你还是执迷不悟啊!”凑近到了妙玉眼前,朱景洪满是失望道。 下一刻,他便义正言辞道:“那就让我……助你入道吧!” 这听着是相当神圣的事,朱景洪面容肃穆贴了上去,随即便吻到了妙玉唇间。 妙玉脑子里顿时炸开,此前在燕山时的情() 形,重新在她脑海中上演,她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 我要反抗,不能失身与此贼……妙玉心中呐喊。 然而下一刻,被朱景洪用力扯着衣裳,便让妙玉情不自禁哀求道:“殿下,轻点……” 妙玉心怀鬼胎,朱景洪对此心知肚明,从燕山那次到今日,他做这么过分都是为了试探。 他也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能忍耐,眼下都到了这般场景,她竟然还没有暴起反抗。 干不干啊…… 朱景洪略感纠结,但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他确实愿意助妙玉入道。 正所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一刻,他们相互间只有彼此,他们或主动或被动的享受这一刻。 里面深浅婉转之时,宝钗散步来到了院外,守在门口的邓安立刻迎了上去。 “妙玉师傅在里面?” “是!” 勾着腰应了一句,邓安面带难色道:“娘娘,王爷说了……清修之时,任何人不得搅扰!” 听到这话宝钗笑了,然后她便答道:“我何时说过要进去?” 敛去笑容,宝钗接着说道:“劳烦你转告他,我在银安殿等他!” “是!” 言罢,宝钗带着随从们离开了,邓安则是擦了擦额头细汗,他是真担心王妃要进去。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二楼上的软榻上,妙玉紧闭双眼平躺着,身上已被朱景洪盖上被子。 她当然醒着,只是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不知如何面对身旁之人。 回想起刚才的荒唐行为,妙玉心中不由得反思,刚才那真的是自己吗? 那真的是我吗? 毫无疑问,后期婉转承欢的女子,确确实实就是她这位法师。 我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妙玉眼中滑落泪珠,此刻的她确实很伤心。 但她这让,从始至终都有股“妥协”精神,通俗来说就是精神胜利法。 比如眼下,在短暂痛苦之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神圣大业,觉得为此做出牺牲也不是不行。 在此基础上,她又想到朱景洪这个人,暗道此人是威名赫赫的大明战神,失身于他也不算太吃亏! 何况即便今日吃了亏,但也麻痹到了朱十三,令其能为太子所用,长远来说今日是我占便宜了……妙玉继续打着补丁。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很强的韧性,这是干大事的必备品质。 只不过,精神胜利法终究是自我麻痹,本质上妙玉心里还是很委屈,她还是恨自己刚才没拼命反抗。 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即使闭着眼也全都表现在脸上。 妙玉的反应,朱景洪都看在眼中,此刻让他有些内疚,暗骂自己竟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您先歇着,一会儿有人来伺候你!”朱景洪放缓了语气,尽可能让妙玉安心一些。 但实际上,妙玉现在只想他消失。 见妙玉没有反应,朱景洪也觉得自己该先离开,让这位妙玉姑娘慢慢接受。 “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儿再来看你!” 道出这句,朱景洪穿好了衣袍,这就打算要离开了。 正当妙玉心中欢喜时,哪知道额头上又被这厮吻下,让她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我先走了!” 滚吧,你个王八蛋……妙玉咬紧了牙关。 听到朱景洪下楼梯的声音,妙玉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但她还是一点儿声音没出。 听到下面关门的声音,妙玉这才安下心来() 。 “哎哟……疼死我了……” “朱景洪你个王八蛋,待我日后大业成功,我必十倍百倍报复,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灰飞烟灭……” “你这作孽的畜生,无耻的yin贼……” 因为情绪太激动,牵扯到了某些部位,疼得妙玉又“哎哟”了几声。 且说朱景洪出了院子,邓安就禀告了宝钗的事。 安排邓安遣人伺候妙玉后,朱景洪便往银安殿去了。 进到银安殿正厅,朱景洪扫了一眼没看到人,正要问当值的宦官时,就听到了宝钗的声音。 “这边……” 循着声音走去,朱景洪来到了东侧小茶室,只见宝钗一人在内喝茶。 “请坐吧!”宝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朱景洪坦然落座,而宝钗已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感觉如何?”宝钗问道。 “还行!” “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宝钗一边品茗,一边说道:“她破了身,只怕行动有不便之处,总不能直接送回东宫!” 这娘们儿可真直接……朱景洪暗忖。 “那还如何处置?” 宝钗白了他一眼,答道:“这得问你啊,事是你惹出来的,跟我有何关系!” 朱景洪陪笑道:“府里的事都是你管,此事当然得你拿主意!” 宝钗冷笑道:“归我管?归我收拾烂摊子才是,你倒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你说什么都对,那这件事就说定了,你来料理周全……可别让四哥四嫂因此埋怨我!” 太子一家,对待妙玉确实尊重,如果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两家人面子上都过不去。 放下茶杯,宝钗摇了摇头,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聪明还是傻,为了女人连东宫颜面都不顾了!” 朱景洪毫不在意这些话,只听他淡然自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 “原来李白的诗该这么用……王爷好学问啊!” 虽听出了讥讽之意,但朱景洪完全不放在心上,只见他起身靠向宝钗。 “宝姑娘若是想学,我教你啊!” “啪”的一声,宝钗拍开了朱景洪伸来的手,而后笑骂道:“别蹬鼻子上脸!” 朱景洪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坐到宝钗身边,将其拉入怀中爱抚起来,而周边的侍女宦官适时退开了。 二人折腾了一阵,宝钗方挣脱开老,锤了朱景洪几拳后,方问道:“那就以我的名义,留她在府里住几日,你看如何?” “都听你的!”朱景洪喜不自胜。 宝钗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家毕竟是清修之人,你做出这等事实属过分,这几天就别再搅扰人家了!” “遵命!” 看他答得痛快,宝钗就知道事情难办,对此她也毫无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便全是由宝钗在安排,妙玉也在襄王府外院住下,并配备了几名侍女专门伺候。 这一次,朱景洪还真信守诺言,一连几天都没去搅扰。 正统十四,正月二十 下午,王府校场内,朱景洪正在射箭。 陪在他左右的,有王府侍卫百户孙有良、胡金宝, 也有他去西北时,负责护卫的高鸿和张仲祥,这两人如今已升至旗手卫副千户。 还有他去燕山时,负责护卫他旗手为副千户何武,当然也还有陆育新和张临二人。 这六个人官职不算太高,也没有太() 亮眼的军功,但跟朱景洪的关系却很密切。 更准确的说,他们跟朱景洪有非常紧密,且非常直接的人身依附关系。 换句话说,此六人是朱景洪绝对的自己人,跟着他风里雨里都趟过,已经打上了他的最浓厚的印迹。 当然,跟朱景洪关系密切的人有很多,上赶着巴结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对这些人朱景洪是一概不见。 之所以选张临几人陪玩,只是因为他们品级还不高,说出去也没那么刺耳。 别看朱景洪大大咧咧,其实在细节上他格外的小心,尤其是在处理跟军队将领关系这些事上。 没办法,这些人身份太敏感,哪怕朱景洪再有圣眷,也不敢在这些事上有半分马虎。 现场六人之中,品级最高是旗手卫副千户,为从五品。 这样官职,不会让皇帝猜忌,所以朱景洪可以放心喊来。 “好……” 再度命中靶心,现场几人一致喝彩,然后众人又是递茶又是送箭,各找了些事忙得不亦乐乎,让现场的宦官们无事可做。 “没意思,不玩儿了……”朱景洪把弓扔向了陆育新。 张临随即开口:“十三爷神射,这些小把戏……自然是玩腻了!” 何武跟着开口:“过几天上林苑围猎,想必还有些意思,到时便可见十三爷大展神威了!” 这话引得高鸿张仲祥附和,全程张有良和胡金宝都没说话。 在旗手卫之中,朱景洪专门挑的张胡二人,除了他俩确实武力值高,他更看重的是他们的性格。 老实本分,或者说木讷一些的人,在朱景洪看来更可靠些,所以才选了他俩来护卫襄王府。 这几年来,他二人确实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做着分内之事,保证了襄王府的绝对安全。 当然,他俩还有除了听话做事,还有守口如瓶的优点,这当然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听着众人恭维,朱景洪摇头道:“上林苑春狩,一样没意思!” “真要有意思,还得是指挥作战……” 朱景洪跟众人瞎扯之时,邓安小心来到了他身边,随后低声耳语了一番。 点了点头后,朱景洪看向张临等人,说道:“醒了,玩儿了一个时辰,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忙去吧!” 知道朱景洪应是有事,众人也没多在废话,行礼之后就各自告退了。 “你把他带到这里来!”朱景洪沉声道。 “是!” 邓安转身离开,很快他来到了承运殿外,东南侧的耳房是一处茶室,前来拜见的人会在此等候。 此时,倪二就在这处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着。 听到外面脚步声,倪二连忙站起来来,见来人是邓安他深感意外。 “邓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示意倪二不必多礼,邓安说道:“跟走吧……王爷要见年你!” “烦请公公带路!”倪二越发谦卑。 (本章完) 第625章 你他娘的是馋人家身子 倪二跟着邓安,在襄王府内七绕八走,终于是来到了校场之内。 而在此时,朱景洪已坐到了椅子上,正端着茶杯品茶。 倪二连忙收敛心神,并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然后来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小人……叩见殿下!” 倪二虽入了锦衣卫,但如今不过是个普通校尉,还没资格在朱景洪面前称“臣”。 “起来回话!” “是!” 倪二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战战兢兢站起身后,便垂手而立低头以备询问。 “你们都退下!”朱景洪顾左右说道。 “是!” 待一众宦官离开后,校场内就只剩朱景洪与倪二,这让后者变得更紧张了。 “你是在北城千户所当差?” “承蒙王爷厚爱,小人得以补入北城所!” 倪二是靠襄王府入职,但表面是搭忠顺王府的线,为了表明自己绝不忘本,倪二才这样回话。 “那件事情,盯得如何?可有收获?”朱景洪又问道。 从始至终,襄王府只给倪二派了一件差,那就是盯着妙玉和谁人接触。 当然,这件事陈云泰也在负责。 只不过陈云泰搜集的情报,襄王府都通报给了倪二,对此陈云泰不知道。 如今陈云泰去了北城做副千户,调查妙玉的事在朱景洪的安排下,如今他已全部打包交了出来,被朱景洪全部交给了倪二。 对此,陈云泰还是不知道,他只知倪二跟襄王府有瓜葛。 今天朱景洪让倪二过来,主要是问有关妙玉的事。 对于自己唯一的差事,倪二自然是无比上心,就连吃饭睡觉他都想着这件事。 入职快一年,在已有情报的助力下,倪二确实取得了极大收获。 “尊王爷的示下,一年来小人不敢怠慢,时刻紧盯着此事,到如今确已有了收获!” “说来听听!”朱景洪平静道。 “那妙玉随行有四名尼姑,现已基本确定,其中两人是白莲教徒,另两人或许不知内情,但臣依然密切关注!” 朱景洪点了点头,倪二这人心思缜密,并不如他外表那般粗犷,对此他当然是很满意。 “另有十五名宦官,已可确认是她的人,这些人遍布宫城内外,且另有十三人比较可疑……” “除了这些人,还有七名宫女确认是其同党,另有翊卫司军卒六人……” 听倪二介绍时,朱景洪心里也在算账。 宦官、宫女加上士兵,确认的白莲教逆贼,到眼下已有三十人,而这还是已经被发现的。 没被发现的有多少?这更是难以说得清,几十乃至于上百多可以。 “这些人,都在宫里潜藏已久?”朱景洪忍不住发问。 东厂时刻盯着,还有这么多人渗透进来,岂不是说皇宫四处漏风,这结果未免太过于离谱。 虽说世界到处都是草台班子,可这还是让朱景洪难以接受。 “已查明的三十人,仅有三人是长在宫里,余下二十几人皆是近两年入宫,其中……一半以上走的是东宫的门路!” 说是走的东宫门路,朱景洪却知是妙玉在捣鬼,太子夫妇极有可能蒙在鼓里。 朱景洪接着问道:“那些宦官宫女,在禁中的有多少?又有多少在乾清宫和坤宁宫当值?” 倪二答道:“已查明的这些人都没有,其中仅十一人为外廷杂役!” 这让朱景洪松了口气,如此事情才能让人接受。 内廷的奴婢,基本都() 是从小就入宫,知根知底极为可靠。 乾清坤宁这等要地,伺候的人更是优中选优,且要通过最严格的审查,不被渗透理所应当的事。 随后,倪二又讲了这些人的具体情况,朱景洪虽是在听却也不可能记全。 但听了之后,他至少能确定一点,即倪二这个人非常得力,否则不能对这么多人和事如数家珍。 其实调查宫里白莲教的事,在打开突破口后只需顺藤摸瓜,难点在于天长地久的用心细心。 在陈云泰此前战果上,倪二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独自一人就取得如此成绩,也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 “你今年多大了?”朱景洪问道。 “回禀王爷,臣今年三十一了!” 朱景洪赞许道:“三十一……正当壮年,大有可为嘛!” “这件事乃绝密,往后你仍要细心查探,我已经打过招呼……北城千户所不会有人扰你!” “是,小人一定替王爷把事情办好!” 点了点头,朱景洪接着说道:“虽然你有功劳,但如因你查的事格外特殊,所以只能委屈你暂且做个校尉!” “往后事情办完,我不会亏待你!” 画饼这种事,朱景洪当然不会忘记,此刻随口也就道出来了。 “能为王爷效忠,是小人的福份!”倪二连忙磕头。 “起来吧,没其他事……你就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 倪二行礼之后,只往外走了几步,突然朱景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让倪二一头雾水,可他还是立即回答:“回禀王爷,臣是去年娶的妻,如今已怀胎三月!” 三十一岁的人,去年才娶妻,在当下这时代非常之晚。 倪二其实不缺钱,之所以荒废这么多年,还因为没个正当营生,自己看得起的别人看不上他。 如今成了锦衣卫校尉,他倪二的生活也安定下来,自然可以娶妻生子了。 “既然有孕在身……也别只顾着差事,家里也得照顾好!” “有什么难处,或是需要银子,直接跟邓安说即可!” 这些话当然是收买人心,可从他这堂堂亲王口中道出,仍旧有非同一般的力度。 被如此关怀,倪二自是无比感动,于是再度转身磕头道谢。 待其离开,朱景洪方皱眉思索起来。 妙玉往皇城塞这么多人,其目的定是要作乱,此事太子到底知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太子本人乐见其成?要行借刀杀人之计? 第二个想法,朱景洪稍微一想就摒弃了,因为太子这么干风险实在太大。 所以,至少到现在,太子应该不知情……朱景洪做出如此猜测。 然而猜测只能是猜测,事情真相如何,朱景洪还是不能确认。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结果已经注定。 妙玉的身份老六已经知道,无论太子跟妙玉是否有关,老六都能把他们绑定并踹落云端! 今日与妙玉行了事,与她也有了瓜葛,老六会不会把我构陷进去?朱景洪又冒出了新的疑惑。 一次性将两位嫡子黜落,老六就会是唯一的嫡子,皇位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头上。 念及于此,朱景洪不由一些懊悔,暗骂自己不该小头控制大头,弄得现在也跟白莲教勾结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得找补回来才是…… 想到还住在王府的妙玉,朱景洪再度眼热起来,今天他决定要更狠一点儿…… () 事实上,此刻他还有心思想这些屁事,就意味着所谓勾结白莲教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太大的麻烦。 太子这种道德楷模,可以被勾结白莲教作乱打倒,而他朱景洪一个毫无道德的人,拿这玩意儿来污蔑效果不会太好。 到时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只是单纯好色而已,哪能想到这女人是坏人。 等待、蛰伏、观望,我还是要沉住气……朱景洪暗暗想到。 最后他搓了搓手,然后起身往校场外走去,他打算再找妙玉交流一下,毕竟她已歇了好几天。 此事未有波折,转眼又是几天过去。 ………… 正统十四年,正月二十五。 上林苑春狩这件事,总算正式开始了,皇帝本人亦将从宫里出发。 此时乾清宫外御道上,朱咸铭慢悠悠往前走着,在他身侧是皇后杨清音。 “你也别太逞能,年纪大了玩玩也就是了,千万别伤了身子……” 皇后在身旁唠叨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警告皇帝,你年纪大了不要逞能瞎折腾。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皇帝绝不可能安心听着,所以皇后终究是不同的事。 “对了,我听说老十三最近精研佛法,老四媳妇请的那个妙玉……这些天都在襄王府里讲经说法!” 听到这话,朱咸铭“呵呵”笑了两声,对此没有多评论一句话。 一路走到乾清门,朱咸铭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面向皇后道:“外面风大,没事你就回去歇着,过两天回宫我来看你!” “要保重!” 朱咸铭笑着说道:“又不是走多远,不到十里远的上林苑,何必说这些话呢!” 而此时在乾清门外,太子和睿王已在等候,这种场合他俩当然要出现。 扫了一眼宫门外,朱咸铭看向皇后说道:“你看看……老十三又没来,你想让他长进,只怕比登天还难!” 叹了口气,杨清音说道:“再不成器,也是你儿子,还能如何!” 说这话时,她看向的是太子和睿王,显然这俩人更让她失望。 “好了,我走了!” 皇帝走出了乾清门,杨清音留在了宫门内,她不想出去见那俩儿子。 且说朱咸铭出了宫门,两个儿子都围了过来。 “爹,武勋和列国使臣们,都已到了上林苑!”太子上前禀告。 “嗯!” 朱景源接着说道:“准噶尔人请求参与会猎,礼部不知如何处置,要请您的示下!” 正月十六准噶尔使团到了京,对此朝廷是冷处理,甚至没派人主动去接洽。 正月十九这些人忍不住,终于道出了是来和谈的意图,对此朝廷仍旧是冷处理。 于是这帮人自己找地方,在京城已经住了十天,今日又主动问起参与围猎的事。 朱咸铭冷笑道:“他们已非大明之臣,岂能允其参与围猎!” 这时朱景渊插话道:“爹,他们既是来和谈,此事总得有个说法,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和谈……不是求和,这些人依然傲气,就得再多磨磨他们!”朱咸铭冷冷道。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还要继续晾着准噶尔人,等时机成熟再说和谈的事。 父子三人一路漫步,在侍卫宦官等扈从下,向着皇宫正门方向走去。 至少在当下,太子和睿王没有掐架,维持了兄弟间表面和谐。 走出丰天门时,即便朱咸铭不觉得累,为维持皇帝的体统他也得坐轿,太子和睿王二人则是骑马。 去上() 林苑是往北走,所以在出了午门后,朱咸铭就往东然后在往北,最终从北安门出皇城,再从安定门进入上林苑。 赶路期间,朱咸铭又派了人去寻朱景洪,同时还明着骂了这厮几句。 上林苑面积很大,作为皇家私有的园林,里面有林子、湖泊、园子、还有军营,可以满足各方面的任务需求。 此时在上林苑靠东位置,已经设置好皇帝宝座,在京武勋和各藩属使臣们,此刻都已列好队准备迎接皇帝。 随着乐曲声响起,众人便知皇帝将要升座,于是神色越发庄重肃穆起来。 紧接着皇帝出现,左右各是太子和睿王陪着,这似乎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外大臣共同参拜,现场回响起万岁的声音。 随后朱咸铭让众人起身,然后开始了今日的训话。 “大明自太祖驱逐鞑虏问鼎天下,到世祖讨平天下再造九州,三百余年无不崇尚武德,今天下……” 朱咸铭神色郑重讲着,下面人认认真真听着,等于是把朝堂搬到了荒野。 好在他本人不喜欢唠叨,所以很快就讲完了话,随即宣布上林苑围猎开始。 这次的围猎,时间一共是三天两夜。 头一天是自由射猎,第二天是猎杀比试,第三天则是召开庆功宴,然后本此上林苑围猎才结束。 此时皇帝把话讲完,众人便按预定方向,三五成群各自打猎去了。 太子和睿王,也各自带着随从去了,他俩今天也存着争先的意思。 即便他们本人不行,但其随行带的几名侍卫,那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老十三还没来?” 朱咸铭已然换上戎装铠甲,语气可谓极其不耐烦,只因朱景洪迟到得太久了。 为证明自己英武,朱咸铭是打算亲自去猎虎,为此他还专门带了几个画师,要将今日行猎画下做纪念。 虽然说有众多侍卫随行,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够安稳,所以很希望朱景洪跟在身边。 对朱景洪的个人武力值,朱咸铭还是非常认可,有这小子在他能安心。 穿戴完毕,朱咸铭又开始调试弓弦,然后是整理甲胄,然后擦拭佩刀…… 朱咸铭是在拖延时间,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陛下,襄王殿下来了!” 朱咸铭顿时怒目圆睁,可想到等会儿还得用这小子,又只能把心头火气压下。 几息之后,朱景洪出现在了帐篷内,非常自觉跪到了皇帝身侧,然后叩头道:“爹……府里有些事耽搁了,您息怒!” 迟到当然是故意的,借口他也提前想好了。 朱咸铭擦着刀,冷笑一声然后问道:“耽搁了?什么事耽搁了?” “是……” “莫非是忙着念经?”朱咸铭放下佩刀问道。 “您也知道了?”朱景洪略感惊讶。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儿子近日精研佛法,顿觉人生……” “京城各大寺院,高僧大德多不胜数,何故只求问一小女修?” “您是说妙玉吧,她可是真是修为高深,儿臣当真拜服于她……” 朱咸铭顿时拍了桌子,而后怒斥道:“混账,你那是拜服?你他娘的明明是馋人家身子……” 站起身来,朱咸铭绕过书案,走到了朱景洪的面前,直接向其踹出了一脚。 “你这小畜生,人家清修之人,你竟也下得了手,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朱景洪抬起头来,一副不以为耻的模样,非常坦然的() 说道:“您老都既然这样说……那儿子也不装了!” “儿子好色,那又怎样?” (本章完) 第626章 上阵父子兵 朱咸铭真的被惊到了,眼前这小子的脸皮比他想象中还厚。 人家坦率承认好色,以至于让朱咸铭短时间内,都不知该如何教训这厮。 这也充分印证了一个道理,只要躺得够平就不会被人击倒。 “你……” “如此恬不知耻,你这混账是要把朕的脸面丢尽……我今天……” 朱咸铭四下望了望,没发现有趁手的家伙什,心里的怒气就更大了。 “爹……您不是说要射虎吗,您要打也等会儿再说,咱们先把正事给办了!” “此事关系朝廷颜面,您可不能耽误了!” 听到这话朱咸铭被气笑了,只听他骂道:“你这混账,耽搁了时辰反倒怪朕头上来!” 朱景洪一边拿起老爹弓囊箭袋,一边说道:“儿子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你要真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我就谢天谢地了!” 朱咸铭说话之间,已将自己佩刀挂于腰间,而后往帐篷外走了去。 此刻御帐外,已有大批侍卫等候,外面还有更多侍卫集结,人数加起来至少有四五百人,他们将构成一张严密的防护网。 当然除了这四百多人,更外围还有更多的军士扈从,上林苑驻扎的数万侍卫亲军,今日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帝。 护驾的人虽多,出现在朱咸铭身边的人却不多,护卫御前的人仅四十多人,全都是乾清宫值班侍卫。 能得以入选乾清门侍卫处,要么是家族对皇帝绝对忠诚,要么就是跟皇帝有亲缘关系。 所以入选总共有两个来源,一是家中有为皇帝尽忠而死的勋贵子弟,二是皇家嫁出的女儿们生的孩子,主要是各郡主、县主、郡君和县君之子。 这些人当然都认识朱景洪,只不过因为平日来往少一些,朱景洪跟其中多数人都不熟。 当然,其中也有与他交好之人,比如去年六月补入其中的冯紫英,这厮正统十二年还跟他去西北混过。 皇帝驾临,侍卫们尽皆参拜,朱景洪则去给老头儿牵马过来。 待皇帝接过缰绳,朱景洪正想伸手扶他上去,却被老头子一把推开了。 “朕还没到上不了马的时候!” 下一刻朱咸铭跃身上马,整个动作也算行云流水,可见其仍称得上老当益壮。 “陛下威武!”朱景洪夸了一句。 从朱景洪手中接过宝雕弓,朱咸铭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豪气干云道:“都别耽搁了,全部上马……随朕去猎杀狮虎!” 老头子风采依旧,气势如虹啊……朱景洪忍不住感慨。 “你还愣着作甚?”朱咸铭呵斥道。 朱景洪朝围场外招了招手,便有侍卫牵了一匹雄壮黑马出来,正是当年得自水溶手中的宝马,被他取名为黑旋风。 此中内情朱咸铭知道,正当他安抚座下御马时,却见朱景洪牵住黑旋风的缰绳,一边撸毛一边念道:“北静王府今何在,唯见宝马黑旋风……” 这话差点儿让朱咸铭笑出来,紧接着他便呵斥道:“少废话,赶紧上马,别耽搁时辰!” 正欲打马往前,朱咸铭又加了一句:“跟紧点儿!” 之所以强调朱景洪跟紧点儿,当然是皇帝想让小儿子护自身周全,侍卫们总是让他生不出足够安全感。 似乎是怕自己的心思暴露,朱咸铭立刻又加了一句:“免得你又到处惹祸!” “知道了!” 应了一句,朱景洪跟着跃身上马,然后紧跟皇帝身侧走出了御帐围场。 在这父子二人行() 动时,侍卫们也跟着动了起来,除近身扈从的几十号人,更多的侍卫都散在三十丈外。 坐在马背上,朱景洪整理着自己的弓囊和箭袋,他这些家伙都是特制的玩意儿,普通人根本就用不了。 所以此时,看着手里的两石强弓,朱咸铭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出了围场,前方数百米外就是一处林子,而猎物已被提前放在其中。 上林苑很大,臣下和使节们另有去处,朱咸铭单独有一块猎场。 如今已经入春,骑马快跑风儿吹着,可谓是格外的舒服。 所有人都很享受眼下的感觉,只有三名宫廷画师忙得不行,他们要在脑海中努力记下画面。 按照这三人的设想,本次行猎他们会画三副图,一是猎杀猛兽前的走马行军,二是猎杀时的惊险和皇帝的英武,三是成功后臣下们歌功颂德的场景。 队伍最前方,朱咸铭已取出角弓,一边调试弓弦一边说道:“准噶尔使团入京,你可知晓此事!” “这个……儿子近日忙得很,暂时不知此事!” 这当然是假话,但朱景洪必须要这样说,他要尽可能降低自己对外的威胁,尤其是不能让皇帝多心。 “在女人堆里忙?” “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须知……” “行了行了,朕不跟你说这些废话,你可知他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 不想与他耽搁时间,朱咸铭沉声道:“他们是来和谈!” “他们竟要求和?”朱景洪有些惊讶,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现如今西北的情况,双方大军是在吐鲁番一带反复拉锯,谁都无法彻底压倒对方,准噶尔人按理说不该求和。 朱咸铭沉声道:“是和谈,不是求和!” 听皇帝这么一强调,朱景洪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来是准噶尔要不切实际的要求,比如一切回到双方未交战时的状态。 “朕本意是不想谈,可细细一想……能谈也可以谈谈!” 这话表明皇帝很纠结,虽然开疆拓土让他上头,可十数万大军劳师远征,消耗的海量钱财物资也让他心焦。 当然,在吐鲁番一带和大明打消耗战,罗刹国人一样是劳师远征,巨大的压力也让他们生出了和谈之意。 “或许再等十天半个月,和谈就要开始……到时候你也去吧!” “我?” 回头瞥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平静说道:“此前你在西北连战连捷,你去了或许会有些用!” “这只怕不合规矩!” “你不合规矩的事还少了?” “儿子听您吩咐就是!”朱景洪坦言道。 父子二人沉默下来,而后又往前走了数百丈,然后就来到了一处林子里。 狮虎就在林子里面,锦衣卫各放了一只,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山羊和麋鹿。 此时朱咸铭已张弓搭箭,做好了随时拉弦射击的准备,而朱景洪则是端坐于马背上,相比于皇帝他丝毫不紧张,甚至还在思考和谈的事。 嗷吼…… 东北方向传来吼叫声,让现场侍卫们迅速调整好方位,同时一个个都做好了射箭准备。 朱咸铭调转了马头,确认朱景洪紧跟着之后,便打马往东北方向徐徐前进,直接把后背交给了朱景洪。 几息之后,朱景洪提醒道:“前面一百五十步……” 朱咸铭没那么好的视力,在听到提醒后他也提高了戒备,果然在继续前行数十步后,他发现了一头斑纹猛虎在靠近。 这一刻,朱景洪也() 取出了强弓,同时从箭袋中取出箭矢。 嗷吼…… 猛虎突然发动,朝着靠近的侍卫疾驰而去,这侍卫立马调转方向,将老虎往远一些引走。 朱咸铭随即打马跟上,其余侍卫尽皆紧跟而去,一个个都拉弓瞄向了猛虎。 朱咸铭放出了第一箭,只是偏离了近两尺,紧接着他又射出了第二箭,只可惜还是落空了。 虽然连续落空,但朱咸铭在五十的年纪,还能骑马拉弓射箭,客观来说已经非常厉害。 现在没有危险,侍卫们都没插手,任由皇帝连续射击,而这也正是打猎乐趣所在。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当那猛虎跑累时速度降低,朱咸铭在第五箭时终于命中,一支箭插在了那老虎屁股上。 吃痛之下,这虎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朱咸铭就疾驰而来,后者虽惊但还是射出了第六箭。 这一箭落空了,而周围侍卫们发现皇帝可能有危险,立刻靠拢并各自射出了一箭。 虽然多数落空,但还是命中了十几箭,扎得老虎跟刺猬差不多。 虽然命中数多,然则箭伤不深,反而激发了老虎的凶性,开始胡乱向侍卫们发起冲击。 于是这虎又被吊住方向,可以让朱咸铭尾随其后继续射杀。 大概十几分钟后,这头老虎终于被射杀,此刻身上已中二十几箭。 确认此虎死掉后,朱咸铭竟跃下马背,靠近之后亲自从其身上取下箭矢,朱景洪当然跟在其身侧。 这虎最致命的一箭在左眼,这当然是朱景洪的杰作,他的铁箭贯穿入脑至少有五寸。 拔不出来,为了掩饰尴尬,朱咸铭笑骂道:“小子,看来你功夫没落下!” “儿子这点儿手段,实在算不得什么,全靠您射那么多箭,耗尽了这畜生精力,儿子方能得手!”朱景洪笑着答道。 见这小子如此上道,朱咸铭心里更高兴了,于是他一边取下箭矢,一边说道:“你在朝鲜跟那李晖和李炯相熟,你觉得立谁为君更好?” 关于朝鲜国君之位的归属,朱景洪其实早就想要插手,奈何皇帝将此事直接搁置。 拖了快两个月,眼下又提起此事,显然朱咸铭已感受到了压力。 所谓唇亡齿寒,朝鲜作为大明第一藩,若连他都被罢去君位,会让其他藩属毫无安全感。 这次列国使臣来京,都表达了对朝鲜承袭之事的关心,让朱咸铭不得不重新审视在朝鲜“改土归流”的事。 “还算熟悉!”朱景洪小心答道。 这件事是跟他利益相关,所以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那你以为……立谁为君更好?”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问道:“是对百姓更好,还是对李家王室更好?” 听到这话朱咸铭便笑了,只见他坐到了虎头上,沉声问道:“立谁对百姓好,谁对李家王室好?” “那李炯心思深重,他若为君对王室当然好,但只怕他深藏异心……往后行其兄之旧事,对朝鲜百姓可谓灾难!” “而那李晖要耿直得多,没那么多的心思,往后必会忠于朝廷,于大明相得益彰……对朝鲜百姓当然是大好是!” 朱咸铭笑着点了点头,这话表面是说对朝鲜的利弊,实际讲的是对大明的好坏。 朱景洪继续说着,讲述自己在朝鲜的一些细节,用以佐证李晖叔侄二人的差别。 听完之后,朱咸铭徐徐开口:“人心隔肚皮,若那李晖心思更深,瞒住了你……立他岂不更为有害!” 作为非常合格的皇帝,朱咸铭保持着是水准线之上的疑心,全天下仅皇后以及朱景洪() 兄妹豁免。 “所以儿子以为,不管谁做朝鲜之君,朝廷都得派人死死看住,就不怕他们作乱!” “你的意思是,朝廷要一直在朝鲜驻军?” 现在的情况是,朝廷在汉城驻扎了五千步军和两千骑兵,朱咸铭没想过一直驻扎下去,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先例,眼下朱景洪给他打开了思路。 “不光是要驻军,还得派一得力大将驻扎,严密监视朝鲜朝堂动向!” 朱咸铭点了点头,一边摸着身下老虎的额头,只见他抬头问道:“派谁去合适?” “此人得心狠手辣,行事果断才行!”朱景洪答道。 “你可有人选?”朱咸铭又问道。 “爹……这是朝廷大事,儿子哪敢多嘴!”朱景洪没有直接回复。 “看来你心中已有人选,说来听听吧!” “这……”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朱咸铭板起脸来。 在这些军国大事上,他反而更愿意听小儿子的意见,对此朱咸铭也觉得奇怪。 此事细究下其实很容易理解,诸皇子中就朱景洪主持过数次大战且全胜,能力获得本就应该获得肯定。 太子和睿王虽各有其能,但在这些军国大事上参与太少,不被重视也很正常。 再度沉默几息后,朱景洪答道:“儿子举荐,现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孙绍祖!” 孙绍祖,皇帝对他略微有些印象,知道此人是干事的材料。 此人还不到三十岁,就凭军功升到了从四品实职武官,这已经证明了他突出的能力。 “嗯!” 朱咸铭点了点头,没有表达出态度。 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朱景洪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件事于他而言就算了了。 皇帝深思之际,突然远处传来巨大嘶吼声,显然是那头狮子寻过来了。 被打断思路,朱咸铭露出不满之色,见此情形朱景洪当即说道:“父亲勿动,儿去去就来!” 言罢朱景洪跃身上马,一挥缰绳便往声音传来处疾驰而去,其后立马跟上了几名侍卫。 而更多的侍卫,则是围聚在皇帝周围,还有更多侍卫才快速靠近,将此地围城了铜墙铁壁一般。 (本章完) 第627章 大王来抓我啊! 很快,朱咸铭身周聚集了上百侍卫,这些人盾牌长枪全都齐备,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军阵。 朱咸铭面不改色,甚至他都没将狮子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在想关于朝鲜的事情。 这一等就是半刻时间过去,期间他又听到了几声嘶吼,然后朱景洪就打马归来了。 飞身跃下马背,朱景洪得以进入军阵之中,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了几个橘子。 “爹,给您带了几个橘子,您解解渴!” 见朱景洪在剥桔子,朱咸铭一阵错愕之后,随即问道:“你就是去拿了几个橘子?” “顺道了还宰了头狮子,这次是射中的右眼,整张狮子皮都很完整,您拿回去做个袍子正好!” 如有别人这么说,士人都会觉得这是吹牛,但朱景洪说出来的就不一样。 从朱景洪手中接过橘子,吃下一瓣后顿觉口齿生津,便让朱咸铭又吃了几瓣。 也就是这时,后面几名侍卫赶了回来,带着几名士兵将那狮子抬了回来,引得正吃橘子的父子二人侧目看去。 而他们这一幕,也全都被画师们看在眼里,并不约而同在将画面定格在心中。 坐在虎头上的皇帝,正吃橘子的父子,远处被抬来的狮子,忠诚守卫面带微笑的侍卫…… 一幅画里,彰显出皇帝勇武、襄王孝顺、侍卫忠诚…… 这是浑然天成的一幅画,只是想到了画作完成的时候,几位画师心里便激动起来。 在他们预想之中,应该是第二幅画,即皇帝射猎时最重要,如今他们全都改变了看法。 在这几人商量构图时,狮子已被带到了皇帝跟前,果然其全身上下皆无伤口,仅在右眼处插有一支铁箭。 箭矢仅露出尾部一掌之长,甚至看不到有支箭。 由此种种,可见朱景洪武艺之高,对此朱咸铭惊叹不已。 朱景洪伸手拔出了箭矢,谁知其带出的血水,竟溅到了朱咸铭的甲胄上,场面可谓是格外的尴尬。 “爹……您看儿子这一手如何?”朱景洪装作没事人一般。 “哼哼……你也就能干点儿糙活儿!” 瞥了狮子一眼,朱咸铭吃掉手中最后一瓣橘子,而后转身便骑到了马背上。 撂下手中箭矢,朱景洪立马跟了上去,同时谄媚说道:“爹……今天您还没尽兴,咱再去打点儿麋鹿啥的!” 没尽兴,可以理解为皇帝手艺不行,普通臣子可不敢这么说话。 “是啊……哪比得上你厉害!”朱咸铭讥讽了一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很得意,毕竟这是自家的儿子。 于是接下来,这父子二人又换了地方,到林子里去猎麋鹿山羊去了。 转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皇帝可谓是满载而归。 一头虎外加三只羊两只鹿,这样的战绩放眼本次射猎,也称得上是第一的水平。 为了不抢皇帝的风头,朱景洪便先一步溜了,对此朱咸铭当然求之不得。 且说坤宁宫内,此时元春和宝钗都在。 “那个妙玉,还在你们府上?” “额……是有这么回事!”宝钗强掩尴尬答道。 “据我所知,怕是有七八天了,人还在你府上?”杨清音诧异问道。 “额……是……还在媳妇府上!” “老十三真静得下心学佛?”杨清音面露疑色。 这件事她早就想问,此前想到朱景洪或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理会。 如今得知人还在襄王府,杨清音就忍不住问了。 () “他……他说他……他时常做噩梦,说是在战场上受了心伤,需要佛祖经文超度亡魂!”宝钗尽力解释着。 “可有效用?” “这……想来是有些用处!”宝钗并不确定的答道。 “他不会欺负人家吧?” 这个问题,元春心里也很担心,所以此刻是“翘首以盼”的听着。 “怎么可能……母后,他不是那种人!”宝钗连忙遮掩。 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但绝不能在当下这场合爆出,所以宝钗必须要撒谎。 可是皇后真的信了,毕竟在她这位母亲心里,小儿子虽然荒唐却有底线,又怎会对妙玉那出家人起歪心思。 但比较矛盾的是,在杨清音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觉得把妙玉放襄王府很不安全,自然是及早把人放出来为好。 “他这小子惯会胡闹,人家妙玉是在东宫居住,岂能长留你们府中?” 言及于此,杨清音端起茶杯说道:“就这两天,你们把人送回去,你嫂子日日念经为太子祈福,可别耽误了人家正事!” 皇后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宝钗连忙起身应道:“媳妇遵命,回去就把人给嫂子送去!” “母后,也不是多大的事,若妙玉师傅能帮到十三弟,多在他们府上留几天也无妨!” “老十三懂什么佛法,你不要纵容他!” 说到这里,杨清音又想起来一件事,随后看向宝钗道:“我跟你说过了好多次,让你把他管住……” “年前他从朝鲜回来,听说带了十几个女子回府,你王妃就任他这么胡来?” 对于这番指责,宝钗心里其实不太认同,毕竟连帝后二人都没管得住朱景洪,她这小小王妃又岂能管得住。 当然,这个时候宝钗只能认错,所以她麻溜的跪下请罪。 “母后教训得是,媳妇错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禀告声,说是襄王求见。 没等杨清音回话,朱景洪就从殿外进来了。 “娘……今天儿子跟着护驾,帮爹猎了一头狮子一头虎!” 才说完这句话,朱景洪就见宝钗跪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了?” “母后,宝钗犯了什么错?您跟我说……回去儿子帮您教训她!” 听到这话,宝钗顿时投去埋怨的目光,毕竟她这是为了朱景洪受累。 然而没等皇后说话,朱景洪就来到了宝钗身侧,伸手把她给提了起来。 “别跪在这里碍事,母后见了也来气!” 宝钗站起之后,就被朱景洪挤到了身后去,这让她不必再直面皇后质询。 “母后……您有什么话跟儿子说就是了!” 杨清音没理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不是在猎场,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打猎能有啥意思,左右父皇也看我不顺眼,我不过迟到了一会儿,就被他从头骂到尾……” 朱景洪絮絮叨叨说了起来,把猎场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剧情起伏听得杨清音很高兴。 不得不说,朱景洪讲故事水平高,哄老妈高兴水平更好。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夫妇在坤宁宫吃过了饭,然后便一起出了宫去。 “笙儿文静了许多,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二人走在宫墙内,朱景洪低声嘀咕着,他二人身后跟着十几名王府宦官。 “母后说了,就这两天要把妙玉送回去!” “那就……送吧!”朱景洪恋恋不舍。 “你还真舍不得啊?人家毕竟是出家人,前两天() 你又折腾她,也真是能做得出来!” “母后说让我要管着你,你近日做的那些荒唐事,全都怪在了我头上……刚才还说是我的错呢!” “王妃受累了,今晚我好生犒劳你,如何?” 虽然朱景洪声音不大,可还是听得宝钗羞恼不已,颇有些心虚的向左右望了望。 “要死……这些话岂能浑说!”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宝钗终于问道:“你不打算去上林苑?” “人家妙玉都要走了,我得回去送送她!” 宝钗讥笑道:“你可真是一往情深!” …………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上林苑春狩终于结束了,期间多数时候朱景洪都缺席,只是最后结束仪式他出现了。 结束了上林苑春狩,第二天皇帝就下了一道谕,着令礼部商讨朝鲜之事,主要是关于其继位之君人选。 程序上来说,是礼部给出继位人选,然后由皇帝来做最终选择。 此事朱景洪已经发力,所以他只是关注而未插手。 其实对他来说,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事,便是与准噶尔人的谈判。 在大明遭受冷遇日久,准噶人终于先忍不住,主动提出了和谈的事情。 此时内阁商讨的结果是,让礼部负责谈判事宜,这一方案被皇帝直接否了。 最后的结果是,把谈判时间推迟了十天,显然朱咸铭是想把这些人多晾几天。 襄王府,后花园内,此时已是繁华似锦。 入春之后,许多花卉都已绽放,让这精心布置的园子美不胜收。 然而此时,朱景洪却被蒙上了眼睛,没能得见这些美景和美人。 没错,是有美人,而且人数还不少。 他从朝鲜带回的女子,此刻各自穿着鲜艳衣服,或拿团扇或执花枝,嘻嘻哈哈正绕着朱景洪小跑着。 “大王……来抓我啊……” “大王……我在这边儿!” “这边这边儿……” “大王……人家在这里……” 少女们银铃般的声音,引得朱景洪四处扑腾,脸上笑容比ak都要难压。 “哈哈……抓住了!”朱景洪抱住一名女子。 “让我猜猜……是明惠吧!” 说完这句,朱景洪拉开蒙住眼的绸条,才发现怀里抱的不是“明惠”,至于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明惠小跑着过来,手还还端着一杯酒。 “王爷,您猜错了……罚酒一杯!” “好……拿来!”朱景洪爽快道。 在他喝酒时,朴真英默默走开了,刚才被抓到的便是她。 她其实不喜欢这游戏,可今日是朱景洪提出要玩,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在这万物竞发的春天,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朴真英思索之时,李慧真却找了过来,面带埋怨道:“你怎么就走了,也不跟王爷多说几句,白白便宜了她们!” 李慧真还想多提点几句,却见到朱景洪又蒙上了眼,于是她立马就围了过去。 一时间,欢声笑语又响了起来,朴真英也无奈加入其中。 而此时在襄王府外,一辆马车经过查检,得以从角门进入了府内。 车厢内坐了两人,分别是孙绍祖和夏金桂,后者此时还红着眼睛。 没错,夏金桂今天挨打了,要命的是中午孙绍祖才回京。 她挨打的原因很简单,孙绍祖问她正月来过襄王府几次,得知才两次便甩了她两巴掌。 () 按孙绍祖的话说,襄王府这边即使不能做到日日请安,起码也得隔三差五来一趟。 一个月来两次,而且还是过年时节,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少。 “把眼泪给我擦去,若是让王妃瞧出不对,回去我还得收拾你……” “听清没有?”孙绍祖语气越发严厉。 “听……听清楚了!”夏金桂神色惨白道。 “下车!” 于是这夫妻二人下车,然后他俩便被宦官引导,来到了茶室落座等候。 没一会儿,夏金桂得以被侍女领走。 今日宝钗正在会见命妇,夏金桂便是其中一个,顺道也就能见了。 至于孙绍祖这边,他这一等时间可就长了。 另一头,替他通报的小宦官,此时守在园子外不敢过去,只因朱景洪玩得实在太高兴。 最终,他把事情禀告给了余海,玩儿了一手责任上传。 得知是孙绍祖来了,余海对此略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有立刻就上去传话。 直到朱景洪又抓住了一人,余海才借着空档找了上去。 这次是李慧真被抓住,这女子窝在了朱景洪怀里,一个劲儿的撒娇并扭动身子,直把朱景洪弄得抬了头。 “慧真丫头,你身上好香啊!” “王爷,您这是作甚……” 朱景洪手上乱动着,而李慧真表面躲闪,实则是更高明的迎合,便让朱景洪玩儿得更尽兴了。 过瘾之后,他将李慧真放开,正要重新蒙上眼时,余海这厮及时赶了过去。 “王爷,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孙绍祖前来拜见,现在承运殿外茶室等候!” 取下蒙眼丝巾,朱景洪问道:“他怎么来了?何时回的京里?” “说是今天到京,回了家就带着夫人前来拜见,还带了两大车的礼物!”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仍是蒙上了丝巾,同时说道:“跟他说我还有事,让他等一会儿!” “是!” 孙绍祖这样的人,朱景洪看得很透彻,知道此人是畏威而不怀德,要用好此人需得恩威并施。 先让他等一会儿,稍微立威后再给好处,便能实现最大程度利用率。 余海离开了,而朱景洪在蒙上丝巾后,便再度嬉笑说道:“姑娘们……我又来抓你们了!” “大王……在这边!” “这边呢……哎哟,脚扭了!” “大王……来这边……” 莺莺燕燕,嬉戏玩闹,身姿曼妙,美不胜收。 (本章完) 第628章 黛玉来信 茶室内,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孙绍祖已喝了三杯茶下肚,以至于已经有了尿意。 他已憋了一会儿,怕朱景洪召见就没敢去出宫,眼下难受起来就不想憋了。 正当他起身,要让门口当值的宦官带他出恭时,外面却先走进了一名小宦官。 “孙将军,王爷请你到存心殿外书房觐见!” “请……” 虽然非常之难受,可眼下到了这一步,孙绍祖又岂敢提出恭的事。 于是他只能憋着,跟着小宦官去往王府深处,越过两道门他到了存心殿东侧厢房,这里便是朱景洪会客的外书房。 孙绍祖被带了进去,才发现里面还空着,显然他还得等待一会儿。 “十三爷他……” “将军稍后,王爷一会儿就到!” 于是孙绍祖又接着等,对重新端上来的茶水,他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现在只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不要趁现在去方便。 可他又担心朱景洪到来,他去方便就显得很失礼。 这一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孙绍祖不但身体上不舒服,而且心里也更难受了,懊悔刚才还是该去方便,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孙将军,王爷请你到后园叙话!” “请!” 孙绍祖只得起身,跟着小宦官往王府更深处走去,心里想着一会儿要讲的事情。 几分钟后,他被引到了一处凉亭外,里面朱景洪正独自坐着,周围只有余海一人伺候。 引路的小宦官退去,此时朱景洪已经在向孙绍祖招手,后者麻溜的往凉亭内跑了去。 “拜见殿下!” 示意孙绍祖起身后,朱景洪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回禀殿下,臣是今天上午到京!” “上午到京?家里可去了?”朱景洪深感诧异。 上午到京就来王府,确实显得太过于反常,毕竟他还不是皇帝。 对这种过于谄媚的人,朱景洪的戒心又拉高了一些。 “回了家一趟,带着夫人一起来了,现在她在拜见王妃!” “嗯!” “这一路可还顺畅?”朱景洪又问道。 孙绍祖答道:“能回京来,心里高兴得很,即使有不顺心之处,也甘之如饴!” “你为何总是选到年后回来?” 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和下面人不同,都可以轮换着回京来,年前年中年尾都可以,孙绍祖每次都在年后。 “谁都想年前回家团聚,臣终究年轻资历浅,所以就……” 孙绍祖没有继续往下说,朱景洪则是微微点头,许多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站起身来,朱景洪徐徐走出凉亭,而孙绍祖立马跟了上去。 此刻偌大园子里,仅只有他二人一起散步,这乃是绝对亲信才有的待遇,孙绍祖对此自是心知肚明。 二人对话之中,朱景洪着重询问了准噶尔的局势,而孙绍祖则是详细进行回答。 十几分钟后,朱景洪停下脚步,站在湖边问道:“所以……双方在吐鲁番一带反复争夺,我军并未取得绝对优势?” “正是如此,我军时而将他们压下去,他们有时也能推回来,如今打成了添油战术……近一年反倒没有仗了!” “谁都没有把握一举击溃敌方,所以都不敢发起总攻,如此僵持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前线征战很苦,他这位高级将领都难受,下面军官乃至普通士卒们,那更是怨声载道了。 好在如今有轮换制度,作为() 作战主力的侍卫亲军和京营,这两年都已经多次调换过。 此前跟朱景洪一同出征的北四卫,在正统十三年秋便全部撤回。 “他们也快扛不住了,所以派人到京城和谈!” 谈完了西北的事,朱景洪沿着湖边小径继续往前,孙绍祖则是落后一步紧跟着。 “你在西北干了快两年,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孙绍祖察觉到了里面的机会,整个人顿时就兴奋且紧张起来。 可有什么想法,人往高处走,当然只有这一个想法,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孙绍祖小心把握着分寸,而后答道:“臣蒙殿下拔擢,得以升任都指挥佥事,统兵一方……殿下让臣做什么,臣就会想尽一切法子做好!” 他这话是一语双关,既是在回答朱景洪问题,也表明了对朱景洪所安排任务的态度。 孙绍祖有能力,情商也非常高,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很重要,得到了人才就跟高兴,所以朱景洪此时露出了笑容。 转过身来,朱景洪面露肯定道:“你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在他目光投来之时,孙绍祖很恰当的弯下腰去,无时无刻表达着对恩主的敬重。 “我打算给你加加担子……你意下如何?” 加加担子?殿下对我另有任用?孙绍祖内心活泛起来。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眼下靠的是一颗参天大树,岂能不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孙绍祖心里笑开了花。 “但凭殿下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朱景洪徐徐说道:“我已向圣上举荐你去朝鲜,坐镇监视朝鲜君臣!” 关于朝鲜驻军的事,孙绍祖当然听说过,当下坐镇的乃是祁延泽,这位可是正三品实职武官。 而他孙绍祖虽挂的正四品的衔,实际担任的都指挥佥事是从四品。 换言之,如果他去接替祁延泽,那实职很有可能再升一级。 按照他的经验,自己应该会被任命为安东行都司都指挥同知,以此身份驻扎朝鲜就非常合适。 想通了这些,孙绍祖自是心中狂喜,但他表面上却比较平静。 “殿下如此礼遇看重,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孙绍祖跪地行礼。 “起来起来……我为圣上信重,自然要为国举贤,你这样有才能的人,我岂能坐视你被荒废!” “只是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无定论……成与不成,皆在圣意!” “无论成败,王爷大恩,臣没齿难忘!” 见孙绍祖又跪了下去,朱景洪抬了抬手,说道:“起来起来……” “此事关系重大,若圣意在你,我另有吩咐与你!” 另有吩咐与我,意思是得让***点儿私活儿…… 孙绍祖确实想得很周全,对于给朱景洪办私事的这件事,他本人也非常乐意效劳。 毕竟给朝廷办差是分内事,给朱景洪做事则是人情,则是稳固关系的纽带。 “是!” “你膝下还无儿女?” “臣成婚不到两年,且常在外征战,所以暂无子嗣……” “这可不行,你如今年少得志,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嫉妒,就怕别人会拿此事来做文章!” “你明白我的意思?”朱景洪再度回头。 没有儿子,确实是孙绍祖的心病,见朱景洪连这些都在关心,确实是让他感动得不行。 但真实原因却是,朱景洪觉得孙绍祖没孩子,就不方便往后拿捏此() 人。 他的这一心思,跟此前询问倪二儿子时一样。 对这些安插在重要岗位的人,朱景洪会想尽办法去拿捏。 “臣明白……此番回京,定会好生……” “这些就不必跟我说了,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二人又继续往前走着,这一次是朱景洪在介绍朝鲜的事,便让孙绍祖意识到这件差事,十有八九会落自己头上。 连锦衣卫也是自己人,那自己去了朝鲜不是土皇帝? 不对,殿下才是朝鲜无冕之王……孙绍祖很快纠正了观念。 朝鲜被如此布局,很明显是朱景洪要做些什么事,孙绍祖知道自己要明确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能误了这位爷的事。 殿下能把我捧起来,也能轻易把我拉下去……孙绍祖如此想着。 二人又谈了差不多两刻,太阳西斜之时,余海找上来禀告了一件事,便让孙绍祖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只是在临别之时,这厮忍不住道出了一件事。 “殿下,下面的弟兄们,都盼着见您一面,您看……” 孙绍祖所谓的“弟兄”,可不是最底层的大头兵,而是在五品及以上的将领此前都在西北前线参与作战。 这些人在朱景洪立功升迁,如今轮换回来分布于侍卫亲军和京营,都想着要感谢朱景洪一番。 只可惜无论去年还是今年,过年期间朱景洪一律不见客,让这些人只能“望洋兴叹”。 “不必了,你们一心为朝廷建功就好,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还有一事,臣要禀告!” “讲!” “得知殿下在朝鲜连战连捷,如今在西北的弟兄们,也都盼着殿下再度前往掌君,此事……” 现在在西北的主力,对比朱景洪统兵时差不多全换了,即便如此这些人仍希望他去统兵,可见他在全军威望之高。 对于这一事实,朱景洪心里当然高兴,可同时他也生出了担忧。 军中威望如此之高,是对皇权很大的挑战,这对他来说风险可谓极高。 “此事不可再提,主将任免自有圣断,岂是做臣子的能置喙!”朱景洪冷着脸问道。 见朱景洪是真生气了,孙绍祖连忙告罪:“是……臣失言,殿下恕罪!”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这些天老实在家待着,别给自己惹是生非!” “是!” “去吧!” 孙绍祖告辞离开了,在短暂思索之后,朱景洪看向余海,问道:“王妃可说了是何事?” “王妃说……王爷您去了就知道!”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亲自过去。 带着余海一路来到同心殿,朱景洪找到了宝钗书房,此刻里面仅有莺儿跟文杏。 “何事?” “小红跟贾芸二月初五成婚,他俩都对王府有功……咱们自要多礼遇些,这是我拟出的礼单,你看看是否合适?” 莺儿接过了礼单,小心翼翼递到了朱景洪手中。 坐在客座的椅子上,朱景洪简单翻了两下,便将单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就好!” 言罢,他又接着问道:“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面带微笑,宝钗从椅子上起身,绕过书案来到茶几另一侧,顺势便坐到了椅子上。 “当然不是……还有另外一件礼物,得亲自交到你手上!” 见宝钗说话神神秘秘,朱景洪方问道:“是何礼物?” “你的林妹妹来信了!”宝钗端起茶杯说道。() “嗯……嗯?谁来信了?信在何处?” 一句话,朱景洪变了好几次表情和语气,看得宝钗“噗嗤”笑出了身,长点儿连茶水都喷了出来。 “瞧你那样儿……圣旨来了都没见你如此这般!” 扫了一眼书桌上,没看到信朱景洪便回过头,拉着妻子的手一边摩挲,一边笑着问道:“宝钗……你才是我的好妹妹,信在哪儿呢?” 抽回自己的纤纤玉手,宝钗笑骂道:“你少拿这些话来哄我,你的好妹妹怎会是我!” “宝钗……咱先不论这个,林丫头信在何处?” “哎哟……这一天天的太忙,又每个人关心,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站起身来,走向宝钗后将其抱起。 “想不起来……那我就自己找,反正肯定在你身上,我自己来搜就是了!” “啊……”宝钗尖叫起来。 被朱景洪按到软榻上,没折腾一会儿她就求饶了,并让莺儿把信件拿了过来。 “这下好了,你如愿了!” 朱景洪笑了笑,便拆开了信件来看,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只因在这信件中,黛玉先是感激了宝钗的照顾,尤其是感激她每逢年节送来的礼物跟补品,让朱景洪见证了什么叫姐妹情深。 信的后半截倒是提起了朱景洪,但却是在吐槽他太过于花心,担心宝钗在王府受了委屈和欺负。 而信的最后面,则是黛玉拜托宝钗,代她跟朱云笙和湘云问好。 看完了信,朱景洪顿觉很难受,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了。 但实际上,他这厮基本忙于正事,对黛玉极少有行动上的关心,人家没提到他也非常正常。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是黛玉写给宝钗的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黛玉自己心里也有一个度。 不知何时,宝钗走到了朱景洪面前,见他呆若木鸡便问道:“看完了?” (本章完) 第629章 林家父女 见朱景洪不答宝钗看向文杏说道:“把哪匣子拿来!!” 一听这话,,朱景洪又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了取东西的文杏。 只见文杏从柜上取来一个匣子,,在宝钗示意下放到了榻上。 “什么东西??” ... 第629章林家父女 见朱景洪不答宝钗看向文杏说道:&quot;把哪匣子拿来!&quot; 一听这话,朱景洪又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了取东西的文杏。 只见文杏从柜上取来一个匣子,在宝钗示意下放到了榻上。 &quot;什么东西?&quot;朱景洪好奇地问道。 宝钗微微一笑,缓缓打开了匣子。只见匣子中躺着一件精致的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quot;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quot;宝钗轻声说道,&quot;我一直珍藏着它,从未与人分享。&quot; 朱景洪凝视着那件玉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宝钗见状,也将玉佩递给了他。 &quot;这玉佩上刻着我父亲的名字。&quot;宝钗说,&quot;我从小就听父亲讲过它的来历。&quot; 朱景洪仔细端详着玉佩,感受着上面的纹路。他从未想到,宝钗会如此信任自己,愿意与他分享这么珍贵的遗物。 &quot;你父亲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quot;朱景洪由衷地说道。 &quot;是的。&quot;宝钗点了点头,&quot;他是我最敬重的人。&quot;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榻上,一时无言。良久,宝钗开口说道:&quot;我从未与人分享过这件玉佩的故事。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quot; 朱景洪抬头看向宝钗,眼中满是期待。 &quot;我父亲是一位大儒,一生都在追求知识和真理。&quot;宝钗缓缓说道,&quot;他曾经说过,这块玉佩代表着他对生命的理解。&quot; &quot;什么意思?&quot;朱景洪问。 &quot;他说,这块玉佩上的纹路就像是生命的轨迹,起起伏伏,曲曲折折。&quot;宝钗轻轻抚摸着玉佩,&quot;但无论生命如何变迁,最终都会回归到最初的本源。&quot; 朱景洪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quot;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quot; &quot;是的。&quot;宝钗点了点头,&quot;我一直都在思考父亲的这番话。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度过这一生?&quot; &quot;这确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quot;朱景洪说,&quot;不过,我想你一定会找到答案的。&quot; 宝钗微微一笑,&quot;我希望如此。&quot;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临别时,朱景洪郑重地将玉佩还给了宝钗。 &quot;这件玉佩对你来说太珍贵了,我不应该擅自 拿走。&quot;他说。 &quot;没关系。&quot;宝钗轻声说,&quot;我相信你会好好保管它的。&quot; 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中,朱景洪一直在思考着宝钗的话。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自己又应该如何度过这一生?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 正当朱景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他听到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父亲朱老先生正缓缓走了进来。 &quot;父亲,您怎么来了?&quot;朱景洪有些惊讶地问道。 朱老先生微微一笑,缓缓在朱景洪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quot;我听说你今天去拜访了林家小姐。&quot;朱老先生说,&quot;她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quot; 朱景洪点了点头,&quot;是的,她确实非常出众。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quot; &quot;那就好,那就好。&quot;朱老先生点了点头,&quot;我一直希望你能够多接触一些有修养的人,学习他们的品德和见识。&quot; 朱景洪沉默了片刻,然后鼓起勇气说道:&quot;父亲,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不知您能否给我一些指点。&quot; &quot;什么问题?&quot;朱老先生问道。 &quot;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quot;朱景洪认真地说,&quot;我们应该如何度过这一生?&quot; 朱老先生微微一笑,&quot;这确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不过,我想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启发。&quot; 说着,朱老先生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递给朱景洪。 &quot;这是我多年前读过的一本书,里面有很多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你不妨仔细读一读,也许会有所收获。&quot; 朱景洪接过书本,仔细端详着封面。他感激地看向父亲,&quot;谢谢您,父亲。我一定会好好读这本书的。&quot; 朱老先生点了点头,&quot;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quot; 两父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内,一时无言。良久,朱景洪开口说道:&quot;父亲,您知道,我一直很敬佩您。您的为人和学识都是我学习的榜样。&quot; 朱老先生微微一笑,&quot;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不管你最终选择何种道路,只要你能够坦诚地活着,我就会感到欣慰。&quot; 朱景洪点了点头,内心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的父亲都会一直支持和鼓励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小女孩欢快地跑了进来,扑进了朱老先生的怀里。 &quot;爷爷,我回来啦!&quot;小女孩开心地说。 说。 朱老先生宠溺地抱住了小女孩,&quot;欢迎回来,我的小宝贝。&quot; 朱景洪看着父女二人温馨的场景,不由得微笑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与亲人相处,传承家族的美好。 朱景洪看着父女二人温馨的场景,不由得微笑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与亲人相处,传承家族的美好。 就在这时,小女孩抬头看到了朱景洪,眼睛一亮:&quot;哥哥,你也回来啦!&quot; 朱景洪连忙起身,走到小女孩面前,&quot;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quot; 小女孩笑嘻嘻地说:&quot;我刚刚从学堂回来,爷爷说要来看看你。&quot; 朱老先生温和地说:&quot;是啊,我听说你今天去拜访了林家小姐,很想听听你的见闻。&quot; 朱景洪点了点头,&quot;是的,我从林小姐那里学到了很多。她为人很有修养,对生命的看法也很独特。&quot; () 说到这里,朱景洪想起了宝钗分享的那块玉佩,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口袋。 &quot;哦,对了,林小姐还给了我一件很珍贵的遗物,让我好好保管。&quot; 朱老先生微微一笑,&quot;是吗?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quot; 小女孩好奇地问:&quot;哥哥,那件遗物是什么样的?&quot; 朱景洪从口袋里取出那块玉佩,轻轻放在小女孩手中,&quot;看,这就是那件遗物。&quot; 小女孩仔细端详着玉佩,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quot;哇,好漂亮啊!上面的纹路好像在讲述一个故事。&quot; 朱景洪点了点头,&quot;是的,林小姐说这块玉佩代表着她父亲对生命的理解。&quot; 说着,他将宝钗分享的那番话一一讲述给父亲和妹妹听。 朱老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quot;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生命就像是这块玉佩上的纹路,起起伏伏,曲曲折折,但最终都会回归到最初的本源。&quot; 小女孩也认真地听着,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quot;那么,哥哥你呢?你对生命的意义有什么想法?&quot;小女孩问道。 朱景洪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quot;我想,生命的意义或许就在于与亲人相处,传承家族的美好。就像你和爷爷刚才那样,充满了温暖和爱。&quot; 小女孩点了点头,&quot;是啊,和家人在一起真好。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互相关爱。&quot; 朱老先生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内心充满了自豪和喜悦。他知道,只要他们能够珍惜眼前的幸福,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第630章 尤三姐之恋 到了林红玉家,贾芸拜了两对岳父母。 除了林之孝两口子,还有林恩夫妇这对干爹干娘,后者是被安排来给林红玉抬身份。 为了巴结襄王府,准确的说是为了巴结宝钗,这林家夫妇确实是拉得下脸。 切不说他们从三品二等男的爵位,即便是从五品的实职参将,认一个奴婢出身的丫头做干女儿,也是非常离谱的事情。 所以在迎亲前后,这俩人都非常之尴尬,出于职业操守才保证全程带笑。 最终,林红玉被抬出了林家,贾芸骑着高头大马,吹吹打打朝着自己家宅去了。 跟着襄王府混了这么久,贾芸早有了自立门庭的想法,借着成婚他在城南购置了宅院,在年前就已从宁荣街搬了过去。 虽只是最简单的三进四合院,但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也花了贾芸五百多两银子。 若按贾芸原本的人生,拿这么多银子买房当然不可能,但如今跟着襄王府混,他只凭恩赏的银子就能拿下。 和贾芸一样,为襄王府效力的人有许多,所以每年仅赏赐这一项,襄王府就得耗费大量财力。 虽说贾芸已经自立门户,可毕竟还是贾家族人,所以两个国公府都派了人来道贺。 宁国公府来的人里,便有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子,乃是贾珍之妻尤氏的三妹,也就是所谓的尤三姐。 尤氏近年来病体缠身,所以基本不出面参与交际,这次尤三姐是代替长姐所来。 准确的说,是被贾蓉带着过来,准备对其进行骚扰的手段。 贾珍死了,贾蓉便顶替了他的“生态位”,现如今把宁国府弄得更脏了。 尤氏这位庶母被他欺压,尤家二姑娘屡次被其轻薄,眼看着也就要被其得了手。 唯独尤三姐脾气刚烈,暂时未让贾蓉占得便宜,但尤三姐知道她也撑不了多久。 待自家二姐被得手,那贾蓉定会对自己大加骚扰,到时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也想过脱离贾家,可在如今她们母女无依无靠,出去了反倒可能更危险,所以眼下是走也走不得。 眼下,尤氏对贾蓉痛恨,也连带着恨上了贾家人,其中就包括作为新郎官的贾芸。 这会子贾芸正在拜堂,而尤三姐自己便悄悄离开了,独自去了后院图个清净。 刚好此时,帮着贾芸内外忙碌的柳湘,就碰上了这位似乎命中注定的人。 过道之内,柳湘忍不住多看了尤三姐两眼,便被后者呵斥:“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可见到柳湘眼睛清澈,尤三姐逐渐声音变小。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柳湘连忙致歉。 “那你还不快走!”尤三姐仍带训斥之意。 因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身上自然就带着刺,很多时候会冒犯到别人,比如此时遭受无妄之灾的柳湘。 “真是个怪人!” 低声吐槽了一句,柳湘便绕道离开了。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女声:“哎……你东西掉了!” 柳湘停了下来,然后回过头看向尤三姐,后者指了指廊道柱子处,那里躺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见到此物,柳湘不由心中骇然,连忙上前把东西捡了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尤三姐格外吃惊。 里面总不会装的是银票,即使是只怕也不会有多少,犯得着这人脸色如此夸张? 尤三姐还真就想错了,那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确实是装着最要紧的东西,比柳湘的命还值钱许多。 准确的说,里面装的是一() 份账目,上面记录了正统十三年期间,柳湘在海上贸易的银钱流转。 为了赚取超额利益,许多事情都上不得台面,所以这东西绝不能泄露。 这东西是要交给朱景洪过目,但因柳湘是昨天才回京,今天又来了帮贾芸跑腿,所以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但为了防止丢失,这厮把东西贴身携带,可今日来回奔走太过忙碌,反倒让这东西给掉下了。 好在是有惊无险,东西没有泄露,否则若因此给襄王府惹来麻烦,于他柳湘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多谢姑娘!”柳湘郑重行礼。 他这么一搞,反倒让尤三姐有些懵,然后出于礼貌的笑了笑。 尤三姐本就极美,此刻露笑更是光彩照人,看得柳湘都一时怔住。 好在他以多经历练,所以及时收回了目光,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虽是短暂接触,柳湘前后表现的行为风度,让尤三姐对他印象改观了不少。 尤其柳湘清澈的眼睛,在尤三姐遇到的男人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前院里吹打得很热闹,此时尤三姐却想前去瞧瞧,她不会承认自己对柳湘产生了好奇。 只可惜,她出去之后没见到柳湘,只因后者引来送往实在太忙,把铁哥们贾芸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大概一个时辰后,多数宾客逐渐离开,贾蓉也便与贾芸道别,带着尤三姐离开了贾宅。 没能再见得柳湘一面,这让尤三姐心中有些失落,她的心思很容易暴露在脸上。 贾蓉看出来了,随后就搂上了她的腰肢,凑近了问道:“哟……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娘?我是你姨奶奶!”尤三姐退开两步,迅速进了自己的轿子。 贾蓉是骑马来的,按理说这厮现在该骑马离开,但他却跟着走向了轿子方向,并撩开帘子挤了进去。 贾家的轿子虽大,可原本一个人坐的挤两个人,那就显得比较拥挤了,而这也正是贾蓉所期待的。 “你做什么……赶紧出去!” 贾蓉抓住尤三姐手,然后坏笑着问道:“姨奶奶,你就好生疼疼我吧……为何总是拒我与千里之外!” “滚你娘的蛋……再不出去,我扇你嘴巴!” “那你就试试吧!”贾蓉更是欺身上前。 “滚啊……” 尤三姐虽泼辣,可遇到贾蓉霸王硬上弓,此刻也是无可奈何。 “救命……救命……” 尤三姐大喊着,她确实比普通女子更有勇气。 但此时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巷子里除了贾家奴仆没有别人,尤三姐喊了也等于白喊。 可巧合的是,柳湘此时买了东西从外面回来,拐过巷子便听见呼叫声,更认出了这是贾家的轿子。 “你们这是?” 柳湘有一颗侠义之心,所以即使贾家不好惹,他还是上前问了一句。 其中一小厮呵斥道:“府中奴婢,胡乱喊叫,你别多管闲事!” 既然是人家府里的奴婢,任打任杀都是别人家的事,柳湘自觉确实不该管这闲事。 可在他要转身离去时,轿子的侧帘却被掀起,里面露出了让他印象深刻的那张脸。 “是她……” 看到柳湘,尤三姐宛如抓住救命稻草,当即呼喊道:“救我……” 见柳湘神色变化,贾家几个奴仆凑了过来,其中一人冷着脸说道:“小子,你可别多管闲事!” “救我,救救我……我并非她家奴婢!”尤三姐再度呼喊。 救还是不救……这是柳湘心中() 唯一的问题。 救吧……会招惹贾家,这是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不救吧……一是出于道义心里会过意不去,二是他情感上也不能接受。 如此青春靓丽的女子,本当该在朝阳下含苞待放,岂能被如此折辱而凋落。 “路见不平,我岂能坐视不理!”柳湘沉声说道。 “我看你是皮痒痒了……”贾家奴仆出言威胁,一个个开始摩拳擦掌。 既然已决定要救人,柳湘就不想再多耽搁半分,尤三姐每呼喊一次他心里就痛一次。 挥起拳头,柳湘首先砸向了面前一人,只因为他动作极为迅疾,那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答道。 虽是没落勋贵的子弟,柳湘武艺却丝毫不低,三下五除二就将拦路几个奴仆打倒。 而轿子里的贾蓉,此刻也就坐不住了,于是他冷着脸走了出来。 上下打量了柳湘一眼,贾蓉冷冷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柳湘为襄王府做事,京城其实没几个人知道,朱景洪也特意淡化了此事,毕竟在当下做生意并不光彩。 如果贾蓉知晓柳湘的底细,此刻根本不会跟他起冲突。 “知道!” 在柳湘答话时,尤三姐已从轿子里逃出,并很自觉躲在了柳湘身后。 “知道你还敢管闲事,就不怕吗?” 挡在尤三姐身前,柳湘挺直了胸膛答道:“不怕!” 其实他心里是害怕的,毕竟眼前是宁国府的主人,但这个时候不能输了气势,所以柳湘只能是这样说。 当然,为襄王府做事,也稍微给了他一点儿底气。 贾蓉差点儿被气笑了,自己宁国府是没落了,但也没到是个人都能踩一脚的地步。 看着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贾蓉冷笑问道:“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柳湘本想道出自己是为襄王府做事,可一想到贾家跟东宫的关系,便让他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就只能他来担着,绝不能影响到襄王府和东宫的关系。 听到这番话,贾蓉已生出了杀意,眼前之人不死他绝不甘心。 只不过,柳湘的身手刚才他看见了,知道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要报复还得回去从长计议。 好汉不吃眼前亏,贾蓉决定先撤回去再说。 “好……你叫什么?” “柳湘!” “好……我记住你了!” 说完这句,贾蓉看向了尤三姐,冷冷说道:“三姨……该回府了!” 今天已撕破脸皮,跟着贾蓉回府是什么下场,尤三姐不用想都知道。 她不想回去,所以站着没动。 这让贾蓉越发恼怒,随即恶狠狠的说道:“你脱若不走,往后就别回来了!” 不回宁国府,尤三姐还能去哪儿?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一个漂亮的,无依无靠的女子,很容易被人给盯上,打晕了随便卖到窑子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后果很严重,但尤三姐还是没动,她只想待在柳湘的身后。 “赶紧跟我走!”贾蓉忍不住上前要抓人。 柳湘当即做出格斗的架势,便瞬间让贾蓉瞬间冷静了下来,同时做出战术性后退的动作。 “你给我等着!” 这话,即是说给柳湘,也是在威胁尤三姐。 说完贾蓉便转身上马,带着一帮奴仆离开了。 看着贾蓉一行离开,柳湘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因为这后果对他而言确实太() 严重。 后悔吗?有一点点,但如果让柳湘再选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出手相助。 “多……多谢!” 听到身后的惊恐的女声,柳湘才从思索中醒转,然后他才转过身来。 “你……姑娘……你没事吧?” 好在柳湘出手及时,让贾蓉没来得及发挥,尤三姐只是衣衫有些凌乱。 “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拜谢!” 说完这话,尤三姐竟直接跪了下去,绝对称得上是恩怨分明。 “快快请起……何至于此!” 柳湘想要搀扶,可又觉得不合礼数,一时竟显得进退失据,与刚才仗义执言形成鲜明对比。 而这一反差,也恰恰应证了他是君子,也让尤三姐更生出了仰慕之意。 如柳湘这样的人,在当下实在太少了! 起身之后,二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柳湘开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已没了活路,更没个去处,唯有一死……可保清白!” 言罢,转头看向一旁的砖墙,尤三姐竟直接撞了过去,此时她确实有想死的冲动。 “姑娘不可!” 柳湘眼疾手快,一把将尤三姐给拉住,顾不得男女大防把她拖到了一边。 “姑娘,你这是何必!” 尤三姐默默流泪,她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柳湘,在冷静下来后说道:“想请公子再帮我个忙……” “姑娘请讲!” “送我回宁国府!” “啊……” 尤三姐沉着说道:“只有我回去,他才会息怒,才不会寻你麻烦!” 把尤三姐送回去,无异于把她推回火坑,这种事柳湘确实做不出来。 “你……若你不嫌弃,先去我家落脚!”柳湘试探着说出这句。 “不……我不能再连累你!” 虽然心里不排斥,可尤三姐是真不想连累他,所以才直接拒绝。 沉默几息后,柳湘答道:“这件事……也未必不能化解!” 他其实很清楚,今日自己遇着的这些儿事,对襄王府来说完全小事一桩。 可襄王府于他柳湘,几乎是有再造之恩,如今在去麻烦到朱景洪,便让柳湘心里过意不去。 可看到楚楚可怜的尤三姐,他还是决定舍下面皮,再求朱景洪帮帮自己。 大不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他柳湘舍命去报答便是。 “你……” “姑娘且安心,此事我来应对!”柳湘淡定答道。 不得不说,他这成竹在胸的样子,确实让尤三姐安心了许多。 于是乎,她心中的仰慕转化为依赖,后者由很快变为爱慕。 “我……” “先跟我走吧,免得又被他带人找上了!” 这一刻,尤三姐不想拒绝,而是勇敢的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631章 襄王府的冯管事 襄王府,小校场内。 除了几名宦官和侍女,此刻这里已经被清空,其其格和诺敏正在射箭。 在这方面,她俩都算专业人士,一身劲装显得格外干练,看起来更显得英姿飒爽。 此刻,这俩人正在比试,其其格占据了上风,诺敏则是不甘其后追逐着。 见诺敏又只射到“九环”,其其格爽朗一笑,然后果断拉开弓弦,瞄准之后箭矢脱弦而出。 最终,箭矢直插靶心。 “妹妹……你输了!”其其格得意道。 诺敏顿时气急,皱起的眉头让其其格笑开了花,而后说道:“妹妹……你还得再好好练啊!” “步射我逊你一筹,但若是比骑射……你未必就能赢我!”诺敏依旧不服气。 反正眼下这校场太小,根本就没办法比骑射,诺敏自然可以嘴硬。 这时,坐在后方喝完茶的朱景洪,终于起身说道:“诺敏,你可别不服气……比起其其格,你用力的劲儿不对!” 听到朱景洪这番评价,一旁的其其格更得意了。 “哪里不对了?”诺敏直接反问。 靠近诺敏之后,朱景洪说道:“你拉弓我看看!” 从侍女手中接过箭矢,诺敏拉弓对准远处,这时朱景洪走到她的背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调着她拉弦的手。 二人这般接触,身子几乎是紧贴着,显得格外的亲密。 这一幕看在其其格眼中,便让她得胜的喜悦荡然无存,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是自己输了。 “松……” 嗖的一声,箭矢脱弦而去,命中了十丈外的靶心。 “中了中了……” 诺敏高兴得大叫并跳了起来,丢掉弓后便扑到了朱景洪身上,而后兴奋的大叫起来。 将诺敏抱在怀里,朱景洪也笑了起来,他这是被诺敏的心态所感染,他已许久没为生活中的“琐事”高兴过。 “王爷,其实臣妾也有不足之处,还望您指教!” 朱景洪回过头,才发现其其格站在身后,手里也拿着弓和箭矢。 “姐姐神射,那需指教啊……王爷,我要再试试看,你教我!”诺敏搂着朱景洪,此时也学会了撒娇。 “好好……再来!” 朱景洪逍遥快活着,而此时襄王府大门外,安顿好尤三姐的柳湘已递交了名帖。 他的名帖,有朱景洪的私章,等于是襄王府的特别通行证。 所以即使侍卫们不认得他,也还是请他进了耳房等候,而不用一直傻站在大门外。 没过一会儿,一名小宦官赶了过来,便领着柳湘往校场走去。 正好在半路上,柳湘碰见了邓安。 “见过邓公公!” 邓安作为王府大总管之一,其势力和能量不是一般的大,故而柳湘此刻非常恭敬。 若是以往,他当然不会如此,可如今遭逢大难,为了救下那苦命的女子,他也不得不摧眉折腰了。 “哟……这是……柳兄弟吧?”邓安语气不太确定。 没办法,他邓安每天接触的人太多,而柳湘这两年只来过王府几次,没认错就已算邓安厉害了。 “公公好记性,在下正是柳湘!” “你从金陵回来,这是来拜见王爷?” “正是!” “那你可赶紧去,别耽搁了!” “公公您忙!” “嗯!” 应了一声,邓安带着身后两名宦官走了,一边走还跟他们交代着什么。 很快,() 柳湘被带进了小校场,便看到了朱景洪站在校场西侧,正拉弓瞄准前方的靶子。 至于诺敏和其其格,此时已经回避离开了。 柳湘靠近之后,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隔着两丈远安静等待着。 虽说他可以轻松进入王府,但觐见朱景洪对他来说依旧无比难得,每一次他都要格外小心谨慎,何况今日他还有所求。 当他反复做心理建设时,朱景洪的手已松开弓弦,便听箭矢呼啸着脱弦而去。 “命中靶心!”远处小宦官高呼道。 因靶子离得太远,确实需要人报靶才行。 三十丈的距离,直接命中靶心,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柳湘此刻还是被惊到了。 从余海手中接过箭矢,朱景洪再度拉弓,而后说道:“这一年,你在外奔波,辛苦了!” 跪在地上,柳湘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能为王爷效劳,是小人的福分!” “何况王爷于小人有再造之德,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难报答王爷隆恩之万一!” “起来回话!” “是!” 又是“嗖”的一声,箭矢再度脱险而出,毫无疑问又命中了靶心。 这时朱景洪也玩腻了,随即把弓扔给了一旁的小宦官,然后走向了身后的茶座。 待到落座之后,朱景洪方对跟过来的柳湘说道:“你在金陵,为王府挣了不少好处,要什么赏?” 正统十三年全年,柳湘在金陵搞海贸,有赚钱也有赔钱的时候,但总体来说还是赚了不少,前后加起来有七万多白银。 这已经是很夸张的数字,当然这离不开官府各方面都开绿灯,本质上还是他朱景洪的面子。 “小人只求为王爷分忧,不敢贪图赏赐!”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说得好啊……你很忠心,我更不能亏待你! “你想要什么?” “王爷,臣实在是什么都不缺!” 房子银子柳湘都有,而且他对物质也没太大追求,所以此时还真就不知道要什么。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方说道:“算了,等以后有机会……给你也寻个官身吧!” “你家也曾是勋臣之属,如今虽没落了……未必日后不能由你重振门楣!” 这完全就是在画饼,可却击中了柳湘内心深处的渴望,作为男人他确实有重振门楣的想法。 只是以前,无权无钱无势,让他的想法遥不可及,所以只能隐藏在内心最深处。 可如今不同了,他靠上了襄王府,这位爷手腕通天,抬抬手就能让他家崛起。 本就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如今还有大力提携的意思,柳湘感动得无以复加,跪在地上都不知该说什么。 “起来起来……本王向来赏罚分明,你有功可坦然受之!” 柳湘第二次起身后,朱景洪方问道:“说说吧……你做海贸易的一些事,市舶司那边的事也讲讲!” 所谓市舶司那边的事,其实就是老六在金陵的事,这位去年一年都在管这件事。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在二月中下旬,还会再度启程去金陵,这样的美差他绝不愿放下。 在从金陵回来的路上,柳湘就反复思索并整理过这些事,打好了腹稿此刻只需娓娓道出。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柳湘一番讲解下来,让朱景洪得知了不少新鲜事,心里也更敬佩老六的手段。 “好……你在金陵做得不错,这次回来先歇个把月,然后还得劳烦你去那边!” 亲王之尊,说得“劳烦”自己,柳湘感受到了尊重,也让他对朱() 景洪生出更多敬意。 “多谢王爷厚爱!” 表忠心的话柳湘不会多说,接下来他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对朱景洪的忠诚。 又是一番问答后,就有宦官过来禀告,说是王妃请他过去一趟。 “今日就到这里,没什么事……你就回吧!” 柳湘愣了,他其实还有话想说,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他神色间的变化,被起身的朱景洪敏锐捕捉到了,随即他询问道:“还有事?” “小人……” 见柳湘依旧面露难色,朱景洪便笑着说道:“有话你就说,有难处更别瞒着,误了事反倒不好了!” 柳湘瞬间警醒,想到确实可能影响朱景洪的大事,他便开口道:“禀王爷,今日贾芸成婚,小人去了他府上……” 柳湘把下午的事讲了一遍,听完朱景洪全程脸色丝毫未变。 “这件事……让邓安去妥当处置!”朱景洪对余海吩咐道。 “是……奴才会转告他!”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又看向了柳湘,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没……没了,谢王爷相助!”柳湘再度叩首。 “嗯……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邓安会来找你!” 说完这句,朱景洪就离开了,而柳湘则是老老实实等在原地。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过去,在柳湘喝完一壶茶时,终于有两名宦官出现了。 “你就是柳兄弟?”为首的宦官开口问道。 “在下柳湘,敢问公公是?” 为首那宦官没说话,其身后的小宦官上前答道:“这是我们冯管事!” 有了这人介绍,年龄稍长的宦官这才开口:“咱家冯永成,如今在邓公公手下当差,管着王府车架等物!” 襄王府的管事太监,这样的人物不可小觑,可能摆平宁国府吗? “邓公公有事,吩咐咱家带老弟去宁国府,把这次误会说清楚!” 柳湘心中虽有怀疑,但还是拱手道谢:“多谢冯公公!” “柳兄弟,若现在有空……咱们就去宁国府吧!” “直接就去?”柳湘忍不住问道。 冯永成笑了,说道:“再耽搁,天都快要黑了!” “咱们走吧!” “公公请!” 不管成不成,柳湘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们一行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宁国府外。 冯永成下了马,带着手下两名小宦官,直接冲着宁国府大门走去。 他的行为非常无礼,毕竟怎么宁国府虽已没落,可终究也是国公之府。 “敢问公公是……” 冯永成背着手,斜看眼前的贾府管事,冷冷说道:“进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襄王府管事冯永成前来拜见!” 难怪这般放肆……贾家管事暗暗想道。 “是……公公请进门等候!” 心里虽在吐槽,可贾家这些人哪敢怠慢冯永成,当即便引着他进了府内,柳湘自然也是跟着进去了。 冯永成进了二门,得到消息的贾蓉就迎了出来。 本来他已准备好笑脸,可当看到冯永成身后的柳湘,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拱手行礼后,贾蓉问道:“公公此来,有何见教?” “贾老爷,见教可不敢当,只是听说你跟这位柳兄弟有误会,所以特来为你们化解!”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事情说清楚各退一步,各自抬抬手也就过去了!” () “柳兄弟,你说呢?” “公公所言极是!” “贾老爷,你说呢?” “公公,这件事可不简单,非我小气……” 可没等贾蓉把话说完,冯永成便接着说道:“贾老爷,不就是你们打了一场,都没受伤本就不算大事!” “可他劫走了我三姨!”贾蓉语气森寒。 “兄弟,可有此事?” 其实在来的路上,柳湘已经说明了情况,并把诉求一并跟冯永成说了。 简单来说,柳湘不愿尤三姐再入户口,所以人他一定不可能交。 这当然不占理,可既然这次能借王府的事,柳湘当然要抓住机会,为尤三姐一劳永逸解决麻烦。 “我是救了那位姑娘,可她之后就走了……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冯永成给柳湘的办法很简单,让他直接耍无奈就可以,剩下的事由冯永成来处理。 “贾老爷,你听见了……人不在柳兄弟处!” 贾蓉当即反驳:“公公,他劫走我三姨,实属恶贼……岂能听他一面之词!” 冯永成当即冷了脸,而后说道:“柳兄弟深受王爷看重,贾老爷这是在质疑王爷?” 质疑朱景洪……这个罪名可不轻,贾蓉哪里敢沾上半分。 他那老爹,可就是前车之鉴,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得半死最后一命呜呼,让贾蓉对此都有了阴影。 方才还想着据理力争,此刻他已完全泄了气,乃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恩怨可否了结,贾老爷可给个痛快话!” “我若谈不成,再让邓公公来,邓公公若谈不下,那就只能惊动王爷咯!” 呆站在原地,贾蓉心里很不甘心,但他也知这无济于事。 “嗯?” 在冯永成的逼迫下,柳湘只能抬起头,看向柳湘极不情愿拱手,然后说到:“此前误会,一笔勾销!” “多谢贾老爷宽宏大量!”柳湘跟着拱手拜谢。 “好好好……你看看,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冯永成露出笑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位既已言和,可万不能再生嫌隙!” “否则……天理不容!” 最后一句,冯永成语气很严厉,这是对贾蓉赤裸裸的威胁。 虽然心里憋屈,可贾蓉也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眼下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公公放心,在下绝不出尔反尔!”贾蓉缓缓说道。 我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柳湘略微有些迟疑。 “我也一样!” 这时冯永成笑了,然后说道:“事情了结,咱们走吧!” “告辞!” 于是乎,柳湘跟着冯永成走了,全程都跟做梦一样。 (本章完) 第632章 高端局 出了宁国府大门,柳湘郑重向冯永成致谢。 “多谢公公,这些……是在下的一些心意!” 说话之间,柳湘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面前站着的冯永成。 虽然人家是听命办事,可毕竟是帮到了自己,柳湘自然是私下里感激。 他递出的这张银票五十两,这已不算是小数目。 “柳兄弟,你这可就见外了!”冯永成推辞道。 “一点儿心意,公公务必收下,今日在下走得急没带什么礼物,过两日必有重谢!” 柳湘说的是实话,他随身除了这张银票,还有几两碎银和几十个铜板,后者当然不适合现在拿出来。 “两兄弟,你真是太客气了!”冯永成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收下了,免得你心里不安!” 冯永成说完,便示意左右小宦官接过。 “明日,在下再正式答谢公公!”柳湘再度开口。 冯永成这下真的乐了,上前拍了拍柳湘肩膀,竖起大拇指道:“你这人够意思,这朋友我交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才各自分别。 大概一刻钟后,柳湘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是他太爷爷辈传下来的老宅,原本是中间四进外加左右跨院的大房子,一辈辈败下来只剩中间院子的前两进。 即便如此,这在京城也属于小康水平,他柳湘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只是近两年他常不在家,无人打理下院子老旧凌乱。 可进入他推开门,才发现别有不同了。 虽然还是很旧,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最关键的是堂屋里亮着灯。 自己回家时亮着灯,这场景还是柳湘父母在时有过,距今已有七八年之久。 这一刻,一股暖流从他心头涌起。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内心恢复宁静之后,柳湘终于踏进了院门。 屋子里面,透过窗缝看见是柳湘,拿着剑的尤三姐才放下戒心。 剑是柳湘家中所传,就挂在堂屋里间的墙上,为防身尤三姐自己取了下来,此时又悄悄的放了回去。 “你回来了!” “嗯!”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熬了粥!”尤三姐接着说道。 柳湘大感惊讶,他没想到这位姑娘还会做饭,即使是最简单的熬粥。 “多谢了!” 没一会儿,尤三姐端来了粥,还有她做的两样小菜。 曾经过过苦日子,所以尤三姐没少做饭,而且手艺还不差。 柳湘愣了一下,在筷子递到面前时,他才伸手接下然后开吃。 “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还是不能拖累你,明天我就回宁国府去……” 咬了咬牙,尤三姐接着说道:“为了报答你……”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听柳湘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必再为此事担心!” “解……解决了?”尤三姐不敢置信。 神色淡定喝下一口稀粥,柳湘说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何事?” “我是替襄王府做事!” “啊……” 尤三姐先是迷茫,然后是惊讶,最终了然。 她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却也知道如今襄王的赫赫威名。 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竟是替襄王做事,身份绝对可称为非同寻常。 尤三姐正思索间,只听柳湘说道:“还没有没有,给我填一碗吧……() 还真有些饿了!”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京城里发生的几件大事,便占据了主要的舆论。 首先一个是,对朝鲜君主的议定,皇帝册封李晖为新任朝鲜王。 第二个大事,便是跟准噶尔人的和谈,最终被定在了二月二十,比原定时间推迟了近十天。 而之所以要推迟,是因为朝廷要组织会试,即所谓的“春闱”。 二月初八,距离春闱只有一天,贾宝玉也将启程去金陵。 送他出城之后,贾家人各自返回,唯有冯渊还在送他。 二人一同走出数十丈,贾宝玉终于停了下来,说道:“冯兄,就到此处吧!” “明日会试,预祝你马到功成金榜题名!” 会试,几乎全天下的举人都要来,这些人都称得上是科考场上的佼佼者。 对于能否金榜题名,冯渊其实没有绝对把握。 每年参加考试举人,没有三千也有两千,而能得中者最多不多两百,淘汰率是非常之高。 “尽力而为便是!”冯渊淡定答道。 他已做好落榜的准备,只把这次会试当做体验,用以检验自身所学不足之处。 心态平和,当然就不会紧张。 “若是不中,我当回金陵家乡,潜心学习……到时你若还在金陵,你我兄弟还可再见!” 贾宝玉笑了笑,而后拱手道:“相比于重逢……我更想听到你高中的消息!” 二人皆笑了起来,接下来又是一番相互嘱托,二人方才真正告别。 二月初九,会试开始。 襄王府内,孙绍祖再次得以进府,此时他心情激动无比。 王府小校场内,朱景洪走在前面,孙绍祖小心翼翼跟着。 “昨日入宫,得知圣意已决,将升你为安东行都司都指挥同知,辖制朝鲜驻军坐镇汉城!” 相比于品级(即散官),实职的升迁无疑难的多,只因后者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前年才升都指挥佥事,中间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又被升到都指挥同知,孙绍祖这升迁速度确实离谱。 哪怕四王八公这些老牌勋贵,亦或者当下侯伯之府的子弟,也极少有人能如他这般平步青云。 作为当事人,孙绍祖是格外的清楚,朱景洪对自己是何等提携,这份恩情那真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走在前面,朱景洪突然停下,然后回头说道:“此时兵部正在题奏,旨意不日就会下来!” “臣……王爷提携之恩,臣万死难报!” 孙绍祖不但跪下了,而且就在校场的沙石地上,硬哐哐的磕了三个头。 因这厮确实是用了力,乃至额头上竟渗出血丝。 对此,朱景洪心中其实无感,只因他知道这厮是什么货色。 若自己日后失了势,所谓的大恩未必不是大仇。 继续往前走去,朱景洪徐徐说道:“那朝鲜的李晖,曾答应过我……说每年要进献二十万两白银,你去之后得帮我个忙,把这件事盯紧点儿!” 二十万两白银,抛开朝鲜本地消耗,已贴近其岁入结余的极限。 换句话说,朝鲜除去必要的开支,能剩下的也就二十来万两银子。 “十三爷可真狠啊……”孙绍祖心中感慨。 “王爷放心,臣定不会让李晖欺瞒于您!”孙绍祖拍着胸脯保证。 “具体怎么做,你不必忧心……到时自会有人给你拿主意!” 而这个拿主意的人,便是襄王府外派的宦官,只是暂时朱景洪还没确定人选。 二人又聊了一阵() ,便有宦官找了过来,禀告道:“王爷,长史官王培安求见!” “谁?”朱景洪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府长史官王培安求见!”小宦官又讲了一遍。 “他是何时回来?”说话之时,朱景洪看向了孙绍祖。 “王爷,臣是跟随安西行都司作战,王长史或在甘肃或在哈密,其行踪臣实在不清楚……” 如今王培安已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只是还兼着襄王府长史官。 虽然前者品级更高,但在前线“襄王府长史官”更有用,所以王培安能做成许多事。 从跟朱景洪去西北,王培安这是头次回京,他这一去竟已快两年。 “请他到存心殿等候!” “是!”小宦官应了一声,然后就快速离开了。 见朱景洪是要见王培安,孙绍祖便说道:“王爷,臣这就告退了!” 他不想见到王培安,准确的说没人愿见到这位。 这两年在西北,王培安主管军粮军饷和等差事,那真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在此过程中,被他拿下的文武官员,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此举赢得了西北军民一致好评。 当然,王培安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却是乐在其中。 “你先去吧!”朱景洪很理解孙绍祖。 “臣告退!” 待孙绍祖离开后,朱景洪便往存心殿去了。 几分钟后,他进到了存心殿正门,只见王培安已在殿内等候。 “先生回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朱景洪笑着问道。 王培安正在思索,听到这话当即抬头,然后拱手行礼:“拜见殿下!” “此行回来一路暗访,臣也算是成绩斐然,打算明日向通政司提交奏本,参劾沿途所见不法之事!” 所以这位低调回来,竟是为了暗访地方官府,查探其不法之事。 示意王培安落座,朱景洪笑着说道:“先生兢兢业业,实在是令我佩服!” 这话绝不是开玩笑,朱景洪确实很佩服这位,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步。 更确切的说,王培安这种一心为公的人,在大明称得上是独一份儿。 “殿下,有件事情……臣不得不向您禀告!”王培安郑重道。 “先生请说!”朱景洪敛去笑容。 “前几个月,甘肃和陕西的御史,四处严查军纪……” 派驻地方的御史,即便不是专职的清军和监军御史,也可以行使普遍监督职能,简单来说就是一切都可以监督。 听王培安讲了一阵,朱景洪虽然感到好奇,但却未能把握住重点。 看出了朱景洪的疑惑,王培安最后说道:“殿下……据臣所知,牵涉其中的九名御史,其中有七人是从集贤馆外放!” 听了这句话,朱景洪瞬间明白情况,然后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这些人若是奉睿王府指示行事,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襄王府来的。 三四个月前,那时他刚在朝鲜大胜,也就是说老六那时便在布局反制。 严查军纪,这确实是很好的切入点。 在当下这时代,军队作为暴力集体,是最难以约束的存在,军纪再严格也管不住所有人。 同时对统兵将领来说,军纪只是辖制军队的手段,打胜仗才是唯一的目标。 所以在朱景洪领兵作战时,军中确实有败坏军纪的情况,而这些在当下都无法避免。 王培安接着说道:“臣今日回了京,还去了都察院复命,才得知那几人也回来了,是在三天前到的京城() !” “嗯……我知道了,多谢先生提醒!”朱景洪郑重道谢。 虽然老六来者不善,但朱景洪也不会怕了他,毕竟只凭这这些小事,还不够把他直接扳倒。 当然反过来一样,即便掌握再多老六门人贪赃枉法之事,也不可能借此一次性将其扳倒。 只能通过这些方式,不断消磨对方圣眷,日积月累之下方能显出效用。 这是高端局,朱景洪和老六都已入局,太子则身子进来思维还没跟上。 二人又聊了一阵,探讨了西北的一些情况,朱景洪才放王培安回家去。 先去通政司,再到都察院,最后来王府…… 想起王培安回京的操作,直扑襄王府的孙绍祖,在朱景洪看来就更显谄媚了。 王培安离开后,朱景洪命人找来了邓安,吩咐了他去查回京那几人的底细,尤其是查这些人是否递了弹章。 要查这件事,对朱景洪来说难度不算太大,毕竟如今陈云泰为北城千户所,大明各官署都在北城。 时间只过了一天,邓安就得到了答复,那几人确实是提交了弹章,同时还附上了大量证据。 襄王府同心殿内,朱景洪端坐在侧殿主位上,神色凝重道:“老六这次……果然是有备而来!” 证据都有一箱子,可见这些人做了充足的准备。 现在的问题是,朱景洪还不知他们剑指何方,所以也就很难提前准备应对。 “不管怎么说,不可能是是弹劾你!”宝钗分析道。 “我倒巴不得他弹劾我!”朱景洪叹道。 如果是直接弹劾他,那基本是白费功夫,显然朱景渊也学聪明了。 端起茶杯,朱景洪掀起杯盖吹了口热气,然后说道:“通政司和内阁中书,都有太子府外放的人,东宫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老四也是够狠啊!” 明明两兄弟结成了同盟,面对老六发难太子连提个醒都不愿意,这确实是让朱景洪非常不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或许不知情,但结果对朱景洪来说都一样。 “你打算如何应对?” 放下茶杯,朱景洪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能如何应对!” 宝钗理了理鬓间细发,安慰道:“其实也不必太担心,既然不是向你犯难,谁沾上此事你保谁便是!” (本章完) 第633章 吕宋求援 见朱景洪不说话,宝钗起身来到了他身后,一边给他捏肩一边问道:“当然……若事不可为,也不可强求!” “你在军中威望太高,若在此时过于活跃,着实也不太恰当!” 微微点头,朱景洪沉声说道:“找个机会,我先去探老头子心意!” “他要留的人老六打不倒,他要舍弃的人……只怕我也保不住!” 叹了口气,宝钗答道:“这些你明白就好!” …………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御史弹劾的奏本,内阁给出了票拟的意见。 按照惯例,内阁让兵部对此进行核查,随后兵部自行上了奏本,建议先将涉事将领免职,然后将案子交给刑部审议。 兵部建议免职,等于是履行了职责,一方面让内阁挑不出毛病,同时把这烫手山芋踢到了刑部。 内阁随即重新拟票,议定由兵部刑部共理此案,票拟再次从司礼监批红后下发。 而在部院之间扯皮时,牵涉其中的将领也都得以明确,除了此前在西北参与作战的将官,也有去年秋冬跟随朱景洪攻入朝鲜的将领。 此番两边被弹劾的人,加起来共有三十余人,共同点都是跟着朱景洪升了官,且都是中低层的将领。 其中职位最高者,也不过是一名京营参将,官职不过才从五品。 但不得不说,选择这些人做弹劾目标,是非常明智务实的做法。 一则这些人职务相对较低,收拾他们难度系数更低;二则这些人是朱景洪亲信,收拾他们不但可以剪除朱景洪羽翼,还能极大程度动摇他的威信。 实打实的说,这次老六选择弹劾这些人,对朱景洪来说比此前他屡受诋毁污蔑,情况要严重得多。 这次,是实打实的要检验,他朱景洪到底能否护得住人。 护得住,那他威信不减甚至反增,而若是护不住……那就别怪下面人起怀疑了。 肃然只凭这一次,无法将朱景洪彻底击倒,对他而言也将是一次重创。 二月十三,襄王府存心殿。 “十三爷,在京的几位兄弟,昨天都找到臣府上,一个个声泪俱下,说了他们的委屈……” “那些人确实是挑刺,咱们可不能任他们欺负!” 说话的人是侯璟,这厮是年前回了京,此前也登门拜访过,只是朱景洪没有见他。 他今天前来,总算是没走空。 主位之上,朱景洪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侯璟在讲。 一番滔滔不绝陈情后,侯璟说道:“十三爷,弟兄们惶恐不安,都找到臣来拿主意!” “此事臣已跟祖父禀明,他说会尽力帮忙周旋,但此番御史来势汹汹,他对化解此事也无十足把握!” 侯璟的祖父侯孝康,现任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官职已到实职武官最顶端。 居于顶端,当然有与之匹配的眼光,所以侯孝康知道这次事情,不是简单的纠察军纪。 牵涉到嫡皇子的争斗,胜负走向不是他姓侯的能左右,即使他已是最高级别的武将。 “所以……臣只能来请十三爷拿个章程!” 朱景洪神色郑重,徐徐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可转告他们安心,我不会坐视他们被人栽赃陷害!” 不管真相如何,在朱景洪这里都是栽赃陷害,这是他“化解”此事的核心论点。 侯璟听懂了其中内涵,正当他打算接话,却听朱景洪接着说道:“咱们在西北,吹寒风冒炮火,刀头舔血生死一线……才换得天下安宁,如今却被小人人中伤,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使真要() 过堂,到了堂上……也得堂堂正正,把这口恶气撒出来!” 把恶气撒出来,可不单单是宣泄情绪,更是做给没被牵涉的将领看,即便不能让这些人同仇敌忾,收割一波同情也是极好的事。 侯璟如今升了京营指挥同知,已经属于是中高级的将领,可他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听到这些话也不免被引动情绪。 想起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那些事,再联想到自己往后,也可能被人鸡蛋里挑骨头,他的心里也就非常的不好受。 “臣明白,一定跟他们说清楚!” 接下来,他二人又聊了一阵,然后侯璟便告辞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隐于屏风后的宝钗便现身,然后感慨道:“这次的事……即便你管不了也得管了!” “是啊……没有退路,管不了也得管!” 他是靠下面将领捧起来的,这些人就是他的基本盘,护不住别人他也啥都不是。 转眼又是一天时间过去,刑部和兵部的扯皮结束了,最终竟形成了很离谱的结果。 刑部以案情复杂为由,又将都察院和大理寺拉了进来。 几家推过去推过来,最终审案之事落到了都察院御史头上。 刑部兵部大理寺的理由很充分,案子是被都察院御史扯出来,那他们对此案了解最深,由他们来审问就最合适不过了。 更离谱的是,这样离谱的题奏,在内阁议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被通过了。 三位内阁大臣,就此事的唇枪舌剑,也让当值的内阁中书苦不堪言。 二月十四下午,睿王府存心殿外书房,朱景渊正在接见官员。 此人名叫张儒林,今年不过三十,现任甘肃监察御史,此番弹劾他便参与其中。 在联名弹劾的十位御史之中,张儒林是最年轻的一位。 因为年轻,所以经验不够,就更容易吃亏。 比如其他参与弹劾的御史,眼下要么病了要么家里有急事,反正都有理由没办法理事,所以落到都察院的审案差事,最终便交给了张儒林来办。 换句话说,西北与朝鲜诸将不法事,他张儒林将作为第一主审官。 此刻,朱景渊正在勉励这位,为的是让他更好的干活儿,所以不停的给他戴高帽。 “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主持正义的贤才”,“匡扶社稷的能臣”…… 这些话,从朱景渊这位名满天下的贤王口中道出,确实让张儒林心潮澎湃起来。 和张儒林不同,此时的朱景渊很不爽。 只因被他寄予厚望的御史们,这个时候竟全都怂了,以至于眼下只能用张儒林。 所以,虽然是张儒林接了主审差事,他还是会设法鞭策其他人,作为陪审去给张儒林出主意。 “二月十六审案,朝中文武无不瞩目,士林希冀和卿之声名,全在此一举了!” “臣定不负殿下厚爱,一定全力以赴,匡扶正义……为西北百姓讨回公道!” 二人又聊了一阵,张儒林就告辞离开了。 朱景渊刚去了内宅,还没跟陈芷说上几句话,就有宦官前来禀告,说兵部新发了一道公文。 他本以为是跟审案之事有关,哪知那宦官禀道:“原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孙绍祖,升任安东行都司都指挥同知!” 朱景渊顿时冷了脸,只吐出了“知道了”三个字。 待着小宦官退下,陈芷随即屏退左右。 她知道朱景渊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一消息只会更冒火,所以她要给这位爷发泄的机会。 果然,在所有人退出之后,朱景渊直接摔() 了茶杯,而后暴怒道:“那孙绍祖,狗一样的东西,当初犯了那些大错,不撤他的职就已是皇恩浩荡……” “他立了多少功?近两年竟得连番拔擢?这世上还有公道?” 在朱景渊暴怒之时,此刻朱景洪已受召进了宫。 这次觐见未在乾清宫,而是在皇宫东侧,东华门内的隆武殿,这里其实是个小校场。 在内官引导下,朱景洪来到了这处校场,便看见皇帝正在射箭。 上次围猎,朱咸铭猎杀了狮子老虎,让他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所以近期,朱咸铭一直摩拳擦掌,想要练练箭术,今日总算得以成行了。 朱景洪进到场中,未如普通臣子那般静心等待,而是直接上前指点:“爹……您得放松一些,紧绷着可难射得准!” “嗖”的一声,箭矢脱弦而出,仍是命中了的远处箭靶。 十几丈的距离,能射中也不太奇怪,毕竟不是谁都能如朱景洪一般,动不动就是三十丈以上的距离。 这时,朱咸铭转过头来,冷眼看向朱景洪说道:“小子……这世上不止你会拉弓射箭!” 朱景洪勾着腰答道:“爹您教训得是,儿子确实能力欠缺,很多时候都想不周到!” “这些话从你嘴里吐出来,可实在是难得啊!” “儿子实话实说罢了,说起这事儿……儿子还要向您请罪!”朱景洪勾着腰答道。 收起弓,朱咸铭转过身来,问道:“请罪?你有何罪?” 朱景洪坦然答道:“近日臣闻,有御史纠缠前线军纪,发发现一些将领有不法之事,时值儿在西北统兵作战!” “下属有过错,儿子未能全部纠正,一有失察之罪,二有治军不严之罪!” 朱咸铭平静答道:“这件事……已交给兵部查办,不会牵扯到你!” 朱景洪没接这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只是这些事……儿子还有话说!” “你说!” 组织好语言,朱景洪沉声说道:“前线作战事急从权,军纪是要纠劾,但也要随机应变……” “且过去之事已成定局……翻旧账的话,儿子以为会让前线将士寒心!” 其实他的话前后是矛盾的,比如最开始他是认罪认罚的态度,现在又说什么翻旧账会让人寒心。 在交谈中扭曲事实,这种一般被称为诡辩,朱咸铭对此自是洞若观火。 走到椅子旁,朱咸铭把弓交给一旁宦官,看向朱景洪说道:“好赖话你都说了,所以……到底有罪该不该罚?” “嗯……这个……” 坐到椅子上,朱咸铭接过茶杯,慢悠悠问道:“你知不知道,御史弹劾的是什么罪状?” “这……儿子暂不清楚!”朱景洪老老实实答道。 “西北之战,被弹劾的二十余名将领,都有残害当地牧民百姓之举,且个个都是证据确凿!” “啪”的一声,朱咸铭放下了茶杯,而后怒斥道:“朝廷官军乃是王者之师,被这些人胡作非为败坏名誉,他们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朱景洪丝毫不怂,短暂思索后当即反驳:“爹……此事无可能,残害牧民百姓,定是准噶尔和扎萨克叛军所为!” “难道你没听清楚,我说了是证据确凿!” “那也一定是构陷!” “你是说,我大明的御史,构陷自己的将领?”朱咸铭冷声问道。 朱景洪当即答道:“是准噶尔和扎萨克叛军,构陷我大明官军,是想要给朝廷泼脏水!” 如他先前计划那般,他也是咬死不承认指控,而不是傻乎() 乎的跟人辩论。 “爹,御史们是被蒙蔽,若是任由他们胡来,给咱们的人定了罪……只怕不但会让前线将士心寒,更会令西北百姓相信,王师为暴虐无道之徒,不利于安定局面!” 在这里,朱景洪又把司法问题,转变成了政治上的问题。 这一次,皇帝确实听进去了,所以他有些犹豫起来。 老实说,真相对他来讲不重要,如何利益最大化才最重要。 但作为皇帝,绝不能被臣下左右,更不能被不成器的小儿子左右。 所以对这件事,朱咸铭没有当即表态,而是选择转移话题。 “今天叫你过来,另有两件事要跟你说!”朱咸铭沉声道。 这个时候,朱景洪没有死缠烂打,在这种敏感且重要的事上,他也得遵守皇帝的游戏规则,如此方能提现他在政治上的成熟。 “还请父皇示下!” “一是有关谈判的事,本月二十要开始,内阁拟出了几条要求,你看看有无疏漏之处!” 内阁拟出的和谈要求,那当然是非常周全且合适,这个时候皇帝还征求朱景洪的意见,足以说明对他是非常信任。 除此之外,专门召朱景洪来讨论此事,朱咸铭是想让他领会自己的意图,免得在和谈时搞错了方向。 这件事,一讨论就是半个时辰,大明要求总结起来只有四点。 一是罗刹国退出准噶尔,二是准噶尔解散军队,三是准噶尔交出其篡权的新君,四是准噶尔进献牛羊马匹共一百万头。 这些要求当然很苛刻,但谈判这种事和做生意差不多,说穿了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只有价码开得离谱,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爹,那第二件事是……” “今日一早,台湾都司传来急递,转呈了吕宋国主的奏本,说是西夷强占了他们的港口,还要……” 简单来说,就是吕宋被西班牙舰队突然袭击,被人强占港口切封锁了海贸,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向朝廷求援。 “此事你怎么看?” (本章完) 第634章 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儿! 老实说,这两年皇帝的表现,也让朱景洪感觉很矛盾。 一方面老头子对他防得很,只给临时差遣干完就限制,去西北和辽东都是如此。 但老六不同,这厮的集贤馆还在,整饬市舶司的差遣也在。 这说明在皇帝心里,他朱景洪的威胁更大。 但另一方面,皇帝在一些军国大事上,又比较信任朱景洪的判断,时常会询问他的看法和意见。 整训侍卫亲军,指挥西北作战,朝鲜君主册立,还有现在吕宋这些事…… 这些无不说明,他朱景洪能力得到了皇帝认可,圣眷是有而防范也绝不会少。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太子和老六也身处其中,只是这哥仨感觉各不相同。 见朱景洪迟疑,朱咸铭抬头问道:“还没想好?” “爹,儿子以为咱们要救!” “一则吕宋为藩属,尽心侍奉朝廷,如若不救道义上说不过去!” “二则此事一旦传开,朝廷不救诸藩属皆以为大明衰弱,只怕又会有人生出异心!” 准噶尔和扎萨克的叛乱,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大明已不够强,觉得自己有实力挑战朝廷,所以即使亏本皇帝也要摁死这些叛臣。 “其三在于,唇亡齿寒,吕宋乃是大明出海门户,我们绝不能让西夷将其掌控!“ 最后一点,是朱景洪着重要讲述的内容,便听他接着说道:“西面印度被英法所占,准噶尔受罗刹国干涉而作乱,东面日本朝鲜反叛也有洋人作祟……” “如今……西夷又在南边儿海上作乱,爹您难道没看出来,他们这是要从东南西北,一步一步锁死咱们!” 事情的严重程度,被朱景洪这么一说,立马就上了几个档次。 朱咸铭只想到了前两点,第三点他隐约有些感觉,但还是没朱景洪这样看得通透。 如今听其介绍,朱咸铭不由心头一惊,暗道自己差点儿误了大事。 而此时,朱景洪仍然在说。 “爹,时代世情在变化,您得把格局打开才行……” 把格局打开,这话朱景洪已说过好多次,每一次都能击中皇帝软肋,让他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可没等皇帝发作,朱景洪就接着说道:“周天子时守在中原,汉唐之时远涉西域,前元时便已打出数万里之遥,咱可不能只盯自己一亩三分地!”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然则防人之心不可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番夷人作乱咱们务当严加应对!” 听朱景洪滔滔不绝说着,朱咸铭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非常有格局。 且其纵论古今,放眼四海,果真有人主之相…… 我特么在想什么?这小子有人主之相?但这小子确实有气魄,实在是…… 发现自己越想越偏,朱咸铭干脆就不想了,随后他看向了朱景洪,冷着脸说道:“夸夸其谈,纸上谈兵而已!” “没什么事,就滚吧……你给我记住了,这次跟准噶尔人谈判,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对皇帝的脾气,朱景洪也摸清了一些,他知道刚才自己那番话,皇帝已然是听进去了。 之所以最后否定自己,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帝王手段。 “是……儿子一定会办好差事!” 正在此时,程英禀告说太子来了,于是朱咸铭便让朱景洪离开。 “是……儿子告退!” 离开了隆武殿,朱景洪就碰上了太子,于是他立马上前招呼。 礼节性问候之后,朱景洪忍不住诉苦道:“四哥……老六近日找我的茬,() 殃及曾与我共事之人,这件事你可得为我主持公道!” 这件事,朱景源早就知道了,他是受徐新安的指点装做不知,而且近期一直躲着朱景洪。 如今给碰上,便让朱景源非常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四哥,你不会坐视不管吧?”朱景洪再度逼问。 “十三弟,你说的这些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不想让太子转移话题,朱景洪紧接着问道:“四哥可愿帮我?” “我……若事情属实,老六确实不对,我不会坐视不管!” 朱景源的话很保守,然而朱景洪可不管那么多,当即便道:“既然四哥愿帮我,那小弟就可安心了!” “四哥,我想请你……” 朱景洪正要“安排”,程英从宫门内走了出来,行礼后说道:“太子爷,主上叫你进去!” 以往见皇帝让朱景源犯难,可如今能借此摆脱朱景洪,对朱景源来说便是天大的好消息。 “十三弟,有话咱们以后再聊,我先去见父皇!” “四哥且去,小弟到东宫去等你!” “嗯……额……也好,也好……” 朱景源心里难受,却还得露出笑脸,这确实是难为他了。 如此这兄弟二人便分开,朱景源进得了隆武门内。 来到皇帝身侧,太子得了和朱景洪一样的问题,便是关于对吕宋求援的看法。 太子近两年确实开窍了不少,然则他的格局连做个守成之君都欠缺,自然想不到太深太远。 什么吕宋孤悬海外,什么朝廷鞭长莫及,什么穷兵黩武会使民不聊生…… 朱景源的提出了几个论据,几乎全部撞到了枪口上,听完差点儿没把皇帝气死。 好在朱咸铭城府极深,亦或是因为期望太低,所以他虽然是心里生气,可最终脸上却很平静。 “太子思绪还可再开阔些,回去再好生想想吧!” 知道自己没答好,太子如今也习惯了,于是欠身答道:“是!” “近日御史弹劾此前西北作战时,军中有不法事……此事你可知道?” 朱景源愣了,这时他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儿子……略有耳闻!”朱景源不敢撒谎。 再度端起茶杯,朱咸铭慢悠悠问道:“此事你怎么看?是该秉公执法,还是该重拿轻放?” 毫无疑问,这又是对太子的考教,算是上一场的复活赛。 “爹,西北如今正在作战,严惩以往有功将士,儿子以为不太合适……” 这句话,让朱咸铭总算满意了些,太子虽一贯让人失望,可终究是有些长进的。 这时朱景源接着说道:“六弟的那些个门人,挑弄是非以邀直名,其行实在可诛!” 点出御史挑弄是非不算是,可点出这些人是老六的门人,等于是把兄弟阋墙明着说出来,便显示出朱景源心思还是太浅。 刚才第一句的加分,此刻便两两相抵。 哪知接下来,朱景源仍在继续说。 “只是吧……十三弟行军打仗是厉害,御下却还是太宽纵了些,方才惹出如今这些事来!” 这一刻,朱咸铭当真不能忍了。 他选老四做太子,除了看重其嫡长子的身份,其本人温和性格也是加分点。 可现在,太子接连攻讦两位嫡亲兄弟,等同于否定了自己的加分项。 “太子,说完了?”朱咸铭依旧平静。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或许真的该考虑换太子了,江山绝不能() 交到这样蠢材手中。 “儿子说……说完了!” “那你就先回去吧!” 迟疑了两秒,朱景源勾着腰说道:“是……儿臣告退!” 朱景源才回到东宫,果然朱景洪在府里等着他。。 虽然心情不畅,但他还是得招呼朱景洪,二人又说了半天的废话。 好不容易将朱景洪打发走,朱景源立马找上徐新安等人,把今日觐见的情况讲了一遍。 他们分析出了很多事情,可惜还是未能完全体察圣意,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转眼来到第二天,会试第三堂宣告结束,本次春闱便算正式结束。 对于试题,学子们议论纷纷,而朝野上下的目光,则都聚集到了明日的会审。 作为主审官的张儒林,本官为正七品甘肃巡仓御史,正常来说在朝廷是籍籍无名。 可因他得了主审差遣,顿时就成了朝中焦点,近两日有无数人来拜访,都是来鼓励他支持他。 得了这些人的声援,便让张儒林底气更足了,甚至有了即使失败都甘愿“殉道”的精神。 所以,张儒林已迫不及待想要开堂,要代表文官士人主持正义,教训那些桀骜狂妄的武夫。 正统十四年,二月十六。 都察院二门大堂内,刑部、兵部、大理寺等官员已就座,在他们运作下把自己弄成了旁听。 主审官张儒林已就座,资历最前品级最低的他,如今却是坐在了中间诸位。 在他左右,各还有两名陪审官,都是甘肃地方的监察御史,此番联名参与了弹劾之事。 而都察院本部的***们,自佥都御史之上一个都没来,包括已经回了京的王培安。 所以这大堂上,格局其实非常奇怪。 而此刻在都察院大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将领,除了被弹劾的二十三十号人,还另有三十四个来瞧热闹的。 这些将领都在五六品左右,品级不高却为军中骨干,都是统兵搏杀在第一线的狠人。 此刻,在场这些人无论是否被弹劾,个个都是群情激奋骂骂咧咧,若非国法拦着他们早上全武行了。 “吹毛求疵,这是专程整治咱们……” “咱们在战场上打生打死,却被这小小人污蔑,这些人真是可恶……” “咱们虽是武夫,没他们那些花花肠子,但也不是仍人欺负的孬种……” “对,今天咱们就会会他,就不信白的能被说成黑的……” 这些将领作为军中骨干,都是尸山血海里趟过的,此番激愤起来自是气势汹汹。 守在都察院内外的翊卫司军卒们,此刻全部都感受到了压力,心思活泛的已在想若是等会儿打起来,该怎么样才能尽职平息事态。 时间很快来到辰时三刻,预定审案的时间到了。 只见一名书吏走出大堂,站在台阶上扫过众人,而后朗声念道:“传武镶左卫副千户周守均,果勇左卫参将沈进勋上堂回话!” 被点到的两个人,一个是亲军正六品,一个是京营从五品。 其中周守均更年轻,曾是朱景洪的侍卫之一,共同约定过“永不相负”的心腹。 “周老弟,老沈……咱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你可别丢份儿啊!”一名年长的将领鼓舞道。 随即又有人道:“凶威赫赫的叛军咱都不怕,还能怕了他们这些酸秀才?” “就是……精神点儿!” “饕……”周守均一甩袖子,他已经热血十足了。 紧接着,他便迈步往前,气势汹汹走向了大堂。() 在其身后,沈进勋则向众人拱手作别,而后负手决然往内走了去。 他二人的这般表现,让在场众将领深为满意,于是一个个都喝彩起来。 “好样的……” “真精神……” 沈进勋年长一些,而且官品要高一级,所以他加快了脚步跟上去,想在周守均之前来答话。 毕竟这对他来说,今日是传播声名的好机会,操作好了日后有利于仕途。 他二人进入得大堂,沈进勋正等张儒林问话,谁知周守均已然开口。 “张儒林,我入你妈……” “你特么一个巡仓御史,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儿,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他娘的……若不是老子在战场上拼杀,打退了准噶尔的叛军,能由你在西北四处撒野?” “如今你吃饱了饭,放下碗就骂娘……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儒林为官不过几年,也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如今当场被人如此痛骂,竟然让他整个人宕机了。 事情发展远远偏离去预想,如何处置他完全没准备。 其左右的陪审官们,此刻则是无一人声援,因为他们也都被惊到了。 至于刑部大理寺的人,此时则是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仅到场的兵部侍郎王修开口。 “周守均,注意你的言辞,这是都察院大堂,不是你的军营!” 兵部侍郎,管着军中升迁栓选等事,他的这番话分量比较重,好歹让周守均冷静了一些。 而此刻的沈进勋,则是呆愣看着身侧的周守均,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猛。 且说张儒林这便,有了王修的帮衬,总算是从惊愕中醒转,同时心思非转思索着应对措施。 首先一个,在他而言就是挽回点儿面子,否则这案子他根本没法审下去。 (本章完) 第635章 亲王的烦恼 “周守均……” 张儒林提起架势,拍下了惊堂木。 “这里是都察院,不是你的军帐,我是奉旨审案,你如此狂妄无礼,莫非是藐视圣上?” 周守均正要答话,却被沈进勋摁了回去,后者遂上前答话:“张御史,当年我等是奉旨讨贼,却被污蔑军纪败坏,贱yin掳掠无恶不作……” “此事关乎圣德,周副千户赤胆忠心,维护声誉一时激愤,还请见谅!” 张儒林可以拉虎皮做大旗,沈进勋这叫以其之道还之彼身。 眼下都是为了皇帝,那么接下来案子怎么审,还得各自设法来掰扯。 沈进勋声音洪亮,且是有理有据,引来外面围观众人喝彩。 “好样的……” “说得好……” 张儒林一时被噎住,全程他一直在调整心态,支撑自己不被负面情绪干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平叛是为宣扬王化,解黎民百姓于水火……” “尔等若还顾念圣德,就不该放任下属杀人放火,贱yin掳掠……” 没等张儒林说完,周守均再度怒斥:“污蔑,污蔑,你这是污蔑……” 张儒林本在酝酿情绪,被周守均横加打断,此刻自是怒不可遏。 “肃静,你若再敢扰乱公堂,本官将施以国法!” 抛开“军纪败坏”这些扯皮的事,单只扰乱公堂这一罪名,是可以凭此直接问罪。 杖责或掌嘴,可以直接宣判。 周守均也是过嘴瘾,从最开始热血上头之后,他现在也逐渐冷静下来,自然明白处事要懂变通。 “周老弟好样的……” “别怵他,看他能怎么办!” 本想着顶两句就撤,可听到外面众人声援,周守均也只能继续“硬”下去,否则就太没面子了。 “肃静?我天生就这么大嗓门,难道这也有错?” “本官是奉旨审案,你若……” 张儒林再度被打断,只见周守均取下乌纱帽,语气强硬道:“老子怕你小小御史?有能耐你就把爷们拉出去砍了?” 这番话,再度引来一片喝彩声,给周守均带来了更大底气。 而一旁的沈进勋,则是感慨现在年轻人胆子大,这特么可是在都察院大堂,眼下更是“三司会审”的场合。 看了眼周守均,沈进勋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今天自己或许没机会露脸。 “朝廷律法森严,莫非你以为砍不了你?” 张儒林语气森寒,这一刻他真的动了杀机,如果可以他是真想弄死周守均。 “你想要杀我?” 见周守均恶狠狠说完这句,沈进勋就知这小子又要发狂,下一刻前者就把手中乌纱帽扔了过来。 才把帽子接住,沈进勋就看到了周守均扯开衣裳,挺着胸膛向着前面冲了去。 “老子这条命,跟着十三爷在战场上,已经死过好几回了,有种你就来杀……” 周守均确实有硬的资格,他的身上有七八处伤口,都是近两年征战一线所留。 看着杀气腾腾的周守均,张儒林虽是坐在高位,此刻只感觉无比胆寒。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刑部大理寺推脱,为何都察院的同僚躲避,原来是这些人早料到了这一情况。 他原以为是美差,却没想到是坐到了火山口,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吞噬。 可张儒林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否则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来人……”张儒林站起身来呵斥。 () 现场陪审的官员,各大衙门加起来有近二十人,此时就轮到他们惊讶了。 姓张的这家伙真要用强? 那周守均是什么人?是此前西北之战的功臣,其父还袭着二等子的爵位,在军中人脉广路子多。 最关键的是,这位背后是有襄王撑腰,收拾他等于是跟朱景洪硬顶,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个道理,周守均当然也清楚,所以此时他一点儿不慌。 让张儒林尴尬的是,他喊了之后没有人回应,于是只能拍来了惊堂木又喊了一声。 “来人……” 到这里,外面当值卫兵无法装聋,只能进来了两个人。 “此人咆哮公堂,藐视法纪,给我打二十板子!” 言罢,张儒林抽出令箭,恶狠狠朝地上扔了去。 左右已经无路可走,在张儒林看来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令箭掉到地上,两名卫兵面面相觑,没有立即开展行动。 “本官的话,你们没听见?”张儒林呵斥。 他在逼迫两名卫兵,而周守均也瞪着这二人,现场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何至于此,张大人……何至于此!”沈进勋上前开解。 “周副千户只是说话直了些,并无藐视公堂之意!” “你也看见了,他为大明立过功,他为圣上流过血,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忠诚?” “所谓军纪败坏之事,完全是无稽之谈,张大人切莫轻信!” 有了沈进勋来打圆场,现场气氛总算被降了温,刑部和兵部的人总算能安坐了。 在兵部侍郎王修的示意下,两名卫兵麻溜的退了出去。 “我再说一遍,审案就是审案,都客客气气的说话,把事情说清楚也就行了!” 王修老成持重地位崇高,他这番话周守均倒听进去了,现场气氛就更趋于和谐了。 这一对比,更显出是张儒林没事找事,使其处于不利局面。 “王大人所言极是,审案就是审案,其他无关的都不能掺和进来!” 说话的人,是坐在张儒林身侧的陪审官,此人也是甘肃的监察御史,参与了此番弹劾之事。 这家伙为官时日更久,经验要丰富得多,此时便是在借力打力。 顺着王修的话,这人接着说道:“与本次过堂无关之人,应当隔绝在外勿使其扰乱视听!” “所以在下一位,应当关上外门!” 这话一出,外面就又闹腾起来了,一个个都说这是要动私刑,他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本官奉旨审案,此间事宜全听我来处置,现在我命令……把门关上!” 扯到是奉旨审案,外面的卫兵便不敢耽搁,于是动手将大门给关上了。 而被隔在外面的将领们,一个个虽是闹腾得厉害,可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只因所有人都明白,发发牢骚是可以的,但若有冲击部院之举,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门被关上,审案还在继续,张儒林痛斥周守均二人之罪行,并摆出了一系列收集的证据。 周沈二人则是拒不认罪,咬死了这是污蔑和构陷,导致审案根本推不下去。 这边交锋正烈时,襄王府内朱景洪却很放松。 此时他坐在凉亭内,看着前方几个女孩子在打闹,其实也包括作为王妃的宝钗。 除了襄王府的女人,迎春探春惜春也在其中,她们乃是受邀而来。 在当下这节骨眼儿上,把太子妃的娘家人请到襄王府,这其实是在向外传达两家很亲() 密。 太子想从朱景洪身上榨好处,令其与朱景渊斗得水火不容,而眼下则是朱景洪想反榨太子。 “王爷,刚传来的消息,那张儒林把周守均下狱了,沈进勋则是判了闭门待参!” 听到余海的禀告,朱景洪微微点头。 他是准备要出手,但眼下火候还不够。 要等受委屈的人变多,且这些人越发愤愤不平时,再出手才能收获更多感激。 这样做很功利,但确实更有好处。 “老六啊老六,你把他们得罪光了,该叫我如何谢你!”朱景洪心中依然在笑。 在他思索之时,几个女孩子已经跑远,这时一道羞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十三爷!” 转过头去,果然是迎春到了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柄团扇,此刻遮住了半张脸。 迎春胆小而社恐,撇下众人主动找上朱景洪,已经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自我。 “迎春姑娘,你近来可好?” 第一句就是关心,让迎春心里暖暖的,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此时她看向朱景洪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一往情深,流露的是此刻最真挚的感情。 “迎春姑娘?” “我一切都好!” “你们不是在一块儿玩吗?难道她们撇下了你?” “是我没跟上她们!”迎春连忙解释。 点了点头,朱景洪笑着说道:“看你气色,比起以往倒好了许多!” “听从十三爷教诲,这些天在家静心理气,心里便安稳了许多!” 所以还是在感激朱景洪,二者如此倒也是相得益彰。 他二人就这样闲聊了一阵,直到一众女子嘻嘻哈哈回来,迎春才主动的拉开了距离。 迎春向来木讷,此刻低着头缩在一边,所有人都没太在意她,唯有宝钗多看了她一眼。 与众人说笑了一阵,宝钗便让她们各自玩去,自己则是坐到了朱景洪的身侧。 左右无人,她便问道:“情况如何?” “周守均被下狱了!” “你还不出手?” “不着急,再等等!” “陛下不管不问,任由老六胡来,就不怕前线不稳?”宝钗费解道。 “首先呢,当下还算盛世,其次老头子压得住!” 端起茶杯,朱景洪接着说道:“再则此番受弹劾的人,都是去年初替换下的将官,跟此时在西北作战的是两批人,所以有影响但不大!”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那就是军队内部也有竞争,且不是所有人都有长远眼光。 点了点头,宝钗又问道:“若能翻盘,能否反过来给老六安个戕害功臣的罪名?”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朱景洪笑了。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说道:“即便伤不了他分毫,但若能将其在都察院中势力铲除,于咱们而言也是大好事!” 宝钗则是提醒道:“其中分寸,你可得把握好了!” “把握不好也无妨,我又不是只能输一次!”朱景洪神色轻松。 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再如最开始那般紧张,心里已能接受最坏的结果。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都察院是审案还在继续,而又有十几名将领被“处置”,或是如周守均那般被下狱,或是如沈进勋那般被勒令闭门。 一时间,睿王系可谓形势大好,此刻已在府中开庆功宴。 熬过最艰难的开场后,张儒林审案已越发得心应手,在他看来所谓不可一世的将领,全都不过是外() 强中干的软蛋。 在场众人纷纷夸赞,虽然语句精深词藻华丽,但意思跟“好样的”、“精神点”、“别丢分”差不多。 在睿王连同一众官员吹捧下,张儒林越发信心十足,势要做比干伍子胥那样的直臣,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退缩。 宴会最后,朱景渊下了指示:“明日是最后十人受审,下午直接把案子定死,然后转刑部并呈御前!” “这些败坏圣德,残害地方的恶徒,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臣定不负殿下所望!”张儒林神色肃穆。 宴会之后,朱景渊回到内宅,却见陈芷正在等他。 “都走了?” “嗯!” 陈芷神色凝重道:“这次事后,你可就跟老十三撕破脸了!” “你以为是我不知分寸,欲行险招?” 坐到椅子上,朱景渊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表面上看是我逼他,实则是我被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有什么?集贤馆?市舶司?这都是虚的,老十三什么差事都没有,但他却握得了实权!” 这些话,也只有跟同心同德的发妻,朱景渊才能毫无保留道出。 “这情形,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当年厉太子和英厄王,是在半夜里被乱兵杀死……每每想及此事,半夜里我都睡不着!” 目光扫向陈芷,朱景渊徐徐说道:“你信不信,别看现在我把他逼得紧,老十三绝对比我睡得安稳!” 这话陈芷还真无法反驳,本次谈话前她还觉得优势在我,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站起身来,朱景渊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册书说道:“也都怪我,前几年一直盯着老四,却没想到老十三冒起来了!” “陡然关注……才发现他已长成参天大树,如今想要压制何其难也!” 这还不是最让他绝望的,老头子那飘忽不定的态度,才更加让他寝食难安。 随意翻了两页,朱景渊接着说道:“此事的关键,不在于都察院审案如何,而在于老头子的心思!” “我本来是想借助此事,逼得他那些亲信群起闹事,让老头子看看……老十三和他手下那帮人威胁多大!” 叹了口气,朱景渊无奈道:“如今看来,这厮还真是沉得住气,到现在愣是没说一句话,任由手下被问罪下狱!” “事到如今,反倒是我被架起来,惹来军中许多厌恶,逼不得已要行最后一搏!” 所谓的最后一搏,便是指让张儒林给被弹劾的人定罪,如果成功也算削弱了朱景洪的威信,同时还打压了他的势力。 可若不成,他就只能行“丢车保帅”之举,让张儒林成为本次事件的牺牲品。 “就不该跟你说这些,我这会子……心里倒越发不安了!”陈芷面露难色。 朱景渊再度叹了口气,手中书册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便将其放回了书架上。 坐回椅子上,朱景渊扶额道:“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恐怕唯有修行有成的高僧,才能真正内心安定吧……” (本章完) 第636章 乌纱翼善冠之重 正统十四年,二月十九。 襄王府同心殿,宝钗已经收拾好一切,她要进宫去跟皇后问安。 礼制要求是晨昏定省,可想见皇后的人是实在太多,这一制度自然没法坚持,所以宝钗元春和陈芷都是隔几天进宫。 至于那些郡王妃,以及更低级别的命妇,则是一个月能进宫一两次,当然多数人连一次都见不到。 此刻在她身后椅子上,朱景洪已经穿戴完毕,此时正皱眉思索着。 红色四团龙圆领袍、玉革带、翼善冠,这些代表亲王身份的装束,他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会穿,即便是进宫觐见皇帝。 “今天真要去?” 把玩着手中玉器,朱景洪淡定说道:“去嘛……再不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打算何时去都察院?”宝钗又问道。 “再等一个时辰吧,等到审案进行一半,我再去就差不多了!” 宝钗又说道:“如何应对,你可得想好了!” “嗯!” 这两天时间,朱景洪都在思索如何应对,眼下已算得上是胸有成竹。 “那我就不等你了……先进宫去拜见母后,回来还约了几位夫人赏花!” 能有资格被她约见的夫人,便是勋贵里面的中上阶层,这些人的家族在军中都是实权派。 当然,宝钗也能约到更高级的命妇,但这样做确实太惹眼了,所以除了节庆一般是不约。 “你先去吧!”朱景洪应了一句。 很快宝钗收拾完毕,便乘了轿子往皇宫去了。 轿子进了东安门,还没走出好一阵儿,便有侍女禀告前面有睿王府的轿子。 今日睿王妃陈芷也进宫见皇后,此刻她也收到了下人禀告,说是襄王府的轿子在后边儿。 两位王妃的轿子,先后在东华门外停下,陈芷没有着急进宫去,而是稍微等了一会儿。 “拜见六嫂!” 宝钗下轿之后,主动迎了过来拜见,而陈芷则是连忙上前搀扶。 陈芷笑着说道:“不必如此,被外人瞧见了……还说我摆嫂子的谱儿呢!” 挽着陈芷的衣袖,宝钗与其同往宫门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嫂子待人和善,京城里谁人不知?若有人说您的坏话,那当真是该下地狱!”宝钗做出不忿的架势。 只怕就你说我坏话最多…… 看着眼前和善的宝钗,陈芷心中腹诽不已。 “待人和善也不免为小人嫉恨,说句托大的话……睿王府家大业大,处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不管是门生故旧还是家中奴仆,有错外人还不得怪你六哥头上!” 睿王府家大业大,这还真不是托大的话。 毕竟天下除了皇帝两口子,就以东宫、睿王府和襄王府三家最尊贵。 而此刻陈芷的这句话,是为本次斗争失败做准备,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睿王府只能牺牲张儒林。 在此过程中,睿王府唯一要做的就是摆姿态,营造出是在尽力搭救张儒林,但因能力有限所以救不下的结果。 最终达到,睿王府与此事关系不大,并将官员们的愤怒转嫁给朱景洪。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王府家大业大,内外都要盯着管着,你我又非圣贤难保不出错啊!” “不瞒嫂子,自打做了这王妃,我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听宝钗话里这意思,有后悔做王妃的想法,陈芷听了只觉得好笑。 真正后悔的是陈芷,推宝钗去选王妃这件事,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比自己参选睿王妃还要后悔。 陈芷思() 索之时,宝钗还在继续说着:“就昨天晚上……记挂府里一些琐事,半夜里醒了就睡不着!” 看着宝钗精神抖擞的样子,陈芷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因为这两天她是真的失眠了。 “那你可得多注意,小事就交给下面人去办,自己身子一定要顾好!” “嫂子说得极是……谁都不想惹麻烦,奈何麻烦自己找上门来,有时候想躲也躲不了!”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陈芷浅笑答道:“是啊……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苦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得相互体谅才是!” “嫂子所言极是!” 正在打生打死的两家,此时相互之间言谈和睦,都表现出了水准线上的城府。 在她二人联袂往禁宫深处走时,另一头的都察院衙门内,今日的审问也再次开始。 张儒林斗志勃勃,和前两日一样传了涉事将官上堂,一一列举证据而后按律定罪。 定罪完成还得复核,复核无误还得呈奏御前,再之后才是判决的事。 这几天张儒林做的所有事,只是在完成定罪这一件事。 今日审案彻底完成,做完此事他张儒林便可全身而退了,至少后面的事他可以合理回避,而不是像当前这样 他是逼不得已才玩儿命,而不是真的喜欢玩儿命。 终于,在最后一名千户咬死不认罪的情况下,张儒林依照自己搜寻的人证物证,强行给这名将领定了罪。 这次一共审问了二十几人,所有人都没有签字画押,张儒林是在拿自己政治生命乃至生命在办案。 一旦案子发生反转,他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审完完最后一人之后,他便传令让将所有人带上堂,最后宣读所有人的罪状。 近三十名将官,此刻在大堂内站得笔直,全都冷眼看着张儒林和一众陪审官。 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趟出来的,此刻冷眼怒目极具压迫感,让坐在堂上的张儒林很不安。 为免夜长梦多,当然是赶紧结案,趁早把文书交出去为好。 调整好心态,张儒林拍了惊堂木,然后便拿起文书准备宣读。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于是众人皆回头望了去。 在场将官们喜形于色,而张儒林则面色凝重起来。 “王爷来了……” “我就知道,十三爷不会任凭咱们被人陷害……” “王爷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得知是朱景洪来了,在场各部院的官员们,此刻也都变了颜色,但都不如张儒林那般凝重。 都察院衙门虽大,对朱景洪来说却是寻常,他很顺利的走进了衙门大堂外。 大堂之内,虽然朱景洪一句话都没说,几十名将官已主动让开一条道,并纷纷向他行了大礼。 “参见王爷!”众人声音洪亮。 朱景洪设想得没错,只有在最后关头站出来干涉,才能最大程度收获众人的感激。 但此刻,他并未叫众人起身,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了这一众将官们。 只见他走进大门,目光扫向了在场一众官员。 以兵部侍郎王修为首,在场官员们纷纷起身,然后按照礼节向他行礼。 “拜见殿下!” 相较于堂内的将官们,这些文官无疑要矜持许多,行礼也不过是拱手弯腰而已。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我到这里来,是向朝廷请罪!” 朱景洪才说完这句,兵部侍郎王修就绕过书案,来到朱景洪面前拜道:“殿下此言,臣实为不解!” () 指着左右仍跪着的一众将官,朱景洪说道:“听说他们,都在西北犯了军纪,若此事当真……我亦当与其同罪!” 他的话音才落,最先被定罪的周守均便昂起头:“十三爷,我们都是被冤枉的,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狗屁罪证,就想……” “住口!” 朱景洪轻飘飘一句,就让最为桀骜的周守均闭了嘴,然后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一幕,让在场官员们安心了许多,他们就怕朱景洪被“蛊惑”,大闹起来将不好收场。 “尔等若当真有伤天害理之举,败坏朝廷名誉有损陛下圣德,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若此等事皆子虚乌有,朝廷自会还你们清白,何须你们喋喋不休?” 在这里,朱景洪两句话用了两个“若”字,其实是已经否定了张儒林的审问。 “张御史……你说是不是?”朱景洪笑着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在鼓足勇气之后,张儒林说道:“启禀殿下,臣是奉旨审案,人证物证确凿,绝无可能有误!” 点了点头,朱景洪便说道:“既然张御史说他们确实有罪,本王作为当日统兵主帅,亦有治军不严监督不力之罪!” “侍卫亲军和京营,本为大明诸军之楷模,在我统帅之下竟出了这些……残害百姓烧杀抢掠的恶徒,这都是我的过失啊!” 侍卫亲军……既天子亲军,可以接受出现败类吗?可以接受这些事搞得天下皆知吗?除非皇帝脸都不要了。 朱景洪的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在场这些官员听,而是再次提醒皇帝要从大局考虑。 所谓的大局,就是无论张儒林的指控真假如何,都不能让天子亲军沾染污点。 在场将官听到这些话,心里有鬼的已非常忐忑。 更多人则大感不忿,作为天子亲军他们自有一股荣誉,又如何能接受这份荣誉被人践踏。 在朱景洪把话说完后,便见他取下头上乌纱翼善冠,慢慢的走到了张儒林的面前。 “我为皇家嫡嗣,深受陛下教养之恩,如今却犯如此大罪,安有颜面再享王爵之尊!” 言罢,朱景洪将冠帽放在了张儒林案上,然后环顾众人说道:“请把我的名字,也写到笔录之中,我愿同他们一起受审!” 从朱景洪取下冠帽,在场官员们就陷入石化,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警醒过来。 “殿下,他们有罪,与您无关,切莫如此!”王修第一个开口。 堂堂亲王之尊,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大明朝就没有能审他的衙门,其荣辱起伏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朱景洪自去冠冕,这是了不得的大事,说是引起朝廷震动也不为过。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之罪过重如泰山,若不惩治天下难安!”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从朱景洪口中道出,不得不说非常具有喜感,只是在场官员们都笑不出来。 不止王修,紧接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也都上前劝解,一个个想方设法来为朱景洪辩解。 胆子大的官员,甚至把那顶乌纱翼善冠拿起,要替朱景洪重新戴回去。 这一幕,把还跪在地上的将官们看呆了,他们确实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儿。 “诸位……他们有罪则我有罪,他们无罪我才无罪!” 言及于此,朱景洪看向在场官员,而后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们为难,刑部的牢房就不去了,现在便回府听候朝廷发落!” 再度将纱帽放回张儒林的大案上,朱景洪转身便往大堂外走去,无论王修等人如何劝解都拦不住。 朱景洪就这么离开了,() 只留下他的乌纱翼善冠,静静安放在了都察院大堂案上 得知这一情况,都察院的大佬们也坐不住了,几位在衙的佥都御史、副都御使都到了前堂。 简单了解缘由后,这几人先是把张儒林训了一顿,然后便各自设法挽救去了。 而王秀等陪审官员,则是神色复杂各自离开,他们都要向各自上司汇报情况,毕竟现在发生的事情太严重。 尤其是王修,眼下他是着急得不行。 明天便是二月二十,朝廷与准噶尔的谈判将要开始,朱景洪是钦定的谈判负责人。 眼下他撂了挑子,可就误了这军国大事了。 可以说当下,都察院内外乱成了一锅粥,唯有已被定罪的几十名将官们,此刻全都心态放松在看好戏。 尤其张儒林被上官轮番斥责,更是让他们爽到了天上。 这些也都精明,此刻也都明白了朱景洪的意图,知道他这是以身入局,将自己跟众人绑定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堂内的将官们,都看明白了这一层,可惜的是他们只看懂了这一层。 审案变成现在这情况,张儒林和几名同僚都慌了神,只能先把这些将官们送回原处,然后再考虑如何进行善后。 大概一刻时间后,消息传到朱景渊耳中,此时他正在集贤馆内。 按照他的安排,大概在三月中下旬,他便要返回金陵去抓权,留京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在京城故旧众多,自是要尽可能多联系,而集贤馆就是很好沟通之所,反正比在睿王府更方便。 得知消息时,朱景渊正向几名官员了解修书近况,得知进展极快让他非常高兴。 可当得知都察院发生的事,他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 “老十三……竟来这么一手,他可真是聪明啊!”朱景渊只想吐血。 老实说,朱景洪的手段不是太高明,只是旁人无他这般没有下限,自去王冠这等事竟都干得出来。 他就不怕老头子动怒?朱景渊很想亲自去问这位小弟。 朱景渊正思索间,一旁有官员提醒道:“殿下,明日便是与准噶尔议和,圣上委襄王殿下此重任,今日出现此等变故……只怕要出大事!”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在场这些人都很精明,很敏锐的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 “嗯……”朱景渊点了点头,他已在思索如何化解此事。 虽说他可以和张儒林做切割,但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皇帝那里始终会认为,是他朱景渊的人办砸了事,导致局面失控耽误大事。 朱景渊想得更远,只见他看向众人说道:“只怕东宫也知道了……” (本章完) 第637章 你在胁迫朕 睿王猜测没错,消息确实已传到了东宫,太子此刻非常之高兴。 朱景洪亲自下场,接下来就看老六如何拆招,这俩人斗得越激烈他的好处就越大。 和东宫众人喜悦不同,徐新安则是另有所想。 众人都觉得该坐山观虎斗,可徐新安却觉得太子该做点儿什么,比如主动出面平息这场争端。 太子始终是太子,一切都该以大局为重,这才是堂堂正正之道。 所以在众人退却后,徐新安就找上了朱景源,向其阐明了自己的想法。 “但愿陛下,还如往常一般,有舐犊之情吧!”王培安如此想到。 “殿下您想想……即便襄王有破釜沉舟之心,睿王难道有鱼死网破之意?” 前两天,明明他已经提醒过皇帝,为了维护大明的形象,不能给侍卫亲军和京营定罪。 对此王培安看得很透彻,相比之下东宫那位徐学士格局就小了,连当前问题的主要矛盾都没把准。 皇后的数落格外刺耳,宝钗只能低着头安静听着。 只因今日隆武殿前校场内,当值的侍卫比以往多了三倍,且一个个都神色肃穆。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免职下狱三十多名将官,对侍卫亲军和京营都是不小变动,这种事就不可能是什么狗屁案子能办得了。 当值的中书答道:“在旁边隆武殿,召集了一众将军们,听说是要打马球!” 可以预见,待她回到王府后,又少不了拿朱景渊撒气。 越想朱景洪越觉得是这样,毕竟被罢免的这些人,都是他朱景洪的拥趸。 握住宝钗的手,朱景洪说道:“咱们死活无关紧要,但不能让桢儿他们受罪,所以我们只能赢……” 那就冒出了新的问题,皇帝为何会乐见其成? 为何?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由得笑了。 内阁值班房内,首辅赵玉山看了通政司递来的章奏,此时他也不免叹了口气。 可他思来想去,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因为归根结底来说,朱景洪上午的行为,是把自己跟将领们绑定起来,是在以侍卫亲军和京营的名声,胁迫都察院…… 当太阳西斜之时,一队侍卫来到了襄王府,传达了皇帝召见的旨意。 朱景洪面带笑容,说道:“先生若是做客来,我当然欢迎之至,可若是为公事而来,恕本王不奉陪了!” 再说皇宫之内,消息也已传到了坤宁宫,便引得皇后非常生气。 陈芷毫不犹豫的跪下了,心里已准备好聆听训斥。 朱景洪也很干脆,以自身有罪无颜面见为由,拒绝了皇后的召见。 王培安没着急走,而且非常诚恳提醒道:“殿下可知,今日之行径,或将引得陛下震怒!” 襄王府闭门谢客,几乎隔绝了内外联系,朱景洪摆出了接受审判的架势。 徐新安叹息道:“只怪他运气不好吧!” “说真的……你若真是被废,咱们做个普通夫妻,也就没现在这么累了!”宝钗比较乐观的说道。 反倒朱景洪丝毫不慌,笑着告辞了府里众人,跟着侍卫们就进宫去了。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朱景洪如今在军中威望太高,确实已对皇帝产生了威胁,所以想着削弱他也很正常。 “殿下,请!” 于是乎,事情格局就转变了,既有人支持质疑言论,也有人支持张儒林的审问。 “但愿吧!”宝钗叹了口气。 今日终究情况不同,朱景洪便老老实实待在了原地,看着不远处众人纵() 横驰骋。 “平息此事?如此……岂不可惜!”朱景源心有不甘。 听到这话,朱景源有些迷茫,于是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可这次事件,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眼下他很期待皇帝的反应。 “上司叫臣前来,让我将殿下冠帽送还!” 但是,他只有这一条路。 跟着走了一阵,朱景洪发现自己猜对了,还真和上次一样是在隆武殿。 “咱们可以让人出面,点出张儒林审案证据不足,不能作为定罪凭证……”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些人都召集在一起,是专门给我看的? 心里暗暗想着,时间也过得飞快,半个时辰过去时,太阳已落到了远处宫墙。 果然捅老头子心窝了……朱景洪暗自揣度。 这一次,朱景洪算是跟皇帝打擂台,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冲动了些。 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敢羁押这么多的将官,张儒林这罪名可就不轻了。 此刻他非常痛心,以为朱景洪将要陨落,而这将是大明朝的损失。 即使案情证据再充分皇帝,也得考虑对军队的影响,以及自身对军队的掌握。 事情转变之快,可以说让人目不暇接,朱景渊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朱景洪,就得跟心腹们商量如何对抗太子。 “殿下,睿王和襄王,眼下或许都希望证据有误!” 朱景源继续点头,同时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做。 感慨了两句,王培安只能选择离开,并思索着自己能做点儿什么,可以帮朱景洪度过危机。 言罢,朱景洪起身离开了,即便王培安想赖着不走,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奈何。 进了东华门,朱景洪本以为是去乾清宫,却被宦官直接往北带了去。 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妻子,他的心被强烈的幸福感所包裹,而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老六媳妇儿……” 现在看来,朱景洪认为自己已初步完成设想,加之他与皇帝确实有父子之情,而且还有皇后这道保险在,所以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殿下……” 看着王培安,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先生……若他们有罪,我也确实有过错,受罚是理所应当之事!” 毕竟除了他,还有睿王和太子做选择,人心一变事情可就乱了。 他拼了命在东南西北拱火,然后化身救火队长四处灭火,为的就是让自身于大明具有不可替代的用处。 待朱景洪靠近,程英便主动迎上前来,说道:“殿下请稍候!” “爹,您喝茶!”朱景洪勾着腰说道。 宝钗虽聪颖,可终究是个女人,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便看向朱景洪说道:“你现在……进宫去,在圣上问罪之前跟母后认错,还有挽回的余地!” “先生怎么来了?” 侍卫来请,确实显得很不寻常,这给宝钗心头更蒙上了阴霾。 “你以为我不知道,事就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时间来到下午,在东宫运作之下,刑科一名给事中去了都察院,公开质疑了张儒林的审问过程。 能被朱景洪称为先生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王培安。 王培安是都察院佥都御史,他的上司便是副都御使,但也可能是都御史的意思。 如果证据不充分,那就不能给将领们定罪,朱景洪当然也就没有罪,事情到这里也就解决了。 她听过朱景洪的分析,所以知道本次和以往都不同,事态走() 向难以把握,这种福祸难料的感觉很不好受。 朱景洪转过身来,微微抬起了头,便撞上了皇帝冷漠的目光。 待朱景洪靠近后,终于看清了陪玩的人有谁。 没等王培安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先生回去吧,过几日等太平了些,我还得请你给我讲论语!” 骂了朱景洪几句,杨清音又看向了宝钗,训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匡正他的不足,只怕你全当了耳旁风,如今他是越发……” 朱景洪稍微一想就有了猜测,认为这很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当然不是……而是我朱景洪这颗棋子,老头子已不可舍弃!” 她当然知道,自家这次一旦败了,即便在正统朝平安无事,到了新朝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靠近隆武门时,他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马蹄声,这让他更是觉得奇怪。 看完之后,他把奏本压到了底下,并没有着急拟票。 至于陈芷,则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心里虽爽表情却很凝重。 可在过去的这两三天,涉案的三十余名将官全被定罪,皇帝对此竟是一言未发,情况就非常不对劲了。 “如此一来,那张儒林……” 换句话说,一次性要动这么多人,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作为皇帝也该有所警惕才是。 张儒林确实很严谨,但架不住别人鸡蛋里挑骨头,还真就被刑科这人挑了几个毛病。 此刻场内马蹄声雷动,此时皇帝那一抹赭黄色,在场内众多人里格外亮眼。 莫非又是在隆武殿? “既然他们不可能两败俱伤,殿下何不出面斡旋……如此给了他们台阶下,必能弥合两府恩怨,圣上也会对殿下更看重些!” 看着走过来的皇帝,朱景洪从茶几上端起茶杯,小跑着迎向了皇帝。 “天家……天家啊!” 而最终他是一头雾水,于是只能问向徐新安:“请先生教我!” 然而皇帝直接绕过了他,自顾着坐到了后面椅子上。 陈芷也想告辞离开,谁知却被皇后留下了。 王培安都能看清的格局,赵玉山当然也明了。 谁知宝钗一本正经说道:“只要是跟夫君一起,即便是死……臣妾也愿相随!” 这些质疑在审案过程中,沈进勋等人就已经提过,可他们在舆论影响力几乎为零,所以根本没有激起浪花来。 任职首辅几年,赵玉山完成了对朝局的布置,已经基本能压制住次辅陈锦昀,可以大展拳脚施展清丈。 “若真败了,到时候老六上位,你我怕是不得安生,到时你可得过苦日子!”朱景洪玩笑道。 “母后,您吩咐!”陈芷连忙应道。 皇后数落了一阵,便让宝钗赶紧回府,让她把朱景洪给叫进宫来。 徐新安只得明言:“殿下,坐山观虎斗纵然是好,可睿王未必会让咱们渔翁得利!” 当他进入隆武门后,就发现了更多不一样的情况。 杨清音气得拍桌子,而宝钗已跪到凤位前,当下这情形她入宫前就有了准备。 听到这话,朱景洪心头一颤。 再说襄王府内,朱景洪回府没等到半个时辰,便有第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朱景洪当然知道,自己今日行径非常失格,甚至可以说是在胁迫皇帝。 可这名给事中不同,此人乃是言官中的战斗机,他当众质疑的话当然有人听。 “陛下在作甚?”赵玉山问向门口中书。 “余海,送客!” () 有在京侍卫亲军各卫指挥使,京营留守各营总兵和各卫指挥使,简单概括来说在京高级实权武将都在。 最关键的是,此人在质疑之后,就递了弹劾章奏到通政司,直接把张儒林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然,以上的这些想法,朱景洪没法跟王培安说。 于是乎,陈芷也遭受起狂风暴雨,整个人一如浮萍一般飘摇无依。 简单来说,就是太子和睿王两党掐起来了,一场大的党争便在开始酝酿,更大规模的骂战即将来临。 时间来到中午,宝钗回到了府上,传达了皇后的懿旨。 要做事,就需要朝局平稳,可近几年为因为夺嫡风浪迭起,确实让他厌烦至极。 思索了一阵,朱景源才点了点头,他还是认可这个说法。 看着皇后不善的面容,陈芷便知情况不妙,她的心便忐忑起来。 在宦官提醒时,朱景洪已看到了皇帝。 “都察院审案,跟他有什么关系?犯得着让他去充好汉?” 可如果不赌,任由沈进勋等人被罢免,那追随他的人可就要离心了,这是朱景洪无法承受之重。 “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宝钗极为忐忑道。 比如刑科这给事中就问了,所谓人证物证多是牧民,这些人曾在准噶尔治下效力,如何保证这些人的证词为真? 张儒林一个地方巡仓御史,调查西北诸军军纪之事便属越权,偏偏他还耗费大半年时间收罗罪证,其自身是否有擅离职守之嫌? 朱景源虽说道:“那些罪证我看过,确实是有理有据……” 而全程皇帝冷眼旁观,便让朱景洪不由得猜测,罢免这些人皇帝乐见其成。 他俩谈话已屏退所有人,此刻左右无人宝钗便问道:“为何?就凭你们的父子之情?” “跪下!” 沉默了几息,朱景源点了点头,便吩咐事情由徐新安去安排。 他是在赌,赌皇帝还当自己是儿子,赌自己还有足够利用价值! 至于赌输了……只要皇后还在,无非就是挨一顿板子,亦或者圈禁或是削爵,这对朱景洪来说都可以接受。 所以到这一步,所谓的案子走向已不重要,关键就在于皇帝怎么想。 更确切的说,是在挑战朝廷制度,其实就是在挑战皇权。 “胡闹……” 马球赛已毕,一众将领们跟皇帝告辞后,便陆续离开了隆武殿校场,全程都无人来跟朱景洪招呼。 众人离去,现场除了侍卫宦官,就只剩下朱景洪父子二人。 其三连忙弹劾之十名御史,各有职责分工且互不统属,却为一不想干事串联协力,是否有结党营私之嫌? “宝钗,这一把……我不会输!”朱景洪目光坚定。 “爹……” 没等朱景洪说完,便听朱咸铭冷冷说道:“你在胁迫朕!” (本章完) 第638章 父子君臣 皇帝很生气! 作为皇帝,自然希望一切尽在掌握,灭除不稳定因素便是皇权本能。 太子和睿王的争斗是可控的,更确切的说是皇帝的提线木偶,各自扮演着角色互相角力。 在皇帝这里,朱景洪也有自己的角色,可眼下他变得不安分了,而且有绑架军队胁迫君父之意,这触碰到了朱咸铭的禁忌。 正常来说,即便是亲儿子,朱景洪已经被处置了,而没有站在皇帝面前的机会。 “你在胁迫朕……” 朱咸铭冰冷的一句话,让现场犹如寒冬。 即使朱景洪做了充分的准备,此刻还是不免心中颤栗惊恐,并顺势直接跪地磕头。 至于左右程英等宦官和侍卫,此时则是低着头犹如雕塑,今日之事他们不会记住。 “爹……” 朱景洪才一开口,就听朱咸铭呵斥道:“称陛下!” 顿了顿,朱景洪回话道:“启禀陛下……臣不懂胁迫,只知道维护君父!”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儿子,朱咸铭此时不得不承认,诸子之中为此子最类己。 格局大眼界高心胸宽能服众城府深,这么多的优点聚在一人身上,便是合格得极致的帝王之选。 可朱景洪越优秀,就让朱咸铭越忌惮,这是作为君主的本能反应,从古至今明君贤主概莫能免。 这次都察院的会审,朱咸铭确有借机削弱朱景洪的意思,根本没想到这小子会掀桌子。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就陷入了极大猜忌之中,所以他最先召集了军中诸将。 如今掌握实权的将领,都是曾跟着他征战四方的心腹,可朱咸铭无法保证十数年过去,这些人依然忠心不变。 这不是不自信,而是作为帝王的本能,连最宠爱和信任的儿子都能怀疑,这些将领们又岂能幸免。 于是他召见了这些将领们,跟他们讲明了规矩和本分,又一起打打马球联络了感情,朱咸铭才真正的安心下来。 所以现在,到了朱咸铭处置儿子的时候。 “大闹都察院,就是你所谓的维护君父?” 朱景洪答道:“侍卫亲军和京营,乃父皇之肱骨,天下安定之基,他们绝不能有污点!” 目光冷峻,朱咸铭说道:“是不能有污点,若有人不干净,就该直接去除掉,而非似你这般捂着发烂!” 道理正反都能说,关键还是看谁有话语权,这一点自然没人比得过皇帝。 所以,当皇帝说有污点就该去除,以保证官军干净纯洁时,朱景洪倒是不好反驳了。 眼下谈话很正式,非要狡辩毫无意义。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回应道:“父皇所言极是……既如此,儿臣作为当日统兵之将,也该与他们一同受罚!” 听到这话,朱咸铭冷笑道:“你真的以为……没了你,天下就要乱了?” 所以在他看来,朱景洪死咬着不松口,还是在拿明日谈判之事要挟,这让他越发感到愤怒。 朱景洪答道:“胡乱审案构陷忠良,才会使得天下大乱!” “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随即他止住笑声,而后说道:“好……你有种!” 连给两次台阶都不应下,在朱咸铭看来朱景洪确实有种。 没能压服这小儿子,朱咸铭当然怒不可遏,但他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当然不是难受于朱景洪的忤逆,而是如今反倒是他被架起来了。 严惩这小子吧,且不说自己不太舍得,皇后那边也不太好交代。 不严惩吧() ,往后就不但更难降服这小子,他这皇帝也会没面子。 “无风不起浪,即便沈进勋众人没有大罪,但也少不了骚扰地方之行!” “他们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看着默不作声的朱景洪,朱咸铭接着说道:“你扰乱审案秩序,损害朝廷威信,一样自当严惩!”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不得不承认,老头子是铁了心要打压自己。 这里不得不说,人确实很难将心比心,因为如果从皇帝角度看,朱景洪的行为可称大逆不道,放在外臣身上是该抄家灭族之罪。 “襄王府罚俸半年,半年之后领郡王俸!” 罚俸半年,半年之后领郡王爵,皇帝并未降自己的爵位,这让朱景洪的心情得到反转。 什么叫重拿轻放,眼下便是最生动的诠释。 这一次是朱景洪的在赌,同时也是是他在试探圣意,而结果显然让他非常满意。 谁能担起老头子的天下?尤其是当前挑战四起的天下,睿王不行太子更不行。 如今朱景洪可以确定,皇帝心里也认可了这一点。 “爹……儿子!” “滚!”朱咸铭呵斥。 “是是……” 虽然情况良好,可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仍需要朱景洪细心钻研,二人之间务必要保持默契。 如何才有默契?自然是一个装傻充愣,一个继续佯作不知,跟原先那种模式最好。 行礼后才走出两步,朱景洪又问道:“那明天……” 端起茶杯,朱咸铭冷着脸说道:“明天办好了差事,只罚你禁足三个月,若是办砸了……禁足半年!” “是!”朱景洪面露出无奈。 朱景洪转身离开了,若是以往看着他委屈离开,朱咸铭必然是会心一笑,可眼下他却笑不出来。 他依然很矛盾,既有对朱景洪的赞赏,又有对他的格外忌惮,二者共存且相互倾轧。 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飘忽难测,其实情况没有朱景洪想象中乐观。 在朱咸铭天人交战时,一旁程英禀告道:“陛下,戴权求见!” “叫他过来!” “是!” 几息之后,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戴权,出现在了朱咸铭的跟前。 “陛下!” 戴权什么都没说,而是递出了一个信封,这是朱咸铭中午安排给他的差事,到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 “可齐全?” “回陛下,齐全!” 随即朱咸铭起身,独自走向了校场中央,并自行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十几页纸,上面罗列了一个个人名和职务。 如果朱景洪在旁边,就会对名单上的人很熟悉。 名单上的人,要么跟着他打过仗,要么曾在龙禁卫时与他交好,前前后后竟近两百余人,而这还是六品以上的人员名单。 沈进勋和周守均,以及侯璟、石崇等一大批人,眼下都在这份名单上。 看到这些,朱咸铭深感心惊,心中冒出“羽翼已成”四个字。 把这些人全撤了?朱咸铭想想就摇了头。 一方面,在名单上的人只是与朱景洪有瓜葛,又不是要跟着这位扯旗造反,直接撤职本就过于武断。 另一方面,名单上牵涉的人实在太多,全部撤换必会引得勋戚震动,反倒会动摇皇帝的威权。 何况名单上的许多人,如今还在西北前线抗敌,朝廷大局稳定朱咸铭也必须慎重。 若非是嫡亲的儿子,这样的人吾必杀之……朱咸铭心() 中呐喊着。 收起名单,朱咸铭将其置于袖中,而后看向程英说道:“传太子与睿王前来!” “是!”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回到了王府之中,此时天都已经要黑了。 王府已经点上了灯,当朱景洪回到银安殿时,只见到宝钗坐在正殿等着他。 “你们都下去!”宝钗吩咐左右。 待一众奴婢离开,宝钗示意朱景洪在身旁坐下,然后问道:“如何?” 朱景洪答道:“罚俸半年,之后领郡王俸!” 看着坐到身旁的丈夫,宝钗抓着朱景洪的衣袖问道:“重了还是轻了!” 她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明晰局势,只能听朱景洪的判断。 朱景洪答道:“老头子仍要处置沈进勋等人,是铁了心要打压我……” “所以是重了?”宝钗反问,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只能说是适中吧,今天他见了亲军和京营诸将,想来是要加强掌握兵权,压制我在军中势力也属正常!” 宝钗很清楚,朱景洪今日是在挑战皇帝,所以她心有余悸道:“只是打压,而非废黜,只怕已是看了母后的面子!” “不全是……老头子还用得着我,所以不能舍弃我!”朱景洪沉声说道。 宝钗随即答道:“现在不能舍弃?难保以后不能!” 朱景洪很乐观,可听到这一句话,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他虽然自信能担起天下,是皇帝最合适的继承人,似乎目前皇帝也认可这一点,可谁能保证皇帝想法不会变? 退一万步说,万一皇帝年纪大糊涂了,听信谗言认为他威胁极大,非要废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刘据三十几年太子够稳当吧?武帝纵横天下够英明神武吧?最终还不是闹了个惨淡收场。 “宝钗……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朱景洪神色严肃。 宝钗答道:“这是实话,你还是当心些,切莫丢了戒心!” 朱景洪无法反驳,此时他也动摇了。 他已无法确定,自己与皇帝是父子还是君臣,或者说是父子多还是君臣多。 他本来有答案,可现在不确定了。 随后在他心里,又衍生出了新的问题,既皇帝又会是怎样的心态。 是把自己当工具,所以才暂时容忍自己,还是如原先一般把自己当儿子,可以信任和加以包容。 “皇家……皇家……” 连续念了几遍,朱景洪便起身离开了,他不想再深入思考这些问题,他怕自己生出更危险的想法。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朱景洪的翼善冠被送了回来。 一大早,皇帝就派人穿了谕旨,斥责了他扰乱审案的罪行,并正式宣布了对他惩戒。 这是明发的谕旨,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随即引得朝廷内外议论纷纷,总体来说都是赞扬皇帝处事公允,维护了朝廷的体统。 与此同时,皇帝还下了第二道谕旨,让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重新审案,务必确保此案公正无误。 今日是二月二十,按计划是要跟准噶尔人谈判,谈判时间定在了下午。 “你说昨天夜里,老头子召见老四和老六,都说了些什么?” 襄王府后园后,朱景洪于宝钗独自漫步,同时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岂会知道!”宝钗无奈答道。 停下脚步,朱景洪回头问道:“他要打压我,怕不是要扶起这两位?” 宝钗失笑道:“你都领郡王俸了,人家一个太子一个亲王,还需要受扶才能压你?” () “你说呢?”朱景洪平静问道。 权力这种东西,不是靠头衔而获得,而是依靠于自下而上的支持。 太子和睿王的支持者甚多,可惜的是其支持者不够强,确切的说是缺乏武力支撑。 所以他们头衔再高,如果没有皇帝的保护,加起来都不够朱景洪一只手打。 细想之后,宝钗答道:“想来是了……昨日既罚了你,那定会抬举他们!” 然而朱景洪却神色凝重,而后说道:“老头子想要平衡,只怕还会继续压我!” “不是已经罚了你?” “还可以再罚!” 宝钗愣住了,随后答道:“总不能真把你削为郡王!” “削成镇国将军我都不怕……怕只怕老头子打我七寸啊!” 这一刻,朱景洪是真的怕了,以至于他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该跟皇帝硬顶,这引发的后果实在太严重。 火狐昨晚与宝钗的答话,此时他看问题越发透彻,承认自己这几天是自信过头了。 “七寸?”宝钗面带疑惑,但很快明白了朱景洪所指。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把我逼急了……我还可以去跟母后诉苦!”朱景洪无奈答道。 夫妻二人没有再多说,只是安静的在后园内散步。 中午吃过午饭后,朱景洪便更换了正装,然后出发去参与谈判去了。 谈判的地方设在上林苑,而且就在羽林作卫军营之中。 准噶尔使团午时初刻就到了,被安置在指挥使司一间偏厅,他们已经等了差不多两刻。 “诸位,请跟我来!”一名副千户出现在门口。 于是准噶尔众人跟着离开,他们被带到了军营校场中,这里已设好了谈判桌椅。 看着周围侍立警戒的精锐军卒,准噶尔众人感受到了压力,他们只能选择转移注意力。 然后他们便发现,会场桌椅有南北两个坐向,而他们被带到了南侧。 “诸位请坐!” (本章完) 第639章 哄堂大笑 坐南朝北,是臣子和失败者的位置。 这两样身份,准噶尔众人都不认同,所以他们对位次产生了质疑,并向在场官员表明了态度。 在场官员隶属礼部,在排位置之前他们就料到会有此结果,所以提前请示了上司如何处置。 面对准噶尔人要求,在场礼部官员非常和煦的表示,会场大门敞开诸位来去自如。 最终,准噶尔人还是留下了,只是一个个脸上很不好看。 再说大明这一边,参与谈判的共有五人,除了朱景洪这位压轴人物,还有兵部侍郎王修和礼部侍郎刘志贤。 余下两位,则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侯孝康,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后者还兼着西北平叛行署副总督。 朱景洪是最后到的,先到的四人都到了军营大门迎接,羽林左卫副千户以上也都到场迎候。 朱景洪下了轿子,便见到一大群人向他行礼,而他则是神色谦和示意众人免礼。 “侯都督,准噶尔人都到了?” 侯孝康虽已年近六十,但仍中气十足答道:“殿下,他们半个时辰前就到了,给他们安排在南面落座,这些人还很不服气,看来今日谈判不会顺畅!” 侯孝康说话之间,柳芳此时也凑了过来,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说起来也曾是朱景洪的部下。 “殿下,今日能否谈判能否得利,可得看您再显神威了!”柳芳恭维道。 朱景洪笑了笑,指着王修和刘志贤二人,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舞刀弄枪还行,跟人耍嘴皮子可差得远,一会儿谈判还得仰仗王刘二位大人!” 朱景洪的这句话,其实有骂人的意味,毕竟王刘二人饱读诗书,又怎能说人家是耍嘴皮子厉害。 被点到的两人知道朱景洪性格,此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的心思,所以直接无视了他的这番话。 接着兵部侍郎王修说道:“殿下,圣上命你主持合议,等会儿还是得您……” “命我主持,没说让我亲自来谈,你二位可别搞混了!” “都说先礼后兵,我爹命你二位前来,应该就有这层意思,所以一会儿刘大人先说!” 朱景洪这番话似乎是歪理,但细细一想又有一些道理,所以王刘二人无法反驳。 可谈判这种事干系太大,谈不好可能会受罚,至少会让皇帝觉得无能,所以王柳二人不想被朱景洪当枪使。 见他二人不说话,朱景洪便笑着说道:“圣上命我主持合议,若咱们不能通力协作,反倒在议事之前起了内讧,依我之见不如不谈!” 显然这是在逼迫王刘二人,而且这个办法非常有效。 朱景洪可以破罐子破摔,而且他真能干得出这种事,毕竟皇帝对他太偏爱了。 没错,前两日朱景洪大闹都察院,虽然已经被训斥并罚俸,但在官员们看来其仍被皇帝偏爱。 见局面有些僵,就听柳芳说道:“我说二位,你们科甲正途出身,胸中自有韬略,如今正是施展之时!” 柳芳已是都督一级,做到了武官实职最高一档,官品比王刘二人还高一级,当个和事佬当然绰绰有余。 有他给台阶,王刘二人也终于松了口,表示愿意听从朱景洪的安排。 于是营门处的小插曲结束,他们一行才继续往里走去。 羽林左卫属北四卫,此前也在西北参与作战,乃是由朱景洪亲自统领,在去年处从西北轮换回京。 朱景洪很清楚,自己在这里威望有多高,很可能引起一些激烈场景,皇帝得知会对他的更加猜忌。 所以在见到卫所诸军将时,朱景洪便让他们立刻各归其() 位,并严管下属不许擅离职守。 好在朱景洪安排得当,他得以安然到了合议会场。 准噶尔使团一共有九人,但其中准噶尔人仅有五人,余下则是哈萨克人、罗刹人和一些北方部落之人。 大明这边摆了五张椅子,最中间的位置当然是朱景洪,其左右分别是柳芳和侯孝康,再左右才是王修和刘志贤。 随着朱景洪的到场,可以看见准噶尔几人神色微变,显然他们对朱景洪仍心有余悸。 众人落座之后,朱景洪本想取下戴着的翼善冠,考虑到这一行为太敏感他又停住了。 “开始吧!” 朱景洪随口道了一句,打乱了礼部准备好的仪程,可这里他最大自然他说了算。 议事开始,按照惯例是由东道先说话,便由礼部侍郎刘志贤讲解大明的态度。 王道教化,天子恩泽,人心向背…… 刘志贤说了一大堆,其实意思只有一个,劝准噶尔赶紧跪下当狗。 随后准噶尔人发言,他们先说了这些年受的委屈,然后又点出开展对两国的损害,最后说愿意把一切恢复到从前。 到这里,双方初步没尿到一个壶里。 随后兵部侍郎王修开始讲明厉利害,着重阐述了大明的优势和准噶尔人的劣势,并劝告他们趁早回头是岸。 全程朱景洪一言未发,一边静听一边喝茶。 他不得不承认,王刘二人确实有水平,不但对西北局势了解清晰,而且说话有理有据步步为营,让人很难从逻辑上去反驳。 只可惜,很多时候事情不讲逻辑,比如准噶尔人并未被说服,他们的底线就是回到最开始的情形。 所以,面对大明毫不相让的架势,准格尔使团的领班大臣,现任副相什利停怒道:“我们已愿退兵,哈密也愿割让,尔等仍咄咄逼人,莫非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们?” 到这里,双方雅量似乎耗尽了。 “尔等实为叛臣,如今圣上宽宏大量,只要你们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王修话还没说完,就听什利停大怒道:“我准噶尔带甲数十万,如今军心鼓舞士气高涨,更有罗刹强军为援,有横扫天下之威……” “我国主感于上苍有好生之德,且念及你我两国曾为兄弟,不愿开战使得生灵涂炭,方才遣我等来京议和……” “可尔等丝毫不懂礼数,视我准噶尔为无物,实在欺人太甚,就不怕引来我国大军压境?” 什利停还在继续说着,而朱景洪则转向一旁的侯孝康,小声询问道:“他这是在威胁我们?” “殿下,他们太自大了!”侯孝康答道。 随后朱景洪转向另一侧,问向柳芳道:“他们真这么强了?” 柳芳一直在西北指挥作战,对前线形势了解最深,他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柳芳答道:“据臣所知,未见其有强兵,否则我们就该被推出吐鲁番!” “我数十万强兵,早已枕戈待旦,今日和谈若是不成,我军必当雷霆出击……” 雷霆出击?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朱景洪心中大为吐槽。 而柳芳和侯孝康二人,只觉得这位副相很可爱,似乎这位并不知晓前线实情。 “届时败汝军而破玉门,占陕甘而威京畿,尔等后悔可就来不及……” 听到这里,不光是朱景洪忍不住,柳芳和侯孝康也破防了,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朱景洪稍微好些,他只是露出了笑容,甚至还想听什利停接着说。 这两天遇着的烦心事太多,能把他逗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从这一角() 度来说什利停是个人才。 “你们笑什么?”什利停忍不住拍了桌子。 而他这一本正经发怒的样子,更是引得朱景洪笑出了声,且让左右的王修和刘志贤也笑了。 强压住笑意,朱景洪说道:“你们……你们……勇气可嘉!” “这样吧……既然谈不拢,今天就到这里吧!” “或者你们接着谈,我就先告辞了!” 笑容满面,朱景洪直接起身离场,随后柳芳二人也跟着起身,离去之时笑声依旧不绝。 王修虽也觉得谈崩了,可他还是问道:“诸位,你们当真要一意孤行?” 什利停没有回话,他发现自己刚才冲动了些,没有讲己方的强大给讲透。 没错,什利停是真的认为,有了罗刹国增援的兵力,己方对上大明不落下风。 什利停没有表态,今天对他来说没发挥好,所以他觉得可以暂停一下,回去合计好思绪再继续谈。 这次和谈,对他们来说并非毫无益处,比如他们也试到了大明部分底线,让他们可以重新调整策略。 和谈并未立即借结束,双方又接着扯皮了一会儿,最终才程序性的不欢而散。 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和谈两次三次乃至更多次,都不算太稀奇的事。 且说朱景洪这边,他在离场后并未进宫,而是跟两位都督在散步,同时商议对本次和谈和见解。 刚才他们三个人没说话,都在细致观察用心揣摩,这是事前就定好的分工。 即使已经离场,柳芳和侯孝康仍带着笑意,显然还未从刚才的事情中脱离。 事实上,这两位最高级别的将领,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形象,今日这般实属罕见。 言归正传,此时三人交换意见后,都比较认可朱景洪的判断,认为准噶尔人不是想议和,而是想暂时求得喘息之机。 所谓的回到从前,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接下来几轮和谈之后,这些人未必不能改口,将哈密和吐鲁番东部割让,最终换得双方罢兵言和。 主张这一论断,其实朱景洪有私心。 毕竟只有准噶尔人不安分,只有西北始终存在不稳迹象,他本人才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我要入宫觐见,二位……” 侯孝康连忙答道:“殿下,圣上命你主持合议,觐见您去就行!” 昨日皇帝召见侍卫亲军和京营中高级将领,把他们这些高级将领排除在外,柳芳二人虽不知具体内情,结合近日之时也能猜到一二。 他们很清楚,皇帝和朱景洪相见的场景,对他们外人来说非常危险,自然是能躲就躲。 这个道理王修二人也明白,所以当他俩出现时,也表达了跟柳芳二人一样的意思。 于是乎,朱景洪自能独自去见皇帝。 轿子内朱景洪神色凝重,他不知自己算不算把差事办好,所以接下来的觐见让他不安! 以前他有过同样的经历,好几次还惹过更大的祸,可他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 究其原因,还是心态变了……扮猪吃虎玩不下去了。 皇帝毕竟是玩“玄武门继承”上位,当年也曾带领军队四处征讨,威望之高可谓一骑绝尘。 朱景洪所谓的势大,也只是跟太子和老六比,跟皇帝比起来则差得远。 所以,他必须和皇帝处好关系,搞玄武门这等手段,是陷入绝境才能考虑的事。 何况我之所想应该没错,我就是老头子最好的选择,他忌惮我也应看重我才对……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直在朱景洪心头乱窜,() 既然让他心忧有使他宽心,整个人便处于反复磋磨中。 再说乾清宫内,朱咸铭看完了上午的章奏,此时正坐在西侧暖阁书案后。 在他面前,两名小宦官展开了一轴画,上面画的正是初春行猎的景象。 画卷之上,朱咸铭坐在老虎头上,手里拿着朱景洪剥的橘子,与后者一同看向远处侍卫抬来的狮子。 朱咸铭虽是在看画,心里想的是当日情形,直到如今还让他心感愉悦。 可一想到近两日发生的事,便让他的好心情变得拧巴。 朱景洪这两天不好过,朱咸铭一样心里不痛快。 还是那句话,他承认朱景洪非常优秀,但也因此而对其极端忌惮。 如何继续相处,如何重新建立此前的默契,也成了让朱咸铭头疼的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父子二人昨日的见面,称得上是双输的结局。 所以这一刻,看着画卷上的场景,朱咸铭只觉得让他怀念。 只可惜,怀念也难以回到从前,似乎正常来说是这样。 在他思索之时,外面传来小宦官的禀告道:“启禀陛下,襄王殿下求见!” 听道这话,朱咸铭心里想的却是,以往老十三从不会这般讲规矩,此时就该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心里叹了口气,朱咸铭说道:“叫他进来!” (本章完) 第640章 赐画题诗 得到宦官回话,朱景洪进到了乾清宫,然后来到了暖阁之内。 一进房间,他就看到了旁边的画轴。 他本是来汇报和谈之事,此刻则临时改了主意,而是自顾着走向了画卷。 “爹……这画儿……” “画得真好!” 就知道他憋不出好话,于是朱咸铭问道:“好在何处?” “处处都好!”朱景洪回过头答道。 画上的场景,那叫一个父慈子孝,对朱景洪来说是借题发挥的机会。 所以没等皇帝发问,他就接着说道:“还是打猎有意思,您老若有空再去,儿子还给您牵马执缰!” 说完这句,朱景洪转过身来,接着问道:“爹,当日打的那头狮子,可已剥皮做成了袍子?” 当日那狮子只被射中了眼睛,全身皮毛完整无缺,拿来做袍子非常合适。 “那得问尚功局!” 朱咸铭应了一声,随后问道:“谈得如何?” 说起正事,朱景洪便来到皇帝身前,勾着腰答道:“没谈出个结果,准噶尔人还威胁咱们……” 接着,朱景洪就讲谈判过程讲了一遍。 其实在他来之前,朱咸铭就已知道了结果,他更知道在谈判开始前,朱景洪如何压制的两位侍郎。 作为君主,在具体事务上可以不懂,但必须能用对人且压住人。 现而今看来,朱景洪用人没错过,且文武大臣都能压制,这确为非常优秀的品质。 朱景洪不会知道,在他讲陈利害之时,皇帝看他是越看越满意。 “所以儿子以为,他们此行前来,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朝廷!” “待其喘过气来,定会与我朝开战,届时反倒咱们被动!” 端起茶杯,朱咸铭问道:“所以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朱景洪答道:“这得看您怎么想,若是一定要平定准噶尔,咱们只管步步为营平叛即可,期间为麻痹准噶尔,跟他们谈也不是不行!” “如果爹觉得,平叛之战劳民伤财,真跟他们和谈当然也行!” 关于西北平叛之战,其实现在反对声很多,其中也包括军中将领。 毕竟打仗这种事,既耗钱又费命,被人不喜欢也正常。 朱咸铭沉声说道:“准噶尔狼子野心,还和罗刹人勾结,当然要彻底平定!” 朱景洪便答道:“那事情就简单了,无非是战术上随机应变!” “所以呢……” 朱景洪答道:“若能让其退出吐鲁番,咱们暂时罢兵也不是不行!” “至于咱们预定的条件,儿子看来实在是过于苛刻,准噶尔人不可能同意!” 微微点头后,朱咸铭没有再多说,而是吩咐道:“那你回府去吧!” “是!” 朱景洪拜过之后,正打算要出门去,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刚才那副画,你若是喜欢……可以带回去!” 皇帝突然来这么一句,完全出乎朱景洪的余料。 此时他不知皇帝意图,以为他又在从某个角度试探,于是出于本能答道:“爹……这是专给您画的,儿子岂敢擅领!” 朱咸铭笑着说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幅画,这两年你立了不少功,赏你一幅画又算什么!” “昨天敲打了我,今天就送画……大棒和胡萝卜?”朱景洪心里想着。 “这……” “婆婆妈妈,莫非你看不上?”朱咸铭皱眉问道。 “儿子不敢!” 于是朱景() 洪接过画轴,只是心里非常凌乱,因为他把不准皇帝的新意。 进退失据,左右支拙,说的就是他现在的遭遇。 正当他准备谢恩时,只听皇帝说道:“只是这画缺首题诗,你回去琢磨琢磨!” “爹……您是让儿子题诗?”朱景洪不太确定的问道。 “怎么?不行?” 朱景洪面露难色,说道:“您是知道的,儿子行军打仗还行,做学问一窍不通,写诗实在是为难儿子了!” 端起茶杯,朱咸铭语气不满道:“又不是让你考进士,能有多难?” “罚你禁足在府,不是让你玩几个月的女人,正好王培安也已回京,可以让他给你上课!” 这番话,直接让朱景洪傻眼,他本以为可以歇几个月,哪知道皇帝早准备给他上强度。 “这……” “难道你又要抗旨?”朱咸铭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儿子。 “当然不是……不敢欺瞒您,儿子其实也喜欢读书,只不过以往没遇着名师而已!” “尤其王妃与内宅诸女宴饮时,吟诗作赋谈古论今,每每看得儿子心向往之,故而……” “行了行了,说得跟真的一样!”朱咸铭不耐烦的插话。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是!” 怀里拿着画,朱景洪转身离开了。 出了乾清宫,他并未直接回府去,而是去了坤宁宫看望皇后。 这两天皇后病倒了,所以即便与皇帝发生不快,朱景洪也没去过跟老母亲诉苦。 进得坤宁宫,他才知皇后刚刚睡下,于是朱景洪只在寝室外望了一眼,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走了。 皇后依然憔悴至此,他怎忍心再让她心烦。 出了皇宫,朱景洪径直回了王府,此时宝钗正在安抚孩子。 看着已经睡下的儿子,朱景洪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跟他相处太少,当然这也包括他那女儿。 这段时间待在家,他也正好尽父亲的义务。 将孩子放回摇篮中,宝钗便与朱景洪去了前殿,然后她就发现了御赐的画儿。 “这是?” “老头子赏的!”朱景洪答道。 “画的什么?” “此前打猎时的情形!” 点了点头,宝钗方说道:“打开来看看!” 房间内侍女都被挥退,所以只能他俩亲自展开画轴。 看着画里描绘的场景:“父皇就没说什么?” “让我在府里禁足几个月!” “还有呢?”宝钗抬起头来。 坐到一旁椅子上,朱景洪哀怨道:“还让我好好读书,给这幅画题诗!” 他刚感慨完,就听宝钗不满道:“哎呀……你抬起来些,画都皱了!” 于是朱景洪只得动手,把画卷再度给绷直了,同时开始思索皇帝的意图。 画当然不只是画,肯定代表了皇帝的态度,但具体是什么还得自己体悟。 他本以为赏赐代表着安抚,可当眼下冷静下来写,再观察到画卷上的内容,于是逐渐改变想法。 画卷之上,第一主题是皇帝的勇武吗?此刻朱景洪不觉得是这样。 这时宝钗已然开口:“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景!” 迎着宝钗的目光,朱景洪说道:“你觉得画的是父慈子孝?” “不然是什么?” “所以这是告诫我要孝顺?” 宝钗点了点头,自顾从朱景洪手中拿过画轴,走向侧厅书案说道:“() 应该有这一层意思!” 朱景洪起身跟了过去,问道:“还有什么意思?” 把画铺在书案上,宝钗仔细观察着细节,然后说道:“或许是怀念吧!” “怀念?”朱景洪大感诧异,这个词出现让他觉得违和。 转头看向一旁的丈夫,宝钗指着画里的父子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刻很美好?” 朱景洪没有看画,而是直接调出脑中记忆,他承认那一天确实很融洽,父子二人如寻常百姓一般。 “嗯!”朱景洪微微点头,其实他不太愿意承认。 宝钗坐到椅子上,越发笃定说道:“所以啊……陛下应该是期望,你们父子重归于好!” 朱景洪继续深思,刚才分析的内容,他若是旁观者也能道出,身在局中所以难以自观。 “真是这些个意思?”朱景洪不确定的问道。 宝钗遂答道:“不管是不是,按着这个思路走,至少不会有大错!” “嗯!” 朱景洪才应了一声,就听宝钗说道:“帮我研墨吧!” “做什么?”朱景洪下意识问道。 “帮你题诗啊……难不成你来?”宝钗没好气的问道。 “你的字迹,终究娟秀了些,只怕……” “我写下来,你抄上去不就行了!” “也好!” 于是乎,朱景洪干起了小厮的活儿,而宝钗则提笔皱眉思索起来。 待朱景洪研好墨,宝钗蘸墨便在白纸上书写起来,竟是一连写了三首。 朱景洪粗略一读,便惊叹于宝钗之才情,能以应制颂圣的格律,把父慈子孝写得入木三分。 谁知下一刻,宝钗竟是直接夺过纸笺,揉成一团后扔到了废纸篓里。 “你这是做什么?写得挺好的啊!”朱景洪反问。 宝钗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椅子落座后,说道:“就是因为写得还行,所以扔了!” “为何?”朱景洪疑惑发问。 宝钗随口答道:“你又不考进士,写这么好作甚?” 虽然是玩笑之言,却也道出了原因。 走到宝钗面前,朱景洪伸手就要将她拉起来,同时说道:“那你倒是重写啊!” 奋力拍开他的手,宝钗说道:“你急什么,反正你也得禁足一段时日,过些日子再写又何妨?” “好好好……依你便是了!”朱景洪笑着说道。 “倒是有件事,我已急得不行,还请王妃帮我!” “何事?” 抬头看向朱景洪,只从对方脸上坏笑,宝钗就意识到是怎么个事。 看着已经扑来的朱景洪,宝钗一边躲闪一边说道:“这可大白天,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我夫妻,谁敢乱说?” 言罢,朱景洪不等宝钗解释,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朝着卧房方向走了去。 颠鸾倒凤之事,自是无须赘言。 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真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听着王培安每日跟他上课。 而在这几天里,朝廷内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个便是涉案的将领们,他们的处置结果被确定,三十余人里有七人被免职,有十三人被降职任用,余下十三人则降级外放都司。 如此惩处,相较于张儒林定的罪,已是朱咸铭宽恕的结果,反倒让他收获了一波人心。 至于张儒林,则在东宫一系弹劾下,被安上了贪功冒进的罪名,最终在睿王一系尽力挽回下,落了个外放知县的结局。 而() 这件事之后没两天,皇帝就又发布了谕旨,嘉奖睿王修大典进展神速,一应赏赐可谓是丰厚无比 最让东宫难受的是,朱景源为国举“贤”推荐的十几名官员,全部都获得了皇帝的同意。 一时间,睿王府声势大涨,竟有盖过东宫之势。 三月初一,傍晚,东宫。 “殿下,陈阁老的意思是,咱们这份名单得改改,如此他才好向圣上陈奏!” 东宫一座偏殿内,一名学士正在小心解释。 沈进勋等人有了处置结果后,王培安就启程去了金陵,毕竟他的差遣还在那边。 看着修改过的名单内容,朱景源只能全部都同意,直到他看到了最后一处改动。 准确的说不是改动,而是“贾赦”这两个字被划掉了。 朱景源非常清楚,掌握军队是何等重要之事,所以他想到了倚重贾家,然后他就想到了神威将军贾赦。 贾赦是一品散阶衔,理论上来说可以做都督,但朱景源知道这不现实。 为了尽可能降低皇帝猜忌,朱景源没让贾赦到亲军和京营任职,而是打算外放其到广西任都指挥使。 广西偏远不至于让皇帝有戒心,且有平定南越之任可攥取军功,最关键的是都指挥使的位置年前空下了,乃是安插贾赦最合适的位置。 只是,朱景源这绝妙的点子,被次辅陈锦昀给否决了。 作为内阁大臣,陈锦昀一直与三位嫡皇子保持着距离,可在近期情况发生了转变。 比如眼下,这位大学士竟主动给太子提建议。 叠好名单,朱景源徐徐说道:“你告诉陈阁老,说其他的我都同意,唯贾赦一定要任武职!” 这里他已改变说法,只要求是武职而未定具体职务。 “是!”这名学士无奈答道。 当此人退下之后,又有一名宦官进了殿内,却是来跟他禀告朱景洪的情况。 他在襄王府,自然也安插了眼线,一些基础的情况都知道。 今日所禀告的内容,和以往天基本没啥区别,朱景源问了几句便让这宦官退下。 “父皇是真要冷藏老十三?”朱景源低声呢喃,语气仍不太确定。 这是元春走了进来,刚才的话她听见了,于是说道:“殿下,咱们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朱景源抬起头,看见已到面前的妻子,于是笑着起身:“你说得对,只要咱们在变强,就不怕别人威胁!” “老十三犯了禁忌,被削了俸禄还被禁足,如今威胁倒是不大了……” 听到这话,朱景源摇了摇头,说道:“只要他没被废,威胁就不会小!” (本章完) 第641章 何枝可依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朝廷与准噶尔的第三轮谈判结束。 最后一次谈判,乃是由太子亲自主持,以表明朝廷对谈判的重视。 朝廷给出了和谈的“底线”,那就是准噶尔退出吐鲁番一线,双方以天山山脉为界限。 朱咸铭当然不是真想和谈,而是打算借此机会占地盘,在吐鲁番站稳脚跟后再寻机开战。 准噶尔人使团里也有高人,他们咬死的底线是割让哈密,双方互不相让注定要谈崩。 第一次独立处置这种军国大事,太子就把差事“办砸了”,这让他心里既难受又慌张。 反倒是皇帝这边,知道和谈很可能不成,所以没有过多苛责太子。 听了太子禀告之后,朱咸铭就没再深究此事,而是拿出了兵部的一份题本。 近期侍卫亲军和京营,以及各地方都司都有人事调整,这份题本是兵部近期上呈的第三份推荐名单。 在这份名单上,空缺的官位有五个,而兵部推荐官员有十五人,同时附上了这些官员的基本信息。 “让太子看看!” 听到皇帝的吩咐,程英将题本接过后,送到了太子本人手中。 朱景源摊开来看,在广西都指挥使拟任名单上,看到了贾赦的名字。 这一刻,他的心更慌了! “兵部推荐贾赦任职广西都司,内阁那边对此审阅过了,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皇帝的问题,朱景源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此议可允!” 朱咸铭知道贾赦出仕,背后是太子推波助澜,所以他要听听太子的意见。 为维持某种“平衡”,朱咸铭朱咸铭不但要打压襄王府,还要适当加强太子和睿王两家。 在这个背景下,如果太子所言有理,一个边地都指挥使的位置,朱咸铭还是可以给与。 “理由!”朱咸铭平静问道。 太子内心是忐忑的,好在他对此已有准备,思索之后开口答道:“其一,贾赦忠心耿耿,其常言久食君禄而未报圣恩,心中…… “其二,贾赦出身武勋之家,少时得国公教导,其才能足以胜任……” 从忠诚和能力两个方面,太子介绍了贾赦很合格,一番阐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思索之后,朱咸铭说道:“他久未领兵,骤然主持广西之事,只怕一时也难以周全!” “便让他去广西,做个都指挥同知吧!” 都指挥使位从三品,都指挥同知为正四品,看起来差一级却是个大坎。 贾赦去做都指挥同知,那么原来位置上的人,便该理所应当官升一级。 “你意下如何?” “父皇圣明!”太子连忙答道。 虽然对这一结果不太满意,但好歹算是跨出了重要的一步,朱景源当然不敢犹豫。 “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 太子转身离开后,朱咸铭起身走向了里间。 在里间靠东位置,此时立了一张大的屏风,上面贴了一张横竖皆有书尺的纸,纸上写了很多的字。 细看之下,纸上写的是侍卫亲军和京营,正五品以上将领的信息。 其中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将领,名字已被朱咸铭给标了红,如果朱景洪在此便知被圈的人,都是跟着他一起打过仗。 各地的都司的官职,在朱咸铭看来远不如侍卫亲军和京营重要,所以贾赦的都指挥同知可以给。 如今京营里面,这么多将领与朱景洪有瓜葛,就逼得朱咸铭不得不出手。 此() 前戴权给的名单,内外罗列了有两百余人,眼下被圈的人就在名单之内,人数仅有其一半不到。 这五分之一的将领,人数其实已称得上极多,全部撤换当然不现实,至少不能是一蹴而就。 所以,先要把关键节点的人换了,外放和调职都可以,至于罢官则要慎重。 “程英?” “奴才在!”程英立马出现。 看着屏风上的一个个人名,朱咸铭问道:“老十三题诗题了没?” “题了!” 这个问题,隔两天朱咸铭就要问一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今日得知已经题了,便让他立即来了兴趣。 “讲来听听!” 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条,程英念道:“上林春光好,圣人携贤至……” 见皇帝没说话,程英方继续念道:“孺子侍御前,牵马执旌忙。 原野狮虎啸,父子威难挡。 齐心逐猛兽,猎归尝橘香。” 能在皇帝身边当值,程英也是内书堂里卷出来的人物,以往跟着翰林学士们读书,其本人文学水平其实不低。 所以朱景洪这诗,连他都觉得一言难尽。 只见朱咸铭笑了笑,随后说道:“倒也不错,至少都是五个字!” 诗虽写得差,意思却很明白,朱咸铭还算满意,所以没有就此多说。 “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能写了,可见王培安没偷懒!” 转过身去,朱咸铭继续看着官员信息,同时说道:“派人去传他,我有事跟他说!” “是!” 大概半个时辰后,王培安来到了乾清宫,然而皇帝却已去了坤宁宫。 王培安只能等候,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当太阳西斜之时皇帝才返回。 皇后又恢复了些,让朱咸铭心安了许多,所以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 暖阁之内,王培安终于等到召见。 朱咸铭先问了朱景洪的学业,王培安当然是如实作答。 “所以你认为,这小子还挺聪明?”朱咸铭诧异道。 王培安诚恳道:“殿下举一反三之能,实叫微臣叹服!” 清楚王培安的品性,所以朱咸铭知道,这位真不是在奉承。 “只是……” “有话你就直说!”朱咸铭平静说道。 “只是殿下他……心思不在经义之上,否则如能潜心进学,日后定能有所成就!”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遂笑问道:“不喜欢经义,那他喜欢什么?给自己府里塞女人?还是舞刀弄枪?” “殿下好史,历代各次大战,殿下都问了不少!” 点了点头后,朱咸铭方问道:“现在朕有两个差遣给你,一是留在王府教书,或是再去西北监军,你有何打算?” 朱咸铭以为,自己对王培安足够了解,所以料定他会选第二条。 哪知王培安犹豫了,在郑重思索之后,便听他答道:“回禀陛下,臣愿继续为襄王殿下授课!” 愣了一下,朱咸铭方提醒道:“你是个想做事的人,待在襄王府可难施展抱负!” “回陛下,西北局面依然澄清,一年半载不会出错,臣去与不去都是如此!” 这句话,其实是王培安的保证,他确实是有信心,在过去将近两年时间里,把陕甘之地暂时理清了。 在此过程中,陕甘之地被罢免、下狱、问罪乃至抄家的人,前后加起来至少有四五十人。 而他王培安,因此成了名满天下的清官,属于是清流之中最纯正的清流() 。 当然,他王培安能获得这一切,全靠了皇帝大力支持,否则即使他将大明律倒背如流,只怕也拉不下几个人来。 所以对皇帝,王培安是真心的敬重,更感激他的“知遇之恩”。 此时朱咸铭也笑了,随后他说道:“只是你在襄王府教书,着实太屈才了些!” “陛下所言,臣以为谬矣!” 当面指出皇帝说错了,在这皇权强势到无边的时代,不得不说需要格外的勇气。 “你很大胆,就不怕朕治你的罪?”朱咸铭依旧平静。 然而王培安一样平静,只听他说道:“忠言逆耳,陛下圣明,当不会因言降罪!” 身边奉承的话实在太多,朱咸铭从来都是无视。 然而,这些话从王培安口中道出,却让朱咸铭极为受用,毕竟此人真正的忠直之人。 “那你说说,朕谬在何处?”朱咸铭笑着问道。 “回奏陛下,在臣看来……襄王殿下实为璞玉,世人不知皆以其为顽石!”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臣以为只要善加引导,襄王殿下必成大器,亦可为朝廷再添新功!” “臣若能不负教导之责,则不负陛下不负朝廷,又岂能说是屈才了!” “呵呵……只怕全京城,也就你是这么想!” 叹了口气,朱咸铭方说道:“也罢……既然他愿听你讲,你也愿意继续教,朕就不强人所难了!” “谢陛下!”王培安拜倒。 “回去吧!”朱咸铭吩咐道。 “微臣告退!” 其实叫王培安过来,朱咸铭是真想把他派去西北,那边的战事实在太过重要,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 也就王培安这样的直人,才能铁面无私的监督,才能让朱咸铭真的安心。 可人家既然不愿去,且是为了教导朱景洪,朱咸铭便愿意成全。 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三月初八这天朱景渊又得嘉奖,只因其遥控市舶司又送了二百万银子回京。 近期朱景渊很风光,圣眷之隆独步朝野,便再度引得许多人来投。 至于朱景洪这位襄王,则称得上毫无存在感,甚至比不得王妃宝钗。 禁足在府他除了按时上课,也就只剩下饮酒、听戏、赏曲、观舞、骑马、射箭等活动。 作为天生闲不住的人,这种逍遥生活到如今过了二十来天,他就已经感到枯燥乏味了。 今日宝钗进宫去见皇后,朱景洪上午先听了王培安讲课,然后就到了后园里厮混去了。 饮酒作乐,已是寻常之事,很难再让朱景洪高兴。 在王府关了二十来天,他确实已快受不了了。 以前他也被禁足过,从没如眼下这般焦躁,可见他如今心态是变了。 当然在这些天,朱景洪也不是真的闲着,那些被处置的将领们,他都秘密派了人去安抚。 如今他也被处置了,没有背弃“永不相负”的誓言,这些将官们都无怨怼之心,反倒对他更敬重了。 夜幕降临,朱景洪在同心殿用过晚饭,与宝钗一道哄了孩子入睡。 熄灯之后,他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看得宝钗也是心忧无比。 “可难得见你这般,莫非是眼红老六?”宝钗忍不住问道,朱景洪动来动去,搅得她也无法入睡。 “狗屁……我事心忧自己!” “心忧自己?有何可忧之处?不就是被禁足了些时日,又不是天塌了!” “你说得轻巧!”朱景洪没好气道。 随后他从床上坐起,然后便() 下了床去。 “这么晚你去哪儿?”宝钗连忙问道。 朱景洪径直往外走去,同时说道:“睡不着……出去走走!” “你把衣服穿好,外面风大……” 走出睡觉的小房间,外室有四名侍女当值,见朱景洪出来立刻伺候他穿戴。 随意套了件外衣,朱景洪便挥退了侍女们,然后便向同心殿外走去。 走出大殿,抬头望天,却是月明星稀。 正在此时,一只乌鸦“嘎嘎”飞来,绕着院子里的盆景飞了几圈,因树枝太小进而难以落脚,随后这乌鸦就只能飞走了。 见此情形,朱景洪心情越发的郁闷,乌鸦没有立足之地的窘境,让他有些感同身受。 叹了口气,朱景洪方往后园转去,余海本要上前跟随,也被他给挥退了。 在这静谧的环境中,他只想单独待一会儿。 走进后园,里面静悄悄的,然而朱景洪的心,却仍是难以宁静下来。 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如今他深陷猜忌之中,实在是难以保持内心平静。 站在湖边吹着冷风,朱景洪扶着栏杆,低声说道:“看来我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强大!” 就在这时,东侧突然传来萧声,这让朱景洪大为诧异,暗道谁这么晚还不睡。 循着声音,他便迈步找了过去。 襄王府的后园很大,里面有许多亭台楼阁,其中东北角便有一处望月台。 此时望月台上,朴真英手执洞箫,正深情吹奏着。 曲子是她家乡的调子,本身是倾诉对家人的思念,如今朴真英是有感而发,更是感情真挚让人动容。 一曲吹毕,朴真英放下洞箫,来到了望月台东面,扶着栏杆遥望北方。 只可惜望月台虽高,却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朝鲜,思念让朴真英落下了泪珠。 即便她得的消息是家人已死,可在异国他乡她仍免不了思念,甚至于如今思念越发浓厚。 “爹,娘……女儿不孝啊,没能守在你们身边尽孝!” “我在大明的襄王府,你们能看到我吗?” “在这边我虽是一个人,但如今过得还算安稳,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如今我已学会汉话,你们听我说得怎么样?” 楼梯口,朱景洪安静的站着,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儿静静诉说。 父母家人皆已亡故,如今又在异国他乡,偏偏还保持着希望,这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儿……朱景洪如此想到。 (本章完) 第642章 流言 朱景洪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听着朴真英倾诉,这让他知道了朴真英更多的事。 此时一阵风吹会,扰动廊下卷起的竹帘,发出的声音让朴真英回望过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身着白袍,看不太清脸的男人。 这个时候,望月楼不该有人在,所以朴真英第一反应是遭贼了。 可她一想就觉得不可能,毕竟襄王府戒备无比森严,贼人想闯进来难如登天。 连续退了两步,躲在了柱子后面,朴真英方问道:“你是何人?” 朱景洪没有解释,而是迈步走上了楼梯,借助烛火可以看清他的脸庞。 朴真英顿时瞪大了嘴巴,而后直接跪到了地上,随后磕头道:“奴婢叩见王爷!” 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朱景洪摆手示意朴真英起身,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朝鲜带回来的女子太多,对朴真英也只是有些印象,只是不知其姓名。 “回禀王爷,奴婢朴真英,来自朝鲜!” “方才我听你说,你家里人都不在了?” “是……去年兵乱里没了!”朴真英答道。 谁知朱景洪又问道:“死在谁的手里?朝廷官军?还是女真乱兵?” 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承认是死在朝廷手里,那朴真英就成了“余孽”。 这一点,朴真英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她没着急回答,而是在想一个万全说法。 “回禀殿下,是饿死的……” 朴真英很紧张,然而却是她想多了,朱景洪根本没有多心。 “想来你受了不少苦!” 朴真英没有说话,此时她又想起了家人,神色间又露出忧愁之色。 见她这样子,朱景洪觉得自己唐突了,不该把人家的伤心事拿来说。 “坐吧!”朱景洪指着旁边的凳子。 “奴婢不敢!” “坐!” 朱景洪的语气不容置疑,朴真英也只好走了过去,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旁边。 拿起桌上洞箫,朱景洪把玩了几下,便递给了一旁的朴真英。 “刚才的曲子很好听!” 朴真英立刻会意,接过洞箫就吹奏起来。 很快一曲奏毕,朴真英放下乐器,便起身恭候在一旁。 “你在王府,过得可还习惯?” “已经习惯了,姐妹们对我都很好!”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练舞或是吹奏,上午跟下午都有安排!” “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奴婢喜欢坐秋千,每天习练完吃饭前,都会去……” 一个少女的日常,就这样在朱景洪眼前展开。 虽是平平无奇,但却真实细腻,让朱景洪看到了别样的人生。 随遇而安……是他从朴真英身上,感受到的最深切的东西。 而这四个字,刚好是他最缺的东西,他没能做到随遇而安。 他二人这一聊,很快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灯笼里的烛光都已快灭掉。 见朴真英面露难色,朱景洪便问道:“你不舒服?” “不……不是!” “那怎么了?” “没……” “有话就直说!” “启禀王爷,奴婢……奴婢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排练!” “早起排练?”朱景洪诧异道。 他每天只管享受,根本不知道给他表演的人,每天是怎样生活和忙() 碌。 “近日杨娘娘吩咐过,为让歌舞更有新意,让奴婢等重新排了些舞蹈,每日天一亮就要排练……” 天亮就要就要排练,在此之前还要穿衣吃饭,显然她们会起得很早。 眼下夜已深了,跟人聊天显然耽误了休息,所以朱景洪深感抱歉。 “既然如此,你就先休息去吧!”朱景洪微笑着说道。 他当然可以插手此事,让朴真英拥有超然地位,但他不想用手中的权力。 没有高大上的原因,只因唯有以当前相处模式,朴真英才能给他独特的情绪价值。 朴真英告辞离开了,而畅谈一阵的朱景洪,此刻心情也好了许多,于是便动身往同心殿去了。 因有晚上这次邂逅,或是被朴真英的坚韧所感染,朱景洪的心态就好了许多。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王府女人们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同,整个王府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有时事情就是这般奇妙,比如只隔了不到两天,就传出可卿有孕的消息,更给王府填了喜色。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离开襄王府近一个月的宝琴,又从薛家返回了王府。 薛家是在金陵,只是在京置有宅院,今年因宝琴留在京中,所以薛祈主动请命到京清账。 正好遇着过年,放宝琴回去与父母团聚,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姐夫,我听府里的人说,近日你不太高兴?” 银安殿东侧配殿内,朱景洪正在提笔书写,只为完成王培安交代的“作业”。 “是挺不高兴!” 拿起架子上一柄小刀,宝琴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是遇着了难处?” “确实是遇着了难处!”朱景洪抬起头笑着说道。 宝琴表现欲一下就上来了,只见她小跑到了书案边,询问道:“有何难处,说来与我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朱景洪感慨道:“写文章太难了,不会就是不会!” “我来瞧瞧!”宝琴靠近了些。 二人此时几乎是挨着,可以说突破了男女该有的界限,然则他俩都没觉得不对。 “这个简单嘛,先以……” 宝琴开始讲解起来,思路确实要高明一些,可以预见若按此书写,必定是一份高明文章。 只是朱景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宝琴的身上,听到最后脑中一个字都没留下。 “姐夫……” “姐夫?” “哦哦……嗯嗯……好好……”朱景洪反应过来,连续蹦出好几个字。 知道她没认真的听,宝琴转头问道:“姐夫说好,好在何处?” “衣着好,声音好,容貌好!”朱景洪笑着答道。 他的心态确实已经平和下来,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猜忌,而且这种事也没办法解释,否则反倒可能越描越黑。 而听了这些话,宝琴只感到羞涩,她确信自己是被调戏了。 可更让她难为情的是,她心里并不觉得抗拒,甚至反而感到甜丝丝的。 “宝琴,我说的可对?”朱景洪笑着问道。 这让宝琴更是难为情了,于是哼了一声就跑开了,朱景洪则露出了一缕笑容。 于是他继续写着,大概只过了半个时辰,邓安出现在了房间内。 “王爷,刚得了消息,青阳王殿下跟人打起来了,皆因对方说……说王爷您擅染兵权,养寇自重!” 朱景洪目光瞬间变冷,只见他缓缓放下笔,而后抬头问道:“是谁在说这些话?” “镇国将军朱景渟!” 在() 京镇国将军好几十个,于是朱景洪又问道:“他爹是谁?” “已故忠显郡王朱咸铙!” 朱景洪还是不知道,只因这位忠显郡王,其爷爷乃是世祖的庶弟,与当下皇室隔得已比较远。 “老十四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邓安答道:“那朱景渟去了宗人府告发,如今十四爷已被拘了去,如今应是在被问话!” “宗人府是老六在管……事情只怕不简单!”朱景洪喃喃道。 早在五年之前,朱咸铭任命朱景渊为宗人令,负责管理宗室日常事务。 如今皇室执行降等袭爵,虽然宗室已少了很大一部分,可里里外外加起来也有不少,事务繁巨朱景渊当然不会亲自去管,平日都是由左右两位宗正署理。 可今日,宗人府反应这么快,一有告发就将一位郡王拘押,不得不说其反应过于迅速起了。 当下两位宗正,也只是辈分高些的旁支镇国将军,不应该有直接拘押郡王的胆量。 所以事情就很明显,背后肯定是老六在捣鬼。 染指兵权,养寇自重,这两样指控可谓刁钻,就是奔着把朱景洪弄死去。 会不会不是老六……朱景洪又冒出了这一想法。 毕竟这样做,手段未免太拙劣…… 太子?或是老六? 朱景洪一时间拿不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不管背后是谁捣鬼,他都得先应对眼前问题。 沾染兵权,拥兵自重……这两个问题,朱景洪也觉得该跟皇帝摊牌了。 此前隆武殿觐见他怂了,这一次他将放手一搏。 赢了一切照旧,输了……好像也问题不大把,毕竟来日方长嘛! 只不过,眼下还不到他发作的时候,至少得等到有舆论压力,那时他以受害者的姿态面见皇帝,把这些事情真正说清楚。 站起身来,朱景洪来回踱步后,说道:“传我的话……今天下午练习骑射,让侍卫们准备好!” “明天下午在望月台听曲,后天下午在清凉阁听戏观舞!” 朱景洪一连安排了三天的事,而之所以都选择在下午,是因为上午时间被王培安占了。 邓安应下之后,又小心问道:“王爷,那十四爷那边……” 朱景洪平静答道:“打人而已,无非是责问几句,没什么大事!” 正当邓安要出去,却又被朱景洪喊住了,随后把他招到了身边来。 待邓安附耳,朱景洪遂小声吩咐道:“给陈云泰传话,遣心腹之人深查朱景渟,看他近期跟谁往来,是不是被人拿了把柄!” “是!” 当天下午,青阳王妃徐氏就找到了襄王府,便直接被引到了同心殿。 上午发生的事宝钗已经知道,所以她便出言安抚了徐氏。 “嫂子,那朱景渟家里人已放话说了,定要为自家老爷讨个公道!” “此番宗人府如此严苛,只怕……只怕我们麻烦大了!” 说到这里,徐氏便拿出手帕擦起泪来,看得宝钗亦是忧心无比。 “嫂子,宗人府是六哥管着,你看能不能……” 这就是徐氏来的目的,想请襄王府出面说情。 之所以她没有亲自去,一是因为她与睿王府不亲,二是因为朱景淳是为襄王府出头。 起身走到徐氏面前,宝钗安抚道:“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简单,但你放心……你十三哥不会坐视不管!” 事情不简单……一听这话,徐氏更忧心了。 “嫂子,十五弟得知此事,已去了宗人府交涉,晚些还要去() 朱景渟府上,是不是得让他不要枉动?” 静海王朱景浩排十五,他与朱景淳好得穿一条裤子,如今自然是要为兄长奔走。 宝钗平静道:“这倒不必,若他能化解此事,倒也不必大动干戈了!” 由朱景浩去折腾,比襄王府出面更好,所以宝钗认为没必要阻止。 “先回去吧……不会有事!”宝钗安抚道。 “是!”徐氏应下,只得转身离开。 且说睿王府这边,朱景渊也在了解情况,此时他也非常之纠结。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一个彻底打倒朱景洪的机会,但是否要出手他仍有顾虑。 毕竟成功了倒还好,若不成功且把朱景洪逼急了,对他来说便是得不偿失了。 这是偶然事件?还是老四下的套儿?对此朱景渊也拿不定主意。 这些天,他手下的人都在悄悄散布流言,除了所谓“擅染兵权,养寇自重”这流言,还有说朱景洪是当世秦王,当封天策的说法。 流言直接传向老百姓耳中,花费差不多二十来天时间,才传到镇国将军朱景渟耳中,道理上也是说得通。 所以在朱景渊看来,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确实可能是偶然事件,而非是太子的安排。 “去……把朱景渟叫来,我要亲自问话!” 遵循以不变应万变的理念,全天朱景渊并未插手此事。 这个时候找朱景渟问话,朱景渊是想最后确认一下,背后到底有没有太子插手。 待她吩咐完毕,一旁陈芷突然开口:“宗人府为何会拘押老十四?你说不是你下的令,我都有些不信!” “我哪儿知道!”朱景渊没好气道。 上午他去了城外,与一众心腹们举宴去了,期间见了本次会试得的十几名贡士,而后者才是他出城的目的。 陈芷正色道:“也该把左右宗正叫来问话,这件事必须问清楚!” “嗯!” 于是便由陈芷吩咐宦官,后者自会去把事情办妥。 很快太阳落山,当朱景渊准备吃饭时,其府上一名心腹宦官进了饭厅,正是奉命去请朱景渟的宦官。 “启禀王爷,朱景渟他……死了!” 朱景渊登时愣了,随后饭碗掉到了桌上,“啪”的一声显得极为刺耳。 “死了?”陈芷声音极为尖利。 答话的宦官战战兢兢,沉声说道:“是……就在半个多时辰前,那朱景渟就吐血而亡了!” “是被打死,还是气死?”陈芷追问道。 “奴才……奴才不知!”答话的宦官不敢妄言。 (本章完) 第643章 谜团 <iclass="tin-201c"></i><iclass="tin-6211"></i><iclass="tin-662f"></i><iclass="tin-4e00"></i><iclass="tin-4e2a"></i><iclass="tin-5931"></i><iclass="tin-8d25"></i><iclass="tin-8005"></i><iclass="tin-ff0c"></i><iclass="tin-51e0"></i><iclass="tin-4e4e"></i><iclass="tin-4e0d"></i><iclass="tin-600e"></i><iclass="tin-4e48"></i><iclass="tin-6ce8"></i><iclass="tin-610f"></i><iclass="tin-9633"></i><iclass="tin-5149"></i><iclass="tin-707f"></i><iclass="tin-70c2"></i><iclass="tin-8fd8"></i><iclass="tin-662f"></i><iclass="tin-4e0d"></i><iclass="tin-707f"></i><iclass="tin-70c2"></i><iclass="tin-ff0c"></i><iclass="tin-56e0"></i><iclass="tin-4e3a"></i><iclass="tin-6ca1"></i><iclass="tin-6709"></i><iclass="tin-65f6"></i><iclass="tin-95f4"></i><iclass="tin-3002"></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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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lass="tin-201c"></i><iclass="tin-6211"></i><iclass="tin-662f"></i><iclass="tin-4e00"></i><iclass="tin-4e2a"></i><iclass="tin-5931"></i><iclass="tin-8d25"></i><iclass="tin-8005"></i><iclass="tin-ff0c"></i><iclass="tin-51e0"></i><iclass="tin-4e4e"></i><iclass="tin-4e0d"></i><iclass="tin-600e"></i><iclass="tin-4e48"></i><iclass="tin-6ce8"></i><iclass="tin-610f"></i><iclass="tin-9633"></i><iclass="tin-5149"></i><iclass="tin-707f"></i><iclass="tin-70c2"></i><iclass="tin-8fd8"></i><iclass="tin-662f"></i><iclass="tin-4e0d"></i><iclass="tin-707f"></i><iclass="tin-70c2"></i><iclass="tin-ff0c"></i><iclass="tin-56e0"></i><iclass="tin-4e3a"></i><iclass="tin-6ca1"></i><iclass="tin-6709"></i><iclass="tin-65f6"></i><iclass="tin-95f4"></i><iclass="tin-3002"></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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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虚与委蛇,可该演的戏还得演,上午去东宫下午她打算再去睿王府。 宝钗才下了轿子,就有侍女上前禀告:“娘娘,那些是宫里的人,来传王爷进宫面圣!” 宝钗路过时,目光扫向几名传旨宦官,后者立即弯腰行礼。 宝钗只是略微点头,便是对这几人的极大礼遇,只因后者传旨差事已毕,已从钦差身份返回至皇家家奴。 当宝钗赶到银安殿时,便发现朱景洪已换好衣袍,此刻背对着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朱景洪身边,三名宦官正细心调整其衣衫上的褶皱,绝对称得上是精益求精。 见得宝钗进入殿内,在场十几名宦官侍女,皆是不约而同向他行礼。 “你们先下去,这里我来伺候!” “是!” 待众人退下,宝钗方走向朱景洪身边,亲自替他整理起了衣衫。 相比此前那次觐见,这一次更要重许多,所以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准备好了?”宝钗轻声问道。 每到关键时刻,她都会问这么一句,原因在于她自己心里没底。 朱景洪面无表情,徐徐说道:“不知道!” 这一次,他不像此前那么有信心,但心态却非常之平和。 该怎么答话,已提前拟好了方略,就看接下来如何表现了。 转过身来,朱景洪扶着妻子双肩,平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宝钗没说太多,只是露出了微笑,而后道:“晚上等你回来用膳!” “近日厨房做的酱牛肉不错,别忘了叫他们做一份!” 宝钗点了点头,转身端起一旁的纱帽,踮着脚安放在朱景洪的头上,同时问道:“喝什么酒?” 朱景洪笑了笑,答道:“不必了……我或许会喝了再回来!” “喝了再回来?”宝钗有些惊讶。 “好了……不多说了,我该出发了!” 宝钗送朱景洪出了银安门,望着他消失在了廊道尽头,然后才转身往里走了去。 半个时辰后,朱景洪进了皇宫,来到了乾清宫外。 得到禀告后,他被引进了宫殿之内,此时朱咸铭已在御座等着。 “陛下,襄王殿下求见!”程英禀告道。 朱咸铭此时亦是心情复杂,沉默了几息之后,他便说道:“叫他进来!” “是!” 很快,朱景洪出现在暖阁外,目光平静直接与皇帝对视,可以说是毫无臣下该有的恭顺。 进入房内,朱景洪按照规矩,向朱咸铭行了大礼。 “儿臣朱景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其实心里不舒服,但要说到底怎么不舒服他一时间又说不太清楚。 “起来吧!” 随后,朱景洪站了起来,便主动问道:“不知父皇召见,有何要事?” “你这些天,在府里过得可是逍遥!”朱咸铭淡定问道。 “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朱景洪应付道。 “那看来你很得意!” “儿子身居亲王之尊,普天之下几人比得?自是称得上得意之时!” 听到这话朱咸铭笑了,暗道这小子耍嘴皮子的功夫见长了,可见这个把月读书还是有用。 “你可知晓……近日京城内发生大事!” “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不知父皇询问的是哪一件?” “朱景渟被打死,世人都说是你指使!” “这是胡说!”朱景洪直接否认。 “我也信你不会用此下作手段!” 这件事就算揭过了,随后朱咸铭接着说道:“可如今,朝廷内外对你攻讦不断,说伱是结党营私……你怎么说?” 朱景洪反问道:“爹……您是不是也觉得,儿子是要结党营私?” 朱咸铭确实无法判定,作为皇帝他必须要怀疑,作为父亲他又不希望这是真的。 “现在是我在问你!”朱咸铭冷冷道。 与皇帝对视,朱景洪平静道:“儿子想喝点儿酒,然后回话!” “喝酒?” “对……要烈酒,上三壶!” 听到这小子要喝酒后再回话,朱咸铭只觉得离谱,想来从古到今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他不是一般的帝王,面前站的更不是普通臣子,所以朱咸铭允了这离谱的要求。 很快,程英亲自端了酒进入殿内,正要给朱景洪倒酒时,却被后者夺过了酒壶。 朱景洪取掉壶盖扔掉,然后便提壶往嘴里灌了去,一壶饮毕然后是第二第三壶。 两三分钟之内,三壶酒都灌进了朱景洪肚中,也让他稍微有了些醉意。 “tom……” 听到这奇怪的发言,朱咸铭下意识问道:“什么?” “爹……我就知道,您不信我!” “我结党营私?我跟谁结党了?我私下里见谁了?我又营了哪门子的私?” “那些个差事,不全都您派给我的?” “金陵剿倭,西北平叛,辽东定朝……儿子不都是奉旨行事?” “哦……现在事情办成了,您听了几句谗言,就说儿子是结党营私,你这不是卸磨杀驴?” 难怪这小子要喝酒,果然是酒壮怂人胆,他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朱咸铭心中咋舌。 但他不打算喝止,想听听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话。 而在此时,朱景洪取下了纱帽,扔向了一旁的程英后,接着说道:“如您所说,儿子本可以逍遥自在,为何又要染指兵权?” 终于,眼下谈到了兵权的事朱咸铭亦神色郑重起来。 一手握着腰间革带,朱景洪来回踱步之时,怒气冲冲道:“染指兵权?什么叫染指兵权?” “儿子若不掌兵……如何消灭倭寇?如何平定叛贼?” 站在殿中,朱景洪停下脚步,面对皇帝说道:“再者说了,儿子放着逍遥日子不过,舍生忘死去拼杀,难道就是为了染指兵权?” “狗屁!” “儿子所图……不过是为您分忧,为朝廷为百姓谋太平而已!” “倭贼平定百姓安居乐业,西北安靖可保国门无忧,我们还要建立强大的水师,因为我们不只要御敌于国门,更要御敌于四海……” “当今天下,西夷跨海而来,乃是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一时间,朱景洪又讲起天下大势,只从他狂热而坚定的目光里,便依旧可以让人相信,他是个有追求的热血少年。 换言之,所谓染指兵权乃是手段,是实现抱负的工具,而不是目的本身。 再直白一些,就是握兵权是为为朝廷为皇帝做实事,而不是结党营私甚至于搞破坏。 许多理念,许多长远的考虑,此前朱景洪都给皇帝说过,在数年灌输下其实影响到了朱咸铭的观念。 在朱景洪的阐述之下,当前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大明必须要有长远考虑才能一直兴旺。 朱咸铭有厂卫在手,耳目可以说是遍布中外,乃是天下除朱景洪见识最广者。 朱景洪的理念超前,天下最有可能理解并认同他的人,便只能是皇帝。 而此时,朱咸铭确实认可了他,也基本相信了他。 这一点,朱景洪看出来了,可他要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所以还得继续往下说。 分析完了局势,朱景洪整理了衣衫,然后拜倒在皇帝面前。 “父不慈子不孝,父亲方才所言,非父论子之道,儿子恳请您收回,方有下言陈奏!” 说完这话,朱景洪把头贴到地上,以表明自己是做道理之争,并无对君父的不敬之意。 当然,这种搞法也只能他来做,敢让马上皇帝把话收回,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朱咸铭不以为意,徐徐说道:“适才我之所言,乃是转述他人之言!” 他这话翻译一下便是说,指中伤朱景洪的话都是别人讲的,他只是转述所以用不着收回。 朱景洪当然要给皇帝台阶下,于是撑起身子郑重说道:“爹……刚才说了许多废话,儿子可以回您的刚才问话了!” 刚才皇帝的问话是结党营私,朱景洪对此只是做了侧面的解释,而没有就问题进行正面回答。 便见朱景洪神色庄重,目光炯炯道:“儿子自领兵以来,署理东南剿倭事,指挥西北平叛事,主持京军改制事……每一步都靠您的提携!” “要说结党,儿子只能是您的臣党,要说营私……儿子也是为您的大业营私!”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前番您削我的俸禄,罚我禁足儿子坦然受之,这次您要削爵乃至抄家,儿子也绝无怨言!”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由感到动容,他看到了朱景洪的赤子之心,更明白自己的的诘问对他伤害有多大。 “爹……只是儿子不甘心呐……” “为了您,儿子什么苦都可以受,只是儿子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谁做的事多,谁受的委屈就越大!” 指着门外,朱景洪哭诉道:“那些庙堂之上的人,他们不知西北寒风有多刺骨,他们不知整军备战有多艰难,他们不知战场冲杀有多凶险……” “他们只会夸夸其谈,只知道搬弄是非,而更让儿子痛心的事,爹您竟是不信儿子……” 朱咸铭神色凝重,他发现自己正如老十三所说,果然是格局不太够。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每每自比于唐太宗,可论胸襟跟人家差得太远……想到这些,朱咸铭更是汗颜无比。 且客观来说,朱景洪军中的势力,其实也只称得上是“故旧”,离所谓的亲信还差许多。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些人真是朱景洪亲信,在军中也只是少数而已,局面仍在朱咸铭掌控之中。 所以此时,朱咸铭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是缺乏自信。 在他心中思索之时,朱景洪仍接着说道:“自上次隆武殿召见,儿子就觉得跟您不贴心了,回府之后虽是日日寻欢作乐,实则内心空洞寝食难安!” “爹您知不知道,儿子最怀念的是何事?” 看着小儿子望着自己,朱咸铭问道:“何事?” 望着皇帝,朱景洪孺慕之情道:“儿子多想和从前一样,牵着你温暖的手掌,漫步于宫墙之内……” 说到这油腻得过分的话,朱景洪心里也很难受,但今天他真是豁出去了。 他确实是個好演员,这番陈述表现得格外真心,也确实再次打动了皇帝。 此时,朱咸铭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经对小儿子的喜爱,到后来对他长偏了的担忧,再到之后因其奋发有为的欢喜…… 是什么,让原本亲情身后的父子,走到了眼前这相疑的局面? 是朝臣的攻讦?是老四老六的挑拨?是所谓皇帝的猜忌? 朱咸铭觉得都不是,根本在于自己这个父亲,没有对儿子该有的信任。 “自打您做了皇帝,咱爷俩相处越来越少,以至于到如今已离心至此!” 指着朱咸铭所坐的龙椅,朱景洪接着说道:“即使您老罚我,儿子也要说……这个位置,是个祸害!” 这个位置,是祸害…… 这句话,可谓如黄钟大吕,道出了几千年的残酷事实。 围绕着皇位,造成多少兄弟反目、父子喋血、夫妻决裂,乃至于家族湮灭山河沦丧。 感慨着这些,朱咸铭再度看向朱景洪。 而要避免这些祸事,就必须要挑选合格的继承人。 谁是合格的继承人?朱咸铭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作为继承人,又将成为所有人的靶子,必将遭受更多凶险。 所以先立个靶子,或者说立两个靶子,牵着世人目光就好了,如此才可保证承继之人安全。 到这一刻,朱咸铭终于理顺所有思绪,一时间有豁然开朗之感,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行了,什么祸害不祸害,这些话是你能说的?”朱咸铭冷着脸质问。 “亏你还自诩英雄豪杰,受点儿委屈就跟娘们儿一样哭哭唧唧,老子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皇帝继续絮叨着,现在到了他的展示时间。 朱景洪面露不服之色,心里却是非常高兴,他知道父子关系被修复了,如今又回到了从前模样。 “你看看你这德性,在这乾清宫里卖惨,你哪有半分皇家嫡嗣的尊贵?” (本章完) 第646章 过关之后 乾清宫内,朱景洪仍被皇帝教训。 话虽不好听,可在他耳中却却,毕竟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说了一阵,朱咸铭也累了,于是便直接让朱景洪滚。 可等后者心神放松,行礼后打算出门时,朱咸铭又把他叫住了。 “爹,您还有吩咐?”朱景洪转过身,勾着腰问道。 朱咸铭面带微笑,平静问道:“刚才你说没有营私,那派孙绍祖去朝鲜任职,是何用意?” 听到这话,朱景的大脑顿时过载,一时间他想到了许多。 可以说,这是皇帝给的压力测试,如何短时间内妥善应对,极大影响着对他的最后评定。 “爹……您要听真话?” “难不成还听假话!” “那朝鲜李晖说,愿在此前进献黄金数目之上,每年再额外贡献十到二十万白银,孙绍祖此人行事稳重缜密,让他去监督李晖正合适!” 说完这句,朱景洪又补充解释道:“您放心,这些还是跟以往一样,咱爷俩儿三七分!” 过去这两年,李晖确实按照此前约定,每年都会送上五六千两黄金,且大头全被送进了内库。 这一次的二十万两白银,朱景洪本是打算独吞,可眼下问起他也不得不割肉了。 “此事我若不问,你打算何时禀告?” 朱景洪面露无奈之色,答道:“儿子以为您已知晓,莫非那李晖没上奏禀告?” 把责任推给李晖,对朱景洪来说毫无负罪感,毕竟这厮确实欠他很大人情。 但如果李晖知道此事,心里肯定会非常不平衡,自己每年进献二十几万银子,难道还不完他朱景洪的恩情? 朱咸铭笑了,虽然老十三不老实,反倒更让他放心。 “滚吧!” “是!” “接下来几个月,你好生在府里读书养性,别再给朕闹!” “儿子明白!” 这一次,朱景洪真的退出了大殿,一直到走出了乾清门,他整个人才真的放松下来。 再说乾清宫内,朱咸铭斜靠在椅背上,看着一旁的程英问道:“这小子,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刚才竟跟朕那般说话!” 程英勾着腰,陪笑着说道:“皆因陛下宽仁,襄王殿下方才随意了些!” 拍马屁的功夫,程英是手到擒来。 可他才把话说完,就听朱咸铭接着问道:“方才你全程在场……” 朱咸铭捋着胡须,似笑非笑问道:“你说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哪些真……哪些假?” 刚才乾清宫内的会谈,其他人都被屏退,就程英一人在场伺候,朱咸铭就只能向他提问。 伴君如伴虎,不光指皇帝发威有凶险,跟在皇帝身边听到看到些什么,一样具有着莫大的危险。 在皇帝身边跟了许久,程英经历无数次的凶险,已养出了一颗强大的心。 真假如何,那些真哪些假……这些问题,不是他可以评价的事情。 即便能猜中皇帝心意,这个时候也绝不能卖弄,不该捅破的事情一旦被点明,那他将是死路一条。 跪在地上,程英叩头道:“陛下,方才老奴走了神,实在没记住襄王殿下所言,故而不知何为真假!” 听到这话,朱咸铭笑容变得和煦,骂到:“老东西……你越来越滑了!” 言罢,朱咸铭没再深究下去,而是起身走向了里间。 “不痴不聋,不为家翁啊……”朱咸铭低声呢喃。 对他而言,真假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他理顺了心意,二是他要确保自身掌握绝对权力。 前者是为长远考虑,后者是为当下提供保障。 走到了一侧偏殿,这里靠后位置有一处静室,平日他都在这里思考问题。 这里无人搅扰,在朱咸铭想着如何收拾局面时,司礼监掌印吕通来到了殿外。 作为太监第一人,号称“内相”的吕通,在乾清宫有极高通行权,能直接来到朱咸铭的面前。 静室之外,吕通叩见之后,得以进入室内。 “陛下,这是新上的一道奏本!” “又是弹劾老十三老十四?” 这样的奏本,这些天实在收到太多,所以朱咸铭才会如此判定。 这时吕通答道:“禀陛下,这份奏本……是襄王府长史官王培安所呈!” 弹劾的奏本,朱咸铭基本不会看,但听到是王培安递上来的,便让他生出了阅读的兴趣。 “拿过来!” 吕通连忙递上奏本,同时说道:“陛下,王培安上奏……是为襄王殿下辩解!” 王培安,是天下公认的清流,是清流中的清流。 他上奏章为朱景洪辩解,自然能引起极大的关注,其也必然会招至朝廷上下的抵触。 此前为查案不惜一切,眼下为申明正义同样如此,这让朱咸铭再度确信了他的人品。 看着奏章之内,有理有据的辩护之言,朱咸铭思绪却在奏章之外。 王培安是难得的忠直之臣,应做澄清官场的利剑,而不该折在无意义的政治斗争中。 “将此奏本留中!”读完之后,朱咸铭说了这么一句。 吕通虽感不解,但还是点头应是。 “你说这次……到底是谁在捣鬼?” 面对皇帝的提问,吕通皱眉深思起来,并未着急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深入思考过,知道这牵涉到两位嫡皇子,所以这老太监便想要装糊涂。 “陛下,必是有奸人作祟,意图扰乱朝纲!” 这说的是废话,朱咸铭知道老太监的难处,所也没有要逼迫他回答的想法。 “下去吧!” “是!” 这边皇帝开始处理政务,而另一头走出皇宫的朱景洪,心里却是感到一阵后怕。 因为他已反应过来,自己觐见时的表现,其实是有不少漏洞,只是皇帝视而不见罢了。 可终究,父子二人的关系恢复了,这说明什么…… 虽然那個可能真的存在,但朱景洪只是稍微一想,他还是觉得过于离谱。 如今是正统十四年,他穿越过来才四年而已,怎就能触碰那一层了……朱景洪不敢置信。 坐上轿子,朱景洪出了皇宫。 而在宫墙内外,有无数眼睛盯着他,其中许多不怀好意。 一路乘车返回王府,太阳已经偏西去了。 宝钗亲自将他引进府中,朱景洪比她预想回来得要更早。 二人进了银安门,便挥退了随行伺候的侍女宦官,独自漫步在庭院里面。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怎么说?”宝钗忍不住发问。 背着手徐徐往前走着,朱景洪笑着说道:“过关了!” “老爷子相信你了?”宝钗追问道。 “应该是吧!”朱景洪没把话说太满。 “只是……” 听到他这转折的语气,宝钗立马追问道:“只是什么?” 叹了口气,朱景洪说道:“只是损失也不小!” “又被罚俸了?还是削伱的爵位?还是……又罢免了你的故旧?” 宝钗的猜测是递进关系,说的是一个比一个严重。 朱景洪叹了口气,然后说到:“朝鲜的二十万两银子,跟咱们没关系了!” “啊……” 一听这话,宝钗顿时花容失色,可见没了这一大笔银子,对她来说是何等痛心。 “怎么……怎么就没了!”宝钗追问道。 襄王府虽然正常收入不少,但眼下各方面花销也很大,朝鲜的每年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对王府运转非常之重要。 “老头子问起,我还能瞒着不说?”朱景洪没好气的说道。 宝钗此时很郁闷,如何维持王府各方面运转,成了让她非常头疼的事情。 只听她抱怨道:“说当然要说,可那是你挣来的钱,怎能说没就没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喋喋不休的宝钗,面带不满道:“我难道跟老头子说,那钱是李晖贿赂我,让我帮他谋夺王位?”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银子,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前面一句宝钗不好反驳,可听到朱景洪这轻飘飘的后一句,宝钗可就真的不能忍了。 只听她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人情往来、婚丧嫁娶、年节赏赐,还有你日日莺歌燕舞,哪一样不得花钱?” “你自己只顾玩乐,府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难道就以为家里银子花不完?” 由此而使,这夫妻二人便拌起嘴来,竟绕着内宅扯了一圈,最后还是朱景洪败下阵来。 她俩争吵,其实也说明“外患”已解除,否则他们哪会有心思拌嘴。 而事实上,拌嘴本身,也是夫妻间的乐趣。 夜晚,朱景洪与众女吃过饭后,没有留在银安殿歇息,而是去了可卿所在的院子。 可卿如今怀了孩子,朱景洪对她要多关心些,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说话。 至于今晚侍寝的事,根本无需朱景洪操心,同住院中的其其格和诺敏,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 四个人一起说话,三个女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诺敏其其格二人且不说,可卿此时想的便是留住朱景洪。 长夜漫漫,可卿又缺乏安全感,便很想跟朱景洪伴在一起。 当这三人各使心眼儿之事,院中却又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侧妃杨静婷。 “哟哟哟……还是你们这里热闹,看来我是来对了!” 杨静婷是悄悄的来,所以没有让人通禀,突然造访让可卿三人连忙起身,向她这位内宅“二把手”行礼。 虽然个个神色恭顺,众女心里都很反感她的到来。 杨静婷进入房内,则是想朱景洪行了礼,然后顺势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逼得其其格只能去更远些的位置。 “王爷,可卿妹妹如今有孕,本应好生歇息才是,您这么晚过来……就不怕打扰人家!” 杨静婷这话打什么算盘,在场三女是洞若观火。 她们也没想到,这位一来就要抢人,未免也太不讲礼貌了。 当然,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朱景洪不能设身处地去想,就看不到那么明白。 “确实有些晚了!”朱景洪应了一句。 “王爷,说说话而已,不碍事的!”可卿解释了一句。 随后诺敏跟着开口:“王爷难得来一趟,今晚可得多待一会儿!” “说起来,王爷已有十几天,未在咱们绛云斋留宿了!” 其其格说的最后一句,可以说是格外的直白,其意图已经相当的明显。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杨静婷笑着说道:“我说两位妹妹,王爷事情繁多,你们也该多体谅些才是!” 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却是在勾心斗角,这一刻朱景洪也听出来了。 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想在绛云斋留宿,跟诺敏和其其格一起探讨人生。 于是朱景洪看向杨静婷,问道:“婷丫头,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杨静婷答道:“听闻王爷在场,与姐妹们说笑,臣妾是过来凑热闹!” “天也不早了,没事你就先回去,早些歇息才好!” 没有那么多语言技巧,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杨静婷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瞎凑热闹。 为了稍微维护些面子,杨静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笑着说道:“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王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该回去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静婷就只能起身,与众人告辞后离开了。 襄王府女人不少,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很多,只是大多数情况朱景洪没有理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朝廷上的争论依旧激烈。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二,宗人府正是结束“审案”,宣布朱景渟是身患恶疾而死,与青阳王朱景淳没有关系。 这当然引来了大面积反对,只是皇帝根本没有理会,反而分别叫太子和睿王去压。 皇家颜面,宗亲和睦,都需要维护,太子和睿王也都愿意为此表现。 但他俩不知道,皇帝想的是谁惹祸谁摆平,其认为是太子和睿王勾结,想要置朱景洪于死地。 既然事情是因他俩而起,那么让他们两个去压,在皇帝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差事办好了没奖品,办不好就得受罚! 朝野物议汹然,想把事情压下去并非易事,这很考验太子和睿王的手段。 又是两天过去,事态还未完全平息时,朱景洪收到了王培安的辞别。 银安殿内,朱景洪提着笔,看着眼前的老师非常惊讶。 “这就要走?” “是!” “去哪儿?” “西北,东南,辽东,安南……都可以!”王培安平静答道。 放下手中的笔,朱景洪起身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走?莫非是我招待不周?” “殿下对臣极好!”王培安坦然答道。 襄王府对他和家人确实极好,王培安虽为人方正刚直,但也感念着朱景洪的恩情。 “既然一切都好好的,先生为何突然要走?”朱景洪还是不解。 王培安沉默了一阵,依旧坦然说道:“只因殿下已过难关,臣可安心启程……自然不必逗留王府!” (本章完) 第647章 儿子们 “先生这话,倒叫我不明其中意味……什么叫过了难关?” 朱景洪面露微笑,神色平和,仿佛所谓的难关不存在。 王培安也跟着笑了起来,答道:“殿下的难关在四书五经,这些天连续攻读已有成效,往后只需勤加练习,便可学成了!” “可若无先生指导,我又如何能入此门,所以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在这里,朱景洪感激王培安的功劳,而不是借着话来挽留他,其实就已表明了态度。 王培安在府上待着,确实让他感觉非常别扭,所以大家还是各自安好为妙。 当然更客观的来说,王培安这样的人留在王府教书,本身也是极大的浪费。 在朱景洪与王培安说话时,此刻皇宫内睿王正在接受召见,与皇帝漫步于奉天殿外广场上。 这是父子二人密谈,所以随行的宦官侍女们,都在差不多五六丈外。 “老十三除了会打仗,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看这两年他惹了多少麻烦!” “要说实心用事,稳扎稳打,还得是数你啊!” 即便是睿王,也极少这样被皇帝正面夸赞,此时便让这家伙从脚底爽到天灵盖,若非其城府够深此时都蹦起来了。 “这次老十三又惹了麻烦,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可我不得不顾天家颜面!” 停下脚步,朱咸铭看向身侧儿子,神色郑重说道:“这次风波,你得多想办法,把事情尽快压下去,别辜负朕的看重!” 这次的风波,太子和睿王出面在压,但这俩家伙却是出工不出力,所以才会有今日之召见。 皇帝当然可以亲自出面压,可那样一则跌份儿二则无必要,毕竟有两个免费的劳动力。 最关键的是,让太子和睿王去压,矛盾便集中在这俩人身上,皇帝则仍处于超然地位。 听了老头儿这番话,朱景渊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连忙保证道:“爹,您放心……儿子一定想尽办法,把群臣激愤之心安抚下去!” “诸子之中,唯你最叫朕省心啊!” 听到这一句,朱景渊当真快要忍不住跳起来,今天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老十三鲁莽惹祸精,老四孱弱且废物,我才是大位唯一人选,想来老头子想通了……老六心中越发欣喜。 就在这时,程英小跑着赶了过来,禀告道:“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睿王是受召见而来,太子得知消息后不放心,于是也上赶着过来了。 “叫他过来!”朱咸铭答道。 “是!” 待程英离开后,朱咸铭方对朱景渊道:“老四啊……他就没成过事!” 看着面前恭顺谦和的老六,朱咸铭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老六,你要多努力啊!” 类似的话,朱景渊在多年前就听过,那时他才刚生出夺嫡之心,正是受此鼓舞而后奋力拼搏。 “儿子遵命,定不负父皇所望!” 得到肯定答复后,朱咸铭沉声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朱景渊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得知老四来觐见之后,老头子心情就变得很差了。 “爹,您保重,儿子告退!” 朱景渊退下了,在赶往奉天门的路上,碰上了前来觐见的太子。 “四哥,你身体可好些了!”朱景渊笑着问道。 他越是满面春风,太子就越是不高兴,此时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冷哼一声后,朱景源直接走开了,反倒让朱景渊笑容更甚。 再说朱景源来到皇帝这边,便老老实实的参拜了下去,然而皇帝却没叫他起来。 “让你想办法压制舆论,维护天家颜面,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十三不成器,老六耍滑头……难道你也要跟朕假意逢迎?” 见老六老十三都被骂了,朱景源心里立即平衡了许多,于是他便答道:“儿子办事不力,实为大罪……还请父皇惩处!” “惩处?你是太子是储君,遇事本该竭尽全力化解,眼下却说这些话来……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听到这些话,朱景源心中大感惶恐,而这也暴露了他仁弱的本质,无论手段如何提升都难以改变。 在他有五雷轰顶之感时,却听皇帝继续说道:“这么多皇子中你最实心用事,眼下正是你施展才能的机会,别再让朕失望了!” 这个转弯来得太快,朱景源连忙磕头应是,心里亦重新生出了斗志。 而在奉天门处,朱景渊只远远看到,太子是跪着在答话,待遇比他可差得太远了。 随后朱景渊便高兴离开,而太子又被耳提面命了一会儿,才心情沉重告别了皇帝。 不得不说,这两位真的主动做事时,情况就逐渐发生了转变。 掀起舆论的中坚,基本是他俩各自的门人,他二人强力压制后舆论热度便降了下来。 加之皇帝秘令内阁向下施压,舆论热度就进一步回落,最终只剩小猫小狗两只,直接被罢官赶回了原籍去。 而朱景渟身死之事便尘埃落定,其本人是身患恶疾而死,而不是流言所传的羞愤而死,更不是被朱景淳所打死。 正统十四年三月二十七,襄王府长史官王培安得皇帝差遣,被派往了西北继续监军去。 三月二十八,因皇后身体逐渐康复,皇帝主动在宫里召集家宴,要皇室近支都来为皇后道贺。 此前坤宁宫被封锁了消息,眼下皇后身体好转起来,当然是没必要再封了。 所以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便陆续传到了皇后耳中,她这才知道京城已经历过天翻地覆。 坤宁宫内,帝后二人对坐,皇帝正给皇后倒茶。 “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皇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二人此时谈话,并无旁人在场,可以保证内容不会泄露。 放下茶壶后,朱咸铭方说道:“此前我怀疑老四或老六!” “现在呢?”杨清音追问道。 “说不准!”朱咸铭答道,此时他也非常无奈,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 “算了,让下面人继续查就是了,如今事态已经平息,就别再提这些旧事事了!” 杨清音点了点头,她也猜测是老四或老六,查不查的于她而言也没必要,毕竟真相有时候很残忍。 随后杨清音转移了话题,说道:“驸马的人选,就这么定了?” 朱云笙要成婚了,驸马人选已基本确定,正是朱云笙一眼看中那小子。 皇后此时意思,是想让皇帝再把把关,不要耽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梁家那小子,人品模样都还行,人也有股子英气,还算良配……” “还算良配?”杨清音面露质疑之色。 朱咸铭遂解释道:“笙儿喜欢,就这样吧!” 说到这里,杨清音便没再问下去,既然梁家小子还算可以且女儿喜欢,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何时完婚?”杨清音追问道。 “四月初宣旨,然后三书六礼,至少还得两三個月,只怕得七八月才能完婚!”朱咸铭估算道。 杨清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定下了,那就让下面赶紧动起来,挑好日子把事情办了!” 对于把女儿嫁出去这件事,杨清音显得有些积极,这让朱咸铭感到很奇怪。 “陛下,重华殿已准备好了!”程英前来禀告。 “老十三到了没?”朱景洪回头问道。 “这……暂时还没到,奴才已派人去催了!” 回过头看向妻子,朱咸铭面带不满道:“你看看……这小子就是个混账!” “你不是罚了他禁足半年!”杨清音反问道。 “我看该再罚他五年十年,让他在府里好生学道理,学懂了规矩才出来!” “那你何不把他废为庶人?随便赶到偏院蛮荒之地,耳朵不就清净了!”杨清音起身怒道。 “好好……我说错话了,行了吧!”朱咸铭也跟着起身。 随后这夫妻二人,一个安抚一个数落,絮絮叨叨就往重华殿去了。 再说重华殿这边,皇帝的后妃们都已到了,正跟各自的儿子孙子们说话,这是他们难得的见面机会。 这些郡王和公主们,可比不得三位嫡皇子,可以随时入宫觐见父母。 太子和睿王二人,此时各坐在自己位子上,他俩各自的嫡长子此时正在辩论,一时间争的是面红耳赤。 当然,他俩争的是学问上的事,并不牵涉到政治上的事。 相比于太子,其嫡长子朱慕椿更具有攻击性,尤其是在被妙玉调教之后。 而睿王嫡长子朱慕榆,虽年少两岁数却也声势不弱,尤其透着一股精明之气,总能找准朱慕椿话里的漏洞。 这俩小子争得不可开交,双方父母则是冷眼旁观着,直到朱云笙提醒朱景洪来了。 重华门处,已消失许久的朱景洪,携着王妃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比起预定时间,他迟到了将近两刻,对此众人已见怪不怪了。 若是以往,他的那些个庶兄弟们,必然会亲热的前来招呼,但此时却是冷清得很。 但也不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比如青阳王朱景淳和静海王朱景浩,这俩人便主动迎了上来。 “十三哥,你总算来了,赶紧就座吧!” “是啊,一会儿父皇到了,见你又是此刻才来,只怕是又要生气了!” 这两人一人一句,如卧龙凤雏一般,替朱景洪分析着局势。 走下台阶,朱景洪看向一侧跟着的朱景淳,徐徐说道:“往后遇事要冷静些,别动不动就讲打!” 这时朱景浩跟着插话,说道:“十三哥说得对,你出事可让我跑断了腿,赶紧说如何来谢我!” 朱景淳点了点头,答道:“十三哥教训得是,往后再不敢随便动手了!” 不敢随便动手,潜台词就是说,可以认真考虑后动手。 这不怪朱景淳莽撞,而是作为皇家近支宗王,他在皇城外可以说是无敌,能用拳脚解决他实在懒得动脑筋。 在这兄弟三兄弟说话时,宝钗已主动走进了现场嫔妃之中,跟这些长辈一一打起了招呼。 在皇后三位儿媳妇里,宝钗在后宫也最受好评,所以即便朱景洪名声烂大街了,却没太影响到了宝钗。 在与众人说笑之后,宝钗来到了自己位置上时,青阳王妃徐氏和静海王妃赵氏便凑了过来,三个人有说有笑起来。 当然,太子夫妇和睿王夫妇身边,也少不了恭维奉承之人,且人数比宝钗身边多得多。 此时朱景洪走到了场中,看着已经快要打起来的两位侄子,遂出言道:“两位大侄子,有什么事吵成这样,可别伤了和气!” “十三叔,我们在说三家分晋之事,你可知道何谓三家分晋?”朱慕椿转过头来问道,神色间可见一缕轻蔑之色。 朱景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醒道:“大侄子,今天是家宴,聊三家分晋之事,未免不合时宜吧!” 这时朱慕榆插话道:“十三叔,我们小孩子玩笑而已,比不得你总干大事!” 比起朱慕椿,这小子更阴险些,所谓的“干大事”,很难不让人想到近期的破事。 虽想跟这俩小子展示拳脚,让他们学学规矩和体统,但最终朱景洪还是忍了下来。 面露微笑,朱景洪拍了拍两位侄子,笑着说道:“你俩就别取笑我了,那里是我喜欢招惹是非,都怪有王八蛋想害我!” 被他拍了两下,朱慕椿二人疼得龇牙咧嘴,各自往后退了两步去,一时想发怒却又不敢。 这时朱景渊站起身,来到朱景洪面前说道:“十三弟,今天是家宴,好端端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赶紧入席吧,爹娘马上就要到了!” 招呼众人入席,这是嫡长子该做的事,朱景渊明显占据了太子的“生态位”,偏偏后者还未意识到问题。 “是啊,赶紧入座吧,别再惹事了!” 看着已就座的朱景洪,太子接着说道:“这些天为了你的事,我和你六哥可没少费心!”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心中冷笑不已,在他看来事情就是这二位搞出来的,现在却在这里唱这些高调。 这时宝钗接话道:“四哥六哥教训得是,他这人总是任性,往后还不知要吃多少亏呢!” “宝钗,十三弟这性子是得改,你要多劝劝他才是!”元春满是关切说道。 宝钗正要回话,却听陈芷说道:“四嫂所言极是,所谓妻贤夫祸少,规劝十三弟你可得多上心!” 她这话更是险恶,反过来理解就是说,宝钗称不上是贤妻,所以朱景洪祸事才多。 这让宝钗心中恼怒,正想要回驳两句时,外面传来了宦官高呼声。 “陛下娘娘驾到!” (本章完) 第648章 西夷遣使来 帝后二人到来,受到了现场所有人的膜拜。 但其实这里面有个细微差别,即皇后要更受欢迎些,皇帝始终是更让人畏惧。 近期皇后病重,整个皇宫仿佛都失去了庇护,别说是最下层的宫女和宦官,就连后宫嫔妃们都过得格外小心。 帝后二人坐到了位置上,然后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皇帝非常想宴会随和一些,多体现出家宴该有的温馨气氛,但众人的表现还是让他不太满意。 但是他也知道,皇家本就不可能跟寻常百姓一样,许多隔阂与界限是天生就存在的。 不但有隔阂,而且还有圈子,比如四位嫡子女就在一起说话,能挤进来的仅朱景淳和朱景浩。 “三妹,转眼之间你都要嫁人了,看来四哥快老了!”朱景源感慨道。 手里拿着羊脂玉杯,朱云笙转过身来说道:“四哥,你是千岁,细论起来,你还没长大呢!” 听到这话,现场几人都笑了起来,这一刻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听朱景渊说道:“三妹,若四哥都没长大,我不成了小孩子?” 点了点头,朱云笙看向不远处的朱景洪,说道:“十三哥还是吃奶的婴儿,闹腾起来让人头疼!” 朱景洪这样的猛人,被朱云笙说成是婴儿,不得不说非常之有喜感。 尤其此时他还手捧羊腿,一脸懵的看着现场众人,这便引来了更大的哄笑声。 御座之上,看着谈笑和睦的嫡子女们,朱咸铭多少是有些触动,毕竟这三兄弟在一起不掐架实在难得。 很快,朱咸铭的思绪飞到了三十几年前,那时他与太子和英王也是亲密兄弟,若非生在皇家定然是能善终。 少时一起骑马打猎,兄弟之间谈笑风生的情形,不自觉浮现在他面前。 很快,他的思绪回到现场,而此时朱景洪几人还在说笑,便让皇帝露出了一缕笑容。 皇后此时也很高兴,所以主动端起了茶杯,敬向了身侧的皇帝。 “陛下,请!” “娘子,请!” 听到皇帝这一称呼,杨清音甚至有些羞涩,当即便白了皇帝一眼,但心里却是非常的高兴。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时辰之后宴会结束,诸皇子们带着各自王妃和儿女们开始出宫。 太子和睿王当然走前面,在他们车轿陆续离开之后,然后就该朱景洪上轿离开,这都是由封爵地位所决定。 “三哥,今日身体可好些了?”朱景洪瞥见了不远处的广阳王。 老大老二相继没了,这位广阳王朱景润,便是事实上的皇长子。 朱景润历来身体不太好,此时一样是佝偻着腰,被自己两个儿子左右搀扶,其王妃则是在后方与老五媳妇说话。 “十三弟,反正就是这样子,半死不活耗着……比不得你上马杀敌,纵横万里啊!” 听到朱景润的感慨,朱景洪方笑着说道:“三哥可别妄自菲薄,你也有厉害之处,只不过外人不知罢了!” 听到这话,朱景润神色一紧,但立马又松弛下来,笑着问道:“十三弟,我哪有什么厉害之处,那你可别给愚兄脸上贴金!” “听说你写得一手好字,笔力虬劲行文大气,这难道还不叫厉害?数百年后论起当世名家,必有三哥一席之地啊!” 听到这话,朱景润心里松了口气,随即答道:“十三弟,你这话实在恭维我了,不过是胡乱写几個字,那就成了什么名家了!” 静海王朱景浩挤了过来,笑着说道:“三哥,最近小弟也想练字,要不您指点指点?” 这时青阳王朱景淳讥讽道:“伱练个屁,人家三哥好清净,你去了还不把人府上搅得乌烟瘴气!” “比不得你,跟人起了冲突,还被抓进了宗人府!”朱景浩回怼道。 这一下,就把话题牵到了前次风波上,朱景润听了只觉得别扭,随即说道:“两位兄弟,前次风波才平,你们可别再提了!” 这时宝钗在两位郡王妃陪同走上前来,冷冷说道:“你们乃是皇家宗王,一举一动无不引人注目,说笑安能如此不知分寸?” 被宝钗冷眼训斥,朱景淳二人连忙低下头,弯腰拜道:“嫂子教训得是,我们知错了!” 一句话,就把两位郡王训得俯首,这是薛宝钗厉害吗?不,这是因为老十三的身份……朱景润心中如此想到。 郡王与亲王,说起来只差一级,不过衣服上少两处团龙,但地位却有天壤之别。 “好了,往后少胡咧咧!”朱景洪开口说道。 “是!”朱景淳二人连忙应答。 “三哥,你先请吧!”朱景洪转过身,与一旁的朱景润客套起来。 “十三弟,还是你先请!”朱景润谦让起来。 虽说他是兄长,可有些事得遵循潜规则,何况还是在眼前这非常时刻。 以至于此时朱景润在想,老十三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这些年他隐于朝野之外,对朝局对夺嫡事冷眼旁观,因置身事外所以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明白,在他眼前这位襄王,这位世人以为鲁莽的十三爷,其实最为心机深且手段强。 故而今晚,朱景洪说的每句话,都会让朱景润多想一些。 此时,又听到朱景洪让自己先走,朱景润心中又不安定了,所以是一个劲儿的推辞。 在他二人掰扯时,宝钗则在训示两位郡王妃,要她们多加约束自家男人,别一天天的只会闯祸。 类似的话,宝钗也时常从皇后口中听到,可见女人确实喜欢为难女人。 而最终,朱景洪还是没说过朱景润,自己带着宝钗上了轿子,便往皇城之外走了去。 轿子里面,朱景洪坐在主位,宝钗则在客位。 手里端着茶杯,宝钗盯着琥珀色的茶汤,徐徐问道:“刚才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朱景洪面带不解。 “一个劲儿叫三哥先走,什么意思?”宝钗抬头问道。 “他身体不太好,且又离得远,所以让让他嘛!” 说到这里,朱景洪笑着补充道:“如孔融故事!” 宝钗抬起头来,面色平静道:“你倒是大方,却让人家难堪了!” 其实朱景洪真没想那么多,单纯的就是谦让朱景润而已。 他身处局中看不清事情全貌,倒是宝钗在一旁冷眼旁观,稍微看出了一点儿门道。 朱景润说话时的某些微表情,虽然隐藏好消失得快,却还是被宝钗捕捉到了些。 经过反复思量,宝钗几乎可以确定,这位三哥不太对劲,应该是心里藏着事。 “难堪?” “可不是难堪么,往后你还是多注意些!”宝钗依旧平静。 眼下是在轿子里,外面随行有侍卫侍女和宦官,实在是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朱景润的事她不打算现在说。 于是她俩聊了些日常的事,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回到了王府,然后朱景洪就被宝钗引到了后园。 后园地方宽敞,可以保证没有人旁听,什么话都可以在这里说。 “老三怕是不简单!”宝钗说了第一句。 这话朱景洪半小时前才说过,于是他便笑着答道:“是啊,他写得一手好字,我早就知道了!” 宝钗此时却没有笑,只见她跟在朱景洪身侧位置,神色严肃道:“刚才你与三哥说话,我见他神色不安,眼神躲闪……” “哦?” 这一刻,朱景洪明白了宝钗的意思,于是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尤其是提到前面那件事!” 在说话之时,宝钗也在不断思索和分析,便让她的思路越来越明晰,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她心中。 朱景洪同样皱眉思索着,他也没想到随手为之的事,竟会引出这样的事故来。 到目前为止,前次那些事的幕后主使,到现在都还没浮出水面。 虽然朱景洪猜测是太子和睿王,但无论推断谁为主谋,其中都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之所以认定是这两人,完全是出于惯性思维,外加从得利的角度来想。 “你的意思是……老三他……” 一时间,朱景洪也想到了很多,整个人顿时都惊到了。 他突然发现,如果老三是幕后主使,还真就能通过前番一件事,就能往三位皇嫡子身上泼脏水。 “我被牵连进流言之中,老四老六有陷害之嫌疑,真可谓是……一石三鸟啊!”朱景洪感慨道。 把自己比作“鸟”,属实也是没谁了。 但此时宝钗笑不出来,只听她接着说道:“大哥自戕,二哥早殁,他可是皇长子!” “他这些年一直养病在家,怎么就能有这等手段,调动那许多官员掀起风浪……” 后半句宝钗也不明白,但她却再次提醒道:“你能藏,别人就不能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宝钗最后提醒这一句,便让朱景洪真的确定了,老三或许真的是幕后主使。 虽然其中仍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却给了朱景洪一个新的方向,说不定就是真相的突破口。 继续往前走去,朱景洪没有再多说,他要重新复盘案情,然后再好生整理思绪。 宝钗跟在他的身后,接下来一句话都没说,她也在思考事情的整个过程。 大概几分钟后,朱景洪走到了湖边凉亭内,扶着栏杆坐下之后,方说道:“让陈云泰查了这么久,却只查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我看可以让他换个方向!” “直接查广阳王府?”宝钗询问道。 查一位郡王,首先一个是难度大,其次是暴露后无法收场。 “查!”朱景洪目光坚定。 “还是让陈云泰派人查?” “不……陈云泰吩咐了几次,这件事让李文钊去办!” 陈云泰虽然是靠“功劳”升的副千户,但实际也是靠了朱景洪的提携,这件事有心人都知道。 近期陈云泰已被安排做了几件事,眼下这种关键差遣就不适合吩咐他,否则暴露的风险就非常大。 反倒是李文钊,近期没怎么接过指令,安排他去办事更恰当些。 “此事牵扯甚大,务必要派稳妥之人去办!”宝钗再度提醒。 朱景洪答道:“李文钊老成持重,他会明白其中利害!” 李文钊到京已有几年,为朱景洪办过许多私事,在此过程中提拔了好几人。 这些人既是他的心腹,也收了王府不少钱财,与襄王府利益高度绑定,让他们办事可以放心。 “嗯!” 二人议定了此事,却没有着急行动,而是打算等两天,让邓安悄悄的去传话。 很快两天时间过去,当襄王府派邓安去传话时,京城之外来了一队人,一队比较罕见的洋人。 说罕见,其实也不太罕见,毕竟当下在京城之内,长住的西洋人少说也有上千,其中多是商人或是匠人。 眼下到京这些人,既不是匠户也不是商人,而是西班牙国的使团。 这些人提前报备过,所以有金陵布政司开的公函,让他们可以顺利进入京城。 在城里找了“向导”,他们一行便被引向了皇城,鸿胪寺的人接到消息便已等候在外。 使团来人虽多,但能进得皇城的人,也就只有三个人,其他人都被领往了馆舍。 而即使是进了皇城的人,也不是直接就能见到皇帝,而是被领到了鸿胪寺去。 他们递交的国书,在半个时辰之后,被鸿胪寺的人翻译好,随即递交到了通政司。 又是半个时辰后,这份被翻译过后的国书,出现在了朱咸铭的案头。 两国约为兄弟之邦,相互之间互帮互助,这便是国书的主要内容。 数月之前,西班牙舰队袭击了吕宋,强占了港口且杀人无数,吕宋国主已向大明求援。 而现在,这帮杀人放火的东西,竟说自己是带着和平跟友谊而来,确定是把朱咸铭气笑了。 吕宋的事,此前朱咸铭已定下方略,打算要出手干涉。 如果事情能和平解决,朱咸铭就不打算动刀兵,所以前期已派了官员去跟西班牙人谈判。 只是谈判没有结果,然后西班牙人就自己派人来,并送来了他手中这份国书。 其中也踢到了吕宋的事,但他们却没有退出的想法,而是说了自己的不得已之处。 但他们也愿意,与大明缓和关系,所以特意是来谈判。 (本章完) 第649章 老爷子总想着你 宣政殿内,廷议正在进行。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六科给事中,还有太子和睿王,此时都在侍立在殿内。 在场大臣分做两种观点,此时正相互辩论着,现场争论声可谓此起彼伏。 与西班牙人的第一轮谈判已结束,对方为了和平提了三个要求。 一是要求大明承认其对吕宋的占领,二是要大明在东南沿海赠送几个小岛,三是要求大明关闭沿海造船厂。 作为回应,西班牙人愿每年进献白银一百万两,且愿全力帮助大明剿灭海匪。 吕宋远在千里海洋之外,如今已事实被西班牙人占领,劳师远征为其赶走这些饿狼,对大明来说难度大而收益低。 所以,西班牙人提出的第一条,得到了六部九卿过半支持。 而即使不支持的人,也只是出于天朝上国的颜面,而不是真的觉得吕宋必须要救。 至于第二个争论的点,则更要激烈许多,有人觉得放弃几个荒岛问题不大,有的认为这丧权辱国。 至于让大明放弃造船,人家不但愿意补贴银子,还愿意帮忙打海寇,这一点倒没有引起争论。 众人言语激烈,唯有五军都督府的几人,依然如往常一言不发,这也是廷议上的惯例。 他们不说话,不代表他们没态度,对西班牙人提出的三条,他们全部都认为任何一条都不能同意。 御座之上,朱咸铭一直都没说话,就看着下面大臣争论。 他当然不赞同文官们的看法,但也清楚这些人看问题角度不同,所以会得出不同的观点。 从短期角度来看,放弃吕宋和停止造船,外加有西班牙人送银子和安靖海面,都能极大减轻大明的负担,同时得到巨大的好处。 朱咸铭不是短视之人,尤其在被朱景洪反复“洗脑”后,他考虑的已非十年二十年后的事,而是放眼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后。 眼下西夷给点儿好处,就想得到吕宋,乃至把战舰推到大明近海,还让朝廷废弃船厂自废武功,朱咸铭当然不可能同意。 本次廷议,持续了将近一個时辰,最终也没议出个定论,但已有同意“和谈”的趋势。 廷议之后,仅首辅赵玉山被留下,其余人都各自出了宣政殿。 “赵卿,方才你一言不发,莫非对此事还无看法?” 赵玉山平静答道:“陛下,虽然当前朝廷有难处,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嗯!”朱咸铭示意其继续说。 “西夷狼子野心,想要蚕食大明疆土,想要独霸海上四方,我朝绝不能让其得逞!” 赵玉山的目光也很长远,看出了西班牙人的祸心,所以非常直白的表明了看法。 朱咸铭叹道:“是啊……可惜一众朝臣,对此竟一无所知!” 来自海上的威胁,朝臣们认识不到问题严重性,其实也很正常。 在他们看来,事情最坏的地步,也不过是再冒出一个倭寇,问题不大。 赵玉山答道:“他们是一叶障目,陛下若善加引导,他们必会醒悟!” 朱咸铭微微一笑,而后说道:“赵卿……你是首辅,朕把朝廷都交给了你,此事你得多上心!” “是!”赵玉山坦然答道。 接下来,二人又讨论了清丈之事,半个时辰后这场谈话才结束。 赵玉山被加了担子,思索着如何说服臣下去了,而皇帝则是返回了乾清宫。 在这里,睿王朱景渊已在候着。 进了乾清宫,朱咸铭来到椅子边坐下,而朱景渊已端了茶过来。 接过茶杯后,朱咸铭方说道:“老六,最近干得不错,朕耳根子总算安静了!” 被老爹这么一夸,朱景渊顿时喜上眉梢,于是他便答道:“爹……您吩咐的事,儿子岂敢不尽心!” “若是都跟你一样,我就心安了!” 二人说了了一通废话后,朱咸铭终于问道:“你来有事?” “爹,关于西夷之事,儿子有话单独陈奏!” 这话让朱咸铭眼前一亮,于是说道:“有话你说便是!” “儿子以为,西夷狼子野心,咱们绝不能上他的当!” 紧接着,朱景渊论述了自己的看法,倒也击中其中要害之处。 事实上,所谓的“要害”不止朱景渊看到了,六部九卿这些大佬一样能看透,只有六科的年轻官员才啥都不懂。 六部九卿之所以对“问题”视若无睹,皆是因为他们有不同的利益考量。 所以,皇帝才让赵玉山去“说服”,要把这些人的思想纠正过来。 几分钟后,朱景渊说完了看法,然后便说道:“爹,儿子认为,绝不能答应西夷的请求!” 老六能说出这些话,确实让朱咸铭很意外,也让他对这小子更多了期待。 为了试探这小子的上限,朱咸铭接着问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西北之战耗费糜多,朝鲜之乱刚才平定,而各地清丈积怨已多……” 说完了现实问题,朱咸铭问道:“若与西夷交恶,他们率军来攻,该当如何?” “你当知道,西夷船坚炮利,不是倭寇那般的软柿子!” 还别说,朱景渊在金陵干了一年,确实很清楚西夷的厉害,至少从水师来说是很强。 “儿子以为……我军胜在天时、地利、人和,西夷虽船坚炮利,然则……” 朱景渊滔滔不绝讲着,听起来似乎言之凿凿,但只要细想就会发现空无一物。 最终,朱咸铭还是夸了老六几句,然后便让这厮退下了。 紧接着,朱咸铭又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拿这件事考教朱景洪。 可他也只是想想,最终就摇了摇头,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以这厮的激进程度,只怕还得发过来给他这皇帝上一课,到时他这老朱又得被指责格局不够,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添堵嘛! 要不要问问太子…… 朱咸铭冒出的第二个想法,也很快消失无踪了,因为同样没有问的必要。 连老六都才这个水平,太子来了能说什么好话,朱咸铭根本不报期望。 朝廷的大政,跟普通人没太大关系,只是给民间增加谈资而已。 襄王府内,禁足在府的朱景洪,更是没有被此影响生活。 王培安去了西北,他如今又松弛下来,但还是坚持每天看看书,然后以寻欢作乐为主。 如今春晓之交,王府后园内可称是百花齐放,此事一出花园内正在设宴。 几名乐女正在弹奏,李慧真一袭羽衣,正在宴席中央翩翩起舞,而朱景洪则是放浪形骸,拿着一枝花与此女共舞。 说是共舞,其实就是跟着李慧真跑,顺道揩揩油而已。 现场,侧妃杨静婷,选侍甄琴、可卿、英莲,以及其其格诺敏都在,当然也包括宝琴。 至于宝钗,今天是循例进宫去了,代表朱景洪跟皇后请安。 且说现场,宝琴此时坐在英莲身边,只见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姐夫这般不顾身份,竟与一舞女相逐,他就不怕圣上得知震怒!” 老实说,作为局外人的宝琴,此刻都替朱景洪捏了把汗。 英莲笑了笑,随后答道:“王爷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圣上仁慈心胸宽广……想来不会在意!” 这当然是经验之谈,被朱景洪带进京城这几年,英莲是太清楚这位的所作所为。 跟以往那些个大事相比,眼下这时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说妹妹,伱何须担心这些,来来……咱们姐妹再喝一杯!” 说话的乃是甄琴,这人是见风使舵的性格,想到宝琴是宝钗的妹妹,她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小妹不胜酒力,还请姐姐饶我!”宝琴一脸犯难道。 甄琴正欲再劝,一旁的杨静婷开口道:“琴丫头,你也少喝两杯,别像上次那样,又被人扶回去!” 杨静婷是侧妃,众女之中他身份地位最高,她说的话当然很有分量。 甄琴偃旗息鼓,而宝琴则是松了口气。 众人都看着会场中间,此时朱景洪已将李慧真捉住,而后取下一枝花插在了她的鬓间。 李慧真面露娇羞,眼波流转无比勾人,她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 此刻,别说后场的其他女子,就连席上坐着的杨静婷等人,看向李慧真多少也有些羡慕。 正在此时,邓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朱景洪有事他便候在了一旁。 “好……好看!”朱景洪夸赞道。 “多谢王爷赐花!”李慧真拜道。 朱景洪答道:“鲜花赠美人,是这花的造化!” 这时,他也回头看见了邓安,于是在将李慧真扶起来后,就转身往自己的位置走了去。 李慧真则按规矩退场,紧接着便是下一个节目。 坐到位置上,朱景洪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杯,而邓安则是识趣的赶到了。 待朱景洪喝了茶,邓安方禀告道:“王爷,奴才去问了,暂时没有结果” “只是他们……发现了些可疑之处!” “说来听听!” 朱景洪的位置是独立设置,靠近的只有几名宦官在,此时也被余海挥退了下去。 “那府上,貌似在找什么东西,每日都有宦官出门,与街上青皮时有接触!” “莫非是找人?”朱景洪反问道。 朱景渟的儿子失踪了,让朱景洪联想到了这里。 朱景渟之子肯定知道内情,这厮失踪让朱景洪以为他死了,如今若朱景润也在找,那很可能这厮活着只是躲起来了。 “奴才也这么觉得,兴许是在找朱景渟的儿子!”邓安试探着分析道。 京城这么大,一个人刻意躲起来,要找到了是真不容易,何况人家还可能逃出京了。 当然,即便找不到人,若能确定朱景润是在找朱景渟的儿子,那他是幕后主使的事就实锤了。 看着已经上场的朴真英,朱景洪看向场内鼓起了掌,说道:“想个办法,把广阳王府主办此事的宦官拿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就行!” 明白朱景洪的意图,邓安答道:“奴才下去就安排,定会做得干净!” “嗯!” 按理说邓安该离开了,可这厮并无要走的样子。 “王爷,还有件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有屁就放!” “听说荣国府那边,已在张罗他家二姑娘的婚事!” 听到这话,朱景洪脸上笑容消失,而后回过头直勾勾盯着邓安。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邓安非常果断跪到了地上,神色间满是惶恐之色。 正当他要告罪,朱景洪已问道:“亲事已经定了?” “这……只是在张罗,还未定下请示!” 抬起头来,邓安接着说道:“且据奴才所知,贾家有意之勋贵之家,大多对结亲之事冷淡!” 荣国府虽与太子有亲,可太子的位置很不稳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结亲的想法。 祖上舍生忘死搏得的爵位,只要在大事上一步踏错,就可能荣华散去身陷囹圄。 十多年前东华门事变后,几十家勋臣消失不见,即便如宁荣二府这般顶级勋贵,即便他们只是选择了观望,也一样被打落到了尘埃里,变成了现在这等模样。 被贾家中意的勋贵之家,自忖还比不上贾家鼎盛时,谁又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 当然,这一切都怪太子太弱,天然就难以争取武勋们的信心。 即便当年其大伯朱咸锟,那也是有一帮勋贵支持,比起朱景源强出了许多。 看着面露恭顺的邓安,朱景洪笑着说道:“你倒是有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留意着!” 邓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陪笑道:“奴才就是闲不住,为了差事不出错,大小事务都不敢怠慢慢,什么事情都留心着!” “嗯……没什么事,你就忙去吧!” “是!”邓安答了一句。 邓安离开后,杨静婷又找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酒杯。 她在王府,眼下主管舞乐之事,今天这种场合岂能不多加表现。 且因她是侧妃,在场众人位分都比她低,这个时候也无人来跟她争。 到最后,杨静婷干脆让人搬了小凳,挽着手坐在了朱景洪的身边,跟他详细介绍起歌舞里的讲究。 对这些事她确实上心,得知其中细节与曲折,也让舞乐变得更加立体,增添了许多趣味性。 很快,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清晨朱景洪正在练字,一旁是宝钗坐在窗边看书。 自从禁足以来,他舞枪弄棒的时间少了,反倒在书房里待的时间多了,这是他在有意改变形象。 “王爷,宫里来人了!” 余海进来禀告,让朱景洪停下了笔,而宝钗也放下了书卷。 “人在何处?”朱景洪问道。 余海答道:“就在正殿,是乾清宫的张公公!” “好……我去见他!” 几息之后,朱景洪来到了正厅,便见到了一名年轻太监。 “殿下,主上口谕!”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要下拜,这位张公公却上前将他扶起。 “主上说了,殿下站着听就是了!” 站着听,是对朱景洪的礼遇,这种情况其实不多。 朱景洪也不客气,便让这张公公说什么事。 “四月初五,朝廷要与西夷第二次谈判,陛下说请您届时到场!” “臣领旨!” 传谕结束,这名太监便离开了,而朱景洪则返回了隔壁书房。 才一进门,宝钗就迎了上来,说道:“每到关键时刻,老爷子总是想着你,可喜可贺啊!” (本章完) 第650章 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夫妻二人重新落座,朱景洪正想聊聊当下格局,哪知宝钗却问道:“我听说……你在过问迎春的亲事?” 这件事情不是很私密,被宝钗得知并不奇怪。 何况,朱景洪本就没想瞒着宝钗。 “是邓安提起!”朱景洪答道。 听朱景洪有推脱的意思,宝钗面露笑容道:“你别多心,我的意思是……若你当真喜欢,我跟太子妃说一声,贾家就把姑娘给你送来了!” 这一条还确实可行,但朱景洪在一番思索后,却出乎宝钗预料的摇头。 “怎么?”宝钗疑惑。 “如今形势不同了,我将与太子逐渐切割,然后自立门户!”朱景洪轻声答道。 “所以……若以他的关系促成此事,不就表明还要联合?” 端起茶杯,朱景洪接着说道:“我被老头子接连打压,在府里安分了这么些时间,让人以为我垮掉了……如再与老四联合,岂不是又要招来围攻!” 听了这番话,宝钗也就没再多说,反正自家男人有主张就行。 当然她也知道,朱景洪说的是不以太子关系促成此事,却没说不要纳迎春入府。 显然,对于迎春,朱景洪是志在必得。 就在这时,宝钗突然又笑了,让朱景洪感到莫名其妙。 “王妃因何发笑?”朱景洪问道。 “我笑啊……” 宝钗买了个关子,见朱景洪越发好奇,于是笑得更厉害了。 “依着你的说法,那岂不是连我这王妃都该废了,毕竟我可是太子妃的表妹啊!”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站起身来,走向宝钗后直接将其抱起。 “你……你干什么!”宝钗抓着朱景洪的衣襟,面带慌张问道。 眼下是大白天,她作为堂堂的王妃,干这事儿确实是难为情。 “想来你是东宫派来的奸细,我可得好好的发落伱!”朱景洪一脸严肃道。 “现在不行……” “我说行就行!” 正当他二人打情骂俏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姐……姐夫,你们这是……” 朱景洪的这处寝殿,府内极少有人无须通禀就能进,就连作为侧妃的杨静婷都不行,而宝琴便是其中的例外。 此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让宝琴此时非常难为情,比朱景洪两口子还要尴尬。 宝钗挣扎着下来了,然后便将朱景洪推开了,理了理衣衫方才一本正经道:“宝琴,你怎么过来了!” “姐姐你忘了,咱们约好了要去赏花,是你说让我巳时过来的!”宝琴分外的委屈。 “那好,咱们赏花去!”宝钗依旧一本正经,就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 “姐夫,那……我们去了!”宝琴看向一旁的朱景洪,她是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宝钗一把拉过宝琴,边往外走边说道:“咱们去赏花,关他什么事!” 这两位离开后,朱景洪只是笑了笑,然后选择继续去练字。 转眼便是两天时间过去,拟定的谈判时间就到了,当天朱景洪才收到消息,睿王朱景渊也参与了此番谈判,且还是谈判的主要负责人。 这其实让朱景洪不太高兴,认为皇帝老爹是不信自己。 虽然心里郁闷,可该去还是要去,为此朱景洪一大早就起来了。 几名宦官伺候朱景洪穿戴,穿好之时邓安找了过来,于是余海便让众人退下了。 坐到椅子上,朱景洪取下头戴的翼善冠,递向余海后问道:“何事?” “王爷,人已经抓着了,眼下李文钊正在审问!” 知道邓安说的什么事,朱景洪直接问道:“做得可干净?” “李文钊说,绝对万无一失!”邓安答道。 是李文钊说的万无一失,跟他邓安可没啥关系,毕竟他只是中间负责传话的人。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广阳王朱景润的心腹宦官,且是专门出来办脏活儿的人,问出点儿什么的可能很大。 依照李文钊这些人专业手段,想来这名宦官挨不过第一天,就会把知道事情全交代出来。 “此事,你密切关注,但不要牵涉其中!”朱景洪吩咐道。 “是!” 邓安行礼离开后,朱景洪又看向余海,问道:“王妃她们,也该到了吧?” “辰时出发,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时辰,想来也快到了!”余海答道。 所谓兴之所至,因觉得在王府住得太久,所以朱景洪打算换个地方,搬到城外的别院去住。 昨天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已向皇帝请旨出城疗养,并很顺利得到了批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朱景洪起身道:“该出发了!” 谈判地点设在礼部,当朱景洪赶到现场时,朱景渊和两名礼部官员已到位,正在一处偏殿里喝茶。 “哟……十三弟来了!” 与朱景渊见礼后,朱景洪方说道:“六哥,你说爹他怎么想的,有了你在这里主事,何必还让我过来添乱!” 这时两名礼部官员也来见礼,朱景洪则是拱了拱手算回礼。 示意朱景洪在旁边坐下,朱景渊接着问道:“我听说你病了?” “老毛病犯了,兴许是在府里待得太久,所以打算去城外住些时日!” 点了点头,朱景渊叹道:“你是为大明厮杀在外,才惹来这些怪病,朝廷有愧于你啊!” 此刻的朱景渊,是代表朝廷在说话,可见他已转变了身份。 毕竟如今,他朱景渊也能参加这等军国大事,并成为直接负责人了。 “朱家儿孙,既享尊容,为国效力,便属应该!”朱景洪答了一句。 谁知朱景渊却继续说道:“我听说,住在东宫那位妙玉法师,正好正治你这病?” 老六突然提到妙玉,便让朱景洪立刻警觉起来,只因他知道老六本人知道妙玉的身份。 见朱景洪不答,朱景渊转过头来问道:“莫非传言有误?” “确实有些作用!”朱景洪笑着答道。 这时朱景渊也笑了起来,凑近之后说道:“既然如此,就该把那位妙玉师傅请过去,如此你也能快些痊愈!” 这厮知道妙玉是白莲教反贼,还专门要把这人往自己府里送,老六什么心思朱景洪太清楚了。 只是吧,对此朱景洪不担心,毕竟是太子看人有误,跟他这弟弟关系不大。 严格来说,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嘛! “多谢六哥,小弟知道!”朱景洪也在笑。 老六是把祸水往他这里引,这件事本身就不道德,所以朱景洪也要反过来算计老六。 接下来,这哥俩又聊了一会儿,直到谈判开始才一起出场去。 谈判是在一处大厅,此刻也是分南北安置的位置,西班牙人是被安排在南方。 南方是客是从,但这些人不太在意这些东西,所以此刻是坐得安之若素。 众人落座之后,经过简单一番客套,本次谈判就正式开始了。 对于此前西班牙人提出的条件,朱景渊分别进行了反驳,但这帮洋人竟没有生气,而是用自己的道理来解释这件事。 洋人的道理,全都包藏祸心,朱景洪听了半天,只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至于朱景渊,则是与两名礼部官员一道,对西班牙人的祸心一一点出。 “好了,既然你们仍怀疑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再退一步!” 说话的人是西班牙主使,翻译过来称呼他为西蒙将军。 “如何再退一步?”朱景渊反问道。 他本以为西班牙人不会让步,所以没想着今天能谈出成果,眼下西蒙的话让朱景渊很意外。 “第一,吕宋我方可以只要几个港口,不占领其大片国土!”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等欧洲那边局势缓和,国王可以多调派些舰队过来,所谓的协约便可直接撕毁。 这一现状,也印证了那句老话,凡事可以不讲道理的地方,西方列强都不会讲道理,要是讲道理的话基本是被逼不得已。 眼下西方局势紧张,吕宋的西班牙舰队有优势却不大,可以理解为眼下是让步是逼不得已。 听到这话,朱景渊虽面不改色,心里却觉得有些意思,至少己方谈判是有了进展。 “第二,大明近海的小岛,我们可以进行租借,多少钱都可以谈!” 如果只是租借,就算不得数是丧权辱国,倒也不是不能商量……朱景渊暗暗想到。 “第三,我们愿以市价五成的价格,向大明出售战船!” 战船买卖绝对称得上是大宗大额交易,以市价五成的价格进行买卖,对大明来说是极大的让利。 “而且,我们可以派人帮助大明训练水师,可以组成联合舰队一起剿灭海寇,维护海上贸易之畅通无阻!” 本来朱景渊就心动了,这一刻他已是完全动心,甚至想要直接答应下来。 但他也知道,有权对此事做主的人,只有他那位皇帝老爹,眼下来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老西蒙看出了朱景渊动心,于是神色也已缓和下来,随即笑着说道:“我们西班牙爱好和平,非常愿意与大明和睦相处……” “刚才的条件,我们让利很多,这些都是我们给朋友准备的惊喜!” 翻译官说出了“惊喜”二字,朱景渊顿时笑了,他觉得这個词很贴切。 让人惊讶的意外之喜,今天他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取得如此成果老头子定会高兴。 然而此时,坐在旁边一言未发的朱景洪,在听到“惊喜”这个词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就在朱景渊要说两句缓和气氛时,却见朱景洪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看下一旁的译官说道:“你跟他说……” 在说“他”字时,朱景洪指向了对面的西蒙,此刻后者也对眼前变故深感意外。 当然,这位西蒙将军,或者说西蒙侯爵,对朱景洪其实不陌生。 他常年驻守东方,对大明自是多有了解,所以知道一飞冲天的朱景洪。 此番来到京城,西蒙甚至还想过见朱景洪一面,一起探讨对战争的看法和观点。 只不过朱景洪禁足在府,加之谈判之事并不顺利,让他设想过的拜访不得成行。 哪知今日,朱景洪却到了现场,这让西蒙其实比较高兴。 虽然朱景洪全程没说话,但西蒙也不时在留意他。 莫非他看出了什么?西蒙心中暗暗想到。 在西蒙思索之时,朱景洪对译官吩咐道:“你叫他解释解释,什么叫惊喜!” 这个问题很奇特,惊喜本身意思已经明显,再让人解释岂不是找茬。 “殿下,所谓惊喜……” 译官正要解释,却听朱景洪语气愠怒道:“你让他来解释,什么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十三弟,不可无礼……”朱景渊此刻忍不住开口,他不能放任朱景洪搞坏局面。 朱景洪直接无视了他,而是拍了桌子呵斥道:“让这老家伙自己说,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惊喜!” 朱景洪的话,大明的译官虽未转述,西班牙的译官已翻过去,让西蒙知道了朱景洪说的什么。 “殿下,所谓的惊喜就是,我国本着和睦相处的原则,愿与大明一起安定大海,共同促使海贸繁荣昌盛……” “为此,我们愿意帮助大明守卫海疆,愿意帮助你们训练军队,愿意以极低价格向你们出售战船!” 这些糖衣炮弹,听得朱景洪只想笑,暗道这老家伙现在还在骗。 再度拍了拍桌子,待西蒙停下之后,朱景洪直接盯着他,说道:“西蒙将军,你说了这么多,到现在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朱景洪又来这么一句,一旁的朱景渊只当这厮是找茬,目的是破坏自己谈出的成果。 不能任由他胡来……朱景渊暗暗想道。 在他思索之间,朱景洪已经明确点出自己的质疑:“你就直接告诉我,什么叫只占吕宋几个港口,什么叫租借我们的海道,什么叫帮我们建水师打海盗!” 明白朱景洪看出了门道,西蒙暗赞果然名不虚传,但眼下不是相互欣赏的时候。 此时他根本不理朱景洪,而是看向一旁的朱景渊,非常诚恳的说道:“这是我们极大的让步,只为能与大明和睦相处,我们都是爱好和平的好人!” “我们也希望睿王殿下,能将我们的善意向皇帝陛下转达,我们非常期待与大明做朋友!” 朱景渊面露笑容,答道:“好……我会想陛下转达你们的条件,我本人也期待与你们和睦相处!” “很好,我们合作愉快!”西蒙笑着答话。 朱景渊接话道:“那好……今日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时择日再议!” 于是乎,本次谈判到此结束,出了朱景洪之外,在场所有人都很高兴。 待西蒙等人离开,朱景渊终于转向朱景洪,面带不满道:“十三弟,刚才你太过分了!” “六哥,他们包藏祸心!”朱景洪平静说道。 “人家已经让步,我方多占了便宜,难道就不能让别人占便宜,天下那有这样的好事!”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你打仗习惯了,不知这些道理也正常!” 见朱景渊得意洋洋,朱景洪根本不屑与他争,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 看着老六离去,朱景洪可以想象,这厮一会儿会有多难堪。 老六啊老六,你真是自讨苦吃……看着朱景渊离去的背影,朱景洪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651章 我能不能指示? “老六,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西夷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乾清宫内,在兴致勃勃讲完谈判结果后,皇帝的询问让朱景渊很心塞。 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难道老爹觉得西夷如此让步还不算意外之喜?为何老头子跟老十三想一块儿去了? 朱景渊心里不舒服,朱咸铭同样如此。 老六喜形于色的样子,确实非常让他失望。 只因人家给了点儿好处,就放下戒心以其为友,连自己根都快被刨了还不自知…… 此前朱咸铭觉得老六还行,眼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这小子或许能做个守成之君,可往后四面都是敌人,他能守得住吗? 守成之君若守不了成,当然是很不合格。 现场谈判的情况,在朱景渊赶来之前,朱咸铭就已大致了解。 所以他知道,朱景洪当场就点出了问题,但直到现在朱景渊都还没醒悟。 当然,朱咸铭也得承认,在当下朝廷比较困难的情况下,西班牙人给出的条件确实很丰厚,老六被迷惑住也不算太错。 可怎么选择是一回事,心里明不明白是另一回事,问题就在于老六还不明白。 思索一番后,朱景渊答道:“惊喜就是,他们愿意让步,朝廷可以大获好处!” “虽然使其占据吕宋几个港口,会让咱们面子上过不去,可与其中好处相比……儿子以为可以接受!” 后半句,朱景渊觉得自己很有担当,说出了最实际的东西,这应该会让老爹高兴,这是他比迂腐太子强的地方。 “若有骂名,儿子愿意一力担之!” 最后补充这一句,让朱景渊越发自信,认为自己这是实实在在为君父分忧。 听了老六这些话,朱咸铭心里叹了口气。 “老六,你觉得西夷给的这些好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朱咸铭只能发问。 我不是说了知道有问题,但可以接受嘛……朱景渊心里很郁闷。 没等他出言辩解,就听朱咸铭接着说道:“所以他们远跨万里海疆,就是为了给咱们送好处来的?” “你不觉得……他们让这么多利是包藏祸心?” “爹,这些人确实没安好心,可我大明兵强马壮,难道还怕了他?”朱景渊很不服气。 朱咸铭越发的失望,于是问道:“咱们的兵马难道能去海上杀敌?” 兵马当然不能去海上,所以要有强大的水师,而西班牙的目的就是想限制,或者说是想毁掉大明的水师建设。 “面子上的事,能是小事?” “若咱们重利而轻义,天下各藩属如何看待大明,我天朝上国又如何……” 听到老父亲的长篇大论,朱景渊心中越发的不服气,他只能认为皇帝是为了自己面子,而致使朝廷大局于不顾。 看来老头子,也非是一直圣明,他也老了……朱景渊暗暗想到。 想起史书上,那些有着丰功伟绩的帝王,在年老后都会昏聩胡来,他又觉得当前的情况很正常。 朱咸铭当然没有昏聩,他之所以这样来解释,是不想让朱景洪为难。 毕竟若是照实说,把一些深层次的东西道出,显示出老十三比老六还要聪明,后者的嫉妒会让前者难办。 “所以,西夷的那些条件,我们一件都不能答应!” “而咱们的要求,让他们退出吕宋,这一点他们必须要同意!” 听到老头子这些话,朱景渊顿时是欲哭无泪,他觉得老头子年老昏聩,这是有要败家的节奏。 而他朱景渊,将是接下来的皇帝,老头子这就是败他的家啊。 “爹,若是谈不拢……” “那就打!”朱咸铭斩钉截铁。 这一刻,朱景渊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若再多言,老头子很可能要生气,到时他可就得承受怒火。 所以朱景渊怂了,眼下他可不敢提担当了。 但其实他如果再据理力争一番,皇帝也不会太过于生气,反而会稍微高看些。 若不跟朱景洪比,朱景渊其实还是很优秀。 “过两天再谈,他们若还不松口,那就别谈了!” “是!” 这边父子二人不欢而散,而此时在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外,一名宦官下马展示了拜帖,然后被当值的校尉领了进去。 这人谁都不找,而是直接去了千户王继阳的大堂,后者得知消息已迎了出来。 “哟,许公公,你怎么来了,是有事吩咐?”王继阳笑着相迎。 此人来自广阳王府,王继阳当然要给些面子。 这位许公公也不敢托大,连忙欠身回礼:“王千户,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拜访?” “这是什么话,咱这衙门敞开,公公随时都能来!” “请……” 二人一阵客套后,便到了后室落座,已有差役送来了茶水。 “公公伺候三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位许公公叫许成,是广阳王府的总管太监之一,相当于襄王府的邓安张平安。 他今日前来,等同于代表朱景润来,所以王继阳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千户,吩咐不敢当……只是我们王爷有个小忙,需要您帮一帮!” 没等王继阳问是什么忙,就听许成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王爷不会亏待王千户的!” 说话之间,许成掏向了怀里,然后抽出了五张银票。 “这是五千两银票,是王爷的谢意……还请千户大人帮忙!” 一次给五千两银票,王继阳感慨这位三爷阔绰时,也思索起来事情是不是很难办。 所以他没着急接,而是问道:“公公,你这是什么话,三爷有吩咐直说就是,拿这些东西就外道了!” “诶……交情是交情,规矩也不能乱,若总是让人白效力,往后谁还给咱王府脸面!” 话说到这一步,王继阳也不想白费口舌,便直接问道:“却不知三爷,是要吩咐何事?” 许成不卖关子,满是轻松说道:“府里有个奴才叫刘三,兴许做了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今天被你们锦衣卫给拿了!” “此人若真作了孽,自当以国法治之,但他毕竟是王爷身边人,若以公法治之……王爷脸上也不好看!” 密切关注着王继阳的神色,许成接着说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能否将此人交给在下,锁拿回去直接打死!” “如此不但惩治其罪行,也可借机整饬王府上下!” 听起来非常合理,但王继阳总感觉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王千户?” “哦……哦……此事我还不清楚,待找人问过之后,再给公公答复如何?”王继阳顾左右而言他。 能在北镇抚司这种衙门坐稳千户的位置,王继阳自然是非常谨慎小心。 这件事看起来是小事,可他还是不没有随便下令。 许成无法确定,刘三被抓是否与那件事有关,眼下却知王继阳对此不知情。 那件事情牵扯重大,如果已经露出马脚,王继阳肯定会亲自督办,眼下肯定不会说要了解案情。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这让许成安心了些,心里越发想赶紧将刘三带走。 道理很简单,现在是王继阳不知案情,不等于抓人的校尉没发现端倪。 真要拖延一会儿,刘三被拷打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可就大了。 “王千户,这点儿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叹了口气,许成面露忧色,说道:“伱也知道,我们王爷向来谨慎自处,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作为北镇抚司的千户,王继阳很清楚前两位皇子怎么死的,所以很理解朱景润的情况。 “得知王府出了这等孽障,王爷急得晕死了过去,太医们好不容易救了过来!” “王爷一醒,就救吩咐我来把人带回去,说要亲自严加惩治!” 铺垫完这些,许成拱手拜道:“王千户,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您就抬抬手吧!” 许成这番话,完全没有王府使者的架子,且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王继阳不答应反倒显得不讲情面。 “王千户,你也知道……这些年广阳王府,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個小太监犯了法,哪里会让王府遭难,这广阳王未免太小心了……王继阳如此想到。 但这样侧面说明,那小太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广阳王府容错率这么低。 “来人,去问问……今天是不是抓了位公公,是的话就把人带过来!”王继阳对外吩咐道。 听到王继阳这么说,许成心里松了口气。 放下中的银票,许成笑着说道:“多谢王千户,今日王府承你的情,事后必有重谢!” “往后王千户若需帮衬,只管派人来招呼就是!” 许成说的客套话,王继阳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广阳王府基本帮不上他。 对方唯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是茶几上的银票了……想到这里,王继阳不经意间瞧了过去。 这一点正好被许成看见,这厮爱财对他而言乃是好事,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两句,很快一名校尉赶了过来,让许成失望的是刘三没来。 “没这个人?”王继阳问道。 “启禀大人,是有这么个人,但赵志赵总旗说,此人牵涉要案,他不敢擅自放人!” 北镇抚司的各千户所,具体做事的领队基本是小旗官,如这般由总旗负责的情况确实不多。 眼下不是在意的时候,现在问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千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作为正职千户,王继阳在千户所拥有极大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总旗可以来挑衅。 “让任福才来见我!”王继阳冷声说到。 任福才官居百户,是赵志的顶头上司。 他堂堂千户,直接跟一个总旗对话,未免显得太跌份了。 “是!”于是这校尉又去传话。 待这校尉离开,就听许成说道:“此前我听说,锦衣卫家法极严,没想到……” “王千户,你别多心,在下没别的意思,想来是你待人宽和,所以……” “哎呀,你看我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许成这话夹枪带棒,让王继阳是越发恼怒,但他只是冷着脸没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传话的校尉又赶回来了,这次他还是一个人回来。 “任福才没在?”王继阳冷声问道。 “禀……禀千户大人,任百户也……也说,此案干系重大,所以……” 看着王继阳要喷火的眼睛,这校尉已经不敢多说话。 “王千户,你看这……在下也没想到,此时会如此难办!” 生怕王继阳冷静下来,许成继续拱火道:“哎呀……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回去跟王爷复命了,到时让他另想办法就是!” “哎哟,皇家之事牵涉甚大,也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来!” “我亲自去看看!”王继阳愤然起身。 一甩袖子,王继阳往大堂外走了去,其身后许成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南城千户所不小,每个百户所各有一个小院,日常管理如点卯、发饷等事,都下放到了百户所一级。 来到任福才所在百户所,这厮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任福才领着手下两名小旗官,向王继阳恭敬行礼。 “这位任百户,果真是气宇轩昂!”许成的声音适时响起。 王继阳稍微缓和些的心情,此刻顿时又腾起了怒火。 走到任福才面前,王继阳冷冷问道:“任百户,你好大的威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卑职岂敢!”任福才勾着腰答道。 “不敢?我让你放人?你为何不听令而行?” 任福才答道:“大人,此人牵涉大案,可不能随便放了!” “大案?什么大案?你知不知道抓的人是谁?” 抓的人是谁任福才很清楚,至于是什么大案他不敢说,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能当众说出。 更确切的说,调查关系到皇家丑闻这种案子,就不该主动去触碰,除非任务压上来了。 “大人,卑职自是清楚此人是谁,但国有国法……” 没得任福才说完,就听王继阳呵斥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法?”王 “这……此案案情复杂,卑职正在……” 任福才是真的认真在回答,可在王继阳看来这就是在搪塞,甚至可以说是当众羞辱他这位千户。 “住口!” 再度被王继阳呵斥,任福才只能闭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给我把人放了!”王继阳语气斩钉截铁。 他很愤怒,但其身后的许成则更是担心,他知道刘三大抵是暴露了。 “千户大人,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李千户已有指示,命卑职等务必严查,否则……” 李文钊是副千户,此刻却被拿来挡王继阳,这更是让后者怒火中烧。 “现在我在指示你,让你立刻把人放了!” “大人,李千户那边……”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福才这厮还不松口,彻底伤王继阳爆发了。 “我能不能指示?” “我问你我能不能指示?” 连续呵斥两句,王继阳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任福才胸口,竟自是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王继阳也是练家子,这一脚下去可踹得不轻,任福才愣没能立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652章 你不过是襄王府的一条狗 说话的人是李文钊,他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才他出去见了邓安,后者向他传达了朱景洪的指示。 内容与这次的案子有关,要求李文钊查案时,别把襄王府牵扯进来。 原因很简单,只因朱景洪发现端倪的过程太离奇,根本不会让人相信。 反而世人会觉得,他朱景洪是在监视自家兄弟,如此对他的名声将极为不利。 所以这件案子,朱景洪给定了基调,让李文钊办成是偶然发现,这让后者此刻很是头疼。 王继阳插手这件案子,几分钟前他已得知,于是便匆匆赶来化解矛盾。 但他一到场,就注意到了许成,看透了对方是宦官。 宦官,牵涉到宫里,牵涉到皇家……事情就更复杂了。 李文钊首先要确定的是,王继阳书房了解事情全貌,是否在知道后还有立场。 “李副千户,你手下的人,果真是威风!” “看来我得跟镇抚司请辞了,毕竟这南城千户所,已无我立足之地了!” 王继阳这番话,那也是集阴阳之大成,就差明着说要镇抚司告他李文钊,飞扬跋扈藐视上司。 说起来好像问题不大,但锦衣卫上下尊卑极严,足可以毁掉李文钊的前程。 此时李文钊一点儿不慌,只见他快步走到王继阳面前,拱手行礼道:“大人,此番案子干系重大,卑职才严令他们务必用心,没想到他们竟冲撞了您!” “这都怪卑职管教无方,还请大人息怒!” 李文钊姿态放得很低,让王继阳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但丢掉面子依旧让他难以释怀。 “你用心公事当然是好,然我锦衣卫的规矩,也绝不能被践踏……如任福才这些目无尊长之人,必当严惩方能以儆效尤!” 不收拾两个人,王继阳就挽不回面子。 没接王继阳的话茬,李文钊靠近之后,神色郑重道:“大人,有些话卑职必须如实相告,是这次案子非同小可……您最好不要牵扯其中!” 这话让王继阳稍微冷静了些,于是他便问道:“是何案子?” 李文钊答道:“大人最好不知道,否则必将麻烦缠身!” “我只能说,此事牵连甚大,足可翻天!” 最后一句,李文钊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王继阳能听到。 连续被人提醒七八次,都说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此时王继阳终于被点醒。 当他压制住愤怒,重新思考此事时,才发现自己冲动了。 再细细一思索,他便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他回头看向了许成。 察觉到王继阳恢复冷静,许成便眼神躲闪起来,最终直接看向了一旁的门楼。 这时李文钊接着说道:“大人,如今卑职查到这事,自己都觉得无比棘手,您老还是别蹚这浑水了!” 王继阳沉默了,接着他又瞪了任福才一眼,随后说道:“即便有要务,还守的规矩却不能乱!” “你的人自己管好,冲撞了我倒事小,若是消息传到镇抚司去,即便差事办得再好……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听到这话,李文钊连连点头,随后呵斥身后几人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跟千户大人告罪!” 有了李文钊这句话,任福才几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小跑着上前跪在,跟王继阳磕头赔礼。 如此,王继阳总算挽回了些颜面,随后便冷着脸转身离场了。 许成连忙跟了上去,今天的事情若办不成,他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王千户,说好了帮忙,你这……” () “此案重大,我也不便插手!”王继阳沉声答道。 他几乎可以确定,许成这厮没跟他说实话。 “王爷那边,可还等着消息……”许成打算拿朱景润来压。 已经上过当了,王继阳当然不会再上当,于是他直言道:“烦请公公回禀殿下,就说在下力有不及,这次帮不上忙!” “公公带来的银票,烦请您拿回去!” 即便许成不拿走,王继阳也得硬塞给他,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危险。 那李文钊是什么人?是襄王府提起来的人。 平日他处事低调,今日一反常态,是不是说案子牵涉到两家王府? 猜到这一点,王继阳更是悚然,冷汗不自觉从他后背冒了出来。 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差点儿站到了襄王府对立面,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我收了许成拿的银票,会不会让襄王府以为,我是跟广阳王府一条心……王继阳越想越是忧心。 所以那些银票,他必须要还回去,许成不要都不行。 许成确实不想要,他现在已急得不行,只想赶紧出千户所去禀告情况。 但王继阳哪会让他走,愣是拉着去了自己的大堂,然后把银票塞给了许成。 许成连忙离开,随后飞速离开南城千户所,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巷子。 巷子里面,停着一顶灰布小轿,看起来是格外的不起眼。 然而许成停在了这轿子外,然后便跪下向轿子行了大礼。 “王爷,奴才无能,未能将刘三带出!” 没错,轿子里是广阳王朱景润。 刘三被抓若说出不该说的,把谋害三位嫡皇子的事抖出来,对朱景润来说无异灭顶之灾。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朱景润确实很有决断,所以提前他就决定好,如果许成带不出人来,他就亲自来南城千户所带人。 甚至不需要把人带走,只要当场把刘三弄死,死无对证下他将平安落地。 他这当然是在梭哈,但他知道若不抓住当前机会,再拖一阵连梭哈的机会都没有。 “我亲自去!”朱景润答了一句。 “王爷,能否再想想办法!”许成劝道。 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成是真在为朱景润考虑,此时的担忧也发自真心。 “走吧!”朱景润叹了口气。 语气虽是平和,却展现了坚定的态度,于是许成也就不再劝了。 客观来说,这朱景润确实是个人物,手段周密心性坚定且有决断。 他自觉不比任何人差,唯一可惜的是没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 否则,哪还有老四老六老十三的事……轿子里面,朱景润如此想到。 很快,朱景润的轿子被抬到了千户所门外,由许成亮明身份后轿子被抬了进去。 许成这厮专门记了路,他直接找向了刘三关押处,而不是再去找王继阳。 “千户大人,广阳王亲自来了!” 李文钊面前,任福才正在禀告。 虽然李文钊是副千户,但只要没有王继阳在场,底下人一般都称他为千户,另一位副千户也是相同情况。 知道朱景润有后手,但李文钊没有想到,这位竟会亲自过来。 以至于此刻,他心已感到慌乱,实在是朱景润来得太猛。 他都慌了,带人顶在前面的任福才更慌,只听他焦急道:“大人,这位爷直接去了牢房,卑职命人在拦,只怕也要拦不住他……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即便() 朱景润存在感低,可他毕竟是位郡王,凭几个小旗总旗又岂能拦得住。 “慌什么……” 李文钊呵斥了一声,接着说道:“任百户,越是到紧要关头,咱们越是不能慌!” “别忘了,咱们也有十三爷撑腰,只要差事办成了……他广阳王府能将我等如何?” 自己是替襄王府做事,这一点任福才很清楚,李文钊这话让他安心了不少。 “我去看看!”李文钊起身说道。 于是这二人出了门,径直向牢房方向去了。 任福才所料不差,他手下的总旗小旗们,根本挡不住朱景润,此刻已被后者进入大牢。 只是大牢内牢房众多,刘三被关在何处朱景润不知道,拦他的人也不可能告诉他,于是他只能一处一处的找。 “殿下,这里您不能进……” “三爷,这里脏乱,您还是赶紧出去吧!” “里面的犯人,不知道得了哪些怪病,这要是冲撞了您……” 众人依旧在拦,可都不敢触碰朱景润,许成等随从可就没这待遇,全部都被限制得死死的。 里面吵嚷之时,李文钊已到了大牢外,深吸一口气欧他走了进来。 脸上洋着笑容,李文钊小跑上前道:“三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等地方,有事你吩咐一句就是……” 朱景润转过身来,看向了来到面前的李文钊。 “参见三爷!” 看着跪在眼前的李文钊,朱景润沉声说道:“李副千户,我有一家奴犯了事,被你们给抓了……” “这等恶徒何须再审,交我带回去执行家法,反倒省事一些!” 听到这话,李文钊佯作不知,回头看向任福才,问道:“可有此事?” 任福才答道:“启禀大人,此人涉案重大,还需严查才行!” “三爷,您也听见了,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案情重大!” “重大?能有多重大?” “今天人我要带走,出了事我一人来担着,绝不会让你受过!”朱景润语气严肃道。 “三爷,这不是谁受过的事,北镇抚司自有章法,若臣随意纵放人犯……” 李文钊开启了长篇大论,这些官话他可谓是张口就来。 “李千户,今天人我一定要带走!”朱景润攥紧了拳头。 “三爷……您这就让臣难办了!”李文钊慢慢起身,虽然朱景润并未叫他起来。 “李文钊,你锦衣卫乃皇家家奴,如今你连本王都敢忤逆?莫非是要造反?”朱景润开始扣大帽子。 这个时候,他只能以势压人。 “三爷,臣只为主上尽忠,主上吩咐的任何事情,臣都绝不敢有半分携带!” 说大话谁都会,关键是要有说话的底气,李文钊的底气就来源于朱景洪。 “我是陛下的儿子,你是什么人?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谈什么愿为主上效忠?”朱景润讥笑道。 迈步走到李文钊面前,朱景润语气越发严厉道:“我知道你是老十三的门人,可你别以为自己傍上襄王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这锦衣卫副千户……不过是襄王府的一条狗!” 朱景润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但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朱景洪想把自己摘出去,但经过朱景润这么一说,他的想法便大半落空了。 这个时候,李文钊也急得不行,此时也提高声音说道:“三爷,咱们就事论事即可,何必把十三爷扯进来!” “您怎么骂臣都可以,但十三爷与此事() 毫不相干,你把他扯进来……是何居心?” 听到这话,朱景润竟是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谁?难道只凭你一张嘴,就能让我们兄弟反目?” “你不过是个奴才,碍了我事将你打杀,我也无非是禁足,你当真要跟我为难?” 他俩这是各说各的,一个咬死律法不放人,一个说不放我就弄死你。 李文钊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道:“三爷,你就是杀了臣,臣也不能私纵人犯!” 二人四目相对,此刻是意志的比拼。 然而朱景润确实被逼上了绝路,只见他猛然把手伸向一旁校尉,从其腰间抽出了悬挂的佩刀。 “我杀了你!”朱景润怒吼。 这一变故实在太大,现场多数人都懵了。 李文钊连退了好几歩,而任福才则是手疾眼快,连忙上前抓住了朱景润胳膊。 “殿下,您息怒啊……”任福才大吼。 相比于朱景润,任福才力气大出许多,很容易就把人控制住了。 “你敢动我?你反了……”朱景润大声呵斥。 任福才自己也懵了,他竟亲自跟一位郡王动手,这是何等大的罪过…… 可想到动都动了,眼下更没有回头路,那干脆就一条路走到黑。 “殿下,这刀危险,可别伤着了您!” 说话之时,任福才把刀抢了回来,朱景润挥手乱打之下,让前者结结实实挨了几耳光。 “我打死你!” 朱景润彻底破防了,挥舞着拳头就上了,乃至使得乌纱翼善冠都掉了。 现场乱作一团,在场总旗小旗官们,各自都挨了朱景润的拳头,却也用身体把他挡在了原地。 至于校尉们,连来挨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各自按部就班做事。 但也就在这慌乱之间,只听里面有人高呼:“招了,招了……” 只是这四个字,便让现场安静下来,所以人都望了过去。 “启禀千户大人,刘三招供,说……” “说什么?”李文钊沉声问道。 “说他搜寻镇国将军朱景渟之子,乃是奉广阳王殿下之命……” 其实在听到一半时,朱景润就晕死了过去,他这真是被吓晕了。 他这一倒下,现场又乱做一团,唯有李文钊神色如常,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 (本章完) 第652章 你不过是襄王府的一条狗 说话的人是李文钊,他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才他出去见了邓安,后者向他传达了朱景洪的指示。 内容与这次的案子有关,要求李文钊查案时,别把襄王府牵扯进来。 原因很简单,只因朱景洪发现端倪的过程太离奇,根本不会让人相信。 反而世人会觉得,他朱景洪是在监视自家兄弟,如此对他的名声将极为不利。 所以这件案子,朱景洪给定了基调,让李文钊办成是偶然发现,这让后者此刻很是头疼。 王继阳插手这件案子,几分钟前他已得知,于是便匆匆赶来化解矛盾。 但他一到场,就注意到了许成,看透了对方是宦官。 宦官,牵涉到宫里,牵涉到皇家……事情就更复杂了。 李文钊首先要确定的是,王继阳书房了解事情全貌,是否在知道后还有立场。 “李副千户,你手下的人,果真是威风!” “看来我得跟镇抚司请辞了,毕竟这南城千户所,已无我立足之地了!” 王继阳这番话,那也是集阴阳之大成,就差明着说要镇抚司告他李文钊,飞扬跋扈藐视上司。 说起来好像问题不大,但锦衣卫上下尊卑极严,足可以毁掉李文钊的前程。 此时李文钊一点儿不慌,只见他快步走到王继阳面前,拱手行礼道:“大人,此番案子干系重大,卑职才严令他们务必用心,没想到他们竟冲撞了您!” “这都怪卑职管教无方,还请大人息怒!” 李文钊姿态放得很低,让王继阳心情稍微好转了些,但丢掉面子依旧让他难以释怀。 “你用心公事当然是好,然我锦衣卫的规矩,也绝不能被践踏……如任福才这些目无尊长之人,必当严惩方能以儆效尤!” 不收拾两个人,王继阳就挽不回面子。 没接王继阳的话茬,李文钊靠近之后,神色郑重道:“大人,有些话卑职必须如实相告,是这次案子非同小可……您最好不要牵扯其中!” 这话让王继阳稍微冷静了些,于是他便问道:“是何案子?” 李文钊答道:“大人最好不知道,否则必将麻烦缠身!” “我只能说,此事牵连甚大,足可翻天!” 最后一句,李文钊说得很小声,几乎只有王继阳能听到。 连续被人提醒七八次,都说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此时王继阳终于被点醒。 当他压制住愤怒,重新思考此事时,才发现自己冲动了。 再细细一思索,他便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他回头看向了许成。 察觉到王继阳恢复冷静,许成便眼神躲闪起来,最终直接看向了一旁的门楼。 这时李文钊接着说道:“大人,如今卑职查到这事,自己都觉得无比棘手,您老还是别蹚这浑水了!” 王继阳沉默了,接着他又瞪了任福才一眼,随后说道:“即便有要务,还守的规矩却不能乱!” “你的人自己管好,冲撞了我倒事小,若是消息传到镇抚司去,即便差事办得再好……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听到这话,李文钊连连点头,随后呵斥身后几人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跟千户大人告罪!” 有了李文钊这句话,任福才几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小跑着上前跪在,跟王继阳磕头赔礼。 如此,王继阳总算挽回了些颜面,随后便冷着脸转身离场了。 许成连忙跟了上去,今天的事情若办不成,他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王千户,说好了帮忙,你这……” () “此案重大,我也不便插手!”王继阳沉声答道。 他几乎可以确定,许成这厮没跟他说实话。 “王爷那边,可还等着消息……”许成打算拿朱景润来压。 已经上过当了,王继阳当然不会再上当,于是他直言道:“烦请公公回禀殿下,就说在下力有不及,这次帮不上忙!” “公公带来的银票,烦请您拿回去!” 即便许成不拿走,王继阳也得硬塞给他,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危险。 那李文钊是什么人?是襄王府提起来的人。 平日他处事低调,今日一反常态,是不是说案子牵涉到两家王府? 猜到这一点,王继阳更是悚然,冷汗不自觉从他后背冒了出来。 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差点儿站到了襄王府对立面,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我收了许成拿的银票,会不会让襄王府以为,我是跟广阳王府一条心……王继阳越想越是忧心。 所以那些银票,他必须要还回去,许成不要都不行。 许成确实不想要,他现在已急得不行,只想赶紧出千户所去禀告情况。 但王继阳哪会让他走,愣是拉着去了自己的大堂,然后把银票塞给了许成。 许成连忙离开,随后飞速离开南城千户所,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巷子。 巷子里面,停着一顶灰布小轿,看起来是格外的不起眼。 然而许成停在了这轿子外,然后便跪下向轿子行了大礼。 “王爷,奴才无能,未能将刘三带出!” 没错,轿子里是广阳王朱景润。 刘三被抓若说出不该说的,把谋害三位嫡皇子的事抖出来,对朱景润来说无异灭顶之灾。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朱景润确实很有决断,所以提前他就决定好,如果许成带不出人来,他就亲自来南城千户所带人。 甚至不需要把人带走,只要当场把刘三弄死,死无对证下他将平安落地。 他这当然是在梭哈,但他知道若不抓住当前机会,再拖一阵连梭哈的机会都没有。 “我亲自去!”朱景润答了一句。 “王爷,能否再想想办法!”许成劝道。 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成是真在为朱景润考虑,此时的担忧也发自真心。 “走吧!”朱景润叹了口气。 语气虽是平和,却展现了坚定的态度,于是许成也就不再劝了。 客观来说,这朱景润确实是个人物,手段周密心性坚定且有决断。 他自觉不比任何人差,唯一可惜的是没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 否则,哪还有老四老六老十三的事……轿子里面,朱景润如此想到。 很快,朱景润的轿子被抬到了千户所门外,由许成亮明身份后轿子被抬了进去。 许成这厮专门记了路,他直接找向了刘三关押处,而不是再去找王继阳。 “千户大人,广阳王亲自来了!” 李文钊面前,任福才正在禀告。 虽然李文钊是副千户,但只要没有王继阳在场,底下人一般都称他为千户,另一位副千户也是相同情况。 知道朱景润有后手,但李文钊没有想到,这位竟会亲自过来。 以至于此刻,他心已感到慌乱,实在是朱景润来得太猛。 他都慌了,带人顶在前面的任福才更慌,只听他焦急道:“大人,这位爷直接去了牢房,卑职命人在拦,只怕也要拦不住他……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即便() 朱景润存在感低,可他毕竟是位郡王,凭几个小旗总旗又岂能拦得住。 “慌什么……” 李文钊呵斥了一声,接着说道:“任百户,越是到紧要关头,咱们越是不能慌!” “别忘了,咱们也有十三爷撑腰,只要差事办成了……他广阳王府能将我等如何?” 自己是替襄王府做事,这一点任福才很清楚,李文钊这话让他安心了不少。 “我去看看!”李文钊起身说道。 于是这二人出了门,径直向牢房方向去了。 任福才所料不差,他手下的总旗小旗们,根本挡不住朱景润,此刻已被后者进入大牢。 只是大牢内牢房众多,刘三被关在何处朱景润不知道,拦他的人也不可能告诉他,于是他只能一处一处的找。 “殿下,这里您不能进……” “三爷,这里脏乱,您还是赶紧出去吧!” “里面的犯人,不知道得了哪些怪病,这要是冲撞了您……” 众人依旧在拦,可都不敢触碰朱景润,许成等随从可就没这待遇,全部都被限制得死死的。 里面吵嚷之时,李文钊已到了大牢外,深吸一口气欧他走了进来。 脸上洋着笑容,李文钊小跑上前道:“三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等地方,有事你吩咐一句就是……” 朱景润转过身来,看向了来到面前的李文钊。 “参见三爷!” 看着跪在眼前的李文钊,朱景润沉声说道:“李副千户,我有一家奴犯了事,被你们给抓了……” “这等恶徒何须再审,交我带回去执行家法,反倒省事一些!” 听到这话,李文钊佯作不知,回头看向任福才,问道:“可有此事?” 任福才答道:“启禀大人,此人涉案重大,还需严查才行!” “三爷,您也听见了,不是卑职不放人,实在是……案情重大!” “重大?能有多重大?” “今天人我要带走,出了事我一人来担着,绝不会让你受过!”朱景润语气严肃道。 “三爷,这不是谁受过的事,北镇抚司自有章法,若臣随意纵放人犯……” 李文钊开启了长篇大论,这些官话他可谓是张口就来。 “李千户,今天人我一定要带走!”朱景润攥紧了拳头。 “三爷……您这就让臣难办了!”李文钊慢慢起身,虽然朱景润并未叫他起来。 “李文钊,你锦衣卫乃皇家家奴,如今你连本王都敢忤逆?莫非是要造反?”朱景润开始扣大帽子。 这个时候,他只能以势压人。 “三爷,臣只为主上尽忠,主上吩咐的任何事情,臣都绝不敢有半分携带!” 说大话谁都会,关键是要有说话的底气,李文钊的底气就来源于朱景洪。 “我是陛下的儿子,你是什么人?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谈什么愿为主上效忠?”朱景润讥笑道。 迈步走到李文钊面前,朱景润语气越发严厉道:“我知道你是老十三的门人,可你别以为自己傍上襄王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这锦衣卫副千户……不过是襄王府的一条狗!” 朱景润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但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朱景洪想把自己摘出去,但经过朱景润这么一说,他的想法便大半落空了。 这个时候,李文钊也急得不行,此时也提高声音说道:“三爷,咱们就事论事即可,何必把十三爷扯进来!” “您怎么骂臣都可以,但十三爷与此事() 毫不相干,你把他扯进来……是何居心?” 听到这话,朱景润竟是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谁?难道只凭你一张嘴,就能让我们兄弟反目?” “你不过是个奴才,碍了我事将你打杀,我也无非是禁足,你当真要跟我为难?” 他俩这是各说各的,一个咬死律法不放人,一个说不放我就弄死你。 李文钊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道:“三爷,你就是杀了臣,臣也不能私纵人犯!” 二人四目相对,此刻是意志的比拼。 然而朱景润确实被逼上了绝路,只见他猛然把手伸向一旁校尉,从其腰间抽出了悬挂的佩刀。 “我杀了你!”朱景润怒吼。 这一变故实在太大,现场多数人都懵了。 李文钊连退了好几歩,而任福才则是手疾眼快,连忙上前抓住了朱景润胳膊。 “殿下,您息怒啊……”任福才大吼。 相比于朱景润,任福才力气大出许多,很容易就把人控制住了。 “你敢动我?你反了……”朱景润大声呵斥。 任福才自己也懵了,他竟亲自跟一位郡王动手,这是何等大的罪过…… 可想到动都动了,眼下更没有回头路,那干脆就一条路走到黑。 “殿下,这刀危险,可别伤着了您!” 说话之时,任福才把刀抢了回来,朱景润挥手乱打之下,让前者结结实实挨了几耳光。 “我打死你!” 朱景润彻底破防了,挥舞着拳头就上了,乃至使得乌纱翼善冠都掉了。 现场乱作一团,在场总旗小旗官们,各自都挨了朱景润的拳头,却也用身体把他挡在了原地。 至于校尉们,连来挨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各自按部就班做事。 但也就在这慌乱之间,只听里面有人高呼:“招了,招了……” 只是这四个字,便让现场安静下来,所以人都望了过去。 “启禀千户大人,刘三招供,说……” “说什么?”李文钊沉声问道。 “说他搜寻镇国将军朱景渟之子,乃是奉广阳王殿下之命……” 其实在听到一半时,朱景润就晕死了过去,他这真是被吓晕了。 他这一倒下,现场又乱做一团,唯有李文钊神色如常,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 (本章完) 第653章 皇家丑事 一个时辰后,襄王府城外别院,刚下马车的朱景洪,便碰上了追上来的邓安。 别院前殿内,朱景洪来回走在房间内,听着邓安禀告情况。 几分钟后,他终于停了下来,问道:“所以……老三醒来没有?” 邓安答道:“奴才离开时,得到的消息是,被他府上人送回去了!” “李文钊还在审?” “正是……不过那刘三只承认找朱景渟儿子,其他事一概不知,李文钊正在拷打!”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除了屈打成招,想来问不出什么东西!” 如果朱景润足够谨慎,就不会让这个刘三参与太多事,毕竟这人只是普通管事太监。 “那要不要让李文钊……” “去查广阳王府?”朱景洪反问道。 “让他们把情况上报……就说今早校尉偶然发现刘三可疑,至于如何可疑他们自己编去,后续案情如何查探,一切皆听陛下定夺!” 听了朱景洪这句话,邓安连忙点头应下,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他在想事情会如何发展,自己能不能从里面摘出来。 就在此时,宝钗从后堂出现了,询问了邓安过来是为何事。 待朱景洪讲明后,宝钗方说道:“真没想到,上次真是老三主使!” “是啊!”朱景洪叹了口气,目光深邃仍在思索。 “可他凭什么有那般本事,让你们三个差点儿乱阵脚,搅得朝堂内外不得安宁?就凭他皇长子的身份?” 显然在宝钗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或许这些年,他真拉拢了不少人,只是行事隐秘我们不知而已!”朱景洪如此猜测。 “可问题是,他能拉拢那么多人,老头子能被瞒住?” 他朱景洪自觉装傻充愣够明显了,在皇帝面前跟裸奔差不多,朱景润不被信任且受严密监视,就不更应该能藏得住。 且反过来想,有太子和老六这两个选择,官员们本就没有理由选他。 宝钗走上前来,皱眉道:“这件事是蹊跷,过两天自会真相大白,你也不必多想!” “嗯!” 正当朱景洪打算进入内宅时,外面突然来了一名宦官,禀告道:“禀王爷,东宫来人了,把妙玉法师送了过来!” “啥?” 朱景润的事没让他惊讶,但妙玉突然被送过来,却让朱景洪有些失态。 “人家把妙玉给你送来了!”宝钗在一旁插话。 “好端端的,为何把她送过来!”朱景洪面带不解。 上午参加谈判,老六提起过妙玉,莫非是他在捣鬼?朱景洪如此猜测。 他还真没猜错,上午觐见皇帝之后,老六还真就去了东宫,专门提了妙玉的事。 为了给老弟扯上白莲教的关系,朱景渊可以说是费尽心思。 见朱景洪没答话,宝钗忍不住笑着说道:“怎么?不喜欢啊……那就把人送回去吧!” “小全子,去传话吧……” 被称作“小全子”的宦官,听令之后没有立刻去办,而是抬头瞧向了朱景洪。 这时朱景洪开口道:“来都来了,把人赶走,未免不合礼数!” 宝钗接着揶揄道:“哟……你又这般讲礼数了,可真是稀奇啊!” “既然人家是客,你就出去迎迎吧,我先告辞了!” “何不一起见见?”朱景洪口是心非道。 白了他一眼,宝钗方笑着说道:“算了吧,人家是来拜访你,我在这里岂不碍事?” () “这话怎么说的!” 然后宝钗就离开了,只过了不到两分钟,妙玉就来到了房间内。 她当然不情愿来,可太子都答应了,为了大局她只能妥协。 “拜见殿下!” 妙玉谦和行礼,哪知朱景洪直接凑近过来,抓起她手便说道:“我好想你!”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完全让妙玉猝不及防,以至于短暂宕机愣在原地。 “别……别这样!”妙玉连忙抽回手,神色慌张退了两步。 她确实修行高深,大道理装了许多在心中,可在眼下这些毫无作用。 “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姐妹们都等着你呢!” 甄琴的出现,给妙玉解了围,后者立刻退了两步。 “都在?” “当然都在,你要来妾等岂敢不来!” 答话之间,甄琴也发现了妙玉,于是她立刻迎了上去。 “妙玉师父,你竟也来了,这可真是难得!” “见过选侍!”妙玉按规矩行礼。 “今天设宴,你来得正是时候,跟我们一起玩儿去吧!”甄琴也拉上了妙玉的手。 此刻在妙玉眼中,甄琴无异于是救星,于是她立马躲到了她身后,连连点头道:“好……许久未曾见到你们,正想着跟你叙旧!” 还想勾引王爷,我又岂能给你机会……看着眼前“上当”的妙玉,甄琴心中格外得意。 “王爷,您也一块儿去吧!”甄琴发出邀请。 “也好!” 答话之时,朱景洪却是看向了妙玉,这让后者瞬间夹紧了双腿。 见此一幕,朱景洪笑了出来,反而对妙玉更来了性趣,甚至连晚上怎么弄都想好了。 “咱们走吧!”朱景洪面带浅笑。 只看到他这笑容,妙玉就感到一阵恶寒,可眼下她已身陷囹圄,逼不得已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教中大业,我什么都能牺牲…… 沉溺房事必当损害其身体之本,若能叫他因此销魂脱骨不得好死,更是一举两得之事…… 妙玉不断在说服自己,然而想到最后还是觉得憋屈,最终只能盯着朱景洪的背影,心中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挨千刀蠢朱,等我日后成了大事,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乎感应到妙玉的情绪,朱景洪突然停下来转身,直勾勾的盯着妙玉凝视起来。 妙玉心虚无比,差点儿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但最终她还是憋住了。 “妙玉姑娘,我突然头疼起来了,你快给我念念经吧!”朱景洪抚额说道。 这个王八蛋,知道他是好色之徒,可他也不能这般急色吧,你特么的府上没女人是吧…… 知道朱景洪什么盘算,妙玉再度心中破口大骂起来。 “王爷,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头疼起来了……要不要传太医!” 朱景洪作为亲王,府上长期有太医值班,所以甄琴才有此言。 “琴丫头,不必那么麻烦,就让妙玉给我念念经就好,待我好些了晚上找你说话!” “真哒?”甄琴激动得踮起了脚,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 “当然是真的……你快去找她们玩儿吧!” “好……臣妾这就去!” 言罢,甄琴又看向了妙玉,神色郑重嘱托道:“妙玉师傅,你可得好好诵经,让王爷头别疼了!” 看着殷切嘱托的甄琴,妙玉此刻是真的拿不准,这位到底是装傻还是真蠢。 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朱景洪() 已经拉着她要离开,妙玉一个踉跄没站稳,竟直接扑到了朱景洪怀里去。 “妙玉姑娘,你可得小心些!”朱景洪语气柔和。 随后,他俩就一前一后的走了,甄琴则是满心欢喜往后园去了。 时间来到下午,京城,乾清门内。 朱景润跪在御道上,从被召见赶到乾清宫,他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 他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跪半个时辰对他来说,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当他已神情恍惚之时,一个身影来到了他面前,朱景润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程英。 “程公公!” “三爷,起来吧,主上命你进殿!”程英语气平和。 “是!” 朱景润想要起来,可腿上实在使不上劲儿,于是程英便上前搀扶他起来。 “多谢程公公!” 程英神色平静,说道:“三爷,一会儿进去了,如实回话吧!” 这既是警告,也是忠告。 “我明白!” 在程英的搀扶下,朱景润进到了乾清宫内。 他本以为是在暖阁书房觐见,可程英却叫他站在了正殿,在朱景润眼前就是皇帝的宝座。 那当然是他渴望的地方,这些年来他却从未仔细看过,此时心态崩了便细细打量起来。 皇帝的宝座装潢尊贵,这一刻皇位是那么的近,但同时又是那般虚无缥缈! “看够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朱景润亡魂皆冒,整个人直接垮到了地上。 紧接着,朱景润迅速撑起身子,忍着膝盖上的剧痛调整方向,朝着皇帝连续磕头。 他刚才看得太认真,乃至于皇帝出现都无察觉。 徐徐走到朱景润的面前,朱咸铭低头看着自己的三儿子,这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听说你上午在南城千户所,跟北镇抚司的人动了手,还拔了刀?” “你不是身子不好吗?看来是朕看走眼了!” 前一句还可以解释,可听到这第二句,朱景润差点儿被吓瘫了 “怎么不说话了?”朱咸铭冷声问道。 “父皇,儿臣有罪!” 朱咸铭转过身,来到宝座前沿着御阶而上,最终坐到了皇帝位置上。 “这次到底怎么回事,老老实实说出来吧!”朱咸铭沉声道。 “是……” 朱景润自己也知道,只有老实交代才有一线生机,毕竟如今他已经暴露了,要查清楚只是时间问题。 “儿臣不知,不知……从何说起!” 御座之上,朱咸铭理了理衣摆,平静说道:“从老十四和朱景渟的事情说!” “朱景渟跟老十四起冲突,确实是儿臣所撺掇,儿子还派人假冒睿王府的宦官,让他去宗人府传的令!” “牵涉此事得人,想来都被你灭了口!” “是!”朱景润老实承认。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京中流言,还有撺掇官员弹劾,这些事你不打算交代?”朱咸铭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强忍着压力,朱景润答道:“这些儿臣确实派府中奴才出了些力!” 朱咸铭神色越发严肃,问道:“没有拉拢官员?没有煽动串联?” 朱景润非常坦然说道:“父皇,儿臣不是太子,不是睿王,也不是襄王,谁会愿意追随?”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不会有人来烧朱景润的冷灶,毕竟已有三个更好的选择。 () 可万一有人犯傻,非就要搏个从龙首功呢? “你最好是说实话!” “儿子说的就是实话……” 深吸一口气之后,朱景润接着说道:“儿臣开始让宗人府出手,便是想着把睿王牵扯进来,然后再设法散出流言,让东宫出手……” “有气魄!”朱咸铭冷不丁冒了一句。 朱景润心中忐忑,却只能继续说道:“可后来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儿臣预料!” “儿子不过稍加引导,东宫和睿王府的臣下们,就跟疯了似的冲出来,拼了命的弹劾十三弟!” “后面的事情,父皇都知道了!” 听完了这些,事情真相显得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单得过分了些。 朱咸铭不敢相信,但也知道是有这种可能,所以他还要严加查证。 “所以,你只是起了个头,后面事情就被老四老六利用!”朱咸铭反问道。 “儿子不知道,或许是被他们利用,也可能他们是被利用!” “他们被谁利用?”朱咸铭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才问出来,朱咸铭心里就有了答案,当然是被各自的臣下利用。 为了扳倒老十三,下面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反倒是太子和老六在他强压下,拼了命的去控制局面。 真相已经浮现出来,参与此事的各方势力,都在其中扮演着不光彩角色,虽然朱景润是始作俑者,可把责任全归到他头上也不公平。 “朱景渟为何听命于你?”朱咸铭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朱景渟的妹妹平康县主至今未婚,在十三年前诞下一子,恰巧彼时朱景渟嫡妻也诞下一子,然而朱景渟之妻乃是假孕,其所生子乃平康县主之子!” “他把野种接入府中作嫡子,是为承袭其爵位?”朱咸铭低声说道。 依照当前的降等袭爵制,皇室宗亲若有嫡子则降一级袭,若以庶子或宗室过继养子袭爵,则要降低两等来袭爵。 为让爵位降得慢些,这厮找人冒充嫡子袭爵,也是说得过去的事,且这种事在皇家已有前科,发现后都受到了极其严厉的处罚。 “此子确为野种,但不是一般的野种!” “怎么说?” “这孩子乃是朱景渟与平康县主所生!” 这一刻,朱咸铭被惊到了,几息之后他才说道:“平康县主可是他的妹妹,而且还是……嫡亲的妹妹!” 朱景渟的父亲是忠显郡王朱咸铙,按照前面所说降等袭爵制,他的庶女该受封为郡君,唯有嫡女才能受封县主。 朱景渟是嫡子,平康县主是嫡女,也就是说他俩是一母同胞亲兄妹。 这样的关系,居然勾搭在一起,还生出了儿子来。 传扬出去,那才是真的将皇家脸面丢尽了……朱咸铭气得面露杀意。 “程英……” (本章完) 退出转码阅读完整内容,或请下载更好的阅读体验!!!!诚招广告合作:telegram联系@luniuniu9527 第654章 叩见殿下 “奴才在!” “命平康县主和朱景渟之妻自尽!” “是!” “另传旨宗人府,朱景渟挑弄是非扰乱朝纲,着褫其镇国将军爵,其妾室儿女皆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 听到皇帝说这些话,朱景润已处于应激的边缘,他似乎已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夺去爵位,发配凤阳,等于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但比起两位早死的皇兄,他至少还能在凤阳高墙内安稳活着,客观来说还是好了些。 可现在对于他的处罚还没确定,便已然让朱景润深感惶恐。 吩咐完这些事,朱咸铭再度看向朱景润,问道:“朱景渟那孽子,已被你灭口了?” “儿臣还未找到其人,故而一直派人搜寻,因此才被锦衣卫发现了!” 他本来是想说被朱景洪发现了,可眼下他没胆量那么说。 此时程英还没走,只听朱咸铭吩咐道:“若人找到了,由东厂缉拿!” “是!”程英平静应道。 让东厂去拿人,显然也是宣布此人的死刑。 这个时候,朱咸铭从御座上起身,最终来到了朱景润的面前。 “身为郡王本该奉公守法,你却依仗身份大闹南城千户所,罪行深重影响极坏……” 听到即将对自己“宣判”,朱景润越发紧张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心理准备。 “着降为镇国将军爵,闭门思过三年,潜心读书修身养性!” 因为期望低,所以当得知只被降一级爵位,朱景润心里已感到无比庆幸。 至于闭门思过三年,对他来说则完全不算事,毕竟这些年他基本窝在府里,禁不禁足倒也无所谓。 在皇帝一众庶子中,他这位事实上的皇长子,如今是爵位最低的镇国将军,等于是宣告他失去继承权,虽然这玩意儿本来也就没有。 “谢陛下宽宥!”朱景润连连叩头。 他其实知道,皇帝不是真有多爱他这儿子,只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才不能让兄弟阋墙的事爆出,才以大闹锦衣卫的事来处罚。 “回去吧!”朱咸铭沉声道。 “是!” 朱景润怀着忐忑之心,小心翼翼走出了大殿去,而朱咸铭则是叹了口气。 此时他很惆怅,连朱景润这等病秧子都觊觎皇位,其他儿子们有没有这想法? 那些个平日安分的庶子们,是否也在私底下谋划什么?是不是也想着让皇后三子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朱咸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吩咐道:“叫戴权来一趟!” “是!” 对各王府的监视要加强,此前安排的人手要换一遍,这是朱咸铭马上要做的事。 且说东宫之内,老六竟还留在这里,跟太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这厮中午到东宫,只为撺掇太子把妙玉送到朱景洪府上,按理说这件事办成了他就该离开。 哪知刚要走时,他就得知了老三闹事的消息,并知晓皇帝召他进宫觐见。 得知这些情况,老六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就留在了东宫等消息,毕竟这里离皇宫很近。 太子虽然很不待见老六,可还是得展示兄长的胸襟,只能陪着朱景渊磨时间。 当然,在此期间他俩也不是干等着,而是分别派了人去打探情况,主要是广阳王府和南城千户所。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事情真相也陆续浮现出来,让这哥俩都感到很意外。 “四哥,上次老十三那件事,真不是你在背后() 挑唆?”朱景渊很直接问了出来。 “我还觉得是你挑唆呢,我跟十三弟何等亲密,会这般去害他?” 听到太子的后半句,朱景渊只“呵呵”了一声,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 “所以……这次是老三在背后捣鬼?”朱景源仍有些不相信。 “我说四哥,这不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你也不是我,不是他老三还能是谁?” 越说越感到气愤,朱景渊站起身来,怒骂道:“这个王八蛋,平日里装得人畜无害,谁能想到他这般蛇蝎之心!” “狗儿的,把咱哥仨都算计进去,想把咱们一网打尽,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等歹毒心肠,绝不能轻饶了他!” 此时朱景源心里也火大得很,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老三很好,年节之间关切慰问不断,哪知一片真心却是错付了。 朱景源是老实人,老实人被伤了心,会比平常人心态更失衡。 “想来父皇圣明,定会严加惩处!”朱景源沉声道。 就在这时,两名小宦官进了殿内,此二人分属于东宫和睿王府。 明明是到一个地方打探同一件事,这哥俩都得专门派自己的人去,说起来也是好笑。 “启禀殿下……刚得的消息,平康县主被赐死,朱景渟被夺去爵位,其家人全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 对这些朱景渊不感兴趣,追问道:“老三是如何处置?” “广阳王殿下因扰乱公堂,被削爵一级,罚闭门思过三年!”小宦官答道。 听到这话,朱景渊愣住了,接着便问道:“没了?” “没……没了!” “这未免太便宜他了!”朱景渊直接表露不满。 似是察觉到孤掌难鸣,朱景渊便回过头来,说道:“四哥,你说呢?” 在这一点上,朱景源与朱景渊想法一致,皇帝的处罚确实很难让他满意。 “这厮既有非分之想,暗地里必然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要严查才是!” 至于如何严查,对朱景渊来说再简单不过,毕竟他还兼着宗人令的职务。 通过宗人府调查朱景润,不但名正言顺而且专业对口。 “这等歹毒之人,确实不能轻易放过!” 太子说了这么一句,而后接着道:“父皇仁慈,轻饶了他,然则国法无情,他若还有其他腌臜勾当,咱们依律惩治也属分内之事!” 于是乎,他俩正大光明交流了意见,接下就是商量如何收拾朱景润。 不把这厮彻底打死,他俩都顺不了心里那口气。 你一个庶子,老老实实混吃等死就是了,还敢生出觊觎皇位的想法,这二位又岂能轻易饶恕。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五天时间过去,朝廷内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对朱景渟一家人的惩处,以及广阳王被削爵的事,成了京城内外讨论最热烈的事。 京城里闲人多,脑子灵光的很容易联想起前次风波,但也没几个人敢公开讨论,毕竟近期锦衣卫的人巡逻严密。 这两件事热度很大,盖过了与西夷谈判破裂的事,朝廷与西班牙人彻底撕破了脸皮。 所以,整军备战就成了第一等重要的事,好在强化水师几年前便已推行,至少纸面实力大明强盛了许多。 当然在这四月,还更重要的事要发生。 襄王府城外别院,内宅一处小花园里。 朱景洪坐在凉亭之内,在他面前张小月正在清唱,李慧真和朴真英正在随歌而舞。 他从燕山带回了十几人,显然此刻的这三位,已从一众女子中脱() 颖而出。 斜靠在软榻上,朱景洪微微闭着眼,随着音乐晃着脑袋,显然是格外的享受。 歌声唱毕,朱景洪睁开了眼睛,而张小月已迎了上来。 “王爷,奴婢说过了不能唱,您非得要唱……这么难听,您可别怪罪!” 张小月的这番话,老实说有撒娇的意味,但朱景洪就好这一口。 他才来到朱景洪身边,李慧真就跟了上来,挤到朱景洪另一边蹲下后,她便开口道:“王爷,奴婢倒是觉得,小月姐唱得极好……” “倒是奴婢二人愚笨,未能展现此舞之曼妙,还得您多加指点呢!” 说到最后时,李慧真已有些发嗲,差点儿没把朱景洪骨头酥掉。 唯有朴真英,此刻老规矩站在原地,她是真的没有攀附之心。 “你们呐……是该好生习练,须知……” 其实朱景洪屁都不懂,但不影响他外行指导内行,张李二人此刻听得格外认真,就差拿小本本把朱景洪的话记下。 正在此时,一队人从远处出现,却是王妃薛宝钗过来了。 见这位到来,张李二人连忙起身,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去。 几息之后,宝钗来到了凉亭内。 随意在朱景洪身边坐下,看了眼周边候着的几人,宝钗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是!” 于是乎,这几人退出了凉亭。 随即,宝钗目光扫向朱景洪,说道:“我说……到城外住了半个多月,如今也该回去了!” “你住不惯?”朱景洪反问。 宝钗答道:“月底三妹出嫁,前期的事你不露面,最后送亲你总得去吧!” 没错,朱云笙的亲事被安排得很紧,所有流程走完只需四十来天,而眼下已完成了大半。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景洪答道。 于是宝钗问道:“那你打算几时回京?” “就……明天吧!”朱景洪答道。 “你们也都下去!”宝钗环顾左右。 在场侍奉的侍女宦官们,听到此言全都退得很远去,让这夫妻二人可以私密谈话。 “眼下南边海上要打起来了,你就没什么想法?”宝钗忍不住发问。 端起了茶杯,朱景洪慢悠悠说道:“我现在是低调再低调,恨不得老头子把我忘掉,哪还敢再提领兵之事!” “何况这次,西夷兵力强盛,我军水师新建,要打赢难度太大,若是败了反而损我威名,自是能躲就躲吧!” 这两个理由很充分,宝钗点了点头之后,接着问道:“既然打不赢,你为何不赞同与西夷讲和,要打这不胜之战?” “大明是天朝上国,这一名头持续了两千多年,我只是想用西夷的坚船利炮,打醒还在做上国梦的大明!” 听到这一理由,宝钗极为费解道:“可是……大明本就是天朝上国,又何谈打醒上国梦?” 如今之大明,虽然东南西北都有战事,但对外整体仍是是压制状态,说一句四夷俱服也不为过。 这样强盛的王朝,听朱景洪说起来却是外强中干,宝钗当然难以接受。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朱景洪叹道。 也只有真正经历一次大败,朝廷上下才会意识到海上的敌人有多强,才会真正生出兴建水师动力。 接下来,这夫妻二人又聊了一阵,然后定下了回京的行程。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襄王府一行返回了京城,当天妙玉就被送回了东宫。 宝钗亲自送的她,顺道还跟元春道了谢。 () 元春虽是热情招呼宝钗,但也注意到了妙玉有些不对劲,看起来似乎圆润奉美了许多,与以往宝相庄严大有不同。 这姑娘,竟也是个大美人,以往我竟没注意到……元春如是想着。 但眼下,妙玉不是重点,招呼宝钗才是重中之重。 最终,这妯里二人选择一起入宫去见皇后。 在她们入宫时,此刻襄王府内,也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正常来说,朱景洪不见外客,但他主动要见的人除外。 来人衣着朴素,且是从侧门入府,倒也不太会惹人注意。 “大人,一会儿卑职是先问安,还是先磕头啊!” “一会儿卑职是站左边,还是站右边,还是一直跪着回话更好?” “若是王爷问起查案之事,卑职……” 任福才很紧张,作为锦衣卫的百户,他其实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更是经历过不少生死危机之事。 按理说他有极好的心理素质,可眼下要亲自面见朱景洪,还是让他紧张到了极致。 “十三爷随和,你不必太过于紧张!”李文钊平静说道。 他是看起来平静,其实心里也很激动,因为这次召见非同寻常,显然也该他老李结算功勋了。 想起自己的部下,那陈云泰近两年接二连三升职,如今已位居北城副千户,这让李文钊其实非常尴尬。 因为相比之下,他就是在原地踏步。 在宦官引领之下,他二人穿过了七八道们,被带到了存心殿东侧配殿。 很显然,他二人将在此面见朱景洪。 进入大殿,里面除了当值的宦官,就再没有其他人。 站在原地,李文钊想着自己的前程,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回话。 任福才四处张望着,此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竟能进到这襄王府,能得到朱景洪的亲自召见。 这里便可体现出,人格魅力强好处有多大,只不过是选择见见任福才,就能让后者心绪激荡至此,将之视为极大的荣耀。 二人干站着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阵脚步声响起。 二人便猜是朱景洪来了,所以即使还没见到朱景洪,他二人便很自觉的跪了下去。 下一刻,朱景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今日他身着月白色云纹圆领袍,看起来非常轻松且气质飘逸。 “臣李文钊(任福才),叩见殿下!” (本章完) 退出转码阅读完整内容,或请下载更好的阅读体验!!!!诚招广告合作:telegram联系@luniuniu9527 第655章 公主出嫁 坐在书案后,朱景洪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说道:“起来吧!” 于是这两人次第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原地。 “这次差事办得不错,你们都费心了!”朱景洪慢悠悠说道。 “此皆仰赖殿下洪福,臣二人不过顺水推舟而已,岂敢居功!” 把功劳往上推,这是最基本的操作,李文钊自是练得炉火纯青,此刻仿佛真的是说心里话一样。 “这些空话就别说了,你实心用事我知道,有功就是有功嘛!” 也正是因为知道,朱景洪不会占据功劳,李文钊才大胆把功劳往上推。 “你在副千户的位置上,待了……有三年了吧?”朱景洪突然问道。 这么快就提到官位,李文钊顿时喜上眉梢,他知道自己再进一步的机会来了。 “回禀殿下,自正统十年秋,臣受殿下提携,荣升至京任千户,已有三年余四个月……”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这厮说得这么清楚,显然是天天都记着这些。 “我听说南镇抚司,两月前有位张姓千户告老,到如今位置还空着……我倒觉得你挺合适!” 李文钊现在是副千户,他其实更想在北司升千户,但如今所有位置都满了,去南司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官阶上去了,往后跟着朱景洪,未必不能到北司任指挥佥事,亦或者再进一步任同知。 换句话说,只要能升官儿,南司北司区别不大。 心中高兴之余,李文钊越发谦卑道:“臣只怕才干不足,辜负了殿下厚爱!” 朱景洪笑着答道:“诶……你才干若是不足,只怕锦衣卫里没几人有才了!” 提携李文钊,其实也不光是为回馈他的忠心,更是朱景洪本人在沉寂一个月后,对皇帝内心的一种试探。 如果这件事成了,那说明前次的“不愉快”已结束,若不成他就得继续低调猥琐发育。 与李文钊又聊了几句,朱景洪才看向了任福才。 “听说当日朱景润闯进牢里,是你设法将他拦住,在他动手也是你第一个将他制住……” “当日他是郡王,你不怕吗?” 任福才当然是怕的,但当时他便知道,若不把案子办成铁案,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 换句话说,当日任福才已退无可退,只能豁出去跟朱景润动手。 当然,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此案乃是王爷吩咐,臣能为王爷效劳,实乃三生有幸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朱景洪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事实上,如任福才这种有才干,而且脑袋灵光的人,才是朱景洪愿意重用的人。 “好……好啊,你能有此心,本王很是欣慰!” 接下来,朱景洪又夸了任福才几句,让这厮更是激动万分,心潮澎湃。 事实上,拉拢百户一级的人,对朱景洪来说非常有用,因为许多事便可直接吩咐。 倒是如李文钊陈云泰这些人,如今已到了千户级别,为避嫌反而不好过多接触。 一番谈话之后,这二人离开了襄王府,他俩都觉得是收获满满,所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很快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四月二十八,这便到了朱云笙出嫁的前一天。 作为嫡亲的哥哥,即便眼前还处于禁足期,朱景洪也必须要到场观礼。 当他领着宝钗入宫时,他的两位好兄长都已经到了。 至于其他庶兄弟和庶姐们,则是直接去了奉先殿,因为一会儿仪式会在那() 边举行。 坤宁宫东殿内,太子睿王夫妇都在,此刻这兄弟二人坐在外厅,元春和陈芷则在内厅。 镜子前面,朱云笙已大致装扮,她穿上了公主的礼服,气质高贵让人不敢直视。 在她身后,湘云最后替她整理着的凤冠,她确实做到了陪朱云笙到最后的诺言。 “我来迟了……三妹!” 宝钗进入店内,今日这种正式场合,她也穿着王妃的礼服。 “十三嫂,你可算来了!” 紧接着她又问道:“十三哥可来了?” “来了,就在外厅坐着,跟四哥六哥说话呢!” 朱云笙露出笑容,眼睛泛红道:“我还以为他被禁足,今天就不来了呢!” “他早就算着日子了,前几日还说……即使陛下不高兴,他也得来送亲妹妹出嫁!” 听到这话,朱云笙越发的高兴,以至于泪珠滚落,弄花两位刚画好的妆容。 好在左右几名女官候着,此时连忙上前给她补妆。 且说外面,朱景洪三兄弟聊着,话题却跟朱云笙出嫁无关,而是聊着朱景润的事情。 一提起这件事,他们这三兄弟很容易达成一致,纷纷对朱景润痛骂指责起来。 “这些天,宗人府查证之下,已发觉许多不法之事,我打算让人给他捅出来……” 目光扫向太子,朱景渊阴阳怪气道:“四哥,到时候你可别瞎做好人,给他求情什么的……” 太子面带不愉,答道:“你这是什么话,这等狼子野心之人,本该严惩以儆效尤,我又岂会掣你的肘!” 这时朱景洪插话道:“四哥,不只是不掣肘,这次你得帮六哥,你想想看……要是咱们哪个出了事,母后还不得伤心死!” “嗯!”朱景源严肃点头。 议定了这件事,他三人方聊起朱云笙的婚事,竟都有些恍惚之感。 印象中还是孩子的妹妹,如今竟也要出嫁了…… 他三人感慨之时,外面一名宦官出现,提醒道:“三位殿下,主上和皇后娘娘,都已去了奉先殿,您三位……” 今天朱云笙出嫁,他们三人是来观礼,也得注意男女有别之防,所以不会直接跟朱云笙见面。 于是乎,这三人便直接往奉先殿去了。 十几分钟后,他三人依次进入殿内。 太子居前,朱景渊居中,朱景洪跟在最后。 这一幕,让主位上的皇后很欣慰,而皇帝则是更多注意着朱景洪。 大殿之内,朱咸铭的全部儿女们,除了朱景润都到了,同时各近支宗室也都到场,按照品级左右依次站着。 至于朱景洪三人,则是站在御座左右,这是旁人不可能有的恩荣。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聚到了这三兄弟身上,更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太子和睿王。 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大明朝的下一位皇帝,将在此二人中产生。 只有如忠顺王等少数几人,在细细打量着朱景洪,并在心里产生了不同寻常的猜测。 “拜见父皇,母后!”三兄弟一起行礼。 皇帝只“嗯”了一声,一旁皇后则出言让儿子们起身,并一一关心问候起来。 一番简短问答后,朱景洪三人站到自己的位置,大殿内又陷入死寂之中。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当殿内乐工开始演奏,朱景洪便知婚礼要开始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便有宦官禀告“公主觐见”。 几息之后,在太子妃的引领下,在两位亲王妃的搀扶下,在几位已出嫁公主陪同下,朱() 云笙迈步走进了奉先殿。 她出场的这份配置,说是冠绝天下也不为过,可见她这位嫡公主是何等受宠。 御座之上,当看到宝贝女儿出现,就连一向严肃的皇帝,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可当想到,宝贝女儿即将离开,朱咸铭的笑容就消失了,脸上只剩下不舍和难受。 他这老父亲是如此,皇后心里就更难受了,只是想着今日是女儿大喜日子,让她的脸上便始终挂着笑容。 且说朱云笙进入殿内,便在女官引导下向帝后二人行礼,全程规矩严谨一板一眼。 虽然繁琐,但朱云笙表现完美,用实际行动证明向父母证明,她确实是已经长大了。 叩拜结束后,便是帝后二人训戒公主。 训戒的中心内容就是告诫儿女,出嫁之后要用心操持家务,要尽心奉养公婆,要真心对待夫君,要潜心抚育儿女…… 朱云笙自是一一应下,然后又是按照礼制,向帝后二人行四拜礼。 到这里,宫里的仪式就基本结束,眼下朱云笙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还是由太子妃引路,宝钗和陈芷左右搀扶,带着朱云笙走出了奉先殿。 只是和来时不同,此刻宗室的高阶命妇们,全都参与到了送行队伍中,她们将一直把朱云笙送到东华门。 在那里,朱云笙将乘辇轿被抬到东安门内,然后再由驸马将其迎入婚轿,最终迎回自己家去完婚。 整个过程,其中礼节无比繁琐,今天朱云笙注定要累个半死。 再说奉先殿内,在主要仪式结束后,本来后续还有其他仪式,但皇帝直接让太子代劳了。 他本人则是陪着皇后,一路往坤宁宫去了,朱景洪和朱景渊也跟了过去。 进了坤宁宫,皇后终于忍不住,泪水是忍不住往外冒,女儿离开身边让她很难受。 她有三子一女,但称得上在她身边长大的,也就只有朱云笙一人。 哪怕是朱景洪,也只是在宫里长大,而非是一直住在坤宁宫。 听到皇后提着旧事,就连朱咸铭此刻心里也在泛酸,此时他不是皇帝而是一位老父亲。 而本来各有心思的兄弟二人,此刻也不免流露真情,劝解起帝后二人来。 或许是觉得他俩碍事,皇帝直接让他们先退下,他要单独跟皇后说说话。 于是朱景洪二人退出正殿,朱景渊直接出了坤宁门,朱景洪没着急走而是去了东殿。 里面十几号宫女正忙碌着,要将朱云笙用过的东西全部封装,然后送到了她的婆家去。 众人见朱景洪进来纷纷行礼,而朱景洪则是让她们各自忙。 在这其中,朱景洪看到了湘云,此刻这丫头呆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不知想些什么。 看她这忧郁的样子,朱景洪竟也忽然发现,这丫头如今也出落了,真正长成了大美人。 “云丫头,站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 朱景洪的突然出现,惊醒了正思索的湘云,让她一时间显得很慌乱。 事实上,此刻的她确实很慌,或者说是非常彷徨。 朱云笙出嫁了,她这侍读也做到头了,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家去?然后被安排好一门婚事?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可惜,对此她毫无兴趣,甚至心里还有些排斥。 “我……我在想念公主!” 坐到书案后,朱景洪问道:“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想她了?” 这时有宫女端来茶水,朱景洪接过后正打算喝,见湘云郁郁不乐便问道:“你渴不() 渴?” “有点儿!”湘云实话实说吧。 “那你喝吧!” “不知道!”湘云回答得很干脆。 “我身边差个端茶的侍女,要不你去我府上吧!”朱景洪半开玩笑道。 事实上,这玩笑也只有他能开,毕竟湘云人家族里,可是有两位在任侯爵,乃是当下大明最顶级的勋贵。 湘云也知他是说笑,于是放下茶杯道:“小女子笨手笨脚,只怕干不好端茶送水的事,到时惹恼十三爷……岂不是自讨苦吃!” 朱景洪笑容更甚,接着说道:“笨手笨脚不怕,事情都可以慢慢学嘛!” 湘云走远了几步,方说道:“还是算了吧,公主临别时有言,让我离你远点儿!” “她都走了,你还怕她?” 湘云神色郑重道:“我跟公主,可是最要好的姐妹,我岂能负她!” 然而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朱景洪看来只觉得可爱。 “好好……你们姐妹情深,我是外人行了吧!” 这人说话真奇怪,他本来就是外人嘛……湘云心里嘀咕着。 这时朱景洪又开口道:“对了,琴丫头一直记挂着你,如今她不方便出府,你可以去瞧瞧她嘛!” 反正一句话,就是想办法把湘云往他王府里“骗”。 一来二去的熟了,有些事便水到渠成了。 “哦!” 湘云应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 她是极聪明的姑娘,大致猜到了朱景洪什么心思,这让她既感到难为情,心里又存有一丝丝的期待。 但一想起公主的告诫,为了不让朱云笙沦为“笑话”,她又有些排斥跟朱景洪亲近。 所以眼下,湘云的心情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焦虑。 她二人就这样尬聊着,直到宫女们收拾好东西,湘云也到了出宫的时候。 公主已经出嫁,她这侍读当然不必再留宫里。 朱景洪本想陪她出宫,却被湘云婉拒了,只因这样对外影响不太好。 “诶诶,人家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呀?” 宝钗突然出现的声音,反倒让朱景洪深感意外。 “吓着了?你看你这样儿,连我何时到的都不晓得,真不知你看得是多入迷!” “莫非你对云丫头,也有心思?”左右无人,宝钗直言道出。 对宝钗,朱景洪向来不藏着捏着,便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听得此言,宝钗遂打趣道:“哦~~~王先生教你诗经,原来是让你这样来用!” “人家是淑女,却不知你……是否称得上君子!” 转过身来,看向发妻,朱景洪笑意盈盈道:“宝钗,你若是皮痒了,我也可以替你松松筋骨!” (本章完) 第656章 断人财路 公主出嫁,并不只是当天的事,后期还有些繁琐的事。 但这些,基本和朱景洪没啥关系,他又老老实实待在了王府,过上没羞没臊且糜烂的生活。 时间进入五月,在耽搁了一个半月之后,睿王朱景渊终于离了京,赶往了金陵去干自己的要紧事。 只是在走之前,这厮又玩了一票大的,令锦衣卫检举了原广阳王府奴才们的不法事。 事情一出,便是大批御史言官闻声而来,把镇国将军朱景润喷了个体无完肤。 这等级别的风浪,轮到朱景洪身上当然啥事没有,可对朱景润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五月初九,朱景渊离开的第三天,在广大舆论攻讦下,皇帝再度降旨把朱景润连降三级,其爵已到镇国中尉。 大明立国三百余年,从没有皇帝的亲儿子爵位是镇国中尉,连正一品的镇国将军都极少。 可以说,朱景润开创了一个先河,也成了皇家的耻辱。 哪怕是知道,朱景润有谋夺皇储之心,皇后也还是愿意给他个机会,但皇帝并未采纳皇后意见。 只过了三天,朱景润的一大家子,便在锦衣卫和东厂押解下,踏上了前往凤阳的囚徒生活。 一时间,宗室上下皆震撼不已,毕竟朱景润作为皇帝的儿子,又比远支宗室朱景渟尊贵许多。 连这样的人都要受此重罚,那么其他人谁还敢犯错,只能尽可能的夹起尾巴做人。 宗室子弟,依仗身份欺压良善者有不少,经此一事反倒收敛了许多,反倒让京城百姓皆呼皇帝圣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七八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的禁足期限终于到了。 这三个月来,比起以往他规矩了许多,禁足结束他立刻放飞了自我。 首先一个,他先是到了上林苑去,邀请了一帮宗室子弟,以及侍卫们一同狩猎去。 对此,最积极的当属朱景淳二人,他俩从来都喜欢凑热闹。 京城以北有座梁府,朱云笙坐在正堂内,驸马都尉梁毅站在他面前。 “十三哥请你去打猎,你为何不去?”朱云笙轻声问道。 “身体不舒服,不想去!”梁毅随口答道。 知道他是装病,朱云笙便开解道:“今日到会者,皆是宗室近亲,还有勋贵才俊,你去见见也是好事!” 从前的梁毅,不过是二等男家的儿子,作为勋贵之中的最底层,根本没资格跟这些人接触。 也就如今成了驸马,他才能融入这个圈子,但显然对于吃软饭这件事,他心里是相当的排斥。 “我又不求升官发财,见了他们又有何用!”梁毅平静说道。 可也正是这份平静,显示出了他的内心,对于跟朱云笙的婚事非常不满。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 梁毅也曾幻想过,凭着自身奋斗搏个前程,但成为驸马这些都化作了泡影。 如今他虽贵为超平,可面对这反手可得的富贵,他心里只有厌弃和憋屈。 朱云笙是个明白人,但她也是近两天才看明白。 可如今婚事已成,断无再后悔的可能,她也只能引导梁毅接受现实。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觉得断了你的前程,可我堂堂皇家嫡女,莫非还委屈了你?” “你可以使气,我也可以容忍,但我的父兄……他们能容忍你这般行径?” 站起身来,朱云笙神色严肃道:“不是我威胁你,即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家里人着想!” 这是实在话,朱云笙可以容忍梁毅,不代表皇家可以受他的气。 () “如今木已成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我都已是夫妻……既然你连上阵杀敌都不怕,难道还怕娶一位公主?” 朱云笙也是会劝人,这番道理让梁毅无话可说。 接着她走近了梁毅,绕到他身后继续说道:“老实说,以你家原本一等男的爵位,你初入军中也不过正六品,就算你运气好久经战阵能活下来,能否升到二三品?” 对于这些事,原本朱云笙不太了解,可从她知道梁毅什么心思之后,便专门找人问了清楚。 见梁毅面露思索,朱云笙接着说道:“即便你升到二三品,又能得多高的爵位?” 这时梁毅答道:“殿下是说,如今我为超品,该知足了?” “你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如今你一飞冲天,不是正合你意?” “我又岂是贪图富贵之人!”梁毅嗤笑道,他觉得眼前这位公主很俗。 朱云笙不以为恼,而是直言道:“哼哼……你不是贪图富贵,你是矫情!” 她这一判断还真就没错,梁毅心中不快来源于“傲气”,但这客观来说确实显得矫情。 两个年轻人,此时都无法说服对方,以至于气氛有些僵持。 这时屋外一名侍女现身,问道:“公主,该如何回话呢?襄王府的人还等着!” “告诉他,就说驸马会按时到!” “是!” 梁毅确实不想去,可眼下朱云笙替他做了主,他不去也就得去。 此刻,梁毅面带愠色,但也只能咽下苦水。 “左右你见了我也难受,就当是去散散心吧!” ………… 时间临近中午,朱景洪召集的人,已经都到了上林苑内。 这地方是皇家猎场,平日里除了驻防军队,没有人敢随意在此纵马。 朱景洪一行的到来,让这处安静了数月的山林,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十三哥,今天我让府上准备了好酒,中午咱们就在上林苑里吃了!”朱景淳骑马挤在一边说道。 “你倒也会安排了!”朱景洪失笑道。 朱景淳笑了笑,说道:“总不能一直让你费心!” 看向前方,朱景洪笑着说道:“那就听你的!” 此时跟在朱景洪身边的,除了朱景淳和朱景浩二人,还有张临和陆育新等人,以及随行扈从龙禁卫侍卫。 至于其他宗室勋贵,则是撒在了更远距离,在拼了命的获得猎物。 打马往前走了一段,朱景洪便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既然是来打猎,那就别总跟在我身边,也好生去骑射一番!” 禁足期满,他就闹这么大动静,其实也是为了试探皇帝。 如今皇帝并未制止,便给了他更大的胆量,将要寻机做更大胆的试探,比如李文钊的千户之位。 当然,这件事暂时不能急,得找个合适机会才好。 朱景洪这边热闹非凡,此时另一头的襄王府里,宝钗也在设宴款待来宾。 今日造访之人,便是一些高阶命妇起步都是伯爵夫人以上,这些人前来其实很能说明问题。 当然,因为仅是一群妇人造访,就又显得不是那么犯忌讳。 贾母也在来宾之内,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儿媳,以及她的两位孙女。 众人谈笑之时,迎春一人独坐角落,与长袖善舞的探春形成强烈反差。 这一幕,贾母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迎春已经快十七了,如今婚事却还没着落,让这位老太太一直犯愁。 这其中,固然有贾家的原因,但迎春本() 人的“不上进”,在贾母看来才是重要原因。 谁家娶媳妇,都是想要一位贤内助,迎春的表现显然很难胜任。 于是乎,贾母越发抓紧一切机会,在勋贵里“推销”自家孙女,但她这一行为越发暴露迎春的“不成器”。 比如眼下,木讷坐在原位的迎春,就被在场贵妇们在心里打了个叉。 反倒是探春,其表现让在场多数人高看,但要说生出结亲之心倒也不至于。 众人谈笑之时,一骑飞马来到皇城,将所携带的急递送进了宫。 乾清宫内,看着手中奏报,朱咸铭神色森寒。 “这帮蛮子,朕没去向他们兴师问罪,他们竟敢跟我耀武扬威!”朱咸铭大怒道。 原来奏报的情况是,在四月中旬左右,从福建出海的十几,艘商船,全被西班牙舰队扣押了。 这些人以搜寻海盗为由,扣船之后洗劫了货物,还将船上商队全部杀害。 临近的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得知情况后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坐视西班牙舰队来去自如。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刻,朱咸铭总算意识到了,有一支强大水师的重要性,原来敌人真的会从海上来。 如今海贸税收,各项加起来每年有近千万两,这是非常大的一笔财富,是朱咸铭绝对不能放弃的利益。 或许,暂时退缩可以求得西夷退却,并得到极为丰厚的短暂利益,但朱咸铭可以确定长期来看是大亏。 甚至如朱景洪所说,因为不能纵横四海,导致大明或者说华夏失去未来。 当然,即便不提这些远大目标,仅仅是如今商船不敢出海,带来的巨大税收损失,便足以让朱咸铭急得跳脚。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对朱咸铭来说不能挣银子,比杀了太上皇还让他难受。 所以,不***西班牙人,他实在是寝食难安。 “把这份急递,送到五军都督府去,让他们看了之后来见我!”朱咸铭冷声吩咐道。 程英立刻将其接过,然后吩咐了小宦官传话去,他本人非特殊情况不会离开皇帝。 朱咸铭绕到了书案后,上面已放好了几份情报,将敌我形势列举得很清楚。 当下的西班牙舰队,甲等战船有十七艘,乙等战船三十八艘,丙等战船六十三艘。 金陵水师有甲等舰七艘、乙等舰二十二艘、丙等舰三十一艘,浙江水师有甲等舰八艘、乙等舰二十七艘、丙等舰二十八艘。 换言之,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加起来,才堪堪与西班牙驻吕宋舰队持平。 真要和对方打一场,朝廷是否能打得赢,还真是未可知之事。 正思索时,朱咸铭突然问道:“老十三还在打猎?” “是……听说十三爷还打算,晚上在上林苑住一晚!” “住一晚?” 程英接着答道:“听说是带了军帐!” 本来朱咸铭眉头紧锁,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随即他便说道:“再等一个时辰,叫他过来见我!” “是!” 且说朱景洪这边,上午围猎已经结束,此刻他正坐在行军椅上,看着眼前几人忙碌。 朱景淳拿着勺子,正在搅动锅里的肉,而朱景浩则在给锅下添柴火。 至于其他勋贵俊杰和宗室子弟们,则要么是拿刀在剔肉,要么是拿签子在穿肉,要么是在生火…… 这些事平日他们绝不会沾,如今来做一是向朱景洪卖好,二是因为觉得还挺好玩。 众人忙碌之时,朱景洪则是闹中取静,坐在原地安静看着众人。 () 此时他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力不只是从上往下的授予,真正的权力是从下向上的拥护。 而眼下的情形,就足以说明他深受拥护。 否则一个禁足三月的皇子,正常人都该避之不及,而不是上赶着要贴上来。 对此,朱景洪并不沾沾自喜,甚至更生出了要低调的想法,近日这样的事接下来他不会再敢。 “王爷,驸马来了!”余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今日到场的驸马有两位,其中一位是朱景洪庶姐的夫君,另一位便是朱云笙的驸马梁毅。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梁毅,朱景洪对他生出了好奇之心。 这厮以往活泼自信,马球场上神采飞扬,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拜见殿下!” 看着跪在面前的梁毅,朱景洪语气平和道:“起来……不必多礼!” “谢殿下!” “给他搬个椅子!”朱景洪对余海吩咐道。 “是!” 这一情况,让梁毅受宠若惊,以往他没想过能跟朱景洪对话,更没想过可以在他面前有座位。 如今有这资格,全都是朱云笙的面子。 “哟……妹夫来了!”朱景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梁毅赶紧起身行礼,他虽然有一些傲气,可在这些真正大人物面前,那是一点儿都表现不出来。 “坐下坐下……”朱景浩摆了摆手,看起来非常和煦。 但梁毅很清楚,这位静海郡王是何等势大,也就在朱景洪面前人畜无害。 梁毅才出现落座,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些天三妹过门,你没让他受委屈吧!” 于是他只能再度起身,向靠近过来的朱景淳行礼。 “拜见殿下!” “叫什么殿下,跟三妹一样……称我十四哥便是!”朱景淳笑着说道。 这里朱景淳说错了,有事时朱云笙是称他“十四哥”,惹恼了这丫头是直接喊“朱十四”。 (本章完) 第657章 既非君臣也非父子 朱景洪把梁毅叫了过来,此时反倒朱景淳二人聊得多。 而聊天的内容,则是从正侧两个方面,警告梁毅要对自家妹妹好点儿。 对此,梁毅越发觉得憋屈,他总算明白啥叫娶了个祖宗回来。 “好了,你们两个该忙忙去,别把人吓着了!” 朱景洪的开口,短暂替梁毅解了围,朱景淳二人自是听话离去。 只不过,梁毅没轻松几秒钟,想到要独自面对朱景洪,他的内心更是紧张沉重起来。 “三妹她自小生在皇家,未免有颐气指使的性子,还请你要多多包容……” “或许她虽看起来跳脱了些,可她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 朱景洪的谈话内容,与朱景淳二人完全两种风格,给梁毅带来了很强的反差感。 此时他总算明白,为啥有这么多人愿追随这位爷,与之接触竟有如沐春风之感。 堂堂亲王之尊,威名赫赫的大明战神,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我们朱家,就把笙儿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的梁毅,此刻连忙站起身答道:“殿下教诲,臣自当谨记!” “别称殿下了,叫十三哥就好,以往惹急了三妹,她可是直接喊我朱十三!” 听到朱景洪的玩笑话,梁毅越发谦卑恭敬,“朱十三”这种叫法他连想都不敢想。 “好了,放松些……如今既是一家人,就别见外!” “是!”梁毅恭敬行礼。 随后他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只不过都是朱景洪问梁毅答。 看着梁毅走开,朱景洪对凑近过来的朱景淳说道:“他还是太拘谨了些!” 听到这话,朱景淳心里也在发苦,毕竟就连他这位郡王亲弟弟,有时在朱景洪面前也发怵。 “或在还不熟络,日子长了……也就好了!” 朱景洪回过头,看向一旁的朱景淳,笑着说道:“我的事多,往后三妹那边,你们要多照应!” 没等朱景淳回话,朱景浩不知啥时挤了过来,拍着胸脯说道:“十三哥放心,我们俩和三妹一起长大,又岂会让她受了欺负!”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提醒她别太过分,让驸马受了欺负!” 不说朱云笙带去的侍女宦官,连驸马府的侍卫们,也是绝对听命于公主。 换句话说,在驸马都尉府,就没有朱云笙受欺负的可能,只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这个道理,朱景淳二人当即就想明白了,于是便都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朱景洪接着说道:“夫妻之间,还是要相互尊重,才能长远……”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的中午饭也在此过程中解决了。 下午的安排是打马球,由宗室和勋贵各组一队,朱景洪本人来做裁判。 只可惜比赛还未开始,乾清宫的太监就找了过来,传达了皇帝的谕旨。 “你们先玩儿,我去去就回来!” 朱景洪笑着吩咐了这句,然后才跟着宦官一道去了。 差不多一小时后,他来到了乾清宫,被引进了一处便殿内。 还没进房间,他就听到了隔壁的议论声,多听几句后才发现是在举行廷议。 “殿下,请在此稍候!”宦官极为恭敬的提醒。 “嗯!” 他才落座,就有宦官端来茶水糕点,几乎是回家才有的待遇,可见朱景洪的地位有多特殊。 安然落座,喝着香茶,朱景洪也没闲着,而是细细听着() 里面的谈话。 只听了几分钟,他就确定了参与廷议几人的身份,也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朱景洪知道海上会不太平,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果然哪里有利益,洋人就会闻着味儿来。 朝廷整饬市舶司,才把海贸规模搞起来了,这些人大炮战舰就开过了。 显然这些人一开始,就不只是想要吕宋的港口,而是想着要侵占海贸利益。 此时,在听将领们讲解的同时,朱景洪也在思索着对策。 而他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眼看着太阳都要落下去了。 估计回上林苑会很晚,朱景洪便唤来一小宦官,让他去告诉朱景淳自行安排。 毕竟总让人家等着他,也是不太好的事情。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皇帝召见,反倒是廷议逐渐达成了共识。 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意见是要以打促和,以金陵和浙江水师组成联合舰队,威逼西班牙人退回吕宋。 双方就此达成和平,然后朝廷再发育两年,待实力强大再跟西夷算账。 对此,皇帝不置可否,还在斟酌之中。 当太阳落山时,这场廷议才算结束,待将领们离去之后,朱景洪才被带到皇帝面前。 “爹,您找儿子有事?” 御案之后,朱咸铭平静问道:“你今天禁足结束,没想着进宫给你娘请安,反倒先去上林苑撒泼,这怎么说?” “这……上午娘要静修,儿子是打算下去过去,只是被带到乾清宫,所以……” “所以怪我把你留在这里?”朱咸铭冷笑道。 “儿子不敢!”朱景洪勾着腰答道。 一时间,朱咸铭被噎住了,他发现这小子口才也还好。 程英发觉了不对劲,立刻上前递话道:“陛下……可要传膳了?” 还别说,眼下真到了传膳的时,而忙碌了一下午的朱咸铭,此刻也是真的饿了。 “嗯!” 朱咸铭应了一声,程英立刻对外点了点头,然后外面宦官就忙碌起来。 至于暖阁内的父子二人,则是非常尴尬的待在一起,想要说点儿什么就不知说什么。 几分钟后,程英禀告道:“陛下,膳食齐备,还请移驾!” 皇帝吃饭有专门的宫室,朱咸铭闻言便起身前往,朱景洪虽没得到邀请,但也主动的跟了过去。 他是跟在后面,当然不会看到,朱咸铭脸上的淡淡笑意。 几息之后,父子二人来到饭厅,长桌之上已摆满了菜肴。 即便朱咸铭无需饭菜充场面,但此时也摆了二十多道菜,而且一个个看起来精致无比。 朱景洪却注意到,现场是摆了两副碗筷,显然程英主动替他备了一份。 皇帝落座,看着站在门口的朱景洪,便问道:“若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平常回答朱景洪不屑为之,只听他说道:“倒是不敢嫌弃,只是缺了一样东西……” “是何东西?” 一边往位置上走,朱景洪一边说道:“好菜配好酒嘛,这个时候喝茶,总觉得差了点儿意思!” “你倒是讲究多!” 皇帝吐槽了一句,而后对程英吩咐道:“给他上一壶酒!” 在皇帝的席上要酒喝,这场面是真的难得,程英也觉得很是新奇。 很快酒壶被呈上,自有宦官给他倒上,朱景洪先喝了三大杯,方才说道:“舒坦!” 这一幕,也勾动了朱咸铭肚中酒虫,他已() 七八天没沾过酒了。 程英这厮伺候皇帝很久,察言观色已是炉火纯青,当即问道:“陛下,今日所呈御酒,滋味悠长酒力醇厚,奴才也给您满上一杯尝尝!” 朱咸铭没有拒绝,程英立马接过酒壶,给皇帝倒了满满的一杯。 朱景洪也会挑时间,当即起身端着酒杯说道:“爹,儿子敬您一杯,祝您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于是乎,这父子二人喝下了第一杯,也让现场气氛活泛了许多。 “下午廷议,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朱景洪答道,同时想着如何回话。 “你怎么看?”朱咸铭接着问道。 此时程英又给他满上了一杯,朱景洪又与皇帝对饮之后,方才答道:“儿子以为,这些西夷是谋划已久,所图甚大!” “哦?说来听听……” 不得不说,朱景洪是会聊天的,掌握了“危言耸听”的精髓,直接让皇帝生出倾听的想法,暗道自己果然没找错人。 “此前儿子还以为,西夷是为了吕宋,才跟咱们施压……想要以打促进谈!” “他们遣使来到大明,谈判破裂到现在才不过两月,他们就在海上犯下恶行,想要逼迫咱们让步!” “所以儿子认为,他们一开始就冲咱们来的,就是想要侵占海贸利益,想要在大明身上吸血!” 这个思路很大胆,但朱咸铭细细一想,又发觉确实很有道理。 “你再详细说说……”朱咸铭正色道。 朱景洪也不藏拙,当然是怎么严重怎么来说,说到最后就差告诉皇帝,大明已是危急存亡之际。 “爹,如今看来,咱们的情报能力还是太弱了,尤其是获取海外的情报能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能提前察知洋人意图,咱们也能早些准备应对!” 最后的这两句,朱景洪是在掺私货,接下来就给推出李文钊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朱咸铭微微点头。 虽然南镇抚司专门负责国外情报,可相比较而言其能力还是太弱,许多时候都没起到太大作用。 皇帝思索之时,朱景洪接着说道:“据儿子所知,南镇抚司就连在京四位千户,到如今都还缺着一位!” 他这想要举荐人的意图,表现得已经非常明显,客观来说显得很不高明。 但问题在于,朱景洪就是要用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试探皇帝的心意(底线)。 皇帝察觉了他的意图,便顺着话说道:“在京千户都还缺人,能把情报搞好才怪了!” “爹,所以您得招兵买马才行,且不说其他……至少得先把南司在京的架子搭好!” 朱咸铭笑了笑,方问道:“差了一位千户,你可有人选?” “这个嘛……原本儿子不该乱说,可一想到举贤不避亲,为了朝廷为了大明,儿子举荐北司副千户李文钊!” 李文钊这个人,因为最近朱景润的案子,朱咸铭对他还算有印象,知道他是个干事的人。 朱景洪能坦然承认,李文钊是他自己的人,没让朱咸铭觉得反感,毕竟这种事根本遮不住,不遮掩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抛开这些不谈,李文钊确实是个干事的人,此时朱咸铭已回忆起过往的那些事。 看着还在干饭的朱景洪,朱咸铭语气淡然道:“选人用人,是南司的事,他若有本事……自是能受提拔!” 朱景洪连连应答称是,他知道要点到为止,所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究竟如何应对……你可有良策?” 所() 谓良策,当然已在朱景洪腹中,一下午的时间他可没白过。 “儿子以为,现而今想打赢西夷极难,以打促和的办法可行,只是有一点点建议……” 所谓的“极难”,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根本没有可能。 西班牙在吕宋的舰队,不过占其海军不到三成,即使如此金陵浙江两支水师加起来,大明与其纸面军力也才持平。 万一人家随局势变化而增兵,那就更没有打赢的可能。 “说!” “既然要以打促和,首先就得要威慑西夷,所以咱们的兵力务必要强,要摆出愿意放手一搏的架势!” “继续说!” “儿子以为,可将辽东水师南调,以增强我军之优势!” “如此一可威慑,二可在战争无可避免,与西夷决一死战提高胜算!” 把辽东水师南调,大明水师的纸面军力,就已基本盖过西夷大军了。 这是重大的决策,朱咸铭当然不可能马上决断,他连下午廷议的事都还没想好。 “现而今西北大战未歇,而海上烽烟将起,莫非真如你所说……当下已千年未有之变局!”朱咸铭神色沉重。 见此情形,朱景洪端着酒杯起身,一边走向皇帝一边说道:“爹……乱世出英雄,若您让大明横推天下,您便是当之无愧的,古往今来第一帝王!” 听到这话,朱咸铭心中阴霾逐渐消退,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你小子,朕可不敢自称古往今来第一!” 话是这么说,但作为马上皇帝,朱咸铭对此已颇有期待。 御座一侧,朱景洪勾着腰,举杯说道:“为预祝您成为第一,咱们爷俩喝喝一个!” 朱咸铭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举杯与朱景洪对饮,看得出来他是非常高兴。 接下来,这父子二人就西北与海上的局势,又开启了非常冗长的讨论,时间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时辰。 这是非常长的一次用膳,他二人谈话之时推杯换盏,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这一幕,岂止是不像君臣关系,连当下父子相处都不像,反倒像是忘年交的朋友一般,把伺候的宦官们都看呆了。 (本章完) 第658章 禁果 待晚膳结束,父子分别时,已经过了亥时(晚上十点)。 朱景洪离开了,而朱咸铭仍觉意犹未尽,当了皇帝他极少能如此放松,能放下皇帝架子与人推杯换盏。 “陛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程英的提醒,才让皇帝反应过来,眼下已经到了深夜。 他毕竟也上了年纪,加之今晚又喝了不少酒,所以一时间便觉得无比疲乏,然后便命程英准备更衣。 再说朱景洪,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但今晚确实喝得尽兴,故而也有两三分醉意。 坐在轿子上,朱景洪歇了一阵后,方问道:“他们晚上都回去了?” “回王爷的话,下午晚些就回了,说明天再过去!”余海在外答道。 原本朱景洪计划在上林苑过夜,可因为他本人的长时间缺席,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对了,一会儿回府别兴师动众,让大家都睡个安稳觉吧!” “是!”余海应了一声。 大概半个小时后,朱景洪的轿子返回了王府,除了当值的侍卫和宦官,确实是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在承运门外下了车,朱景洪本想着回寝殿歇了,可身上的那股子醉意,让他生出了探花之心。 “我去沉心院坐坐,你们不必跟随!”朱景洪随口说道。 沉心院是张小月所居之处,朱景洪想着听听曲再共赴云雨。 而所谓的不必跟随,并不是说一个人都不跟,而是仅有余海等少数几人随行。 七绕八绕,朱景洪一行来到了沉心院外,院子里面已是静悄悄的。 “大门处……连个当值的人都没有?”朱景洪皱眉问道。 虽然张小月没有位分,可外面的几处别院,都有专门的宦官侍女当差,夜里安排了至少一个人值守。 可现在,沉心院外一个人都没有,这确实显得太不正常。 此事可大可小,可如今被朱景洪撞上了,那便只有严肃处理这一条路。 余海连忙答道:“王爷息怒,此事奴才会转达张平安,让他务必严加惩处!” 虽然这件事让人不高兴,可今晚朱景洪是来寻欢作乐,当然不会破坏自己的好心情,所以也没再发作脾气。 “你们几个,就留在门口,我自己进去就行!” “是!”余海连忙答道。 才走进院中,朱景洪就发现不对劲,只因里面实在太安静了些。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沉心院以北的含辉院,此时隐约还能听到说笑声,想来是朝鲜诸女还在玩乐。 “或许我该去沉心院!”朱景洪心里嘀咕。 正当他盘算着是不是换个地方,却听见厢房位置传出动静。 “谁在那边?” “没……没人!” 是一个女声,可因朱景洪精神有些恍惚,便以为那个丫头在。 “没人?”朱景洪露出了笑容。 他本就是来寻欢作乐,如今遇着好玩儿的女孩子,自然生出了捉弄之心。 可见酒精这种东西,确实会让人放纵,若朱景洪完全清醒的话,基本不会干这无聊之事。 慢悠悠走向东侧厢房,朱景洪又问道:“若是无人,谁在答话?” 此刻,躲在角落的迎春,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 今天她来襄王府赴宴,因为探春表现得太好,便被宝钗留下要住一天,连带着她也被留下。 她和探春被安顿在沉心院,跟张小月住在一起。 本来入夜就该歇息,可含辉院那边的朝鲜女子,过来邀请张小月去赴宴,() 探春凑热闹也都过去了。 当值的侍女,还有贾家留下的丫头婆子们,也都跟着去凑热闹,以致沉心院内只剩迎春一人。 她历来孤僻惯了,对此也不以为意,原打算直接歇下,哪知夜深还有人过来。 她本以为是探春一行回来了,可细细一听才发现是男子,听声音还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或许是心情激动,又或许是慌张,迎春不小心推动了凳子,然后便导致了眼下更尴尬的场面。 “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 听到朱景洪的话,迎春越发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这大晚上,何况这位爷貌似还喝了酒…… 迎春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干脆一句话都不说,就躲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然而,现场越是安静,她的气息就越明显,这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进了房间,朱景洪没走几步,就大致确定了迎春的方位。 “丫头,你居然躲在这里!” “十……十三爷……” 声音带有惊恐,反倒更显刺激,偏偏朱景洪现在经不得刺激。 “我来了竟敢不出来迎接,真是大胆……看我先教训教训你!” 说完这话,朱景洪直接弯腰一阵探索,才在漆黑的夜里抱起女孩儿,伸手往她屁股上拍了几下。 虽然其力道不大,可对迎春来说却如霹雳,这一刻她自觉是“失身”了。 以当下的价值观来论,清白姑娘被男子抱起还摸了屁股,确实属于非常恶劣的丑事。 可是迎春却发现,自己竟未生出恼怒之意,只是心里感到无比羞涩,即使眼下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 “还不说话……你是谁的丫头?”朱景洪又问道。 他以为这是哪个婢女,毕竟张小月是住正房,厢房里的只能是侍女。 “十三爷,是……是我啊!” 即便没道出自己名字,迎春也觉得无比羞恼,甚至还把头藏进了朱景洪怀里。 这么多年来,迎春极少受过关爱,她的人生原本一片灰暗。 可当她遇到了朱景洪,被其真切关怀和悉心开导,迎春一颗芳心就被锁住了,只可惜最开始她没有发觉。 但种子一旦长大,到最后长成参天大树,迎春便再也不能忽视这段感情,然后她就陷入了对朱景洪的单相思。 原本她喜欢看道藏,也正是因为心中有了爱,所以近一她迷上了话本,为此还被探春捉弄过。 “你是谁?”朱景洪又问道。 府上女子太多,侍女们就更多了,他又不知今日迎春留下,所以猜不到她是谁很正常。 “再不交代……我可就要亲自探你虚实了!” 酒精作用下,朱景洪此时非常大胆。 当然了,即便没有酒精作用,他依旧可以这般大胆,襄王府内的女子他本就可以予取予夺。 “探虚实?” 迎春还是太老实了,竟未能看透这三个字的深意,甚至还自己重复了一遍。 她被朱景洪横抱着,此刻略带狐疑的语气,确实起到了挑逗的效果。 “哟呵……你这丫头可真大胆!” 于是乎,朱景洪也就不客气了,随即便向迎春身上探去,同时还借着月色向一旁床榻走去。 被人乱摸,迎春自是深受惊吓,可她这让实在太胆小,竟是捂住嘴一声未发。 她心里只盼望着,朱景洪“罚了”她就会离开,然后她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只不过,事情发展的逻辑,不以() 迎春单纯的想法而改变。 比如当她被放到榻上,当朱景洪开始扯她衣服时,她就发现了情况不太妙…… “别……别……” “什么别?别什么?” 朱景洪用力更大了,三两下便扯开了衣带,此时迎春只剩一件亵衣。 这一刻,迎春是真的怕了…… 虽然她喜欢朱景洪,甚至愿意侍奉他,可眼下都来得太快了,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事实上,从被朱景洪抱起“失身”开始,迎春心底就已认准了朱景洪。 但如今没名没分,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妥…… 似乎察觉到“侍女”的抗拒,朱景洪便清醒了几分,如果对方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去强人所难。 正当他要问两句时候,面前迎春已先开了口:“十三爷,眼下……眼下不是时候!” 迎春是真的慌了,才会在表示拒绝的同时,把心底愿意的态度亮明。 所以她这句话,完全没起到“阻止”的作用,反倒让朱景洪认为她愿意,只是女子的矜持在作怪。 “丫头,眼下正是时候!” 于是他直接压了上去,然后各种招数都使了出来,至于迎春则已经完全死机了。 大概几分钟后,守在院子门口的余海几人,便听到里面传出声“惨叫”,几人相互望了望都笑了。 一名小宦官低声说道:“也不知是哪位姐妹有福,马上就要翻身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侍女一经“侍寝”之后,就基本不用干活儿了,即便没位分也可做人上人。 接着,几名小宦官继续议论起来,而朱景洪则是在里面尽心操弄着。 今晚他感觉不太得劲,只因身下女子太安分,而且是过分的安分了。 他哪里知道,迎春此时已经傻了,连思考能力都已消失,完全就如同木偶一般。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草草结束了事,然后自顾着起身准备穿衣。 他确实没太尽兴,所以还想着走下一家去。 可他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模样,于是他便冲外面喊了句“掌灯”。 只凭这两个字,迎春瞬间恢复清明,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全盖住了,她根本不知如何面对朱景洪。 很快余海拿了一盏灯进来,随行几名宦官还点了另外几支蜡烛,让这房间内很快明亮起来。 看着用被子捂着头的女子,朱景洪理解她是害羞,所以便让余海几人退下。 然后,他才拉开了被子,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迎春衣衫凌乱,秀发披散在脸上,眼角带有泪痕躺在床上。 “怎……怎么会……”朱景洪惊到了。 本来他还有些醉意,此刻全都消失无踪,神思清明宛如圣贤一般。 “迎春姑娘……我……唉!” 这一刻,迎春更是泪珠滑落,然后从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喝酒误事啊……” 朱景洪感慨了一句,他知道自己今晚很过分,毕竟人家是清白的姑娘,不是为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女子。 如今欺负了人家,可以说是畜生一般的行径。 “迎春姑娘,你放心……我……我会给你个结果!”朱景洪只能如此保证。 他这话说得很含蓄,并未明确的说要收迎春入府,只因眼下说这些不到时候。 他要逐渐自立门户,已经在跟太子做切割,就不好与贾家产生瓜葛,所以收迎春入府就不太合事宜。 毕竟,迎春本就是贾家人,而不是隔了一层的() 亲戚。 只不过,迎春心里想不到这么多,听到朱景洪说要给她个结果,她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长期以来,家中为她的婚事发愁,她本人也受此折磨着,如今这一切都将消失了。 “如此也还好……”迎春冒出了这一想法。 虽然程序上不太对,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她终于可以常伴在朱景洪身侧。 和迎春的恋爱脑不同,朱景洪想的是如何把事情遮过去,等个一两年待事态明朗,然后再把迎春接入府中。 “迎春,要不……你先去洗洗?”朱景洪这是没话找话。 “此时终究不合礼数,为了你的清誉……咱们得善后!” “嗯!”迎春非常认同。 她也真是没心没肺,根本没有想过若朱景洪骗她,那她自己帮着遮掩之后,人家不认她就被白玩儿了。 于是乎,在朱景洪的“望风”之下,迎春忍着***疼痛擦洗了身子,然后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后睡下。 朱景洪抱着她躺了一会儿,最终在张小月等人回来之前,他便去了正房里等候。 至于迎春,就仿佛真跟没事人一样,熄了灯躺在床上,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张小月一行二十几人回来了,让这院子里非常的热闹,看见余海几人在她们便知朱景洪到了。 余海几人已经被打过招呼,所以没提有人侍寝之事,只是告诉张小月别让朱景洪等久了。 只不过,当余海看见探春时,心里突然有了某种猜测,只是没有实证他不敢妄下判断。 张小月去了正方,而探春则带着贾家的丫头婆子,全都往东侧厢房去了。 “都小心些,别把二姐姐吵醒了!”探春管束下人道。 所有人都很小心,各自回屋后还在谈论几个朝鲜姑娘的有趣,以及宴会上的新鲜事物。 司棋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先是问了句“姑娘睡了吗”,没得到回应后她才到了外间,就在迎春屋外打了地铺睡下。 作为近身的丫头,司棋当要离迎春近些,以便夜间有事好照顾。 此刻,她有满满的表达欲,想跟迎春分享今晚见闻。 她觉得自家姑娘今晚就该去,至少也能一起乐呵乐呵,不至于每天都愁眉苦脸。 思索只见,司棋突然嘀咕道:“什么味儿……怪怪的!” “想来是久了未住人,所以才有股子味道!” 司棋给出了理由,然后便闭眼缓慢进入了梦乡,她却不知自家姑娘还未睡着。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迎春心理和生理上都有巨大改变,所以她失眠也是很正常的事。 此刻她心情复杂,有惶恐、有焦虑、有羞耻、有无奈、还有一丝窃喜…… 感受着***的疼痛,迎春暗暗想道:“能在伴在十三爷身边,这便是我的辛事!” 此时她心里之冒出这个念头,可见她对朱景洪确实情根深种。 至于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她是根本没有去想过。 (本章完) 第659章 临危受命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当朱景洪醒来之时,张小月已替他准备好早饭。 此刻张小月正在闲聊,说的却是迎春的事。 “好端端怎么就病了!” “昨晚请她过来玩,她不来我还以为是她眼界高,看不起咱们……如今看来是我错怪她了!” 说话的人是张小月和李慧真,近期她俩关系走得很近,又都跟侧妃杨静婷来往甚秘密。 “嗯哼!” 朱景洪咳嗽一声,外面对话立即停止,然后张小月和李慧真都进了屋子。 “王爷,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张小月是有侍女的,只不过这种伺候的机会,她一般都是亲自上手,不想便宜了其他人。 李慧真也连忙上前帮衬,全过程那真是体贴入微,仅仅更衣本身对朱景洪来说都是享受。 “贾家二姑娘病了?”朱景洪随口问道。 张小月答道:“正是……说身体不舒服,连早饭都没吃呢!” 为什么不舒服,朱景洪是心知肚明,所以他没追问下去,反倒聊起了其他琐事。 比如昨晚她们玩儿的什么,有哪些人参与,为何玩儿那么晚…… 更衣完毕,朱景洪便上了桌子,正打算吃饭时余海却来禀告,原来是宫里传话让他觐见。 昨天才见了皇帝,今天又这么早召他进宫,朱景洪便猜又有大事发生。 “让他等会儿,吃了饭再去不迟!”朱景洪慢悠悠的说道。 昨天进乾清宫等了那么久,今天朱景洪可不愿再当冤大头,至少他得先填饱肚子,毕竟昨晚他实在过于操劳。 余海当然知道自家王爷迟到很正常,但这一次情况确实不同,于是他接着说道:“王爷,来的人是程公公!” 一听这话,朱景洪顿时神色一振,如果是程英亲自来的话,那情况就已经非常严重了。 于是他撂下筷子,径直便起身往外走了去。 一分钟后,他在承运门内见到了程英。 知道朱景洪最关心什么,程英先一步开口道:“殿下,出事了!” “今早得的急递,四月二十五,西夷舰队炮轰台湾东南之朝天港,我军民死伤逾百!” 西班牙人,炮轰大明港口,打死了一百多人…… 此前这些人绑架商船杀人越货,还是以打击海盗的名义来遮掩,如今可以说是演都不演了。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大明的宣战,他们做得这般轻率随意,可见这些人是何等的傲慢,根本没把大明朝放在眼里。 “陛下还召了谁去议事?”朱景洪直接问道。 “有太子爷,三位大学士,还有五军都督府几位老将军!”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遂对余海吩咐,让他去跟宝钗禀明情况,他自己则是直接进宫去了。 几分钟后,正在逗弄孩子的宝钗,从余海口中得知了情况。 事态严重至此,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事。 宝钗转过身来,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进宫去,有消息立刻来回话!” “是!” 一旁杨静婷也在,此刻她也面露深思,显然是想到了些什么。 命人将儿子带走后,宝钗方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徐徐说道:“看来这次,他又得出远门了!” 杨静婷答道:“值此朝廷危急时刻,王爷既受陛下看中,自然要多担待一些!” 宝钗叹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世道不公啊,总是谁做得多……受的委屈就越大!” 杨静婷接着说道:“公道自在() 人心,王爷虽饱受非议,然则陛下信重……便足够了!” 看着眼前低着头,目光飘忽的杨侧妃,宝钗笑着问道:“这次他要远行,你说谁去伺候合适?” 不得不说,她对人心的把握很到位,一语便说中了杨静婷的心思。 如今府上,已有两位选侍有孕,她这位侧妃肚子毫无动静,这让杨静婷非常的难受,甚至可以说是感到惶恐。 只因在当下这时代,女人怀不上孩子便是失败。 这几个月杨静婷没少侍寝,连她本人都开始自我怀疑。 所以这次,若能陪朱景洪走一趟,独享全程侍寝的机会,对她而言非常之诱人。 “宝姐姐,如今府上众人,她们都已去过,反倒妹妹这侧妃,未能担起这般重任,所以……” 仓促之间,杨静婷没组织太好的语言,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 听到宝钗说这一句,杨静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因为按照正常语言逻辑,接下来就该说“但是”了。 正当杨静婷思索着,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时,哪知宝钗说道:“既然如此……那此番你就去一趟吧!” “啊……哦……这……多谢宝姐姐!”杨静婷起身致谢。 到了她这等身份,世上能让她渴望的东西极少,如今乍然得之自然是显得失态。 看着毕恭毕敬的杨静婷,宝钗心中并无得意,此时她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天。 如果当时,朱景洪没把那柄玉如意交到她手上,眼下她和杨静婷就得调换位置。 所以,在杨静婷感激宝钗时,后者则是在感谢朱景洪,这位让她一生去爱的男子。 示意杨静婷坐下,宝钗接着说道:“可卿有身孕,英莲要照顾孩子,其其格诺敏轻率,我又脱不开身……你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杨静婷随即答道:“娘娘信重,妹妹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好王爷饮食起居!” 她很害怕失去这机会,所以才会尽最大可能,让宝钗安心放心而不变卦。 “我看他怕是这两天就要动身,你那边事情也多,该交代该准备的……现在就忙去吧!” 这一次,宝钗又把准了杨静婷的心思,她确实已在同心殿待不住了,想要尽快把这件事坐实了。 “臣妾遵命!” 再度向宝钗行礼后,杨静婷起身离开了。 “娘娘,您喝茶!”莺儿端着茶盏靠了过来。 在宝钗接过茶杯后,她将茶几上的茶杯收走,同时说道:“娘娘……杨妃素来与你不睦,你何必让她去陪着王爷!” 莺儿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她觉得派谁去都行,哪怕是甄琴都行,就是不该让杨静婷去。 “我是王妃,不是你……小肚鸡肠!”宝钗微微笑道。 看起来似乎是在说笑,实际上这还真就是主要理由。 杨静婷是皇后的亲侄女,为了进一步被皇后所认可,她确实需要以实际行动,来展示自己的公正和大度。 当然,宝钗也不是真的毫无芥蒂,这次让杨静婷去金陵,她也给这位皇后侄女准备了惊喜。 关于海上局势,宝钗听朱景洪分析过,所以她知道若是大战开启,朱景洪是要去金陵整军作战。 “金陵……可不只有水师,还有一位故人呢!”宝钗面带微笑说道。 “故人?”莺儿面带不解。 以她的智商,确实跟不上宝钗的思绪,后者只是想给杨侧妃,一点儿小小的“林氏”震撼。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杨妹妹兴致勃勃而去,只怕是要扫兴而归了…() …宝钗脸上笑容更甚。 其实他也很期待,这次朱景洪去金陵,能把黛玉接到京里来。 左右王府内宅都要进人,那何不进自家的林妹妹呢…… 收敛思绪,目光扫向莺儿,宝钗问道:“我听说,迎春病了?” 莺儿答道:“正是……已派了大夫去瞧,说是没什么大碍,开两副药调养便是!” “嗯!” 宝钗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不太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透怎么回事。 不是因为她愚笨,而是她对朱景洪的下限了解不够,想不到这位能对良家姑娘下手。 再说皇宫之内,乾清宫的廷议还在继续,而朱景洪仍是在隔间旁听。 议事过程非常激烈,因为西夷的过激举动,朝廷高层对他们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现在讨论的关键,就是对此事如何回应。 要么直接派水师征讨西夷,还是通过谈判让西夷交出凶手,之后再定是战是和……这便是当下争论的焦点。 现场的***们,对敌我态势都已了解,此刻的争论都显得有理有据,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老十三来了没有?” 皇帝突然开口,让现场很快安静下来,他们不知道朱景洪也来了。 程英答道:“回禀陛下,已经到了……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朱咸铭沉声道。 “是!” 朱景洪的传奇经历,让他在军事上很有发言权,众人都知他的态度倾向,已能左右皇帝的判断。 很快,朱景洪来到了大殿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太子,后者此时也目光复杂看着他。 “叩见父皇!”朱景洪规矩行礼,但也没有太规矩。 “事情你都知道了?” “在外面听了一阵,大概都知道了!” “他们有说直接征讨,有说谈判令西夷交出凶手,若其不交再定战和……你怎么看?” 其实从始至终,朱景洪的态度都很明确,要在实力允许范围之内,最大程度保护大明的利益。 “儿子以为……此二者可共同开启!” “谈判可以拖延时间,可以麻痹敌军,我军方可周密准备,谈不拢开打也能多些胜算!” “但我们必须做好备战,兵力调配和军械补充都要尽善尽美……” 要尽可能的备战,要尽可能的战略欺骗,要尽可能的拉高胜算…… 在军事领域朱景洪从不藏拙,此刻有理有据讲述起来,让事情处置有了更可行的办法。 当然,这些并非他独自思考的结果,而是采纳众人集议之长,然后添加了自己的思路。 待朱景洪讲述完毕,朱咸铭看向众人,问道:“诸位爱卿……襄王之言,你们有何意见?” 在场都是聪明人,朱景洪所讲述的东西,他们其实也可以想得到,只是不愿意那么干罢了。 一切为了打赢,一切为了备战,这是妥妥的激进思维,不符合士大夫们的习惯,所以他们不会这么选。 至于在场老将们,他们倒是觉得要打,且要打赢…… 比起朱景洪的干劲,老将们气势上便差了许多,他们这些所谓的“激进派”,此刻也觉得朱景洪太激进了。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该当慎重!” 次辅陈锦昀站了出来,此时他正义凛然道:“如今朝廷在西北用兵,且西南反叛不断,一个月前河南又遭了水灾,如今朝廷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骤然开战,又将是一大笔开销,非是臣不顾国体……实在是朝廷() 积蓄不足,再起争端怕是难以应付!” 陈锦昀说的是实在话,朝廷岁入虽有四千多万,但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一年四千多万,平均到宇哥也就三百多万,近两年几乎每月都会用光,朝廷府库积蓄已不到一千万。 看起来很多,但若往海上砸钱又会消耗不少,往后想攒起来可就难了。 如果储备资金不足,情况就会变得危险,有灾有变都将难以应对,引发更大危机也不是没可能。 事实上,近两年大明四处开战,还能保留一千多万的银子,这已是比较厉害的财政水平。 这里面,少不了首辅赵玉山的改革之功,以及近两年海贸税收带来的巨大利润。 陈锦昀讲了非常多,说完后赵玉山反驳了他几句,主要意思就是让他别用府库存银的小账,来算朝廷安危这笔大账。 总的来说,赵玉山支持朱景洪的意见。 海上的事始终要解决,毕竟关系到上千万甚至更多的税银,相比之下西北占据都可以缓缓。 朱咸铭心中已有决断,而后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猜到了皇帝的想法,于是神色平和答道:“儿臣以为,十三弟所言有理,敌寇狼子野心,朝廷务必予以迎头痛击,方可震慑宵小!” “嗯……” 而后皇帝又问向了将军们,这些人自然全都表达了支持,因为事情走向已非常明显。 环顾众人,朱咸铭问道:“既要作战,谁人可当统兵之将?” 水师提督如今是正三品,由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任,要协调金陵浙江乃至辽东三地水师,起码也得都督同知一级去统兵。 但按照惯例,都督同知负责全国性事务,统领各自辖区内都司各项庶务,一般不参与带兵征讨。 所以这种大型会战,只能从更高一级的都督中选人,眼下西北统兵的柳芳和石光珠,便是都督一级的高级将领。 五军都督府各有左右两名都督,但这十个位置并不满员,如今仅有七位在职。 除开柳芳和史光柱,剩下的五位要么另有差遣,要么年事已高,要么对海战一窍不通……想要选人其实很难。 所以,当问道何人可以统兵时,众人心头瞬间冒出了答案。 都不用对比,最合适的人选就出来了。 太子如今也有几分果决,只见他第一个站出来,推荐道:“父皇……儿子以为,十三弟精通海战,选他统兵最为合适!” 对此,朱咸铭不置可否,他其实比较犹豫。 他虽然认可朱景洪的能力,也想过要把他培养成接班人,但同时也有防范朱景洪的心思。 朱景洪数次领兵连战连捷,在军中已竖起极高威望,让他领兵朱咸铭不得不深思熟虑。 “四哥,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海战我可是一窍不通,派我去岂不误了大事!” 朱景洪这般发言,在朱咸铭的预料之外。 但这是他的真心话,打陆战他可靠优势平推,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去打海战,他是真的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无论是维护个人名誉,还是朝廷大局来说,他都不敢随意领下这差事。 然而,他的真心推辞,在旁人看来只是客套而已,引来了太子对他更多的夸赞。 至于其他人,在这件事上都没发言,毕竟他们都很清楚,前段时间的风波怎么回事,皇家的事他们不想掺和。 见这兄弟二人一个夸一个自贬,朱咸铭也感到心烦意乱,所以干脆宣布了朝会结束。 然后他便结束了议事,随后下令让五军府都督同知一级,全() 部到乾清宫来议事。 返回王府路上,朱景洪心情比较复杂。 皇帝召见那些都督同知们,显然没把他当做第一人选,虽然合他心意但也让其失落。 可人生就是这样,那有十全十美的事,能多占些好处便足够了。 当他回到王府,才知贾家两个女孩儿回府去了。 “怎么说?” 才进银安殿,宝钗便迎了过来,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 “不知道!” “没让你去领兵?” “老头子在都督同知里面选人,只怕这次我不会去!” 亲自端了茶杯过来,宝钗皱眉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次你不太想掺和,看你这般失意……莫非还是想去?”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说道:“说不清楚!” “那就听天由命吧!”宝钗安慰道。 “嗯!” 回家已是中午,朱景洪用了午饭后,本打算去园子里转转散心,可闲不住的他还是去了校场。 骑马射箭,才能发泄心情。 只可惜他没折腾半个时辰,余海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告诉他皇帝再次召见。 “又来了?”朱景洪越下马,神色间很是怪异。 这个时候又让自己过去,他猜测皇帝还是选了他。 原本他很失落,想到自己要去打海战,他又感到焦虑起来,因为他真的没把握打赢。 来到承运门内,果然还是程英。 见朱景洪到来,程英第一句便是:“殿下,国家危机,陛下要重用您了!” “不是在选将么?跟我有何干系?”朱景洪说了句废话。 程英躬身答道:“殿下您战无不胜,陛下岂会放之不用!” “今海面不靖,唯殿下之才能,方可安定东南,惩戒西夷!” (本章完) 第660章 金陵有两王 襄王府,同心殿。 因朱景洪被紧急叫往宫里,显然又是要去打仗了,所以王府众女都聚集于此,等待着朱景洪的回府来。 这一等,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因宝钗面露沉思之色,便让在场众人多少有些紧张。 而这其中,心态起伏最大的当属杨静婷。 上午她先是被宝钗搞了心态,得到机会后却被告知朱景洪不出去了,变让她满心欢喜打了水漂。 哪知下午宫里又传消息,召朱景洪入宫有要事吩咐,她便猜测应该是朱景洪要出京,意味着她将又能随行。 只是她就此询问宝钗时,后者根本无心理会他,这让她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以为是宝钗又反悔了。 厅内气氛凝重,直到外面有宦官禀告“王爷回来了”,才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随着宝钗第一个起身,其余众人也都跟了出去。 众人来到银安门内,没一会儿就见到朱景洪进来,神色是格外的凝重。 “拜见王爷!” 众人行礼之时,朱景洪则是看向了宝钗,说道:“马上命人收拾,我明天就出发!” “明天就出发?”宝钗大为诧异。 她本想多问几句,哪知朱景洪直接往殿内走去了,显然是不欲在人前多说。 待其离开,宝钗便命众人退下。 “王妃,王爷即是要出行,那我也去准备?” 宝钗点了点头,说道:“他的一应所需之物,都由你去办吧!” 杨静婷顿时喜上眉梢,拜过宝钗后她便转身准备去了。 宝钗也没过多理会,而是径直往银安殿内追了去,此刻朱景洪正在更衣。 “到底怎么回事?” “中午到的急递,四月二十七西夷水师炮击泉州港,已扬言将彻底封锁大明海疆!” 也就是说,在短短十天时间内,西班牙人步步紧逼,看得出来这次战争他们早有准备。 “如今沿海各省都司,已各自提高戒备,防范西夷上岸入侵!” “竟已如此严峻!”宝钗被惊到了。 褪下团龙袍,朱景洪没等宦官替他穿上外袍,便走向一边茶几说道:“刚才入宫去,陛下已命我节制东南诸都司,外加辽东、金陵、浙江水师!” 东南几个都司外加三支水师,这次朱景洪指挥的兵力,比上次在朝鲜还要多。 “差事棘手,让我……喘不过气啊!”朱景洪叹道。 “若实在不行,可否推辞?” 问题才一出口,宝钗就知道没可能。 一旦朱景洪退缩,老六老四肯定会借题发挥,从他畏战怯战入手,解构他在军中树立的形象。 对他品德才学方面的指责,朱景洪可以直接当别人放屁,在这一点上他是真不敢马虎。 坐到朱景洪一旁的椅子上,宝钗抓住他的衣袖,郑重说道:“此去东南,必定要还是动兵,大海茫茫无可依托,你可不能以身犯险!” 这是妻子对丈夫的关心,她是真的害怕朱景洪出事。 “我会注意!”朱景洪答了一句。 如果不亲临前线,所谓的指挥作战就是放屁,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面露微笑,朱景洪深受握住妻子的手,随即说道:“此前我读史书,得知唐太宗少年时,每逢苦战必亲冒锋镝冲锋在前,故能鼓舞士气每战必胜!” “你也自比唐太宗?”宝钗皱眉道。 “当时我就在想,或许他也是被逼无奈,不亲自冲锋就不能获胜,不能胜则将一败涂地!” 所以朱景洪这话的意思就是,不() 是他喜欢去前线冒险,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见宝钗仍面露忧色,朱景洪遂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亲自再去砍人,会尽可能躲得远一些!” “你得给我生十个儿子,眼下才生了一个,我又怎么舍得死在外面!” “生十个……你把我当什么了!”宝钗别过头去。 看起来她是跟朱景洪打情骂俏,但实际上是强颜欢笑罢了,她是怕朱景洪心忧她而无法全心对敌。 接下来,宝钗又对他嘱咐了许多,然后才告辞离开了这里,她要亲自检查朱景洪外出准备情况。 虽然杨静婷很细心,但她还是不放心。 “把邓安叫过来!” “是!” 银安殿内,朱景洪擦着自己的佩刀,此刻他既心忧又激动,只因他要跟所谓的“列强”碰上。 “启禀王爷,邓安到了!”余海在外禀告。 “叫他进来!” “是!” 没一会儿,邓安进到了书房内,非常老实跪在了朱景洪面前。 此刻房间内没有其他人,所以邓安便可以猜到,肯定有重要的事吩咐自己。 “贾家二姑娘那边,你要多留意……别让她受了欺负!” 邓安本以为有要紧事,结果却听到了这一句话。 “是……奴才一定办好!”邓安连忙应答。 接着朱景洪说道:“她若真遇着难处,要帮忙也尽量隐蔽些!” 为了避免让自己的支持人们误会,朱景洪只能悄悄保护迎春,毕竟他还没当上皇帝。 “是!” 邓安虽然不解,但他有一颗绝对服从的心,所以他斩钉截铁应承了下来。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就让邓安退下了,他自己则是让人找来了海图,开始分析现目前的局势。 王府上下匆忙准备着,在宝钗这位王妃亲自督促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日常用度,外加伺候的人宦官侍女选定。 杨静婷当然也准备好了,这次她并非一个人去,还把张小月等三人给带上了。 晚上,朱景洪与府上众女一起吃了晚饭,席间众人自是依依不舍,但朱景洪还是与她们道了别。 在此过程中,有孕在身的可卿,得到了朱景洪的额外关照,嘱咐她一定要顾好身子。 很快来到第二天,五月二十朱景洪的队伍便出发了。 这次和以往一样,皇帝从旗手卫另给他配了三百卫队,同时从京营抽调三千骑兵,由两位参将率领随他出征。 之所以要骑兵,是因为朱景洪需要机动力量,快速增援西夷可能的突袭。 为了尽快赶到东南,朱景洪直接撇下了王府众人,带领骑兵先一步去了。 这里再说朱景渊一行,他是五月初六从京城出发,比朱景洪提前了半个月。 有关东南沿海发生的消息,他便要早半个月得知情况,所以他判断得出东南是出大事了。 这对他来说是机会,所以他也加快赶路的速度。 原本从京城到金陵,赶路要一个月左右,他愣是二十来天就赶到了。 五月二十八,朱景渊赶到了金陵应天府,作为临近几省身份最高的亲王,在当前东南大乱的局面下,他自觉应该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虽然没有得到皇帝授权,但朱景渊以非正式的议事行事,在六月初七这天把金陵都司、金陵水师、浙江都司、浙江水师的召集到一起,商讨了有关防范西夷的方略。 兵权的重要性,朱景渊当然非常明白,所以这次对他而言便是机会。 即便不() 能指挥作战,但跟这些将军们拉拉关系,对他而言也是非常有益的事。 而几位都指挥使和水师提督们,也确实需要一个身份足够的人,来协调海防有关的一切事务。 没错,是协调,而不是指挥。 这是种变通的手段,可以避免皇帝猜忌他们,而责任是归于上赶着来的朱景渊。 当事双方是各取所需,走到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 应天府行宫内,看着正在商讨的几位将领,主位上的朱景渊虽有心插几句,但因不了解实情根本***不去。 百无聊赖之下,朱景渊对身侧宦官吩咐道:“天气炎热,命人取来冰镇酸梅汤,给几位将军解渴!” “是!” 安排完这件事,朱景渊又细细听了起来。 此刻两位水师提督,正在就是否出战争论不休,现场瞬间变得火药味儿十足。 “两位,有事商量着来,前往别伤了和气!”朱景渊劝解道,这个时候他就能起作用了。 “六爷,我军如今兵力分散,实难与西夷抗衡,贸然出战……” “六爷,他这是过于自轻了,须知……” 好家伙,朱景渊这一劝,两个人瞬间争得更厉害了,而朱景渊根本制止不了。 这些丘八,竟敢在我面前放肆……朱景渊心中愤恨,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一人入内,乃是锦衣卫金陵千户贾志平。 “诸位将军,襄王殿下奉旨主持东南战事,现已在金陵都司衙门升帐,召诸位即刻前往议事……” 朱景洪是五月二十出发,到今天只用了十七天,他赶路的速度比朱景渊还快许多。 贾志平的这句话,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首先是朱景洪来了,其次是由他主持东南战事,两条消息都让在场众人振奋。 原本争论的两人,此刻也都各自闭嘴,然后抱拳向朱景渊行礼道:“六爷,十三爷既是奉旨而来,臣等可不敢怠慢!” “臣告辞……” “臣告辞……” 几息之间,朱景渊好不容易召到一起的将军们,一溜烟的全都退出了大殿,想着离行宫不远的都司衙门去了。 大殿之内,朱景渊神色冷峻,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这帮臭丘八,竟然直接无视了他,把他撂下直接去找朱景洪了。 “老十三,还是你厉害!”朱景渊低声呢喃。 此刻在他心里,朱景洪的危险程度,再度被他拉到了最高。 老头子啊老头子,难道没了老十三,大明朝就没人会打仗了? 又派老十三来主持局面,等那一天老十三羽翼丰满,也把你挤去当太上皇,我看你哭都哭不出来! 朱景渊心中狂怒呐喊,他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此刻他有要打砸的冲动。 可他毕竟是,其心性城府皆是上等,不但忍住了心中愤怒,此刻还打算去拜访朱景洪。 你不来见我这六哥,我亲自去见你总可以……朱景洪冷笑道。 接着他喝了一杯解暑酸梅汤,然后便命人准备车轿,动身往都司衙门赶了去。 再说金陵都司衙门内,当上下将领到齐之后,先是由随行宦官宣读了旨意,确定了作为东南统兵大将名分。 紧接着,才是具体的议事环节。 相较于朱景渊组织的议事,朱景洪明显能镇得住场面,在场高级将领都小心细致跟他禀明情况。 在听完最新情况之后,朱景洪才命众人提出对策,其间当然也少不了争执,但朱景洪压得住所以议事仍然高() 效。 现在的情况是,在最开始连续出击后,西夷舰队因补给问题退走,下一波什么时候来则完全不知。 如今敌军退去,金陵水师提督王隆建议提前设伏,待西夷卷土重来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浙江水师提督***林则提议依托岸防,严防死守消耗西夷精力和战船,之后再伺机出动通殴之。 两个人的说法都有道理,至于如何决断则要朱景洪来。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朱景洪选择了相对保守的方案,既如***林所言严防死守。 之所以如此,是他没有绝对获胜把握,要等辽东水师赶到再说。 至于辽东水师多久能到,则完全是说不准的事情,或许一个月或许会更久,或许路上就被西夷发现然后歼灭。 不管怎么说,方略已经定好,便容不得人在质疑。 大堂主位上,朱景洪站起身来,神色冷峻扫向每一个人。 “诸位,大军作战,务必令行禁止,方有取胜之机!” “今日方略已定,你们必须严加执行,谁若阳奉阴违不尊号令,下到士兵上至都指挥使和提督,本王可先斩后奏……” 其实在圣旨里面,说的是五品及以下朱景洪可先斩后奏,所以他这句话明显是越权了。 可在场众人,此时没一个人敢出来点明,且他们相信朱景洪是真敢杀人。 然而,众人对此并不抗拒,更多是感到鼓舞和兴奋。 朱景洪这几年,领兵作战皆获大胜,在场所有人都期盼并相信,他仍能延续自己的传奇故事。 带领所有人,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臣等遵命!”众人皆恭敬下拜。 而此刻大堂之外,朱景渊心情再度低落起来,只因他主持议事的情形,跟眼下大堂内实在是相形见绌。 在他面前骄横跋扈的丘八们,此刻就跟乖孩子一样听话,在朱景洪威胁时还倾力表明恭顺。 “老十三啊老十三,你真行啊……” 心中感慨完这句,朱景渊发出爽朗笑容,大声说道:“十三弟,我就知道你要来!” 言罢,朱景渊径直走向大堂内,里面的将领们自觉让开了一条路,让朱景渊可以顺利走到堂上。 朱景洪走过书案,来到大堂中央说道:“六哥,事情紧急,只能先办皇差,未能登门拜访,您可切勿怪罪!” 第661章 贾雨村的事业 在朱景渊看来,朱景洪所说都是借口,一来就在金陵都司召集议事,明显就是给他这位六哥下马威。 面带笑容,朱景渊说道:“十三弟,做正事才要紧,咱们兄弟何时见面都行!” “六哥,您请坐!” 在朱景洪招呼后,已有侍卫端来椅子,就放在了朱景洪的位置旁边,他二人这算是平起平坐。 朱景渊也不迟疑,与朱景洪一道坐上了主位,然后议事继续举行。 刚才的商讨,只是议定了基础方略,接下来具体如何分派兵力,还需要详细的讨论商议才行。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东西,林林总总让朱景渊目不暇接,很多时候他都跟不上趟。 所以他来到这大堂上,跟在行宫议事时没区别,基本上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诸位……我不得不再啰嗦一句,今日诸事既已议定,那就务必严加执行!” “我向来治军严苛,谁若犯在我的手上,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打仗之前强调军纪,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一次朱景洪尤其严厉。 原因在于,这次防线拉得实在太长,朱景洪很难做到有效及时管束,随意只能给这些各方大将施加压力。 “是!” 众人答话之后,朱景洪就没再留他们,而是让他们赶紧回到各自岗位。 金陵都司大堂为之一空,便只剩下了朱景洪兄弟二人。 “六哥,方才小弟思虑不周,忘了先来拜访……实在是罪过!” “咱们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十三弟,此前西夷犯境,东南烽烟四起,为此我实在忧心不已!” “为防大变,我便召来这一众将领,想让他们共议方略,可议来议去也没个头绪……” “我正忧心焦急之时,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双手作揖遥敬京城方向,朱景渊接着说道:“父皇圣明,把你派来,小小西夷,自是一触即溃!” 听着老六给自己戴高帽,朱景洪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原因在于对打赢他是真没把握。 除了自觉西夷势大,更多原因在于江南这块地方,以及朱景渊这位亲王。 在士大夫群体中,朱景洪的风评可谓极差,江南之地是士大夫集体的“老巢”,这些人若要使坏实在太容易。 无论从舆论上影响士气,还是从军粮军械上影响后勤,都能给朱景洪造成巨***烦。 千万别以为在国战这种大事上,这些人会有大是大非的观念,为了一己私利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更何况,还有老六在。 虽然他口口声声都是大局,句句不离扫平西夷,但这人向来是表里不一,极有想拉朱景洪的后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此刻这两兄弟交流融洽,所思所虑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想着如何让朱景洪出丑,一个想着防备兄长使绊子。 在他二人扯淡时,布政司衙门的贾雨村,此刻已让人备好了礼物。 礼物很丰厚,用来送朱景洪也不会寒碜,可细细思索后贾雨村让人拿了回去。 “怎么?还不够好?”其妻娇杏问到 微微摇头后,贾雨村说道:“都是些俗物,十三爷未必看得上!” “那你打算空着手去?这只怕更不合适!” 站起身来,理一理官袍衣袖,贾雨村正色道:“谁说我是空着手去?” “你打算送什么?” 理正官帽后,贾雨村说道:“我的一颗忠心!” “忠心?” 娇杏不() 解之时,贾雨村已迈步走向厅外,他打算现在就去见朱景洪。 此刻在金陵,还有人跟他有一样想打,比如应天城外的金陵造船厂内,贾芸也急匆匆的交代了事务,便骑上马往应天城内赶了去。 他在金陵负责造船,如今海上将要打仗,他也有许多情况要汇报。 当然,即使没有正事汇报,作为襄王府的门人,贾芸也会赶到朱景洪年前,跟他请安叩头问好。 朱景洪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同时也存在有很多拥趸,贾芸和贾雨村只是其中代表而已。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马不停蹄相见朱景洪的人,就有拼了命也想躲开此事的人。 薛家,内宅,薛蟠院内。 夏月桂来到屋外,询问了丫头情况,才知薛蟠还躺在床上。 刚才她得知朱景洪到了金陵,便让人来请薛蟠过去议事,等了许久这厮没来,夏月桂才亲自找了过来。 此刻听到这厮还躺床上,夏月桂心里就很不痛快。 可一家人和气最重要,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于是不动声色进到了屋内。 屋子里除了两个侍奉丫头,便只剩薛蟠一人躺在床上,因其面向墙壁让人看不清面容。 “老爷……” “老爷?” 连续叫了两声,薛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夏月桂只能上前去推他。 随后薛蟠才醒转过来,神色茫然问道:“夫人,何事?” 不管薛蟠是否知晓情况,夏月桂都亲自给他讲了一遍。 “所以,你也该去拜见才是,若能请王爷到咱家来,好生招待更是咱们的福气!” 听到夏月桂最后这一句,薛蟠心里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他既不想去见朱景洪,更不想把这位引到家里来。 “夫人,我或是伤风了,一早就觉得难受……如此模样,只怕不好去见十三爷!” “伤风了?” 夏月桂问出这话,明显就是在怀疑薛蟠。 “真伤风了……”薛蟠应了一句,然后便咳嗽了几声。 哪知夏月桂直接上前,伸手探向了薛蟠额头,瞬间就戳破了他的谎言。 “老爷,你又何必撒谎呢!”夏月桂叹了口气。 知道骗不过了,薛蟠只能坐起身来,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在十三爷那边没脸面,去了也只让他看着烦心,所以还是不去了……”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然而夏月桂并不认同,只听她说道:“那是以前,现而今你脱胎换骨,正该让十三爷瞧瞧才是!” 自大成婚之后,在夏月桂的“调教”之下,薛蟠确实改了不少坏毛病,如今也能勉强撑起家族门面了。 为此可把薛家太太(薛姨妈)高兴得不行,若说她前十几年为有个好女儿高兴,如今他便是为有个好儿媳而高兴。 “不说别的,为了让王妃安心,为了薛家的荣辱,你都该去一趟才是!” “你放心,只要你记住礼数,再聊些实事……十三爷定会高看你许多!” 夏月桂开始循循善诱,此刻她充当着薛蟠“母亲”的角色。 最终,薛蟠还是被说服了,在满心忐忑之中,踏上了前往金陵都司的路途。 且说金陵都司这边,在朱景渊盛情邀请之下,朱景洪还是去到了行宫。 按照朱景渊的说法,他这位做兄长的东道主,是要给朱景洪接风洗尘。 本来朱景洪不愿张扬,可听朱景渊说要将金陵上下官员,以及本地世家大族请到时,朱景洪又觉得见见也无妨。 总得来说,行军打仗的后() 勤供应,以及民夫征调都需这些人协调,和他们处处关系就很有必要。 贾雨村在金陵都司扑了个空,正打算去往行宫拜访时,就收到了朱景渊送来的请帖。 得知要在行宫举宴,贾雨村反倒不慌了。 既然两位王爷在一起,他去了有些话也不方便说,还不如等后面单独见面。 贾雨村扑了空,薛蟠贾芸同样如此,凑巧的是这两位遇上了,于是相邀去了酒楼喝酒。 时间来到下午,在宴会开始之前,受到邀请的达官权贵们,陆续都来到了行宫之内。 行宫正殿之外,到场众人三五几人围在一起说话,见到贾雨村这位布政使来了,除了官员极少有人跟他搭话。 然而搭话的官员们,也只是客套两句而已,贾雨村没能加入到谈话之中,此刻站在院内显得格外孤独。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金陵清丈完成后,便在追缴三年内瞒报的税款,外加收取今年的田税地税。 这些事,都靠贾雨村这位布政使来推,自然会让他得罪许多人,此刻被孤立再正常不过。 而这也契合了皇帝给他角色定位,做孤臣就是这样的结果。 贾雨村不想当炮灰,所以他才要巴结朱景洪,想着依靠这位遮风挡雨。 之所以选朱景洪,倒不是以为贾雨村有多念旧情,单纯就是因为太子和睿王不接纳,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正当他想着这些琐事,正殿大门内传来了动静,却是朱景洪兄弟二人出来了。 外面闲聊的众人,立刻都来跟这两位见礼,场面热闹气氛热情。 在这里,朱景渊毫无疑问是焦点,众人恭维不断让他很受用,也找回了上午因丢掉的自信。 众人见礼之后,便去了东侧的配殿内,此刻里面已设好了酒席,众人便依官阶地位自行入座。 朱景洪一席,除了他兄弟二人,仅有布政使贾雨村,按察使徐新安,巡按都御史梅敬文。 没错,愿任东宫学士徐新安,此刻已经转任金陵按察使,为了对抗老六他彻底在此扎根。 除了梅敬文,桌上几人朱景洪都认识,所以也就与他们闲聊起来。 徐新安是按察使,兵备之事便是由他主管,这人若想使绊子简直太容易。 “诸位,今日襄王到了金陵,为的是保一方太平……你们作为本地贤良,自当敬他一杯才是!” 朱景渊做起了主持,招呼众人向朱景洪敬酒。 众人当然非常给面子,一个个纷纷举杯相敬,这第一杯酒就喝进了肚子里。 然后便是第二第三杯,朱景渊是想方设法给朱景洪戴高帽,把他夸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名将。 看起来是兄弟之间关系紧密,朱景洪对朱景渊防范更甚,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位是不怀好意。 为了尽可能的保护自身,他也反过来恭维老六,并把在场官员仕绅都夸了一遍。 其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告诉众人后勤保障有多重要,他相信在场诸位忠于朝廷,一定能让将士们打仗无后顾之忧。 现场气氛热烈,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朱景渊要留朱景洪住在行宫,后者推辞说如今乃是战时,他在该住在军营中才说得过去。 这当然是表面的理由,实际他是不想跟老六住一起,更不想时时被他监控掌握。 在他强烈要求下,朱景渊没能将其留住,朱景洪得以出了行宫,向着金陵都司方向赶了去。 待其到了金陵都司,这边早已经安排好,朱景洪回屋后才更了衣,外面就有人禀告说布政使贾雨村来拜。 “请() 他过来!” 他知道贾雨村一定回来,他也想要见见这位,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几息之后,贾雨村来到了朱景洪面前,向他行了大礼参拜。 “免礼……贾大人请坐!”朱景洪挥了挥手。 贾雨村神色谦卑,小心翼翼落座,侧着身子面向朱景洪,一副随时聆听教诲的模样。 “刚才宴席上,我说军粮辎重关系盛大,想必你也听到了!” 贾雨村立刻表态:“臣都记下来,回去后严加督促各方,让他们依律按时办好,请王爷放心……” 点了点头,朱景洪接着说道:“你的忠心,我当然知道!” “只不过金陵和浙江,人多事多情况复杂,只凭你这布政使……只怕也难以协调各方!” 这当然也是实话,他贾雨村只是金陵布政使,也就在金陵地面上说话有人听,人家浙江完全可以不鸟他。 朱景洪虽是全权负责东南防务,理论上可以节制文武官员,但他主要精力肯定得放在军事上。 换句话说,关于后勤方面的事,他还是得找个信得过的人来盯。 很显然,贾雨村就是合适的人选。 “我离京后反复思量,已向朝廷上奏,保举你为都察院副都御史,专职巡视军粮军械调配事宜!” 换句话说,升职不到半年的贾雨村,这一下又升了一级,而且是很关键很艰难的一级。 这更加说明了一个道理,跟对人比做对事更重要。 他贾雨村三年前,还不过是应天知府,虽然也是不小的官了,可跟按察使布政使……乃至眼下的副都御史相比,其中差距堪称巨大。 “多谢十三爷提携!”贾雨村直接起身,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第662章 金陵水师,深感荣幸! “不必谢我,若此事成了,也是圣上看重于你!” “此番责任重大,你可一定要办好差事!”朱景洪语重心长道。 无论是出于报恩的想法,还是为了自己的荣辱仕途,贾雨村都会拼了命的办好差事。 贾雨村郑重答道:“殿下放心,臣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些人捣乱!” 显然贾雨村知道有人会捣乱,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至少比朱景洪这个外来者更清楚。 接下来,他二人对东南局势,尤其是地方上的情况进行了探讨,朱景洪才知情况比自己想的更严重。 贾雨村若真把这些人压住了,那他这副都御使还真不是白拿,毕竟这差事不是一般的难。 在他二人畅谈之时,应天城东某处宅院内,此刻有一少女独坐窗前,看着天上皎洁月光出神。 “姑娘……” 说话的乃是紫鹃,被她唤了一声后,黛玉方才回过头来。 “父亲睡下了?” “睡下了……” 黛玉没有多问情况,因为情况已到最坏的地步,他的父亲如今已是油尽灯枯,随时都可能…… 想到这些,黛玉又流出了泪水。 “姑娘,大爷二爷又派人来递了话,说是请姑娘一起商量大事!”紫鹃面带难色道。 所谓的商量大事,其实就是林如海的身后事,更确切的说是林家的财产。 林如海为官虽算清廉,但他这一房传下的田产房产和现银,折算后也有差不多十万两。 以当下白银的购买力,这已是非常丰厚的遗产,对于过得一般的林家旁系来说更是珍贵。 林如海近期已起不来,谁都看出他将一命呜呼,所以这些林家子弟就寻了过来。 “就让……让……他们再等两天!” 直接拒绝当然不可能,毕竟林如海的后事,黛玉还得仰仗这些家人帮助,她一个女儿家很多事都做不了。 “嗯!” 事实上,一旦林如海过世,她在林家便将丧失话语权,除非贾家那边能帮衬到她。 可贾家在京,离应天实太远,很多事根本帮不上忙。 “姑娘……要不要派人给薛家送话,让薛家大爷帮咱们!” 紫鹃这话还真不是异想天开,因为宝钗和黛玉的亲密关系,这位王妃多次传话给薛家,让他们务必要多加帮衬林家。 只是黛玉不愿麻烦旁人,基本没主动找薛家帮过忙。 反倒是夏月桂,把宝钗的话记在了心上,几次邀请黛玉过府叙话,且给林家送过许多药材补品。 “终究是我们的家事,贸然把薛家扯进来不好,毕竟如今宝姐姐也有难处!” 襄王府屡遭弹劾,无时无刻不处于风口浪尖,所以黛玉不想给宝钗添麻烦。 淡然,这也怪黛玉消息太滞后,而且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对京城局势无法得出准确判断,才会有眼下的这些顾虑。 也正是因为消息闭塞,所以朱景洪今日到了应天,黛玉是一点儿不知道。 接着紫鹃又劝了几句,黛玉有些听了有些没听,该怎么做其实她大致有主意,但也仅仅考虑到父亲的事,她自己何去何从她根本没想过。 夜深之时,在紫鹃等几名丫头侍奉下,黛玉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天她起得比较早,简单梳洗后便去了父亲屋子,此时仆人已将汤药熬好,黛玉亲自一勺一勺喂给了父亲。 这些事当然可以让仆人来做,可黛玉就是想多做点儿事,这能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待她喂完药后,林如海又昏昏睡去,此() 刻他已经是皮包骨头,胆小的看了都会害怕。 黛玉走出了屋子,正往自己小院去时,就听到有丫头在议论。 “听说外面小厮说,咱们应天府如今有两位王爷!” “两位王爷,那两位?” “不知道……等会儿我问问,倒也挺新奇的!” 丫头们端着器物走远了,而黛玉的内心却很不平静,她也很想知道新来的那位是谁。 难道是他? 黛玉心中冒出猜测,她很希望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但她又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 “紫鹃,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问问怎么回事,这话说得不太清楚,可黛玉相信紫鹃明白其中意思。 紫鹃应下之后,快步往前方小跑而去。 站在原地,黛玉心情非常复杂,她很希望是朱景洪来,也很害怕希望落空。 一时间,黛玉患得患失起来。 虽紫鹃只去了几分钟,竟让黛玉感觉过了很久。 “姑娘……” 紫鹃卖了个关子,可把黛玉急得不行。 “到底谁来了?” “是十三爷来了!”紫鹃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而下一刻,黛玉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虽然很浅且是一闪而逝,却还是被紫鹃发现了。 黛玉此刻确实很高兴,此前她觉得孤苦无依,对未来毫无头绪极度悲观,眼下这些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了。 虽然朱景洪不在面前,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了依靠,久违的安全感再度将她包裹住。 这样的状态,确实让她很高兴。 只是家里的这些情况,让她无法笑得出来。 “姑娘,那些人想欺负你,如今不必怕他们了!” “只需跟十三爷说一声,那些人定不会有好结果!” “好了……什么那些人,如今还算和气,那就还是一家人!”黛玉叹道。 这话深层的意思就是,如果那些人再敢逼迫她,那就是称不上是她的家人了。 换言之,有些事情就得后果自负。 “你安分些,不要乱去走动,以免误了他的事!” 听到黛玉的嘱托,紫鹃很是无辜答道:“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说!” “还有……他是谁呀?”说完这话,紫鹃捂着嘴偷笑起来。 黛玉脸上一红,正要摆姑娘的架子教训,可看到紫鹃笑意盈盈的样子,她又不想小题大做了。 “真是管不了你了!” “姑娘,若是降不住我,也可找他来帮忙嘛……哈哈!” “你……” 极少见的,这主仆二人打闹起来,黛玉的沉郁心情好转了许多。 一天过去,又是一天。 直到第三天,有关朱景洪的消息越来越多,但这位却没派人跟林家联系,这又让黛玉患得患失起来。 莫非是他忘了我?还是说他太忙?还是说…… 黛玉想到了很多,这才是热恋少女的正常心境,会因为一些小事患得患失。 这一情况,还真不能怪朱景洪,因为这三天他确实很忙。 在这三天,他接见了金陵地方的官员,还去了应天周边的几个大仓库,了解了军粮储备情况,及军械火炮炮弹等物准备情况。 期间后三名管库官员被罢,另有三名官员和十七名小吏被其就地正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朱景洪的这第一把火见了血,也狠狠震慑了金陵上下的官员。 许多人想要使绊子,如今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是() 不是够硬,能从朱景洪的屠刀下扛出一条命。 除此之外,他还去了一趟金陵造船厂,分别了解了造船能力和维修能力。 六月十一,这是朱景洪到金陵的第四天。 今天的日程同样安排得很满,在吃完早饭准备出发时,他终于想起了黛玉也在应天。 “余海!” 余海行程要靠后些,但也在昨天到了应天。 “奴才在!” “等会儿你去林家一趟,代我去看看!” “是!” “行事低调些,不要弄得沸沸扬扬!” “奴才明白!” 余海做事沉稳,朱景洪很放心。 吃完早饭,他便领着侍卫出发了,目的地便是金陵水师驻地,这是他到任后检查军队的第一站。 一人三马,他们一行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往数百里外的通州赶了去。 接近五百里的路程,在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朱景洪才赶到了通州。 朱景洪要来巡视,消息头天就传了过来,金陵水师上下早已准备就绪。 提前一个时辰,队伍就已集结完毕,此刻全部列队站在军营内。 军营大门外,金陵水师提督王隆,已带领下属各将领列队等候。 烟尘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大。 几息之后,朱景洪勒住缰绳,停在了王隆等人面前。 “臣等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隆带着一众将领,向朱景洪行了大礼。 “起来吧!”朱景洪语气平和。 很快有侍卫靠了过来,从朱景洪手中接过了缰绳。 跃下马背,朱景洪背着手,在侍卫陪同下走向了军营大门。 今日他内着红色蟒纹曳撒,外面套罩甲头戴珍珠折檐帽,腰上还挂了了一柄佩刀,看起来非常干练且契合军人风范。 在朱景洪走向军营时,王隆也待着将领们跟了上来。 “十三爷到任金陵,先到金陵水师巡视,水师上下将官士卒,无不深感荣幸之至……” 这般听起来就像是跪舔的话,王隆说得非常真诚,因为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朱景洪是名人,尤其是军中的名人,无论步兵还是水兵们,都知道他百战百胜的事迹。 多数人只听过他的事迹,而未能得见他一面。 如今这位传奇人物,正式巡视东南各地驻军,把第一站选在了金陵水师,表明了准话对这支军队的看重,水师官兵自然是感到与有荣焉。 “襄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在朱景洪进入军营时,左侧列队的官兵们单膝跪地,整齐呼喊着口号。 朱景洪大致看了下,这些队伍的人数在一百到三百人间,其中多数都在百人左右。 于是朱景洪推测,每队人各属于一艘战舰,丙级战舰多所以百人队就多。 随着他往军营深处走去,对他的参拜声此起彼伏,且声音越来越洪亮,可见朱景洪是多么受欢迎。 按照行程安排,朱景洪直接去了港口,在王隆的引导下上了一艘战舰。 这是一艘丙级战舰,配备了三十二门火炮,配备水兵一百五十人。 朱景洪可不是简单看看,他是进到了船舱里面,仔细检查了火炮和弹药情况,还检查了水兵们的操作水平。 所以这艘战船,是真的连续打了三发炮弹,其装填速度还算让朱景洪满意。 “王将军,我想换个玩儿法,不知可不可以?”看着远处炮弹打出的水花,朱景洪转过头来问道。 虽() 然朱景洪是在说笑,可王隆丝毫不敢怠慢,只见他恭敬答道:“请十三爷训示!” “等会儿看乙等舰,我随便挑几个人,看看他们装填技艺,如何?” 因为是提前通知过,所以朱景洪有理由怀疑,王隆是把最精锐的士兵派到船上,无法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水平。 而他朱景洪此番前来,主要就是为检查战备情况,又岂能被别人随意糊弄。 近几年皇帝重视水师,所以更换的几位水师提督,都是非常想要做事的人,才四十多的王隆便是标准的工作狂。 到任一年多来,他是真的用心在训练水师,所以刚才那些士兵的装填速度,还真就代表着金陵水师的水平。 “十三爷随意抽选便是!”王隆底气十足答道。 朱景洪也不客气,他分别派出了三名侍卫,在不同船队挑选了不同的队伍。 这些人上舰后,便依朱景洪的安排依次操作。 每队人各打三发,一通操作下来便向朱景洪证明,金陵水师确实是一支精锐。 结果虽已让他满意,但朱景洪还觉得不够。 于是他又吩咐道:“金陵水师的甲等舰,一会儿我倒要再见识见识!” 甲等舰,便是当下战力最强的战舰,无论中西都是绝对的主力。 等舰之后,王隆本以为朱景洪又要试射,哪知后者却让把战船开出港去。 “出港?”王隆很意外。 “对……出港,溜溜去!” 如今是战时,朱景洪负责统领东南诸军队,他的话便是必须执行的军令。 所以即便动静有些大,但王隆还是下令扬帆。 没一会儿,这艘战舰便动了起来,并向着海上徐徐驶去。 “往左转弯……” “往右转弯……” “向前冲击……” 朱景洪一次次下令,他这是在检验战舰的机动能力,在当下要取得更有利射击角度,这是非常关键且要紧重要能力。 而检验的结果,也还是让朱景洪满意,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好些。 第663章 圣旨来 对战船火炮的测试,只是朱景洪到水师后的第一个项目。 在接下来时间,他还进行了快速反应、战船列阵、行军指挥等一系列的指挥,把金陵水师上下累个人困马乏。 而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也确实起到了检验的作用,金陵水师表现总体来讲朱景洪还是满意。 各支队伍陆续带回营区,接下来是给朱景洪接风的晚宴,宴会地点就选在了码头上。 水师编制类似京营,水师提督之下是副将,副将之下是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再往下则是参将,再之下则是千总把总,最后为队正和什长。 今日宴会参于范围及其广,把总及以上武官都被允许到场。 可别小看正七品的把总,这等级别的军官可出任丙级舰指挥官,亦或者是甲级舰分队指挥官。 当朱景洪与水师提督、副将、指挥使等闲聊时,中高层将领们已陆续到达宴会场,彼此之间正就今日之“检阅”闲聊。 对于今日之表现,他们各自也觉得满意,便免不了一些商业吹捧,气氛和谐而有活力。 可当话题逐渐转移,谈到有关西夷水师时,在场众人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作为水师将领,在此番动乱前他们就远赴海外,在西班牙的殖民地港口观摩过其海军。 可以说,西班牙海军的强大,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 虽然所有人自认为强,可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对上西班牙舰队能占上风。 当然,也不是多数人都持悲观态度,也有一部分人信心满满,绝对击败西班牙大有可能。 这些人又分两种,一种是单纯觉得跟着朱景洪就能赢,另一种则认为大明也没差太多,只要谋划得当未必不能赢。 众人观点各异讨论时,宴会也到了开始时间。 自是有副将提前到场,察看众人是否按位次落座,同时强调会场上的纪律,毕竟在这些小节上拉胯非常可惜。 在这位副将整饬下,会场上下顿时一派井然,所有都列队于中间过道两侧,与最基层的士兵没什么两样。 众人大概等了几分钟,远处才有一队人走来,前方中间一人便是朱景洪,在他周围是金陵水师的一众高层。 “宽严相济,劳逸结合……才是做事的道理!” “一味的宽不行,太严了没人情味也不行,其中分寸都需你们好生把握……” 这都是些大道理,跟在他身边的高级将领们,那个都能籍此阐述一大堆,但此刻他们都听得很认真,肉眼可见的很认真。 “参见殿下!” 随着朱景洪到场,在方才整队的副将领头下,在场将领纷纷单膝跪地,向朱景洪行了大礼。 “嗯……诸位免礼,免礼!”朱景洪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众人徐徐起身,然后目视朱景洪通过,再看到他落座于主位上。 见众人还坐着,朱景洪方笑着示意众人:“诸位……都坐吧!” “谢殿下!” 众人随后落座,水师提督王隆则是站着,见所有人都做好之后,方朗声说道:“诸位……襄王殿下莅临金陵指挥作战,是我们金陵水师极大的荣幸,现在请殿下训示!” 言罢王隆勾着腰,抱拳向朱景洪行李,而刚刚坐下的几十位将领,则是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朱景洪神色平和,微微摆手示意众人落座,然后方说道:“诸位,若非下午连番检查,你们全部都过了关,今晚我是不敢坐在这里,跟你们把酒言欢的!” “今日宴会,把总及以上的将领都到齐了,但刚才你们议事时的气氛,让我意识到还有客人未便出席!() ”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王隆本人都瞪大了眼睛,要看看是那个混账敢缺席。 “这些人是谁呢?”朱景洪目光扫向众人。 “就是西夷!”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朱景洪话中隐喻。 “西夷击败吕宋,又炮轰台湾,还封锁我大明海疆……威风赫赫,不可一世啊!” “面对其凶威,你们中的某些人,便起了畏惧之心,以为其不可战胜,悲观蔓延犹如瘟疫,让西夷之威无处不在,在今日会场尤其如此!” 这番话,是对在场众人的严厉批评,这许多悲观主义者都很羞愧,只有极少数人愤愤不平,觉得朱景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们作为军人?有守土御敌之责,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打败敌人……而不是考虑失败!” “未战先怯,先手就输了,这些道理你们……” 朱景洪滔滔不绝的说着,意思是一层一层的递进,显然批评不是让此番训话的目的,而是要扭转众人的悲观想法。 说到最后,当众人心态稍有转变时,朱景洪道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诸位,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必能克敌制胜,用西夷的鲜血铸就我们的荣光!”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官场老手,早已不再有少年时的热血,但此刻还是有许多被说动,有许多人扭转了看法。 而这,更彰显了朱景洪的水平,演讲这种东西他也练得炉火纯青。 众人新潮涌动之时,朱景洪已站起身来,举杯道:“诸位,为击败西夷,回报皇恩……干杯!” 众人尽皆起身,然后与朱景洪一饮而尽。 到这里,宴会才算真的开始了,而气氛也被引导得热烈和融洽,甚至还有种大家是一家人的感觉。 看着不远处神色淡定,雍容自矜的朱景洪,王隆不得不从心底叹服,这位爷除了指挥作战是把好手,操弄人心团结下属手段更是登峰造极。 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他妈还适合做皇帝? 想到这里,王隆不由想起几天前朱景渊的表现,心中只有“拙劣”两个字来评价。 而王隆的想法,与在场许多高级将领大同小异,至于中下层将领们则没想这么深,心里只觉得跟着十三爷干就行了。 整场宴会,从开始的严峻到后来的豁然开朗,最终走向了宾主尽欢的结果。 朱景洪到通州的第一天,也就这样很充实的结束了。 之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他都留在了通州水师,对岸防海防进行了更细致的了解,并对一些不足之处提出了改进办法。 金陵水师这边待了三天,他又乘快马往杭州方向赶了去,那里是浙江水师的驻地。 现在没有打仗,检查武备就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所以朱景洪是一点儿不敢耽搁。 而在他四处巡视时,京城里来的钦差到了应天,直接奔着行宫方向去了。 朱景渊就住在行宫,于是亲自迎了出来。 所谓传旨钦差,是东厂掌班太监刘召。 “刘公公,你怎么来了?” 宫门处,看着亲自赶来的朱景渊,刘召弯腰行礼道:“六爷,奴才奉了皇命,此番是来金陵传旨!” 还是那句话,传旨的时候刘召是钦差,眼下他没传旨便是皇家奴才,哪里敢在朱景渊面前摆谱。 “传旨?给谁?” “金陵布政使贾化,还有您!” “还有我?旨意上怎么说?”朱景渊好奇问道。 “这……奴才岂() 敢擅自开启,所以不知旨意内容!” “不知道?” 朱景渊提高了声音,他其实不太相信刘召的话,但这厮不说他也不好逼迫,毕竟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便知。 大概一刻钟后,得到消息的贾雨村赶到了行宫,此刻宣旨的陈设已布置就绪。 和朱景渊不同,对于圣旨内有关自己的内容,贾雨村大致已有了猜测。 除了贾雨村,金陵的一众文武***,接着也都陆续到达现场,虽然圣旨跟他们无关,但这些人也得来聆听旨意。 “有旨,请睿王、金陵布政使贾化,接旨……” 刘召朗声念着,此刻左右“大汉将军”矗立,外加各种礼器仪仗陈列,让这现场极具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今西夷作乱,海面不靖,地方多事,朝廷不安,我百姓惨遭屠戮,我商旅屡受……” 圣旨前面的内容,主要讲了东南的情况有多严峻,朝廷对此有多重视。 然后,圣旨的关键来了。 “为保东南太平,今升亚中大夫贾化嘉议大夫,加都察院副都御使衔,奉旨巡视、金陵、浙江、福建、广东军备粮饷事,着其务必尽心竭力,不负朕之……” 贾雨村又升官了让众人惊讶,让他兼任四省之巡抚,则直接让现场众人石化了。 就连一旁听旨的朱景渊,都有些怀疑这姓贾的老东西,是不是掌握了皇帝什么把柄,否则岂会短时间内受如此拔擢。 我他妈亲儿子都没这待遇啊……朱景渊心里发苦。 至于贾雨村,因朱景洪提前打过招呼,此刻表现得还算镇定,只是表现得稍微有些激动。 “因海贸不畅,市舶司事务已停,令皇六子渊即刻回京,主持正统大典修撰事宜……” “钦此!” 因为有贾雨村升官这劲爆消息,导致朱景渊被召回京的这件事,就显得不那么让人惊讶。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现场的***们就发现了其中奥秘,许多人瞬间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贾雨村依靠襄王,这件事有心人都知道。 如今贾雨村升官,而朱景渊被调回京,显然皇帝是为朱景洪扫除障碍,让他可以后顾无忧专心打仗。 这一情况,让在场许多人都很难受,当然最难受的莫过于朱景渊。 此前他以为,老头子对他非常看重,如今他觉得自己太天真,皇帝最看中的还是老十三。 “六爷,接旨吧!”刘召提醒道,已将圣旨递到了朱景渊面前。 这一情况,让贾雨村有些失望,因为他很想接过圣旨,还想拿回去装裱起来。 毕竟这班提拔,在大明朝不多见,值得贾雨村一生珍藏。 “臣……领旨!”朱景渊伸手接过了圣旨,神色平和让人看不出喜怒。 “刘公公,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多谢六爷关爱!”刘召勾着腰答道。 “这是应该的,你为朝廷奔走,岂能不好生招待……” 他二人这样说着话,就一路往行宫深处走了去,留在原地的官员们则是面面相觑。 贾雨村升了副都御使,虽然被圣旨限制了职权,只能巡视军备和粮饷事,但毕竟是巡视四省的“巡抚”,按理说在场官员们该向他行礼道贺。 然而现实却是,按察使徐新安直接走了,其他人也只是拱了拱手,然后陆续的离开了。 本来贾雨村心情极好,可被这些人如此轻慢,便让人他整个人都蒙上阴霾。 这些人他都记住了,他发誓后面定要报复回来,方才() 能消他今日之气。 时间来到晚上,朱景渊的行宫之内,一大群官员和仕绅汇聚。 他们表面是来送别朱景渊,实际却是为了劝他留下。 “殿下,您可不能走……前番因为些小事,襄王就大开杀戒,连杀了那么多贤良官员!” “您若是走了,谁还能劝得住襄王,我等若是稍有不慎,岂不要遭同样大祸……” 前番朱景洪杀人,乃是就地处决,所以朱景渊没能及时干涉。 可有他在金陵,现场这些人便有主心骨,心里也能稍微安稳一些。 “六爷,您何不上一道章奏,就说海贸并未停歇,市舶司还有差事可做,如此便可留下了……” “这……” 朱景渊不是没想过,可这种行为终究是抗旨,便让让很是犹豫。 “实在不行,再加一条……就说病了,难以赶路,待好些了再走,情理上也说得通!” 情理上说得通,是在朱景渊身上才成立,其他人敢对皇帝这般阳奉阴违,跟找死基本没区别。 “倒也……不是不行!”朱景渊嘀咕道。 可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该离开,至少不应该待在应天。 毕竟老头子怀疑他会拖后腿,那么他即便真的要干事,也要尽可能把自己摘出去。 躲到应天府外,施以遥控指挥,在朱景渊看来更合适。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朱景渊一时间想到了更多。 于是他便说道:“诸位……奏本我一定写,但我也得遵旨而行,否则岂非不忠不孝!” “我随走了,可金陵还有忠臣在,你们或可找到商议对策!” 听到这话,便有人问道:“可问谁人?” “原东宫左春坊大学士,现任金陵按察使徐新安!” 朱景渊的这一手,用一个词来形容叫“借刀杀人”,而徐新安便是那把刀。 事后皇帝追究起来,倒霉的也将是东宫一系,跟老六这是非场外的人毫无关系。 第664章 林家风波 “徐新安为人孤高,只怕未必愿与臣等亲近!” “是啊……他在按察使的位子上,恨不得把我们全都下狱,岂会愿意帮我们!” 跟着老六的这些人,许多都曾是太子的支持者,这些人因现实利益倒向睿王府,如今那还有脸去找徐新安。 面对众人陈情,朱景渊笑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众人还是觉得不靠谱,但其中思维敏捷之人,已经透过表象看清了本质。 “六爷既然说了,我等也只能一试!” 于是这件事就被议定,转眼来到了第二天,朱景渊便在掌班太监刘召陪同下,收拾行装离开了应天。 昨日旨到今日就走,很显然皇帝催得很急,就怕老六在这边搞事情。 这一情况,六月二十朱景洪才知道,此刻他已在杭州已结束检查,正打算率队返回应天。 根据最新的情报,西班牙舰队正在修整,一两个月内应该不会来犯。 西班牙舰队退去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月,这些人没有派人来谈判,可见这些人已铁了心要开战。 或许这些人在等大明主动求和,然后依着他们的规矩来限制水师,达到其独霸大洋的目的……这是朱景洪的猜测。 他的猜测完全正确,西班牙人就是如此傲慢,完全没把大明的水师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的水师驰骋于大洋,参与过无数次的战役,经历过炮火和鲜血的考验。 大明的水师,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会开船的步兵,懂个屁的海战。 在朱景洪启程往应天赶时,城内林家发生了一些事。 事情很简单,林家旁支的男丁们,纷纷要求黛玉出面,一起商讨林如海的身后事。 在这些人接连逼迫下,黛玉不得不出面商讨。 哪知这些人一开口就聊家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林家的产业得林家人继承,跟她这女娃娃没啥关系。 怪只怪黛玉是女儿身,哪怕她是几岁大的男孩儿,世上也少不了人给她撑腰,毕竟这样能看得到好处。 当然,也怪林如海此前给皇帝办差,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虽属清贵却让人另眼相待,以至于外人没有施以援手。 至于贾雨村,这厮倒是有能力且愿意帮忙,可他事情太多四处奔走,根本顾不上林家这档子事。 因为话不投机,黛玉只在厅里待了几分钟,就愤然离席离开了。 林家男丁顿时骚动起来,纷纷指责黛玉不懂规矩,不知礼数。 这些话,黛玉虽未在场,却也从丫头口中得知,这更是让她万分难受,一时间泪水跟溪流一样涌出。 “姑娘,他们欺人太甚,以为你无可依靠……他们太放肆了!”紫鹃神色愤然。 见黛玉仍自顾啜泣,紫鹃接着说道:“要不我去找余公公,让他把那些人赶走!” 余海奉朱景洪之命,此前已来过了林家,还代朱景洪问候了黛玉。 “算了……十三爷也事多,还是别麻烦他了!”黛玉擦了擦泪珠道。 紫鹃连忙劝解道:“我的姑娘啊……十三爷事多不假,可他忙的都是大事,咱们府上这点儿事情,与他而言微不足道!” 这些道理,黛玉当然懂得,可她细细思索之后,还是说道:“终究还没到那一步,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他们太过分了……” 没等紫鹃说完,黛玉接着说道:“一旦闹将起来,若为父亲所知,可怎么得了!” 一旦闹起来家门不宁,林如海便有当场去世的可能,黛玉又怎么忍心如此。 但其实她这是() 关心则乱,且身在局中难以窥透事情全貌,否则林家那些男丁确实很容易打发。 在黛玉纠结烦恼时,相隔差不多两里的薛家宅院内,夏月桂已从下人口中得知林家的事。 应天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薛家和林家相隔不远,想打听点儿消息很简单。 而夏月桂之所以关注林家,完全是因为她心思足够细腻。 虽然宝钗也曾吩咐过,让薛家多照看林家一些,平日送些东西外加探望也就够了,还不足以让薛家专门派人去盯着。 夏月桂之所以如此关心林家,完全是因为此前她在京时,就从姐姐夏金桂处听了些消息,知道朱景洪对林家姑娘上心得很。 所以,为了薛家的长远发展,为了丈夫能在襄王心中改善形象,夏月桂才在林家多下了功夫。 林家有麻烦,准确的说是黛玉遇着了麻烦,偏偏朱景洪还就在金陵,这在夏月桂看来是千载难逢挣表现的机会。 坐在廊下,看着庭院中蹦跶的鸟雀,夏月桂低声呢喃:“该如何帮忙呢!” 也就在这时,外面有丫头高呼道:“老爷回来了!” 薛蟠成了亲,自然可被称为“老爷”,夏月桂自然便是薛家夫人。 几息之后,薛蟠提着袍子下摆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显得春风得意。 没办法,他虽不受朱景洪待见,可他毕竟是有个亲王妹夫,如今这位到了金陵主事,便让薛蟠也多了几分颜面。 如今出门在外,旁人对他不免更恭敬了些。 “太阳正高,外面热得很……夫人为何坐院子里!” 最开始夏月桂是用暴力降住薛蟠,后来是借助宝钗的手谕压制薛蟠。 而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夏月桂已用智慧和真心,让薛蟠彻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如今薛蟠,对妻子是既敬又爱,所以才会一开口就出言关心。 “你今天见谁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徐家老大,听说他家有批紫檀木想出手,正好宫里要采买,我去跟他聊了收购的事!” 点了点头,夏月桂展颜笑道:“辛苦你了,但有件事……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坐到夏月桂身侧椅子上,薛蟠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答道:“何事?” “林家那帮子人,又去林府闹了……林家姑娘势弱,只怕会受委屈,你去一趟把那些人撵走!” 薛蟠面带迟疑道:“那是别人家事,我去插手不合适吧!” 他说得很有道理,无亲无故插手人家家事,情理上确实说不过去。 这世世上能名正言顺插手此事的,仅有远在千里之外的贾家人。 夏月桂沉声说道:“不合适也得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你是说王妃高看?” 薛蟠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她终究是我妹妹,高不高看我又能如何,难不成往后我有难她不管?” 薛蟠虽是男儿,见识却也只有这个水平,比起夏月桂实在差太远。 伸手夺过薛蟠手中茶杯,夏月桂面带不满道:“若是十三爷高看你呢?” “十三爷高看?”薛蟠面露疑色。 有些话不方便直说,于是夏月桂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薛蟠附耳过去。 然后,夏月桂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给薛蟠讲了一遍。 因夏月桂确实讲得细致,薛蟠很容易弄清了其中关窍。 “原来如此!” “都明白了?”夏月桂追问了一句。 哪知薛蟠愤然站起,拍了桌子说道:“林家这帮畜生,欺负人家一个() 弱女子,我岂能坐视不管……” “我现在就去,看看是谁要把天翻了!” 看着薛蟠快步往外走去,气势汹汹犹如一名将军,夏月桂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在她看来,薛蟠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其实看起来也挺可爱。 当然,这世上觉得薛蟠可爱的人,除了夏月桂确实没几个,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薛蟠去了林家,直接用了最粗暴的办法,命奴仆把影响“林姑父”休息的人赶了出去。 没错,他这是顺着贾家来称呼,只因他编的瞎话就是,说自己是受贾家所托探望林家。 如此一来,薛蟠管林家的事,情理上勉强就能说通了。 薛蟠的到来,确实解决了黛玉的***烦,后者对他是万分感激。 因这份人雪中送炭的情谊,黛玉真就把薛蟠认作了大哥。 “林妹妹请起,何至于此!” 看着要跪谢自己的黛玉,薛蟠连忙让到了一边去。 他原本想伸手去扶,可想到这姑娘是朱景洪的禁脔,于是很麻溜把手收了回来,整个过程略显滑稽。 “多谢薛大哥!”黛玉再度拜谢。 “妹妹……你别害怕,我薛蟠最看不得欺凌弱小,若往后那些混账还敢来,你直接派人告诉我就是!” “你薛大哥别的本事没有,揍这帮混蛋的胆子不但有,而且很大!” 装英雄好汉,也是薛蟠的拿手好戏,平日里他没少在外面装。 “你好生照顾林姑父,需要什么只管来人来说,你嫂子自会遣人给你送来!” 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薛蟠便告辞离开了林家,临别时黛玉自是再三感谢他。 且说另一头,林家男丁出了府,一个个的都骂了起来,有的说薛蟠是多管闲事,也有的说是黛玉勾结外人。 在此基础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说法,也全部都冒了出来,其中不乏毁坏黛玉清命的说法。 “这般污蔑女子清白,尔等算什么男人?” 听到说话声,林家众人都愣了,随即循着声音忘了去。 一看是个毛头小子,众人纷纷耻笑起来,嘴巴快的已经骂了回去。 “小子,爷们什么人,关你屁事……” “你个外乡人,也敢管我们的闲事?真当咱们是泥捏?收拾不了薛家还收拾不了你?” 众人眼看着就要动手,还是茗烟动作快,上前拉着贾宝玉离开了。 没错,说话那人正是贾宝玉,这厮从京城走走停停,花了四个月总算到了应天,然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林家来。 然后他就碰上了林家男丁们,听到这些人污蔑黛玉,他才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被茗烟拉开后,听到身后的耻笑声,贾宝玉心中非常难受,可最终他还是回头。 藏到小巷子里,待林家众人骂骂咧咧离开,贾宝玉才从巷子里出来,又正好碰上从林家离开的薛蟠。 薛蟠骑马,看见贾宝玉后,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薛蟠方跃下了马背,然后高呼道:“宝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探望林姑父!” 此前薛蟠在京城待过,跟贾宝玉也喝过很多次酒,对这位心里什么想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说什么探望林姑父,明明是来找黛玉才对! 若是以往,薛蟠肯定不会插手,甚至还会选择帮忙。 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了一些内情,自然是要做点儿什么。 “我刚从林家出来,林姑父() 才歇了……你去了也白去!” “咱们兄弟许久不见,走……我请你喝酒去!” 言罢,也不管贾宝玉是否愿意,薛蟠拉着他就往外前走。 “薛大哥,我还有事……” “诶……你能有什么事,即便也去探望林姑父,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薛大哥,我……”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可别婆婆妈妈,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就这样,薛蟠强拉着贾宝玉离去,非要他一起喝一杯才行。 很快又是几天时间过去,虽然贾宝玉有心想离开,可在薛蟠各种生拉硬拽下,他愣是没能走出各大酒楼。 薛蟠这厮也不老实,多次趁贾宝玉喝醉揩油,也算圆了他当初某些念头。 六月二十四,朱景洪返回应天,凑巧的是杨静婷一行也到了。 他这一大家子,继续住在金陵都司就不合适了,正常来说都得专门找地方。 正巧朱景渊搬出了行宫,于是贾雨村就张罗着给他搬进去,却被朱景洪直接拒绝。 此前太子来金陵时住行宫,近两年朱景渊来也是住行宫,但他们都是有旨意允许。 行宫是皇帝居所,没有圣旨擅自入住属于僭越。 如今朱景洪比较谨慎,当然不可能犯这一错误。 还在贾雨村办法多,愣是让他在城里另找了一处宅院,专门来安置朱景洪一大家子。 跨进府邸大门,朱景洪沉声问道:“不是强夺来的吧?” 贾雨村就跟在一边,连忙答道:“本地乡贤,仰慕殿下威名,自愿献出宅院,以供殿下居住!” “嗯!” 朱景洪应了一声,就直接转移了话题。 “你上任已有这么多天,也别只顾在金陵转,其他各省也得去看看!” “此番局面严峻,是挑战也是机遇,你可得牢牢把握!” 听到朱景洪说这些话,贾雨村当即答道:“臣明白,请十三爷放心!” 停下脚步,朱景洪看着仍待在原地的贾雨村,遂吩咐道:“没别的事,你就忙去吧!” “是,臣告退!” 贾雨村行礼后退了出去,朱景洪则是走向了宅院深处,而此时杨静婷已迎了出来。 第665章 夜探 “王爷,可真是巧了,臣妾才到应天,您也就回来了!” 杨静婷脸上笑容灿烂,此刻的她确实非常高兴,因为朱景洪已独属于她一人。 随她而来的张小月李慧真几人,连个位分都没有的小角色,那有资格跟她这位侧妃相提并论。 待杨静婷靠近行礼时,朱景洪将她扶了起来,随后说道:“一路赶来,你辛苦了!” 只见杨静婷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爱慕道:“想着王爷身边无人照料,臣妾恨不得飞到王爷身边来!” 朱景洪微微一笑,遂握住她的手往里走,同时说道:“午饭吃过没?” 靠着朱景洪肩膀,杨静婷答道:“就等着王爷回来,臣妾那有心思一个人吃!” “我回不回来,饭该吃还是要吃,可别饿坏了……” “王爷不回来,什么山珍海味都没滋味儿!”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一路便进到了内宅去,此刻饭菜早已经备好。 与杨静婷吃过午饭,朱景洪本打算好好睡一觉,哪知又有军报送来,于是朱景洪只好先忙正事。 其实这种情况很多,如今他统管东南军务,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审批,所以忙碌已成常态。 杨静婷已准备好陪朱景洪歇下,如今朱景洪走了让她很失望,只能又重新褪下睡衣换上居家袍服。 她也只是失望而已,朱景洪现在是独属于他,中午不行晚上也多的是时间。 呈送来的公文很多,一阵翻阅签批下来,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转眼又到了的晚饭时间。 与张小月几人闲聊了一下午,此刻杨静婷更调整了状态,原本雍容华贵的王府侧妃,如今也变得媚眼如丝气质勾人。 朱景洪不是圣人,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更不要说是开荤了。 此刻与杨静婷独处,那受得了她这般模样,心里连各自姿势都想好了。 二人用完了晚饭,正当杨静婷拉着朱景洪往里屋,打算深入交流之时,余海再度出现在外面,禀告说南镇抚司有军情上报。 朱景洪只能再次离开,正事他可半分不能耽搁,于是杨静婷再次独守空房。 这一刻,她恨死了金陵千户所的人,可最终能做的只有生闷气,然后找来丫头一起闲聊。 且说朱景洪到了前厅,前来拜见的便有两人,分别是北司金陵千户贾志平,还有一位南司千户名叫卢涛。 后者才是主要报告的人,汇报内容是驻吕宋西班牙军队情况。 根据各种描述,大题意思就是说,西班牙舰队正强召当地百姓,让这些人扩建码头和军营。 这已经说明,西班牙是设跟大明杠上了,有抽调其他舰队过来帮忙,彻底压服大明的念头。 这意味着,跟西班牙作战是长期的事,不把对方弄得伤筋动骨,人家会死咬着大明不放。 “能不能从外交手段上想办法?” 在锦衣卫两人继续分析局势时,朱景洪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所谓的外交办法,当然不是跟西班牙人议和,而是去联合他的对手与其对抗。 西班牙人和谁存在竞争? 这个问题很简单,能往亚洲派兵的国家,相互之间都存在竞争关系。 而根据朱景洪了解的消息,如今在印度尼西亚一带,除了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和荷兰人,只不过后两者占的地盘少一些。 “你们想办法,联系上葡萄牙人与荷兰人,就说我大明愿与他们联手,将西班牙人赶走!” 这件事情,当然得靠卢涛去办,毕竟他负责的是海外事务。 “臣下去想办法!”卢() 涛应道。 他也只能是去想办法,能不能办得成这件事,他还真不敢打包票。 毕竟大海茫茫,来往消息传递迟缓,且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加之与葡萄牙荷兰人接触少,每一点都可谓是困难重重。 “尽力就好!”朱景洪只能如此说道。 这些都是外力,真正有效的的办法,还是要兴建强大的水师,如此才能不惧大洋上的威胁。 待这二人退下之后,朱景洪又独自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便提笔写了一份奏本,主要内容是让皇帝批银子造舰招兵。 待他写完,夜幕已然降临。 正当他憧憬着温柔乡时,突然看见窗外水缸里,此刻盛开着极多莲花。 莲,花之君子者也! 这让他想到了黛玉,于是问向一侧余海道:“前些日子,让你去林家看看,情况如何?” “回王爷的话,奴才去了看了,也问待王爷问了林姑娘好!” “林家老爷,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只怕已时日无多了!” “林姑娘终日侍奉,气色看起来略显憔悴,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朱景洪皱眉问道。 “就是林家那帮人,好似是为了争夺家产,近些日子总在闹腾,前两日他们还……还想逼林姑娘议事,把林家产业做个分割!” 朱景洪如此在意林家,连夏月桂都知道派人盯着,余海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专门派了好几号人在林家周围,时刻探知消息并做汇报。 听到他禀告的消息,朱景洪瞬间冷了脸,即使余海这等亲侍太监,此刻也被吓得冷汗直冒。 “你就看着他们闹?”朱景洪目光如炬。 余海差点儿没被吓死,连忙战战兢兢答道:“奴才本打算插手,那料薛家大爷出了手,到林家把那些人都骂走了!” “薛家大爷?” 余海连忙解释道:“就是王妃的兄长!” 朱景洪是真不相信,薛蟠那厮能办得出这种事。 “他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如今总算干人事了!” 这话余海可不敢乱接,眼下既然朱景洪消了气,他也就没打算再多说。 房间内沉默几息后,朱景洪遂说道:“马上准备一下,我去林家一趟!” “今晚就去?”余海有些惊讶。 “不然呢?” 朱景洪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于是他接着吩咐道:“要低调一些,你赶紧去安排,给你半个时辰!” “是!” 其实这件事情,最麻烦的就是朱景洪的安全,其他事情反倒是次要的事。 只有半个时辰,余海可不敢有半点儿耽搁,连忙就去门外找了陆育新商量情况。 没错,此番跟着朱景洪来金陵,负责其近身侍卫的统领百户,正是陆育新这位金陵本地人。 陆育新干这事很专业,很快他就列好了计划,并让余海派人去各大衙门传话。 锦衣卫金陵千户所、行宫留守司、应天守御千户所的兵卒,都在接到命令后动了起来。 这是最紧急的指令,所有人都不敢有半分拖沓。 在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各衙门调集的一千五百余兵卒,就都赶到了的朱景洪住所,以及他将要经过的路上。 虽然没有宵禁制度,入夜时分人也不是很多,所以这般动作倒唯惊动太多人。 当然,朱景洪要去哪儿的是,肯定瞒不过金陵的***们,对此朱景洪也不太在乎。 他去林家,虽然有亲近士林之嫌,但林如海也算半个孤臣,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 大概戌时正刻(晚上八点),朱景洪正式启程去往林家。 且说林家这边,在伺候父亲喝下药后,黛玉黯然神伤往闺房去了。 独坐镜前,她从怀中取了一个香囊,正是三年前朱景洪送她那个,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宝钗亲自做的。 想起当年,自己差点儿把这玩意儿扔了,黛玉难得露出了一缕笑容。 “也就他能做得出来这事,好在宝姐姐大度,不然姐妹都做不成了!” 在她喃喃低语时,一个丫头来到了屋外,紫鹃连忙赶了出去招呼,生怕这人影响了黛玉的好心情。 待此人低语告知情况后,紫鹃都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说笑?” “小妹哪敢拿这事说笑,真是襄王殿下来了,如今侍卫都已入了府,府上的人都去了跨院回避,就让我来通知姑娘!” 一听这架势,紫鹃便知情况为真,于是她转身便往屋内跑去了。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 回头看到紫鹃喜形于色,黛玉讶然问道:“什么好消息?” “十三爷来了!” “你说谁来了?”黛玉径直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小跑着来到黛玉身边,紫鹃笑着说道:“真是十三爷来了,姑娘您快去迎接吧!” “他……真来了?” “嗯!” “他为何会来!”黛玉面带不解。 推着黛玉往屋外走,紫鹃着急道:“哎哟,我的姑娘……管他为何来,来了不就是好事,您还是快去迎接吧!” “且慢且慢……如今我神色憔悴,衣着不整,还是要打理一番!” 事实上,黛玉不施粉黛且衣着朴素,依然气质出尘夺人心魄。 所以,见黛玉还要梳妆打扮一番,紫鹃本人是非常不理解,但还是拗不过只能帮她梳妆。 女为悦己者容……确实是很朴素的道理。 朱景洪的轿子,从林家大门直接抬进了内院,然后他才施施然走了出来。 陆育新跟在他身后,左右还各有十名重甲侍卫,将朱景洪团团包围在中间。 至于院子里面,则是只能看见侍卫,林家众人一个都看不到。 黛玉没有出现,让朱景洪有些失望,可他也不太着急,好饭不怕晚嘛。 “先去看看林先生!”朱景洪平静道。 这也是他原定计划中的一步,所以各项事务都已准备好。 林如海的房间里,林家的三名仆役得以留下,此刻只是多了四门宦官,门口守卫还多了两名侍卫。 还没进屋,只是在院子里,朱景洪就闻到了强烈的中药味儿。 待其进到屋内,来到林如海的床前,看到他皮包骨头的真实情形,朱景洪还是被惊到了。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位,那时只是身子骨看起来不太好,依然不减士大夫清贵风采,那曾想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唉……”朱景洪叹了口气。 哪知就在这时,林如海竟缓缓睁开了眼,只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高大身影,但因灯光昏暗外加眼里退化,他没看得清楚朱景洪的面容。 “谁……谁呀?”林如海气息微弱。 林家的仆役们,此刻已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更别说开口为家主解释了。 这时余海走上前,轻声说道:“林大人,襄王殿下来看你了!” “襄……襄王……” 林如海眼睛睁得更大,他本想要抬起手来,可最终只是抬高到两寸,然后又落回了身上。 () 朱景洪靠前两步,而后说道:“林先生,圣上命我来探望于你!” “圣上?圣上……” 林如海激动起来,他原以为皇帝是把自己当工具人,没想到现在还能记得起他。 朱景洪接着说道:“圣上说了,你是肱股之臣,要你好些养病,待你痊愈……到时还要给你派差事呢!” 虽已是垂死之态,可听到朱景洪这番话,林如海亦不免眼中涌出泪水,显然这一刻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可惜这些话都是朱景洪编的,眼下东南西北斗不太平,皇帝焦头烂额那想得到他林如海。 当然,这些对朱景洪来说不重要,只要林如海听得高兴就好,也算是让他不留遗憾。 只看林如海这状态,朱景洪几遍不是专业人士,也看得出这位随时都可能死去。 “陛下……陛下……” 林如海语无伦次起来,随后声音越发的微弱,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看见他胸部起伏,朱景洪还真以为他死了,那可就是闹笑话了。 “王爷,林姑娘来了!”余海适时提醒。 朱景洪转过头去,果然看见黛玉进屋。 只见黛玉一系月白色外袍,发间只有几样简单钗环装饰,看起来简单却仍亭亭玉立让人一见就难以移开目光。 虽然眼前是自己心上人,可黛玉却不敢多看一眼,而是低垂着头款款走来,最终拜倒在朱景洪的面前。 “臣女拜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快快请起!”朱景洪笑着说道。 黛玉便在紫鹃搀扶下起身,然后她才第一次正眼看向朱景洪。 杀伐果断的大明战神,此刻眼中只有柔情,这是王府大多数女子没有的待遇。 “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黛玉这问的是废话,她很清楚朱景洪是为何而来,只不过希望他能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朱景洪微微笑道:“我来金陵之时,圣上记挂你父病情,故而今日我来探视!” “你父亲已经睡下,咱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了,有话出去再说吧!” 黛玉看了眼床上熟睡的父亲,点了点头后就跟着朱景洪出去了。 第666章 京城之事 “近来日子不太好过吧!” 跟在朱景洪身后,黛玉徐徐说道:“父亲病重,那有顺心的日子!” 只从她这语气,朱景洪便知她已成长不少,再不是当初只会落泪的女孩儿。 继续在廊道内往前走着,朱景洪接着说道:“生老病死,自然之理,我等凡人,只能顺应天命,珍惜当下,不留遗憾就好!” 这话里的内涵,黛玉当然听得明白,虽然道理非常浅显,但只要想到父亲将远去,她还是心中悲痛情难自已。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身看向黛玉,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黛玉没有说话,只留泪珠往外滚落,这一刻有了依靠,她终于不再装着强大。 朱景洪走上前,扶着黛玉双肩道:“别哭了!” 这处小院已被封锁,内部仅有几名宦官值守,他们这般亲密举动也不怕外人看见。 然而他这一劝,却让黛玉更是泪如雨下,她已许久没有放开哭过。 眼见他越哭越厉害,朱景洪也不是木头人,便直接把她揽入了怀中。 黛玉不是迎春,即使心已属意朱景洪,但面对这明显的逾礼行为,她还是表露出了抗拒的意思。 只不过朱景洪要用强,黛玉想挣脱也没可能,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窝在朱景洪怀里。 这一刻,她只觉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哪怕如今天崩地裂乾坤倒悬,她也觉得自己不会感到害怕。 月色之下,他二人影子合在一起,就这样待了差不多十几分钟。 “我……我已经好了,松开吧!” 黛玉语气清明,听得出她确实已恢复了,于是朱景洪便将她放开了。 “宝姐姐她们可好?” “她们一切都好,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很好,倒是我……每日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劳心劳神痛苦不堪!”说完最后一句,朱景洪忍不住叹了口气。 随后他便问道:“你就不关心关心我?” 黛玉往前走了两步,方把玩着耳边小辫,说道:“世上就没有能难倒你的事,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话是如此,可你这样直白道出,着实让我很失望啊!” “失望什么?”黛玉歪着头问道。 也就是她这样样子,看得朱景洪眼前一亮,他敢保证那歪头一刻的风姿,除了黛玉谁都呈现不了。 背着手站在原地,朱景洪笑着说道:“失望于美人心中无我!” “又胡说……” 黛玉皱眉,然后再度转过身去,独自一人往前走了去。 朱景洪自是主动跟上,接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出格的话,两人聊了一些曾经的旧事。 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过去,而,朱景洪也到了回去的时间。 最终,朱景洪没让黛玉送她,而是自行出了林家。 只是在他走后,朱景洪让余海留下,召集林家众人训了话,告诫他们一定要照顾好林如海。 毕竟朱景洪今晚到府,明面上便是来探视林如海,强调这么一句也是为了打掩护。 且说朱景洪立刻后,黛玉又去了一趟父亲房间,却发现老爷子是睁着眼。 “玉儿……” 这一声叫得很清楚,让黛玉心情振奋,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父亲……您有何吩咐?” 微微转过头来,林如海说道:“叫他们都出去!” “可是!” “我有话要跟你说!”即便父亲已是形容枯槁,黛玉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焦急。 “你们全都出去!”黛() 玉回头吩咐众人。 “是!” 很快屋子里的几人退了出去,黛玉也蹲到了父亲榻前。 “除了你的归宿,这世上我已无挂碍!” “襄王殿下今晚前来,说是奉旨探视,可我知道……他是为你而来!” 最开始林如海没想明白,后面冷静下来自是想通了,毕竟他在京时也听过一些传言。 说到这里,林如海不顾女儿的羞涩,分离勾了勾手示意其靠近。 黛玉只能更靠近一些,她不知父亲还想说什么。 “襄王殿下志在天下,你入他府往后必将陷于深宫,你当真已经考虑好了?” 朱景洪在做什么,黛玉其实也知道,只是她没有过多的去想。 现在被林如海点出,则让她必须要面对现实。 如果跟着朱景洪,若往后他真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难沾雨露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自身将囚禁于深宫。 人都向往自由,黛玉也不例外。 “我愿意!”黛玉点了点头,非常勇敢给出了答案。 而后黛玉直视父亲,随后说道:“父亲,只有跟他在一起,女儿才能感到安心!” “独坐深宫,孤独终老,遭受排挤,女干人陷害……这些你都想好了?”林如海再度问道。 从他本心来讲,他是真的不愿意女儿进到皇家,那一大家子人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 黛玉答道:“父亲常夸女儿聪慧,女儿自觉不会看错人!” 林如海无奈道:“他……他那样的人物,又岂是你能看得透!” 这一点黛玉确实承认,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把这位十三爷看透过。 甚至她还可以保证,即便是她的好姐姐襄王妃,只怕也没看透过自己丈夫。 “父亲,女儿愿意!”黛玉只能如此作答。 林如海沉默了,他的胸腹起伏不定,可把黛玉吓得不轻。 几息之后,林如海终于平复下来,便听他平静说道:“罢了……你既想清楚了,父亲只希望你往后顺心如意!” 黛玉听得出来,父亲确实被说服了,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多谢父亲!” “襄王如今爱你,但你绝不可能恃宠而骄,更……更不能有以色事人之心,往后……” 林如海断断续续的说着,他把自己的人生建议和看法,一条一条说给了女儿听。 黛玉开始听得很认真,可到后面她便意识到,父亲实质上是在交代后事,这便让她伤心得掉落了泪珠。 林如海也是担心,自己不知何时就死了,所以趁着今天精神还算可以,愣是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说到最后,竟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直到最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林如海的状态都很不好,而朱景洪又再度陷入忙碌之中。 再说京城之内,襄王府后园中。 宝钗站在拱桥上,一手拿着青花瓷碗,另一只手拿着竹制小勺,正往池子里撒下鱼食。 在她身后,一名妇人勾着腰端着茶盏,声音轻柔正在禀告情况。 拱桥之下,几十条飞梭鲤鱼,正张大了嘴巴在吃食,相互争抢激起了水花。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什么柳尤氏,如今过得很不安生?” 宝钗回头看了去,在她身后奉茶的林红玉,越发恭敬的答道:“那柳湘也是个实在人,虽是在为王府办差,可从未往外宣扬过……以至才有这些麻烦!” 继续往池子里撒鱼食,宝钗平静说道:“她亲自往田庄去,倒也有股巾帼气概() !” 其实事情很简单,王府给柳湘不但赏了宅子,还有城外的一些土地。 柳湘常年不在京,那些土地被租了出去,每年田租多少他也不太管,自然是管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现在情况则不同了,在搭救了尤三姐后,他二人先是住在了一起,因脾性相投相处融洽,竟在大明玩了闪婚。 换言之,现如今的尤三姐,已经是柳家的当家主母。 既然当了家,尤三姐自是要为丈夫管好家,所以家里的事她就得理清楚,于是庄子上的猫腻就被她发现了。 只可惜她是一介女流,不方便去抛头露面,只能委托管家去解决问题,哪知管家本人便是内鬼,查了查去不但没把事情理清,反倒让柳家财源更少了一大截。 尤三姐气不过,便悄悄动身去了田庄,好巧不巧当场遇上“分赃”,便让家仆把涉事之人抓了。 这一抓,麻烦可就来了。 只因参与其中之人,除了佃户和庄上地痞,还有一个叫应全的人。 应全当时极为嚣张,对尤三姐出言侮辱,语言下流无耻至极,把尤三姐气得令人将其打了个半死。 这些人是贼,主要不出人命,即便是闹到官府去,尤三姐也是占理一方。 问题在于,这个应全乃是应俅的侄儿,而应俅在睿王府的地位,相当于柳湘在襄王府的地位。 所以这一下,尤三姐捅了马蜂窝,官司打不走是一方面,家里家外也不断遭人骚扰。 因其惹上的是应俅,且对方有意要挑事,便不是林红玉能解决的事,所以她才禀到了宝钗处。 之所以她愿帮忙,也是因为柳湘和贾芸关系好,导致她与尤三姐来往甚密。 “娘娘过誉了,现而今她愁容满面,终日食不下咽,那有什么巾帼之气!” “倒是奴婢告诉她,说咱王府历来袒护门人,柳湘既为王爷效力,王妃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后面的这一句,其实有绑架襄王府的嫌疑,所以不是谁都敢这么说。 林红玉作为宝钗曾经的秘书,对这位王妃了解多且被信任,才可以半开玩笑的这样说话。 果然,此刻宝钗笑着回头,而后说道:“你都这样说了,这忙我不帮也不行了!” “娘娘仁慈,奴婢替柳尤氏谢过娘娘!” 把鱼食交给另一侧侍候的莺儿,宝钗方说道:“这个柳尤氏,我倒还未见过,过些日子有时间了,你把她带来我瞧瞧!” “能被娘娘召见,这是她的福分!”林红玉连忙答道。 往拱桥下走去,看着前方盛开的花枝,宝钗说道:“什么福分不福分,你这这张嘴啊……越发的滑了!” 林红玉连忙接话道:“这都是娘娘调教得好!” 她二人就这样聊着,然后一上午时间也就过去了。 转眼来到第二天,宝钗入宫去觐见皇后,很凑巧的碰上了睿王妃陈芷。 因朱景渊市舶司的差事没了,陈芷最近很不高兴,连带着把襄王府也嫉恨上了,所以对宝钗态度也冷淡得很。 因消息传递太慢,陈芷只知圣旨让朱景渊回京,却不知自家男人走到了哪里。 而朱景渊这厮,在渡过长江走出金陵后,便以生病为由逗留在中都凤阳,他请求养病的折子已经在路上。 之所以选在凤阳,是因为这里跟应天距离合适,方便他掌握和遥控金陵动向。 这些暂且不提,在跟陈芷一起向皇后问安之后,她俩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一起往宫外走了去。 “六嫂最近可顺心?” “可别提了,一摊子烂事,让我() 难受得很!” “谁说不是呢,且不说别的事,仅只府上那些个奴才,欺上瞒下肆意妄为,就让人气不过来……” 说完这话,见陈芷面露思索,宝钗便接着说道:“尤其有些个奴才,打着替主子尽忠的牌子,背地里却为自己攥取私利,好处他得祸事不管,这等人尤其可恶至极!” “你府上有这样的人?”陈芷皱眉问道。 以往她俩闲聊,都是谈天气聊逸闻,府里的事情确实极少提,所以此刻就显得很反常。 “这样的奴才,只怕那里都不会少!” “想来我府上也有?”陈芷反问。 她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很快意识到宝钗想说什么,于是就直接点了出来。 “嫂子,有些事……我本不该多嘴,可近日得知一些事,影响你我两家关系,我也只好多嘴了!” 陈芷实在是懒得废话,直言道:“我说妹子,有话你就直说,这般见外把六嫂当什么人了?” “这两天我府上门人禀告,你府上有个要叫应俅的人,打着睿王府的旗号欺压百姓,他家也被殃及到了……忍无可忍之下,方才禀到我跟前!” “一听这话,我还差点儿误会,以为我那里不周到,嫂子才拿我府上的人出气呢!” “妹子,我你是知道的,绝不干这下三滥的事,你说得没错……定是府上奴才欺上瞒下,打着王府的名号做坏事!”陈芷直接给事情定性。 随后她又说道:“你放心……回去了我会让人料理!” 宝钗笑着答道:“嫂子做事向来周全,如此我便可安心了!” 于是这二人换了话题,又如往常一般聊起了其他事,刚才的事情于她二人来说,本身也不是很重要的大事。 哪知才走到东华门,迎面就遇上了朱云笙,不用问就知她也是进宫来问安。 在跟两位嫂子打过招呼后,就听朱云笙说道:“十三嫂,我有话跟你说!” “何事?”宝钗笑着问道。 哪知朱云笙看了陈芷一眼,其中意味已是再明白不过。 毫无疑问,她这一眼得罪了陈芷,后者生着闷气就先离开了。 “三妹,你可把你六嫂得罪了!”宝钗提醒道。 第667章 三大水师齐聚 “谁没有私话呢,六嫂跟人商议的时候,只怕也会避着我!”朱云笙不太在意的说道。 宝钗笑了笑,随后问道:“找我有何事?” “嫂子,确实是有件小事,想请您帮忙!” 这话宝钗当然不信,连嫡公主都解决不了的事,肯定是一点儿都不简单。 “别跟我灌迷魂汤了……有话你就直说吧!”宝钗淡定说道。 朱云笙知道,在宝钗面前没必要耍心眼,于是很干脆的说道:“其实是驸马,他……” 见朱云笙欲言又止,宝钗遂问道:“驸马怎么了?” “他想……他想建功立业去!” 只听到“建功立业”四个字,宝钗就大致明白了情况。 见宝钗不说话,朱云笙只得说道:“如今十三哥在东南领兵,身边正是用人之际,梁毅他也有些本事,若能到……” “三妹,这些本是小事,只是驸马受朝廷荣养,又何须去搏功名!” 顿了顿,宝钗接着说道:“何况……此事也不太合乎规矩!” 驸马都尉不做官不领兵,自太祖以来执行了三百多年,打破这种常规对襄王府来说毫无益处。 “三妹……你知道……” 宝钗面露难色,说道:“你十三哥也有难处,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情,还是先请母后示下为好!” 其实在来之前,朱云笙就知道谈不成。 如果是未出嫁之前,她只会认为是宝钗小气不愿帮忙,如今她已成了家嫁了人,才明白什么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宝钗有多少难处,襄王府有多少敌人,朱云笙都是知道的。 “好吧!”朱云笙万分无奈。 终究是关系密切的姊妹,宝钗又接着说道:“但我劝你,也不要把这些事拿去说,一则极有可能碰壁,二则若是为父皇所知,只怕对驸马不是好事!” 皇帝溺爱朱云笙,可不等于会包容驸马,若是他以为梁毅有非分之想,后者很难有好日子过。 在这世上,能屡屡打破常规的人,也就朱景洪一人而已,除了他那嫡皇子的身份,还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所致。 这些道理,朱云笙同样明白,可她架不住驸马祈求,所以才会进宫来求情,只不过先一步遇着了宝钗。 见劝动了朱云笙,宝钗笑着说道:“他虽不能做官,但你们的儿子却可以,依我之见,你们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 没等宝钗把话说完,朱云笙就扭捏转过身去,语气羞涩道:“十三嫂,你说什么呢!” 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宝钗所言也是真话,驸马的儿子不但可以做官,而且还非常之高。 普通的勋贵子弟,通过考核可入职龙禁卫,公主之子则是入职乾清门,做所谓的御前侍卫。 “好了好了,你先去见母后吧,记得别乱说话,免得惹来麻烦!” “是!” 京城乱七八糟的事很多,宝钗这位襄王府的掌门人,几乎每天都很忙。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杨静婷,眼下没有王妃的劳心劳力,反倒享受着独占恩宠的待遇。 除了第一天夜里,朱景洪回来得晚了一些,后面的长达半个月的日子,杨静婷几乎日日都在侍寝。 只有少数几天,她实在有些受不了,才把机会让给了张小月和李慧真。 也正因为她的“谦让”,张小月二人对她是无比感激,对杨静婷是尊敬有加,潜心奉承。 客厅主位的软榻上,杨静婷嗑着瓜子,平静问道:“今天王爷出去了,可知是为何事?” 张小月答道:“奴婢听说,是去() 巡视军队去了,今日城里都传开了,说西夷大军又要来了!” 现如今东南几省,都在不遗余力备战,所以有关西夷的情况,在应天府城内不算秘密。 杨静婷叹道:“只是不知,他这一去又得多久!” “三五天怕是回不来了!”李慧真连忙接话。 谁知杨静婷笑了笑,随后说道:“如此,咱们也可歇息两天!” 听她说了这话,张小月二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还不敢接着往下说。 三人正说笑着,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名侍女,来到杨静婷面前禀告道:“娘娘,林家老爷过世了!” 朱景洪喜欢林黛玉,这件事杨静婷早就知道,只是以往没太在意。 可她在来了应天后,察觉到朱景洪过分惦记着这位姑娘,便叫杨静婷改变了看法。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位林家姑娘若是入府,极有可能越过侍妾那一关,直接受封为选侍。 因黛玉与宝钗关系要好,便意味着此女将为她潜在之敌。 正因为是敌人,所以要密切关注,于是她也派了人盯着林家。 “什么时候的事?”杨静婷问到。 侍女禀告道:“半个时辰前,林家已在设置灵堂!” 杨静婷没有着急答话,在思索了一阵之后,方说道:“以我的名义,给林家备一份祭礼,然后命侍卫准备……我要亲自去探视!” 张小月二人属杨静婷阵营,对如今王府内宅格局非常了解,明白黛玉是站在王妃一方,所以对侧妃娘娘的行为很费解。 “娘娘,您这是……” 杨静婷答道:“林家受王爷看重,我自当抬举一些!” 这当然是场面话,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杨静婷认为应该想方设法,把黛玉拉到自己一方来。 即便不能令你归顺自己,至少二人把关系搞好一些,不做敌人也是极好的事。 再退一万步说,她这“爱屋及乌”的行为,能够让朱景洪高兴的话,也很赚的一笔买卖。 “还有,立刻遣人去传消息,要让王爷尽快知晓此事!” “快去!” “是!”侍女答话道。 其实关于传话的事,根本不需要杨静婷操心,宦官们先一步得知了消息,已经派了人去传达消息。 而且朱景洪走之前,也就预备着这些事,以他名义准备的祭礼,早已在王府之内准备好。 一刻钟后,杨静婷得知了完整的情况,所以她的那份祭礼就免掉了,但她本人还是打算去林家一趟。 她虽只是侧妃,但出行之事也非常复杂,需要上下内外周密准备。 薛家人则比她快了许多,夏月桂第一个到的林家,然后便形影不离的陪着黛玉。 期间大小事务,都是她在帮做决断,而黛玉则在一旁点头同意。 夏月桂连薛家都治得仅仅有条,处理林家的这些事务,就更加显得游刃有余了。 与夏月桂一道来的还有宝琴,这丫头是跟杨静婷一行到的金陵,只不过因其父亲病了就回了薛家。 今日夏月桂过来,宝琴也想见见黛玉,所以就一道跟了过来。 此前在京时,宝琴没少听宝钗提起黛玉,后者把黛玉夸成世上少有的才女,所以才让宝琴生出了好奇心。 随着林如海过世的消息传出,陆续便有故交、同僚等前来祭奠,这些人都是由林家的长辈来招待。 如今林家人丁不丰,家里已没个能顶事的人,其衰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人走茶凉,自然之理。 所以这些前来的宾客们,只是简() 单的坐了一会儿,就起了要离开的心思。 “贾夫人到!” 一般来说,如果家主人来不了,也可由其夫人代为祭奠,只消被引入内宅便可。 “贾夫人?” 众人议论纷纷,毕竟林府岳家就姓贾,所以他们以为是金陵贾家人。 哪知一会儿外面就传了消息,是新任巡抚贾化之妻贾李氏。 这个贾李氏,其实就是娇杏,她本姓就是姓李。 这时有人说道:“都说贾大人行事果决,不讲情面……如今难得见他顾及人情!” 说话的人身份可不简单,乃是金陵按察使徐新安,此人也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 他与林如海并非同年进士,却在翰林院任职共事过,只是前者为普通庶吉士,后者一甲第二名授编修。 若非林如海身体不好,且皇帝确实对他“残忍”了些,这位的仕途本该顺畅许多,不说位列六部九卿也该是某部侍郎。 如今林如海死了,贾雨村这种阴险小人却平步青云,更让此刻的徐新安忿忿不平,故而才出言讥讽起来。 林如海是清贵官员,徐新安等人也是,所以余下众人都出言附和起来。 贾雨村最近做事激进,实打实的得罪了不少人,受到攻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哪知众人议论没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来消息,众人方知襄王侧妃也来了。 襄王侧妃来,便是代表襄王而来。 襄王是什么人?大明朝的柱石,皇帝陛下最钟爱的嫡子。 这样的人派侧妃亲来祭奠,便让在场众人深感惊讶,暗道以往是小瞧了林如海。 只有徐新安知道内情,明白朱景洪是“爱屋及乌”,才会如此抬举林如海。 不说这些人如何议论,且说到了林家的杨静婷,已直接被抬进了林家之内。 她已算来得晚,所以到场的贵妇已有许多,此刻众人全都迎了出来。 庭院之内,十几名妇人拜倒在杨静婷面前,其中也包括夏月桂和娇杏。 作为朱景洪的侧妃,杨静婷地位便属超然,受众人参拜也是当得起。 每当这个时,她就会想起曾经的那些事,想到那本该是是自己的“王妃之位”。 当然,这些念头她已藏得极深,很多时间连她自己都会忘记,只是在这种特定的时候会想起。 她把局势看得很透,所以她明白当务之急,是获得朱景洪的认可,并给他生出孩子来。 “诸位免礼!”杨静婷神色谦和道。 说话之时,她已亲自来到黛玉面前,伸手把她给扶了起来。 “妹妹,可苦了你了!”杨静婷语气深情,看黛玉的目光满是怜惜。 虽然她二人原本认识,可因为杨静婷与宝钗的恩怨,导致她俩之间总有股疏远感。 “多谢娘娘!” “妹妹啊,你这般称呼,可就生疏了……” 说话之间,杨静婷已拉住黛玉的手,带着她往前方正厅走了去,边走边说道:“你我曾同殿为臣,尽心侍奉公主,是何等要好的姐妹!” 在场的贵妇们都是人精,杨静婷的言行她们都看着,自是明白林家还不简单,应该更加重视一些才行。 唯有夏月桂,从杨静婷的举动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没有着急,而是默默的看着,并想着将情况传到京里去。 当然,人群之中的宝琴,看杨静婷也很不顺眼,只因这位此刻的架势,明显是把自己当王妃了。 女人们的心思很复杂,很多时候根本说不清楚。 且说林家() 之外,薛蟠也姗姗来迟了,这还是夏月桂快速通知他的结果。 现如今薛蟠也很忙,海贸暂停其他差事还得干,而且要办得更好才补上缺口,他这户部主事衔也不是白领。 随薛蟠一道来的还有贾宝玉,这家伙早就想到林家来,只是被薛蟠以各种方式拖着,直到今日才得以成行。 林如海过世了,贾宝玉作为贾家人,按理说应该代表京城贾家,以贾家名义前来祭奠。 但他完全没想这些,此刻只一心想去见到黛玉,并对她说一些关心关爱的话。 可这里是林家而非贾家,他一个外男哪能进得去内宅,何况此时杨静婷到了林家,各处门户都有宦官侍卫把守着。 没办法,贾宝玉只能跟着薛蟠一起,听着在场官员们闲聊扯淡,并时刻注意着可能出现的机会。 他所谓的游学,本质上就是想来金陵见黛玉,如今一直未能得偿所愿,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然而他却不知道,近日贴心招待他的薛大哥,大部分注意力也放在他身上,为的就是防着他做出格的事。 “兄弟,你林姑父过世了,你也该准备写祭礼才是!”薛蟠提醒道。 虽然眼下贾宝玉“踏实”了许多,可他对这些庶务仍不太在意,此刻随口敷衍道:“薛大哥,这些我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嘛,我派人跟着你一起去,把东西赶紧置办过来,否则你空着手来实在不像话!” “可我……我实在是……囊中羞涩!”贾宝玉面露尴尬。 他确实没带太多银子,且如今他已被贾家除名,也不好去贾家祖宅支钱。 “我借你便是了!”薛蟠爽快说道。 “多谢薛大哥!”贾宝玉起身道。 然后贾宝玉就被支出了林家,薛蟠才有机会与厅内官员们搭话。 大概两天时间后,林家的消息传到了通州,此刻朱景洪就在通州码头。 他之所以到这里,不是为了二次检查金陵水师,而是因为辽东水师到了。 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此刻正在跟朱景洪禀告情况,他们从辽东赶来经历了很多凶险。 “安然赶到,就是好事,你们辛苦了!”朱景洪嘉许道。 第668章 斗争 接下来,朱景洪在赵成武陪同下,检阅来了前来增援的辽东水师。 这些人都曾受他指挥参与过作战,去年他们大多数人都立功受赏,此刻在朱景洪手下听命,便让这些人激动且充满斗志。 以至于这些“客兵”们,反倒爆发出比金陵水师更强的斗志,这就让王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在朱景洪检查武备时,他便召集了几位副手来,要求尽快把麾下军卒士气提起来,被辽东水师比下去可就太丢脸了。 在朱景洪检查时,余海已接到林如海过世的消息,但他没有立刻前去禀告。 眼下朱景洪正在做正事,且林如海已死了两天,把这消息暂时压一会儿也没啥。 作为朱景洪最信任的太监,余海除了负责伺候其饮食起居,同时也担任着“秘书”的工作。 半个时辰后,当朱景洪在一众将官簇拥下,面带笑容从战船上下来时,余海瞅准时机靠了过去。 他和朱景洪已有默契,后者见他此时过来便知有事,于是便让众将先行离去。 “怎么了?” “禀王爷,应天传来消息,林御史过世了!” 朱景洪沉默了一下,然后便是叹了口气,对这结果他不意外。 林如海病重至此随时都可能死,如今靠药强撑着苦熬也是痛苦,死对他来讲死或许是种解脱。 正因为如此,朱景洪没有太上心。 这时余海接着说道:“准王爷的示下,已派了人前去祭奠,杨娘娘她……也亲自去了!” 杨静婷亲自去了,这不是朱景洪所安排,所以让他比较意外。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心里对杨静婷印象也有些改观。 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才能更让他高看许多。 “过两天这边事了,我再回去看看!”朱景洪答了一句。 他作为亲王,去林如海的灵前祭奠,老实说是格外纡尊降贵,能不去最好还是不去。 何况眼下他还要主持东南大局,正事在身他就更不该去,否则便是视军国大事为儿戏。 所以,朱景洪口中的过几天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 眼下三大水师皆到,需要准备的事情极多,朱景洪接下来将非常忙碌。 辽东水师休整、补充、移防、移防后的供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费心,这也意味着山一样多的文书要签批。 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召集了军事会议。 三大水师指挥使以上将领得以参会,本次会议规格可以是非常高。 会议内容很简单,朱景洪提出了自己战略构想,那便是让三大水师移防。 现如今,金陵和辽东水师在通州,浙江水师在杭州湾,距离吕宋实在太远了些。 分析了实际情况后,朱景洪目光扫过在场将领,沉声说道:“我提议……辽东水师进驻台湾,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进驻泉州!” “若敌来犯,则设法诱敌至台湾海峡,届时辽东水师由台湾向西打,金陵和浙江水师向东打!” 说到此处,朱景洪神色严肃道:“东西合击,一举击溃西夷主力!” 众人面露思索之际,朱景洪接着说道:“诸位,现而今我三大水师齐聚,战舰比西班牙人还要多出一些!” “且在台湾海峡开战,我们熟悉海情海路,只要下来精密谋划,击败他们并非没有可能!” 这当然是比较乐观的看法,但眼下朱景洪必须要传乐观,要让在场将领们提高信心。 接下来,朱景洪又讲了更细致的计划,但其实也是大的框架,具体() 方案还得各水师根据自身实情谋划。 一场议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最终经过在场二十几名将领商讨,也只拿出了最基础的计划来。 接下来就是执行计划,并在执行过程中查漏补缺。 “诸位,今日议事内容要保密,执行过程也防止泄密……” 朱景洪又总结了几句,这次议事才算结束。 辽东水师修整了几天,补充好了弹药和食物后,就打着金陵水师的旗号,向着台湾东南的朝天港驶去。 至于金陵水师和浙江水师,则是另外征调了许多商船,并全部插上战旗伪装战船,而真正的战船则在夜里调走了。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但都是非常精细的事情,全部完成又耗费了时间,彼时朱景洪已秘密赶往泉州去。 林家那边的事,他最终还是没有去,而是让杨静婷代表他出面。 林如海是七月十二过世,杨静婷收到朱景洪手谕是七月十九。 “命你处置林家之事,务必周全照应,毋有所失!” 虽然只有这几个字,可杨静婷来回看了十几遍,都还是觉得不能尽兴。 虽然不是王妃,但她确实体会到了王妃的感觉,这让她非常激动且兴奋。 可杨静婷终究经过历练,和以往比起来城府深了许多,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表现出觊觎之心,当下首要任务是把事情办妥。 收好手令,杨静婷看向侍女,问道:“林家出殡是哪天?” “回禀娘娘,是在二十三,也就是三天后!” 点了点头,杨静婷接着问道:“再安排一下,明天我再去瞧瞧!” “斯人已逝,生者何堪……林家姑娘,如今才更需安抚!” 听到这些话,左右侍女便夸赞道:“娘娘可真是贴心!” “还有,这几日府上不许娱乐,谁若违反吾必严惩!”杨静婷神色严肃道。 “是!” 转眼到了第二天,杨静婷低调到了林家,黛玉等女眷都迎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夏月桂和宝琴。 这些天里,夏月桂隔一天就要来一次,为的就是帮助黛玉处理家族之事。 现如今林家上下,基本无人再敢闹腾,且已转变思路精心奉承黛玉,借此得到黛玉感激然后获取好处。 现如今襄王侧妃再次登门,让这些人确认了选择正确性,接下来必会更加本分和积极。 “快快起来,你我姐妹何须如此!”杨静婷上前将黛玉搀起。 拉着黛玉的手,杨静婷极为亲热说道:“王爷命我照顾好你,说不能让忠臣之后受委屈,如今我看你又消瘦了些,只怕王爷以为我辜负了他之所托!” 在说话时,她的内心也不平静,在重新思索这位林姑娘的地位。 此前她认为,这位入府可能会封选侍,现在她可以确定至少是个选侍。 甚至从朱景洪对其超出正常的关心,杨静婷大胆猜测其可能受封侧妃…… 她不会真成侧妃吧……看着眼前玉人,杨静婷不太愿意相信。 她杨静婷,皇后的亲侄女,毕竟也才是侧妃而已。 可越不愿意相信,杨静婷就觉得这事儿越有可能,所以此刻她心里变得难受了。 偏偏在当下这场合,她还得表现得大度雍容,毕竟今日她是代表朱景洪来的。 “好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容我与林妹妹说说话!” 又听到杨静婷称黛玉“林妹妹”,林家一众妇人再度被震撼,于是更不看小瞧这位姑娘。 看着她二人进了屋子,夏月桂神色平静心有所思,反倒宝琴脸上不太好看。() 察觉了这一点,夏月桂便拉着她离开了,毕竟留在院内的十几名宦官侍女,全都可能是杨静婷的耳目。 “别说话,咱们回家去!”夏月桂低声告诫。 宝琴也不傻,于是憋着气,一路到了外跨院,与夏月桂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林家,夏月桂思索出神,而宝琴终于忍不住了。 “大嫂,你看到刚才她那副架势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妃呢!”宝琴愤愤不平。 “她是奉王爷之命前来,张扬一些也属应当!” 夏月桂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则是王妃还真就该是人家的,薛家出了王妃才是极不正常的事。 “大嫂,你站那边说话呢!”宝琴越发不满。 “琴妹妹,我当然站王妃一边,你今日之事咱们不该瞎议论,禀与王妃知道也就是了!” 杨静婷是侧妃,更是皇后的亲侄女,即便宝钗也得给些面子,她们二人又岂敢对其表露不满。 这边夏月桂教诲着,而另一头林家内厅,杨静婷也在“掏心掏肺”的说话。 “唉,以前年少不知事,才被人利用犯下大错,如今啊……知道后悔也晚了!” 都曾做过侍读,彼此间那些事都知道,所以在黛玉面前,杨静婷可以说那些不光彩的旧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如今深受十三爷信重,又何必记挂那些旧事!” 看向黛玉,杨静婷面带祈求问道:“你说得对,那些就事是该忘了!” “不瞒你说,眼下我就一个念头,那就是安稳的过日子,再给王爷填个一男半女,就不枉此生了!” 杨静婷说的话半真半假,便让黛玉感到有些迷惑,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唉……可惜我与王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说这话时,杨静婷还真回想起曾经,她与宝钗惺惺相惜的场景,那时候她们关系还非常好。 而她眼中闪过的真情,便再度欺骗到了黛玉,让后者以为她是真的悔改了。 谁又能不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于是黛玉安抚道:“宝姐姐不会记挂这些!” “是啊,王妃大度,想来她不会因此恶我!” 说完这一句,杨静婷突然拉住黛玉,面带祈求问道:“林妹妹,那你会原谅我吗?” “婷姐姐本就是好人,是被别人引诱,才会行差踏错!” 黛玉确实很谨慎,她没有明确表明态度,甚至没有直接承认杨静婷有错。 “林妹妹既已不再怪我,那咱们姐姐就约定好,往后再不谈这些了!” 黛玉不表明态度,杨静婷只好自己来,后者只需要承认就可以了。 “嗯!”黛玉点了点头。 达成目的,杨静婷一拍脑门,接着说道:“看我这记性,今天过来给你带了些东西,都是滋补调养的上品……” “如今我是奉命要照顾好你,若你有个差池……王爷王妃岂会饶我!”杨静婷半开玩笑道。 “多谢娘娘!” “你看你,又见外了……什么娘娘?当初你可是喊我婷姐姐!” “多谢婷姐姐!” “这就对了!” 都说女子之间关系复杂,但实际上男人间更不遑多让。 比如此刻的金陵布政司内,东南的一众封疆大吏齐聚于此,众人间的关系那才叫错综复杂。 江苏、金陵、江北、江南、浙江、福建、广东七省大员,今日聚集于此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筹措有关东南之战的粮草。 按理说东南富庶,筹措粮草本该是() 极简单的事,但这次情况确实有些不同。 为了构建起有效的海防,东南沿海数省各都司动用了近十万兵马,另外还征调青二十万参与协防。 简单来说,只张嘴吃饭的人就有三十多万,每日消耗可以说格外的大,所以才要从临近几省筹措。 因时制略,所以后来皇帝重新下了旨,让贾雨村节制江苏等几省筹措粮草。 但为了防止其权力过大,旨意也格外限制了贾雨村,只准他筹粮不许他干涉其他任何事。 所以他这位巡抚,对在场布政使、按察使和其他巡抚,并没有太强的威慑力。 他所依仗的只有事圣旨,以及远在泉州的朱景洪的支持,可这些都有些远水难解近渴。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给贾雨村难堪,比如他的老上司浙郑显林与何顾谨支持,此二人当下分别担任浙江巡抚和江北巡抚。 即便如此,也只有这两省不计后果鼎力支持,其他各省都以这样那样的原因推诿扯皮。 想要找借口发难,老实说简直太简单了。 此刻众人集议,贾雨村坐在主位上,冷着脸听着众人接连发言,目光却是盯着不远处的徐新安。 他知道,在场这些人接连呼应,大概率是这位在背后串联。 “现而今秋收还没完,粮食短时间收不上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所以贾中丞,不是我们不愿出力,实在是力有未逮!” 这样类似的话,贾雨村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他很以为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害关系,这些人能够识时务顾大局,眼下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说够了没有?” “卑职据实而言,请中丞大人包涵!”言罢,这么官员便退了下去。 在场十几名官员,基本是布政使按察使,仅有的三位巡抚分别是贾雨村和郑何二人。 后者可以看成一帮人,前者中大部分人是一伙。 这时郑显林插话道:“张大人,据实而周说得好啊,我且问你……圣旨要不要执行?” 他口中的张大人,便是江苏布政使,方才便是他最后答话。 面对何顾谨的质问,姓张的布政使答道:“何中丞,圣旨当然要执行,可如何执行确需商讨,这也是我等今日来此的目的!” “商讨?谁说要商讨?圣上命贾中丞全权处置此事,他安排了执行便是,谁说要跟你们商讨?”脾气火爆的何顾谨喝问道。 这时江南布政使说道:“圣旨上让贾中丞负责此事,其意在令其妥善处置,毋有所失!” “今日各省都有难处,据实向贾中丞禀告,只为道明情况依实情制定方略!” 第669章 贾雨村:搅吧搅吧! “巧言令色,如今前线急等着军需,若任你们在此推诿,只怕前方将士都要饿肚子了!” “若因尔等怠慢,以致前线不稳,你们谁能为此负责?”何顾谨再次质问。 今天他表现得很积极,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关键情况,只有对朱景洪的事越积极,升迁的速度才会越快。 扪心自问他必须要承认,对襄王府的上心程度,他比贾雨村还是差一些。 为了不让曾经的下属,接下来再进一步走到自己前头,何顾谨是拼了命要挣表现。 “何中丞,别生气嘛……有话咱们好好说就是!” 说话的人是徐新安,他虽只是金陵按察使,但因其担任过东宫大学士,所以地位比实职要高出许多。 某种意义上说,徐新安是代表太子说话,所以他是完全不虚何顾谨。 “诸位,今日议事,是为达成一致,要把皇差办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要多为朝廷大局考量,别都想着把事情往外推……” 徐新安也是人精,他当然不可能明着带头反对,此时反而做起了和事佬。 “徐大人,你这话说得极对,我们江苏可以再咬咬牙,挤出十万石的粮食,争取半月之内运到五万石!” “徐大人所言极是,食君禄忠君事,我们江南也可再多出五万石,十日之内运抵沿海防线!” 接下来,广东福建的官员也跟着表态,情况顿时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看起来还都是徐新安的功劳。 徐新安的功劳,等同太子的功劳,可见这些人为了捧太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然而实质却是,即便这些人愿意让步,距贾雨村的预设方案还差一截,简单来说就是粮食还有缺口。 “这就对了,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必定能够排除万难!” 神色平和,略带微笑,徐新安起身说道:“太子殿下曾说,为臣者多费心,则必使君父少操心!” 现场他官阶不是最高,但却盖过了三位巡抚,俨然一副主事之人的模样。 贾雨村正想说话,哪知却被郑显林眼神暗示,于是最终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郑显林说道:“好……这件事情,我看就先这么办吧,当务之急是把粮食运到,差的一些我们随后再想办法都行!” “贾大人,你说呢?” 贾雨村听懂了老上司的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那好……那就先签押吧!”郑显林笑着说道。 郑显林看问题很透彻,知道再扯下去只会耽搁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把粮食运上去。 至于差的那些,接下来再慢慢扯都行,实在不行还可向京里请旨。 于是众人依照方才所言,陆续签押形成定论,接下来只需要落实执行。 “诸位,此事既已议定,就再别提什么难处了,那可犯的是军法!” 既然犯的是军法,就有可能被军法从事,即便他们是从三品的大员,朱景洪盛怒下恐怕也保不住人头。 所以郑显林的这一句,确实是非常有杀伤力。 随后会议散去,众人各自离开后,贾雨村和郑何二人则继续商讨,他们是要想尽办法把事情办妥。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他们分别去分化拉拢,让其他各省的官员选择听命,其中手段无非是威逼利诱。 他三人商议结束,于是便各自散了去,贾雨村则是去了后堂休息。 今天他感觉很憋屈,可事情总算有了进展,才让他稍微好受了些。 哪知他才坐下没歇一会儿,外面就有书办前来禀告,那些个布() 政使按察使们,此刻都聚到了隔壁徐新安处。 这些人本该离开会属地,眼下却又聚到徐新安处,其目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三个人开小会,这边一帮人也在开会,说起来也真是够好笑的。 眼下郑何二人已走,贾雨村便独自思索着,该如何把这些人议事搅黄。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比什么办法都要好用。 “备轿,我要去按察司!”贾雨村沉声说道。 贾雨村很快赶了过去,然而他才到了按察司大门,里面的人就得知了情况,然后众人便纷纷回避了。 当贾雨村进入议事厅,就只看见了徐新安一人。 “中丞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贾雨村走进了大厅内,四下张望同时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你这里正在议事,所以过来看看!” 转过身来,贾雨村看向徐新安,笑着问道:“不知你们在商议什么事?” “聊些琐事罢了!”徐新安浑不在意答道,直接随口就搪塞了。 贾雨村接着问道:“方才议事,说了要即刻回属地筹措粮饷,在场所有人都签字画押,你们还有闲心聊琐事?” 徐新安一时被噎住,他发现自己就不该承认在议事,这样贾雨村也就无从发难了。 几息之后,徐新安方答道:“我等所议内容,正是筹措粮草之细节!” “那么筹措粮草,是琐事?圣上接连下旨的事,乃是琐事?”贾雨村语气越发严厉。 正常以他的性格,都秉持“凡事留一线”的理念,绝不会这样近乎撕破脸的质问。 原因在于,他贾雨村如今升巡抚,位置虽高责任也重,办不好差事谁都救不了他。 加之以往为皇帝办差,已然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被降职乃至罢官,那将是被群起而攻的下场。 简单来说,贾雨村如今虽然威风,实则已是被逼上绝路,故而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念头。 此刻其余官员都在后堂,徐新安当然不会弱了气势,否则必将影响其他人的信心。 “贾中丞,圣上的旨意卑职当然记着,倒是你有些过分了……” “今日众官集议,大家为的是把差事办好,反倒是借着巡抚的身份,屡屡有作威作福之态,为了大局我们也就忍了……” “然则朝廷大事,不是发脾气拍桌子就能解决,须知……” 徐新安也不是白读那么多书,此刻辩解起来便是长篇大论,而且听起来还有理有据。 就连后堂内回避的众人,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至于贾雨村,他就冷冷看着徐新安,心里已在想如何把这人弄“死”。 这里的“死”,不仅是指身体毁灭,也可以说指终结其政治生命。 “都是忠于国事,都是为了大明朝,又凭什么对我等指手画脚?” 见徐新安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贾雨村实在是气得憋不住,便听他斥责道:“你也敢跟我侈谈为国?” “东南大战将起,我们想方设法筹措粮草,你们却推诿阻塞,你们几时想过国?几时考虑过我大明朝?” 这句话,贾雨村是带着真情实感,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徐新安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在扯后腿,为的就是坏朱景洪的大事,为的就是给太子保驾护航。 “贾中丞,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徐新安神色肃然。 “方才集议,若非我来从中调和,还不知何时能议定粮草之事,你向我发难算没什么事?” “贾中丞反倒该多想想,为何你治() 下的金陵各府县官员,近期也有不少人对征调之事提出疑议?” “可见错的不是其他官员,或可能是贾中丞错了!” 辩论这种事就是这样,只要思维快怎么扯都可以,做实事的根本难以招架。 冷冷盯着徐新安,贾雨村心中杀机更甚,随后他的目光移向后堂方向,他知道了那些人就躲在后面。 随后,贾雨村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冷笑着说道:“为了一己私利,拿人家当枪使,你即使不考虑朝廷大局,难道连同僚的身家性命也不考虑?” 贾雨村这话是在离间,然而徐新安又岂会让他得逞。 “难道非得依中丞的意思办,才算是考虑朝廷大局?中丞须知……我等做的是大明朝的官,不是中丞的家奴!” 这番话怼得更妙,逼得贾雨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指着徐新安呵斥道:“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 “搅得粮草筹措不齐,搅得前线防线不稳,搅得海战吃了败仗……本官无非跟你们一起完命就是!” 这一刻,贾雨村比小阁老还小阁老,那副忧国忧民殚精竭虑的神态,绝大多数官员看了都会感到惭愧。 徐新安是清流派官员,他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为了太子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如此。 所以此刻,即使他内心感到惭愧,也依然无动于衷站在原地,面带淡然气定神闲。 贾雨村拂袖而去,大概等了不到一分钟,聚集于此的几名官员现了身。 此时的这些人,个都面带戚然,显然他们也有些怕了。 大家愿意跟着徐新安,确切的说是跟着太子干,那是因为有利可图。 可眼下,听起来似乎风险也格外的大,那么他们有人动摇也很正常。 贾雨村不要命无所谓,他们这些人可惜命得狠。 徐新安也看出了众人忧虑,于是便出言提振士气:“诸位……只要依国法行事,便可高枕无忧!” ………… 很快又是七八天过去,贾雨村和地方官角力还在继续,而海上的风波已经起来。 西班牙人的舰队,出人意料的袭击了广西沿海,死伤渔民近七百余人,焚毁村十六处。 从七月二十五到八月中旬,沿海各省可谓是海警四起,西班牙人接连不断的袭击,让大明东南海面再无商船。 当然,越往后防备越森严,人员死伤也就越少,但前后加起来也有两三万军民,其中主要是百姓伤亡比较大。 泉州府城,一座宅院内,朱景洪正在翻阅奏报。 到处都是问题,大明全未占着便宜,这让朱景洪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他可已经得知消息,朝堂上已有暗流,要以指挥失利贻误国事为由,罢免他这位统兵大将。 当然,这些风言风语都皇帝压住了,但依然让朱景洪感到焦虑。 原因在于,他那百战百胜的人设,逼得他必须要有所作为,否则会拉低拥戴者对他的信心。 “王爷,喝杯茶吧!” 不知何时,杨静婷出现在屋内,手里还端着茶杯。 转头看了过去,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该歇着,这些事让他们做就行了!” 七月下旬,杨静婷的月事停了,便可知朱景洪已播种成功,所以他才额外强调让她休息。 林家丧仪结束后,杨静婷便坐船沿海赶到了泉州,为的就是跟朱景洪分享这一喜讯。 她也确实是心大,从应天到了泉州的海路将近两千里,她愣是一个月不到就赶到了。 对此,朱景洪还专门责备了她,但他也因此感受到了杨静婷的深切爱意() ,两人感情反倒加深了许多。 把茶杯递给,杨静婷遂说道:“王爷近日气性大的很,这个时候谁敢过来!”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强调她关心朱景洪,二是表明她体恤下面人。 “唉……国事艰难啊!”朱景洪叹息道。 无论他有多少光环在身上,都改变不了他是肉体凡胎,无非是比普通人强些而已。 所以,当遇到真正的困难时,朱景洪也会有束手无策之感。 但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不关局势有多困难,他都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王爷也该歇一歇,东南文武官员那么多,总该让他们多分担些才是!” “他们也难!”朱景洪答道。 一线防守的将领不必说,贾雨村郑显林何顾谨这些人,一样在后方忙得脚不沾地。 不管这些人人品如何,眼下乃实实在在的做事,所以朱景洪给与了他们肯定。 “王爷,您喝茶!”杨静婷轻声提醒。 于是朱景洪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后抬头问道:“你放糖了?” “茶已经够苦了,我就让人放了点儿红糖!”杨静婷答道。 朱景洪笑了笑,拉起杨静婷的手说道:“多费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你现在照顾好自己才最重要!” “臣妾也想帮王爷分担一些嘛!”杨静婷半带撒娇的语气。 朱景洪这次真的笑了,他二人的关系也越发稳固。 闲聊了一阵,杨静婷退出了书房,满怀喜悦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她每一天的心情都很好,且对未来饱含希望。 “娘娘,正等着您下棋呢!” “昨天慧真赢了我,今天您可得指点我,杀杀她的威风!” 迎上来的是张小月,直接上前挽住了杨静婷衣袖,二人关系无比亲密。 只见李慧真上前行了礼,然后便说道:“在娘娘面前,奴婢那有什么威风!” “小月姐得娘娘指点,我这点儿微末伎俩,哪还敢拿出来出丑!” 第670章 那我造这么多舰干什么? 听着这二人想方设法的奉承,杨静婷心里舒服极了。 坐到了软榻上,杨静婷才抬起脚,还没等侍女过来伺候,张小月便主动蹲下身,将其搭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双手轻轻按捏起来。 李慧真也不落后,随后便在一旁端茶扇风,反倒让房间的几名侍女无事可做,只能很尴尬的杵在原地。 靠在软垫上,杨静婷拨弄着手绢,语气轻柔道:“这些日子,我身子不方便,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王爷,别只顾着在我面前奉承!” “奴婢明白!” 稍微换了个姿势靠着,杨静婷接着提醒道:“这是你俩的机会,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什么机会不需要杨静婷明说,张李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道:“娘娘,福建布政使夫人来了!” 杨静婷到了福建,来拜访她的贵妇人非常多,因为即便不讲什么巴结讨好,出于礼节这些人也应该来。 事实上,在杨静婷到金陵之后,她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如今处理起来已是轻车熟路。 作为亲王侧妃,给朱景洪暖床是其最基础的任务,官方定义上其就有协助王妃处理内宅事务的职责。 如今王妃不在,杨静婷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对此她也极为乐意。 在杨静婷接见来客时,远在京城的正牌王妃宝钗,此时则在后园内陪孩子玩耍,英莲和显怀的可卿都在一旁。 小孩子的笑声,总是有强烈的治愈功能,所以现场充满了欢乐。 可也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来到园子门口,向守在此处的侍女耳语了一番,后者便来到了园内将其禀给了莺儿。 “娘娘,南镇抚司千户李文钊夫人李王氏前来拜见!” 听到莺儿的禀告声,宝钗缓缓坐正了身子,随后问道:“她可说了为何而来?” “说是答谢王府提携之恩!” 两天前李文钊升了千户,正是按朱景洪所推荐的那样,被调到了南镇抚司去。 “告诉她……就说他们是靠办差得力,故受圣上拔擢提任千户,与王府并无干系,让她且回去吧!” “是!” 于是莺儿前去传话,而宝钗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又与英莲一起逗弄起孩子来,可卿因身子不方便只坐在一旁。 哪知这时英莲说道:“如今婷姐姐也有孕,往后就更热闹了!” 英莲还是稍微天真了些,而一旁坐着的可卿,听到这话脸上笑容顿时消失,而后面带忧虑看向了宝钗。 哪知宝钗笑着答道:“是啊……往后就更热闹了!” 这让可卿心里松了口气,暗道下来得提醒英莲,少在王妃面前提杨妃的事。 她以为宝钗会心中不舒服,但实际上后者并未这么想,因为其知道这一切都注定要来,而且她还期待着这事到来。 当初京中有流言说她擅妒,别人就是拿王府诸女无所出说事,其中连皇后的侄女都受“欺压”,更是用来体现宝钗之跋扈。 流言被压下隐患却还在,所以如今杨静婷怀上了,对宝钗来说也算了了心结。 但宝钗也很清醒,知道往后更得防着这位,作为皇后侄女这位的破坏力很强。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马上又有人前来禀告,说是一等子王子腾夫人王许氏等人来了。 王子腾的夫人,宝钗应该称其为舅母。 沉默几息后,宝钗徐徐吩咐道:“请她们到园子里来吧!” “是!” 几息之后,几名贵妇人联袂而来,到了宝钗面前先行了大礼,然后才分别向可卿英莲二人行礼。() 先是习惯性的说了些客套话,然后便听其中一名妇人说道:“娘娘,近日府里因为底下几个庄子的事,与陈家发生了些不快!” “昨日我们老爷说,前些天是我们府里下人过分了些,想要跟陈家和解消除干戈,可陈家气不过……说是要陈奏圣上!” “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如今我已实在没办法,所以想请娘娘给出个主意!” 这位妇人所在的柳家是一等子爵,她口中的陈家则是二等子爵,现如今柳家不占理有恃强凌弱之嫌,真要闹到御前弄得难堪倒事小,引得皇帝惩戒那可就亏大了。 “我早跟你们说过,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小心,凡事都要以和为贵!” “你们呢……事情没查清楚就把人得罪了,如今闹出这等事来如何收场?” 宝钗语气平和,却让这妇人脸上通红,毕竟周围还这么多人看着。 “臣妇知道错了,回去之后必定规劝老爷,让他严管族中子弟,约束下人不再生事!” 这一句解释,其实也是在推责任,把过错直接压给老王最底层的奴仆。 “还请娘娘发发慈悲,救臣妇一家于危急!” 宝钗没有说话,这件事对她来说很简单,说到底不过是子爵之间的事,只凭她一句话就能化解。 但事情不能这么做,否则就太便宜柳家,而且以势压人说出去也不好听,人家心里也未必服气。 当然她也不能不管,毕竟给这些中层勋贵斡旋,也是王府提现存在感的主要方式。 至于伯爵与侯爵这两级,因其地位高权力重,反倒不好随便插手其恩怨。 “陈家与青阳王府挨着,两家亲近来往密切,你去一趟青阳王府,就说我的话……请青阳王府替你说说情!” “是……多谢娘娘!”柳家夫人连忙参拜。 如果是由青阳王府出面,陈家的面子也就照顾到了,加上柳家态度再好一些,纷争也就可以化解了。 简单教训之后,宝钗便与众人聊起了其他事,却发现自己那位舅母仿佛有心事。 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过去,期间可卿和英莲带着孩子离开了,宝钗则留下履行王妃的职责。 半时辰一到,这些贵妇也都很识趣,便依次起身告辞离开,唯有王许氏坐在原地不动。 王子腾任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如今还在西北领兵作战,因没有过于突出的战功,所以现在仍为一等子的爵位。 由此也可看出,同为子爵的柳陈两家,本质上是何等厉害的庞然大物,也就在亲王一级面前是弱鸡。 “舅母有心事?”宝钗主动发问。 “王妃……” 王许氏正要说话,却见宝钗起身说道:“这里没有外人,舅母何必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臣妇岂敢僭越!”王许氏面带谦卑道。 宝钗叹了口气,最终也不再多言。 “舅母可难得到我府上来一趟!”宝钗平静说道,走向了一旁的小石桥。 王许氏连忙跟上,思绪飞速运转着,只因她不知如何答话。 因为事实就是,从宝钗做王妃到现在,除了必要的节庆之日,她是极少到襄王府来。 原因在于,王子腾一家偏向于太子,所以才与襄王府疏远了些。 他们这样选择,绝对称不上是错误,毕竟太子是正牌储君。 见着舅母不说话,宝钗也不打算为难她,于是直言问道:“舅母可是遇着了难处?” “禀娘娘,是有些难言之隐,臣妇不知该不该说!”王许氏面露难色道。 转过身来,宝钗笑着() 说道:“有话就直说,我刚才说过了,咱们不是外人!” “我们老爷他……这两年一直在西北,行军作战苦熬之下,身子骨已差了许多,年初他回来一趟都已没个人样!” “然战事终结遥遥无期,故而……” “嗯?” 话说到这一步,王许氏也不再拖延,直言道:“故而臣妇想着,恳请王妃上禀襄王殿下,帮忙周旋……将我家老爷调回关内!” 西北大战现仍在持续,前线如王子腾这样,苦熬两年的人有许多,主动想调回来的还真没多少。 王子腾为安西行都司的都指挥使,其官阶极高责任重大,想要回来也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这是舅舅的想法,还是舅母的意思?”转身看向桥下溪流,宝钗轻声问道。 “回禀娘娘,是臣妇的意思,但也确实是因为,老爷他身子已快撑不住了!” “前几日接到他来信,自言精力不济,食欲不振,精神恍惚,头痛欲裂……” 王许氏滔滔不绝说着,从他的话里可以体现出,现如今王子腾身体确实很很差,但又不敢直接跟皇帝说想回来。 所以王家想到了襄王府,想着让宝钗出面帮忙说情,设法让王子腾从一线撤回来。 “舅母,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但你却找错人了啊!” “须知如今,王爷在东南指挥作战,因还洋人多番袭扰应对不力,朝中已有人上奏弹劾,意欲将他罢免治罪……” “东南的事都没处置好,再让他插手西北战事,只怕会招来更多非议和攻讦,于我于都不是好事!” 这是非常客观的分析,说的也是最浅显直白的事实,让王许氏都不知再如何祈求。 其实如果想帮忙,办法绝对是有的,显然宝钗此时不想帮。 道理很简单,襄王府最不缺的就是军中支持者,为了王家冒这个险根本不值,何况人家原本还是太子的人。 “舅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今我们实在力不从心,帮不了你们!” “这……”王许氏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忍着没说出来。 宝钗再度回头,平静说道:“舅母何不去求东宫,由他们出面说和,我倒认为更妥当些!” 之所以不去东宫,也是因为连王许氏都看出来了,军中的事东宫根本没有话语权。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非常后悔,此前不该疏远了襄王府。 可谁能想到,短短三四年时间,这位轻浮莽撞的襄王,竟成了如今这般人物……王许氏心中叫苦。 一步差步步差,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十几年前的贾家,后者也是因为站队迟了,导致从顶级勋贵迅速边缘化。 正当王许氏思索着,宝钗已迈步往石桥另一头走去,前方一棵垂柳立在岸边,清风徐来吹得纸条起舞。 “舅母你看,这边的花开得更艳呢!” 虽然没心情欣赏花朵,此刻王许氏也得陪着笑脸,跟上去说话附和起来。 虽然如今和襄王府疏远,可毕竟双方还有血缘亲情,借此为纽带重新拉进关系,也是可以努力去达成的事。 基于这一点,王许氏也得抓紧机会,跟这位外甥女好好说说话。 她已下定决心,往后定要多来襄王府走动,至少不能让宝钗再说“难得来一趟”的话。 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这是比较特殊的一天。 西班牙人的舰队,直接开到了离泉州两百里的位置,显然打算一口吃掉大明水师主力。 出人意料的事,八月二十三这天,西班牙分兵一半,突袭了驻扎在台湾朝天港的辽东水师() 。 好巧不巧,辽东水师主力奉朱景洪之命,在一天前被调去杭州转运粮草,导致朝天港海战损失不是很大。 留守朝天港的辽东水师,有一艘甲级舰、三艘乙级舰、十一艘丙级舰,其中有三艘病级舰被击沉,其余舰只多少有些受伤而已。 而赶来的西班牙舰队,在辽东留守水师的反击,以及岸防炮的协同打击下,反倒被击伤十几艘舰。 这一战规模不算太大,持续时间也就半天,总体上来说大明吃了亏,可当消息传到泉州时,朱景洪还是以此为大胜,并下令嘉奖留守朝天港的水师。 八月二十六,一艘小船驶进了泉州港,这是西班牙人派来的使者。 使者名叫巴布罗,朱景洪安排了泉州知府与其接触。 “我要见你们最高司令官!” 泉州府衙内,巴布罗神情倨傲,完全没把泉州知府看在眼里。 谈判无法开始,万般无奈之下,泉州知府只能把情况上报。 得知此事后,朱景洪也没惯着这人,直接跟泉州知府说了,让西班牙人不谈就滚。 最终,巴布罗没有继续胡搅蛮缠,提出了他此行来的目的。 “要我们承认吕宋为其领土?要我们放弃海贸护航?还要我们开放港口?” 听到泉州知府的汇报,朱景洪气得都笑了。 环顾厅内的一众将官,朱景洪神色严肃问道:“我们造这么多战船,船上放那么多大炮,难道就为了受他这鸟气?” “殿下,别跟那厮废话,干脆一刀砍了祭旗,也好告慰我死伤军民!”金陵水师提督王隆怒道 其余将领也都表达了愤怒,但朱景洪却还冷静得很。 于是他说道:“杀了可便意了他!” “把他留下,他不是狂吗?他不是视我等为无物吗?那咱们就跟他们干一仗,看到底谁厉害!” “诸位……朝天港一战,我军虽吃了亏,但西夷也没讨到好,可见咱们不弱于他们,只要谋划得当就能胜过他们!” 第671章 家祭无忘告乃翁 打的基调已经定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谋划。 谋划虽才两个字,但细究起来也则无法复杂,尤其战场还是在海面上,战机稍纵即逝。 因为前方分兵,进攻朝天港有了损失,这让西班牙人谨慎了许多。 驻扎在远东的西班牙舰队,至少在二十年之内,打的都是不对称战斗,比如此前进攻吕宋便是如此。 而今从纸面实力上说,大明水师已超过西班牙驻吕宋舰队,后者想要打赢本身也要周密部署。 双方接下来都比较谨慎,尤其大明主要以防备为主,格外加强了泉州港的海防,确保军港安全万无一失。 这一对峙,竟又是两个月时间过去。 双方军舰进行了十数次小规模海战,大明输多赢少总体损失要大些。 可在朱景洪看来,决战的时机已经来临。 主要原因在于,经过两个月的对峙和交战,西班牙舰队粮食和弹药已消耗许多,其持续高强度作战的能力已被削弱。 而大明的舰队,则是随时满装满员,这次是真的“优势在我”。 正统十四年十月二十七,泉州港一艘甲级战舰上,留守港内千总以上的将官们,此刻全部都聚集到了甲板上。 他们各自坐在凳子上,神色严肃看着前方空着的椅子。 今日为何被召集到此,这些将领们大致都清楚,所以一个才神色严肃。 要打仗了,要打打仗了,要打几乎从来没打过的海战了…… 虽然战舰云集,虽然平日里训练扎实,虽然全军上下团结一心…… 可这能干得过西夷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虑,他们没有十足把握,给出肯定答复。 也正因为心中没底,所以会生出忧虑,进而再衍生出不自信,最终可能使得悲观情绪蔓延…… 甲板上气氛凝重之时,突然传来连串脚步声,于是众人更加正襟危坐,神色庄严目不斜视。 “起立!” 随着朱景洪现身,在一名副将招呼下,在场几十名将领尽皆起身。 “参见殿下!” 彼时朱景洪在两名提督陪同下,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前面。 待朱景洪落座,便自顾将头上乌纱翼善冠取下,其身后余海自是主动上前接过。 “都起来吧!” 听到这些,众位将领这才起身,两位提督随之站到班列内。 在朱景洪手势示意下,众人方重新落座。 “要打仗了,前所未有的大仗……” 目光扫向众人,朱景洪平静说道:“可我看诸位,神色凝重如坐针毡,莫非是有畏敌之意?” 越说到后面,朱景洪语气越发不善,便让在场众人忐忑起来。 下一刻,朱景洪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向了一众将领。 他来到了一位指挥使身前,只直愣愣的看了这人几秒,便让后者额头上顿时冒出汗珠。 “殿下……” 这人刚想要起身解释,却被朱景洪伸手摁了回去。 然后他走到众人之间,徐徐说道:“你们以为,我今天来要先敲打你们?” “不……今天第一件要议的事,比你们畏敌之心更重要!” 在场这些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畏敌情绪,此刻被道出众人皆面带羞愧。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必将引得众人离心,可朱景洪确实是威望够高,让众人自会反省自身。 当然,在场众人此时也很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比他们有畏战情绪还重要。 也就是此时,朱景洪() 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然后高举向众人展示。 然后,他们心中就冒出了问题,这难道是一封信?是谁写的信?里面说的是什么?跟今日议事有关系? 众人的疑惑,朱景洪当然看在眼里,便听他慢悠悠说道:“诸位,大战将启,我们的水师,就要上战场杀敌,拼命!” 拼命两个字,朱景洪说得铿锵有力,犹如重锤敲到众人心头,让他们个个都精神一振。 “我打了这么多次仗,不说是身经百战,几十次总是有的,却头一次遇到这种奇事……” 奇事?什么奇事?跟当下局面有关吗? 走向主位椅子方向,朱景洪接着说道:“有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 神通广大的贵妇人……这是个很新奇的定义,却让众人轻松意会内涵。 所以他们内心又冒出了新的问题,这位贵妇人会是谁! 下一刻,朱景洪霍然转身,神色愠怒道:“了不起呀,她很了不起呦!” 这一句,把众人好奇心拉到更高。 朱景洪神色越发严肃,接着说道:“她竟然有本事从千里之外,把一封信送到我的平夷行辕内!” “她来送信来干什么?让我关照她的儿子,要我在这大战将起之际,把她的儿子调回后方去!”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都沸腾了,只道这人简直愚不可及,走后门竟走到朱景洪这里去。 “她的儿子何许人也?” 听到朱景洪这个问题,在场众人也都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位怂包和蠢材,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举动。 而当朱景洪目光扫来,在场家中母亲还健在的将领,一个个心里都打起了鼓,生怕这是自己家里发生的丑事。 众人等着朱景洪解答,后者此刻已坐回了椅子上,并从一旁端起了茶杯。 喝下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朱景洪理了理袍子,方才坐正了身体,目光平和说道:“她的儿子……就是本王!” “这封信……便是当朝皇后的懿旨!” 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惊愕,随即便开始揣度朱景洪的意图。 “皇后娘娘的懿旨,是让我一个人躲到后方,看着你们奔赴战场!” 这一结果,在场众人都能接受,甚至连他们本人都觉得,朱景洪没有必要一起去海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重新站了起来,朱景洪神色肃然道:“但今日我打算抗旨,与诸位一同奔赴海上,共克敌军卫我大明!” 穿越过来已逾四年,这是朱景洪第二次做出危险决定。 上次是他刚穿越在应时,只带了三十名侍卫不带甲出城,路上遭遇白莲教围杀遇险。 上次是意识不到位,这次他能意识到危险,但还是做出了这一决定。 军中上下对战胜西班牙舰队没底,唯有他这个总指挥有一往无前的气概,才能带动上下鼓起信心,才有机会发挥全力战胜敌军。 徐徐走向众人,朱景洪神色淡定道:“诸位,此番我大明,战船比西夷多,炮弹比西夷多,他们劳师远征,我们以逸待劳……” 他其实也没太大把握,但他可以演出自己有把握,然后借此激发众人信心。 “此战……本王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西夷一举击溃!” “这其中……你们需要做事情很简单,依照平日演练操作战船,把炮弹打出去就可以!” 停在众人之间,朱景洪再度提高语调,问道:“你们能不能做好?” 他的鼓舞起到了作用,然后众人纷纷起身,几乎是吼出来的说道:“能!” () 朱景洪堂堂亲王都不惜命,要到最危险的第一线去,在场众人也就都豁出去了。 既然豁出去了,那胆子就会变得奇大,这个时候自是说啥他们都敢做。 “很好!”朱景洪第一次笑了。 再度示意众人坐下,朱景洪接着说道:“都说西夷船坚炮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 “我告诉你们,我朱景洪打的就是精锐,准噶尔人、扎萨克人、朝鲜人、还有倭寇……那些人都自称是精锐,但是全都被我打败了!” “以前我们能赢,这次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也一定能打赢他们!” 朱景洪的战前动员正式开始,接下来他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从家国大义到个人利益和荣辱,他是方方面面都讲到了,目的仍是要调动众人积极性。 而随着这场议事结束,泉州港内的水师动了起来,等到入夜时便驶出了港口。 朱景洪也乘上了一艘甲级舰,跟着大军一道出港去了海上,第二天天亮时里面还是停了许多“战船”,这是朱景洪设下的疑兵。 在朱景洪率领大军纵横大海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内,皇帝正陪在太上皇的榻前。 此刻朱咸铭神色极为严肃,看着昏睡的老父亲面带忧虑。 老头子若这个时候去世,可太不是时候了……朱咸铭心中暗自叫苦。 原因在于,眼下海上大战将启,如果太上皇崩逝,作为嫡孙的朱景洪就得回来,如此东南大局将会不稳,朱咸铭正是为此忧虑。 早在二十天前,朱咸铭就收到了朱景洪的奏报,并批准了他组织决战的请求。 所以他估计着,现在大战可能已经开始,让朱景洪回来简直是要了命。 要不令其夺情…… 可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朱咸铭自己都觉得很荒唐,世上只有官员夺情的说法,皇家夺情简直闻所未闻。 “老四……” 朱咸铭正思索着,太上皇冷不丁的呼唤,便让他重新恢复了清明。 “爹……您好生歇着!”朱咸铭安抚道。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自己老爹撒手归西。 “老四……我快不行了!” “我有……有两件事要吩咐,你……召集……宗室王……王公……” “还有……六部……九卿来!” 即便老爹快要死了,听见他要召集这些人来,朱咸铭心中还是起了防范之心。 “爹,你安心静养就是,无需……” “老四,我……爹要死了!” 朱心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儿子,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 “您召他们,所为何事?”朱咸铭接着问道,丝毫不为所动。 哪知朱心堪竟露出一丝笑容,随即说道:“只为了……” 在朱心堪讲明缘由后,朱咸铭随即发布谕旨,召见在京诸王公及六部九卿,及五军都督府一众将领,立刻到宁寿宫来觐见。 半个时辰后,这些文武大臣汇聚到了宁寿宫,其中就包裹了东宫和两位亲王府。 说来也巧,睿王府和襄王府两位都不在,所以是两位王妃代替而来,此刻就陪在皇后身侧。 至于其他郡王既王妃,则只能按照品级跪在正殿内,品级更低者只能跪在殿外。 即使是皇后,此刻也得跪在太上皇榻前,左右是两位王妃搀扶着她,朱云笙则是在靠后的位置。 太子和元春稍远一些,此时也老老实实跪着,唯有皇帝坐在太上皇榻前。 三位内阁大学士,则是跪在寝室之外,() 他们可以看到了榻上的太上皇。 在朱心堪的要求下,他被皇帝亲自扶着坐了起来。 许多人时刻很久见到太上皇,才发现他连头发都已没多少,说难听些甚至都看不出人样。 “诸位爱卿……” 听到太上皇嘶哑的声音,在场众人再度叩头行礼:“臣等叩见太上皇!” “朕……将……将不久于人世,所虑者……唯天下不安,故今……召诸位爱卿,只为……宣布两道旨意……” 朱心堪说话断断续续,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听得在场众人心忧不已。 “其一,诸位爱卿……当尽全力,办好所属差事,助……助皇帝安定天下!” “其二……” 连续咳嗽了几声,朱心堪缓了一会儿,方继续说道:“其二,襄王景洪主持东南大局,朕死之后不必奔丧,遵朕遗命痛击贼虏!” “待其凯旋,告祭陵前,朕当含笑于九泉!” 说完这句,朱心堪悬着的心落了地。 小十三,爷爷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朱心堪暗暗想着。 他的第一道旨还算正常,只是这第二道旨,确实是把在场大臣惊到了。 跪在榻前的宝钗,此时也是深感意外。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此刻她心里想到了这句诗。 太上皇将崩,她本以为朱景洪要陷入两难境地,哪知事情都朝这样发展。 遵太上皇遗命,继续指挥作战,旁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家祭无忘告乃翁,旁人不但不能说闲话,反而得认这才是大孝道。 不指挥作战回来奔丧,才是抗旨才是不孝。 对此皇帝也很高兴,但皇后心里却很不舒服,她其实更希望小儿子回来。 只不过眼下这场合,杨清音也不可能发难,让皇帝和太上皇难堪。 “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说这话时,朱心堪身子已在发抖,药效将过他已快坚持不住。 “臣等领旨!”首辅赵玉山第一个答话。 随着他的回应,其余大臣也都纷纷下拜,于是这件事就被敲定了。 见所有人都应下了,朱心堪便了却了一桩心事,然后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好在有朱咸铭在一旁扶着。 “太上皇要静养,你们都退下吧!”朱咸铭发话道。 所谓的“你们”,便是指除了他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皇后。 众人陆续退休,太子和一众皇子皇孙们,没有直接退出皇宫,而是守在了宁寿宫配殿。 元春、宝钗、陈芷和朱云笙,则是陪了皇后回了坤宁宫,这一等就是到了天黑。 毕竟反常的是,太上皇的气息趋于平稳,让皇宫内外紧着的弦都松了些。 “你们也别熬着了,都回去歇着吧!” 坤宁宫内,皇后如此吩咐道。 这种事没个准信,一天三天五天都有可能,所以皇后便命宝钗等人回去,一直耗在坤宁宫也不是事。 至于太子等人,也都遵了圣旨各自回府去。 “是!” 众人也不扭捏,应下之后各自告辞,除了东华门自有府里人来接,然后或乘车或坐轿归府去了。 第672章 是谁的种? 当宝钗回到王府时,夜色已经笼罩整个京城。 但她没有立即歇下,而是召开几名王府女官,询问今日吩咐之事是否办妥。 如果是正常日子,她也不会这么劳累,实在是今天安排的事不同。 待确定举哀的仪仗器物都准备好了,宝钗心里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命几名女官下去休息。 “娘娘,该歇了!”莺儿上前提醒。 于是在简单洗漱后,宝钗便更衣躺到床上,今晚轮到文杏陪她一同入睡,莺儿则作为值班丫头的“管事”。 然而,宝钗只入睡不到半个时辰,王府外就来了一队人来报丧。 几分钟后,消息传到了同心殿,然后莺儿来到了宝钗榻前。 “娘娘……娘娘……” 这一刻,莺儿再没有那么淡定,语气焦急的呼喊起来。 宝钗随着醒转,坐起身来青丝散落,便听她问道:“何事?” “启禀娘娘,今夜亥时三刻,太上皇驾崩了!” 对于这件事,宝钗早有心理准备,而整个襄王府也早已准备好。 “替我更衣!”宝钗神色肃然。 很快几名侍女进得房内,开始替宝钗更衣穿戴,另有人取来了最外面穿的孝服。 站在原地任由侍女们摆弄,宝钗接着说道:“传我的话,王府立刻举哀,所有侍卫、内侍、侍女全部戴孝!” “是!” 在宝钗未出府时,襄王府大门外就已挂上白绫,而整个京城各大小宅邸,在接到消息都陆续举哀。 大概一个时辰后,奉天殿外和奉天门外两处广场上,此时几乎已经跪满了人。 在京宗室、使臣、文官、武将,都陆续赶来祭奠,现场最忙的便是礼部的官员,以及负责维护秩序的御史们。 而皇家女眷和年少宗室们,则统一被安排到了宁寿宫,在太上皇梓宫前守陵。 太上皇驾崩,整个京城一片缟素,荣国府贾家也不例外。 此刻在荣禧堂内,贾家设置了太上皇的神位,并召集家人前来祭拜。 迎春也不例外,但此刻她却很为难。 五月的夜晚,与朱景洪偷尝禁果,她本以为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哪曾想到,就那么一次的事,她竟然怀上了孩子。 先是停了经,本以为再过一月就要来,哪曾想第二个月也没来。 好在迎春也聪明,知道这种事不能声张,于是只有司棋知道此事。 她们主仆,荣辱与共,司棋也只能帮她隐瞒。 但司棋也知道,随着月份越来越多,这件事终不可能瞒得住。 好在迎春瘦弱,显怀程度不太明显,且衣着宽松所以没被发现。 最要紧的是,从怀孕到现在她都没孕吐过,整个人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才让她顺利藏到了现在。 可是今天,要在家里给太上皇举丧,可就让迎春犯了难。 因为举丧这种事,少不了磕头跪地,可她如今肚子毕竟大了,实在不方便做这些动作。 司棋知道迎春的难处,但这种事情哪个敢躲,于是她只能劝迎春先去,先跪一会儿然后再设法离开。 “姑娘,这件事……要不跟襄王妃说了,让她来设法为你开解!” “最后肯定瞒不住,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这是司棋第三次劝迎春,因为这事儿她也焦虑得很,毕竟她们主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迎春还是摇头,说道:“这要是被人知道,传出去我也就没法儿活了!” “须知” () 没有办法,迎春只能去了荣禧堂,此刻贾家女眷们全都到了。 “怎么来这么晚?” 责问的是刑夫人,如今她是管家的太太,这些事情当然由他过问,何况迎春还是她的女儿。 想到这丫头都快十七了,到现在也没物色到好婆家,引得京中贵妇圈讥笑于自己,刑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看迎春也就越发不顺眼。 “禀太太,方才身体不适,所以耽搁了!”迎春答道。 “身体不适?我看你近日还胖了些,怎么老是身体不适!”刑夫人越发不满。 被这样问责,迎春受气包的毛病又犯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二姐姐,可别惹太太生气了,赶紧过去跪下吧!” 好在探春及时出现,把迎春拉到了一边,然后她便向刑夫人行了礼。 看到探春,刑夫人脸色好看了些,这才没有继续发难。 “二姐姐,最近你怎么了?为何总是犯错!” 探春也发现了迎春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准。 跪在蒲团上,一边整理好裙摆,一边调整姿势让自己好受些,迎春答道:“没事,就是感觉闷了些!” “闷了些?莫非有心事?”探春低声问道。 “没……没有!” “你还瞒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探春面带揶揄之色。 这话让迎春心中大惊,但脸上还强撑着没乱,随后答道:“你……你知道什么!” “跟襄王殿下有关吧!” 这话一听,迎春就真撑不住了,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 “你可别胡说!” 迎春的神色变化,让探春笃定了猜测,于是她的声音越发低微,说道:“襄王此去,怕是今年内回不来,你可有得等了!” “若因单相思,就把自己憋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迎春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猜测探春或许并不知晓实情。 “你……别胡说!”迎春只蹦出了这句。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这是为太上皇举哀,都安分些!” 王熙凤的声音,让探春二人随即禁声,然后她俩就老老实实跪着不说话了。 很快贾母也赶了过来,她当然也得跟众人一起跪,但左右都有婆子搀扶着,所以就没有那么的累。 而且只过了半个时辰,贾母就因身体不适离开,一众晚辈可没这个待遇。 贾家的奴仆们跪在外面,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跪着,心里想的都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府里是不是安排宵夜。 唯有司棋,此刻面露焦急,她是在担心迎春的情况。 到如今跪了半个时辰,她是害怕自家姑娘出事。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当司棋万分焦虑之时,突然听到堂内发出惊呼,竟是探春在疾呼“二姐姐”的声音。 这可把司棋惊得不行,于是她麻溜的站了起来,也不顾及规矩体统就冲进了大堂。 此刻迎春已然晕倒,王熙凤、探春和惜春将她扶着,周围则是府里其他妇人。 搂着迎春的是探春,她一搭手就发现了不对,皆因迎春的肚子大了许多。 于是她又探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摸错后,探春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探春心中万分不解。 刑夫人已在唤人来将迎春扶走,而王熙凤则在命人去请大夫。 此时司棋冲进了屋,慌忙禀道:“不必请大夫,姑娘只是累着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司棋这一举动,让探春确认() 其知道内情。 所以眼下探春面对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帮迎春遮掩过去。 刚等她做了决定,打算要帮司棋说话时,贾老太太已从后堂走出。 “什么时候,一个丫头也能这般说话了,把府里规矩放哪里去了?” 贾母语气愠怒,目光不善看向司棋,此刻她很不喜欢这没规矩的丫头。 “还不赶紧下去!”刑夫人连忙呵斥。 “太太……” “出去!”刑夫人怒斥。 于是司棋只能出去,而贾母也吩咐道:“赶紧去找大夫,这丫头近日身子骨就不太好,早就该请人来瞧瞧了!” 迎春近期毕竟返场,府里的人其实都发现了,这么长时间没请大夫来看,如今回过头来想就更觉得反常。 “老太太,二姐姐许是累着了,依孙女儿看歇歇就好!”探春适时插话。 “你哪懂得病理,这生了病就得治,拖下去岂不越发严重!” “还不赶紧遣人去请大夫!”贾母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正要安排人,这时探春把迎春交给了惜春,然后便她便站了起来,走到贾母身侧低声说道:“老太太,孙女有事要禀告!” 探春知道,如果真让大夫来了,把迎春有孕之事告知天下,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是为了家族颜面,还是为了迎春的性命,探春都必须要把这件事“瞒住”。 “何事?” “二姐姐她……” 探春低声说了几句,便让贾母大惊失色。 贾母整个人宕机了数秒,然后整个人才回过神来,脸上有惊讶有愤怒更有埋怨。 “这个丫头,成日里看那些破书,把自己累成这样,简直是愚蠢!” 当众骂了这么一句,贾母又对探春吩咐道:“你和惜春,把她给我扶到里面去歇着!” “是!” 探春应下之后,连忙返回了迎春身边,和惜春一起要扶着她走。 王熙凤就在旁边,她虽然没搞清怎么回事,但看见两位妹妹吃力的样子,还是出于本能上前帮忙。 然后她一伸手,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跟探春一样又仔细摸了摸。 王熙凤大惊失色,随即看向了探春,后者此刻也在盯着她,并用眼神告知其切勿声张。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回去!”贾母焦急呵斥。 但在旁人眼中,只觉得老太太是关心孙女,反倒没有想太多。 让她们疑惑的是,这位二姑娘看了那些书,才把身子给累成了这样。 几息之后,迎春被扶到了贾母院中,所有伺候丫头都被叫了出去,房间内只是这祖孙几人。 “四丫头,你去外面盯着,不要让人过来!” 惜春没想太多,听了这话便出了房间。 贾母坐到了椅子上,看了看王熙凤和探春,而后语气严厉问道:“这件事……你们何时知晓?” “老祖宗,何……何事?”王熙凤问道,她不太确定贾母的意思。 看了眼榻上躺着的迎春,贾母怒道:“还能是何事?” “老祖宗,孙女儿刚刚知晓,二姐姐晕倒孙女儿搀扶,才发现了一样!” “我也是如此!”王熙凤连忙接话。 贾母已摸过迎春小腹,只听她逼问道:“她这情形,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你们朝夕相处竟会不知?” 显然贾母不认可这一点,因为此事听起来就不靠谱。 探春解释道:“近几个月,二姐姐时长避着我们,孙女儿只以为她郁郁不() 欢,确实没发现她……” 探春说的是事实,所以贾母也没再发难。 何况事已至此,再问下去毫无意义,问题关键在于把事情问清楚。 比如女干夫是那个混账东西…… “把她叫醒!”贾母冷着脸说道。 “是!” 探春亲自上前,动作极为小心,一边拉扯一边轻声呼唤。 “二姐姐,二姐姐……” 连续叫了好几声,迎春终于悠悠醒来,一偏头她就看见了贾母,以及左右站着探春和王熙凤。 “二丫头,你肚子里怎么回事?”贾母直接问道。 此话一出,直接让迎春石化在榻上。 着急、惶恐、羞耻、自责……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心思,此刻全都涌上她的心头。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探春心中已有答案,只是此时她不敢妄下判断。 “二妹妹,你这……你这做的事什么孽啊!”王熙凤在一旁叹气,也对迎春深感惋惜。 依当下的规矩,无论迎春以什么理由失贞,最终都逃不了一死的结局,毕竟贾家可丢不起这人。 “还不赶紧说!”贾母气得跺脚。 探春却知道,如果真的是朱景洪所为,迎春就必须要说出来,才有可能留得自己一命。 见迎春闭口不言,探春方提醒道:“二姐姐,你就快说吧……不然可就没机会说了!”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目光扫向探春,贾母呵斥道:“什么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孽种!” 探春也不敢再说,只能老实退到了一旁,如果迎春实在不好意思说,最后一刻她会帮这位姐姐道出。 “你说不说?”贾母喝问道。 “二妹妹,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吧!”王熙凤也在一旁劝道。 迎春整个人都是懵的,这里除了探春她谁都信不过。 可当她看向探春,对方仍是一副鼓励她的表情,便让迎春内心稍微暗定了些。 “是……” “是谁?”贾母真要被急死了。 “是……是……” “你倒是说!”贾母忍不住站起。 “是十三爷!” 说完这句,迎春便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准备接受命运。 “谁?十三爷?怎么……” 这一情况,完全让贾母措手不及,让她在今天第二次懵了。 牵扯到皇家,牵涉到朱景洪,这件事就得要慎重了。 贾母久历世事,她很快就八把握到问题关键,并得出了几条结论。 首先孩子得留下,其次迎春得安全,其三事情得压住。 而最难的问题在于,这件事要不要上报皇家,由谁来上报! 最后一个问题,暂时还不着急急,但前面的事得马上办,拖得越久越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你们说……该如何压下此事?”贾母直接道明意图。 听到“压下”这两个字,探春顿时安心了许多,庆幸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贾母的问题,刚才她已在思考,并已得出了初步想法。 “老祖宗,府上人多嘴杂,越往后二姐姐越不方便,只怕不便留在府上!” “嗯!” 应了一声,贾母便道:“城南有处别院,把她送过去安置?” “突然送去,没个正经理由,只怕遭人议论!” “那该如何?”贾母问道。 探春答道:“就说二姐姐久读道藏,如今太上皇崩逝() ,咱们让二姐姐去别院清修,为太上皇祈福!” “既是清修,便无需人去探望,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且此事情理上也说得通!” 情理上确实说得通,因为迎春喜欢读道藏,府里人多少都知道。 更关键的是,方才贾母在外面提到“读那么多书”,正好于这个说法呼应上。 当然,探春还有更多的考虑。 比如让迎春给太上皇祈福,实际上是给她攒名声,让她往后入朱景洪的府,不至于太过卑微。 贾母思索片刻后,便点头同意了这个提法。 “二丫头,你可愿意?”贾母问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一结果,比迎春预想要好太多,于是她连忙点了点头,于是这件事就定下了。 贾母接着说道:“这两天你先歇着,再过几日你再出府去!” 待迎春点头后,贾母便有问起怀孕的详细过程,迎春扭扭捏捏半天才给说全了。 想到自家孙女儿是被人用强,贾母对迎春的怨念又消散了许多。 第673章 贾琏的野望 贾母和王熙凤离开了,迎春被单独留在了房内,陪着她的还有探春。 “多谢了!”迎春撑着想要起身致谢。 “你快歇着,不要乱动!”探春连忙上前。 二人一阵沉默,房间内气氛很尴尬。 “二姐姐,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际遇!” 说这话时,探春既有感慨,但眼眶深处还有羡慕。 抛开礼制不谈,迎春能献身于意中人,而且还能有个好结果,在探春看来已是极其完美。 “可别说了……丢死人了!”迎春低下了头。 这确实是丑事,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她无法坦然面对这件事。 短暂沉默之后,探春问道:“襄王那边,就没给你个说法?” 在探春看来,襄王是少有的英雄豪杰,即使一时兴起做了出格的事,也该会给迎春一个交代才是。 “当夜他……他说过,会给我个结果!” “哪知没两天,他就奉旨离京了!” 说到这里,迎春也是哀怨无比,这件事让她心态很不好,最开始的一个月伤心欲绝。 “那就还好!”探春点了点头。 表面上看襄王府内宅是王妃说了算,但探春知道关键问题的最终决定权,必然还得看朱景洪的意思。 只要朱景洪不抗拒迎春入府,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出岔子。 当然,也可能是朱景洪在骗迎春,但探春认为这种可能极小。 毕竟对朱景洪这等人物来说,委实没有必要对迎春撒谎,当场说不负责贾家也拿他没办法。 这边两姐妹低声聊着,而贾母带着王熙凤出去,也正思索着如何处置此事。 最终议定的结果是,先把情况报给元春,依着她的意思再来决断。 旁人去传话贾母不放心,所以她派了王熙凤去东宫。 如果可以的她,贾母甚至想自己去,可她一则年纪大了些,二则她离开太过扎眼。 半个时辰后,元春被被侍女提醒,借口从宁寿宫退了出来,在宁寿宫的外见到了王熙凤。 “有何要紧事?” 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王熙凤说道:“太子妃娘娘,府里出了件大事,迎春二妹妹……” 听到后面,元春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无误后,她才相信了这件事。 “你们做得极好,这件事务必压住,把迎春要保护起来!” “是!” “回去吧,此事尔等不可擅动,一切等我指示!” “是!” 王熙凤退走后,元春也没进宁寿宫去,而是命人去请太子过来。 几分钟后,一身孝服的朱景源走了过来,神色之间既有疲倦又带有疑惑。 “叫我何事?” “迎春她……” 元春无所顾忌,把情况告知了太子,后者听闻后同样惊愕无比。 “隐瞒五个多月不被发现,这未免……” 见太子关注点在此,元春说道:“此事或可利用!” “如何利用?”朱景源反问。 “女干yin少女,此事若是传开,老十三他……” 元春的意思很明显,然而太子摇头道:“这点儿小事,只怕扳不倒老十三!” 这确实是小事,甚至只要皇家愿意,都可以是没发生的事,连迎春这个人都能抹去。 元春慢悠悠说道:“照原先的办法,依靠奏本弹章,当然扳不倒老十三!” “你想如何?”太子反问。 “老十三崛起,靠的是() 什么?” 见太子面露思索,元春也不等他答话,便接着说道:“他靠的是军功,靠的是军中支持,军中支持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让太子越发跟不上趟,他不明白元春意指何处。 “军中威望说穿了,就是得到了勋贵们的支持!” 看着一脸懵的太子,元春接着说道:“迎春……便是正经勋贵之女!” 朱景源等了一会儿,见元春没再接着往下说,遂问道:“所以……跟这次的事有何关系?” 太子心思浅元春知道,可他反应如此之慢,还是让元春很失望,乃至生出了一缕轻视之意。 “迎春是勋贵之女,而老十三肆意女干污勋臣之女,这样的人……会让勋贵们怎么想?” “今日是迎春,明日会不会是他们自己的妻女?” 听元春解释到这一步,朱景源总算明白其打算。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这件事捅出去?可若是扳不倒老十三,引他发难可就遭了!” 元春答道:“这些脏活儿,咱们何必亲自沾染!” “那该如何处置?” 元春平静答道:“不是还有睿王府嘛!” 这个时候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出计划道:“这件事咱们尽力遮掩,然后暗中设法让睿王府得知,陈芷唯恐天下不乱,让她捅出来正合适!” “届时东宫明着帮老十三辩解,暗中引导舆论令勋贵离心,如此于咱们有利无害!” 听起来很有可行性,但太子还是有些犹豫,每到做重要决定的时,他总会暴露优柔寡断的性格。 “若真如此,你那二妹妹可就……” 这种事如果公之于众,迎春肯定不会有活路。 正如前面所说,迎春肯定会被抹去,且皇帝定会下令不许议论此事。 愣了几秒,元春心中虽有不忍,亦开口道:“这是她的命,只怪她不该碰上此事!” 元春很清楚,“守嫡”之事若东宫败了,到时死的人会更多。 所以东宫必须赢,为了获胜而产生的代价,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可以说,在做了几年太子妃后,元春也逐渐转变成政治机器,这其实是合格的皇家媳妇。 “殿下,此事你……” 没等元春把话说完,太子便道:”再容我考虑考虑……” “时不我待,今太上皇崩逝,若传出老十三***之事,必将……” “我说了,要再考虑考虑!”朱景源陡然提高声音。 他在外面和和气气,但在东宫内宅却有绝对威权,此刻发怒元春也得避其锋芒,连忙低下头行礼告罪。 然而元春外表谦卑,心中对太子则越发失望,她只恨自己不能来做决断。 太子转身离开了,元春慢慢直起了腰,看着远去的太子叹了口气。 然后她便进了宁寿门,再度进到了正殿之内,老老实实的跪到了神位前。 在殿内跪着的多为内命妇,以及诸亲王郡王之妃和公主,外加一些年少的皇孙们。 皇后因身体不适,早上来跪了半个时辰,就被皇帝下旨让她回去了。 所以正殿之内,理论上地位最高的元春,然后便是两位贵妃和皇妃们,再然后才是这些王妃公主。 但实际上,宁寿宫真正地位高的人,除了元春便是两位亲王正妃。 因为地位够高,宝钗和元春一样,可以自己找理由去歇歇,而不用跟旁人一样一直跪。 但实际上,从早上到现在宝钗只休息了两次,比起元春和陈芷要少了许多。 这一对比,就更() 显示出襄王府的孝心,似乎是要高于东宫和睿王府。 看向返回的元春,宝钗出言问道:“嫂子眉间不愉,莫非遇着了什么事?” “唉……不瞒你说,跪了一上午了,我这腿实在酸痛得很,终究是比不上你年轻!” “嫂子芳华正茂,何须……” 看着这两人闲聊起来,一旁落单的陈芷心中不忿,但还是很好忍住了情绪。 朱老六你个王八蛋,第四道催还旨意都出京五天了,你特么爬也该爬回来了……陈芷心中破口大骂。 之前老六赖在凤阳,皇帝当然知道他什么心思,于是就接连下旨催他回京。 大概十天前,这厮就进了河南地界,正常来说四五天也就到京了,可这厮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本来磨蹭也没啥,可因为磨蹭没见到太上皇最后一面,这对朱景渊的声望无疑会有冲击,陈芷正是为这件事烦心。 此刻见元春与宝钗相谈甚密,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给太上皇发丧举哀,对朝廷对京城都有极大影响,但所谓的影响其实也不是很大。 百姓要糊口还得干活儿,官员该当值还得做事,只不过多个个带孝守灵的差事。 转眼几天时间过去,迎春已被贾母安排出府,竟让其贴身丫头司棋相随。 这件事做得非常隐蔽,贾家上下只知迎春是去静修祈福,完全不知她是被送到了哪儿去。 当然,因迎春存在感不太高,也没几个人真关心这件事。 贾家上下,依然在为太上皇举哀,但大体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日贾琏回到屋里,便径直找到了王熙凤,问道:“好端端的……二妹妹为何被送出府去?” 贾琏如今挂着五品散阶官,可因为军中实在无人提拔,所以只能在家里帮忙打杂。 作为荣国府对外的门面,贾琏对家里事务都说得上话,如今迎春被送走他自是要过问。 “不是说了,要为太上皇祈福!” “祈福府里也可以,何必非得送二妹妹去外面!”贾琏越发不解。 “外面清净,才好修行!”王熙凤只能如此解释。 “你们寻了那处地方?”贾琏又问道。 王熙凤本来在看账本,听到这接二连三的追问,遂抬起头说道:“你问这么多作甚,以往没见你如此关心这妹妹!” 端起茶杯,贾琏答道:“今日我问了几个管事,他们都不知二妹妹去了何处,我想着反常……这才多问!” “此事你就别多问了,反正也妨碍你寻欢作乐!” “可不敢乱说,如今国丧期间,谁敢乱来!”贾琏极为谨慎道。 “看不出来,你还懂规矩了!” 这一世的贾琏,因其候补过龙禁卫,因其到西北前线效过力,经历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 其中最让他警醒的便是,所谓的国公之后狗屁不是,在真正的军中实力派面前,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这废柴。 那些领着实职的子爵伯爵,若非顾忌东宫几分面子,甚至都不会正眼瞧他。 神色郑重,贾琏说道:“这两年我变化如何,你总该知道一二!” 王熙凤倒也没再反驳,她确实感受到了贾琏的转变,近一两年他俩都没怎么闹别扭。 唯一可惜的是,王熙凤到现在还没生下孩子,因太劳累此前怀了两次都没能保住。 “二妹妹究竟怎么回事?”贾琏又问道。 “不是说了,清修祈福去了!” “送她的人是你安排,咱们夫妻你还要瞒着我?”贾琏语气严肃问道。 () “今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些话!” 贾琏没理会这话,再度逼问道:“这件事绝不简单,有事你赶紧告诉我,否则我实难安心!” 而从王熙凤的神色变化,他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见王熙凤还不说话,贾琏直接站起身,怒气冲冲道:“若是你我夫妻离心,那往后再别说什么情谊了!” 眼看他真生气了,王熙凤也是焦急得很,脱口而出道:“老祖宗不让说!” “连我也不能说?”贾琏越发气愤。 随即贾琏一甩袖子就要离开,王熙凤连忙起身拉住了他。 “你别急嘛!” “我告诉你还不行!” 听到这话,贾琏脸上稍微好看了些,然后便被王熙凤拉回去坐下了。 随即王熙凤走到门口,冲外面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跟二爷有话要说!” 几个小丫头不敢怠慢,于是便退到了屋子外面去。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便是!” 贾琏也不迟疑,当即便贴了过去,然后王熙凤便把情况告知了他。 “竟有此事!” 惊讶之后,贾琏遂看向王熙凤,问道:“当天你就告知了太子妃?” “嗯!” “这都已经三天了,太子妃还没有回复?” “没有!”王熙凤应道。 “一个字都没有?”贾琏又问道。 “没有!” “这就怪了,总该有个说法才是!”贾琏疑惑道。 “跟襄王府说过没有?”贾琏又问道。 “襄王殿下不在,跟谁说去!”王熙凤讥笑道。 “襄王殿下不在,王妃总在!” 王熙凤连忙劝道:“此事重大,太子妃还未回话,咱们可不可能擅做主张!” 贾琏说道:“既然重大,如何收场,也该有个说法,一直拖着算怎么回事?” 王熙凤无所谓道:“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左右有太子妃决断,咱们操心这些作甚!” 贾琏说道:“天塌了……可未必压不着咱们!”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些事贾琏看得明白,比如在军中东宫靠不住这一点。 而经过近两年局势发展,他已隐隐约约觉得,东宫未必就能接得了大位,所以他一直为家族前途忧虑。 后来朝中斗争激烈,襄王屡经大浪而不倒,加之其在军中威望极高,也让贾琏对未来某些事有了判断。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开始懊恼着,自家为何不能贴上襄王府。 而眼下,迎春的这件事,让贾琏看到了希望。 怀孕之事,不管是你情我愿还是用强,反正迎春怀上了朱景洪的孩子,在贾琏看来便可借此与朱景洪搭上关系。 若迎春在襄王府有了名分,那他作为朱景洪的“大舅哥”,在军中也就能抬起头了。 作为勋贵子弟,已经觉醒的贾琏,自然想继承祖宗基业,干出一番事业来。 于是乎,贾琏便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了王熙凤。 哪知王熙凤听完,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这是背叛东宫!” 第674章 姊妹之间 “背叛?” 压低声音,贾琏说道:“什么背叛?难道我们天生就该为他们所用?” 这里的“他们”,指的当然便是东宫,以往贾琏可没敢这么称呼。 “你疯了……”王熙凤捂住嘴,心里无比慌乱。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贾琏神色坚毅。 “从来你们都觉得,我们贾家该一体同心,都应该仰仗着太子妃,可此事本身就对吗?” “难道不对?”王熙凤反问,此刻她真觉得贾琏昏了头了。 “若太子爷根基稳,那当然对得很!” “你是说太子根基不稳?” 言罢,王熙凤反驳道:“太子仁德,朝野上下无不赞誉,太子根基如何不稳?” 因为身处环境、思维方式、见识等不同,对于朝局世人都有不同看法,如王熙凤这样看法的还有不少,甚至可以说是绝大多数。 “所以我常说你是妇人之见,所谓的朝野赞誉有多少用?能比得上刀把子更硬?” “你知不知道,如今军中上下,对襄王殿下何等尊崇?” 王熙凤还是不解,以她的朴素观念,还是不能第一时间想到,军队不但可以用来抵御外敌,还可以对内夺取大权。 “你不懂啊!” 叹了口气,贾琏接着说道:“陆育新你可还记得?” “知道,前两年没少找你喝酒,我还骂过他好几回呢!”王熙凤无所谓的说道。 “他爹不过是金陵镇江卫区区一佥事,可他在龙禁卫内却是很有面子,他如今做了百户……上面的千户都得平等论交!” 龙禁卫里的百户千户,可以说是未来军中新星,对这些人王熙凤不敢轻视,所以当得知陆育新这般厉害,便让王熙凤好奇起来。 “这倒奇了,可知为何?”王熙凤问道。 “为何?还不是因为他,跟十三爷关系紧密,此前为护十三爷周全,舍生忘死冲开乱贼去搬救兵!” 当年的事,贾琏也在金陵,对此知道不少情况。 “所以你想说,只要靠上十三爷,你也能飞黄腾达!” “我想说的是,军中上下哪个不给十三爷面子?才能让陆育新这般出身,都能平步青云面子极大!” 甚至贾琏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早年自己争气一些,和侯璟那些人一样跟朱景洪一起玩,现如今他也能在京营得个实职参将或指挥。 这夫妻二人沉默了一阵,然后王熙凤说道:“你是贾家人,若一意孤行,背弃家族……往后如何自处?” “那也得有往后才行!”贾琏眼带哀色,在他看来贾家再这么混下去,往后怕不是得被抄家灭族。 毕竟十几年前,他们一家就差点儿完蛋,那之前他们还是军中实权派。 “你就笃定,东宫胜不了?” 语气低沉,贾琏答道:“陆育新张临这些人,愿为十三爷挡刀剑,石崇侯璟这些人十三爷指哪儿打哪儿,有谁愿为东宫效死命?” 因在西北前线待过,贾琏是真的清楚感受到了,那些虎狼之师对朱景洪是何等尊崇,太子和襄王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此时贾琏提出的问题很尖锐,但其答案也很明显,无需告知王熙凤都知道。 “你再想想,连我这荣国府长房长孙,都对东宫心有疑虑,那些你口中的朝野赞誉,又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个能为东宫效死!” 面对这些话,王熙凤无可辩驳,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贾琏的选择有可能是对的。 见王熙凤面露思索,贾琏接着说道:“消息传给太子妃已有三天,到现在她都没个() 说法,说不定她也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又是什么话?” 认为元春可能借此事做文章,贾琏其实是随便猜的,此刻也就没有多说下去。 他根本不会想到,元春是真打算利用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此事你悄悄禀告襄王妃,就说如何处置请她拿个主意!” “我去?”王熙凤心惊,然后生出害怕之心。 “你是王家的女儿,是襄王府的表姐,你们本身关系亲密,你去正合适!” 在贾琏看来,以往因为家族的立场,导致王熙凤跟宝钗关系被荒废,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如今借着迎春靠上襄王府,再让自家媳妇儿跟襄王府处好关系,他的未来可谓是一片光明。 “这件事情……得跟老太太商议!”王熙凤尤其谨慎。 “老太太偏向谁,你还不明白?”贾琏气急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若不听我的话,今日就此做个了断!” “什么了断?” 面对王熙凤的质问,贾琏答道:“既然夫妻离心,那就各走各的!” 贾琏语气平静但却非常强硬,让王熙凤知道他不是说笑。 这夫妻二人在僵持一会儿后,王熙凤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其实也不是被说服,而是在这个礼教森严的男权时代,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如果她不能劝住贾琏,那她就只能选择顺服。 太阳落山,在宫里跪了一天的宝钗,拖着疲乏的身体出了皇宫,在侍女搀扶下上了归府的马车。 除了住在宫里的内命妇(即皇妃),其他人晚上无需守在宫里,所以宝钗才能归府歇息去。 跟她一起出来的人还有许多,但有资格走在她前面的,也就太子妃和睿王妃。 这两人且不提,等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宝钗就不再顾忌形象,直接便躺到了里面软垫上,然后就让莺儿给她脱了鞋。 “可累死我了!” 守灵这种事确实累,她在众人之中还算好的,至少可以时不时的歇着,那些妃嫔和宗妇们可就惨了,那真是硬抗着一天一天的跪。 但宝钗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想了各种办法,让自己可以跪得舒心一些。 马车徐徐驶出皇城,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王府,平常她也都是这个时候回来。 进入府中,她才换下孝袍,正打算喝口茶,文杏就进来禀告说王熙凤来了。 “这个时候过来?” 虽然好奇,但宝钗也没多想,便让丫头把人带进来。 没一会儿,王熙凤就被带进同心殿。 看着主位上低头喝茶的宝钗,王熙凤进门便主动行礼参拜。 “臣妇叩见王妃!” 如果是以往,宝钗肯定会很客气,即便不上前把王熙凤扶起,也得说两句客套话。 但她这两天确实累了,所以根本没这心思,只是随口说了句“起来吧”。 “凤姐姐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其实此刻,王熙凤心里都很忐忑,因为接下来的行为是背叛东宫。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按照与贾琏商议的结果,将情况向宝钗讲明。 “禀王妃,确实是有件要紧事禀告!” “哦?说来听听……” “三天前府上……” 王熙凤开始讲解情况,当宝钗听完之后,整个人也是惊讶无比。 “竟有此事!” 说是惊讶,其实她也不是太意外,毕竟朱景洪() 是什么德性,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妙玉这样的出家人都无法幸免,早被朱景洪盯上的清白姑娘,那就更是难以逃脱了。 在宝钗看来,这件事本身不算大事,只是其可能引发的事端,才值得她警惕和深思。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跟元春本质上一样,优先考虑的是利益而非情感。 当然,这样说并不绝对,其实是大多数人,已不够资格让她们讲感情。 “此事还有谁知晓?”宝钗问道。 “府上就臣妇夫妻、老太太和探春知晓!” “除此之外,再无一个人知道?”宝钗又问道。 这终究是件丑事,所以她必须弄清知情范围,才方便她思索应对之策。 “还有迎春身边一个丫头知晓,眼下正在贴身伺候她,还有就是……” 最后四个字,王熙凤面露难色,却让宝露出询问之意。 “三天前,臣妇已将此事禀于太子妃娘娘!” 三天前禀给了元春,这让宝钗悚然一惊。 这种丑事被元春得知,若对方在当下这敏感时间挑事,三天时间已经足够其布置许多事。 这时宝钗询问道:“你既已禀告太子妃,而今为何又来跟我说?” 这个问题在王熙凤预料之外,毫无准备的她只能自回答。 觉得东宫靠不住,打算给襄王府卖好这类话,当然不可能明说。 “此事牵涉襄王殿下清誉,臣妇想着也该知会王府,以便此事圆满收场!” 盯着王熙凤看了几息,宝钗方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不要声张!” “是!” 王熙凤行礼之后,正要退出时忽又折返,说道:“王妃,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此前太子妃娘娘有过严令,说不许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还望王妃替我遮掩一二!” 这句话才是点睛之笔,是从侧面告诉宝钗,自己前来禀告担着风险,对襄王府来说是个人情。 “你放心便是!”宝钗笑着答道。 王熙凤退了出去,殿内便只剩宝钗一人。 思索一番后,宝钗吩咐道:“叫邓安来!” “是!” 没一会儿,襄王府总管太监邓安出现,老老实实跪在了殿内。 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杯盖,宝钗拨弄着茶汤,徐徐问道:“荣国府贾家,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王府的那些个眼线,全都是邓安在负责,贾家的事邓安该有所察觉才是,所以宝钗才找他来问话。 “暂未发现异常,只是贾家二姑娘,这两天被送出了府,说是替太上皇祈福去了!” 迎春本来存在感低,如果不是朱景洪交代要额外照看些,贾家悄悄把她送走邓安还真不会知道。 盯着茶汤,宝钗接着问道:“那她被送到何处去了?” “这……奴才……不知!”邓安面露惶恐。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宝钗将茶杯拍到了桌上。 她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况,所以邓安知道眼前王妃已是怒极,于是他连忙叩头请罪起来。 “奴才万死,娘娘息怒!” 平日王府内外耀武扬威的邓总管,眼下跟条流浪狗一样惶恐。 冷眼看着邓安,宝钗斥责道:“贾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王府养你们有什么用?” 邓安是管理者,下面还有好几位管事,再之下才是具体做事的人。 所以这里,宝钗用的是“养你们”,而() 不是只说邓安一人。 宝钗接着说道:“让你管这些是对你的信任,你若是管不好……就趁早把位置让出来!” 这话更是让邓安惶恐无比,他做脏事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如果让出位置只有死路一条。 “娘娘,奴才知罪……还请娘娘宽恕,奴才回去必当严查下属,绝不再让娘娘失望!” 虽然知道自己有危险,但邓安也有一定把握认为,王妃不会真的换掉自己。 一则他这摊子事暂时难找到人接手,二则真要换他应是侍卫找他然后灭口,而不是被叫到这里来怒骂。 “下面的奴才是该整治,首先一个就是你自己得反省!” “是!” “贾家的事你不必再去查,但往后再不可有此等事情发生,否则我能容你……王爷也饶不了你!” “是!” “下去吧!” “奴才告退!” 处理完这些事,宝钗又叫了几名女官来,询问了这两日安排下去的事,然后才洗漱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又得起身进宫,开始新一天的守灵事宜。 进到宁寿宫,元春早已经到了,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会儿人到齐了就得跪着。 宝钗的位置,与元春相隔不太远,此刻她径直走到元春身边。 “四嫂,你来得可真早!” “妹妹你也来得早!”元春回了一句。 宝钗顺势在她身旁坐下,然后说道:“昨天晚上,我得了一个消息!” “是何消息?” “跟迎春有关!” “哦?”元春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宝钗。 “迎春身边那个丫头说,此前我们王爷与迎春有过一夜之情,便让迎春珠胎暗结……如今已被荣国府软禁!” 宝钗这里说的“那个丫头”,其实就是司棋,但后者并未来告密,如此说只是为了替王熙凤遮掩。 “事关重大,今早我已命人将迎春接走,眼下已妥善安置在别院中!” 宝钗从王熙凤口中得了迎春 “竟有此等事情!” “荣国府未向嫂子讲明?”宝钗问道。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承认,毕竟知道了不跟襄王府说,很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此事我确不知晓!”元春答道。 宝钗点了点头,便问道:“此事……嫂子觉得,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元春并不上套,反问道:“妹妹觉得……如何处置才妥当?” 第675章 鼓动的风帆 “此事繁复,牵涉甚大……我也不知如何处置,故而才问嫂子!” 听到宝钗这话,元春内心冷笑不已。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把迎春带走,这叫不知如何处置? 心里吐槽之时,元春嘴上却说道:“终究是件不光彩的事,我以为还是压下去为好!” “等日后十三弟回京,若他不嫌弃……就把二妹妹送到你府上!” “若他不愿意,就让二妹妹长伴青灯黄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吧!” 如今情况被宝钗得知,此前谋划已是不可为之,元春这番话是以姐姐的角色,在为自己那可怜的妹妹谋未来。 “如此……也好!”宝钗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说道:“可要上禀母后?” 这件事她俩联手,当然可以轻松把事情压下去,此刻宝钗问要不要跟皇后说,其实防的是宝钗中途反水。 “也不是不可以!”元春答得模棱两可。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禀于母后为好,她老人家看得远,咱们若有思路不周之处也能受她提点!” “嗯!”元春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嫂子咱们一起去吧!”宝钗再度出言。 元春真是要被气笑了,可她最终忍住了没笑。 “可以!” 于是宝钗起身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何必这么着急!” “事不宜迟,嫂子可别大意了!”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元春只能起身一起离开,径直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得知情况的皇后,比宝钗二人预想中要淡定许多,小儿子什么货色她很清楚。 最终,皇后同意了宝钗的意思,并严令她二人要守住秘密,走漏消息便拿她俩是问。 宝钗当然不可能走漏消息,所以皇后告诫的话,其实是说给元春在听。 这也意味着,宝钗的目的达成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就基本算处理好了,于是宝钗二人又返回了宁寿宫。 至于皇后,除了头一天她一直在,往后则是早中晚各去半个时辰,所以此番未与宝钗二人同行。 待宝钗二人返回宁寿宫,却又遇上了一出好戏。 原来是睿王朱景渊回来了,这几天他确实一直在赶路,此刻看起来是风尘仆仆。 一进宁寿宫,这厮就扑到了太上皇梓宫前,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孝感动天…… “爷爷,爷爷啊……你怎么就……” “孙儿一路狂奔,舍了性命不要往回赶,却还是没能见您最后一面,孙儿不孝啊……” “孙儿给您磕头,谢罪来了……” 朱景渊一边磕头一边哭诉,至少表面看起来纯孝至极,但宝钗和元春都当笑话看。 只有陈芷,看到丈夫连磕十几次心疼,遂上前去想要拉住他。 “你别管我,今天我要磕死在爷爷灵前,否则我心里难受……” “王爷这般行径,太上皇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心疼……” “爷爷当年对我何等爱护,而我却未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不孝啊……” 就是这种风格,这夫妻俩不需要彩排,就演得非常得心应手,直到皇帝派了人来制止。 京城之事波澜不惊,远在数千里外的海上,则是大浪滔天血色弥漫。 大明水师是十月二十八出港,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来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大明与西班牙舰队展开了交手,但也只是规模稍微大了些,总体来说双方都没讨到便宜。 () 现如今的问题是,西班牙舰队弹药已有不足之势,其通过补给船的补充效率实在太低。 而对大明来说,补给条件虽然好了许多,可如今水师深入大海上千里,也让所有将领的心都悬着。 自大明有水师以来,极少有离海岸这么远过。 所以到了现在这一阶段,大明和西班牙人都很难受,一个想跑一直被咬住,一个想追又怕玩脱了。 双方在这两种思维裹挟下,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认为,已经到了不得不决战的时候。 十二月初三,大明南海深处,两支庞大的舰队正在靠近。 因出海在外,关于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朱景洪是前两天才得知,靠的还是补给船的人带来。 这件事并未太影响到他,毕竟眼下打赢才是第一要务。 朱景洪的指挥舰处于舰队后方,此刻在他面前有一份海图,上面摆放着一些小的船模,可以实时展示双方兵力态势。 大明这边的情况是,已然以金陵和浙江水师为中军,主力分别安置在舰队前方,一部分战船分布两边防备侧翼。 而辽东水师则为一支偏军,此刻在主力舰队以西,负责护航从台湾赶来的十几艘补给船,并在必要的时刻增援过来。 所谓决战,不是说双方约定好了开打,而是随着局势发展而成。 比如眼下朱景洪的目标,便是前方脱离主力的一支西班牙舰队,其大约只有二十来艘战船。 而大明水师前锋,距其大概有二十里左右,所以在前锋战船瞭望塔上,用望远镜就能看见敌军风帆。 “所以照眼下船速,我军大概再追一个时辰,就能将敌军追上!” “也亏得他们风帆坏了,咱们又不给他们机会修补,才能让他们跑不快!” 说的是本艘战舰的指挥使,以及其下辖的同知佥事,这些人是朱景洪专门的作战参谋。 “不能大意,那毕竟是二十多艘战船,真要带起来了……西夷主力未必不会来救!”朱景洪沉声说道。 一名同知答道:“咱们主力压至,即便西夷来救,赶来时那二十艘战船也打没了!” 点了点头,朱景洪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吩咐道:“联系辽东水师的快船,当下多久才能找到他们?” “大概四刻!” 顺利的话半个时辰传到军令,其增援过来又得半个时辰,朱景洪又觉得太远了些。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眼下即将要开战了,他觉得还是要靠拢些为好。 何况辽东水师作偏师,其本身设置的意义就在于,当地方主力来攻时提供支援。 眼下朱景洪怀疑敌军或会支援,那么把辽东水师调近,在朱景洪看来要稳妥得多。 “眼下,辽东水师与我主力相隔二十里,立刻传令让其靠拢至十五里!” 十五里的距离,其支援过来的时间会缩短,快的话三刻(45分钟)也就到了。 当然如果想更快到达,可以把距离拉得更近,但这样其被发现的可能性会增高,起不到作为奇兵的效果。 “是!” 安排完这些,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海战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都很平静,双方在大海上你追我赶,开炮战斗只占极少时间。 走出船舱,站到船舷边上,朱景洪拿起望远镜,看向了远处的茫茫大海。 敌军风帆可以看见,且随着时间推移暴露越多,这也这意味着双方距离在靠近。 “殿下,前面有座岛!” 听到一旁将领提醒,朱景洪调整了观看方向,果然在前方敌舰以东位置,隐约有一() 座岛浮现出来。 “这是哪座岛?” 因海贸繁荣,来往商船标注了不少岛屿,这些海图最终被水师收集到,通过整理后作出了较为完整的大明海图。 眼下远航出海,战船上有专门的人,负责计算舰船位置,虽有误差但也问题不大。 朱景洪发问后,几分钟后给出了答案。 “启禀殿下,前方应是大鱼岛!” 所谓的“大鱼岛”,在后世有个名字叫“加拉鄢”,如今这上面仅有个小渔村。 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便吩咐密切关注敌军动向。 很快又是几分钟过去,这时刚才那指挥禀告道:“殿下,敌我相距已不足五里,敌军已在调整战舰方位,看来是要做困兽之斗!” 朱景洪吩咐道:“按照预定计划,靠上去将其歼灭!” “是!” 具体作战计划已经定下,现如今这种强调行的军令,直接可以使用旗语下发。 双方舰队越发靠近,各自士兵已将火炮推出,只要点火便能打击。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 事实上,这已经进入大炮的射程,可在远洋上晃动太大,非得靠近一些才好发射。 跟线列步兵的打法类似,哪个先开炮那个输了可能就大,毕竟后开炮者距离更近打得更准。 敌军各类战舰加起来二十几艘,大明主力战舰如今有七十多艘。 一窝蜂挤上去肯定不行,顶在前面的是甲级舰和乙级舰,其余舰只都在侧翼或是后方,随时准备着支援前方战局面。 双方舰队最前锋,相隔距离已破近四百米,这个情况下何时开炮,选择权已完全在舰船指挥官手上。 换言之,在通信手段落后的现在,朱景洪已无法有效微操,他能做的便是等待结果。 三百五十米、三百米、二百五十米、 双方舰船越发靠近,这已经非常危险的距离,然而西班牙人还是没有开炮。 大明水师这边,靠前指挥的人是王隆,此时他已经等不了了。 “开炮……”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其所在的甲级舰大炮轰鸣,而其周围的其他舰船也都跟着开炮,一时间大炮轰鸣响彻不绝。 甲等舰单侧有三十门火炮,乙等舰是二十门,眼下进攻的近三十艘战船,一轮齐射便打出了六百多发炮弹。 除开打空的炮弹,对面的二十来艘战船,每艘都挨了二十几发炮弹,原本就破损的战船眼下更烂了。 而在大明开火后,西班牙舰队也终于开炮,只不过他们的活力密度低很多,对大明的战船有威胁但不大。 双方的对轰开始,当王隆提议再度调拨战船,从其他方向围杀西班牙舰队时,朱景洪却没有同意。 原因在于,被追上的这二十多艘西班牙战船,看起来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莫非有诈?”朱景洪如此想道。 至于如何有诈,他也没个思路,反正就是觉得不太对。 他那里知道,此刻西班牙舰队的主力,大军就在海岛另一侧,而且在两天前接受了补给,弹药已经充足了许多。 此刻被留下的那二十多艘船,只不过是西班牙人抛下的诱饵,用来吸引大明的注意力而已。 远处海战进行十几分钟后,西班牙舰队指挥官路易斯伯爵,站在船头下令道:“出击!” “我军将从你们主力背后杀出,明人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路易斯恶狠狠说道。 此番他率大军北上,信心满满要全歼明军水师,却因明军各种骚操作,让他把仗打() 得一言难尽。 加之因为补给不给力,反倒使得他节节败退,虽有强兵在手却未使出全力。 但眼下,他余下的五十多艘战船,获得补给将可从背后突袭,拿下明军可谓轻轻松松。 当然,路易斯只是心里乐观估计,对待战争他可不会怠慢,同样也有狮子搏兔用全力的理念。 再说朱景洪这边,三十多艘甲级乙级战舰,对前方二十多艘战船一通输出后,终于是把对方打得无法还击。 在此过程中,明军水师的布防范围被拉长,原本是宽三里长两里的格局,眼下成了宽三里长四里的样子。 “殿下,敌军已无还手之力,看样子我军先锋是要接舷登船了!”一名指挥同知报告道。 “嗯!” 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明军方向伤亡不大,但朱景洪还是觉得不安。 这时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海岛,只见崇山峻岭矗立其上,审视着过往的战船。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看到这些比战船高出许多的海岛,竟让朱景洪生出了一缕压迫感。 这个时候,他看了一眼四周海上,才猛然发现整个舰队散得太开。 除去前方参战的三十多艘战船,未参战的舰船相隔太远,眼下情况都不能说是一支舰队。 “立刻传令,留守各舰靠拢,最高级别命令!”朱景洪大喊道。 他突然喊这么一嗓子,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但众人还是立刻执行命令。 旗语被打出,临近战舰接收到命令,又向更远处的战舰传达。 虽然这已是相对而言的高效通讯,但传递速度还是比较慢。 传令慢是一方面,收到命令后的战船调整方向,又是更加麻烦的一件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整个后备留守舰队才有靠拢趋势,而此时西班牙人主力旗舰的风帆,已经越过海岛遮挡出现在海面上。 当第一艘战舰全部出现时,大明这边才发现情况不对,于是示警声顿时大作起来。 “殿下,北方出现敌舰!” 此刻,朱景洪已望向北方,他看到了越来越多战舰出现,这让他的心顿时一片哇凉。 “让我军各舰立刻靠拢,全部靠拢过来!” 这里的全部,包括南侧歼敌的三十来艘战舰,以及远在十五里外的辽东水师。 显然背后突然出现的敌军战舰,让朱景洪有极其不妙的猜测。 第676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一线参与作战的大量甲级和乙级舰,跟舰队尾部相距有四里多,想与敌军脱离并调转回援需要时间。 所以朱景洪此时能依靠的,是散布在周围的大量丙级舰,以及他这旗舰周围少量的甲级舰和丙级舰。 但更现实的情况是,他下令收缩的整个舰队,只有三分之一完全靠拢,其他的还在尽力往中间赶。 当然,这些稍远些的战船,也陆续发现了海岛一侧突出的敌舰,在向中军靠拢时也都开始调整船体方向。 现在的问题就是,西班牙人要以最快速度贴近开火,而大明这边要尽快收拢开火。 瞭望塔上,看着远方敌舰,朱景洪额头上已在冒汗。 敌人舰大概有五十来艘,而此刻他大概能用的战舰也只有这么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丙级舰。 包括朱景洪的旗舰在内,甲级舰仅有三艘,乙级舰也不过六艘。 正当朱景洪心焦之时,下面有佥事高呼道:“殿下,我军各舰全部集中,可用火炮七百余门……敌舰大大概八百三十余门!” 这是一种粗略估算,计算的是敌我双方,战船的单边开火能力,可以相对直观展示兵力。 大炮就是真理,而如今看起来敌方真理更强,朱景洪更是冷汗直冒。 但他毕竟经历过很多事,所以很快恢复了镇定,看了眼周边情况之后,遂下令道:“立刻传令,靠前舰队后撤三里!” 后面的在往前赶,加上前面的往后靠,整支舰队就会更快靠拢,且可尽量拉大与敌舰队的距离。 这时下面一位同知提醒道:“殿下,若是后撤,只怕动摇军心!” 现在的局势很危险,这个时候前锋往后撤,对军心的负面影响极大,所以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朱景洪肃然道:“旗舰最后撤走,如此各舰当不会动摇!” 他的战船原本在舰队中央,被各个方向严密保护着,在这危急时刻顶到第一线去,能让各舰看到朱景洪抵抗的决心。 “殿下安危关乎重大,岂能以身犯险……” “请殿下收回此命!” “请殿下收回此命!” 这个时候,不只几名负责参谋的指挥,连实际指挥本艘战船的参将千总们,此刻也都跪在了甲板上恳求。 他们倒也不是说贪生怕死,而是真的不敢让朱景洪犯险,出了事他们死倒无所谓,就怕连家族也被牵连到。 “我的安危,能比大明安危更重?” 反问之后,朱景洪语气严厉道:“我的话一字不改,谁若抗命……军法从事!” “本舰可以靠前,但请殿下回避!”指挥战船的参将鼓足勇气进言。 这话就是说,旗舰可以执行命令到一线作战,但请朱景洪撤到其他船上去。 但这种贪生怕死的行为,朱景洪又怎么可能去做,传出去比杀了他还要令其难受。 “我为陛下嫡子,岂能临阵脱逃?” 这句话堂堂正正,噎得众人无法辩驳。 拔出佩刀,朱景洪环顾众人道:“诸位,皇明荣辱在此一战,望诸君全力杀敌!” “我与诸君,同生共死!” 他这位总指挥,亲自到一线鼓舞士气,确实起到了极大的激励作用。 旗舰上的士兵斗志昂扬,拉绳的调炮的搬运弹药的,所有人都高效的忙碌起来。 而随着军令的传达,靠近西班牙主力舰队的明军战船,开始陆续往南方向移动,而靠南的战船则在往北。 “司令官,敌军有退缩的迹象!” 听到下属的提醒,路易斯收起望远镜,斩钉截() 铁道:“不……他们是在收缩!” “把帆放满,全速前进,进入有效射程,各舰立刻开炮!” “遵命!” 随着时间陆续过去,双方大军逐渐靠近,半个小时后已接近炮击范围。 朱景洪所在的旗舰,此刻正横在第一线,他本人则是被请进了船舱内,将领们不可能让他身处危险的甲板上。 事实上,到了这一刻,明军留守的五十多艘战船,也还没全部完成列阵。 至于最南侧是三十多艘甲级和乙级舰,也才勉强与西班牙分舰队脱离接触,此刻正全力调转方向北上。 虽然只有短短几里,但要等到他们调整到位,至少也还需要十几二十分钟。 而更远一些的辽东水师,现如今最多是收到了增援的军令,要赶过来差不多要四十分钟。 这意味着,朱景洪统帅的一线舰队,要抵挡西班牙主力十几分钟,才能得到第一波增援,再等四十多分钟才有第二波增援。 船舱内朱景洪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情况,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 最新的报告是,加上他这艘甲级舰,与对方的火炮对比是七百三对八百三,优势确实不在他这一边。 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兵力对比,团队配合与士气起落也起着关键作用。 此刻,朱景洪只能用后两者来说服自己,虽然兵力不占优但是未必会输。 “即将进入射界……”外面有军官高呼。 事实上,此刻战舰上下呼喊声就没停过,各个岗位上的基层军官们,都以咆哮的方式指挥着下属。 即将进入射界,意味着火炮马上会轰鸣,大战将彻底而狂暴的爆发。 到了这一刻,战船上反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前方,都在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双方距离五百米,四百米…… 这已经到了可以开炮的距离,但是交战双方都没有点火,显然都想着后发制人。 “传令下去,务必后发制人!” 朱景洪又下了一道令,这是道非常危险的军令,但却不得不如此。 原因在于,本身西班牙人优势就大,如果还先他们一步开火,让后者抵近射击明军会更危险。 命令陆续传达下去,明军上下越发紧张起来,尤其是负责点火的士兵,看着靠近的敌舰一个个口干舌燥起来。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七十米…… 这是近到离谱的距离,就连西班牙指挥官路易斯,此刻也不由得大骂明军是疯子。 “开火……”路易斯直接下令。 再靠近的话,如果明军主动贴上来,混入西班牙舰队之中,西班牙舰队将无法利用自身优势。 还有一点是,对峙要耗费时间,路易斯知道明军援兵在赶来,所以他必须要尽快重创明军水师。 随着军令下达,西班牙舰队陆续开炮,而明军一方愣是军令如山,在西班牙第一轮炮击结束前一炮未发。 “这些疯子!”路易斯大怒。 当然,他的这一轮齐射,却确实得到了战果。 明军一方遭受炮击,有三艘丙级舰和一艘乙级舰被打残,被迫只能弃船逃命。 “殿下,是否开炮?”下面有指挥在询问。 他这旗舰不开炮,其他战船也都得等着。 此时双方距离还在拉近,而西班牙人正在拼尽全力装填,每一秒都非常关键且珍贵。 “再等等……” 朱景洪一直算着时间,炮击完毕重新装填要大概两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有一分钟,他打算再等三十秒() 就开炮。 时间这一刻过得极慢,下面的人都急得要死,然而朱景洪却还没有下令。 这个时候,双方战船已到百米左右距离,只听朱景洪大吼道:“开炮!” “开炮!” 轰隆、轰隆…… 明军这边开始炮击,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的缘故,他们打出了更好的效果,七百余门炮甚至胜过了对方的八百。 大海上硝烟弥漫,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在拼了命的忙碌,打完一番连忙就开始洗膛装填,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等待。 眼下比拼的,就是看谁平时训练更扎实,能在更短的时间打出更多炮弹。 到了这一刻,所谓的舰队指挥已不存在,各艘战船只能由各舰长指挥,后者会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全力。 而朱景洪本人,则安静的站在窗口,等待着本次战役的结果。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很关键,扛住了就能赢下此战,扛不住那就…… 轰隆、轰隆、轰隆……炮声一直就没停过。 双方近距离的火炮对射,比起线列步兵排队枪毙,其实要更血腥和恐怖许多。 因兵力弱一些,明军始终被压着打,可就是没有溃退的意思,这让路易斯急得跳脚。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缘由,于是立刻调集了五艘船近百门火炮,重点打击朱景洪所在的旗舰。 骤然遭受猛击,船上死伤顿时陡增,但朱景洪却一点儿没慌,将下属请求后撤的话怼来了回去。 为提振士兵信心,朱景洪出现在了甲板上,提着刀对一众军官们训示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军援兵将到,敌军便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后撤,把屁股露给别人打,你们觉得能跑得了?” “我们损伤大,敌军一样损伤极大,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赢!” 接着,朱景洪斩钉截铁道:“我们能坚持住,我们一定能赢!” “各归其位,继续反击!” 他这话才说完,又是几发炮弹打了过来,直接击中了靠后的一根桅杆,致使一面大帆徐徐掉落。 桅杆断了不要紧,要命的是上面绑着的中军大旗跟着掉落。 “快把帅旗重新挂上去!”朱景洪当即高呼。 这个时候甲板上很危险,但这个时候他已顾不着危险。 “十三爷,外面凶险,先回舱内吧!” 陆育新带着几名侍卫,要将朱景洪拉回船舱内,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朱景洪安全。 “军旗不能掉,否则必定动摇军心!” 陆育新连忙应道:“臣亲自去把他挂上去,十三爷您先进舱内去!” 听到这话,朱景洪才放下心来,他对陆育新确实很信任。 随后,他才被侍卫带进了船舱,而陆育新还真就独自一人,重新捡起军旗爬上了绳梯。 把军旗挂上去,这件事当然很危险,但他知道高风险有高回报,“普通”家庭的他很珍视这些机会。 顶着炮火,陆育新爬上了主桅杆,然后便用绳索重新固定军旗。 看到帅旗重新挂起,其余战舰的明军士气大振,而西班牙旗舰上的路易斯,此刻气得一拳砸在舷窗上。 开战到现在,明军已损失十五艘船,西班牙舰队损失有九艘,相对而言他们的优势更大,但死战不溃的明军让他失去了获胜信心。 当然,已经调转了好方向,正在增援过来的明军先遣舰队,也是让路易斯产生悲观想法的因素。 “即刻传令,我军脱离接触,乘风北上!” 本来想的是一鼓作气,直接把明军舰队打穿() ,现在事不可为路易斯便想着及时止损。 现而今明军还是被压着打,其增援兵力还未赶到,他们撤走的可能性比较高。 事实上,西班牙各战舰的士兵们,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此刻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毕竟这些士兵们,已许多年没打过这样的硬仗,相教于保家卫国的明军士兵,他们的斗志本就要低些。 随着路易斯的命令传达,西班牙各舰在继续炮击的同时,开始调整风帆准备跑路。 这一过程也很麻烦,但在他们动起来后,就很快被朱景洪察觉到了目的。 到这一刻,朱景洪终于松了口气,最艰难的情况已经渡过,他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扛过来了。 敌强我弱,我们都扛过来了…… 也是在这一刻,朱景洪的心态有了转变,尤其是对所谓列强的滤镜在消失。 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 这特么段子照进现实了?朱景洪一时露出笑容。 也只有在放松之后,他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才有心思笑得出来。 这一版的世界格局中,西班牙在欧洲实力能进前五,打他也能做到以弱胜强的话,自称为列强不算过分。 走出船舱,此刻炮弹还在乱飞,而朱景洪则大声下令道:“传我军令,各舰即刻靠拢,并随旗舰开展追击!” 才抗过了危急时刻,这个时候不想着缓口气,而是要收拢军队追上去,朱景洪的勇气和斗志让所有人都敬佩。 他的威望在持续攀升,没有人对他的军令有任何质疑,所有还能动的战船很快做出反应,一边靠拢一边开炮一边往北追击。 看着在远离的西班牙战船,朱景洪低声呢喃道:“辽东水师在往这边赶,也不知他能否赶上来!” 若能乘机将西班牙主力舰队歼灭,整个南海无疑将要太平许多。 对此朱景洪也不太担心,因为西班牙人是往北撤退,这将导致他们离吕宋越来越远,即便追不上也能耗死这些人。 “殿下,他们逃了,我军胜了!” “殿下指挥若定,我军方能大胜!” 几名指挥围了过来,口中阿谀之词不绝如缕。 回过头来,朱景洪笑着说道:“眼下,可谓攻守之势异也!” 第677章 夕阳无限好 西班牙舰队这边,他们在全力往北跑。 路易斯的打算是,再从刚才偷袭的方向,绕岛半圈后甩掉明军水师,然后往南奔赴母港。 一直往北逃是寻死,这一点路易斯很清楚。 此刻炮击还在继续,但因为距离拉开到两百多米,所以准头相对来说差了些。 即便如此,双方打出的炮弹,还是各自造成了损伤。 站在甲板上,路易斯脸色铁青。 这次他领兵出击,却落得个兵败的下场,已无法面对国王的质询,引咎辞职都算是轻的。 好在他家底殷实,加之在印尼之地经营多年,攫取了很大的一笔财富,用来收买王庭大臣帮忙说好话,安然度过危机也不是不可能。 当路易斯在考虑后续事宜时,突然有军官疾呼道:“东北面有战船……” 东北面的大批战船,正是增援而来的辽东水师,他们正快速向西班牙舰队靠近。 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此刻就站在甲板前方,望着远处弥漫的大量硝烟。 西班牙舰队在北撤他看到了,然而硝烟里面的情况他却不知,所以他无法判断此战结果。 但有一点他很明确,西班牙舰队损失不小,许多船不是帆破了就是船体损伤,显然损失也有不小。 现而今辽东水师在上风位,且全装满员阵型严密,在赵成武看来可以一战。 于是他命各舰做好准备,压上去后等待开火命令。 几分钟后,随着朱景洪的旗舰冲出硝烟,更多的明军战船出现在赵成武视线中,让他对战场局势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如今西班牙舰队反常往北,而大明主力水师随后在追击,显然刚才的海战是西班牙人败了。 得出这一结论后,赵成武更是坚定了信心,在他看来建功的时候到了。 “全力开进,把敌舰全部拦住!”赵成武再度下令。 辽东水师的战船,便径直向西南方压了去,而不是按既定方案靠拢中军。 这确实需要决断力,赵成武的表现很合格。 另一边的西班牙舰队上,路易斯的心悬了起来,刚才朱景洪有多焦虑,他就比朱景洪更焦虑。 此时差的就是速度,只要在明军截击之前绕过海岛,他们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当然也只是有希望而已,他们的补给仍然不够,他们的风帆被打烂了许多,这都制约着他们的前行之路。 可是现在,他们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尽全力突围出去。 这个时候,路易斯又生出了懊悔,他觉得此番对明作战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战略上蔑视明军。 他太傲慢了,只当明军水师是短时间组建,根本没有打打仗打硬仗的实力,要命的是他对自身实力又高估了。 路易斯思索之间,其副官在身后提醒道:“司令官阁下,我们只怕突围不出去了!” 经过简单计算之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通常情况下的结论都是对的。 “传我命令,第三舰队离队阻击,其余各舰队按既定路线撤退!” 担任阻击任务无疑是死路一条,但确实有为主力舰队赢取生机的机会。 沉默几息后,这名副官方才答道:“遵命,司令官阁下!” 很快军令传达下去,西班牙驻吕宋海军第三舰队的六艘战船,脱离大队朝着辽东水师开去。 他们的动向,很容易被赵成武察觉,后者立刻拿出了应对措施。 来军既想要阻击自己这边,那么他也可另派出舰队阻击,主力完全不与西班牙残兵接触。 很快又是几() 分钟过去,双方的阻击舰队开始交手,而赵成武则率舰队挡在了西班牙主力北方。 “准备炮击!”赵成武下令道。 这一次,路易斯真的绝望了,心中惶恐让其神色极为难看。 他这一级别的贵族和将领,如果在欧洲战败了还能活,可如今战场是在远东海洋上。 “对面的司令官,是明国皇帝的儿子,应该会有贵族的操守吧!” 这个时候,路易斯已把活命的希望,放在了朱景洪的仁慈之上。 炮战已经开始,西班牙舰队方位不对,编队也未能合理分布,被辽东水师抵近后一通猛打。 而朱景洪所率领的主力,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也对西班牙舰队展开了炮击。 火炮轰鸣声、士兵惨叫声、船舱碎裂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在干净的大海上纷呈展现。 直到半个小时后,战斗才最终结束。 西班牙的舰队多数被击沉,许多西班牙士兵为活命跳入海中,此刻明军放了小船去抓俘虏。 在此过程中,有明军士兵为了报仇泄愤,拿火铳对西班牙士兵射击,其中死伤根本无法统计。 当然,不是所有西班牙战船都被击沉,他们有四艘战船选择投降,其中就包括路易斯的旗舰。 路易斯没有败军之将该有的羞耻,他被明军从的西班牙旗舰上带走,出现在朱景洪面前时依旧高昂着头。 这不禁让朱景洪认为,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或许脸皮比他厚出许多。 “我是西班牙王国路易斯侯爵,现任王国驻印尼舰队司令官,我希望能够得到贵国应有的优待!” 听到翻译的转述,朱景洪还没说什么,周围的将领们都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大声。 路易斯听出了嘲讽之意,以至于此刻他也脸红起来,眼下这场景确实让他难堪。 “我听说阁下是明国的皇子,难道没有贵族该有的涵养和礼节?” 听到这些话,坐在书案后的朱景洪开口道:“你们开着战舰,远跨千里大海,杀我数万百姓,这难道就是讲礼?” “如果我们不讲礼节,周围的这些将军们,早就把你砍成碎片,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这话还真不是耸人听闻,不少将领都提议说,要将路易斯这些直接宰了。 “阁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路易斯低下高昂的头。 他是侯爵是海军司令官,在欧洲富贵显赫,地位金钱女人多不胜数,他当然不想在此丢了性命。 所以他接着又说道:“阁下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我说!” “和平的条件,在年初谈判时已经说了,可你们没有在意我方要求!” “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我喜欢自己亲手动手去拿,而不是再跟你废话!” 说完这句之后,朱景洪看下一侧的王隆,吩咐道:“把他跟所有俘虏关起来,全部送回浙江去!” “我会奏明陛下,让朝廷以杀人罪,判处他们斩刑!” “殿下英明!” 路易斯等人被押走,然后朱景洪便安排休整。 至于具体如何修正,则由三位水师提督自己安排,这些事本就属于他们指责范围。 众人都在海上飘了几个月,所以最大的心愿就是上岸,抓鱼生火煮饭洗澡他们都很渴望。 这次近乎全歼西班牙舰队,海上的威胁基本解除,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除了少部分战船巡逻警戒,其他战场全部都抛锚停在海上,士兵们带着物资乘小船往岛上去了。 这座岛非常之大,很容易找到适合登陆的海() 滩,还没上岸士兵们就发觉了动物,这让他们异常的兴奋起来。 几个月来馒头肉干儿咸菜,实在是让他们吃得快吐了,能猎到新鲜肉食对他们很有吸引力。 士兵们兴奋呼喊着,发泄着这些天憋着的情绪,这座安静海岛久违的迎来了旅客。 一个时辰后,朱景洪也来到了海岛上,踏上土地的感觉让他很亲切,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第一时间来到了安置伤兵处,跟着他来的还有三位水师提督,以及几名副将和参谋官。 军医正在给这些人处理伤口,现场哀嚎惨叫声不绝如缕。 虽然看起来挺惨,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也也是幸运的,至少他们全都活了下来。 而这些受过伤,得到血与火洗礼的人,将成为更加强大的战士,成为未来强大海军的坚固基石。 虽然是受了伤,虽然一个个在哀嚎,可当看见朱景洪的出现,这些伤兵们全都都站了起来,站不起来的也都忍住剧痛没再叫喊。 这次海战,朱景洪亲自顶在最前面,甚至在危险时提着刀上甲板督战,这一点上让所有人都深感钦佩。 最关键的是,这次对西班牙海军的战斗,他率领三大水师将敌军全歼,大打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战绩,这更是让他威望趋于绝巅。 基于这些,才让这些即便受了伤的士兵,也要尽力向朱景洪致敬。 他得到了自下而上的支持和拥戴,这恰恰是权力的体现,而且是非常牢固的权力,比自上而下的授权强出太多。 “都坐下!”朱景洪吩咐道。 他的话就是命令,现场数百伤兵也不迟疑,全部忍着痛坐了回去。 “明天补给船货物分发完成后,我已指令运粮官将诸位送回驻地,你们回去要好生养伤……” 哪知朱景洪话没说完,不远处就有人高呼道:“王爷,小的只是小臂划破了口子,还能跟着您继续往南打!” 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朱景洪遂问道:“还有谁这么想?”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稍微伤得轻一些的士兵,此刻纷纷跟着站了起来,人数竟有七八十人之多。 见到这一幕,朱景洪笑了。 “他们都说,是我带领诸位,此番大战才能获胜!” “我却要说,此番大胜全靠诸位将士,是你们悍不畏死操炮扬帆,是你们临危不惧……” 自然而然的,朱景洪又开始了演讲,他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言,每句话都说到了士兵心底,让在场众人不但感受到尊重,还得到了极大的肯定。 他们活了二三十年,从没如今天这般感到满足,而这一切都是朱景洪赐予。 朱景洪一番演讲后,最终以军令下达的方式,让所有人接受了乘船返回的结果。 做完这些事,朱景洪又勉励来了众人一番,然后才在将领簇拥下离开。 另一边的海滩上,大批士兵都在忙碌,绵延出去有好几里地。 这岛只怕从没来过这么多人……朱景洪暗自猜测。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一路上,朱景洪走到哪里,那里就会响起参拜之声,他是毫无疑问的核心跟焦点。 最终,朱景洪来到了海滩内的林子,其间有处比较宽阔的草地。 草地之上,已有士兵摆好了桌椅,一会儿参将以上的将领们,都将汇聚于此举行庆功宴。 提前上岸的士兵们,已经打了不少的猎物,眼下已被烤制好陆续端上桌,当然也少不了各种鱼类,或是熬汤或是清蒸或是油炸。 朱景洪毕竟是亲王,跟他一道() 来的除了侍卫,还有几名王府跟来的厨子,当然也有近身侍奉的宦官。 “王爷,这是将士们抓到的禽鸟,在我大明并未得见!” 余海禀告之时,几名宦官已提着藤条编好的笼子,来到了朱景洪的面前。 这些笼子里,关着各种新奇的鸟类,确实是大明没有的品种。 靠近几个笼子,仔细观察之后,朱景洪说道:“有点儿意思!” “传令下去,让再多抓一些,明天跟着补给船送回去,当做祥瑞进献给陛下!” 说这话时,朱景洪看向了身后的王隆,后者连忙点头应是。 给皇帝进献稀奇古怪的祥瑞,也算是下面官员的基本操作,所以王隆并不觉得突兀。 随后朱景洪重新落座,而一众将领们也都分别落座,接着陆续还有将领前来。 宴席会场,朱景洪坐西朝东,前面就是宽阔的海滩,上面有大批士兵在庆功,唱唱跳跳嬉笑打闹,现场气氛轻松而欢快。 目光推远,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平面上那轮红日已将落下,将波澜起伏的海面染成了橘红色。 见朱景洪盯着远处,众将目光也所他视线看去,才发现今天的夕阳格外好看。 “夕阳虽美,然以往只觉寻常,唯今日绝处逢生,方觉此景美不胜收啊!” 这本是朱景洪随口感慨,已经到场的二十多名将领,无论职位高低都开动了脑筋,想着如何能更好的接话来“捧臭脚”。 “若非今日殿下当机立断,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今日臣等只怕皆已葬身鱼腹,安能有机会坐看夕阳!” 第一个说话的是浙江水师提督***林,这家伙作为提督一级的大将,在今日海战中竟也负了伤,额头上此刻还缠着纱布。 ***林话音刚落下,金陵水师提督王隆跟着开口:“殿下身先士卒,亲冒锋镝不惧炮火,如此豪气勇气锐气,实令臣拜服之至!” 总共三位提督,眼下已有两人开口,倒把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架起来了,此刻他正绞尽脑汁想说点儿不同且高级的话。 战场上大家配合多过竞争,但在酒宴上则是反过来的,所以赵成武落后才会格外紧张。 这时朱景洪笑着说道:“你们再这么苦夸下去,我都要无地自容了!” 更为轻松的靠在椅背上,朱景洪平静说道:“美景难得,且看且珍惜吧!” 第678章 宣扬王化 众人看着夕阳,在享受着眼前安宁的同时,也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当太阳完全落下海平面时,将领们也全部都到齐了,然后庆功宴就正式开始。 酒被端上了宴席,一共有三十多坛除此之外还有啤酒和葡萄酒若干。 这次大胜,从西班牙舰队缴获了一批物资,其中就包括有啤酒和葡萄酒。 几十桶啤酒和葡萄酒,全都被朱景洪赏给了士兵们,他这里只留了一小部分,但也足够几十名将领饮用。 “诸位,仰赖陛下洪福,不遗余力发展水师,方有我军今日大胜!” “第一碗酒,咱们遥敬陛下!” 这话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跟朱景洪一样面朝北方,单膝跪地遥敬皇帝。 “第二碗酒,敬所有殉国的将士!” 这句话无需解释,所有人都跟着朱景洪一起,把碗中酒浇到了地上。 “第三碗酒,我敬诸位!” “臣等岂敢!”众人皆不敢受。 这其实很正常,朱景洪亲王之尊,众人那受得起他敬酒。 “闲话不多说,诸位且共饮!” 朱景洪一点儿不矫揉造作,在场众人也就不瞎客气了,于是这第三碗酒被喝下了肚。 从这里开始,宴会就随意了许多,将领们相互开始拼酒,同时也陆续来跟朱景洪喝酒。 对现场副将以下的将领来说,跟朱景洪碰杯是非常难得的事,下一次碰上还不知要等多久,所以他们都非常重视本次机会。 好听的话不绝如缕,既有据实而言的赞美,也有极尽谄媚的奉承。 无论是哪一种,朱景洪都平常待之,充分彰显了自身的包容。 现场气氛热烈,而远处数里沙滩上,士兵们的呼喊声更热闹,劫后余生自然值得庆贺。 再说朱景洪这边,三位提督聚到了他面前,其余众将很自觉的没来打扰。 “殿下,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王隆的话,问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他们也很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驻扎吕宋的西班牙舰队,其主力已被我军全歼,我认为应当一鼓作气,把西班牙人的老窝踹了……这也是以攻为守的道理!” 其实众人都以为,打完这仗就该返回,没想到朱景洪还有这般野心。 “西班牙人在吕宋印尼之地,这些年搜刮了不少财富,少说者银也有上千万两……” “我打算拿取其中三成,用以激励军中将士,诸位以为如何?” 按朱景洪的说法,就是要拿出三百万银子犒军,如今三大水师参战之兵有近三万,换言之平均每人能分一百两。 当然,平均不等于真实情况,比如作为提督一级,多分一些也很合理。 “辽东水师誓死追随殿下!”赵成武第一个表态。 接下来,另两位提督也都表了态,都非常支持朱景洪的决定。 他们都不缺银子,此番得个万把现银,也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他们所在意的,是接下来取得更多的胜利,然后更多的获取军功,为日后更进一步打下基础。 朱景洪接着说道:“我打算奏明陛下,在将西班牙人赶走之后,也在吕宋印尼之地驻军,以维护这一区域的和平!” 这时王隆脱口而出问道:“那西班牙人征收的重税,朝廷可还照原例征收?” 盯着王隆看了一眼,朱景洪说道:“我们驻军,是为维护和平,是为宣扬王化!” “西班牙人征税是为攫取私利,我们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二者岂能相提并论?() ” 听到这些话,王隆几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称赞起朱景洪的仁德与博爱。 这场宴会持续有近两个时辰,朱景洪与几名提督商量了具体一些事,待明月高悬时众人方才散去。 热闹很久的海滩,也逐渐安宁下来,今晚士兵们可以睡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士兵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搬运补给船送来的东西,以及将伤员全部完成转运。 几位提督奔走在一线,监督手下人完成差事。 朱景洪则是坐在帐篷内,拿着笔书写着奏报,报捷只是最基础的内容,后半截他写了下一步的想法。 奏报写好,朱景洪亲自将其装入信封,然后让余海盖上了他的大印,同时还浇上了火漆防伪。 另一边,一名指挥使走上前来,从余海手中接过了信函。 此人是补给船队的指挥,这份奏报得由他带回大陆,然后以急递的方式送达京城。 看着接信之人,朱景洪嘱咐道:“此番大捷之事,你到港后可公之于众,好让百姓们安心!” 这名指挥当即参拜,而后说道:“臣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去吧!” “是!” 待此人退走后,朱景洪方走出帐篷,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育新,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到这地方来!” “殿下……这还真没想过,以前哪能想得到,我大明水师也可纵横四海!”陆育新神色面露笑容。 老实说,他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也就是他知道朱景洪不计较,才敢这样直接的说出来。 “是啊……连我都想不到!”朱景洪也笑了。 在开战之前,他是真的没把握战胜敌军,更不要说全歼西班牙舰队。 如今发展到这一步,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过头来,朱景洪说道:“好好干,往后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臣一定好好干!” 他们之间,无需说太多客套话,所以聊天过程非常朴素。 补给船卸货离开时,除了带走朱景洪的奏报,还带走了路易斯在内的一帮俘虏。 而三大水师的士兵们,则在岛上一连休息了三天。 只是在第三天时,居有十几艘船来犒军,细问才知来者是吕宋之人,领头之人便是吕宋地方官。 三天前的大战,被前来打渔的百姓看见了,然后便回去向上官禀告了情况。 收到消息的地方官,立马就派了人来核实情况,最终确定是大明战胜西班牙人,然后这人便调集了物资前来犒军。 对此朱景洪当然欢迎,并在其间展示了大明的实力,以及安定地方的仁慈。 最终,这么官员保证会将情况上报,向其国主奏明当下海上局势,并提前给明军水师准备好补给。 大明是来帮吕宋赶跑西班牙人,由这些人提供军需也属应当,所以朱景洪是毫不客气的提要求。 当然,吕宋官员也这样认为,所以答应得也很痛快。 十二月初七,大明水师再度扬帆,朝着吕宋南部海域驶去。 十二月十五,明军水师到达马尼拉,吕宋国主亲自到港口,迎接上国王师驾临。 吕宋国主虽是王爵,但跟朱景洪这位亲王相比,身份上其实差了一大截,所以表现得非常谦卑且安分。 当然,即便抛去爵位不谈,朱景洪带着一帮虎狼之师前来,只从实力的角度也可轻松拿捏吕宋,后者不谦卑小心都不行。 跟着吕宋国主一道来迎接的,除了吕宋的中枢官员,还有() 南镇抚司千户卢涛。 朱景洪是贵客,招待贵客当然得尽心,为此吕宋方面可谓倾尽国力,才准备好此番犒军接风事宜。 在马尼拉修整了两天,朱景洪召集了吕宋君臣,讲明了对他们的一些期盼,其主要内容就是征调军需。 关于接管西班牙抢占海港,以及与吕宋成立联合舰队,共同守护大洋平安事务,也被朱景洪提到了议事桌上。 他那一本正经为你好的样子,让吕宋君臣可谓压力山大,偏偏心有难处也不好表达。 十二月十八,大明水师继续南下,接下来收复吕宋几个港口,将会有规模不大的战斗。 十二月二十三,第一场战斗打响,然后接下来是第二场,第三场…… 失去了主力舰队,留守港口的西班牙战船,面对明军猛攻完全无招架之力,所以是接二连三被明军占领港口。 而在此过程中,正统十四年进入了尾声。 临近年关之时,带着朱景洪奏报的补给舰队,终于停靠进了泉州海港。 留守的官员将士们,都很关心战争情况,一得知补给舰队返回,立马就从衙门里赶了过来。 “诸位大人,十二月初三,襄王殿下指挥大军,已将西班牙舰队全歼!” “大捷,大捷啊……”领队的指挥使兴奋至极。 “此言当真?”有官员问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虽然知道眼前将领不可能说谎,在场官员们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前西夷大军压境,沿着海岸随意炮击港口,或是登陆残杀百姓,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如今得知,这帮猖狂至极的蛮夷,已经在半个多月前被全歼,在场众人自然会感到夸张。 “诸位不信?那我给诸位看个稀奇!” 言罢,这名指挥看向身后,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现场官员不明所以之时,几名士兵押着一个“人”走出了船舱。 “诸位可知,此为何人?” “此乃蛮夷!”有官员说了句废话。 “诸位,此人便是西班牙舰队之统领,听说还是个什么侯爵,如今也被襄王殿下活捉!” “竟是此人!”在场官员纷纷惊讶。 然后这些人便仔细打量路易斯,只觉此人相貌和其他洋人差不多,基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也就是此人,造成沿海数万军民死伤,可谓是罪大恶极万死难赎。 又有官员问道:“襄王殿下可曾说过,如何处置此人?” “襄王殿下说了,要奏明圣上问罪这些人,以国法杀之方可告慰亡者!” 士大夫官员们最恨打打杀杀,可眼下听到朱景洪的说法,他们心中也感到是非常认同。 “诸位大人,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与诸位闲聊了!” “诸位可也别忘了,尽快准备粮草军械,襄王殿下给了严令,下一批粮草弹药要在过年前起运!” 这时有官员惊讶问道:“还要转运粮草弹药?” 想起了半个月前,在海滩上见过的海中雄狮,这名指挥使与有荣焉道:“殿下说了,此番要一鼓作气,彻底将西班牙人彻底拔出!” 只过了半个时辰,有关海战全胜的消息,也传到了泉州城内,并被杨静婷几个女人得知了。 朱景洪出海杳无音信,杨静婷心里也是非常担心,她也怕朱景洪一去不回,那样的话她的天也就塌了。 “佛祖保佑,王爷全胜!” 站在佛像前,杨静婷连续参拜。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做这种事很不方便,但她() 还是强撑着拜佛。 “娘娘,您得好好歇着,心诚就好,何必非得要拜!”张小月在一旁劝道。 杨静婷心情极好,只见她笑着说道:“佛祖显灵,我拜一拜也属应当!” 说笑之间,张小月扶着杨静婷,便往园子里走了去,闲聊的气氛比以往轻快了许多。 这是大胜带来的效果,其影响范围随着消息传开,很快让整个泉州城都沸腾起来。 所谓利益攸关,泉州港作为海贸集散地,平日商船来往络绎不绝,而这些都能带来巨额财富,让上下所有人都得到了益处。 西班牙人封锁海疆,把泉州上下的财路断了,自是引得泉州老少一片敌意。 如今得知,猖狂的西班牙人已被全歼,那自然是引得上下一片叫好。 襄王殿下,国之柱石这一观点,也在百姓和军中得到更广泛认可,其中好处可谓是无可估量。 十二月二十四,西班牙海军被全歼的消息传到了应天,再度为朱景洪引来了一片赞誉。 乃至于整个应天的酒家,生意都比以往火爆了许多,高谈阔论者不计其数。 “襄王殿下,真神人也!” 应天府东北方位,一座并不起眼的酒楼内,冯渊忍不住发出感慨。 今年春闱他落榜了,下一次考试在三年后,所以他离开国子监,回家乡好生沉淀自己。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遇上了贾宝玉,所以这段时间他俩经常喝酒。 此刻冯渊对面,坐着的就是贾宝玉,后者此刻脸上很不好看。 “只会打打杀杀算什么本事!”贾宝玉脱口而出道。 眼下酒楼之内,几乎全是讨论事海战的酒客,贾宝玉此时说这句话纯属找揍。 还在现场非常嘈杂,所以没人听见贾宝玉哔哔,否则他今日确实难保周全。 “贾兄,这两年……你还没学会&quot;谨慎&quot;二字!”冯渊颇有些无奈。 贾宝玉浑然不惧,答道:“朝廷都不以言获罪,我说两句话又怎么了?” 他其实不傻,只是近期心态很失衡,所以才会出此暴论。 至于他为何心态失衡,完全是因为他想见黛玉,数次皆未能如愿所导致。 第679章 新年献礼 “贾兄,朝廷是不以言获罪,但很多事情是不讲规矩的!”冯渊感慨道。 当年的事,教会了他很多事情,让他对世界有了更真实的认知。 “你是是襄王会怒而杀人?”贾宝玉面带不屑。 看着他这天真的样子,冯渊只觉得好笑,暗道若非其姐为太子妃,只怕他这位没落国公府的少爷,已经不知死多少次了。 可太子妃的身份,就能护得住这位吗?冯渊对此表示怀疑。 他在京城待了两年,可不只是在国子监读书,对朝廷时局也深有了解。 在他看来,现在不是太子妃能护得住谁的问题,而是东宫自己都已朝不保夕。 当然这些念头,即便与贾宝玉是好友,冯渊也不可能直接道出,他毕竟已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 冯渊叹了口气,说道:“贾兄,襄王要杀人,何须亲自动手!” “你看看周围,那个不对襄王赞颂有加,誉之为安邦定国之柱石!” “你刚才的话若被众人得知,只怕今天走不出这处酒楼!” 这还是在普通百姓之间,如果是在京城就更危险了。 据冯渊对京中勋贵的了解,这两年以贾家为首的太上皇旧臣陆续被“解禁”,这让掌握实权的东华门功臣很不满。 也就皇帝威权无可比拟,才让局势平稳而可控,若贾宝玉主动挑衅朱景洪,东华门功臣正好借口弄死贾宝玉。 据冯渊所知,两年前贾珍之死,就是牵扯进了这档子事情,那么现在再死一个贾宝玉又算了什么呢? 至于东宫的颜面,得靠自己去挣,而不是靠臣下给与。 这些话,冯渊同样不能说。 当然,仅冯渊刚说的这句话,贾宝玉也无法反驳,所以他连喝了两杯酒。 “贾兄,你在金陵逗留已许久,既是要游学……何不去往其他地方瞧瞧!” “大明地大物博,你也可去其他地方瞧瞧,方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冯渊说这话,本意是把贾宝玉支走。 在他看来,朱景洪打了胜仗将要凯旋,要是知道贾宝玉纠缠黛玉,对贾宝玉来说将是灾难。 为了好友的安危,冯渊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他一把。 “你知道我的心意,全天下虽有美景无数,但我心中仅有林妹妹一人!” 冯渊顿时扶额,此刻他生出一股无力感,也明白了贾政教子的心情。 见贾宝玉不上套,于是冯渊又提议道:“左右你在金陵无事……贾兄若不嫌弃,这段时间去我府上住着,咱们一起吟诗作画,岂不快哉!” 沉默了几息,贾宝玉方答道:“也好!” 他在城里待着确实苦闷,还不如跟冯渊去乡下小住,如此也可放松一下心情。 这边冯渊二人岔开话题闲聊着,远隔数百里的苏州城外,黛玉正坐在草庐窗前,提笔安静抄写着佛经。 在她草庐不远处,便是林如海的坟墓,她这是在为老父亲守灵。 “姐姐,今日已为父亲烧去佛经,香烛祭品也都奉上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出现在了黛玉的窗前。 因朱景洪的抬举,当林如海病逝的奏报传入京时,皇帝专门给林家下了一道旨。 圣旨有两个内容,其一是追封林如海户部尚书衔,追赠其为正二品资善大夫,将其名位提升到接近宰辅一级。 事实上,以林如海的能力和履历,正常来讲这一切在他生前就能实现,只不过因其太实在被皇帝逮着薅,所以在仕途上一直原地踏步。 如今受追封,是皇帝对他的补偿。 () 旨意第二个内容,便是皇帝不忍林如海绝嗣,命林家从族人里挑选合适男丁,过继到林如海名下延续香火。 挑选嗣子的任务,圣旨里明确交代,是由黛玉全权处置。 当日圣旨既下,林家各支极力推荐自家子嗣,把黛玉弄得不胜其烦,可选来选去一个都没看上。 毕竟按照她的心意,既是要给父亲选嗣子,就该选一个孝顺心诚之人,而非是极具功利上赶着来的人。 一连四五天,黛玉“面试”了二十几个孩子,最终愣是一个都没看得上。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她为此事忧心时,却在外院发现一个小孩子,持香跪拜一丝不苟。 只通过眼睛,黛玉就大致确定,这是一个好孩子。 后来找人一打听,黛玉才知这孩子命苦,三岁丧母八岁丧父,老父亲见他孤苦方命收在府里,让家中仆人照看抚养长大。 眼见这孩子知恩,于是黛玉当即拍板,将这孩子过继到父亲名下为嗣子。 他的这一决定,在林家引起了轩然大波,只因这孩子在林家属于远支,一般来讲不能越过近支继承家业。 这些人要闹,黛玉以圣旨压之,最终才将这帮人弹压下去。 可林家上下,在意的就是那份家业,又岂会善罢甘休。 于是这些人就开始搞破坏,毕竟林如海身后的这些事,林家人都承担着各种差事。 严加这些族人,在父亲葬礼上各种作妖,黛玉那真是被气的想杀人。 她不是软弱之人,她是极其聪明的女子,仍是借着皇帝那份旨意,她直接宣布说谁若丧仪有失,则将谁直接从族里除名。 当然,要做点这一点儿,她还借了新家主林耀的名义。 而林耀,便是黛玉替父亲认的嗣子,名字也是她代替父亲改的。 通过一系列的斗争和挫折,整场丧仪平稳而有序完成,黛玉也在此过程中成长了许多。 “你守了几个时辰,快去歇歇吧!”黛玉露出笑容道。 “是!” 林耀是个实在人,此时没有说那些客套话,很自觉就告辞离开了。 待林耀离开,黛玉便继续抄写佛经,没一会儿紫鹃却小跑着过来了。 “姑娘,好消息……” 黛玉抬头,面露疑惑,问道:“什么好消息!” “姑娘近日忧虑,奴婢可以保证,这消息可为姑娘解忧!”紫鹃半开玩笑道。 他们之间名为主仆,实际上已经是情同姐妹,所以才能这般随便说笑。 见黛玉毫无所动,紫鹃遂趴到窗户上,仰着头问道:“姑娘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见黛玉这般淡定,紫鹃反而急了。 “姑娘不问,我偏要说!”紫鹃撑起身子说道。 “是有关十三爷的消息……” 说话时,紫鹃仔细观察着黛玉的反应,对方神色之间的变化,全都被紫鹃给发现了。 黛玉装作无事,紫鹃也不想去点破,但偏偏又多等了一会儿。 见黛玉眉头微皱,紫鹃方笑着说道:“今日小厮从城里采买回来,说到处都在传十三爷的消息……” “此番十三爷领兵,在海上大败西班牙人,而且还是全歼敌军呢!” 看黛玉眉头舒展开,紫鹃方笑着说道:“如此,姑娘可以安心了!” “你胡说什么呢!”黛玉抬起头来,神色不善。 紫鹃捂嘴笑道:“还以为姑娘没听我说话,看来是我想错了……以姑娘对十三爷的心意,又岂会不在乎!() ” 眼林如海过世已近五个月,黛玉基本从悲伤中走出,所以紫鹃才敢这般说笑。 当然紫鹃说这些,目的是为让黛玉高兴一些,后者成日愁眉苦脸她看了也心疼。 黛玉知道紫鹃的好意,此时没有出言责难。 “没事就干活儿去,没活儿也别来扰我抄经!”黛玉低下头,又忙起了自己的事。 紫鹃答道:“陪姑娘说话,不就是我的差事,我这不就是在干活儿!” “贫嘴!”这一刻,黛玉终于忍不住笑了。 瞅准机会,紫鹃连忙问道:“姑娘,十三爷回来,若要带你回京去,你去不去?” 知道朱景洪肯定会这么做,所以紫鹃才提前询问,怕的就是黛玉想不开。 “他是他,我是我!”黛玉答了这么一句。 “姑娘不去?”紫鹃大胆问道。 黛玉刚想回绝,可又觉得不太妥当,而后佯怒训斥道:“再敢多嘴,罚你去做个洒扫丫头!” 话是这么说,此刻黛玉心里也在纠结,如果朱景洪真的要带她走,自己到底去去还是不去。 拒绝的话她于心不忍,同意的话又觉得自己不孝,毕竟老父亲过世还没多久,她直接走了说不过去。 当黛玉纠结时,海战大捷的消息,随着时间流逝还在传递。 捷报这种好消息,根本不需要保密,所以驿卒基本上吆喝着传递信息,其路经集镇都得知了捷报。 和大多数人一样,听到海战告捷沿途百姓,对这一情况基本不感到意外,毕竟襄王领兵又怎么可能失败! 消息极速往京里传去,这种消息自然是越早送到越好,最好是能在腊月结束之前,这样便可将其当做新年的献礼。 为此,沿途驿站的士兵们,那真是拼了命的在赶路。 正统十四年腊月三十,上午驿卒赶到了通政司,将朱景洪的奏报递进了宫去。 太上皇病逝已有两个月,皇宫之内已除去灵堂旗幡,太上皇梓宫已迁往皇宫以北观德殿安置,但皇陵那边准备好后方可下葬。 眼下,皇帝朱咸铭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东南和西北的大战上,为这些事他也忙得不可开交。 西北还是互有胜负,双方都奈何对方不得,这让朱咸铭很是头疼。 批阅奏报时候,朱咸铭忍不住多写了几句申饬的话,以此给前线将领们施加压力。 写完之后,朱咸铭抬头看向书案左侧,那里摆放了两个沙盘,分别显示了西北和东南的局势。 “老十三那边,已许久没传消息了!”朱咸铭感慨道。 “这么久没回消息,不会出事了吧!” 后面的这个念头,让朱咸铭是格外心惊,朱景洪若真是有个好歹,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后。 正当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名小宦官进到了大殿内。 “启禀陛下,海战大捷,海战大捷!” 海战大捷……听到这四个字,朱咸铭眼中顿时发光,乃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海战大捷?” “启禀陛下,这是襄王殿下送回的奏报!”小宦官连忙双手呈上。 程英立马前去接过,然后小心翼翼拆掉“封印”,抽出信函后便交到了皇帝手中。 朱咸铭一把抓过,然后迅速打开来看。 几息之后朱咸铭露出笑容,半分钟后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吾儿锐不可当,实乃常胜将军,社稷之福……大明之福!”朱咸铭不吝夸赞。 西班牙人来势汹汹,残害军民封锁海疆,致使大明损失极大,朱咸铭原是想以打促() 谈。 作为马上皇帝,朱咸铭非常清楚,训练一两年的水师,想形成战斗力多么困难。 所以在战争开始后,朱咸铭的预期是岸防配合水师,将西班牙人抵挡在国门之外,然后再伺机重启谈判获取好处。 这其中,朱咸铭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击败西班牙人。 他是万万没想到,小儿子能把西班主力舰队全歼,可这些还真就全都发生了。 看完情况说明,朱咸铭又看了奏报后半部分内容。 得知朱景洪要将西班牙人彻底赶走,朱咸铭也不得不在再次承认,比格局自己或许真的不如小儿子。 由此可见,pua是多么可怕,连皇帝被说得久了,也会变得这般的不自信。 对朱景洪的驻军计划,朱咸铭当然非常认可。 几分钟后,朱咸铭收起了奏报,然后吩咐程英道:“时值新年,东南大捷当广告天下,使军民百姓同乐!” “是!”程英连忙应下。 “另西班牙等战俘,就依老十三的意思,交于地方官府审问定罪!” 程英正要应答,却听朱咸铭接着说道:“此案,分由台湾、金陵、浙江及福建四省审问,把抓获战俘均分这四省,让他们各自挑选一府衙审问!” 朱咸铭提到的这四个省,都折损了不少军民,所以他才让把俘虏均分下去。 这些人招致的民愤极大,拿这些人西班牙人去缓解民愤,朱咸铭看来也是极其合理。 而只准府衙一级来审案,则是朱咸铭对西班牙的蔑视,在他看来按察司来审过于抬举这些人了。 “是!”程英又应了下来。 见皇帝没有再吩咐的意思,程英便下去安排去了。 又把捷报看了一遍,朱咸铭便走到了一处沙盘前,里面表现的是西北战局形势。 “要不要把老十三派去西北?”朱咸铭如此想到。 朱景洪连战连捷,真如果把他派去西北,那么战争将可能很快结束,。 可到底要不要派朱景洪去,朱咸铭对此还是格外的纠结,所以他盯着沙盘看了好一会儿。 “打了快四年了,也该结束战争了!”朱咸铭低声感慨。 第680章 架起几门大炮的时代 “对了,林家那丫头,这些天情形如何?” 皇帝当然不可能随时关心一个小丫头,只不过是因为朱景洪的缘故,才让他记起了黛玉。 上一次得知其消息,已是一个多月之前,那时黛玉借助圣旨狐假虎威,把林家上下治得服服帖帖,还让朱咸铭夸了了她好几句。 “回禀陛下,林家事都被其处置妥当,如今阖府上下皆听其命!” “老十三一直想纳林家丫头入府,你说这次……他会不会直接把人带回来”朱咸铭抬头问道。 “这个……奴才可说不准!” “说不准也可以说说嘛,朕又没说让你非得说准才行!” “为了林家姑娘,十三爷已等了许久,想来这次……” 见程英欲言又止,朱咸铭便笑着说道:“所以你认为,老十三这次会把她带回来!” “奴才瞎猜的!”程英连忙解释。 “贾家那丫头,是被安置在道观里?” 这件事朱咸铭听说过,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毕竟他每天忙的事太多,今天想起来才问一句。 皇帝突然转移话题,程英立刻反应过来,答话道:“正是……被安置在清宁阁!” “清宁阁……朕从未听过!”朱咸铭皱眉。 “是新建的道观,在襄王府以西,只隔了一条街!”程英答道。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愣住,然后问道:“新建了多久?” “怕是有……两三个月了!”程英一本正经答道。 朱咸铭失笑道:“都说金屋藏娇,不曾想道观也能藏,老十三不在京……想来是襄王妃的手笔!” “陛下圣明!”程英恭维道。 开怀大笑很放松,朱咸铭停止了闲聊,拿起下一份奏看了起来,同时慢悠悠说道:“此番海战大捷,老十三有功当赏,着赐其御田五千亩,银三万,锦布……” 这次的赏赐极为丰厚,可见此番大胜让朱咸铭非常高兴,所以才会好东西一股脑往外送。 当内廷各司局准备赏赐之物时,海战大捷的消息便在城内陆续传开,于是便让京城之内再度引起轰动。 襄王府内,得知朱景洪海战大捷,宝钗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这两来月她一直在担心,乃至于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只因这次朱景洪又到第一线去了。 也因为这件事,哪怕是已临近年关,王府上下都气氛紧张,难得见到一张笑脸。 “吩咐下去,王府所有侍卫、内侍、女婢,皆赏银十两,锦布一匹,侍卫、内侍另赏酒一坛!” 高兴之余,宝钗下了一道令,专门奖赏王府上下。 她这一出手可谓阔绰,让王府内外上下皆受恩惠,对王府的忠心又增添了许多,此番大胜也让所有人与有荣焉。 宝钗屋子里,几个女人聚在一起正闲聊,这时有侍女小跑着进来,笑着禀告道:“娘娘,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要奖赏咱们王爷!” 今晚即将跨年,一会儿宝钗便要入宫去,代表襄王府参加除夕家宴。 这个时候赏赐来了,将会影响她及时到场,可眼下也只能耽搁了。 “王妃,这是大好事,何故愁眉不展!”英莲笑着问道。 宝钗随即笑道:“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猝不及防啊!” 众人也都笑了,然后宝钗便命众人准备,一会儿要迎接皇帝的赏赐。 “可卿不必去了,你且歇着去!”宝钗又吩咐了一句。 可卿是三月怀孕,到如今已将足月了,随时都可能发作生产。 “多谢娘娘!” () 在可卿致谢时,宝钗便想起了迎春,这丫头有孕满七个月了,还不知道生下来怎么个说法。 但依宝钗的猜测,这位迎春姑娘只怕难有个名分,至少近两年不太有可能。 不是因为帝后二人阻挠,而是朱景洪本人心思如此,现而今后者要跟东宫做切割,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纳贾家女儿。 想到这里,宝钗叹了口气,她是在为迎春惋惜。 这边宝钗召集府上准备接旨,而另一边的东宫也在准备,要启程去宫里参加宴会。 可眼下元春神色郁郁,是半点儿提不起精神,代表她太子妃身份的命服被搁在一旁。 元春眼下心情不快,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是单纯的心态崩了。 刚才她已得知消息,朱景洪在海上全歼西班牙舰队,再度立下不世之功。 她可以预见,接下来朱景洪声望必定攀升,也将会被皇帝更为倚重,相比之下东宫实在太弱了。 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以元春死心了,眼下便什么也不想做,就连今日的家宴也不想去了。 去了要么跟宝钗虚伪客套,要么受陈芷的暗气,要么被婆婆数落……她是真的没心情去。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拜见殿下!” 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元春便知是太子来了,但她也只是从榻上扭了扭身子,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几息之后,太子推门而入,便看见了躺着的元春。 “都快要入宫了,你为何还不更衣!”太子面带不满问道。 元春撑着坐了起来,而后说道:“今日身体不适,实在难在母后身边侍奉,还请殿下帮臣妾告假!” “告假?”朱景源格外惊讶。 这话从元春口中道出,确实是让他非常意外,毕竟意外即便身体再难受,她都绝不会提“告假”。 “今天是除夕,父皇母后都在,我一个人去不好看,你还是一起去吧!”朱景源劝道。 “殿下,非是臣妾不愿去,实在是肚子疼得厉害,去了若是出了事故,只怕被旁人拿来做文章!” 这句解释,勉强让朱景源能接受,可他对此还是不太高兴,都没关心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元春心烦,其实朱景源更烦心,甚至于可以说是惶恐。 半个月前,他的臂膀之一的徐新安,因涉嫌勾结地方官被锦衣卫拿了,还是看在他东宫的面子上,事情最终以徐新安被免官而结束。 这件事对朱景源来说是打击,可今日传来海战大捷的消息,对他便可以说是重创了。 在太子离开后,元春再度叹了口气,然后命殿内侍女全部退下,自己则是再度躺到了榻上去。 眼下寒冬,屋子里摆着火炉,使房间还算温暖,但元春却是手脚冰凉。 其实元春心态崩了,也不只是因为对手太强,更大原因在于太子太拉,让她有办法有计谋也无济于事。 今日太子冷漠相对,则更是让她无比受伤,最终只能独自以泪洗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元春要沉沉睡去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娘娘,是我!” 是妙玉的声音,元春了然之后,便问道:“何事?” “得知娘娘身体不适,故而过来探视,还请娘娘允准!” “不必了……我歇歇就好!” 站在门外,妙玉并不放弃,而是接着说道:“娘娘身体有恙,我有良药解之,若真心中有恙,我有心药解之!” 这话让元春稍微来了兴致,于是她应道:“进来吧!” () 于是妙玉推门而入,很快来到了里间静室,先是看到了桌上摆放的礼服,然后才把目光扫向了太子妃元春。 “你说有心药可医,可你不知我病因,如何能医?” 妙玉走向一旁书案,徐徐说道:“娘娘心病,贫僧未必不知!” 然后,她便在元春注视下,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元春随即起身,走向书案一看,顿时便被惊到了,然后抬头看向了妙玉。 只见那纸上,写着“储位”两个字。 “娘娘的心病,我未必不能医!”妙玉平静说道。 元春冷笑道:“念经可医不了!” 妙玉笑道:“贫僧可不止会念经!” 此刻她气定神闲,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往宛如两人。 元春目光深邃,盯着妙玉看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妙玉恢复宝相庄严的神态,答道:“诚如娘娘所知,贫僧是出家人,路见不平,愿出手相助而已!” 元春当然不信,以为这个时候她已想起,对妙玉的来历并未细查,全是靠她本人叙述。 显然现在可以确定,这女人隐瞒了一些东西。 “娘娘可愿相信我?” “信你?” “若娘娘愿意,我可助娘娘和太子,反败为胜……” ………… 妙玉在给元春擘画未来,另一边坤宁宫内,诸皇妃、王妃、公主陆续到了。 此刻,嘉贵妃正陪着皇后说话,聊的却是后宫及内外命妇之事,一旁还有睿王妃陈芷陪着。 现如今皇后精神越发不好,后宫及外朝命妇之事太过繁杂,所以皇后已将大部分任务交给嘉贵妃处理,她本人只听结果汇报就好。 这三人聊着时,宝钗进了坤宁门,左右跟着青阳王妃和静海王妃,三人一路说笑的进了正殿。 宝钗一到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出言向她道贺,宝钗则是一一还礼。 “叩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微微点头,然后便召了宝钗到身边。 陈芷脸上堆笑,心里却是恨得不行。 “老十三不遵我的懿旨……非要到前线去,冒着炮火跟西夷打仗,如今他得了此番大胜,往后只怕更不听我的话了!” 虽然皇后是在说笑,但宝钗依然谦逊谨慎答道:“母后息怒,等待过些日子返京,再严加责罚他也不迟!” “他一个人出了京,只由着自己性子来,哪里会知道母后有多担心!” 听到这话皇后反而笑了,于是说道:“是该好好的罚他,此前我听他说过,对名爵之事毫不在惜,要不给他降到郡王去,如何?” 现场这么多人在闲聊,但多数人都留了点心,注意着皇后这边的谈话。 听到皇后要降朱景洪的王爵,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后更仔细的倾听起来。 其他的随便罚都行,可自家真有亲王爵位,宝钗又怎么可能同意。 “母后,名爵之事皆有父皇母后酌定,媳妇不敢妄言,只是……” “只是如何?”皇后饶有兴致问道。 宝钗答道:“只是王爷他毕竟为朝廷立了功,有功不赏也就罢了,若是反而遭罚……只怕引来天下非议,有损父皇母后之圣明!” 这是最标准的回话方式,已经刻进了宝钗脑海中,此刻道出跟吃饭喝水一样流畅。 现场皇后笑了,一旁嘉贵妃跟着笑了,只有陈芷是皮笑肉不笑。 目光推远,皇后看向大殿之外,那边是向南的方向,() 朱景洪便在数千里之外。 “却不知此时,老十三在做什么!”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还是去打仗,何况还是近距离的炮战…… 皇后在担忧,但实际上朱景洪过得很轻松。 在歼灭西班牙舰队主力后,他便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一个又一个的拔除西班牙军港,然后分出舰队留守占据,以便接受吕宋贡献的补给。 腊月三十这天,朱景洪下令停战,让几乎所有士兵上岸庆祝新年,这又给吕宋人带来了极大负担。 大明水师是为驱逐蛮夷而来,吕宋方面自是要倾力供应物资,所以也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大军一连修整五天,在解决生理心理等各方面问题,并得到补给船送来的弹药补充后,朱景洪下令大军继续开始作战任务。 正统十五年正月初八,又是一场战争爆发,毫无疑问又是明军获胜。 参战的分舰队占领了海港,而这是西班牙人在吕宋的最后一个港口,他们在此地已经营数十年。 而朱景洪率领的水师主力,已经在三天前转向往西,朝着西班牙人远东地区老巢赶去。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明军舰队出现在哥打基海面上。 西班牙远东总督西蒙斯,此刻就站在堡垒上,看着明军上百艘战舰,心中苦涩已经无法掩盖。 在他身旁站着一人,乃是葡萄牙远东总督安德烈伯爵,他是受西蒙斯邀请而来。 在远东,葡萄牙占据着中南半岛以南和马来群岛西部,西班牙人占着马来群岛东部,同时妄图染指吕宋诸岛。 他俩势力范围紧挨着,相互之间处于防范状态,大明水师崛起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以至于如今,以往互相盼着对方倒霉的两人,此刻也能待在一起讨论御敌之事了。 明军气势汹汹而来,唇亡齿寒的道理,葡萄牙人也明白,为保护自身利益接受了邀请。 “你看,如果你们不帮我们,他们下一个就要打你!” “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快去把你的舰队调过来,把这些东方猴子用炮轰死!” 西蒙斯在劝安德烈,然而后者并未表态,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明军舰队。 这次他未带领舰队过来,因为调动军队乃是大事,用军队开战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作为总督安德烈必须慎之又慎。 擅自动兵,即使是处于公心,也难免为王猜忌,这一道理在东西方通用。 这边他二人正争论着,明军几艘丙级舰已朝海港靠近,海港周边则是占地极大的商贸区。 当然,平日繁忙的商人都已撤走,原地除了码放好的大批货物,就只剩十几艘停靠的商船。 至于岸防军队,早已被西蒙斯撤回城内,余下几艘战船也被其藏起来,当成了兵败后跑路的后手。 几艘丙级舰抵近之后,距离海岸仅只有百米左右,距离哥打基城墙也不过三百米。 战船一字排开后,很快传出大炮轰鸣声,这些战船直接朝远处城墙开炮。 虽然三百米开外准确度不太好,可也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命中率,所以即便西蒙斯二人躲在堡垒内,此时也一起退到了城墙之下。 这二人狼狈逃离时,站在旗舰船首的朱景洪,正用望远镜看着前方情形。 在他身后,则是三位水师提督,以及另外几位副将。 看着前方随风飘散的硝烟,朱景洪平静说道:“东方列强……在海上架起几尊大炮,就能轰开敌人国门的时代到来了!” 第681章 我可自取之 虽然朱景洪的话很奇怪,但在场众人还听懂了意思。 此刻众人都很轻松,他们有充分的把握,能够把这座孤城给拿下,为自己的履历填上绚丽一笔。 “殿下,已过两轮炮击,敌军竟未反击……要么是其士气已失,要么是他们缺少弹药!”浙江水师提督***林分析道。 这次派几艘丙级舰去,为的便是试探敌军虚实。 而此时,朱景洪已收起望远镜,转身看向几位下属问道:“城池周边形势,你们也都看了,都说说这一仗怎么打吧!” 和此前拔出的西班牙港口不同,哥打基城作为其总督驻地,西班驻扎了三个团的步兵防守,兵力大概在四千人左右。 这四千人不是乌合之众,想要把他们啃下来不容易,所以才需要仔细谋划。 众人商议一番后,看准了城池东面的山丘,那里地势高可以俯瞰城内,若是拿下便可对城内直接打击。 唯一的问题是,山丘上被建上了城堡,要将其拿下也得费一番功夫。 经过讨论之后,众人都认可要先拿下山丘,所以接下来对具体打法进行了商讨。 在此过程中,几艘前出的丙级舰撤回,他们已经打出了五轮齐射,即便准头不高也对城池内造成了损伤。 有人躲避炮火,有人救治伤者,有人提水救火,也有人趁乱抢劫…… 西蒙斯此时已退回总督府,这里处于明军炮击范围外。 他先是命人去叫让几位将领议事,然后又吩咐城内驻军维持治安。 安排完这些,西蒙斯走到了书桌前,上面摆着哥打基城的布防图。 “安德烈总督,你都看到了……明军已经开火,今天他们把哥打几拿下,明天就会是你们的港口!” “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否则就赶紧调兵来,与我一同抵挡明军!” 端着红酒杯,安德烈神色严肃,他还在考虑事情可行性,同时评估对自己可能产生的损害。 在安德烈思索时,西蒙斯去了另一间房,几位将领都已到了隔壁房间。 东侧山丘上的堡垒,一直是西班牙军队重点防守位置,在长宽均不到百米的堡垒中,他们直接安排了一个团防守。 所以本次议事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关于城池内部防守安排,以及征召城内市民参与防守等事务。 事情繁巨,需要协调的事有很多,一个小时后议事才结束,然后西蒙斯才去了隔壁,安德烈已经在等着他。 “你还没走?” 安德烈答道:“我可以调兵来,负责帮你牵制部分明军,但不会与其开战!” 安德烈已经考虑这么久,继续说服他给更多支持太难,西蒙斯当即说道:“那你赶紧调兵去吧,迟了……这座城恐怕已是别人的了!” “再见!” 安德烈离开了,而此刻城池以东二里处,明军先遣部队已在登岸。 明军登陆作战的士兵有三千,纸面上看比西班牙军队要少,但实际用兵来看则完全不同。 西班牙的四千人,要分散于城池各处防守,而明军的三千人可集中一点进攻。 这不合古语所谓“十则围之”的规律,这是现如今战争形势发生了改变,尤其火药火炮被大量投入战场。 在登岸之后,一部分明军负责警戒,而另一部分则砍树建造营垒,用以防备西班牙人的偷袭。 掌握了制海权,明军可以不断得到补给,打持久战也不太害怕。 而明军的动作,也很快被西班牙人发现,但他们并未对此有反应。 主动出城攻击风险很大,西蒙斯() 只在城内全力备战,同时尽可能的征召市民参战。 可是,因为近期不断传来的战败情况,导致不但西班牙守军士气低落,哥打基的移民们更是信心却失。 所有人市民都盘算着逃离,主动应征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来捞钱赚好处,而不是为了国王跟人拼命。 很快两天时间过去,明军已在城外站稳脚跟,且将部分舰炮拆下运抵岸上,做好了对城东堡垒强攻的准备。 而明军的主力部队,也都推进到离岸三百米处,有需要随时可提供火力支援。 “殿下,随时可以进攻!”王隆上前来禀告。 此番强攻,是由王隆负责一线指挥,他这是来请示汇报。 今日的进攻任务,是将城东堡垒靠海岸炮台毁掉,所以今日步兵基本不会出击,全靠火炮进行打击。 知道城里守军充足,为在击毁炮台之时杀伤敌军,明军还额外准备了投石车,只不过投的是火药包。 火炮基本只能直射,近距离抛物线的打击方式,还是投石车要容易得多。 所以最开始,是投石车的试射,用的是和炸药包等重的石头,测好弹道后再用炸药投射。 在此过程中,明军也将火炮推至前方,开始了堡垒一方的炮击。 堡垒守军见明军真是进攻,于是便开炮进行还击,双方来我往打得很热闹。 为避免被击中,交战双方都不断调整炮位,攻防之间的直接损失其实不大,但对城防本身还是造成了损害。 比如堡垒朝海的大门,每一会儿就被打了好几个窟窿,防御能力已是微乎其微。 半时辰后,几台投石车已找好弹道,便开始朝堡垒之中发射火药包。 几息之后,堡垒之中炸了起来,火药包的碎石铁钉,在堡垒中造成了极大杀伤。 顷刻之间,堡垒之中传出连续不断哀嚎声,即使朱景洪远在旗舰上都隐约听见。 哥打基城内当然也能听见,西蒙斯虽是焦急无比,但还是下令城中各部不许乱动,以防明军偷袭。 这一打就是一下午,中间除了投放炸药包,明军还投射了许多碎石子进去,由此他们几乎是出于无限弹药。 这一刻看来,投石车似乎比火炮还好用,于是朱景洪立刻下令多加赶制。 第一天的攻防结束了,明军一方仅有十几人受伤,西班牙人有四十余人阵亡,将近七十人不同程度受伤。 第二天西班牙人严阵以待,他们昨夜向堡垒补充了弹药,还额外增援了一百名士兵过去。 可今天明军并未进攻,却让西班牙人不敢怠慢,依然是小心谨慎防备着。 第三天、第四天都没啥事,但西班牙人没有闲着,他们发现明军在造投石车,为此还征召了本地土著匠人干活儿。 第五天,将近五十架投石车,在堡垒北岸一字排开,直接把堡垒守军给吓到了。 明军旗舰上,王隆禀告道:“殿下,臣以为……今日可一举拿下那堡垒!” 王隆自信满满,他这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这样认为。 敌军堡垒,高不过两丈,以投石车的“无限火力”压制,一波猛攻杀上城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朱景洪明白,他的顾虑是如果城内派出救兵,那可能让本次进攻失败,并导致登陆的明军损失惨重。 堡垒一失城池必丢,所以朱景洪相信,西蒙斯会不惜一切增援。 这个时候,朱景洪看了赵成武,问道:“你们准备好阻击了吗?” 准备阻击,不单是用舰炮轰击,还需在必要的时候派遣军队登陆,() 用“围魏救赵”的方式攻城。 赵成武答道:“辽东水师,随时执行殿下指令!” “很好!” 赞了一句,朱景洪看向王隆,吩咐道:“今日就看王将军大展神威了!” “臣定不辱命!”王隆答道。 所有将领各有其任务,在战场开始前他们各归其位,唯有朱景洪是坐在旗舰之上,端着茶杯观察战局情况。 战争开始,因为有绝对的优势,城内的西班牙军队那真是被压着打,让明军步兵慢慢的靠近了城墙。 即使是被抛来的石头压制,即使有火药爆炸的威胁,西班牙守军还是冒死射击,阻挡着明军继续往前推进。 然而在堡垒以南方向,明军一支奇兵也发动了攻击,同样是用投石车进行抛射,给西班牙守军带来了极大杀伤。 当然,只凭这些,想一次进攻拿下城池,也可谓是天方夜谭。 第一次进攻不成,王隆又组织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明军始终是压着西班牙人打,所以士气都非常之高,最终在太阳西斜之时,第五次进攻打上了城墙,然后就是最血腥的白刃战。 白刃战更考验士气,西班牙守军士气低落,只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其残部就从堡垒南门退出,让明军将堡垒占据下来。 整个过程中,西蒙斯派遣了援军,可都被赵成武挡住了,而且还以逸待劳消灭了不少。 一共六天时间,终于将高地堡垒拿下,哥打基城就已成囊中之物了。 但西蒙斯并未死心,而是号召全城进行防守,哪怕战死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不能让明军踏进城池。 夜间,因担心明军会展开攻击,哥打基城内近乎无眠,但这一夜非常之安静。 第二天,明军派出了使者,要求西班牙守军投降,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一招非常管用,动摇了西班牙守军和市民们誓死守城的决心,这让西蒙斯是异常担忧。 他一方面要安抚下属,另一方面把希望寄托在了葡萄牙人身上,指望着后者尽快派来舰队支援。 正常来说,安德烈往返哥打基需十天,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天,这意味着哥打基城至少还要抵抗四天。 如今堡垒被占,城内完全暴露在火炮打击范围内,继续抵挡四天需要奇迹。 指挥部内,西蒙斯正在思索,其副官“总督先生,这是明军主帅写给你的信!” 这是朱景洪写的信,主要是内容就是劝降,其中保证了西蒙斯的生命安全,且承诺他可以安全带走所有人。 拿下堡垒,明军付出三百余名士兵的生命,所以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朱景洪还是非常乐见其成。 所以他写了这封信,希望能够劝降西蒙斯。 “给明军回信,就说我们可以谈判!”西蒙斯吩咐道。 谈是为了拖延时间,为的是等安德烈来。 于是当天中午谈判开始,这一扯皮就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也擦觉到西蒙斯在糊弄自己,于是直接下令堡垒发动攻击。 投石车的石头和火药包,如雨点般落在哥打基城内,很快便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堡垒被占,城内暴露在明军打击范围内,对守军造成杀伤确实非常简单。 正月二十四,一大早朱景洪就被叫起,原来是有紧急军报呈送来。 一看朱景洪才知,原来是葡萄牙舰队到了,如今就停放在海岛以西三十里处。 葡萄牙人这个时候来,而且是有四十多艘战船的主力舰队,便让朱景洪丝毫不敢怠慢,立刻下令主力舰队调整方位,以便随时迎击来犯敌() 军。 察觉到西蒙斯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西班牙舰队到来,朱景洪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堡垒里的人开炮进攻,也算是对西班牙的报复。 同时,朱景洪也严防着葡萄牙人,并再度调整舰队方位,最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葡萄牙人不过五十艘战舰,明军这边有八十多艘,战斗力上具有极大优势,到也没怕了葡萄牙人。 然而,朱景洪预想中的海战并未爆发,在明军摆出了战斗姿态之后,葡萄牙人反倒后撤了二十里。 他们跟西班牙人是竞争关系,用他们的舰队替西班牙人拼命,安德烈再傻也不敢做这样的决定。 第一天是如此,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如此,而哥打基城内已是尸横遍野。 西蒙斯知道,葡萄牙人不愿掺和,再打下去自己必败,所以他迫于形势选择了投降。 正月二十八,经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明军拿下了哥打基城。 西班牙总督西蒙斯,则在被押到了朱景洪面前。 “西蒙斯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甲板之上,朱景洪笑着开口。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初,那个时候西班牙人气势汹汹,派出使团来京城谈判,妄图掌控大明海疆…… 而如今,西班牙人非但没得到好处,还丢掉了在远东的所有地盘,形势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西蒙斯没心思开玩笑,所以直截了当提问。 “此前谈判被你们拒绝,如今城池已被我强攻下来,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讲条件?” “我可以拿东西换取你放我一条生路!” 朱景洪笑了笑,随即问道:“说来听听,是何东西!” 西蒙斯答道:“工匠、技术军官、优秀水手……我都可以提供!” 朱景洪又笑了,随后说道:“这些东西,我可自取之!” 第686章 庆功宴 第504章庆功宴 上午巡视结束后,朱景洪便返回官署,负责指挥藏地诸部的孙绍祖也跟了过去。 “大帅,安西行都司那边战事未歇,臣愿率军前往支援!” 官署内院,庭院内的架子上摆着甲胄,几名宦官正在小心保养着。 台阶上摆着一张椅子,朱景洪坐在这里看着宦官们忙碌,孙绍祖勾着腰站在台阶下。 西北叛乱的三国,如今只有土谢图汗国被平定,所以朱景洪有意在冬季,派遣军队向东配合王子腾,把扎萨克和布里亚的叛军给摁死。 这件事总督署高层已有讨论,初步只定下了这个事,派哪些兵和由谁领兵这件事,到如今还没有具体商讨。 孙绍祖听到了风声,所以才过来请战。 他这个方面军统帅,完全是朱景洪捧才能发号施令,朝廷方面并未有正式任命。 严格来说,他只是京卫小小指挥使,根本没资格统帅方面大军。 所以他迫切需要军功,所以也就他最渴望战争。 派兵支援安西行都司的消息,是朱景洪主动散出去的,但来请战的只有孙绍祖。 可见对其他将领来说,对军功渴求没那么强烈。 “你觉得……派哪一路军去支援合适?”朱景洪没有表态,而是问了新的问题。 孙绍祖也不着急,略微思索后答道:“臣以为女真诸部最合适!” “这些人敢打敢拼悍不畏死,为了军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女真前来参战的军队,其本意是来捞好处的。 打仗挣军饷也就罢了,有了军功也能兑银子和粮食,这可比放牧渔猎来钱快多了。 这次尝到了甜头,女真上下自是骁勇异常,战斗热气不是一般的高。 没办法,女真这些人实在是穷怕了,眼下遇着捞好处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而孙绍祖这番话,与朱景洪的想法不谋而合,此时他便觉让这厮去也不错。 孙绍祖人品虽不太行,但他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最关键是他对西北了解透彻,制定方略往往能把握要害。 “平定扎萨克和布里亚,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孙绍祖仔细考虑过,今天他是有备而来。 “回禀大帅,臣以为应当集中兵力,先打掉扎萨克东部,这里是他们主要牧区……” 朱景洪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孙绍祖讲解,脑子里思绪飞转思索着他的话。 这厮讲了有两刻才停下,其讲解朱景洪多数都认可,心里也就拿定了主意。 端起茶杯,朱景洪静静说道:“让你去也不是不行,但?得把事情办得漂亮!” “多谢大帅信重!”孙绍祖喜极。 “下去好好想个方略,在总督署商议此事时呈上来!” “是!” “去吧!” “臣告退!” 待孙绍祖离开后,朱景洪又对余海道:“可卿那边该到何处了?” 余海答道:“回禀王爷,一个月前就传了消息,如今她们动身已有二十多天,怕是已经入陕了!” 塞外苦寒,朱景洪就没让秦可卿跟着,后来更是让她先一步回去。 如今他要动身返京,所以才询问其行程。 “只怕再有十几天,她们也就该到京了!”朱景洪估摸着说道。 就在这时,只见门外急匆匆进来一宦官,禀告道:“王爷,王长史来了!” 兴许是过了太久的缘故,朱景洪反应了好几秒,才知这宦官说的是谁。 “请他进() 来!” 几分钟后,身着官服的王培安走了进来,差点儿让朱景洪没认出来。 相比于以往,王培安不但瘦了而且还黑了,风霜的催逼让他变得苍老了许多。 其实连保养得当的朱景洪,比起以往也黑瘦了不少,回京皇后见了还不知怎么心疼。 王培安正要行礼,朱景洪却上前扶住了他,随即问道:“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对王培安这样有操守的人,朱景洪一向非常敬重,毕竟这样的人世上少有。 “多谢殿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此番攻克哈密,提前结束战争,殿下居功至伟,实为朝廷和百姓之福!” 这话别人说朱景洪不会当回事,但从王培安口中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先生过誉了!” “若非有先生在后方监督,只怕粮草供应也难如此顺畅,先生也是功勋卓著之人!” 朱景洪说的也是真心话,因有王培安在后方盯着,地方官根本不敢推诿扯皮,转运粮草效率提高了不少。 谁都怕惹得这位爷不高兴,又把那些个旧案翻出来,到时候又是灾难性的后果。 “殿下,此番臣前来,还有一事要禀告,牵涉到殿下某位大将!” 吩咐余海去给王培安搬个凳子,朱景洪遂说道:“先生坐着说吧!” “谢殿下!” 待落座后,王培安方禀告道:“想来殿下还记得,圣上当日给臣安排了差事,令臣彻查安西行都司之事,尤其是枯树堡之战后的事!”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而且他还知道,那时孙绍祖还在安西行都司任职,枯树堡就是他的辖下区域。 所以此时朱景洪已猜到,王培安口中所谓牵涉的大将,不出意外就是孙绍祖。 “臣亲自去枯树堡走了一趟,还找到了周边的一些牧民,向他们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因大战开启,枯树堡周围的牧民早就逃了,所以要找到这些人确实很不容易,而且还伴随一定的风险。 不得不说,王培安的这番行为,着实又惊讶到了朱景洪。 “先生继续说!” “据臣查明,在枯树堡大战之后,永宁卫为掩盖其应战不力,便在枯树堡周围大肆补杀牧民,以冲作其战功……而当日永宁卫指挥使,便是现今殿下爱将孙绍祖!” 其实这里王培安说错了,当时孙绍祖不是为了杀良冒功,而是为了把战损比做得好看,才会大肆捕杀牧民充作军功。 当时的情况是,戍守枯树堡的明军全部阵亡,然而敌军却没留下几具尸体,这要是传出去安西行都司必然被人耻笑。 所以,时任都指挥使吴昌辉,才授意下面人办了此事。 “竟有此事?”朱景洪佯做惊讶。 这个时代的军队,杀良冒功一点儿不稀奇,下限低的甚至连本国百姓都杀。 “顺着这件事,臣又继续查探了些时日,才发现安西行都司在其辖区内,类似事件多不胜举……故而赢得民怨沸腾!” “扎萨克等三国叛乱,不得不说与此事大有关联!” “先生说得有理!”朱景洪平静答道。 “这件事牵涉甚大,先生也打算深查?” 经历过上次查案风波,王培安虽是名声大显,但在官场上也得罪了不少人。 文官们对他不满也就算了,若他再把这件事深查下去,那可把武勋们也得罪死了。 “经历上次事端,臣也明白了些道理,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如今也明白了几分!”王培() 安面露笑容。 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从王培安的嘴里说出来,差点儿没让朱景洪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王培安已进化了,往后不会再横冲直撞,会更细心去理解规则运用规则,然后打击那些横行不法之徒。 “所以先生此行是来?”朱景洪格外疑惑。 王培安遂答道:“那孙绍祖臣细查过,断定此人心术不正,女干险狡诈……” “每日军报臣都细看过,发觉殿下对那孙绍祖很是倚重,所以专程过来提醒!” 所以这位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心孙绍祖。 看着王培安沧桑的面容,朱景洪心里不禁泛起几分感动,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 “劳烦先生这么远过来,多谢先生提醒!” 道谢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行军打仗,我只看将领之才能,私德如何并未理会,这确实是有疏漏之处!” “臣只是提醒殿下,切莫被那孙绍祖愚弄,臣对殿下指挥作战实为敬佩,并无本分指责之意!”王培安也连忙解释。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朱景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算换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然而王培安却先一步开口,说道:“殿下,臣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先生直说便是!” “转运粮草出库和出关皆有账目,臣打算再把接收账目核对一番!” 王培安说得复杂,其实就是要查各卫和西北总督署的账,不得不说这事儿确实挺煞风景。 所以这位到底是来提醒我小心,还是本就是来查账的?亦或者兼而有之? 王妃贪财又不是我贪财,这位不会怀疑我贪墨粮饷吧?朱景洪冒出了极为荒唐的想法。 其实他这想法一点儿都不荒唐,毕竟他的好哥哥睿王乃至太子,私底下其实也没少收下面孝敬。 至于他的那些庶兄们,私底下横行不法的事就更多了,王培安对此可谓知之甚深。 当然了,王培安知道朱景洪的人品,他确实没有怀疑朱景洪贪墨的想法。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方笑着说道:“先生一路劳顿,还是先休整几日,养好了身子再查吧!” 眼下各部都忙着大胜庆功,这个时候查账多少会让人不舒服,朱景洪也不想这位老师太拉仇恨。 “来人,送王长史去歇息!”朱景洪沉声说道。 事到如今,王培安已知朱景洪是有主意的人,既然有送客之意他也不再强留。 待王培安离开后,朱景洪遂看向一旁的余海,问道:“孙绍祖,此人……你怎么看?” 余海虽是十足的聪明人,只是看起来老实木讷,为人不争不抢本分,所以朱景洪才把他留在身边。 为了王府第一太监的名位,邓安和张平安各种斗法,但其实他俩都知道,朱景洪最信任的便是余海。 “此人确实狠辣狡诈,奴才也觉得王爷该提防此人!”余海郑重说道。 ………… 很快又是两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九。 在这两天时间里,各部各卫的军功都整理出来,总督署核实并联名用印后,便直接将其发往了朝廷。 当然,那三百名功勋者的名单,同样也都被选了出来,将在今日于城南营地公开表彰。 这里不得不说,还是太监黄清足够有想法,朱景洪提过的勋章被这厮弄了出来。 哈密城内铁匠被黄清寻了出来,他令这些人做了勋章的模版,然后有借此做了几个凹版,再然后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城墙上废弃的火炮,被这厮让人收去融() 了,所得铁水便是浇筑勋章的材料。 三百枚勋章,不到一天时间就赶了出来,此时就出现在朱景洪手上。 勋章直径约有五公分,上面钻有一个小孔,一根红绳穿在其中,可以把勋章系在腰带上。 勋章挂在腰上,似乎显得有些搞笑,但朱景洪不禁在想,这东西也不是天生就该别在胸前。 勋章正面雕刻有“哈密之战勇士”四个字,后面则雕有“正统十二年”五个字。 这便是勋章主体部分,除了这些字样周围还有一些花纹,看起来是既古朴简约又有细节。 “黄清,你这差事办得不错,着实不错!” 作为监军太监,严格来说黄清可以监督朱景洪,但从始至终他是个奴才。 “王爷这话说得,奴才能给王爷分忧,这可是奴才的福分!”黄清谄媚说道。 朱景洪笑着说道:“你这这般老成持重,待在御用监实在屈才了,我看你入司礼监都够格!” “王爷可真是抬举奴才了,比起吕公公让他们,奴才这点儿伎俩着实微不足道!” 他二人闲扯了没一会儿,一众将领们也都赶了过来,个个都来查看起这些“勋章”。 很快仪式正式开始,第一件是颂扬皇帝圣德,这件事当然是由梁潜来办。 洋洋洒洒之乎者也十几分钟后,便由柳芳宣读了各卫的军功统计,这是在场将领们最关心的事。 在这份军报读完之后,才由黄清宣读三百勇士的名单,也把气氛推到了最高高潮。 被点到名字的军士,从旁席按照指引来到了会场中央列队,一会儿朱景洪将给他们颁发勋章,以及一柄系有红色绸带的新刀。 在场列作的,除了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便是这些基本没有品级的士兵,人群构成可以说是格外割裂。 若是以往,在一众武将注视下,这些士兵连头都不敢抬起俩,但今天他们个个都昂首挺胸。 给三百个人颁发勋章和佩刀,工作量可是一点儿都不小,但朱景洪决定要亲力亲为。 待所有人站定之后,便听黄清朗声念道:“恭请襄王殿下颁发奖章和佩刀!” 在众人注视之下,朱景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前方看着下面列队众人,笑着说道:“诸位为了这一刻,只怕已经等了许久!” “我向来喜欢勇士,自然会说话算话,一会儿与你们对饮一杯!” “你们是陛下的忠臣,是大明的英雄……你们当得起本王这杯酒!” 没有太多的废话,朱景洪的话言简意赅,本质上就是对在场众人的肯定。 而这种超出身份限制的肯定,足以让这些人记住很久,乃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简单讲了几句之后,朱景洪便走到了台下,自有宦官将要颁授的勋章和战刀捧来。 “不错……” “很好……” 每来到一个人面前,朱景洪都会简单夸奖一句,然后才将东西交到其手上。 整个颁授过程,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这些士兵们仍是激动万分,已非常迫切想要回到军营,向袍泽展示自己的勋章和佩刀。 颁授完成之后,庆功宴正式开始,食材酒水早就已经备好。 这里又不得不说,黄清这厮确实考虑周全,他甚至还从城里找了一队女子,来给现场献舞增添色彩。 而这次的庆功宴,对朱景洪来说无疑是考验,他一个人要跟几百号人喝酒。 虽然让他犯难,但他还是非常享受这胜利时刻,拿下哈密城确实让他很有成就感。 先是武将然后士兵,朱景洪几圈() 走下来,茅房都去了五六次,人也变得醉醺醺的。 “王爷,您少喝点儿!”近侍在侧的余海小心提醒。 端着酒碗,朱景洪笑着说道:“我没醉,今晚我要打两个?” 第687章 三道急旨 冯渊想起了过往之事,行宫另一边此刻有人跟他一样。 站在校场边,看着张弓搭箭瞄准百步外箭靶的朱景洪,贾雨村的思绪也飘回了五年前。 那时他刚到任应天知府,就是在这宫墙之下,差点儿被朱景洪一箭射死。 或许正是因为那一箭,让他与朱景洪攀上了关系。 在短短五年时间内,他从应天知府升金陵按察副使,然后升布政使,到现在升巡抚! 每一步,都是靠了朱景洪的提携,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想到这里,贾雨村看向了左侧,郑显林何顾谨二人也在。 这二位当年必死之局,转危为安继而平步青云,也是靠了殿下提携啊……贾雨村暗自感慨。 贾雨村思索之时,就听身侧传来何顾谨的声音:“又中了……百步之外,正中靶心,真不知殿下是如何练得!” 郑显林接话道:“此乃天授,非人力所能及也!” 贾雨村转过身,看向两位前辈说道:“是啊……殿下身膺天命,世上自是无人能比!” 说道这里,三人皆是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老实说,他们仨的这番对话,跟场上陪玩儿的将领们相比,那已称得上是含蓄了。 在场的提督、副将、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佥事……那真是把穷尽所学,把马屁拍到了天上去。 他们这般巴结奉承,有结党营私之嫌,就不怕被锦衣卫奏上去? 他们当然不怕,只因北镇抚司现任金陵千户贾志平,正端着茶杯跟在朱景洪身后,比周围的宦官们还像奴才。 “王爷,您用茶!” 接过茶杯后,朱景洪喝下了一口,随后赞许道:“没想到贾千户不只会办案,这沏茶的功夫也不差吗!” 贾志平答道:“除了公务,臣平日爱喝茶,对此稍有造诣,今能侍奉王爷便是不虚所学!” 听到这话,朱景洪哈哈大笑起来,在场其他将领也都笑了,贾志平当然也笑得很开心。 “好了……我该更衣去了,诸位请自便吧!” 晚宴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朱景洪当然要换上正装。 众人皆拜别于他,在朱景洪离开之后,他们便各自找寻伙伴,然后一起往云锦殿去了。 朱景洪更衣的地方,便在云锦殿后方一处殿宇,这里守备森严僻静无比。 正殿之内,黛玉正细细打量眼前古画,而在一旁宝琴则在打量着她。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黛玉,但宝琴对她了解并不算多,这样独处的机会更是极少。 连宝钗姐姐都说她是才女,称赞其品性高洁世间难寻,她真有这般好? 宝琴心中有猜疑,在她看来眼前这位姐姐,不过就是长得还行、气质还行、才学还行、处事还行……而已! “宝琴妹妹,你为何总看着我?” 宝琴矢口否认,连忙辩解道:“谁说我看着你了!” “莫非我脸上有字?”黛玉面带浅笑。 “没字!”宝琴再度否认。 “那有什么?” 宝琴没有一直被动防御,她直接没理会黛玉的问日,而是转移话题问道:“林姐姐,这次你要去京城?” “或许吧!”黛玉不置可否。 宝琴走到近前,随手拿起书案上的玉雕,而后问道:“林姐姐,你觉得……我姐夫他怎么样?” 知道这丫头不怀好意,黛玉反问道:“你你觉得你姐夫如何?可否值得托付终身?” “林姐姐……莫非你……” 宝琴很吃惊,她没想到黛玉这般() 大胆,竟一点儿没有遮掩的意思。 黛玉接着说道:“宝琴妹妹,你一口一个&quot;姐夫&quot;,叫得别提多亲热了,我觉得吧……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可以进他王府做个侧妃!” 这一下扯到自己身上,而且还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宝琴几乎在瞬间红了脸。 宝琴并非常人,此刻虽然大感羞涩,但仍能组织语言反击。 “林姐姐,你可别拿我打趣了,明明你才该进襄王府才对!” “我可都看见了,我姐夫他看你时含情脉脉,那才叫一往情深呢!” “你这丫头,明明是说你终身大事,为何把我扯进来!”黛玉佯怒道。 宝琴面带委屈,说道:“林姐姐,你这话可让我伤心了,妹妹是真在设身处地为你考虑呢!” “来来来……宝琴妹妹,我告诉你个秘密!” “是何秘密?”宝琴面带疑惑,但还是很自然的靠了过去。 “当然是……” “看我不教训你这丫头……” 黛玉突然发难,就挠向了宝琴腰间,后者惊呼后转身就躲,同时也伸手防备起来。 二人嬉笑打闹,关系反倒拉进了许多,房间内气氛也很融洽。 最终,二人后累得不行,一个坐在椅子上摇头,一个叉着腰躲在书架后,都互相看着对方狼狈样发笑。 “何事如此好笑?说来与我听听!” 朱景洪的声音适时响起,接着他便走进了殿内。 “十三爷,你的这位妹妹,说是想要……” 见黛玉欲言又止,朱景洪看向不远处的宝琴,问道:“想要什么?” 宝琴也不畏惧,捧起一旁黛玉用过的茶杯,递向朱景洪说道:“想要替你寻个好姑娘!” “寻个好姑娘?”接过茶杯,朱景洪不明所以。 绕到朱景洪身侧,宝琴几乎是紧贴着他,二人看起来是相当亲热。 “那当然了……林姐姐有倾国倾城之貌,才学又是一等一的好,难道还算不得好姑娘?” “琴丫头……你……” 眼看黛玉要上前来抓扯,宝琴迅速躲到朱景洪身后,笑容灿烂道:“只是有一处不好……那就是脾气太差了,你看她……” 看着绕在自己身边打闹,朱景洪自是心情愉悦,于是趁乱拉住黛玉和宝琴,说道:“你们吵闹……何至于把我牵扯进来,未免太过分了!” 黛玉一边挣脱,一边说道:“是她把你牵扯进来,与我何干?” “姐夫你看看,她现在还这么凶呢!”宝琴适时补刀。 黛玉愤愤道:“她在挑拨离间,你难道也不管?” “哦~原来是挑拨离间,原来在林姐姐心里,比我跟姐夫还要亲呢!” 小丫头斗嘴,总是让人觉得好玩儿,朱景洪笑容更甚。 成日待在马屁声中,让他既快乐也矫情觉得痛苦,眼下这情形与他确实有治愈效果。 以至于在这里在这一刻,他都不想去参加庆功宴,而是陪着两个活泼女孩玩闹。 再说云锦殿这边,随着一众文武到场,现场气氛逐渐变得严肃。 所有人在司仪引导下回到位置上,相互之间谈话的声音极小。 薛蟠今日也在宴会上,按理来说他一个六品虚职,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可他毕竟还有另一重身份。 他是王妃的亲哥,因着这一层关系,他能跟布政司、按察司***们坐一起。 很快时间到了酉正(下午六点),也是预定宴会开始的时辰,但朱景洪却没有按时到位。 () 众人对此稍有惊讶,但都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朱景洪什么来他们都得等着。 当然,与会者人这么多,许多人态度也都不同。 比如占据多数的文官和乡贤们,便有人心怀不满,只是他们嘴上不会说出来。 “莫非又有什么变故?才让殿下耽搁了?”李自恒小声嘀咕道。 他这猜测并非没有根据,因为前些日子英吉利和法兰西派了使者来,希望大明归还部分海港给西班牙。 这种要求,双方自是不欢而散,所以在这个时候再起争端,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李自恒那里会知道,朱景洪之所以会迟到,单纯就是因为玩闹才耽搁。 李自恒的猜测,一旁的冯渊认真听,此刻后者正看着核心处,那里是几位巡抚和朝里来的钦差。 尤其是贾雨村,让冯渊印象极为深刻。 虽然当日是胡进安行恶,但贾雨村放任甚至推波助澜,冯渊也是心如明镜一般。 后来贾雨村步步高升,被朝廷认为是能臣干吏,但冯渊很清楚这位的功业背后,是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样的人,比胡进安那样的贪臣墨吏更危险,冯渊直接将其视为毒瘤。 “冯兄,你在听吗?” 李自恒的话音,把冯渊从思索中拉出。 “想到些琐事,一时走神……实在是失礼!”冯渊连忙致歉。 “莫非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不是,只是家里……” 借着这话题,冯渊便跟李自恒闲聊起来,在场大多数人都在这样干。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才姗姗来迟,然后众人起身行礼迎接。 此刻,朱景洪已换上团龙袍和翼善冠,非常随意的坐到了主位上。 “诸位免礼,临时来了些事情料理,故而来迟了……诸位不要见怪!”朱景洪笑着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唱反调,因为这样做对朱景洪的伤害不大,但一定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都坐,都坐……” “此番征夷凯旋,皆仰承圣上……” 这种等级的宴会规矩很多,首先一条便是要感谢皇帝、然后感谢在场众人支持,再然后感谢将士们奋力杀敌…… 本身来说,这场宴会其实不太重要,因为许多事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在私底下谈好了。 关于请功的奏疏,朱景洪已经发往了京城,皇帝批不批、批多少……就得看天意了。 这场宴会,气氛相对比较轻松。 在完成既定的规矩后,朱景洪也没只顾着喝酒,而是召集了到场的“反对派”说话,主要就是一些文官和乡贤。 朱景洪知道,这些人不说恨自己入股,那也绝对是极其看不顺眼,绝不可能支持他上位。 但朱景洪还是想拉拢这些人,确切的说是跟这些人展示自己,表明自己愿意接纳这些人的态度。 至于这些人是否改变心意,朱景洪对此没抱太大希望。 而这场庆功宴,也不只是他在忙碌,其他人也接着这次机会,跟同乡同年同学等拉关系叙旧情,现场全程都非常热闹。 一个半时辰后,这场宴会便正式结束,朱景洪当先离场。 今晚他不住行宫,还是要去自己“租”的宅子里,为的也是一个避嫌。 而黛玉和宝琴,则已先一步回去了,跟杨静婷一起在等他回家。 如今已是四月,大概五月杨静婷就会生产,所以朱景洪打算再等两个月,待杨静婷坐完月子后启程回京。 而这段时间,他也正() 好可以处理好东南事务,尤其是水师建设和派驻兵力,以及跟英法葡西四国谈判的事。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朱景洪每天都忙得很,好在有黛玉和宝琴陪着解闷,倒也让他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在四月十八这天,英法使者再度到了应天,然后又一轮激烈谈判开始。 最终在朱景洪强硬表态下,英法葡放弃了帮西班牙人出头,暂且同意了当前的势力格局。 但朱景洪也意识到了,英法心里是不服气的,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挑事。 所以,印度那边必须重点关注,得让南镇抚司多派些密探,有情况可以立即上报。 这件事过去后,朱景洪依旧很忙碌,只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老六要回金陵了。 随着西班牙人被击败,海贸已经陆续在恢复,老六还兼着市舶司的差事,回来主持相关事务也很合理。 对于这件事,朱景洪心里很排斥,因为这厮虽然成事不足,坏他的事却是绰绰有余。 为此朱景洪很烦,可他还没烦到两天,一道旨意就从京里传来。 借旨之后,安顿好传旨的宦官,朱景洪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案上摆着的圣旨。 “传我回京去……” 哪知他才嘀咕了一句,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人禀告,说又有钦差来传旨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朱景洪从新坐到了书房内,在他面前摆放着第二道圣旨,其内容也是让他回京去的。 且据传旨的太监说,头一道旨是早上发出,第二道是下午发出。 “老头子什么意思?莫非是怕我造反?” 朱景洪这么说,还真不是空口白牙。 从他离京到现在已有一年,东南数省兵马皆由其调动,且他在此期间进行了大量人事调整,皇帝心生忌惮也很正常。 莫非是因为,十天前送出的请功奏表……朱景洪猜测道。 “王爷,又来钦差了,请您速速接旨!” “又来?”朱景洪大感意外。 在意外的同时,他的心情也变得凝重,因为这说明皇帝对他的忌惮,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物极必反,物极必反啊!”朱景洪攥紧了拳头,他发现自己又得意忘形了。 第688章 欲以十三为嗣 又是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再度返回书房,此刻他面前已摆放好三道圣旨。 最后的一道旨意,也是催促他立刻回京。 这种情况,让朱景洪想到了岳飞,当年这位便是在前线告捷时,被高宗十三道金牌召了回去,然后就…… 老头子不会杀我,但这次回去只怕也难过关…… 我本以为老头子有气魄,能容得下我的所谓功业,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帝王哪里有什么信任…… 此刻在这宅院内,宦官侍女们已忙得飞起,他们要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 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朱景洪来操心,此刻心烦意乱的他就坐在书房内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传来嘞歪黛玉的声音:“十三爷……” “我可推门进来了!” 知道朱景洪心情烦闷,所以黛玉才会找过来,只为跟他说说话并设法开解。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黛玉拿着团扇,迈步走进了房间内。 “你怎么来了?”朱景洪笑着问道。 “见十三爷闷闷不乐,小女子特来看看……若真是如此,可见所谓英雄豪杰都是假的!” 朱景洪反问道:“所以……英雄豪杰就不会心烦?” 走到朱景洪身后,黛玉轻声道:“至少……不会让人看出来心烦!” “你一心烦,底下人不知道怎么想呢,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有些道理!”朱景洪点了点头。 “外面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你要是现在出发,想来都是可以!” 朱景洪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倒也不必急在今日!” 他打算明日启程,今天还要最后会见一批人,安排好东南这边的事情。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安排好身边的事,比如几个身边的女人们。 “你随我一同进京吧!”朱景洪问道。 “我打算去探望外祖母!” 黛玉这是答非所问,表达的是自己进京不是为去襄王府,而是要去探视自己的外祖母。 这里面的意思,朱景洪当然听得明白,而且知道不能在此时点破。 “去看看也好!”他只能这样说一句。 这时黛玉提醒道:“婷姐姐那边……” 朱景洪说道:“她暂且留在金陵,等生下来恢复好了,再启程回京!” “如此也好!”黛玉点了点头。 所以接下来,朱景洪要先去安抚杨静婷,毕竟孕妇的情绪很容波动不稳。 半个时辰后,杨静婷送走了朱景洪,神色之间仍带有忧郁之色。 从本心来说,她希望朱景洪能陪着自己,而不是独自一个人生下孩子。 可他转念一想,连王妃前年生产时,朱景洪都没能陪着,自己如此遭遇便算不得什么。 当然或多或少,杨静婷还是有些失望。 好在张小月和李慧真,此二人被朱景洪下令留下,将一直陪着她生产结束。 接到消息的张小月二人,其反应却是大有不同。 和李慧真乐意接受不同,张小月对此则是心情沉重。 她当然愿意靠着杨静婷上位,却不等于她愿跟这位侧妃过深绑定,更不等于愿意彻底倒向杨静婷。 张小月是個喜欢思考的人,她跟杨静婷相处的时间多,所以观察到了许多细节,让她知道杨静婷并非表面那般豁达。 当年与王妃失之交臂,这位心底肯定还是不服,未来与王妃必定还有冲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位暗中斗生斗死,只会让她们这些人去冲锋陷阵,对此张小月当然不愿意。 即便没得选,注定要被人利用,她也更愿依附于胜者。 换言之,张小月不觉得杨静婷能斗得过现任王妃。 原因很简单,当初杨静婷那么大优势都败了,眼下及往后就更没希望。 “只可惜,我没得选啊!”张小月心中感慨。 相比之下,李慧真虽然也聪明,但就没张小月看得透彻,原因在于后者阅历丰富许多。 “小月姐,咱们这次伺候好娘娘,回京怕是能得个名分了!” 微微一笑,张小月答道:“是啊,日子总算有个盼头!” 转眼就是一天时间过去,朱景洪原打算第二天上午走,可他要安排的事要见的人太多,愣是把出发时间推到了下午。 按理说即使启程也走不了多远,完全可以选择再等一天出发,可朱景洪还是率队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且说京城这边,在朱景洪选择启程时候,朱咸铭来到了坤宁宫内。 “皇后可好些了?” 来到坤宁宫正殿,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妻子,朱咸铭的眼中满是担忧。 最近这一个月,皇后的身体都不太好,其中有半个月都处于卧床状态。 本来近两年皇后就消瘦,眼下看起来更是瘦弱。 “好些了,陛下也得保重啊!” 看着同样老迈的丈夫,杨清音也露出关切之色。 他们两个人,自成婚到现在,已相互扶持走过了四十年。 四十年的时光,他俩携手度过了无数凶险,也一起享受了无上荣光。 可是现在,他们俩都老了! “我一向都好,你得好好保重才是!”朱咸铭笑着说道。 但其实这两年,他感受到了精力不济,且明确感知到身体机能在退化。 “我听说……前两天你也病了?” 朱咸铭笑了笑,说道:“下面人惯会胡说,只是太劳累了,歇歇也就没事了!” 杨清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向左右屋子,说道:“这里闷得很……” 无需杨清音说出后半句,朱咸铭直接提议道:“那咱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杨清音发自内心的笑了。 在这个年纪这样身份的情况下,还能有跟少年一般的情谊,本就是极为难得事情。 于是他二人随即动身,一道走出了坤宁宫。 “想去哪儿?”朱咸铭问道。 杨清音答道:“总是在内廷待着,去前朝大殿走走吧!” 所谓的前朝大殿,主要是指奉天殿和崇政殿,分别是大朝和常朝举行的地方。 只听朱咸铭吩咐道:“立刻派人,封锁奉天殿和崇政殿诸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些地方的宫门,多数时候有来往官员和宦官走动,为防止这些人打扰皇后散心,朱咸铭才会下这样一道旨。 “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杨清音失笑道。 朱咸铭笑着答道:“皇帝想做什么,怎能叫兴师动众!” 这一刻,他二人都笑得很高兴。 然后他二人闲聊着,便往外廷方向走了去。 一路上,他二人都是聊些琐事,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奉天殿前,行走在这巨大的广场内。 “你们都退下吧,我跟陛下单独走走!”杨清音吩咐随行侍女太监。 朱咸铭也转过头,说道:“都远远的跟着!” 一众太监侍女立刻应是,然后便杵在原地没动,看着帝后二人逐渐走远。 在高大宫阙对比下,行走在广场中央的帝后二人,看起来也显得格外渺小。 “我听说……陛下一天之内,连下了三道旨意,要传十三回京?” “嗯!” 漫步走着,杨清音说道:“此事似乎……不太寻常!” “却不知为何如此?”皇后停在原地,正式发出了疑问。 “海上战事方歇,西北战局不稳,西南边疆不宁……” 皇帝才说完这句,就被皇后打断道:“所以……你急着让老十三回京,是想让他去西北平叛?” 杨清音认为自己所料不差,哪知朱咸铭却是摇了摇头。 “前些日子,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每日批阅奏报至夜深,全天几乎一刻也不曾歇……” 说到这里,朱咸铭面露无奈之色,看向皇后说道:“正如伱所说,我也老了……精力不济,身子骨也不硬朗了!” “四月十三我是丑初才睡,第二天卯正就醒了睡不着,然后我就起身看奏报……” “看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觉身子疲乏僵硬,就想起身来走动走动,哪知整个人顿觉天旋地转,当场竟是栽倒下去……” 听到这话,杨清音可被吓得不行,这些事她竟一点儿不知道。 “那你还说没事!” 杨清音皱起眉,想到了刚才在坤宁宫时,朱咸铭敷衍自己说没事的情形。 对此朱咸铭根本不接招,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好在当时运气好,摔到了椅子上坐着,若是倒地可就麻烦了!” 他这种情况,一旦倒地重摔,很有可能就出大问题,毕竟他确实已经老了。 “当时我怕啊……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这江山社稷无人可托付!” 听到这话,杨清音心中微动,但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太子虽为正统可却暗弱,老六聪明却无格局……” 终于,在皇后凝视之下,朱咸铭头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欲以十三为嗣!” 差点儿晕死过去,让朱咸铭意识到自己不年轻,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才促使他下定决心立嗣。 听到这句话,杨清音神色未变,只是直直盯着皇帝。 “你不意外?”朱咸铭反问,皇后的反应他很惊奇。 杨清音答道:“虽有意外,却不惊讶!” 随后她接着说道:“从你屡屡对老十三重拿轻放,放任他在军中培植势力,我就该想到你是在扶他上位!” 朱咸铭平静说道:“老十三性格坚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有超越时代的格局,可以带领大明走向更大的辉煌!” “他从小就会吹牛,这些话你都信?”杨清音失笑道。 朱咸铭答道:“能把说过的话做到,就不算是吹牛!” “太子怎么办?”杨清音问道。 朱咸铭答道:“老十三有大格局,能容得下老四!” 在这一点上来说,皇后认同朱咸铭的判断,虽然这看起来不太可能。 杨清音又问道:“老十三你一回京,你就打算要先废老四,然后立他为太子?” 这个时候,说得是最真心的话,所以朱咸铭毫无隐瞒道:“现在立他为太子,于他于我未必是好事!” 立朱景洪这样的人为太子,对皇权来说是极大的威胁,朱咸铭把这一情况明确点出来了。 杨清音表情凝重,问道:“所以你想让老四做明面上的太子,扶持老十三做暗中的太子,待时机成熟便废老四立老十三?” 这话的意思同样很直白,但也确实点出了皇帝的心思不亏是陪伴了四十来年的夫妻。 “差不多吧!”朱咸铭说道。 “这对老四何其不公?”杨清音冷着脸说道。 朱咸铭根本不辩解,沉默几息后答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的这一句话,让皇后也无法回驳。 朱咸铭接着说道:“生在帝王家,能得个善终,已属难能可贵!” 二人又沉默了一阵,往前走出了十几步,杨清音又开口问道:“老十三确实会打仗,可他能治国?能治好这偌大的天下?” 朱咸铭回答道:“我当年也只会打仗,你说我治国如何?” “这小子能跟你比?”杨清音没好气道。 孩子是自己养大的,想起前十几年这小子的混账事,杨清音就很难生出信心来。 这样的人打仗或许可以,但治国真的能行吗? 皇后的质疑,从另一角度来说,是对皇帝本人的肯定。 所以听了他这句,朱咸铭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毕竟皇后可难得夸他一次。 但此时,朱咸铭仍一本正经说道:“这小子有想法,看问题很透彻,没准比我干得好!” 听到丈夫这般肯定,杨清音就真的惊讶了。 如果皇帝所言为真,那么杨清音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从来都不了解小儿子。 以至于此刻她一细想,就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确实没有过多去想某些事,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培养太子身上。 对小儿子,只是一贯的溺爱…… “陛下心意当真定好了?不会再改了?” “绝不再变!”朱咸铭斩钉截铁道。 如今他已经五十五了,已经没有机会去更改想法,若是如此局面就更不可控了…… 很多时候朱咸铭不禁在想,如果没有老十三异军突起,自己最终到底要传位给谁。 “或许是老六吧!”朱咸铭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在他“深谋远虑”时,杨清音接着问道:“老十三回京后,你会派他去西北?” 兴许是说得太多走得太远,此刻杨清音连续咳嗽了几声,以至于朱咸铭主动上前搀扶。 “第一,只有他能快速结束战争,第二……其他人去我信不过!” 西北的战争已持续了这么久,到现在已牵涉朝廷近三分之一兵力,派别的人去统兵朱咸铭确实信不过。 如果外人领兵打赢了,更是不小的隐患,所以朱咸铭想让朱景洪去。 其实他却忘了,朱景洪连战连捷之后,再去指挥这样的大规模会战,赢了对他的威胁会更大。 第690章 皇帝:有没有搞头? 其实不是朱咸铭没想到,只是他确实信任朱景洪,所以不认为这个问题是问题。 “西北和海上,你觉得哪边更重要?”皇后转移了话题。 “说不准!” 皇帝这样的回答,着实是让杨清音意外。 没等她继续发问,只听朱咸铭解释道:“我认为西北更重要,老十三却说海上重要,我总觉得……他可能是对的!” 竟是这样的内情,杨清音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不免吐槽这俩人谁才是爹。 杨清音接着说道:“既然你觉得西北重要,前两年老十三领兵平叛,获胜之后你何必将他召回,任其一鼓作气取得全胜,岂不省去许多麻烦!” 皇后所谓的麻烦,不只是说耗费国库,以及折损许多性命…… “你是想说,我在猜忌打压老十三?”朱咸铭神色严肃。 皇后没有说话,其实是表达了担忧。 老十三这么厉害,对皇权的威胁如此之大,皇后也担心日后会出事。 “当年老十三那点儿功绩,我还犯不上猜忌他!” 金陵剿倭小打小闹,西北平叛才算正式,也是朱景洪真正展露才能的时候。 西北平叛朱景洪虽有功绩,但毕竟根基还是欠浅了些,对皇帝确实威胁不大。 这是皇帝想表达的意思,其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背着手走在前方,朱咸铭徐徐说道:“召他回京是因为……平叛之战未到结束之时!” “此言何解?”杨清音越发感到疑惑。 “西北征战耗费甚大,对朝廷来说是如此,对西北各地藩属则更甚!” “只听朱咸铭接着说道:“扎萨克叛乱,皆因其实力变强,然西北诸藩属,唯他一家强否?” 听了这话,杨清音问道:“你的目的,是借机削弱周边藩属?所以战事不能停得太早!” “如此……便可避免再有叛乱!”朱咸铭点了点头。 “可谁能想到,朝鲜和东南海上接连出事,反倒使朝廷耗费糜多,以至如今国库空虚!” 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过去的事情证明了这一道理,未来的事情或许也会如此发展,没有人能说得准。 杨清音平静说道:“所以现在,你想尽快结束战争!” “嗯!” 到眼下,一切都解释通了,虽然许多事很荒唐,但总算有了定论。 “你就能笃定,老十三去了,一定能赢!”杨清音再度提出质疑。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朱景洪去战场上。 其实更确切的说,朱景洪每次去打仗,杨清音都不希望他去。 “他有天分!”朱咸铭答道。 这就是他的理由,听起来就显得儿戏,但似乎又很有说服力。 接下来,这夫妻二人又聊了许多,他们已许久没这般深入交流过。 “今天你我之言,绝不可入第三人耳,即使老十三也不能讲!” “他是一块璞玉,但还须细细雕琢,不能让他骄躁自满!” 这些道理,杨清音当然认同,所以她点头应下了。 但其实,所谓的细细雕琢,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打压。 所以在接下来,朱咸铭还是会限制朱景洪,以确保自身的权力的安全。 所以说,他是个很拧巴的人,也可以说是虚伪,而这也是正常皇帝的本能。 说到底还是他老了,已没有年轻时的英明睿智,但偏偏过往的那些辉煌事迹,又会成为遮住他眼睛的浮华,让他看不清最真实的情况。 () 好在朱咸铭没有过于糊涂,否则难保不是又一个李隆基。 认为自己的安排周全妥当,故而此刻朱咸铭露有得意之色,问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急旨召他回京了吧!” 杨清音再度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但愿你能处置好这些事!” 作为皇后,她也希望帝王传承有序,作为母亲她更希望儿子们都有善终。 皇帝的打算虽好,但在杨清音看来,在事情未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变故。 只是正如朱咸铭所言,眼下的安排已是最好的结果,她只能期待期间不会出现意外。 聊这些事,确实是比较沉重,在沉默中走了一阵后,朱咸铭主动开口换了话题。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当皇后觉得疲倦之时,朱咸铭便召来了辇轿,抬着他二人一道回了坤宁宫。 在坤宁宫用了午膳,朱咸铭才返回了乾清宫,今天他还有看不完的奏报。 当甩手掌柜很容易,但要想深层次掌握帝国,就得投身于近乎无穷的奏报中。 且说朱咸铭离开后,外面禀告说公主来了,杨清音随即命人叫她进殿。 丈夫和儿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朱云笙是难得的可以聊天的人。 “拜见母后!” 看着成熟稳重了许多的女儿,杨清音脸色好看了许多。 杨清音问道:“近来过得可好?你们两个闹过没有?” 朱云笙刚出嫁时,跟驸马梁毅有过矛盾,这件事情杨清音知道。 皇帝本想惩戒梁毅被她劝住了,只因她知道小两口之间的矛盾,还得自己说通了排解才是万全之道。 “娘……我们哪里还闹了,如今日子顺心着呢!”朱云笙上前撒娇,宛如未出嫁时的样子。 “那就好!”杨清音点了点头。 “你十三哥要回京了,此事你可知道?” 依偎在皇后身边,朱云笙答道:“他都走了一年多了,也是该回来看看了……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嘛!” 抚摸着宝贝女儿的秀发,杨清音浅笑问道:“世人都说你十三哥顽劣,你从小跟着他长大,与他来往甚密……你来说说,你十三哥是怎样的人!” “十三哥他……” “怎么……你也看不懂他?” 朱云笙答道:“其实十三哥他很聪明,也很勤奋!” “哦……你竟是如此认为!”杨清音有些惊讶。 “这是事实嘛,您可不知道,十三哥做事条理分明,此前他……” 朱云笙是聪明人,很多事她不知道,但凭感觉她也能大致判断,三位哥哥谁将会胜出,这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 杨清音听朱云笙讲了许多,她了解到了另一视角下儿子,也近乎重新认识了朱景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朱景洪的车队进入了洛阳地区。 可他没有着急回京,而是偏转方向赶往了皇陵去,他要先去太上皇陵前祭奠。 为了这件事,他还专门带了几十颗人头,全都是判罪斩首的西班牙军官。 太上皇陵园享殿内,朱景洪跪在皇帝衣冠前,对着太上皇的神主牌磕了头。 “爷爷,孙儿回来了!” “您说德胜凯旋之后,不要忘了跟您报捷,这次孙儿带了敌虏人头来专门告祭您在天之灵!” “爷爷,孙儿想您啊,您为何就不等等孙儿,为何就……” 朱景洪是半真情半表演,此刻哭得是哀声切切,就跟寻常人家的孝子贤孙一样。 他在太上皇陵园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宫里来() 的宦官传他觐见,朱景洪才颇为不甘的离开了陵园。 又是一个时辰后,朱景洪进了京城。 因他返回的消息传开,京城百姓全都涌上街头,想要一睹朱景洪的车队威仪,导致街面上一度混乱起来。 正常来说,朱景洪是从东门西门进城,现实情况让他选择从北门入城,这里离皇城的距离最近。 顺利安稳入城,进到了皇城之中,朱景洪表情变得严肃。 他不知道皇帝急召自己回京的目的,所以他的内心比较忐忑,他担心此前好不容易重建的默契,因为海战大捷而变得破碎。 “皇帝儿子不好做啊!”朱景洪内心感慨。 在进宫路途中,朱景洪遇到了不少熟人,许多人都热情前来拜见,一路上他也没少费口舌。 最终,他来到了乾清门外,然后依照程序由人通报。 时间改变了许多事,如果是以前他会直接进去,如今他既要扭转自身形象,就必须要做出这些改变。 很快,一名小宦官走出乾清门,领着朱景洪进了大殿之内。 一年多时间不见,当这对父子重逢时,都看出了对方的极大转变。 皇帝瘦了,头发白了许多…… 朱景洪被晒黑了,胡子也浓密了一些…… “儿臣叩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听到那一声“爹”,朱咸铭多少有些失望,同时心里也觉得欣慰。 “你在海上打得好,为朝廷立有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朱咸铭语气和煦。 虽然皇帝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朱景洪仍保持着高度戒心。 朱景洪答道:“爹……做儿子的为父亲效劳,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哪还敢要什么赏赐!” “我一向赏罚分明,你有功就该赏,说说吧……想要什么!”朱咸铭很是认真说道。 这可让朱景洪犯了难,他也不知该要多少,因为他把不准皇帝的心意。 “这个……爹您想怎么赏,儿子都愿意受着!” 听到这话,朱咸铭直接笑了:“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这赏赐跟烫手的山芋一样!” “儿子万万不敢!”朱景洪连忙告罪。 儿子成熟稳重了,就会产生疏离感,这一点朱咸铭体会很深。 以至于此刻,让他生出惋惜之情,然后放缓语气说道:“你想要什么尽管,爹不是小气的人!” 这一刻,朱咸铭是真想这小子要点儿什么,只要不是直接要“太子之位”,他任何条件都会直接答应。 细细回想,朱咸铭不禁发现,这些年对朱景洪的功绩,他还真没有好好赏赐过。 细细思索后,朱景洪答道:“去年初,儿子被您禁足,先是被罚了半年俸,然后领的是郡王俸,所以能不能……把罚的俸退给儿子,再把俸禄涨上一涨!” 听到这“新颖”的要求,朱咸铭着实被惊到了。 “你想好了,就要这些?” 朱景洪笑着说道:“您若能赏赐个几十百把万万两银子,儿子也愿意接受!” 别说现在朝廷现金流困难,即便此前资金充沛之时,也没有对个人赏赐百万两的事。 朱景洪是开玩笑,谁知朱咸铭却说道:“当然可以……只是现在不行,朝廷没钱赏给你!” “儿子就是玩笑,爹您可别太认真!” 朱咸铭笑了笑,随后说道:“你在西夷港口城池缴获的钱财货物,折合下来有近一千二百万两,此番抚恤外加赏赐用去四百万,新修港口征募士卒又用去二百万……” “一个多月前,你提交的所谓扩建() 水师五年计划,又得耗费千万两之巨,真是钱挣得快花得更快!” 皇帝提到了的前两件事,已经花出去了六百万两银子,但所谓的扩舰计划得一步步来,到眼下还没开始正式执行,所以朱景洪的缴获还剩六百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花钱这事儿就得有气魄,没有胆量哪有产量!” “咱把舰队建好了,往后纵横于大洋之上,那钱财还是滚滚的来!”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神色凝重道:“依着的你的计划,设辽东、金陵、浙江、广东四大水师,共三十支舰队六百艘战船……” 这确实是朱景洪的计划,而且是十年内的初步计划,再往后十年或许还会根据需要,进一步扩建水师以及配套设施。 “且不说建造耗费甚大,建好之后维持同样耗费甚大,咱们真的能收回本儿吗?”朱咸铭深有疑虑。 朱景洪只能再度解释:“爹,您想想看吧,英法葡西这些国家,没咱们都能养那么多舰队,就可以知道掌控大洋统治异域,该有何等大的利润!” 类似的理念,朱景洪已说过许多遍,这些内容朱咸铭都知道。 “辽东水师经过大战,如今还有甲级舰五艘,乙级舰二十一艘,丙级舰三十三艘,可还有一战之力?” 皇帝突然问这个话题,让朱景洪非常的意外。 “得看跟谁打,若单独对上英法葡三国,不可能有胜算!” “日本呢?”朱咸铭问道。 “日本?” 见朱景洪面露不解,朱咸铭解释道;“南司上报,日本石见、山梨、新潟等地有大矿,年产银可在百五十万两以上!” “辽东水师闲着也是闲着,若能威服日本迫使其纳贡,同时也还起到了练兵的作用,这便是一举两得!” 原来是这样……朱景洪颇为意外。 见朱景洪面露思索,朱咸铭走到了他面前,问道:“这件事……你说有没有搞头?” 朱景洪问道:“爹……咱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么做您不怕伤到其余藩属之心?” 这不是拘泥于繁文缛节,而是必须要考虑到的现实问题。 不管怎么说,日本都是大明名义上的属国,只为了银子便向其开战,难免会让别的藩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其中得失,着实是该小心把握! 第691章 穿龙袍的是爹 “天朝上国家,礼仪之邦……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朱咸铭露出笑容。 朱景洪能考虑到这些方面,而不是一味依仗武力,此事也让朱咸铭感到欣慰。 “以往轻狂,考虑不周,故而自以为是!” 点了点头得,朱咸铭遂说道:“你能想到这些,说明这几年没白过!” 哪知他的话音才落下,朱景洪却紧跟着说道:“但如果真要搞,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如今朝廷也难,日本作为属国本该倾力贡献,这才是他们维持体面的法子!” 朱咸铭笑容更甚,走向更里间的茶室内,徐徐说道:“可若他们不愿意体面?” 朱景洪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取下头上纱帽,随后说道:“那咱们就帮他体面!” “如何帮他体面?”朱咸铭转过身问道。 朱景洪泰然自若,徐徐说道:“儿子有一计,可解父皇之疑!” 坐到一边榻上,朱咸铭问道:“何谓……伪造宣称?” 抱着纱帽勾着腰,朱景洪答道:“咱们可以先……” 本来是回宫复命,按理说例行觐见后就该退下,朱景洪也没想到会突然聊起这种大事。 他父子二人一聊就是小半个时辰,期间还让宦官拿来了地图,对于可能发生的战争进行了推演。 “他们若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咱们不讲情面了!” 议事结束后,朱咸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听起来他是不得已才发动战争。 “此前金陵的倭寇,还有朝鲜的变乱,都有日本幕府插手其中,冈本家蛇蝎之心……朝廷予以惩戒,本就是应有之意!” “嗯!”朱咸铭点了点头。 “若是开战,儿子以为,还可召女真狼兵作战,最好陆战以他们为主力!” “如此一则可以减少朝廷官军损失,二则可以削弱女真实力,三则……” 只听到第二个好处,朱咸铭心里就笑开了花,暗道这小子跟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可以!”朱咸铭点了点头。 “至于朝鲜,提供军粮也就是了!” 听着朱景洪侃侃而谈,朱咸铭脸上笑容更甚,这种把成本往下摊派的打法,实在太让人舒心了。 “没什么事,你先去看看你娘吧!” “还有,今日太子亲自出城迎你,你却直接去了太上皇陵园祭拜,如此终究怠慢了太子,今日别忘了你跟他赔罪!” “是!”朱景洪应道。 “还有,我一向告诫你要文武兼修,这次回来好生修身养性,多读点儿书没坏处!” “最起码……别人骂伱的时候,你也知道骂的什么意思!” “儿子明白!”朱景洪越发恭敬。 听到皇帝说这么多,他意识到自己此前所想有偏差,似乎自己应该不会如以往那般被打压。 心里这样想着,朱景洪的戒心却未完全放下,他就不可能对外放下戒心。 “去吧!” “是!” “去看看你娘吧!”朱咸铭沉声说道。 “是!” 朱景洪离开了干清宫,没走出多远身边就涌来一帮下值的侍卫,其中多数是朱景洪的熟人。 与众人闲扯了几句,朱景洪便挥退了众人,然后径直往坤宁宫走了去。 坤宁宫这边,皇后得知朱景洪要过来,愣是亲自迎到了大殿外。 朱景洪才进坤宁们,就看见院子里有大量宫女太监列队,当然他最先注意到的便是皇后。 看着皇后消受的身形,以及脸上的企盼伤感之色,久在外游荡的朱景洪也不免心头一酸。 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去,朱景洪直接跪在皇后膝下,而后叩头道:“娘,不孝子回来了!” 皇后视力已下降了许多,此刻朱景洪跪到了面前,她才俯身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儿子。 “晒黑了,也瘦了……”杨清音忍不住落泪。 作战艰险,海上清苦……杨清音很清楚儿子受了不少罪,此刻才会心疼得掉眼泪。 “快起来,快起来!” 朱景洪顺势站起身,然后便扶着皇后往殿内走去,边走边关心老母亲的身体状况。 进得殿内,皇后让朱景洪坐下,问起了这一年多的事,朱景洪则讲了些有趣的经历。 只要儿子安全回来,杨清音就感觉很安心,所以谈话过程比较轻松随便。 “十三,谁是神通广大的贵妇人?”杨清音突然问道。 本来朱景洪能滔滔不绝,听到这话不由得哑了火:“啊……这……” “让你回到后方,本是为了护你周全,你却在人前说那样的话,就不怕令为娘心寒?” 虽然皇后没有生气,但朱景洪还是连忙起身,跪在凤位前叩头道:“当日为振奋士气军心,儿子出此狂悖犯上之言,伤了母亲的心……实是罪该万死!” 示意朱景洪起身,杨清音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罪该万死就不必了,以后做事沉稳一些,多考虑自身周全,别再让我担心便是了!” “是!” “你是千金之体,要多加保重自己,才能为朝廷分忧!” “是!” 在坤宁宫待了近半个时辰,直到皇后呈现疲态之时,朱景洪方主动告辞离开。 出了坤宁宫,他便往东华门方向去了,出了宫就往东宫去了。 东宫这边,太子确实心情不太好,至于原因那可就太多了,被朱景洪放了鸽子只是其中之一。 元春进了书房,来到了太子案前,只见书案纸上,歇着“六”与“十三”字样。 “老六怕也该到金陵了!”元春出言道。 海贸要做起来,协调各方面的事情,需要一个地位足够的人,朱景渊确实非常合适。 “按以往的规矩,今日老十三回京,我们几个都要去坤宁宫,这次也被母后省去了……” “可见母后觉得你们兄弟聊不到一起,还不如不去省事许多……” 元春说了这么多,太子一句话都没回,此刻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叹了口气,元春说道:“殿下,许多事得早做准备了!” 听到这话,太子总算提起了注意力,然后抬头看向了元春。 “这件事要隐蔽才行,若被父皇察觉,只怕是祸非福!” 太子性格软弱,遇事无谋少断,在当前这种紧要关头,仍然前怕狼后怕虎,让元春只觉得可笑。 至于失望……因失望的次数太多,元春都已经麻木了。 “推荐勋臣子弟入仕,面上来说无可指摘,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至于送些太监士兵入宫当值,也无需咱们亲自插手,只消让下面人打个招呼就好!” 元春侃侃而谈,让太子安心了不少。 以前他靠高书言,后来靠徐新安,眼下又开始靠老婆。 “当真要走到最后一步?”太子仍旧迟疑。 “殿下……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元春神色严肃。 “唉……” 太子叹了口气,二人之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就听外面有人禀告道:“启禀殿下,娘娘……襄王殿下来了!” 这个时候能守在外面的人,乃是他俩绝对心腹之人。 “知道了,请去前殿奉茶!”元春答道。 “是!” 待禀告那人去传话时,元春方提醒道:“殿下,去见一见也好!” “我其实不想见他!”朱景源阴沉着脸。 自己一事无成,而小弟威加海内,这般对比下显得兄长太无能,所以朱景源不想见朱景洪。 元春提醒道:“去见一见吧,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父皇母后可都看着呢!” 这个时候,元春只觉自己像个老妈子,劝解太子跟哄小孩儿似的。 几息之后,太子选择起身,然后出门往前殿去了。 这边兄弟二人虚与委蛇,而此刻在襄王府内,宝钗坐在同心殿内,在她左右是其他女人们。 此时宝钗怀中,襄王嫡长子朱慕桢,正不停乱动拉扯母亲衣衫。 朱慕桢是正统十三年八月出生,眼下是十五年五月二十,还差三个月他就满两岁了。 “娘……吃……” 看着举着一瓣儿橘子的儿子,宝钗露出了笑容来,然后说到:“娘不吃,桢儿吃!” “吃……吃嘛!” 没办法,宝钗只能结果,然后朱慕桢就哈哈笑了起来,随后转身跑向了可卿方向。 可卿面前,摆着一个摇篮,里面是他所诞下的女儿。 此女是正统十五年正月所生,到现在也有了五个月了,此刻躺在摇篮里正在熟睡。 摇篮一旁,一个小女娃扶着围栏,手上小动作可谓不断,就是想伸手去摸小妹妹。 “柔儿,别乱摸!” 喊话的是英莲,被他教训的便是朱娴柔,如今也是一岁半了。 那知才喊退朱娴柔,朱慕桢又伸着脑袋瓜出现在摇篮边,可卿只能更靠近摇篮坐着。 “桢儿,别乱动!”宝钗呵斥道。 因为自家兄长的前车之鉴,所以宝钗对儿子管束很严。 朱慕桢顿时安分下来,然后又突然间跑开了,最后爬过大殿的门槛儿,朝着外面撒欢儿去了。 在他身后,立时有几名宦官宫女跟上,他们是被精心挑选出来,专职负责照顾朱慕桢。 朱娴柔也想出去,可她毕竟是女孩子胆子小些,所以跟到门槛处就停下了。 “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宝钗无奈道。 这时可卿说道:“跟王爷一个样!” 她这话虽然简单,却让宝钗心中很受用,于是便看向了说话的可卿。 “我说还是静儿好,能让人省不少心!” 宝钗口中的静儿,便是可卿的女儿,朱景洪通过书信的方式,给其起名为朱娴 静。 现场,还有甄琴其其格与诺敏,她三人此刻都感到失落,毕竟就她仨肚子没动静。 没有孩子,在当下会承受着极大压力,而且更多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 “王爷回来了!” 外面的一声呼喊,让殿内几个女人纷纷侧目,众人纷纷起身,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走吧……随我去迎王爷回府!” 一年多不见面,宝钗也是思之如狂,此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马当先往外面去了。 众人连出几道门户,最终是在承运门内等候。 所有人都面带期盼,等待着朱景洪的回归。 “桢儿去了何处?”宝钗问向左右。 其中一名侍女答道:“回禀娘娘,小王爷去了大门处,刘瑾几人跟着!” “嗯!”宝钗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多问。 且说襄王府大门外,朱景洪被侍卫护送返回,下了轿后就见到王府大小太监们,全都等在外面迎候他。 现场仪仗旗帜飘扬,再见到朱景洪出现时,所有人都跪地参拜。 以往朱景洪回来,都会有勋贵大臣前来迎接,这次朱景洪提前派人打了招呼,不许任何人来迎接他。 他如今树大招风,自然是能低调就低调些。 迈步走向王府大门,宦官里的总管邓安和张平安起身,一左一右迎向了朱景洪。 至于余海,朱景洪把他留在了金陵,帮杨静婷处理一些事情,之后会跟杨静婷一起回京。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娘娘们都在承运门内等着您呢!”邓安当先开口。 “这一年我不在,交给你的差事,可都怎么样了?” 朱景洪这纯粹是问的废话,邓安每隔月都会写信汇报情况,差事其实办得非常妥当。 “王爷交办的事,奴才是一刻也不敢忘,人和事都盯得死死的……” 邓安开始汇报情况,一旁的张平安则在思索,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插上话。 朱景洪才走上王府大门台阶,就看到门槛内有一小孩子,扶着门槛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当然是朱慕桢,在他身后的几名宦官侍女,则是非常恭敬跪在地上。 “爹……” 父子二人对视着,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爹,便让朱景洪心中十分触动。 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朱景洪走到了大门出,然后俯下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爹!” 听到这话,邓安等人都觉得十分意外,暗道王爷这个时候不是该高兴嘛,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王爷,小……” 张平安正想说胡,却被朱景洪抬手止住了。 看着眼前摸着脑瓜,似乎正在思索的小人儿,朱景洪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正当他想着,不再为难儿子时,却听朱慕桢答道:“娘说……穿龙袍的是爹!” 听得此言,朱景洪先是愣住,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把将孩子抱起,朱景洪牵着朱慕桢的手,说道:“小子……你说对了,穿龙袍的是爹!” 此刻朱景洪身上,穿的便是代表亲王身份的团龙袍。 但让朱景洪高兴的,当然不只是朱慕桢的聪慧,而是这孩子胆子也大。 须知他虽是亲爹,却也是一年多没见的“陌生人”,这孩子不怕生还能回话,显示出了超越同龄人的勇气。 第692章 夫妻闲话 抱着朱慕桢往府里走去,越过仪门后来到承运门,朱景洪透过门户便看见了宝钗等人。 “娘……爹……回了啦!”朱慕桢清脆的声音在回响。 看到抱着儿子回府的丈夫,宝钗心中百感交集,想到这一年来独自支撑的艰辛,她就很想扑进朱景洪怀中感受依靠。 但她是王妃,这么多人看着,要注意体统。 所以宝钗没有妄动,而是面带着浅浅笑容,迈着轻盈的步伐靠上前去。 现场这么些女人,每个人都极其思念朱景洪,但她们的情绪都很稳定,只因为宝钗打好了样。 “王爷这一去,整整一年未归,若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 虽然现在身边女人多,但宝钗在朱景洪心中仍有超然地位。 看到了她,朱景洪只觉得安心,然后便是愈来愈强的亲密。 王府事多,这一年来的迎来送往,还有管理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是非常繁琐且劳行的差事。 而这一年的结果是,宝钗把一切都打理得仅仅有条,丝毫没有让朱景洪有过担心。 所以对宝钗,朱景洪怀有感激,更不后悔当年的冲动之举。 “王妃,我这千里迢迢回来,刚到府就受你一顿埋怨,未免对我太过苛责!” “哎哟哟……王爷这话臣妾可当不起,须知我等柔弱女子,在京城孤苦无依,你一走了之不管不顾,还不许我们发发牢骚!” “哈哈哈……王妃所言有理,我给你赔礼致歉如何?” “这臣妾就更当不起了!”宝钗笑道。 朱景洪目光扫向在场其他女子,笑着说道:“王妃说过得辛苦,你们又有什么话说?” 第一个开口的是可卿,只听她说道:“王妃娘娘受了累,臣妾等托娘娘的福,日子过得可顺心了!” “是啊是啊,宝姐姐确实辛苦!”甄琴紧跟着开口。 与众人说笑之时,朱景洪看向了英莲身后的小女娃。 英莲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把女儿拉到身前,俯身鼓励道:“柔儿,快去给你父王磕头!” 一岁半的孩子,正常来说还不省事,可这毕竟是出生在王府,平日里大人教得要多些,所以相对来说要早慧一点点。 听到母亲的提醒,朱娴柔怯生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跪下来给朱景洪磕头。 “叩……见……父王!” 这一幕让朱景洪喜爱无比,于是将朱慕桢放到地上,上前将朱娴柔给抱了起来。 一边逗弄孩子,朱景洪看向英莲道:“这丫头可真懂事,英莲……你教得很好嘛!” “多亏王妃时时看顾,多方教导……妾身不敢居功!” 这话还真不是恭维,宝钗担起了嫡母的责任,对英莲的孩子是视如己出。 这时甄琴几人也簇拥过来,她们对朱景洪思念得很,早就想跟朱景洪说话了。 这个时候,宝钗没有要独占朱景洪的想法,毕竟晚上的时间多的很。 众人说话之间,朱景洪抱着一双儿女,笑意盈盈往内殿去了。 儿女双全、出征得胜、妻妾和睦、父母看重,如此人生朱景洪心情无比愉悦。 众人进了银安殿,这里是朱景洪的寝宫,其内陈设装饰与他走时完全一样。 落座之后,看着在朱景洪怀中,表现很安分的一双儿女,宝钗笑着说道:“你这一双儿女,天天盼着您回来,莫非王爷此番又是空着手?” “当然不是了,各种还玩儿的东西,尤其是海上岛上能寻到的,我给他们搜罗了十几大箱!” “这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殿内响起了女婴的哭声,然后他便望向了不远处的摇篮。 “这丫头哭声中气十足,怕不是安安静静的女子!”朱景洪感慨道。 这时宝钗插话道:“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在当下这王府之内,敢开朱景洪玩笑的人,除了宝钗再无别人了。 走到摇篮边,朱景洪抱起小女儿,看着那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道:“女孩子学我,可不太好!” “倒也不能这么说,笙儿不就学了伱七八分,如今不也好好的!” 这话宝钗只说了一半,后一句是“皇帝女儿不愁嫁”。 眼下还没到mvp结算时,所以这些话当然不能说。 “哈哈……反正不学最好!” 只可惜,朱景洪抱起来之后,朱娴静哭得更大声了,最终不得不交给了可卿。 就在银安殿内,众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以解相思之情后才各自散去。 然后,殿内便只剩朱景洪夫妻二人。 “往后……你不会再去海上了吧?”宝钗问道。 “怎么这么问!” “陆上作战,哪怕败了都能逃掉,海上又如何逃得!” “传回来的战报,锦衣卫的军报,我都知道……知道海战艰险,还知道你是如何犯险,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朱景洪往京城寄了很多信,内容基本报喜不报忧,但他还是没能瞒住宝钗。 没办法,因为他本人的影响力,宝钗这位王妃的能量,也是难以想象的大。 “唉……想来是不会再去了!” 其实不光海战,就连陆战朱景洪也不想再去了,或者说是去的意愿不太大。 一是不想再犯险,二是不想让家人担心……第三点原因最重要,就是他输不起。 通过数次指挥大规模会战,连战连捷让他树立了光辉形象,也让他身边围聚了大量拥护者,他本人已不再急需攫取战功。 战争有风险,此前他打的每一仗,让他回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 再度领兵若遇失败,对他来说损害极大,当然是能不去就不去,能避战就避战。 成了老司机,就会变谨慎……道理是相通的。 “那就好,反正你也不差军功,能过安稳日子最好!”宝钗说道。 “想来老头子……” “诶!” 朱景洪正要说话,却被宝钗出言打断,并用目视往外面一扫,是提醒朱景洪小心隔墙有耳。 虽然王府之内,已被宝钗筛过许多遍,但她还是没办法保证,自己府上没有耳目。 “咱们去后园转转吧!” 宝钗点头道:“也好……里面陈设布置改动极大,正好让你去瞧瞧!” 随后这他二人去了王府后园,且没有让宦官侍女跟着。 “这次回京,老头子反应平常,既没有召集朝臣,也没有要大摆庆功宴的架势,实在是让我看不懂!” 宝钗答道:“前些日子,为你那扩建水师的奏报,还有那请功的奏本……朝廷上又闹腾过几天,好不容易才给压了下去!” 这件事朱景洪知道,只听他答道:“兴许是这个原因吧!” “今日觐见,老头子让我回府好生读书,但说法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态度也好了许多……” “还说什么……最起码能知道,别人骂我的话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宝钗亦露出笑容,答道:“昔年孙权劝学,也不过如此了!” 朱景洪却没心思说笑,而是站住脚步,回过头一脸严肃道:“你说……老头子不会真想传位给我吧!” “这……” 思索一阵后,宝钗答道:“说不清楚……君心似海,谁能捉摸得透!” 这确实是实话,人心是最难猜透的,何况是皇帝的心意,更何况其心意还会变。 朱景洪只是有一种感觉,但这感觉并不确切,甚至于说根本没有根据。 此刻听到宝钗这样讲,朱景洪便打消了自己的乐观想法,并告诫自己接下来更要稳健行事。 这便是皇家的悲哀,太子睿王没有安全感,朱景洪也没有。 “是啊……没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掉以轻心!”朱景洪沉声说道。 抬头看向朱景洪,宝钗神色凝重问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 宝钗说道:“若有一天圣上崩逝,有人矫诏欲图大位……你可有把握拨乱反正?” 谁矫诏欲图大位,这件事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坐上去。 只要他朱景洪坐上去了,哪怕是太子顺位继承,那也可以打为矫诏篡逆! 面对这个问题,朱景洪反问自己,脑子过着各种各样的人。 “能!”朱景洪答道。 但前提是,皇帝死了。 他的底气在于,侍卫上直军中的北四卫,这两万大军如今驻在京畿。 这支大明最精锐的战兵之一,里面上下军官几乎全是他的人,他有把握让这些人随自己“勤王”。 而其他侍卫亲军,以及驻扎远些的京营诸部,也有许多将领是他的老部下和玩伴,这些人他虽没有绝对把握令其追随,但有很大把握稳住他们不妄动。 最关键的是,皇城左右翊卫司和龙禁左右卫这四支禁卫,里面更有不少他的拥趸,让他可以快速控制皇宫皇城。 唯一对他形成阻碍的,便是驻防京城的五城兵马司,其下辖有一万兵马,朱景洪对其内少有插手。 但这里的阻碍也不是很大,因为总体情况是在几位皇子中,实权派勋贵总体支持朱景洪,而五城兵马司的中上层军官过半出自勋贵。 “那就好!”宝钗点了点头,越发感到安心了些。 继续往前走去,朱景洪说道:“既然我一定能继位,老头子就该传给我,而不是有其他想法!” 宝钗分析道:“你的威胁太大,圣上只怕更得防着你!” “他让我读书,只怕还是想约束我!”朱景洪叹了口气。 此前他父子二人再是亲密,在牵扯到权力后也难免离心,信任这种东西已荡然无存。 往前走了几步,宝钗提醒道:“我说你也别大意了,东宫和老六家里,这些年也没少与勋臣来往,关键时候他们未必不能坏事!” 这些朱景洪也能想到,虽然不觉得自己会阴沟里翻船,但他也承认这种可能始终存在。 这就想身上长了疮,虽然不致命却让人心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把它挤掉。 朱景洪便有这样的想法,而刚好也有这样的机会。 妙玉和她那一党人,就是他认为的机会。 所以此刻,他想到了倪二,该叫这厮来禀告情况了。 暗中记下这件事,朱景洪随口应道:“这我知道!” 夫妻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沿途景致确实别出心裁,让朱景洪是大饱了眼福。 “今天你去东宫,太子他们怎么说?” “倒也客气得很,说了些场面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们只怕恨死你了!”宝钗笑道。 “我连他一口茶都没敢喝!”朱景洪答道。 听到这话,宝钗只能叹了口气,此时她想到了往后很多事。 “对了,怎么不见宝琴?” “这丫头病了,正发烧呢……这一路车马劳顿,病邪入体也不奇怪,人我已经安顿好了!”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看样子……你对宝琴也有歪念头?”宝钗笑问道。 “关心两句而已,瞧你说这话!”朱景洪矢口否认。 宝钗又问道:“你打算何时带林丫头入府?” 朱景洪答道:“入府倒随时可以,只是太上皇崩逝不足一年,倒也不太好给她位分,只能以客居名义进府!” 如果只是给个侍妾的身份,只需在宝钗这里走个程序就好,根本不会受太上皇崩逝的影响。 朱景洪这样说,意味着如果黛玉入府,起嘛都得是个选侍,由皇后下懿旨册封。 “林丫头入府,你打算给她什么位分?”宝钗又问道。 虽然她对答案已有猜测,但她还是想确认下来。 “侧妃还空着一个,你看如何?”朱景洪问道。 宝钗笑着答道:“只要王爷喜欢,别说是侧妃了,就是让我腾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你看你说这话……”朱景洪面带不满。 “说笑嘛,王爷可别生气!”宝钗连忙安抚。 紧接着她又问道:“来了就给侧妃,你不怕她们怄气?母后那边也未必同意!” “不如先封选侍,缓个一两年再加封,如此谁也不能说什么!”宝钗提出了思路。 她绝非为了打压黛玉,而是真心为朱景洪着想,这样做确实是稳健许多。 朱景洪则解释道:“林如海是探花,是清流官员,我选林丫头为侧妃,也是想告诉天下士子,我有接纳他们的心意!” 如此回答,让宝钗无话可说,这确实是很充分的理由。 越发反常规,越是显态度。 这时宝钗答道:“全看你如何把握了,这些大事我是不明白的!” 将宝钗拉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屁股,朱景洪说道:“你这么聪明,还会不明白?” 仰着头看着丈夫,宝钗说道:“怎么比得了王爷聪明,把这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子,全都搜刮到自己府上了!” 看着怀中的宝钗,朱景洪笑道:“这不是有个好王妃帮忙,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第693章 朱景洪的亏欠 在园子里转了半个时辰,朱景洪二人便回了同心殿。 在这里,朱景洪跟儿子玩耍了一阵,然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一年之后才回京来,晚饭当然是在宝钗这里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事。 而在吃过饭后,朱景洪便命人将朱慕桢抱走,他自己则是主动走进了里间卧室。 这一情况,反倒看得宝钗脸红,虽然她也期盼着这件事。 “宝钗,赶紧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饭厅内还有侍女在忙碌,朱景洪这样大声呼喊,只让宝钗觉得难为情。 可她毕竟做了几年王妃,脸皮跟朱景洪一样厚得离谱,便旁若无人般进了卧房去。 事实上,卧房里也有几名侍女,她们专门负责伺候洗漱更衣之事,此刻正围着朱景洪在忙碌。 宝钗坐到梳妆镜前,便有侍女来给她卸妆梳洗,她只需坐着什么都不必管。 几分钟后,朱景洪这边就忙活完了,她便直接躺到了床上去,借助烛火看着宝钗丰腴的身姿。 不得不说,这是极品,朱景洪最爱。 又是几分钟后,宝钗这边也梳洗完毕,几名侍女主动退出了卧房。 “王妃,快快过来……我有宝物相赠!” 如果是刚成婚时,宝钗会问是何宝物,但如今她对这些荤话已经了然。 “看你这急色样子,别跟我说……你出去这一年,都没找人消遣过!” “旁人那比得上王妃,这一年来辛苦了王妃,今晚我自当好生伺候着你!” 听到这话,宝钗顺势坐到榻边,一边理着秀发一边说道:“伺候我……你等会儿不乱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下一刻,朱景洪扑了上来,笑着说道:“那可由不得我了!” 宝钗被朱景洪抱住腰,一个翻身便将她拖上了上床。 “哎呀……鞋还没脱……” “这是新来的料子,你别扯坏了……” 卧房之内,干柴烈火、水乳交融,鸾颠凤倒…… 一夜春宵,美不胜收,凡人之笔,实难写就。 第二天一早,宝钗当先便起了身,只因府里有人来禀事。 襄王府家大业大,她手里的事情繁琐无比,这听汇报半个多时辰都没结束。 待朱景洪起身,吃过了早饭时候,宝钗说完赶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忙?” “都是些琐事,库房还有田庄的事,一件一件禀来处置,我都听得头疼!” “府里还缺银子吗?” “最近好了许多,那个柳湘才送了七八万两银子回来,朝鲜两个月前也送了两万两,还有父皇母后的赏赐……” 一说起这些事,宝钗就能滔滔不绝,而朱景洪则是点头回应。 显然后者对这些事,确实没有太放在心上。 待宝钗说完,朱景洪抬头说道:“王妃辛苦了!” 事情虽然不重要,但也要信得过的人去做,所以朱景洪要肯定宝钗的功劳。 “辛苦不敢当,只要王爷不寻我错处就好了!” “岂敢岂敢!”朱景洪笑着答道。 夫妻二人继续用膳,他俩都不是太矫情的人,所以厅内伺候的侍女们都很轻松。 “有件事……我觉得你该亲自去处理好!” 喝了一口稀粥,朱景洪抬头问道:“何事?” 放下筷子,宝钗郑重道:“迎春!” 朱景洪一时愣住,随后跟着放下筷子。 本来他吃得很香,现在却觉得不是滋味儿。 “她小产之后郁郁不欢,几次差点儿寻了短见!” “说句不好听的话,此事……皆是因你而起!” 说后面这句话时,宝钗措辞格外谨慎。 归根结底,这是个男权社会,她这地位尊贵的王妃,触及到夫君真正之过失,也必须要小心再小心,而不是仗着感情随意点出。 唯有如此,她才能保自身周全,才能行深致远。 “你暂时给不了名分,也该去看看人家!” 其实宝钗知道,朱景洪未必愿意去见迎春。 他与迎春那件事,本身属于意外事件,本身就不该产生才是。 如今与东宫切割,贾家的人和事就不该沾,不见迎春才是合理选择。 可是,宝钗还是提出了建议,只为了让朱景洪更像个人。 宝钗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可结果却让她很意外。 “晚上我去一趟吧,这样动静小一些!”朱景洪答道。 “也好!”宝钗点了点头。 这件事议定后,朱景洪起身说道:“太上皇病逝,我未能在灵前尽孝,如今回京……我总得做点儿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宝钗目光随着朱景洪移动。 “给太上皇守陵,你说如何?” “这……” “就这么办吧!”朱景洪直接下了决定。 与其让别人挑事,然后让皇帝对他打压,还不如主动退一步,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朱景洪答道:“你打算去多久,怎么也得三个月!” 宝钗点了点头,三个月的时间不算多,只要朱景洪在京她就能接受。 “干脆我们也一起去吧!” “不必……你们去了,成什么样子!”朱景洪直接拒绝。 “行了,你慢慢吃……我出去转转!” 言罢,朱景洪背着手走了出去,急得宝钗提醒道:“你吃好了没?” “好了!” 外面传来朱景洪的声音,显示出他已经走远了。 手持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宝钗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出去转转,怕不是找别人去了!” 其实还真就被她猜对了,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去了甄琴处,在这里他能得到超出正常范围的服侍。 一天时间,朱景洪都在自己后宫里转,真可谓是把“雨露均沾”落到了实处。 入夜,清宁阁。 这里是一座道观,位于襄王府以西,相隔距离不到五十米。 此时院中阁楼上,迎春穿着睡衣待坐在窗前,看着夜色中襄王府的方向。 为防止她轻生,窗户口被开得很小,连伸个脑袋出去都困难。 “姑娘,你又哭了!” 司棋不知何时出现,手里端着热水拿着毛巾,显然是准备伺候迎春睡觉了。 迎春没有回话,此刻的她真成了“木头”。 “姑娘,别看了……襄王殿下只怕忙得很,过些日子就来看你了!” 司棋只能如此安慰,她最懂迎春在想什么。 见迎春不为所动,司棋只能一边忙碌,一边说道:“姑娘,梳洗吧……该睡了!” 和迎春一样,司棋在这里也被关了半年多,她也想早点儿随迎春出去。 迎春仍旧呆着,任由司棋摆布着,洗漱完后被放倒在床上。 司棋替她盖上了薄被,正当她打算吹灯时,却听见外面想起了动静。 这里隔王府不远,加之被纳入了“安保体系”中,所以每日都有侍卫来往巡逻,司棋对巡逻的动静很熟悉。 但今日,她察觉到了明显不同,因为外面的动静大了些,或者说是来的人太多了些。 “怎么回事?去看看……”司棋冲楼梯下喊道。 在这小院里除了她们两个人,还另安排了两个丫头两名健妇,负责最基础的洗衣做饭等事。 然而下面却没有动静,司棋愤得亲自下去,此刻她心里非常生气。 那两个妇人,仗着年纪大资历老,素来不把她放在眼里,许多事都得她屡屡催促才能办妥。 当她下了阁楼,才发现下面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她只能向外面找去。 “人去哪儿?快去外面看看!” 司棋在内院呼喊着,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而当她不介意看向外面,透过内院的门才发现,外院大门也已经打开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内不但出现了襄王府的侍卫,还有有几名宦官低着头站着。 下一刻司棋捂住了嘴,然后脚下一软跪了下来,和外面几名仆妇一样把头磕到地上,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没错,朱景洪出现在了外院门口,司棋与他地位相差太大,对她而言朱景洪无异于凶兽。 此时的朱景洪,身着便服进了院子,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环境。 很快,他进到了内院之中,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司棋。 “你们姑娘在何处?”朱景洪问道。 司棋瑟瑟发抖,但还是小心答道:“禀……禀王爷,姑娘她……她在楼上!” “带我去见她!”朱景洪平静道。 “是……是!” 司棋战战兢兢起身,然后在朱景洪的指引下,领着他往内院阁楼内走去。 “姑娘……襄王殿下来了!” 上楼梯时,司棋提醒了这么一句,是想让迎春有个准备。 可她那里知道,得知朱景洪来迎春更伤心了,此刻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住脸,眼泪水不断的往下流。 所以,朱景洪上了阁楼后,便看到迎春躲在被子微微抽动,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 “你下去吧!” 这里只有司棋一个外人,所以她很识趣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沿着楼梯下去了。 随后朱景洪坐到床边,直接将手伸进了被子里,探了几下之后便握住了迎春的手。 “别哭了,我回来了!”朱景洪语气轻柔,尽可能想安抚迎春。 哪知他这一开口,迎春反倒哭得更厉害了,这让朱景洪深感惭愧。 眼前的女子,是让他最先生出保护欲的人,可他却把人家伤得最深。 强占了人家的身子,又不给人家名分,还让人孩子也没保住…… 朱景洪是政治机器,但还存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想起这些他便深感惭愧。 “迎春,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不用再担心了!” 说话之间,朱景洪缓缓拉动被子,然后让迎春从被子里露了脸。 此刻迎春梨花带雨,发丝散乱落在脸上,看起来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朱景洪本来就有愧意,此刻见了迎春这幅样子,他便更是觉得无比亏欠。 “别哭了,我回来了!”朱景洪一边说话,一边替迎春擦着泪水。 泪水仍大颗用处,迎春哽咽开口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完这句,她更是不断的流泪,看得朱景洪无比心疼。 “傻姑娘,我怎么会不要你!” 说话之间,朱景洪把迎春横抱起来,顺手扯过被子把她包住。 缩在朱景洪的怀中,迎春逐渐平静下来。 “孩子没保住!” “我知道……只怪那孩子无福,这件事过去了,你别太伤心!”朱景洪继续安抚。 “都怪我不小心,都怪我没……” 话还没说完,迎春又哭起来了,朱景洪只能紧贴着她,一边拍着她背一边出言安抚。 他极少有这般温柔的情形,但此刻他做得轻车熟路,因为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 大概半个小时后,朱景洪总算把迎春安抚下来,至少后者不再哭诉旧事了。 “十三爷,往后怎么办?” 迎春问出的这个问题,楼下的司棋一样关心,此刻便竖起了耳朵来听。 “我会给你位分,定不会负了你,你安心便是!” 做出保证之后,朱景洪接着说道:“只是眼下……时机不对,还须你暂且忍耐!” 这一结果,迎春无疑心感失望,可她终究是脾气好,心里憋屈仍选择了忍耐。 把迎春搂得越发的紧,朱景洪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往后我会多来看你,绝不会让你太孤单!” “王府那边,你也可以走动,宝钗会安排好一切!” 这些事朱景洪跟宝钗商议过,只要不明着把迎春收入府中,悄悄来往其实问题不大。 毕竟除了皇帝老六和太子,没有人会时刻盯着他府上,更不会有人深究他府里日常来往。 当然,能低调还是要尽量低调! “我听说这些天你一直不高兴,这怎么能行呢……你要知道,高兴了身体才能好,往后才能跟我一起变老!” “你总不会想撂下我,一个人就走了吧!” “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再有轻生的念头,死了一个人埋地里孤零零的,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朱景洪在想方设法,打开迎春的心扉,让她尽可能的开朗一些,这件事此前他俩每次相遇都有。 在这些话语中,迎春找到了曾经感觉,那席卷而来包裹自身的安全感,让她对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着眼前的朱景洪,这个自己唯一珍爱的人,迎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十三爷,你真好!” 听到这话,朱景洪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总算开解了她。 此时情到深处,似乎应该做点儿什么…… 朱景洪探下头,吻上了迎春唇间。 稍微挣扎了一下,迎春便没再抗拒,反而把朱景洪抱得更紧了。 第694章 东宫或将动手 迎春当前身体素质很差,所以朱景洪没有办大事,二人只是拥吻一番便分开。 但朱景洪没急着走,陪迎春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夜深时朱景洪才打算走。 迎春一直都很胆小,可在朱景洪刚起身身时,她竟极为大胆抓住了他的革带。 “别走!” 只有两个字,其中饱含依赖、苦楚、希冀…… 迎春手中的革带,于她而言宛如救命稻草一般。 朱景洪叹了口气,迎春比他想象中伤得还深,而这其中他有全部责任。 叹了口气,他又坐会回了床上去,然后将迎春顺着放回了榻上。 迎春仍是抓着他,眼睛泪汪汪的说道:“别走!” “你放心……我不走!”朱景洪笑着说道。 说话之间,朱景洪也躺到了床,然后把迎春败在了怀里。 迎春立马伸手伸脚,牢牢将朱景洪“夹”住了,这是生怕他又消失了一样。 躺在朱景洪坚实的胸膛上,迎春只感觉到格外的安心,让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是永恒。 在朱景洪的安抚话语中,只过了三四分钟,放下戒备的迎春就睡着了。 又等了大概几分钟,待迎春睡熟之后,朱景洪本想要起来,可被抓着的她根本起不了。 于是他就这么躺着,这一趟就是半个时辰过去,整个过程他都心情复杂难以入眠。 慢慢扭动身体,再将迎春手臂拿开后,朱景洪从床上坐了起来,替迎春理好被子他便下了床。 站在床边,朱景洪看了一会儿迎春,叹了口气便下了楼梯。 此时司棋还守在下面,朱景洪与迎春的对话,她基本上全部都听见了。 得见朱景洪下楼,司棋再度跪到地上,心跳急促看着眼前的地板,直到一双皂靴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紧张得几乎要晕厥。 我是不是该磕头,该说点儿什么……司棋心乱如麻。 荣国府的规矩虽多,但跟皇家比起来还差了许多,司棋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此时心乱如麻也很正常。 “照顾好你们姑娘,平日要多开导她……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声音淡漠,不容抗拒。 司棋人都麻了,只顾着磕头然后应是,连朱景洪何时走她都没发现。 慢慢的抬起头来,眼见周边已经无人,司棋方才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拍了拍发麻的腿起身。 探头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朱景洪已经离开后,司棋便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缓解了紧张才上了楼去。 可她上了楼,小心翼翼走到迎春床边,就发现自家姑娘睁开了眼。 “姑娘,你醒了?”司棋深感意外。 然而迎春没有回应,眼眶中再度落下泪来。 “姑娘……” 没等司棋把话说完,迎春便道:“他走了!” “王爷还会来的!” “可他没有带我走!”迎春越发的伤心。 她虽然怂,却一点儿不笨,许多事都看得明白。 正常来说,朱景洪回来该给她个名分,现在这样很明显不符合常理。 虽然朱景洪给了保证,但迎春还是觉得心里难受,毕竟当前的境遇比她预想中要差。 “姑娘……王爷说了,往后你可以去王府,不必一直待在此处了!”司棋开解道。 刚才她在楼下,许多话都听到了,所以才会说这些。 “可他……” 迎春流了泪,她已是过度伤心,后面的话已不想说。 所谓当局者迷,迎春便是如此,反倒司棋这旁观者看得明白。 沉默几息后,司棋说道:“姑娘……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襄王殿下不会负你,反倒因为当下这事,往后少不了你好处!” 这话迎春着实难理解,但又新奇让她愿意听,所以她没有再顾着哭泣,而是转头看向了司棋。 “我看得出来,襄王殿下对姑娘有愧意,往后姑娘只要把住这一条,王府之内定有您一席之地!” “您想想看,为了襄王殿下您珠胎暗结,为了他您小产夭折了孩儿,他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又怎能对姑娘没有愧意!” “您再想想看,偌大的襄王府内,王爷会对其他人有愧吗?” “没有!” “这便是姑娘得天独厚的优势!” 司棋确实是见解独到,可见她也是极聪明的姑娘。 “所以姑娘啊,您只要熬过一段日子,而且熬的时间越久吃的苦越多,往后苦尽甘来也就越甜!” “当真?”迎春不敢置信。 “奴婢何必骗您!”司棋答道。 听了这话,迎春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总算是止住了哭声。 司棋的话,带给了她更多的希望。 “姑娘您得记住,往后王爷若再来,你得说自己没事了!” “他越是安慰你,你就越得说没事,还要表露自己不想给他惹麻烦,不想让他为你的事烦心!” “如此……王爷对你会更愧疚,您不但能早日脱困,后面更会收益极多!” 司棋对迎春的事很上心,原因在于她也想早些脱困。 “您明白没?”司棋问道。 躺在床上,迎春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进了宫跟皇后问安,同时向皇帝提出了守陵的想法。 回到王府时,宝钗第一个找到了他,询问守陵之事的结果。 “准了,我说去三个月,老头子说且去就是!” “且去就是?”宝钗讶然,这个说法很新奇。 “莫非他是将计就计,想让我待半年乃至一年?亦或者三年?”朱景洪捉摸不透。 且去就是……这个说法模棱两可,让事情变得超出掌控,这让朱景洪心里很难受。 “有可能是让你去十天半个月!”宝钗平静说道,其实她也拿不准。 “但愿吧!” 他夫妻二人正聊着,哪知邓安进了殿内。 “王爷,倪二来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与宝钗对手了一眼,然后说到:“让他到内书房候着!” “是!” 邓安离开后,宝钗方问道:“你召来的?” 点了点头后,朱景洪说道:“上午派人传的话,这厮刚好现在就到,看来是提前等着了!” “还是为妙玉那些事?”宝钗问道。 “嗯!” 应了一声后,朱景洪便起身往外走去,他打算去见倪二。 朱景洪的内书房,其实就是银安殿的配殿,能在这里被他接见,绝对称得上是一种殊荣。 此时的书房内,倪二虽然是站着,但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遍,一会儿该怎样跪才更丝滑。 他这人世故圆滑,在锦衣卫混的是如鱼得水,一年多来极大的开拓了眼界,对许多事情也看懂了门道。 而他最大的收获,便是看懂了夺嫡的格局,明白了自身所在之阵营。 根据他的判断,朱景洪至少有七成以上可能继位,这意味着他很大可能混个从龙之功。 对于自身执掌的差事,以前他还觉得这碗饭难断,如今算明白这东西是自己人生的天梯。 所以他没有了抱怨,只想着把差事给办好。 听到脚步声,倪二稍微等了一会儿,刚好在朱景洪现身之时,扑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 只见他把头磕得“砰”的一声,然后叩拜道:“小人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景洪走到了书案后,落座后方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倪二应道。 “我听说你升小旗官儿了?恭喜啊!”朱景洪笑着说道。 锦衣卫的小旗官,乃是正八品武官,且手中权力极大,社会地位非常之高。 www⊙ an⊙ ¢ o 倪二再度拜道:“此皆仰承王爷福泽,外加陈副千户提携,臣方能有今日安身立命之所!” 他一个才入职的校尉,一年时间就升官,可见跟对人多么重要。 倪二口子的陈副千户,其实就是指陈云泰。 这位要提拔一个小旗官,只需要有缺时正常上报就行。 锦衣卫的小旗官虽然厉害,但对上层大员来说也是小虾米,根本就不值得在意。 朱景洪平静说道:“你做得好,自然该受提携,可见陈云泰懂用人!” 在倪二看来,陈云泰更称得上是传奇人物,这位年纪比他还小得多,如今已是正五品副千户,一路升官速度比窜天猴还快。 倪二很清楚,这位陈副千户能有如此造化,也是因为跟对了人。 正当倪二想奉承几句,话还没出口朱景洪就发问道:“那边的事,如何了?” 谈起正事,倪二瞬间严肃起来,弓着腰答道:“回禀王爷,此事臣严密监视,近一年来大有所获!” 接过邓安递来的茶水,朱景洪品了一口后,方抬头道:“说来听听!” “近一年来,与那妙玉一党有牵连的人,已发现有一百五十余人!” “除开去年的三十来人,共新增一百二十人!” 一下增加这么多,确实让朱景洪很意外,按理说妙玉没有这么大能量,一年之内往宫里塞那么多人,更不可能皇城内本就有那么多暗桩。 所以朱景洪猜测……有可能是东宫帮了忙! “这新增的一百二十人,其中有六十一人……乃是近三个月进的皇城!” 每月塞十个人进皇宫就离谱,塞二十个人进去就更夸张了。 所以朱景洪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东宫或许已掺和进这件事中。 此事他已知晓,老六那边也知道……朱景洪心中想到。 放下茶杯,朱景洪继续说道:“说说这一百五十人!” “回王爷的话,这一百多人里……有宦官六十三人,其中三十五人在外廷当差!” “另有三十四名宫女,全在外廷当差!” 所谓外廷,那是也在皇宫里面,很多事这些人都可以做。 “你继续说!”朱景洪皱眉道。 “还四十五名翊卫司军卒,也被查明与这些人有勾结!” 翊卫司的军卒,负责皇城和皇宫之间区域的安全,这些人虽无权进到皇宫之内,但只要利用得当也能造成巨大破坏。 “老四可真是胆大……这么快安插人手,就不怕被老头子发现了?”朱景洪暗暗惊讶。 可他转念一想,依照东宫的体量安排这么些人,只要小心谨慎些也不太可能露馅。 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注意这些事。 朱景洪之所以知道,还完全是出于巧合,一开始撞破了妙玉的身份。 倪二还在分析,全程他说得非常细致,而朱景洪也都安静听着。 待其说完之后,朱景洪方吩咐道:“继续密切关注,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打草惊蛇!” “臣明白!”倪二答道。 其实他很不明白,眼下如果挑破此事,定能将东宫一举打垮,如此襄王府上位可能性就更大了。 其实这一点很好理解,因为朱景洪明白太子和老六两家,是他和皇帝之间的“缓冲区”。 如果这两位结束政治生命,便会让皇帝和朱景洪这大小两个权力核心对抗,对双方来说无疑都是灾难。 所以朱景洪看来,他没必要主动挤掉太子睿王,让他们自生自灭就行了。 正如他跟宝钗所言,只要老头子不提前整他,维持现在的局面到最后,他也能轻松把老四老六弄下去。 可以说,朱景洪当下权衡的角度和方向,和原先已有了极大不同。 倪二退下之后,朱景洪吩咐邓安道:“倪二这边,也得派人盯死,派王府自己的人!” “王爷放心,奴才早就安排了!”邓安答道。 “嗯!” 就这这时,宝钗从书房里间出来了,他是跟着朱景洪一道来的。 “参见娘娘!”邓安连忙行礼。 “你去外面守着!”宝钗吩咐道。 “是!” 待邓安离开后,宝钗方说道:“机会来了……你不动心?” 朱景洪知道宝钗的意思,于是他答道:“还不到时候!” “我怕再等会出事!”宝钗忧心道,刚才书房里的对话,她基本全部都听见了。 “老四和老六倒了,我就能上去?” “如果我上去了,老头子能安心?” 一连两个问题,让宝钗瞬间明白朱景洪所虑之处,她不得不承认朱景洪想得更远。 “如果父皇发现了……那便只能看情况而定!” “睿王府会不会挑出来?” 朱景洪答道:“现而今我对他们威胁最大,老六想来不会动太子,他巴不得太子把我和老头子杀了!” 在外部环境格局变化之下,人的想法也会产生改变,朱景洪如此朱景渊亦如此。 宝钗叹息道:“唉……这一家人啊,可真是……” 第695章 是大明朝离不开你男人 皇帝既准了守陵之事,朱景洪就没有耽搁时间,下午命人收拾好行李后,第二天就动身往皇陵去了。 回来不过三天,他这又要离开一段时日,便在王府女人中落了不少埋怨。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几乎转瞬即逝。 在这段时间里,皇帝本人最终下定了决心,要在下半年发动凌厉攻势,打一次大胜为明年决战抢占先机。 打定如此主意后,朱咸铭便开始着手布置,首先第一条就是要增调军械粮草辎重。 这些东西前线当然有,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送去,可如果要大计划外的大仗,就必须要额外增调这些东西。 而要做到这一点,朱咸铭就少不得与朝臣商议,毕竟事情还需下面人去做。 只可惜,初次议事结果就让朱咸铭很不满意,多数重臣都不支持他的计划。 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朝廷财政确实吃不消了,二是下半年西北严寒根本不适合打大仗,非要打几乎必然招致大败。 朱咸铭自比唐太宗,这时果真犯了后者晚年时的毛病,非要在下半年跟噶尔丹罗刹国死磕。 针对朝臣提出的第一条质疑,朱咸铭打算用内帑银子来填,他手里还有一千三百多万银子。 至于第二个问题,朱咸铭觉得只要派出小儿子,那么任何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所以在议事不欢而散后,朱咸铭便去了坤宁宫,跟皇后讲起了廷议的情况。 坤宁宫小佛堂内,听完丈夫讲述的情况后,杨清音平静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跟老十三说,让他现在从皇陵回来……然后再替你去打仗?” “差不多是这个……” 皇帝话还没说完,就听皇后说道:“你想都别想!” “我跟你保证,这次派他去西北,是最后一次!”朱咸铭连忙辩解。 “我一次也不想再有!”杨清音冷着脸说道。 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不想儿子上战场,担惊受怕的日子她过够了。 朱咸铭也不着急,而是挪动身子坐到皇后身边,说道:“这小子不安分,岂是你不想让他去他就不去?” “西北必有一场大战,现在不去明年他也要闹着去,除了西北还有西南、东南两处,往后只怕也少不了大战!” “若无我来帮忙,你觉得你能拦得住他往外跑?” 朱景洪有多喜欢打仗,杨清音当然非常清楚,毕竟此前还为此闹过自杀。 见妻子面露思索,朱咸铭接着便说道:“但如果你我一条心,想把他按在京城还不容易?” “只要你答应帮我这次,往后我一定站你这边!” 只怕世人谁都不会想到,关于西北开战这样的大事,帝后间会以这般儿戏的方式商讨。 这里其实存在信息差,既帝后二人都不知道,朱景洪已不想再领兵作战。 此刻,皇后心里很不舒服,冷冷说道:“所以你现在……就以此事来要挟我?” “左右他都得去西北,你何不帮我一次……往后我便跟你一条心了!” “你就是个老混账!” 听到这话,朱咸铭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笑容来。 “哈哈哈……皇后所言极是!” 哪知皇后接着说道:“行了,你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我有什么心思?”朱咸铭露出好奇之色,他还真想听皇后说出来。 “让我去说,不过是怕老十三知道,你这皇帝离不开他!” 朱咸铭微微一笑,他知道这心思瞒不过皇后。 哪知皇后接着说道:“至于什么往后不让他去了,这这种话就别拿来哄我了,西北这次国战再赢了,大明朝再无强敌来犯,又哪里需要他去领兵?” “退一步说,即使真有强敌来犯,你也不会再让他去了!” “为何?”朱咸铭皮笑肉不笑。 他确实笑不出来,因为他的心思全被说中了。 “为何?一则防老十三尾大不掉,二则怕他有个闪失!” 皇后这话道出了一个事实,既在皇帝权衡之后也认为,朱景洪西北领兵大胜之后,已经是他压制小儿子的极限。 换句话说,如果朱景洪西北领兵后再领兵,朱咸铭就没有绝对把握能压制住他。 至于皇后说的第二条,其中意思就更好理解,朱景洪若有闪失皇帝便后继无人了。 基于这两点,此番西北大战,在朱咸铭活着下时间里,便是朱景洪最后领兵的机会。 “清音,若非你我结发夫妻,你这样的人在……我寝食难安啊!” 听到皇帝的感慨,杨清音没心思感谢他的“不杀之恩”,而是冷笑道:“寝食难安?嫁给你这辈子……我又过了多少舒心日子?” 毫无疑问朱咸铭理亏,所以他直接向皇后告饶,然后顺势结束了辩论。 “所以这件事,你帮不帮忙?” 叹了口气,杨清音道:“帮不帮,都是这么回事,不帮……你也会设法达到目的!” “多谢!” 这件事就算议定了,杨清音敲了几下木鱼,突然问道:“刚才你说西南,西南那边又怎么了?” “南越和大城又闹起来了!” 这两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可长期都在叛服之间横跳,安南和云南两个都司一直处于战备状态。 “这次闹得有些厉害,我猜有英法两国在支持!” 英法占据了印度地区,想支持南越和大城很简单。 说过了这些大事,似乎是为了活跃下气氛,朱咸铭接着说道:“还有件事,湖南山沟里还有人扯旗造反,已经自立称帝了!” “竟有这等事情?”皇后大感惊讶。 当下大明朝虽然四面开战,可也完全称得上如日中天,此时造反称帝完全是找死,所以皇后的惊讶很正常。 “他们占了多少州县?” “半月前北镇抚司呈报,说是占了三个村子!” 听到这话,杨清音顿时傻眼,此刻她以为皇帝在说笑。 这终究是小事,朱咸铭拿出来说是为了解闷,皇后好奇多问几句后,他俩就转移话题聊了其他事。 当天下午,皇后对外透露身体不适,待太子来探视后,皇后便下懿旨让朱景洪回京。 病重的母亲要见儿子,这是天下最合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指摘朱景洪。 太阳将落山时,朱景洪便收到了懿旨,他知道自己的守陵之行结束了。 于是他即刻动身回京,快黑时才赶回了王府。 眼下宫门已经落锁,进宫去探视已不太妥,所以朱景洪选择第二天去。 他一回京,阖府上下都得来迎接,期间又是一阵折腾才了事。 进到内府朱景洪方注意到了,家里多了位戴冠的女道人,蒙着面虽看不太清面容,他还是轻松认出这是迎春。 没错,这确实就是迎春,她被宝钗好一番包装后,已改头换面成了位女道人,被请进襄王府专为孩子们祈福。 问过宝钗之后,朱景洪了解到这些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如此,迎春那边暂时有了交代,他心里也就能好受许多。 当他再度抬头时,才发现迎春已不在殿内,显然这丫头还是社恐,即便她是蒙着面。 这时,正与英莲说话的宝琴映入朱景洪眼中,使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宝钗以为,朱景洪转过头来是要问宝琴时,哪知后者却道:“王妃……你为何不请林丫头过来?” 听到这话宝钗笑了,随后说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她呢,可难为你现在才说!” “你们姐妹情深,是该聚一聚才对!”朱景洪提醒道。 “我们情义再深,能有她跟王爷情义深重?”宝钗打趣道。 看着前方说说笑笑的女人们,朱景洪端起茶杯淡定道:“若是王妃听不懂为夫的话,本王也略懂得一些拳脚!” “王爷恕罪,臣妾再不敢了!” 告饶之后,宝钗又道:“这也得怪王爷,您想要就直说嘛,你不说我又岂会知道您想要别人到府!” 宝钗话音刚才落下,朱景洪就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惊得她当场“啊”的叫了一声。 现场众人纷纷侧目,这让宝钗尴尬无比。 “刚才外面……好似有什么东西飘过!” 为转移众人注意力,宝钗只能编瞎话说,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屋外,唯有朱景洪露出了笑容。 “姐姐,外面没东西啊!”宝琴观察之后回头说道。 “不会是有鬼吧!”甄琴声音有些颤抖,她这是典型的外强中干。 这时其其格不怀好意道:“肯定是有鬼,晚上你可得小心床下!”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甄琴脸色变得惨白,于是她不自觉的抓紧了英莲衣袖。 “英莲妹妹,你放心……我陪着你!”甄琴声音越发的颤抖。 她跟英莲住在一个院子,所以才会说要陪着后者,但从她当下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英莲保护她才对。 这时诺敏适时补刀:“也可能是在房梁上,一睁开眼啊……就出现在人眼前了!” 也只有诺敏和其其格二人,自小骑马射箭砍人都会,才不会怕什么鬼怪之类的说法。 甄琴吓得脸色惨白,此刻低着头不敢乱看,连最喜欢的吵嘴也没心思了。 在场可卿、英莲、宝琴三人,虽然没有如甄琴这般害怕,但心中也跟压了块石头差不多。 “刚才是我眼花了,都别说这些乡野鬼话了,这是王府……不是什么下九流的地方!” 此时宝钗语气严肃,话锋直指齐齐格诺敏二人,便让后者连忙低头告罪起来。 至于朱景洪,全程都是在看热闹,而且还觉挺好玩儿。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吃过晚膳之后,所有人就各自退下了。 时隔半月朱景洪才回来,今晚他自然要跟宝钗在一起,旁人自然识趣的离开了。 洗漱完毕后,朱景洪没跟头次一样急色,而是在思索当下的朝局。 此时房间内侍女都已退下,宝钗穿着睡衣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朱景洪手中后说道:“朝中刚有事,母后就病了……这可真是巧得很!” 朱景洪虽在皇陵,但关于朝廷里发生的大事,他也几乎是完全掌握。 宝钗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但此刻他没有接话的意思。 “我看老爷子的意思,只怕是想让你去领兵!” 顺势坐到朱景洪身边,宝钗扭头甩了下秀发,然后接着说道:“西北的局面,说是一滩烂泥也不为过,京中武勋无人愿去接手,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平日跟勋贵夫人们来往甚多,所以能了解到下面人的想法。 如今在西北总督石光珠、副总督柳芳二人,本身已做到五军都督府都督一级,乃是实职武官的巅峰,正常来说熬资历继续升阶就行。 可去了西北之后,这老哥俩别说是升阶了,从始至终就没少被皇帝申饬、罚俸,如今苦熬之下都老得快了许多。 其实不只他俩,如今在西北统兵的大将们,都一心想要摆脱西北这烂泥潭,只可惜皇帝不准他们只能继续熬。 “选来选去,老爷子也只能用你了,可见他已离不开你!” 宝钗的分析朱景洪认可,只见他转过头来平静说道:“不是老头子离不开我,是大明朝离不开你男人!” “是是是……当然是朝廷离不开王爷,大明这两京二十三省,全都在您肩上担着呢!” 两京二十三省,全在我肩上担着,我是举重冠军?朱景洪心中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谁知这时宝钗接着说道:“所以我罪孽深重啊!” “这话怎么说?”朱景洪好奇问道。 “一直没把林妹妹接过来,若是令王爷相思成疾,使我大明国之柱石倒了,我岂不是万死难赎?” 一把将宝钗抱住,朱景洪直接便压了上去,而后说道:“你如今是越发放肆了,看我不好生教训你!” “哎呀……” 一声“哎呀”,全程呻吟,此种意趣,万语难言。 事毕之后,朱景洪一手抱着宝钗,一手在被子里上下把玩着。 “你此前说过,不打算再去……如今事情找上来,你如何应对?” 望着床顶装饰,朱景洪徐徐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推就推……” “朝臣都反对的事,老头子未必能干成,所以暂时还不必太担心!” “实在是躲不掉,称病如何?”宝钗询问。 听到这话,朱景洪又顶了宝钗几下,当后者伸手把住他时,方才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要病了的人?” “何况装病老头子会信?若他以为我别有居心,那可得不偿失了!”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宝钗点头应是。 她话才说完,朱景洪就又压了上去,引得宝钗再度发出惊呼。 “说我病了,看我不再教训教训你!” “臣妾再也不敢了……啊!” 第696章 一日丢三县 正统十五年六月初十,也就是朱景洪回府第二天,他跟宝钗便进宫去跟皇后请安。 皇后所生诸子女,也就他在皇陵耽搁了,没有及时去问安。 再说驸马都尉府上,朱云笙坐在后园,微微昂着头看向前方池塘,水面上两只蜻蜓正在追逐。 在她左右,是些地位尊崇的命妇,品级基本都在二品以上。 这些妇人,此刻正轻声闲聊着,话里话外都在恭维朱云笙,可惜后者根本没认真听。 甚至于此刻,朱云笙不但不想听,而且还觉得这些人心烦,只因她们聊天最主要的内容,是有关生孩子需要注意的事。 朱云笙成婚一年多,到现在还没有怀上,为此皇后也感到着急,才派了这些妇人来提点她。 否则,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朱云笙面前,说这些后者很敏感的事。 “行了……你们若没别的事,就各自回府去吧!” “我这里地方小,招待不了诸位!” 即使这些人是奉皇后之命而来,朱云笙也没太给她们面子,直接说出了这些话来。 她是嫡公主,众人即便受了无妄之灾,此刻也只能陪笑然后告辞。 在众人行礼告退时,朱云笙就坐在藤椅上,视线盯着池塘方向愣是没动,从始至终都无视这些人。 生孩子这件事,其实她心里也着急,那需要旁人来提点。 可这种事情急不来,所以皇后的过度关切,反倒让她觉得不舒服。 正当她独坐原地生闷气时,一名侍女急匆匆进了园子。 “怎么样?”朱云笙问道。 “小厮们打探过了,襄王殿下昨晚回京,今天一早就入宫去了!” 点了点头,朱云笙吩咐道:“马上准备车轿,我要去拜见十三哥!” “是!” 朱景洪回京时,朱云笙正巧身体不舒服,耽搁两天后朱景洪就离了京,让她这位亲妹妹未能前去拜见。 今天朱景洪回来了,朱云笙当然要去一趟。 朱云笙要出行,可不只是准备车轿,还得安排侍卫扈从,还得联系五城兵马司增调兵丁…… 这些动静,驸马都尉梁毅被惊动了,一问才知是朱云笙要出去。 “我陪你一起去吧!” 梁毅这人傲娇,眼下虽接受了跟朱云笙做夫妻的事实,却还是不愿依仗皇家作威作福。 所以朱云笙去东宫或是睿王府,大多数情况他都躲掉了,以表明自己没有攀附之心。 朱云笙笑着说道:“今天可怪了,怎么想去见十三哥了!” “我也不瞒你,我想讨个差事!” 朱云笙笑了笑,说道:“那你是白费功夫,朝廷规制如此,驸马都尉安享尊荣,不必当差领事!” 坐到朱云笙身边,梁毅说道:“朝廷确实有规制,可对襄王殿下来说,这些东西可以越过!” “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夫君,我十三哥就会为你破例!” “总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梁毅答道。 “你想谋什么差事?”朱云笙平静问道。 梁毅答道:“襄王殿下将去西北统兵,我愿随他同去!” “你去西北……你去了能做什么?” “建功立业!”梁毅语气刚硬。 “建功立业?你只读了几本兵书……就以为自己是白起卫霍了?”朱云笙嗤笑。 对此,梁毅没有多言,他自小熟读兵法,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朱云笙没好气说道:“你愿去就去吧,反正去了也白去!” 于是他夫妻二人一同动身,收拾好后往襄王府赶了去。 且说朱景洪这边,他与宝钗进宫拜见皇后,没待一会儿他就被皇帝叫走了。 干清宫正殿,此刻正在进行廷议。 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堂官,五军都督府几名都督,此刻正在为西北作战之事讨论。 总体而言,几乎是所有人,都不赞成下半年展开大战,即便朱咸铭已讲清了理由。 “赵卿……你说说看吧!”朱咸铭看向了首辅。 昨天到今天,赵玉山没亲口表态,但可以明确的是,他本人也不支持用兵。 原因很简单,朝廷没钱了,其他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走出班列,赵玉山勾着腰行了礼,然后说道:“陛下,其他几位已把账目算得很清楚,臣现在想说点儿别的!” 做了几年首辅,他干了许多实事,尤其是对土地的重新丈量,逼着仕绅们补税为朝廷增加了税基。 可要做成这些事,需要耗费无穷心力,赵玉山苍老的速度很快,眼下几乎一半头发都白了。 “你说!”朱咸铭沉声道。 “臣虽未曾领兵,但也粗读过兵法,对用兵之事有些浅见!” 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不认为赵玉山会有“浅见”。 “当下乃是国战,我大明柿十数万精兵陈军塞外,与敌做殊死之斗……” “在这种紧要关头,必须要义无反顾,要么一举击败敌军,要么不动如山待时而动!” “当下分兵出战,亦或梯次用兵,即便能胜……于大局也少有裨益!” “今日胜了,若敌军猛攻,我军或又惜败,只会重蹈此前覆辙!” 赵玉山的话很简单,他认为即便下半年开战胜了,只要不是决定性的大胜,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这样胜利转向失败的情况,在近两年双方拉锯战的过程中,已经重复上演了七八次。 赵玉山讲得很透彻,但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他知道赵玉山出于公心,才会奋不顾身御前直奏,所以朱咸铭也没想要迁怒他。 当然这个时候,他也察觉到自己想当然了,只不过碍于面子此时下不来台。 正在此时,朱景洪适时出现在殿内。 太监带着他直接进的干清宫,刚才他一直在隔壁旁听。 “拜见父皇!” 抬手示意朱景洪起身,朱咸铭问道:“刚才议事,你都听到了?” 被众人注视着,朱景洪神色淡然,面向皇帝答道:“听到了!” “你怎么说?” “儿子以为,该打该大打!” 朱景洪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惊了。 朱咸铭则是眼前一亮,暗道关键时刻还是儿子靠得住。 于是他问道:“那你说……该怎么打?”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说道:“儿子认为,既然要打,就该直接决战,小打小闹于大局无益!” 听到这话,朱咸铭脸上笑容消失了,真可谓是来的快去得也快。 他的这句话,和赵玉山几乎一个意思,要么决战要么就不打。 可是决战,需要准备的东西更多,短时间内无法准备周全,所以就根本没办法打起来。 如此一来,朱景洪“躲事”的目的就达成了,毕竟决战这种事没有绝对把握,即便是皇帝也难以下定决心。 眼看朱景洪是友军,在场将领官员们松了口气,他们就怕朱景洪脑袋一热,顺着皇帝说这件事就定下了。 如此以来,又会添加些不必要的战争,非但前线前线将士枉死,还会给朝廷财政添加更大负担。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 朱咸铭心里不痛快,只能让一众大臣们散去,免得让他看见了都心烦。 朱景洪也想跟着一起走,却被皇帝给叫住了。 待众人离去,朱咸铭走下宝座,向着大殿外走了去,边走边问道:“老十三,你怎么变得这般胆小了?” 跟在皇帝身后,朱景洪答道:“爹,不是儿子胆小,实在是没必要打!” “哼哼,作为领兵将领,可不该丢了勇气!” “爹,有些话他们不敢说,儿子直说您可别怪罪!” “有屁就放!” 朱景洪说道:“今年以来,西北作战屡屡受挫,让您心里不高兴了!” “您说下半年总攻是为明年决战抢占先机,说到底……还是为打赢后朝廷面子上光烫!” “您戎马一生,岂会不知……在西北戈壁上多打赢一两次,对大局来说近乎无用!” 前面说了些大实话,后面朱景洪又拍了句马屁,只为了皇帝不会过于生气。 此时,朱咸铭停下了脚步,冷眼看着朱景洪。 “没有人敢这样跟朕说话!” 朱景洪的话太直白,某种意义上是冒犯了皇帝。 朱景洪勾着腰,答道:“爹,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皇帝……想来不会跟儿子一般见识!” 冷哼了一声,朱咸铭继续往前,沿着台阶往下走去,同时问道:“那你说说,西北决战该如何布置?” “既然是要决战,首先最要紧的事,便是提前筹备粮草军械,而这……” 赵玉山说,要么不打要么决战。 刚才议事时,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没有想过下半年决战,原因就在于粮草军械没有存够。 而要增调这些,今年内根本没可能,如果从眼下开始全力筹备,兴许明年会有机会决战。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在当前的财政情况下,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说,皇帝真的是好高骛远了,才会有如此急切激进的想法。 朱景洪聊了许多,这几年参与指挥过多次大战,他确实历练了各方面的本事,分析事情可谓仅仅有条。 其实情况,朱咸铭都清楚,如今被朱景洪这么一说,他也只能调整想法不再言战。 “决战……从现在开始筹备,只能盼着明年开战了!”朱咸铭感慨道。 就在这时,东厂提督戴权进了干清门,急匆匆朝着皇帝所在方向来了。 “叩见陛下,拜见十三爷!” 戴权行礼后,被朱咸铭叫了起来,然后他双手出了一份奏报。 朱咸铭没着急去接,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这是北镇抚司呈上来的紧急军情!” 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庆祥,前段日子陪皇帝骑马摔伤了,如今正在修养北镇抚司由戴权暂管。 听到禀告,朱咸铭心头一紧,肃然问道:“紧急军情?西北出事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西北局面崩坏,那将引发一系列严重情况。 “是湖南千户所送来的,奏报了一帮反贼,如今已被其攻占了三个县!” 湖南的反贼,还攻下了三个县……这可让朱咸铭大感震惊。 当下这太平时节,竟有反贼攻占县城,而且还是三个…… 别说朱咸铭了,朱景洪同样也感到离谱,甚至以为这奏报是假的。 朱咸铭接过奏报,他打算看看怎么回事。 看完情况,朱咸铭更难受了。 十六天前造反,占了三个村子的反贼,便是如今占了三个县的人。 昨天他跟皇后提起,还觉得这帮人是异想天开,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灭了,根本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 三个县……那可是三个县,大明腹地的三个县! 本来因为西北打得差,加之跟朱景洪在海上大捷做对比,朱咸铭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可眼下,在大明的腹地,竟然丢了三个县,这更是让他羞愧难当,同时也是怒火中烧…… 一般贱民不知天高地厚,造反称帝本该是笑话,随便派些衙役兵丁就能剿灭,谁知道竟会变成这样…… 从第一份奏报到第二份,中间只隔了不到五天时间。 也就是说,人家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拿下了三个县。 眼下,离这第二份奏报送出,又过去了五天,莫非这些人已拿下一个……甚至是两个府? 越想越怒,朱咸铭当即吩咐:“程英……立刻传旨兵部,着湖南都司即刻调兵,务于本月内将贼兵剿灭!” 大太监程英也跟着,听到这话立刻答道:“是!” “还有,涉事府县知县、知府,全部革职戴罪立功,若本月内不能尽灭贼军,全部军法从事!” “是!”程英应道。 湖南丢了三个县,下面人绝对比皇帝着急,眼下肯定已在全力剿贼。 今天是六月初十,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旨,大概四天能把旨意送达。 换言之,当湖南当地文武接到旨意后,离他们交旨的时间就只剩半个月。 “爹,可否把奏报被儿子看看!”朱景洪适时出言。 朱咸铭递给了朱景洪,后者拿到后立刻翻看起来。 稍微冷静了些,朱咸铭也想听朱景洪的意见。 几分钟后,朱景洪收起了奏报,而后说道:“爹……这事儿透着蹊跷!” 第697章 朱家小妹的头颅 “有何蹊跷?”朱咸铭问道。 “叛乱事起于辰州府,此地多山行军困难,如何能在短短数日之间,就被几百号反贼占了三个县!” 这一点朱咸铭也明白,所以他心里也猜测,背地里是不是有人捣鬼。 所以接下来,他会让东厂派人去彻查,主要目标就是当地仕绅和官员。 他甚至还想到,这件事牵涉着朝中斗争,牵涉者儿子们的争斗。 只不过,这些不能在朝堂上说。 听朱景洪分析着,朱咸铭吩咐程英二人不必跟着,然后他便往前方走了去。 待朱景洪说完,朱咸铭说道:“该查的人,朕会派人去查!” 接着朱景洪又说道:“如今贼人占了麻阳、卢溪、辰溪三县,此域山路崎岖行军缓慢,偏又小路繁多三省交界,贼人可四面奔逃……” “所以儿子以为,应该调集贵州、湖南、湖北三省之兵,四面合围稳扎稳打,一举将贼人剿灭!” 贼人的活动范围,虽然主要在湖南境内,但也确实是在三省交界处。 如果只从湖南派兵,想要合围确实存在难度,尤其皇帝给的限期还这么低。 对朱景洪的话,朱咸铭面带疑虑,几息后他说道:“一帮蟊贼,要动三省之兵,是否过于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倒是其次,如果让另外两个省用兵,朝廷变得调拨更多钱粮,在当下财政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这对朱咸铭来说是很肉疼的事。 朱景洪答道:“爹,若不迅速扑灭,贼兵若有燎原之势,届时朝廷更被动!” 虽然有些道理,可朱咸铭还是觉得小题大做了,这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山里的小县城,城墙低矮乃至失修,城防水平格外的低,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将其拿下也不算太难。 所以,即便贼军拿下三个城池,也不能证明他们有多强大。 何况奏报上也说了,贼兵也不过在四五百人,外加裹挟的上万乱民而已。 “此事……容我再考虑!” 眼见皇帝未被说服,朱景洪之只能说道:“爹,此事大意不得,儿子总觉得一个不好,就会出大事……儿子从未有过如此念头!” 自家太祖乞丐能做皇帝,人家山沟乱民未必不能称王……这是朱景洪的奇怪想法。 见朱景洪还是如此坚持,朱咸铭不得不调整心态,重新审视这次的事情。 “明日廷议,再谈此事吧!” 要动三省之兵,意味着要耗费大量钱粮,不举行廷议拿个章程出来,计划就没办法得到执行。 “是!” “几个蟊贼,把你担心成这样,倒着实罕见!” 朱景洪笑着答道:“不知怎的,儿子年长胆子也变得小了!” 此时,他二人已走到了干清门,站在台阶上望向宫门外,就能看见崇政殿矗立在前。 “胆小好啊……” 回过头来,看着神色恭顺儿子,朱咸铭笑着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爹您教训得是!”朱景洪答道。 点了点头,朱咸铭平静道:“没事你就回去吧!” “爹……您也别太劳累,事情是做不完的!”朱景洪答了一句。 愣了一下,朱咸铭老脸露出微笑,说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滚吧!” “儿子告退!” 看着朱景洪远去,朱咸铭笑得更灿烂了。 然后,他转身往宫门内走去,待程英戴权迎上来时候,吩朱咸铭吩咐道:“把近日北镇抚司,有关湖南辰阳府一带的奏报,从北镇抚司文库中全部找来!” “还有……” 朱咸铭吩咐了一大堆事,这意味着至少在今天下午,他都会非常忙碌和劳累。 再说朱景洪这边,待其出了干清宫,就看到了邓安这厮候着。 “王爷,娘娘已在东华门外等候!” 他们的马车在宫外,宝钗离开坤宁宫后,便选择了会车上等待。 “嗯!”朱景洪应了一声,便往宫外走了去。 哪知他才到东华门,就被陆育新张临等人找上,同行还有另外几十号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军官,多数是队正百户两级,其中只两名千户三名副千户。 龙禁卫的军官,等于是军官中的军官,这些人品级都很高。 被众人参见行礼,然后环绕在中央,朱景洪简单聊了几句就打算走,却被陆育新张临出言挽留。 “殿下,在场诸位无不仰慕您的威名,今日两队人马赛场比谁,若您能到场观摩……臣等不胜荣幸之至!”张临兴致高昂说道。 龙禁卫侍卫乃优中选优,为保证他们的勇武品质,会不定时组织开展马球、射箭等比试。 今日所比内容便是骑射,龙禁左右卫各出三队人,将在上林苑内比试定输赢,败者将替胜者站岗一天。 彩头虽不大,但也意义非凡,毕竟这些勋贵子弟们,也不差几十百把两银子。 “十三爷,您若是能去……弟兄们那个敢不拼命!” “是啊,您就去吧……弟兄们都盼着您去呢!” 众人言辞恳切,想着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朱景洪佯作无奈道:“罢了罢了……我若是不去,往后进宫只怕会被你们拦住!” 这话当然是玩笑,但其中也透露出一个事实,左右龙禁卫的一千多号人,具有直接封锁皇宫这一能力。 所以交好龙禁卫,对朱景洪来说至关重要。 “邓安,派人给王妃传话,就说我晚些回去!” “是!”邓安答道。 然后,朱景洪就跟侍卫们走了,而邓安则是出了东华门去。 待其禀告完毕,宝钗叹了口气,然后便往皇宫外去了。 待其返回王府,才知道朱云笙来了。 “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朱云笙迎到了银安门外,至于梁毅则因朱景洪不在,为避嫌所以没来拜见。 探头往宝钗身后望了望,朱云笙方问道:“嫂子,十三哥没回来?” 宝钗笑着答道:“他有事绊住了,不提他了!” 上前挽着宝钗,朱云笙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上次我身体不适,十三哥在家未能来拜见,如今我来了十三哥又不在!” “莫非连老天爷也使坏,想要隔绝我与十三哥?” 宝钗目视前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可别胡说,小心惹得老天爷不高兴,降下什么来罚你!” 朱云笙答道:“只要嫂子愿护着我,这天下谁都欺负不了我!” 这番话,宝钗听得确实很受用,于是转头看向了朱云笙。 “你这丫头,如今都嫁人了,说话还是这般跳脱!” 朱云笙莞尔一笑,答道:“即便嫁了人,也是十三哥的嫡亲妹妹嘛!” 说话之间,她二人已绕过银安殿,来到了其后的同心殿内。 同心殿内宝琴也在,刚才她与朱云笙一同玩耍,正在收拾被两人搞乱的书房,所以没有出去迎接宝钗。 当然,她是宝钗的亲堂妹,两人乃是至亲不去迎接也没啥。 至于朱云笙,她也不希望宝琴去,以免夺了自己风头,也就没有邀请她出门相迎。 回到同心殿内,宝钗去掉了礼服和装饰,换上了更为舒适的便服后,方与朱云笙一道去了书房。 “姐姐!”宝琴上前行礼。 随意坐在客位椅子上,宝钗笑问道:“你们在这里作甚?” “下棋、写字、作诗……我们都玩儿了!” 顺势坐到宝钗身侧,朱云笙夸道:“别说……嫂子你这妹妹,学识倒还真不浅!” “她也就读过几本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已!” 听到这话,朱云笙笑道:“这话此前黛玉也说过,如今我是万万不信了!” 宝钗也笑了,随后说道:“过两天她要来看我,兴许会住一段时日,你若想见她……可多来府转转!” 朱云笙随口便问道:“就不能让她去我府上?莫非十三哥一刻也舍不得?” 但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担心宝钗因此而吃醋。 老实说,能让朱云笙担心感受的人,在这世上是真没几个。 接过莺儿递来的茶水,宝钗答道:“可被你说中了,我若把他放走,你十三哥还不打死我!” “嫂子你这话可言重了,十三哥对你敬重爱护有加,当年为了迎你为王妃,更是……” 朱云笙聊起了旧事,把宝钗狠狠的夸了一顿。 宝琴全程没有插话,原因在于她身份不够,所以此时格外的谨慎。 且说这二人聊了一阵后,朱云笙便适时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有关西北战局的事。 “你十三哥自觉能力不足,不会去西北领兵作战!”宝钗直接表明了态度。 “驸马要领差事,此事不合朝廷制度,你跟你十三哥说了无用,此事我也早跟你说过了!” 她确实想不明白,驸马都尉已列超品,拥有旁人一生难企的地位,又何必非要去前线立功。 甚至此事,她对朱云笙都有不满,总是拿这种事来求情,要把自家男人架在火上烤! 察觉到了宝钗的不满,朱云笙连连告饶:“嫂子……你可别生气了,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驸马喜欢武事,我也拿他没办法,所以只能到处求情!” 宝钗神色缓和了些,而后说道:“你是堂堂公主,不只是他的妻子,该管的一定要管,不能仍由他胡来!” 当下大明的公主,和原本历史有极大不同,反倒和李唐的情况有些类似。 所以,宝钗说让朱云笙约束梁毅,那还真不是随口说的气话,而是有大量先例的“潜规则”。 “是!”朱云笙答道。 老实说,她这位嫡公主,眼下对宝钗已有畏惧,这一事实她是现在才发现。 究其原因,朱云笙很快就有了答案,根本就在于她自己判断,这位未来要做皇后。 似乎察觉到自己话重了些,宝钗接着说道:“你也知道,你十三哥屡为朝臣攻讦,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不是他不愿帮忙,实在是爱莫能助!” “嫂子说得是,是妹妹我不晓事了!”朱云笙连忙致歉。 再接下来,宝钗又换了话题,二人又聊了其他事。 在此期间,宝钗吩咐了府里设宴,专门款待朱云笙夫妇。 不管怎么说,一个嫡公主一个驸马,前来拜访称得上是大事,自然要正式接待才对。 为此,宝钗还派了人去催朱景洪,让他尽早一些回府来。 正常来说正午时分就该用膳,朱景洪愣是拖到未初(下午一点)才回,匆匆换了衣服才到银安殿来。 既是正式的宴会,便少不了舞乐演唱,所以地方设在了王府后园,这里地方宽且有相应舞台。 王府之中,可卿照看孩子婉拒了宴邀,仅英莲和甄琴两位选侍出场,诺敏其其格则因位分不够未出场。 而迎春,她现在没个正式身份,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此时,英莲和甄琴都候在同心殿,等待着朱景洪换好衣服出场。 另一头的后园内,宴会场已经布置好,就等着朱景洪出场后开始。 此时梁毅跟在朱云笙身后,作为贵客他俩本该在位置上等待,此时却出现在会场门口侯着。 俩人大概站了十几分钟,终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朱云笙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当朱景洪从拐角处出现,朱云笙立马小跑着迎了上去。 宝钗跟在朱景洪左侧,朱云笙于是就来到其右侧,如少时一样拉住兄长衣袖,而后说道:“十三哥,你可让我好等!” “你威震天下,日理万机,连我这妹妹想要见你……如今也难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爽朗一笑,答道:“你这丫头,说这些话……莫非是想寒碜我?” “威震天下,日理万机……我可担不起这几个字!” “本来就是嘛!”朱云笙娇声娇气道。 她的笑容不但灿烂,甚至隐隐带有讨好的意味,即便是演技精湛的演员们,也难呈现出哪怕一成意味。 朱云笙的这幅表情,若是被她今日无视怠慢的贵妇们见了,一定会觉得非常有趣和解气。 原来公主殿下高傲的头颅,不但可以弯折下来,而且还能露出这般谄媚表情。 和朱云笙不同,梁毅明显要恭敬许多,此时跟在朱云笙身后行礼道:“拜见殿下!” “嗯!” 朱景洪应了一声,对梁毅点头示意后,便越过了他往主位上走去。 梁毅很紧张! 更确切的说,以朱景洪当下的威名,极少有年轻人见了他会不紧张,即便后者也是才满二十的年轻人。 “梁毅……” 梁毅胡思乱想之际,听到朱景洪喊他名字,立刻转身就跟了上去。 “殿下请吩咐!” “诶……不必如此见外,跟笙儿一样,叫我十三哥就好!” “是……十……十三哥!” 老实说,叫出“十三哥”这三个字,让梁毅觉得很为难,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在梁毅心中,朱景洪如同骄阳,不是谁都有资格靠近。 第698章 王上加白 “你骑射极好,定不可荒废了,今日龙禁卫大比……” 如果不是迎娶了公主,梁毅也会努力成为龙禁卫一员,并奋斗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眼下的情况,让他以往的规划,完全付之东流…… 听着朱景洪讲述,梁毅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可还是得耐心的听着。 走到园内靠近桌席,朱云笙松开了朱景洪,抢先一步来到了诸位之后,越过侍女替朱景洪拉了凳子。 她是嫡公主,从小到大都是被别人伺候,除了帝后朱景洪是第三个享受这待遇。 她这一手,让临近几名侍女手足无措,毕竟这是她们没做好本分。 “十三哥,您请入座!”朱云笙笑意盈盈。 “看到没有,果然是嫁了人,就长大了……懂得照顾人了!”朱景洪顾左右道。 甄琴英莲接连称赞,唯有宝钗只是笑了笑。 哪知朱景洪才入座,朱云笙又很“多此一举”的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然后递到了兄长的面前。 “十三哥,上次你回京,小妹身体不适,未能前来拜见……你可别怪罪!” 朱景洪正要说话,却听朱云笙接着说道:“即使怪罪,喝了这杯茶……也就不要怪了!” 这时朱景洪看向另一侧,仅宝钗与他同案就座。 “这一张巧嘴,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啊!” 朱景洪单独对自己说话,宝钗就不得不回应了。 “笙儿向来聪明,只是你把她当小孩子罢了!” 这话朱景洪只觉得平常,在朱云笙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这竟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其实宝钗真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要敲打朱云笙的意思,只能说是后者太敏感了。 但是在皇家,敏感一些想得多些,绝不是什么坏处,如太子一样浑浑噩噩,那绝对是要出大问题。 “该是我想多了,宝姐姐没这般小气!”朱云笙如此安慰自己。 她不得不这样想,她怕自己心态变了之后,往后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众人各自落座之后,整场宴会便正式开始,全程朱云笙说得话比较多,且把更多心思放在了宝钗身上。 这体现出朱云笙的聪慧,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往后宝钗若做了皇后,很多事求他比求朱景洪省事。 一场宴会下来,便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淳兄弟二人也找了过来,各自带着他俩的王妃。 这让朱云笙感受到了压力,因为她的这两位小嫂子,在奉承宝钗这件事上更老练,极大挤占了她的施展空间。 至于男人们这边,聊的则是金戈铁马之事,朱景洪顺口就提到了湖南的叛乱。 一听这话,两位郡王都惊掉了下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离谱的事。 “几百号蟊贼?打下了三个县城?那帮地方官是干什么吃的?”青阳王朱景浩骂到。 这时朱景淳说到:“你没听十三哥说,三个知县都殉国了,也没办法追究他们了!” 朱景浩面带愠色:“便宜他们了!” 现在在朱景浩看来,三个知县殉国是应该的,并不能因此消除其罪孽。 这俩人了得正嗨,一旁的梁毅则很少发言。 此刻他很想开口求情,请朱景洪帮忙说两句话,让他能过去湖南那边参与平乱。 在他看来,湖南那边“小打小闹”,去的成功性比西北要高,求稳的话应该直接去湖南。 但眼下他没有亲口说,一是他开口非常唐突,二是他觉得朱云笙转达更可能成功。 于是乎,梁毅就认认真真听着,只时不时的插两句话,引导朱景浩二人提问,以此了解湖南叛乱的细节。 因为朱景淳两家到来,襄王府又安排了晚宴,知道入夜众人方散去。 回程的马车上,梁毅道出了想法。 “十三哥那边,我不能去求情!”朱云笙郑重道。 “为何?”梁毅面带不愉。 “十三哥屡受攻讦,不想插手朝中之事,为此十三嫂已提醒过我,我难道要让他们为难?” 听到这话,梁毅沉默了。 明白了朱云笙的为难之处,梁毅生不出逼迫妻子的心思,毕竟这是大丈夫所不耻之事。 “我看你今天忙前忙后,又是陪笑又是伺候人,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太子和睿王两位,可没见你如此……” “如此怎么?”朱云笙转过头微笑问道。 梁毅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闭嘴。 朱云笙平静说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你是想说我谄媚是吧?” 梁毅依旧不说话,神色表现证明他默认了。 “四哥六哥我未曾如此,你这么聪明自负,就该好好想想看……我为何会如此!” 听到这话,梁毅微微一愣,然后便细细思索起来。 他也是极聪明的人,马车没走出去几十米,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非常大胆的可能。 “你是说……襄王殿下……” 眼见梁毅这老实人要直接道出,朱云笙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梁毅会意立刻闭嘴,随后朱云笙把手收了回去。 紧接着,他拉开座位一侧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了纸笔来。 接着微弱的灯光,梁毅提笔写了起来。 他先是写了一个“王”字,看了眼朱云笙后接着写了个“白”字。 上下结合便是“皇”字! 梁毅看向朱云笙,目光中带有询问。 见朱云笙点了点头,他的心感受到了冲击,同时又觉得这事合情合理。 在梁毅这等武人看来,朱景洪这样的做皇帝,本就是理所应当天命所归之事。 朱云笙拿起纸,折了几下后放入袖中,而后轻声说道:“把这件事忘了,否则是祸非福!” “嗯!”梁毅点头。 马车内又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梁毅先开口。 “我还是想去湖南,你能否再想想办法?” “我如何想办法?”朱云笙漫不经心道。 “若是能求圣上开恩,此事变成了!” “公主……夫人……娘子……我求求你了!” 梁毅也拉的下脸,此刻起身跪在了朱云笙面前,就差给自己老婆磕头了。 “你就帮帮我……帮我一次吧!” “只要你帮我,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为了能够展示自己,梁毅当真是豁出去了。 但正因为他舍去一切求情,也让朱云笙明白自己若不答应,往后夫妻之间就得形同陌路了。 “好……我帮你,但能不能成……我可说不准!” 能不能成当然说不准,甚至朱云笙出工不出力也有可能,为防止这一点梁毅还会想办法。 当然,这都是回家之后的事。 转眼到了第二天,干清宫再次举行议事。 此番议事,完全是因朱景洪的提议而起,但今日他本人则是称病未来,反倒太子来到了现场。 听皇帝说,为尽快剿灭叛贼,要增调贵州湖北两地之兵,朝臣们全都炸开了锅。 毕竟才说要全力备战西北,眼下又要在湖南搞大动作,财政本就艰难根本难以支持。 最终,参会的户部尚书直言致仕,说自己无法完成皇帝意志。 在场官员纷纷反对,朱咸铭本身态度就不坚定,所以没有强推这件事。 下午,朱景洪得知了朝议结果,对此他没有太意外。 他也知道,他的提议客观上来说是小题大做,所以他没有再掺和这件事。 如今的朝廷,不单是西北那边耗费极大,云南和广西那边也不太平,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根本没有浪费国力的资本。 可没过两天,朱景洪就了解到消息,皇帝还是额外下了谕旨,要求贵州和湖北务必严加防备,不许贼寇流窜至其防区。 又过了几天,朱景洪再度得知消息,皇帝命都察院派人前往调查,驸马都尉梁毅奉旨随行。 湖南闹出这么大的事,背地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当地的官员和锦衣卫都靠不住。 为此,皇帝已命北镇抚司和东厂分别派人调查,但这是皇帝派出的私人侦缉。 而都察院派人去查,则更能代表朝廷。 一般来说,都察院外派御史奉有秘旨,在关键时刻有专断之权。 对这些事,朱景洪都没太在意,他是不想多掺和任何事,以免让皇帝对他产生忌惮。 可偏偏,在很多大事上,皇帝都想听他的看法,所以他时不时都被召入宫,当然都是以皇后的名义。 这日朱景洪入了宫,宝钗待在王府之内,正与黛玉围坐亭内下棋。 黛玉是专场来拜见她,在王府已住了三天,这期间没少被朱景洪“骚扰”。 “唉……我输了!”宝钗直接投子。 随后她拿起了团扇,慢悠悠的摇了切来。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天气已经称得上炎热,凉亭之内也闷得很。 黛玉笑着答道:“宝姐姐,你一心二用……输了也不奇怪!” 看向凉亭外的池塘,宝钗答道:“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一心二用,是十用百用!” 黛玉打趣道:“若当初不接那如意,如今怕是会称心如意不少!” 虽然宝钗平日随和,但能跟她开玩笑的人着实不多,尤其还是这种程度的玩笑。 那是宝钗人生的高光时刻,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不真实,只见她浅笑答道:“他非要塞给我,我若不接……岂非让他难堪!” 黛玉遂答道:“宝姐姐这样的好人,可不得被他欺负!” 宝钗回过头,盯着黛玉看了一会儿,而后说道:“那你呢……你这样的好人,愿不愿被他欺负!” “宝姐姐……你说什么呢!”黛玉面带绯色,此刻低下了头。 这几天在王府,面对朱景洪轻薄黛玉丝毫不客气,好几次当众顶得朱景洪下不来台,王府众女无不惊于她的勇气。 但眼下,威名远扬的林怼怼,却是羞涩腼腆到了极点。 “嗯?”宝钗也低下头,想看清黛玉的表情。 “宝姐姐……你胡说什么嘛!”黛玉别过头去。 “今日宝琴为何没来?” 知道黛玉是想转移话题,宝钗没有再难为他,答道:“去了英莲处,她喜欢逗孩子!” 正当她二人要继续聊下去,一名侍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莺儿耳边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莺儿紧接着走进凉亭,禀告道:“娘娘,金陵传了消息,六月初七……杨娘娘产下男婴!”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消息在路上走了十几天,这是毕竟正常的速度。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如朱景洪一样启用加急信道。 何时生的宝钗不在意,她只注意到“男婴”二字。 也就是说,朱景洪有了第二个儿子。 “派人去金陵给杨妃道喜,再准备一番我要入宫去!” 入宫是跟皇后报喜,这一点宝钗拎得很清楚。 “是!” “林丫头,你去找宝琴她们玩儿吧!” 黛玉点了点头,愣是没从宝钗神色中看出异样,这让她很佩服这位宝姐姐。 将心比心,她自觉做不到这样,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愿意。 “宝姐姐慢走!” 目送宝钗离开,黛玉动手收拾棋子,紫鹃也靠了过来帮忙。 其实这些事不必她们做,完全是黛玉闲得无聊罢了。 “姑娘,咱们去哪儿?” “去……看迎春姐姐吧!”黛玉做了这一决定。 迎春在襄王府,差不多是个透明人,多数时间都躲在自己房内,看书写字好似真要脱离红尘,做常伴青灯的女道人。 为了隐蔽,迎春被安置在后园东北侧,此间竹林内有一处小院。 靠近之时,凉风习习,让人心神俱宁。 放眼望去,竹林清幽,当真是个归隐之处。 “谁在外面?” 这是司棋的声音,黛玉在荣国府呆得久,所以还有些印象。 沿着林内小径往里走去,黛玉说道: “得闻高士在此,特来拜会……烦请通报!” “林姑娘来了……” 发现是黛玉后,司棋喜上眉梢,接着她打开了竹门,而后说道:“姑娘快请进,我这就去跟姑娘说!” 言罢,司棋转身入内,而黛玉则慢慢靠近小院。 院子很简单,进了大门左右各是厢房,然后便是坐北朝南的正房。 除了司棋,此间另有几名仆妇侍女,正准备茶水糕点之物。 司棋迎出了门,略有些尴尬说道:“林姑娘,您请进吧!” 按理迎春应该出门相迎,她没来就只能司棋来,后者感到尴尬很正常。 黛玉也没太在意,她明白迎春有多“惨”,此番过来为的就是关心她。 进了房内,被司棋引至东侧静室,黛玉便见迎春身着灰色道袍,不施粉黛坐在书案后。 “林妹妹来了!”迎春面露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这几天在王府,黛玉见过迎春几次,但却没能说上几句话。 黛玉点了点头,靠近书案后问道:“迎春姐姐,你在看什么书?” 第699章 汉皇刘诛明 黛玉和迎春聊了许多,但只凭今日她之言语,让迎春消除郁结万无可能。 半个时辰后,黛玉告辞离开,迎春把她送到了屋门口。 黛玉离开之后,司棋方说道:“姑娘,林姑娘说的对,凡事您得往前看,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 “过得高兴一些,岂不比什么事都重要,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迎春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比得了她呢!” 经历流产和没有名分,女人一生最大的两件事遭受重击,迎春心理没扭曲就已经很不错。 “姑娘,不管怎么说,你继续这样,只会亏了自己!” “说句没规矩的话,若你总是这般,殿下看了也会不高兴,往后您就更难了!” “您得想想此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得明着高兴暗自神伤才对,如此方可让殿下……” 对于迎春,司棋当真是尽心尽力的维护,想的全是有必要可实操的办法。 “姑娘啊,一条明路就在眼前,您为何总是止步不前啊!” 说到最后,司棋都已经急得不行,乃至于说话都忘了分寸。 好在迎春还分得清,司棋是在真正的关心她,所以没有介意她的说法。 事实上,经过今日黛玉的开解,想起之前朱景洪的那些承诺,迎春内心已经被触动了。 “我知道了,往后我会注意!” 听到这话,司棋并未掉以轻心,而是嘀咕道:“此前你也曾这般说过!” “这次是真的了!”迎春极为认真说道。 司棋顿时露出笑意,接话道:“既然如此,那我提议……晚些姑娘便以讲经为名,邀请殿下过来喝茶听经,如何?” “啊……” “嗯?” 见司棋步步紧逼,迎春只能答道:“好吧!” “那姑娘好生准备吧!” “准备什么?” 司棋只觉自己像个老妈子,此时忍不住扶额道:“准备讲经之事,准备晚上说什么,该怎么说!” “哦!”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朱景洪返回了襄王府。 今天议事太子也去了,期间他们兄弟二人聊了几句,但双方聊的内容都很浅。 议事的主要内容有四,分别是西北战事筹备、西南边境局面变化、湖南的平叛事宜,以及在湖北推行清丈。 这四项都是大事,朱景洪仅在前三件事上发言,且全程说话都比较保守,只把该提的点说了一下,并未做过多的阐述。 才回到王府,朱景洪就去见黛玉,哪知却在其住处扑了个空。 “姐夫……你是来找我?” 宝琴的院子和黛玉挨着,朱景洪悻悻而归之时,正好在宝琴院外与之相遇。 朱景洪打了个哈哈,问道:“你从何处来?” 宝琴靠了过来,答道:“去了英莲姐处,聊了一阵又去了可卿姐院中!” 朱景洪随即问道:“为何不见林丫头?” 宝琴笑容消失,噘着嘴说道:“这你得问她去!” 迈步往前走去,朱景洪笑着问道:“怎么……你们又闹了?” “谁跟她闹了!”宝琴当即否认。 她跟黛玉没矛盾,此时只是单纯的吃醋。 在宝琴看来,大家都没进得襄王府,明明自己和姐夫关系更亲,凭什么黛玉多分了关心。 “看你这样子,只怕闹得还不轻!” “本来就没闹嘛!”宝琴急得跳脚。 那知这时,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哟……怎么了这是?” 不用看,朱景洪和宝琴就知是谁。 “林丫头,你去哪儿了?” 黛玉摇着团扇,一边靠近一边说道:“十三爷,还是多关心宝琴妹妹吧,看你把人家给气得……都快要哭了!” “跟姐夫无关!”宝琴立马回怼,同时紧贴着朱景洪。 看吧姐夫,咱们才是一家人,她就会说风凉话……宝琴腹诽道。 黛玉丝毫不恼,只听她轻飘飘说道:“你们是一家人,是我这外人多嘴了!” 黛玉越不生气,宝琴就越觉得自己上蹿下跳,像个傻子。 “你……” 眼见这俩姑娘要斗嘴,朱景洪便开口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这里没有外人!” “走……跟我去银安殿,我有话要给你们说!” 哪知宝琴歪着头问道:“跟我们说?到底是跟林姐姐说,还是要跟我说?” 朱景洪伸出手指敲在她脑门上,待其疼得连连后退时,方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跟小美女们说说笑笑,无疑是非常愉快的事,朱景洪自是乐此不疲。 这段时间黛玉宝琴在,给他增添了不少欢乐。 到了银安殿,与二人说笑了一阵,诺敏其其格也找了过来,现场情况就更是热闹了。 晚些时候,朱景洪收到了迎春的邀请,为弥补亏欠他接受了邀请。 迎春当真如司棋所说那般,全程表现得很淡然,仿佛此前的事都看开了,还让朱景洪不要过于介怀,还说那样自己会很伤心。 这一下子,果真如司棋所料那般,朱景洪对迎春更是怜惜,以至于晚上直接在她这里过了夜。 京城之事暂且不提,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南,这边剿贼之事推进很是缓慢。 三个县城,被叛贼裹挟乱民,重新加固了城防设施,让朝廷官军进攻很是艰难。 截止六月二十八,也只收复了卢溪县,麻阳和辰溪两县仍被贼军占据。 驸马都尉梁毅,出现在了辰溪县城以北十里处,此时他的前方有一处隘口,上面占满了被被裹挟的乱民,当然可以称作是反贼。 梁毅是随军前来观摩,刚才指挥作战的卫指挥使被埋伏射杀,他便以钦差的身份强行接过了指挥权。 严格来说,梁毅此举犯了大忌,因为皇帝根本没有授权,他这是在诈下面几位千户。 好在他成功了,在这紧要危急关头,让他得到了指挥权。 可现在,形势不容乐观。 他们接到的情报是,辰溪县贼兵不过三百,附逆乱民不过五千,为此他们准备了三千军卒进攻。 之所以不派更多军队,一是要其他兵力防守其他要道,二是军队太多在山地根本施展不开。 然而现实时,附逆的乱民远不止五千。 比如在他眼前的隘口,就至少聚集了三千守着,而最新梁毅接到探马来报的消息是,在西侧和东侧各有三四千人在靠近。 换句话说,这加起来都超过一万人了,就分布在方圆不到五里之间。 此刻梁毅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支军队是被包围了。 老实说他有些慌,但他还是立刻派了人几队人去求援,同时分析从那个方向突围更容易。 往南向隘口去第一个被排除,往北山路狭窄军队更难展开,若被截住很可能斩为两段。 往西有一条大河,往东则是更大的山脉。 一时间,梁毅难以抉择。 “驸马爷……到底怎么弄,您倒是说句话!” 梁毅正在思索,几个千户已等不及了,胆大的直接开口询问起来。 “往北!”梁毅直接拍板。 往那个方向都危险,但往北三十里就是友军,相对而言危险性要低一些。 既已下了决心,梁毅就丝毫不再犹豫,当即就下令往北开进。 同时他是尽可能让各部聚拢,如此在应对进攻时能相互支援。 只往前走了一里,梁毅就接到奏报说,在西北侧不到一里处,已有贼军奋力在往这边赶。 而东侧的敌军,则被拉开到了四里远的距离。 “把前面乱民冲开,我们就安全了!” 这一点几名千户也知道,于是他们立刻下去安排部署,几分后两支军队遭遇了。 朝廷官军这边,衣着相对统一,部分军官和士兵有甲,武器基本所有人都有,这是普通卫所军的正常情况。 而对面,则很难称得上是军队,衣服不统一都很正常,关键在于他们连武器都很缺乏,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揭竿而起。 “前进!”梁毅下达军令。 大明的官军,朝着前方乱民稳步推进。 乱民之中,也有人负责指挥,正是反贼中的骨干人物。 “诸位,粮食土地都分给你们了,苛捐杂税也全都免了,能不能守得住……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负责指挥乱民魁梧汉子,鼓舞士气只说了很简单的话,却让所有百姓都握紧了手中武器。 “杀……” 两支军队充到了一起,在这山林之间相互厮杀,乱民一方虽是悍不畏死,可终究抵不过职业军队。 十几分钟后,乱民丢下了数百具尸体,被官军打崩后全部溃逃。 运气不好的,跑得慢一些的,全被明军抓了俘虏。 шшш ◆an ◆¢ o 可梁毅没来及高兴,却被告知刚打退的乱名,又重新收拢并裹挟来更多人,此刻再度向他们压了过来。 更要命的是,东侧的贼兵也压过来了,此刻他们处于腹背受敌之势。 本想冲开贼军跑路,梁毅此刻只能再打硬仗,于是他命各部占据有利地形,准备死守待援。 他们手下的军队不到三千,东西乱民外加南侧追上来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想要冲开简直是万难,只有固守要靠谱许多。 察觉到明军的动向,乱民一方放缓了速度,如果从上帝视角来看,他们在调整方位以便将口袋扎得更严。 又是二十几分钟后,各个路口都被堵上了,然后乱民大军开始往中间收缩。 看着什四面八方,乌压压的人头,梁毅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情况比他预想要糟糕许多! “为何乱民会有这么多?莫非辰溪县所有百姓,全都从了贼寇?”梁毅忍不住怒斥。 而情况的变化,让他的心越发沉到谷底,只因随着时间推移,乱民人数还在增加。 人家真要一拥而上,四面八方杀来,把他们这两三千人冲垮,似乎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驸马爷……前面有人来了,说要跟领兵将领说话!”一名千户前来禀告。 梁毅心中犯疑,便命去将来人带进来。 几息之后,一共五人被带到了他面前,为首之人乃是一壮硕汉子。 “驸马爷当面,还不跪下!”左右侍卫呵斥道。 那汉子答道:“我们已是反贼,死路一条……何必要跪!” 侍卫们正想动手教训,梁毅则挥手止住了他,随后问道:“说吧……见我何事?” “我们不想杀人,只想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交出一半的武器,我们可以让出一条路,放你们离开!” 听到这话,梁毅都气笑了,这竟是反贼在跟官军说话。 “这话该我说才对,你们是被乱贼裹挟,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归降朝廷……圣上仁慈,定会宽恕你们的罪行!” “圣上仁慈……” 提到这四个字,到场几人都露出了讥笑之色,随后为首那人说道:“他若是仁慈,就不会有那许多苛捐杂税,逼得我们卖儿卖女,生不如死了……” “他在千里之外的金殿上,受天下供奉享乐无边,岂会在意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死活!” “你们住口,如此大逆不道,简直罪该万死!”梁毅出言呵斥。 看着左右侍卫刀剑出鞘,为首汉子笑着说道:“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将军……真打起来,只怕是你必死无疑!” “你以为外面那些人,是被我们逼迫而来?你以为仅是有辰溪县的百姓?错了……陆溪、麻阳、乃至溆浦、沅州都有人来!” “他们都被逼得活不下去的人,他们都想用手里锄头、扁担,为自己求一条活路……所以他们一定会拼命!” 梁毅出言威逼人家,反倒被别人怼了这么多,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朝廷近年,为讨平西北叛乱、消除西南海患,是新增了一些赋税……” “但那都是为了安定天下,上利国家下利你们,只是增收了些税赋,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要造反!” 梁毅确实想不明白,因为他是“肉食者”,无法完全站在普通百姓角度看待问题。 他口中的普通税赋,哪怕是只是两钱三钱银子,也确实是能压死人的存在,但他丝毫不会感知到。 所以此刻,他能够义正言辞的说:“虽是你们不体谅朝廷的难处,但我说过了……圣上仁慈泽被天下,只要你们现在投降,圣上可以赦免你们的死罪!” 听到最后这几句,领头的汉子直接笑了,然后他没有再争辩下去。 “你们留下一半无武器,我们可以放你们走,如果不留……你们都得死!” “我倒要看看……最后会是谁死!”梁毅冷笑。 随后他便下令,让人把这几人给拿下,但没有下令将他们杀掉,而是真要他们看看,一会儿到底会是谁死谁活。 眼见出使之人迟迟未归,负责指挥的贼首刘诛明,也就是所谓的“大汉皇帝”,立刻下令各部开始进攻。 从他改的名就可看出,这家伙跟大明朝死磕上了。 第700章 请恕儿狂妄 第700章 请恕儿狂妄 官军始终是官军,无论装备、训练、心理素质,都要远超过被聚起来的百姓。 虽然这些附乱的百姓同仇敌忾,但前后进行了三次进攻,都未能打破官军防线。 “沅州卫在湖南诸卫之中,都算是战力底下的货色,竟也如此难缠……” “更别说还有边军诸卫所,之上还有更精锐的京营诸卫,其上还有侍卫亲军诸卫……” 听到自己军师的感慨,刘诛明回过头来,神色严肃道:“当今天下,民怨汹然,我等揭竿而起,只要打出声势来,必当引得天下豪杰跟随……这是你跟我说过的话!” 他的军师是位落第秀才,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给自己改了个名叫李轻侯。 此刻李轻侯以为,自家主公是要训斥自己扰乱军心,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偏了。 “从咱们从山村抗税起兵,到现在已占两县之地,期间虽有曲折……但大致仍跟军师预想一致!” “既然此前军师判定,我们可以据险而守,伺机而动……如今为何要自灭威风!” 说道这里,刘诛明神色凝重道:“你我乃是贼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路往前冲杀!” 言即于此,刘诛明抽出了腰刀,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老兄弟。 这次他亲自来督战,带来了最为精锐的三百号兄弟,这些人上过战场杀过人,心里素质好而且配齐了刀剑。 “弟兄们,当今皇帝的老祖宗,几百年前是要饭的乞丐,当年他也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领着帮兄弟起兵造反……竟也能夺得天下!” “咱们这些人,好歹都是庄户人家,比他个乞丐总好过许多,又岂能败给朱家的一窝猪们!” 听到后面的这番话,在场汉子们都笑了起来。 敛去笑容,刘诛明高呼道:“弟兄们,谁不让咱们活,咱就要跟他拼命!” “拼命、拼命……” “弟兄们,跟我上!” 刘诛明亲自参与冲锋,带着手下的一帮悍勇之士,朝着明军防御圈西北侧冲去。 一番猛攻之后,果然明军西北侧被冲开,梁毅虽提前组织了防御,但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下决心,选择死战还是突围。 死战或许可以稳住阵脚,只要等到援兵就安全了,前提是援兵及时赶到,否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而突围,虽然注定会损失惨重,但有很大可能逃出一部。 最终,梁毅选择了突围,他无法承受全军覆没的结果,所以选择不是那么坏的结果。 梁毅选择了往北突围,辰州卫主力就驻在卢溪,现在或已可能动身南下。 经过一番苦战后,官军丢下了五六百具尸体,最终冲出了包围圈去。 其间梁毅中了一箭,正是刘诛明所射。 反民这边损失更大,足足有两千多人伤亡,此刻即使获胜也是哀嚎一片。 刘诛明没时间高兴,他一边命人组织追击,同时令手下亲信阵亡明军兵器。 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的大业,刘诛明想尽了一切办法壮大自己。 ………… 七月初四,湖南战报传到了京城。 沅州卫遭受重创,驸马都尉梁毅重伤,收复不到十天的卢溪县再度被围。 本来向好的趋势,突然来了个急转直下,这让朱咸铭万分难受,正在赏画的他差点儿把徽宗真迹给毁了。 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不错,因为最新一批钱粮收了上来,国库的财政情况稍微好转了些。 而且他还接到了朱景渊的奏报,这小子去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搜了海贸税近百万的银子,如今正在往京城押送。 所以他才有心情赏画,还打算下午去跟皇后聊聊,一天日子也就美滋滋过了。 哪知中午还没过,他就遇着了这档子事。 事情虽然让他难受,但说到底也只是几个县内发生的事,朱咸铭没有惊慌失措的举动。 他立即召了内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官员,把具体负责此事的官员将领骂了一顿,并令指派一名都督佥事去湖南指挥。 都督佥事,比都指挥使官阶要高,在必要时可协调临近各省出兵,当然这得有皇帝的旨意。 这件烦心事,就这样被处理好了,一切似乎没有变化。 至于让朱景洪去领兵,朱咸铭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毕竟小儿子是他的底牌,如果不是丢掉一两个省,他都不会让朱景洪领兵。 几个逆匪而已,杀鸡焉用牛刀,他这皇帝丢不起这人。 此时襄王府内,则是歌舞升平,字面意义上如此。 今日得闲,王府又没有其他事,所以宝钗安排了歌舞,召集了所有人一起聚会。 和以往不同的是,迎春这位“隐形人”,今日也首要出席宴会,可见她这些天在外置大脑的引导下,为自己争来了不少宠爱。 打造委屈而不叫屈,维持原本脆弱易受伤的人设,同时提供修道论经特有服务,让朱景洪近日确实很迷她。 别人都是受宝钗所邀,只有她是朱景洪命人传来。 因她终不适合公共场合路面,所以迎春此时用轻纱蒙着面,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坐在主位上,朱景洪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微闭着眼听着台上的吟唱。 现场,也只有她听得认真。 黛玉此时靠着宝钗坐着,两人挨着一起低声闲聊着,可卿跟宝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唯有甄琴拉着英莲,声音稍大些说着娘家的事,言称送来了多少好东西,一会儿要分给她一些。 至于诺敏其其格,她俩是天然的盟友,此时喝酒聊着关外的风光,以及少年时的那些趣事。 正在此时,邓安勾着腰出现在朱景洪耳边,低声说道:“王爷,刚得的消息,湖南那边……” 听完邓安的讲述,朱景洪点了点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湖南局势出现反弹,让他有不好的预感,他还是主张调集重兵,一鼓作气将贼人扑灭。 可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打算去跟皇帝说。 原因在于,他过于关心国事,会让皇帝生出忌惮。 从他回京到现在,除皇帝主动召他问对,他从未主动对军政之事发表看法,本人也没有跟勋贵们来往走动。 虽已拿定主意,可坐视局面继续崩坏,朱景洪还是感到心情不畅。 “怎么了?” 这是宝钗的声音,她敏锐察觉到了朱景洪的异样。 “没事!”朱景洪平静道。 没事代表不想说,至少当下这场合不想说,所以宝钗没有继续多问。 “没事就好!”宝钗点了点头。 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邓安再度出现在了朱景洪身旁。 “王爷,圣上遣人传话……请您入宫!” 愣了一下,朱景洪点了点头。 “父皇传我进宫,你们继续!”朱景洪起身说道。 “早去早回!”宝钗嘱咐了一句。 然后朱景洪立场,换了袍服后便往宫里去了。 问了传话太监之后,他才多了解到了些情况。 原来最新的消息,辰州府以南的靖州府也爆发了民变,只不过被靖州卫迅速扑灭了。 两府之地,接连有人造反,事态严重程度陡升,所以皇帝再度召集议事。 当朱景洪赶到时,太子、内阁大学士、吏部、户部、兵部的堂官、五军都督府两名都督,都已经到场参与议事。 见到朱景洪被叫来,在场众人并不意外,因为个把月来皇帝没少召他。 议事的内容,是皇帝询问湖南地方官府施政情况。 说是询问,其实更多的是问责,首当其冲的便是吏部和户部。 原因在于,户部管征税,吏部管任免官员,现因地方官征税激发民变,自然要问吏部户部的罪责。 两位堂官答得额头冒汗,但也把责任全推到了下面,简单来说就是地方官太贪婪。 但问题在于,湖南布政司上的奏本却说,一切是按户部安排进行征税。 最终,到场三位大学士也各自发言,给出的意见是要安抚地方,以免再度引发民变来。 不止如此,新摊派下去的税赋,也要适当予以减免,如此方可化解各地民怨。 最近几年大仗不断,军粮、军械、军饷、抚恤、赏赐、造船、造炮……每一样都是吞金巨兽。 不止国库空虚下来,老百姓日子也极不好过。 “太子以为如何?”皇帝突然看向太子。 “儿臣以为,三位阁老所言极是,连年征战百姓不安,适当予以体恤……方显陛下仁慈!” 太子的回答中规中矩,朱咸铭笑了笑然后说道:“圣旨已下,便不可朝令夕改!” “但朕为君父,天下皆是朕之子民,安可不关心维护,明年税赋……可予减免三成!” 今年收上来的钱粮,为的是支援西北作战,所以是一定要收上来,否则将会影响到大局。 毕竟继续拖下去,还会耗费更多钱粮。 如果明年大战胜了,那全天下都可松松担子,可若是败了……那该打还得继续,老百姓依旧得过苦日子。 接着到了商讨军事的议程,一副湖南的地图被摆出来,上面已标注好各卫所驻地。 当然,因为当前通讯手段落后,所标注内容已是六天前的情况,不能代表此时此刻的格局,或者说只能看一个大概。 军事议题,众人都在发言献计,如何采用攻心、如何收买贼兵、如何调兵进攻、如何稳定其他府县…… 商议来商议去,众人说得极为热闹,但是朱景洪全程都没发言,因为所有人都没说道重点。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议事接近尾声之时,朱咸铭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湖南多事,皆因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朕以为……应遣干臣前往整治,诸卿以为如何?” 这话根本没人敢反驳,否则就该被皇帝怀疑,是当地贪官的靠山了。 “陛下圣明!”众臣皆道。 于是皇帝接着说道:“诸位可有人选?” 派谁去,众人一言不发。 一是因为这差事得罪人,二是所谓“干臣”不好找,三是他们在等别人先说。 “陈卿,你可有人选?” 次辅陈锦昀答道:“回禀陛下,礼部侍郎崔裕,为人正直行事果决,臣以为是合适人选!” 崔裕是首辅赵玉山提拔上来的,陈锦昀是把祸水引向对手。 “赵卿,你怎么说?” 赵玉山出班答道:“陛下,崔裕久在翰林春坊,与治政刑名之事少有接触,派他去整治……臣以为不太妥当!” “臣推举刑部侍郎王临之,其人是三十年的老刑名,历年办过许多大案,派他前去更为妥当!” 赵玉山推举的王临之,不属于朝中任何派系,选他着实出于公心。 王临之固然还算不错,但朱咸铭心中已有更好人选,所以他微微摇了摇头。 殿内沉默几息后,只听朱咸铭说道:“副都御使王培安,刚正不阿……诸位以为如何?” 刚才两位阁臣提到的崔裕王临之,说起来是方正、刚直、果决,但那是相对于普通官员来说,跟王培安相比完全差几个数量级。 所以听到“王培安”这三个字,殿内众人都变了颜色,可见这位副都御史是威名远扬。 当然,在场多数人还知道,副都御史王培安,还兼着襄王府的长史官。 如果真派这位去,湖南官员怕是大半会被问罪……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其中也包括朱景洪。 此刻皇帝询问的目光,在现场众臣身上逡巡,等待着众人出言表态。 “太子……你怎么看?”皇帝直接点人。 “父皇圣明!”太子只能如此回答。 有了太子起头,其他人只能陆续回应,同时为湖南文武官员道了声“保重”。 “好……即刻拟旨,命王培安巡抚湖南,吏部会同都察院,另派一员接替西北监军事!” “臣等领旨!” 这件事就议完了,随后众人告退离开,唯有朱景洪被皇帝留下。 绕着殿阁廊道行走,皇帝在前朱景洪紧跟其后,二人之间却是一言不发。 “方才你一言不发,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朱咸铭平静问道。 朱景洪确实有话想说,但不方便主动道出。 此刻皇帝发问,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这也到了他说话的时候。 “爹……请恕儿子狂妄,不受做臣子的拘束,坦率道出对湖南战事的想法!” 听到这话朱咸铭都惊了! 什么叫“不受做臣子的拘束”?你他娘的不做臣子,难不成想坐我的位置? 这小子确实是够狂……朱咸铭暗暗想到。 事实上,近期朱景洪深居简出,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这一点做得让朱咸铭很满意。 此前他还担心,父子之间不好相处,好在事实证明这些问题不存在。 父子之间有默契有信任,所以朱咸铭明白,朱景洪的这番话表明是想说“直言”。 第701章 剿抚并用,两难自解! 挥退了随行宦官,朱咸铭道:“你说!” 跟在皇帝身后,朱景洪小心斟酌着语句,徐徐说道:“因朝廷连年征战,税赋加重民有怨言……” “贼寇起事至今不过一月,就有两府十数万百姓受其煽动,若再任贼寇猖獗肆虐……又不知要影响多少百姓!” “所以儿子仍坚持主张,对湖南叛乱当调重兵绞杀,务必以最快时间将贼寇抹杀,如此方可最大程度消除不利影响!” 皇帝沉吟不语,他只认可朱景洪部分观点,不认为情况已经极其严重。 见皇帝不说话,朱景洪接着说道:“此前儿子御前陈奏,调湖北、湖南、贵州三省精锐之兵,从各个方向合力扑杀贼寇!” “那贼首改名刘诛明,可见其人志向不小,儿子还听说他广分土地,收集流民捕杀官员仕绅,此人绝非普通贼寇……还望父皇慎重!” 朱咸铭掌握的信息更全,所以朱景洪后面说得这些他都知道,而且对其中的细节了解更多。 以往他只道这“刘贼”狂妄,如今把那些细节串联起来想,才发现此人确实不同寻常。 “有些道理!”朱咸铭点头道。 “除此之外,对湖南地方官员,儿子以为应当严厉查处,其邻近各省也得查,惩治贪赃枉法欺压良善之徒,方可化解民怨安稳地方!” “否则即便灭了那刘贼,往后难保没有李贼赵贼……” 听到李贼和赵贼,让朱咸铭想到了唐宋,刚好跟刘诛明所谓的汉关联起来。 看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徐徐说道:“我已派了王培安巡抚湖南,你说这些……莫非以为他会纵容贪腐?” “儿子所虑者是,届时他若查出一杆子人来,父皇可别因为大局……各打五十大板便了事!”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由露出笑容,说半天矛头竟是指向自己。 “小子,你这意思是说,朕要纵容贪腐……你胆子不小啊!”朱咸铭冷笑道。 朱景洪并不畏惧,而是平静答道:“天下都在父亲肩上担着,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有时候得应时制宜也无可奈何!” 这话朱咸铭深以为然,朱景洪能明白到这一层,便再度让他高看了不少。 皇帝深思之时,朱景洪总结道:“逆贼乱民,剿抚并用,则两难自解!” “剿抚并用,两难自解……”皇帝沉吟。 不管朱景洪说的对不对,他能提出这般完备的方略,而且听起来逻辑自洽,就比太子强出了太多。 “你觉得……真的需要调集三省之兵?” “有,很有必要!”朱景洪答道。 “好……朕信你!” “父皇圣明!”朱景洪拜道。 这件事情议定,意味着需要重新调整军事部署,所以朱咸铭又召了兵部官员前来,修改了还未来得及下发的军令。 兵部修改了部署,然后重新拟定了题本,接下来需按程序交给内阁票拟,然后司礼监批红后再下发。 当然,这些事就跟朱景洪无关了,正当他动身往宫外去时,在奉天门外遇着了进宫的朱云笙。 “十三哥……” 朱云笙梨花带雨,直接扑到了兄长面前,看得其身后随行侍女惊慌无比。 “还不赶紧把公主扶起来!”朱景洪沉声说道。 几名侍女连忙上前,将朱云笙从朱景洪面前扶起,没有让她表现得太失态。 “十三哥,梁毅他受了伤,如今不知是何情形,我好担心……” 梁毅被射中了前胸,好在其甲胄足够给力,泄力之后剑头只入肉半寸。 可即使如此,朱云笙还是非常担心,毕竟驸马梁毅是她夫君,称得上是她的命根子。 “他受伤不重,有良医诊治,不会有大碍!” “我听说他强夺兵权,却又招至大败……即使箭伤无虞,爹也不会轻饶了他!” 这一点倒被朱云笙说对了,梁毅得到的差事是去巡视,简单来说就是给皇帝当耳目。 现在的情况是,其本职工作不但没做好,越权行事还捅了大篓子,被严厉处罚理所应当。 眼下有太多大事需要料理,所以梁毅这点儿破事没被注意。 但此番兵败,终究会要追究责任,梁毅越权在前兵败其后,必然会被御史言官穷追猛打。 乃至于湖南的地方官,也会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正是看到这些祸患,朱云笙才着急忙慌进宫,想为梁毅求情讨饶。 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梁毅从湖南弄回来,让他远离是非之地。 “只怪他轻率了!”朱景洪平静答道。 朱云笙抹着眼泪道:“十三哥,若是他被严惩,乃至军法从事……妹妹也就不活了!” 话是这么说,朱云笙自己却知道,这样事绝不可能发生,毕竟她深受老爹的宠爱。 朱景洪不为所动,平静说道:“行了……把他叫回来,往后安分些就是了!” 这一刻,对朱景洪的变化,朱云笙感受很深刻。 她已经意识到,眼前之人已不只是她兄长,从前撒娇那些招数都不灵了。 她明白在其他事情上,她撒撒娇或能讨个便宜,但军国大事朱景洪绝不会儿戏。 “小妹明白了!”朱云笙语气诚恳答道。 朱景洪点了点头,语气略微柔和了些,说道:“明白就好,你们两个饱受尊荣,安心度日即可……何必平白惹些麻烦!” “是!”朱云笙点头应是,显得格外乖巧。 “去吧!”朱景洪说道。 “去哪儿?”朱云笙面带茫然。 因为考虑得过多,让她不确定朱景洪的态度,到底是让她别闹腾赶紧回宫,还是让她进宫去面见帝后。 此时听到朱云笙这番话,朱景洪不免失笑:“腿长在你身上……去哪儿还不由你定!” “那……小妹去瞧瞧母后?”朱云笙问道。 “嗯!” “小妹告辞!” 看着朱云笙离开,朱景洪也叹了口气,他也深切的感受到,兄妹之间有了隔阂。 他细细一想,才发现能让他交心之人,世上已是寥寥无几,这让他生出了强烈的孤独感。 还没当皇帝,就有向孤家寡人发展的趋势,当了皇帝那还得了? “老头子有母后,好在我还有宝钗,还有林丫头……我比老头子幸运一些!” 宝钗自不必说,一切谋划盘算,朱景洪对她毫无保留,他俩自然是无话不谈。 黛玉则稍有不同,二者聊得也很深入投机,但是侧重于人生感悟和生活趣事。 简单来说,宝钗主导的是事业和家庭,黛玉占据的是梦想和追求,当然这二者间没被绝对分割开。 在邓安等宦官随行下,朱景洪一路出了东华门,沿途侍卫尽皆见礼问好。 才出了东华门,就有一人拜倒在朱景洪面前。 “臣许广福,叩见十三爷!” “许家大郎?”朱景洪略有迟疑后问道。 这人正是许家老大! 朱景洪先对许家有再造之恩,后面又间接提携到许广福,这让后者对他是感激涕零。 朱景洪深居简出,也基本不见外客,想碰到他自是极难。 今日下值,许广福刚好碰上襄王府车轿,询问得知是朱景洪进宫去了,他为见到朱景洪便在一直等着。 “回禀十三爷,正是小人!”许广福答道。 “看你这官衣,这是又升了?” “回王爷的话,年初升的副千户!”许广福笑容满面答道。 才过两年又升一级,这速度已经很快,毕竟皇城翊卫司等同侍卫亲军,其副千户乃是正六品实职武官。 正常来说,许广福这样的实在人,不可能升得这么快。 他之所以能高升,还是因为此前他给朱景洪跑腿,间接融入了龙禁卫的勋贵圈,这些人的长辈多为军中实权派,提携一个六品官不算大事。 “很不错嘛……你可得好好干,不要辜负朝廷对你的器重!”朱景洪勉励道。 “王爷教诲,臣定当谨记!” 一边往轿子走去,朱景洪一边问道:“你现在领什么差事?” “回禀十三爷,东华门以外至东安门内,其间东宫、尚宝监、尚膳监、御用监……” 许广福禀告着,而朱景洪则在脑海中构图,他大概确定了许广福职责范围。 简单来说,在东华门到东安门这条线上,两边共各四五百米的范围,都是许广福所部的巡查区域。 最关键的是,东宫在他们防守区域内,这让朱景洪不得不多想一些。 于是他接着问道:“你们千户所有多少人?如何当值?” “千户所共辖有卫兵六百余人,分两班交替值守,每班三百人上值!” 没等朱景洪发问,许广福接着说道:“千户所有正千户一名,副千户两名……共分三班各自领班!” “你们多久轮换?”朱景洪问道。 “卫兵们是三天一轮,臣三人是两天一轮!”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着说道:“刚好六天轮一圈,是吧!” 许广福嘿嘿一笑,答道:“正是如此!” 此时邓安已撩起轿帘,朱景洪微微低头正要进去,忽然又回过头半开玩笑道:“我时常从东华门入宫,你既守着这条道,往后可得护我周全!” 一听这话,许广福立刻拍着胸膛道:“谁若想动十三爷丝毫,得先从臣的尸体上过去!” 朱景洪笑容更甚,随后答道:“如此我便可安心了!” 此时此刻,许广福并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只是道了句“王爷安心便是”。 朱景洪出了宫回了府,府中饮宴还在继续,可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禀告有客来访。 “云丫头来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下意识问道:“那个云丫头!” 宝钗无奈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湘云妹妹!” “哦哦……是云丫头啊,那快派人去请!”朱景洪连忙答道。 府里女人太多,外加杂事也多,竟让朱景洪忘了湘云。 “已派人去请了!” 这时黛玉说道:“这么久还没来,我去看看!” 在朱云笙出嫁前,黛玉和湘云待在坤宁宫,所以她二人间关系格外要好。 近两年没见,自是无比想念,所以黛玉一刻也等不得。 看着黛玉离去,朱景洪失笑道:“这丫头……真就是闲不住!” 宝钗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还不是喜欢!” “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端起茶杯,宝钗气度雍容道:“让你读诗经,可没叫你这么用!” 看向前方,朱景洪一本正经道:“我读春秋的!” 夫妻二人皆是一笑,然后便没再拌嘴,而是看着前方舞台上的表演。 几分钟后,便见黛玉挽着湘云出现,后者一进门就指着现场说道:“好啊……有好玩儿的事,你们竟都不叫我,悄悄的就聚到一起了!” 宝钗一边招手,一边说道:“云妹妹,你这可言重了!” 湘云虽然天真烂漫,但也知道孰轻孰重,此刻宝钗想召她便靠了过去。 才一靠近,还没等宝钗说话,朱景洪便笑着夸道:“云丫头,好久不见……如今你都变成大美人了!” 湘云直接“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是啊……才一年多没见,有人都把我忘干净了!” 听到这话,可卿等人惊讶于湘云的胆量,毕竟跟朱景洪耍脾气很危险。 朱景洪看向黛玉,环顾左右说道:“肯定是林丫头多嘴!” 黛玉也不退让,直言道:“十三爷可别冤枉人,你自己把云妹妹忘了,还怪别人说么?” 说完这话,她就把头看向了一旁去,根本不和朱景洪多纠缠。 朱景洪有气没处撒,只能说道:“这两个丫头,真是没规矩,要翻天了!” 哪知宝钗适时出言道:“规矩?谁的规矩?你的规矩……只能管府里的人!” “王妃……连你也帮着外人了!”朱景洪喝了杯闷酒。 “林妹妹、云妹妹……你们何故对王爷发难,这未免太放肆了!” 这是甄琴的声音,她这人最喜欢拉帮结派,而王府最大的“帮派”便是朱景洪,今日这样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 见甄琴表现欲满满的样子,朱景洪只觉得非常好玩,于是鼓掌道:“果然……这王府之中,还是有人跟我一条心!” 这话顿时让甄琴大受鼓舞,接着她便说道:“臣妾只是说些实话!” 朱景洪看向黛玉,随后问道:“林丫头,你怎么说?” “哼……我偏不说!” 这回答朱景洪万万没想到,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女人们拌嘴打闹,在他看来是最有趣的事,所以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不说就是理亏,既然知错……为何不跟我道歉?” “你自诩为君子,总不能无君子雅量!” 黛玉转过身,面对朱景洪看了几秒,然后微微欠身做行礼状。 当在场众人因为她要致歉时,哪知黛玉说道:“回禀十三爷,臣女一介女流,并非君子!” 第702章 朱重八为何不报官 翌日,朱景洪起了个大早,便去了王府小校场,领着一帮侍卫打马球。 马球赛场,声音极大,闹得王府内也不安宁。 但他没打一会儿,邓安就来报说,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汤坚来拜。 要说传承久远,这个汤坚的汤家才是厉害,其祖上便是随太祖起兵定国的汤和,汤家传承直今当真可谓与国同戚。 只不过,依着世祖定下的降等袭爵,汤家如今也被降到了伯爵。 但在当下,已无实封的国公,侯爵最高的时代,伯爵的含金量可谓极高。 可反过来的是,汤坚爵位高还是都督佥事,如石家、柳家、侯家这些爵位较低者,如今却有都督这等最高级别武将。 这也体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制衡,爵位高的上限就低,爵位低的上限高就能提爵,在高级勋贵中实现轮流“坐庄”,而皇权稳如泰山的格局。 “请他进来!”朱景洪应了一句。 没一会儿,一个约莫五十左右,身着灰色便袍的老者,在邓安引导下出现来到了校场。 此刻马球比赛还在继续,两队人你追我赶,赛场之上好不热闹。 汤坚鬓间虽见白发,但其精神头非常之好,那股锐气或可令他再进一步。 “汤坚将军,您请坐!”邓安命人端来了凳子。 “不必了……我站着看,也可活动活动!”汤坚婉拒。 汤坚为人非常谨慎,很清楚此刻朱景洪打马球,还没他坐着看的资格。 大概等了几分钟,朱景洪也没在拿谱儿,便命侍卫们继续而他则退出。 邓安连忙带领宦官,拿着毛巾和茶水上来,但朱景洪就只接了毛巾。 一边擦着额上汗珠,朱景洪一边说道:“汤将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回禀殿下,明日将赴湖北平叛,圣上提点臣说,若有不明之事……可向殿下讨教!” 汤坚确实能抓准重点,这句话便让朱景洪安心了。 “湖南之事,错综复杂,臣怕处置有失,特来向殿下讨教,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你是军中宿将,老马识途……何须向我讨教!” 绕过汤坚,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远处骑马纵横的赛场,说道:“我爹他随口说一句,你还当真了!” “在殿下面前,臣那算什么宿将,不过是蹉跎几十年而已!” “你看看……一句实话没有,可见你确是个老滑头!” 汤坚为伯爵,领着都督佥事实职,被朱景洪称作老滑头,此刻他心里毫无抵触。 别说他了,更上面的都督同知乃至都督,朱景洪如今都能压得住,跟他说笑就跟玩儿一样。 朱景洪的底气,一部分是因为他是皇子,但更多来源于他那实打实的军功,让人只能仰望的军功。 正常来说,朱景洪这样的功高的人,物理意义上就不该存在。 汤坚勾着腰答道:“臣好歹活了这些年,若连滑头伎俩都不会,那真是白吃圣上给了银饷了!” 朱景洪闻言大笑,而后命人给汤坚搬来椅子,后者这便小心翼翼落座。 与汤坚用过茶后,朱景洪沉声说道:“你来是为湖南之事,我却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汤坚顿时正襟危坐,一副聆听训示的模样。 “此番去了,前期要悉心准备不必妄动,一旦要动……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鼓作气将贼寇拿下!” “在稳扎稳打的基础上,要展开最猛烈最迅疾攻击,绝不能给贼寇以喘息之机!” 听到朱景洪的这这些话,汤坚其实非常意外,他跟皇帝有差不多的感觉,认朱景洪是小题大做了。 可人家毕竟更“专业”,所以汤坚没有出言质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绝不可掉以轻心!” “湖南、湖北、贵州三个都司,现有兵力近十万,即便你只调用一半,也足够你将这些反贼摁死!” 察觉到汤坚的,“汤将军,你得明白……若此番再有差池,你这官只怕就当到头了!” 讲道理很难说服人,但利益能轻易实现目的。 出了差池影响仕途,是汤坚不能接受的结果。 眼下皇帝已经授权,让他可以调动三省之兵,即便是为了保住自己官帽,他也要尽全力猛攻猛打。 “多谢殿下指教!”汤坚神色郑重道。 ………… 转眼间,便是一个多月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底。 湖南辰州府一处山坳内,刘诛明杵着朴刀坐在乱石上,此刻他脸色铁青盯着地面碎石。 他的头上包着布,布上还染有血迹,可见他受了不轻的伤害。 在他左右,散着一帮残兵,几乎个个都带着伤,有在包扎的、有在歇息的、也有在吃东西的…… 此前获胜刘诛明没有飘,而是想着稳扎稳打,继续巩固自身实力。 后来他也确实是这个干,一边修建城防一边煽动百姓,同时还派了人往外传播起事论调。 分田分地、收买人心、笼络读书人……这些事更是他的基操。 他就是要趁着朝廷没缓过神来,尽可能多占几个府县,如此也就有了更大回旋余地。 他接下来的规划,是在辰州站稳脚跟后,便往南边西面山区发展,这些地方官府的实力相对较弱。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但在七月中旬之后,事情的发展就有了变化。 朝廷新派了一名都督佥事前来,接连调动湖北、湖南、贵州都司精锐之兵,从三个方向对他进行了围剿。 因有高级别将领协调,三个都司没有相互扯皮,行军打仗配合十分默契,形成了非常稳固的包围圈。 三个都司,合计虽只动用了三万兵力,但也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接连失城后被赶回了山里。 但是,朝廷并未停止绞杀,即使刘诛明躲进了山沟,官军也已然把守各处要道,同时派军队进山追剿。 半个多月来,刘诛明东躲西藏,身边追随者是越打越少,到现在竟只剩下百十号人了。 “陛下,官军在后面紧跟着,咱们该赶路了!” 说话的是李轻侯,这位军师虽未受伤,但其惶惶之态更显狼狈。 “还什么陛下,都是狗屁……”刘诛明苦笑。 曾经理想有多远大,此刻刘诛明就有多颓唐。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一刀自尽,如此便可不再受着颠沛之苦。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该走了!”李轻侯神色严肃道。 他想要活下去,所以他比刘诛明着急。 “我们还有机会吗?”刘诛明苦笑。 李轻侯点头:“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我再信你一回!”刘诛明站起了身。 看着远处的兄弟,刘诛明高呼道:“弟兄们,该赶路了!” 众人随即起身,跟了上来往大山深处走去,只有藏进山里才能逃命。 刘诛明却不知道,随着他兵败如山倒,此刻在他的部下之中,已经深处了一股暗流。 而牵动这暗流的人,便是锦衣卫湖南千户所的密探,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混进了乱贼之中。 如今反贼兵败,惶惶如丧家之犬,便到了他建功立业的时候。 在私底下,他已把关系的悬赏传开,活捉刘诛明者赦免无罪,而且赏银有千两。 别说千两厚赏,仅是赦免无罪这一条,就足以让许多人生出异心,刘诛明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带着队伍往里走了一阵,他们一行来到了一出道山崖前,想要越过非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众人拿出绳勾往涯上扔去,好几次后才有一个勾出树木,然后由一身手矫健者往上爬去。 此人上去之后,便又绑了两副绳梯,然后众人便往上爬了去。 刘诛明为安定人心,这个时候选择最后上去,这便给了“叛徒”以可乘之机。 待多数人上去后,此前被刘诛明任为千户的汉子,带着几名心腹靠近了刘诛明身边。 “陛下,有件事……要请您帮个忙!” “什么忙?”刘诛明下意识问道。 可当他才转过身,就被靠近几人直接扑倒,随后其武器就被解除,这一幕看惊了在场所有人。 而动手的几人也不敢耽搁,拖着刘诛明就往远处跑,生怕其他人会来“救驾”。 但这些人属实想多了,虽然刘诛明被拿下让人惊讶,可对多数人来说还是逃命要紧。 除了有十几人呵斥,只有两人跟着追上来,可追了几步见其他人没动,这俩人也都停了下来。 而最着急的李轻侯,则是在呵斥之后立刻掉头远离,他怕自己也被这些人劫走。 可他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背后有人说道:“军师,走这么急作甚!” 刚才刘诛明被抓,显然具有一定示范效应,所以有第一个才会有第二个。 抓了两个贼首可免罪,这个消息逃跑众人都知道,只是惧怕刘诛明凶危不敢乱动。 眼下有人动手,那么其他人胆子就大了! 于是乎,这搅乱湖南的两个人,就这样略显荒唐的被拿下了。 当天下午,刘诛明二人被带到了汤坚面前,相比于中午被抓身上多了些伤,显然整个转运过程没少遭罪。 叛乱被彻底剿灭,此时汤坚心情极好,所以对这眼前两名反贼,也就少了些恨意。 走向跪在堂内的两人,汤坚细细端详后,对左右说道:“怎么打成这样了?” 此前就已议定,若活捉贼首就要送去公审,若被打死了汤坚这边也不好交代。 湖南都司都指挥使在场,便见他欠身答道:“禀大帅,因这两人的缘故,下面死了不少弟兄,下面人撒撒气,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汤坚没有多说,而是看向一侧卫兵,说道:“让他们说话!” 卫兵得令之后,于是立刻上前一步,将这二人口中塞子取下。 “你二人有什么话说?” 汤坚想听这俩人告饶,哪知刘诛明问道:“你是何人?” 听到这话汤坚差点儿笑了,这俩人居然还有心情向他发问。 “本将……乃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信臣伯汤坚!” 刘诛明深感惊讶,随后又问道:“我这小小蟊贼,何须劳烦您这尊大神!” 汤坚坐回了主位上,徐徐说道:“能被十三爷如此重视,你可不是一般的蟊贼!” “十三爷?襄王?”刘诛明迟疑问道。 端起茶杯,汤坚平静答道:“正是!” “看来终究他是真龙,我是泥鳅……输得不冤,输得不冤!”刘诛明彻底服气了。 他给自己设定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对手便是朱景洪,输在这位手中他却是无话可说。 汤坚看出了这位彻底颓然,本想要说点儿什么又觉得无意义,于是便命人将此二人带下去。 “大帅,贼寇剿灭,您可也安心了!”湖南都司都指挥使笑着说道。 “是啊……你不也能睡个安稳觉!”汤坚笑着说道。 ………… 七天之后,刘诛明二人被押到长沙府,湖南之省治便在此处。 巡抚湖南的王培安,到任此间不过十天,但他已经做了不少事。 首先一个,就是把布政司按察司治服帖了,如今在他手下只感恭恭谨谨做事。 而湖南地方知府一级,他也基本上都见过了,对这些人已进行了先期敲打。 王培安不怕得罪人,其他人也知道他刚直,最关键是后台还非常硬,所以对他丝毫不敢怠慢。 所以只用了十天,他便在湖南建好了威权,可以的大刀阔斧的进行治理。 当然,现在他主要任务是查证,还没到要动人的时候。 刘诛明二人被带到,他便第一时间召集会审。 布政司、按察司、巡按都御史、以及临近各府县主官,林林总总有二十多名官员。 审案是在长沙府衙,众官员自是提前到场,没有人敢跟王培安摆谱。 然而许多人自以为来得早,到了才发现王培安早到了。 众人闲聊了几句,很快庭审正式开始,刘诛明二人被押解了上来。 “逆贼,你可知罪?”长沙知府拍了惊堂木后问道。 “我被官府豪绅逼得没活路,方才起兵求活……我何罪之有?” “胡说,当下太平盛世,你怎么就没活路了?”长沙知府呵斥道。 “太平盛世?县衙上半年征五次税?地老爷威逼我们纳捐,我没钱把我地给收了,家里房子给烧了……这就是你说的太平盛世?” 这当然是真实发生的事,而且刘诛明还不是最惨的人。 作为一地父母官,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长沙知府门清,因为他下面的几个县差不多也是如此。 只要能完成朝廷任务,下面人怎么干上官基本不关心,只要不出大的岔子就行。 辰州府那边玩脱了,府县之官员全部谢罪,便给其他人敲了警钟。 “既有此等恶事,你为何不报官?” 听到堂上官员这话,刘诛明哈哈笑道:“当年朱重八为何不报官?”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在场众人吓死,此刻所有官员的目光,都扫向了东侧静室,里面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旁听。 此时里面没有动静,才让官员们安心了些。 “来人,给我上重刑!”长沙知府扔了令箭。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阻止用刑,即便王培安也不敢。 一番重刑之后,刘诛明已不像个人,但这厮也是真的硬气,除了冒些大逆之言别的都不说。 第703章 岛根驻军 正统十五年九月初四,湖南传来捷报,朝堂为之振奋。 皇帝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跟皇后分享,然后才想着跟儿女们分享。 所以有皇帝授意,皇后召集了儿女们举行家宴,这已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 襄王府内,朱景洪已穿好了衣衫,他并未穿得非常正式,套了一件墨蓝色云纹圆领袍在外。 至于宝钗,也是平常装束,头上扎着狄髻,上身是翠绿色通袖襕纹短袄,下身是红织金云龙海水纹襕裙。 “好了没有?” 椅子上,看着还在梳妆的宝钗,朱景洪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来的时候宝钗就梳妆,这都等了差不多三十分钟,结果都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这时宝钗站了起来,说道:“你若等不及,先走一步就是了!” 这时一旁的宝琴忍不住插话:“姐夫,你未免也太心急了!” 看向宝琴,朱景洪徐徐说道:“我心急?我若心急的话……” 见朱景洪看宝琴的目光不太对,宝钗便上前问道:“就如何?” “就真的走了!”朱景洪笑着答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心急,就要霍霍其他人呢!” “这话说得……”朱景洪略微有些心虚。 这时宝钗已走向门口,回头看向还在打量宝琴的朱景洪,打趣道:“你还要等多久?还走不走了?” “走……这就走!”朱景洪又看了宝琴两眼。 宝琴确实很耐看,尤其脸上的带有的羞涩,更带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朱景洪热切的目光,让她既害羞又心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得意,毕竟这证明了她的“实力”。 且说朱景洪夫妻二人出了府,便径直往皇城方向去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他俩到了坤宁宫,才发现太子夫妇、睿王妃陈芷,以及朱云笙夫妇到了。 没错,梁毅在十天前已回京,他的箭伤并不致命。 湖南兵败,他已无颜面留在当地,所以就很低调的回京了。 朱云笙的努力没有白费,皇帝宽容了梁毅的过错,但也勒令他闭门思过半年,还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此时的梁毅,宛如被磨平了棱角,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 “十三弟,怎么来这么晚?”太子主动上前询问。 朱景洪笑着答道:“总有人最后到,当然可以是我!” 太子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朱景洪的意思,拍了拍他肩膀便领着他进了大殿。 主位之上,帝后二人正在闲聊,见朱景洪来方停下对话。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朱咸铭笑着说道。 与宝钗一起见礼后,朱景洪笑着说道;“儿子还以为……您老得生气呢!” 朱咸铭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今天得了捷报,不想骂人!” “那儿子可算走运了!” 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虽显得十分的另类,却让一旁的太子很是羡慕。 我不稀罕……太子心中,最终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在苦苦追寻十数年后,他终于选择了放手。 很快众人闲聊之后,便到了午膳时间,各自落座分别传膳,可这一顿饭吃得还是比较沉闷。 好在有朱云笙各种挑起话题,才没有让现场太过于尴尬。 又是半个时辰后,这一顿饭就吃完了。 皇帝提出去走走,但皇后却想歇歇,便只有太子和朱景洪陪着出去,宝钗元春几人则留在了坤宁宫。 “太子,这些天湖南的各类奏报,全都送到了你府上……那边什么情况,你可看出眉目了?” 朱景源最讨厌考教,但此时也得露出恭敬之色,极为谦和答道:“回禀父皇,儿子以为湖南治乱,主要有三条原因!” “说说看!” “其一,地方官员勾结地方仕绅,盘剥过甚……” “其二,连连征战百姓负担极重,心中早有怨言……” “其三,白莲逆匪,似有煽动之嫌……” 对于这三点,太子做了详细阐述,但皇帝听了却不太高兴。 只因这两条有指责朝廷,或者说指责皇帝穷兵黩武的嫌疑。 太子看出了老爹的不满,但如今他少了些畏惧之色,仍然坚持把自己想法说完。 “老十三,你怎么看?” “儿子以为……四哥所言有理!”朱景洪平静答道。 朱咸铭脸上更不好看了,可他今日终究心情不错,所以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几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崇政殿外,这里是常朝举行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启用。 “陛下,有紧急军情!” 一名老太监飞快跑来,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他手里兼管着东厂。 “嗯?” 戴权来到御前,跪着递上一份奏报,朱咸铭随即拿起来看。 在他看时,戴权说道:“辽东水师上报,我水师海上操练时,临近日本补充给养时,走丢了一名士兵!” “有士兵说是被倭人掳走,水师提督赵成武遂命当地大名交人,限期三日……” “当地大名不交,赵成武遂命军队登陆找人,便与当地倭人起了冲突,我军有八人身受重伤……” “赵成武当即下令,炮轰海港……双方便打起来了!”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脸上毫无所动,因为此事在四个月前,他就跟皇帝秘议过。 “日本小国,简直猖狂!”朱咸铭将奏报揉成纸团,脸上极为愤怒。 太子却不傻,他很快就听出了问题。 辽东水师操练,怎会跑到日本海岸去,这未免跑得太远了些。 紧接着皇帝说道:“此等小国,屡触天朝之威,若不施以惩戒,我大明脸面都丢尽了!” “你们都回去吧,朕要召集文武廷议,商讨如何处置此时!” 在当初制定计划时,朱景洪没想过湖南会有叛乱,如今叛乱才停又起大战,便让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这样做是否太过于穷兵黩武。 但是,若能得到日本的金银矿,收益可以覆盖负面问题,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 简而言之,打赢了一切好说,若是输了乐子可就大了。 能告诉皇帝要慎重吗? 这个问题也不需要考虑,因为从日本把消息送到辽东,再从辽东送到京城至少二十天。 这边再把消息送过去,起码也需要十五天,加起来就是一个多月。 既定的作战计划已启动,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 甚至有可能,现在结果已经定了,或是大明惜败退守辽东,或是登陆打下两三个城池,建立了相对稳固的防御。 “十三弟,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这难道是对的吗?” “四哥……我不知道!”朱景洪坦然答道。 以前为了建功立业,他是拼了命的挑起战争,现而今经历的事情多了,朱景洪的想法也已发生变化。 兄弟二人一阵无言,默默的返回了坤宁宫去。 在儿媳妇和女儿奉承下,皇后脸上多了些笑容,看到了两个儿子单独回来,遂问皇帝去了何处。 朱景洪二人只说是有事,并没有提辽东开战的事,他俩都不想让皇后太担心。 在坤宁宫耽搁到下午,她们几人方各自离去。 “又出事了?” 返程马车上,宝钗看出了不对劲,于是主动开口询问。 “辽东又打起来了!” “唉……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宝钗叹了口气。 关于对日本的作战计划,她此前听朱景洪提起过,也知道发起战争的原因。 “如今百姓困苦,老头子又急功近利,对天下未必是好事!” 听到这话,宝钗很是严肃提醒道:“是不是好事,也不该你现在来说!”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宝钗接着说道:“此前我听你说过,此番辽东作战,主力是让女真人上,钱粮是由朝鲜供应,大明负担不重,你也不必太担心!” “话是如此,可天下百姓可不这么想,时间久了……民必生乱!” 湖南的叛乱,就是很典型的事件。 虽然太子分析了好几种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百姓怨气重,对朝廷充满敌意所导致。 史书里总说要“休养生息,与民更始”,那真不是开玩笑的事。 宝钗也沉默了,道理她其实都明白,可襄王府就是啥都不能做。 马车继续往前,很快就出了皇城,径直往襄王府去了。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辽东的消息陆续传来。 情况与朱景洪所料不差,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赵成武率领的精锐军队,很容易破开了岛根县城。 而此时,女真的虎狼之兵,在各类船只倾力转运下,已有五千人被送进城里,作为防守的主要力量。 为增强这些人的战斗力,朝廷不单给他们配了火铳,还额外增调了一些大炮给他们。 大明给出的补贴,外加在本地的劫掠,让这些女真狼兵吃得很饱,斗志不是一般的旺盛。 所以只凭这五千人,在绝对武器装备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在明军有力策应之下,轻易打退了周边大名的反扑。 日本虽是由冈本家统治,可他毕竟是以幕府治理,想要迅速调集全国兵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完成国战准备之前,冈本家派遣了使者,向大明一方提出要谈判。 对此赵成武早有准备,在谈判时当做其他大名的使者,表明朝廷只惩戒岛根大名,不会再对其他势力发动进攻。 虽然承诺这东西不靠谱,但有总比没有要好,赵成武的表态让多数人都安心了些。 可当问及大明何时退兵时,赵成武直言岛根之地位置极佳,可让大明屯兵于此安定日本。 毫无疑问谈崩了,冈本家开始征召军队,很快凑齐了五万的战兵。 可别小看这五万人,这已是日本当下的动员极限,更确切的说是冈本家的极限。 一旦冈本家败了,那必然是元气大伤,动摇其统治基础也不是没可能。 九月二十五,大战在岛根县城爆发,大明一方加上登录水师,参与作战者仅只有一万。 虽是对上日本五万人,可在武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明军利用各大名之间默契不佳,很容易形成总体劣势局部优势的局面。 而利用这些局部优势,在接连攻击获胜之后,形势发生了极大反转。 十月十日,明军与日本展开决战。 此时明军一番,兵力已达到一万五千人,而日本各部加起来不过三万五。 日本少掉的一万五千人,有的是大名带着撤了,有的是连番作战被明军杀了,还有的便是悄悄逃走的人。 决战经历了两天,日本人丢下了五千具尸体,然后冈本家族选择了退让。 再打下去,幕府就得伤筋动骨了,对冈本家来说很不划算。 反正被占的地方,也不是冈本家的直属地盘,被人占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唯一让冈本家心疼的是,岛根县的银矿落入他人之手,以往银矿收益他们会拿一半,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岛根银矿当下的产量,每年大概三百万两,而只要扩大开采规模,产量便能进一步的提升。 十月十八日,明军与日本签订停战合约,自此大明在岛根驻军正式开始。 此番作战全过程,动用了辽东水师、辽东都司、女真各部狼兵,以及朝鲜一些征召兵,后期指挥乃是皇帝亲派的五军都督府都督。 消息传回京城时,时间已来到了十一月初,彼时京城气温已经极低。 即便如此,此刻襄王府大门外,依旧站满了许多宦官侍女,张灯结彩似有喜事发生。 王府同心殿内,宝钗领着一帮女子,低声闲聊着在等待。 而在另一头的长街上,一队马车正在徐徐行进,期间襄王府的旗帜惹人注目。 人们只道是王府那位贵人通行,当然猜不到会是谁在里面。 其中最气派的一辆马车内,杨静婷裹着青灰色的斗篷,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的帘子,仿佛能透过帘子看见前方事物。 她的嘴角,微微带着笑容,整个人显得很平和,但又非常具有自信。 “京城……王府……王妃……我回来了!”杨静婷低声呢喃。 第70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杨静婷车轿,很快来到了襄王府外,此时一众选侍和侍妾们,全都等候在了承运门内。 她是王府侧妃,位分比她低的人来迎接,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被抬进王府后,杨静婷被侍女搀扶着下了轿,目光则扫向了前方等候的众人。 以可卿为首,众人一道欠身行礼:“恭迎娘娘回府!” “这才一年多不见,怎么就生分了……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咱们都是姐妹啊!”杨静婷笑意盈盈上前。 她的话和此刻神色,都让人有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让众人看到了宝钗的影子。 “可卿,近来你可发福了些……” “英莲啊,姑娘如今多高了?” “琴丫头,还是这般神采飞扬……” 什么叫面面俱到?杨静婷给出了非常标准的诠释,可见她的手腕已越发沉稳老道。 众人被她关切,心中多少有些温暖,毕竟杨静婷做得确实很到位。 略落后她半步,众人是有说有笑的,一路往王府深处走去。 在他们身后,有侍女抱着杨静婷所生儿子,已被朱景洪起名为主朱慕梧。 张小月和李慧真二人,则也跟在众人之身后,以往她俩可没这资格,乃是杨静婷专门吩咐过的。 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同心殿外。 同心殿此刻大殿门开,杨静婷在往里走时,已能看见坐在主位上的宝钗。 反过来也是如此,宝钗也看到了走在前方,被众人簇拥着正看着自己的杨静婷。 当然,此刻宝钗左右的黛玉和宝琴,也看到了外面非同寻常的情况。 杨静婷意气风发,黛玉深切的感受到了,也知道这位有些来者不善,所以她下意识看了眼宝钗。 但见宝钗神色淡然,乃至于还慢悠悠端起茶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茶汤上来。 “林妹妹,今天这茶……似乎涩了一些,你说呢?” “王府是宝姐姐当家,哪个奴婢沏茶不用心,姐姐降下责罚就是了!”黛玉浅浅笑道。 宝钗微微摇头,说道:“罢了……些许小事就要责罚,往后王府里可不都得说我苛刻!” 她俩正聊着茶,一旁宝琴实在忍不住,在杨静婷将要踏上同心殿前台阶时,便低声嘟囔道:“姐姐,你看她……神气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王妃呢!” 听得此言,宝钗略有些重的将茶杯放下,而后低声训斥道:“胡说些什么?越发没规矩了!” “我……” 宝琴正要解释,而此时杨静婷已上了台阶,便听宝钗呵斥道:“下去!” 见堂姐是真生气了,宝琴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老老实实退到侧厅去。 同时黛玉已主动起身,笑着迎向了进门的杨静婷。 “拜见杨娘娘!” 所谓看人下菜碟,杨静婷去金陵走一遭,很清楚黛玉在朱景洪的分量。 别人行礼她都是口头上说“不必多礼”,黛玉行礼她则是主动上前搀扶。 “林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如今修养调理得当,已经好许多了!” 言及于此,黛玉笑着说道:“娘娘此番回京,一路车马劳顿,可是让宝姐姐牵挂得很呢!” “今日姐姐要回,宝姐姐一直等在此处,茶水都喝了好几壶了!” 这时宝钗在后方笑骂道:“你这丫头,我有多大胃口,能喝上几壶茶!” 听到宝钗开口,杨静婷当即越过黛玉,向宝钗行礼道:“劳烦王妃牵挂,臣妾实为惶恐!” “如何有惶恐之言?”宝钗笑问道。 杨静婷极为谦卑答道:“这偌大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情,全在王妃一人肩上担着,若因臣妾而使王妃牵挂劳神,臣妾如何不感到惶恐!” “你这话可抬举我了,偌大的王府都是王爷担着,我哪里担得起来!” “王爷主外,王妃主内,二者缺一不可,王妃何必过谦!” 宝钗依旧淡定,笑容平和道:“入座吧,你是才遭过大难的人,站着说话多累!” “多谢王妃体恤!” 道谢之后,杨静婷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她也确实有资格坐这里。 “你们都坐吧!”宝钗接着说道。 然后可卿等人,这才按照位分和受封先后,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至于杨静婷对面的位置,刚才是黛玉坐在那里,但此刻她倒也不好再坐了。 这时杨静婷却说道:“林妹妹也坐吧,你是王府贵客……当坐前面才是!” 听到这话,让侧厅里的宝琴越发不爽。 倒不是因为黛玉能坐前面,而她被赶到了侧厅来待着,而是她看不惯杨静婷在同心殿发号施令,整得好像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但其实,真的是宝琴想多了,杨静婷单纯就是想卖黛玉的好而已。 “小女子岂敢!”黛玉极为谦逊道。 严格来说,这里所有有位分的人,地位都比她要高。 即便她可以落座,也该坐到最后面去,而非是坐到最前面。 这一落座,会让多少人心里不舒服,黛玉想想都头皮发麻。 “婷丫头说得对,你是王府贵客……就到这里坐吧!” 看向厅内众人,宝钗接着说道:“王爷对你很是看重,若是怠慢了你被他知晓,只怕我都得落埋怨!” 有她这王妃开口,再加上把朱景洪搬出来,众人哪还敢有怨怼之心。 即便黛玉明白宝钗的意思,但她仍旧答道:“王妃赐座,本不该辞,然上下有别,尊卑有分……” 黛玉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可卿从位置上起身,走到她近前后说道:“林妹妹……王妃都说了你是贵客,那还说什么上下尊卑?这又岂是待客之道?” 拉着黛玉往位置上走去,可卿直接把她“摁”到了位置上,然后说道:“若是再客套,便是见外了!” “娘娘,您说是不是?”可卿回头看向宝钗。 “可卿所言极是!”宝钗笑着答道。 宝钗之下第一拥趸的位置,可见已被可卿牢牢坐稳了。 杨静婷脸上带着笑,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这一唱一和的让她很不舒服。 “你们两个,还不进来拜见王妃?”杨静婷冲外面喊了一句。 众人注意力被他吸引,然后便都看向了大殿之外,只见张小月和李慧真走了进来。 “叩见王妃娘娘,叩见诸位娘娘!” 这二人极为谦卑,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她俩位置高出许多。 “王妃,她们两个收受王爷之命,留在金陵照顾臣妾起居,王爷此前有意要抬举她俩,所以我便让她们来跟您磕头!” 关于给张小月二人位分的事,朱景洪当时没有直接表态,杨静婷这话有“假传圣旨”之嫌。 当然也只是嫌疑而已,当时朱景洪本就是默许,他也不可能深究这种事。 正是明白这一点,杨静婷才敢这么做。 “哦?竟是如此!” 宝钗这才抬眼看向张小月二人,此二人则很懂规矩的看着地面。 “对了,孩子在何处,抱来与我看看!”宝钗转移了话题。 张小月二人非常失望,但此时一句话不敢多说,因为 杨静婷对外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女抱着孩子进来,此刻朱慕梧还在熟睡中。 待侍女靠近,宝钗便伸出了手去,前者便只能将孩子递出去。 宝钗乃是嫡母,抱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可这一幕却看得杨静婷心忧。 她把宝钗当成了敌人,而今被敌人拿住了命根子,杨静婷当然会无比担心。 虽然她知道,宝钗不可能做过激之事,可她就是非常担心。 “梧乃栖凤之神木,这名字起得好啊!”宝钗抬头说道。 杨静婷笑着答道:“王爷亲自起的名,可见他下了功夫!” 朱慕桢的名字是皇帝所起,朱慕梧则是朱景洪第一个起名的儿子,所以她这话语气其实也怪怪的。 在杨静婷看来,这具有非凡的意义,此刻“不经意”间点出来,多少有些刺痛宝钗意思。 可她哪里会知道,这名虽是以朱景洪名义所起,实际过程却是宝钗操刀。 毕竟木字旁的名字,当下皇室中已被大量使用,想起一个好点儿的实在很难。 朱景洪不愿费这心思,自然就让宝钗劳神去了。 所以杨静婷的这话,对宝钗来说毫无伤害,甚至后者还有点儿想笑。 “他既睡得香,我就不打扰他了!”宝钗笑着说道。 一旁侍女小心接了过去,然后便退到了一旁去,此刻杨静婷的心才落下。 她已打定主意,一定得要到孩子的抚养权,绝不能让宝钗从中使坏。 可卿和英莲生的女儿,对世子之位乃至那个位置毫无威胁,才能顺利得到抚养权,杨静婷认为自己生的儿子,事情可能就没这么简单。 看过孩子之后,众人便聊起了金陵的事,杨静婷也是早有准备,屡屡提到了金陵的薛家。 她在金陵修养时,薛家确实没少过来探视,多数时候都是夏月桂来。 事实上,黛玉刚到时,也多次提起夏月桂,言语之中多有夸赞感激之辞。 对自己选的这位嫂子,宝钗如今是非常之满意,所以后面也给了她更大的权限。 有襄王妃的权力背书,加之夏月桂自己手段高明,如今她在薛家说话比薛蟠有用得多。 在男权社会,这无疑极其罕见。 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过去,恰好此时朱慕梧醒来大哭,于是杨静婷便起身亲去照看,这场心思各异的闲聊也就结束了。 刚好此时,外面来了一名侍女禀告,说太子妃请宝钗过府赏梅。 于是乎,在迎接了杨静婷后,宝钗又开启了新的行程。 事实上下午她也有安排,受缮国公府太夫人之邀去听戏,人家府上新买了个几个丫头,据说昆曲唱得乃是一绝。 这样的行程,隔三差五都会有,加之那些婚丧嫁娶之事,宝钗平时确实非常忙碌。 众人散去之后,杨静婷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此时怡和院早已收拾好,一切跟她离开时一个模样。 走进怡和园正厅门口,杨静婷问道:“王爷去了何处?” “奴婢问过了,乃是去了上林苑,今日陛下召集众将射猎!” 落在与主位上,杨静婷吩咐道:“叫她们两个过来!” “是!” 几息之后,张小月二人进入房内,便依礼制向杨静婷行礼。 “你们的事,不必担心,即使王妃不情愿,我也会助你二人达成心愿!” “叩谢娘娘!”二人再度参拜。 只不过段位有高低,比如张小月就明白,杨静婷说王妃不情愿,不过是想让自己生出怨恨。 虽然立场没法选择,但张小月看得更明白些,往后做事也会更有分寸。 她只想安稳往上爬,而不是一心当别人的刀。 “起来起来,你二人劳苦功高,这本就是你们应得之事!” 这边三人言谈和气之事,宝钗已收拾好往东宫去了。 见宝琴还是闷闷不乐,黛玉遂上前问道:“宝姐姐也是为你好,别生闷气了!” “我哪里是生姐姐的气,我是为她着急心忧!”宝琴眉头紧皱道。 她这个样子,看得黛玉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宝琴越发不满。 “我笑有的人……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跟你说了!”宝琴直接转过身去,看向了窗外。 挥退左右侍女,并嘱咐她们把门带上,黛玉方来到了宝琴身边,低声说道:“宝姐姐稳如泰山,你何必杞人忧天!” “稳如泰山?人家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如今又生下……” “你看她刚才那样子,真以为自己就是王妃了……”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你们真是……” 宝琴说得头头是道,黛玉就看着她在说,脸上始终带有微笑。 见黛玉不来气,宝琴忍不住提高语调,问道:“你在听我说没有?” “我且问你,这王府里谁说了算?” “当然是……” 这个问题似乎很好答,然而宝琴却迟疑了,最后才试探着答道:“我姐夫?” “对咯……那你再想想,今日杨妃回京,你姐夫人在何处?” “在上林苑,陪陛下射猎!” 黛玉端起茶杯,徐徐说道:“射猎是在下午,上午乃是准备时间,他可以不去那么早,可他受龙禁卫众人相邀却去了!” “所以?” “所以在你姐夫心中,杨妃似乎分量不重!” 宝琴想了想,发现确实有道理,然后她得担心却少了几分。 “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 “皇后娘娘的侄女,不也被她老人家打入空门过,若非你姐姐谅解……只怕她现在都还被关着!” 前两年的那些事,黛玉都清楚得很,毕竟她就住在坤宁宫。 听了这些宝琴更安心了些,可她还说道:“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她不放在心上,往后只怕……” “你放心,你姐姐心如明镜,所思所虑比你可多得多!”黛玉笑容越发灿烂。 “你若能看懂你姐姐,只怕她这王妃之位,早就被挤掉了!” 黛玉的这句话,着实让宝琴不知该笑该哭,这似乎是在说她笨了些。 “那就好!” 第705章 众望所归,一推再推! 再说上林苑内,当时间来到下午,围猎之事便正式开始。 参与者有一等子及以上勋贵,里面已包括五军都督府众将,可见本次射猎规格极其高。 皇帝今年将满五十五,相对来说精神体力还算不错,骑马射猎这种事还能参与。 可他终究比不得以往,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只能停下来歇息了。 太子也不太吃得消,此刻正好也停下来歇息,以侍奉老爹的名义。 上林苑非常之大,朱景洪被一众侍卫簇拥着,玩儿得那叫个不亦乐乎。 众人玩得高兴,期间少不了吹捧闲聊,最终就聊到了西北的事。 “十三爷,这几个月朝廷调拨了海量粮草军械,又增调亲军和京营北上,明年决战只怕已成定局!” “听说西北那边,罗刹国也调了不少精锐,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此番有十三爷前去统兵,任他哪国调什么鸟精锐来,都会落个仓皇北顾的下场!” “没错,十三爷打的就是精锐!” 众人借西北之事,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着朱景洪,却让后者心里非常不爽。 两个大帝国在西北角力,双方牵扯战兵各在十五万左右,这样的大规模会战,朱景洪是真没把握一定获胜。 他若领兵败了,对他来说绝对是灾难,一则会让朝廷损失巨大,二则会毁掉他此前建好的人设。 还是那句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已成朱景洪的负担。 “什么我去领兵,这些事圣上还没下旨,你们倒先定上了?” “十三爷,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嘛!”张临笑呵呵的说道。 “住嘴,往后这些话,绝不可再乱讲!”朱景洪神色严肃。 见他真有生气的迹象,张临连忙答道:“是!”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认为,朱景洪必然会去领兵,只是他们不会再说出来。 这些勋贵子弟都是人精,于是很快调整了话题,聊到了风花雪月的事。 可因为心里不舒服,朱景洪也就没了兴致,与众人逛了一会儿就回了。 所谓的“回了”,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歇着,随行王府侍卫带着他歇息所用一应桌椅等物。 如果是前两年,这个时候他会去找皇帝,陪着一起瞎扯拉近关系,而现在则是保持距离为好。 不止要跟皇帝保持距离,跟勋贵们一样是如此,所以今日这种场合,他只跟年轻人们混在一起。 可即便他想躲,也架不住皇帝派人传他过去。 在原地还没坐到一刻,皇帝的近侍太监就来了,没办法朱景洪只得过去。 绕过几处林子,朱景洪在一处高坡上看到了皇帝,此时坡上已搭好了帐篷和围挡。 此地自是守备森严,从坡下上去共有五道关卡,朱景洪空着手自是畅通无阻。 进了围场,他便见到皇帝坐在帐篷里,左右各自摆着一个火盆。 前方一丈处,也就是帐篷中央,两名龙禁卫指挥使在烤羊。 皇帝左右,除了太子近身侍奉,还有五军都督府留守的几位都督们。 之所以说是留守,是因为当下的十名都督,有的在一线指挥作战,有的在局势紧张处坐镇,有的奉旨巡视边军去了。 “爹,有好东西没忘叫儿子过来,实是令儿子感动!”朱景洪行礼后说道。 “叫你过来,可不只是让你吃东西!”朱咸铭笑容和煦道。 此时朱景洪已走到烧烤架前,两位龙禁卫指挥使虽不过正四品,但这两位位置极其重要,任职者乃皇帝绝对腹心之人,即便五军都督府的高级将领,对他们也是非常之礼遇。 可这俩人,面对上前来的朱景洪,表现得跟寻常人家中普通老仆一般,很是自觉地让到了一边去。 朱景洪开始转动烧烤架,这俩人一个撒料一个拨弄炭火,配合得可谓是浑然天成。 “如此美味在前,不吃东西还能作甚?总不是比拼厨艺吧!” 听到这话,朱咸铭自是笑了起来,在场将领们也都跟着笑了。 反而太子,虽是坐在皇帝身边,却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 太子自己也觉得融不进去,所以心里也是非常难受,但还是得安静的坐在这里。 这时朱咸铭看向了其中一位将领,后者会意便开口说道:“殿下,刚得了消息,西北那边罗刹人增兵了,而且英法西葡四国都有动作!” 罗刹国人增兵朱景洪不奇怪,英法两国统治印度地区离得近,搞小动作他也能理解,西班牙和葡萄牙掺和进来,就真的让他觉得离谱了。 “西班牙,葡萄牙?他们如何增兵?总不会把战船开到地上来!”朱景洪讶然问道。 “据说是从其附属地抽调!” 朱景洪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显然游戏难度进一步增大,他是真的不想去掺和。 “老十三,此事你怎么看?” “爹,这这这……怎么没芝麻油啊!” 朱景洪顾左右而言他,皇帝知道他是在逃避,原因是害怕自己功高震父。 这儿子太懂分寸,好像也不太对……朱咸铭暗暗想到。 显然朱咸铭想多了,朱景洪单纯就是没把握,不愿拿自己名声去赌。 “老十三,你的嘴可真刁!”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饭乃是头等大事,自然是要讲究一些!” “没曾想……你对庖厨之事也有造诣,我还以为你只会打仗!” “君子远庖厨,儿就是一莽夫,没那么多顾忌,所以有趣的事都会了解一些!” “至于造诣,可万万当不起!” “行了……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当厨子,而是叫你商讨西北之事!” 厨子?厨子可没好下场……想到某人的遭遇,朱景洪心中直摇头。 皇帝都已说到这份儿上,朱景洪也不好再保持缄默,于是说道:“西北战局关乎盛大,说是牵连我大明国运也不为过,所以务必慎之又慎!” 这是废话,朱咸铭当然不满意,于是进一步问道:“如此大战,必有良将统兵,方可确保无虞……依你之见,何人可当此重任?” “儿子愚笨,此等大事,岂能知之!” 见这厮实在不上道,皇帝也不好过于逼迫,否则还真显他无人可用了。 于是皇帝看向众将,问道:“诸位,你们可有良将推选!” 几位将领心如明镜,刚才说话的侯孝康答道:“陛下,所谓良将,近在眼前!” “是谁?” “襄王殿下屡次统兵所战皆胜,且于此前西北领兵之时,扭转战局痛击贼兵,由他出战……臣以为再合适不过了!” 朱咸铭心中笑了,有人帮他把话说了出来。 眼看朱景洪要说话,朱咸铭当先开口:“你们怎么看?” 西北作战关乎重大,胜了固然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轻而易举。 可这事儿朱景洪都没把握,其他人心里就更虚了,此时推举朱景洪就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所以皇帝发问之后,其他人都顺着侯孝康的话,论证派朱景洪去有多合适。 “太子,你说呢?” “儿子以为,诸位老将军所言有理,十三弟胸有韬略战法精奇,乃是领兵之不二人选!” 于是此时,朱咸铭看向了朱景洪,笑着说道:“老十三,众望所归,你有何话说?” “爹,儿子轻率思虑不周,实在难以胜任此重任,若因一己不慎致使前线兵败,动摇国本万死难恕!”朱景洪跪下磕了头,非常郑重的回了话。 这一刻他说的是真心话,即便这会有损他形象,比起兵败的后果也好处许多。 可是皇帝还是不信,仍认为他是顾虑太多,所以拒绝再立新功。 现场气氛极为凝重,皇帝当然不可能再劝下去,沉默几息后便听他说道:“羊烤好了,该吃了!” 好端端的议事,最终成了吃烤全羊的宴席,只不过所有人都吃得不是滋味儿。 一个时辰后本次射猎结束,朱景洪和太子送皇帝回了宫,然后才一起出了宫回家去。 “十三弟,父皇信重于你,你该多替他分忧才是!” 朱景源说得郑重其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四哥,我也跟你说心里话吧,西北之战我是真没把握,去了若招致大败……个人荣辱事小,致使朝廷大局败坏,可就罪不可赦了!” 虽然朱景洪说得很正常,但朱景源也不信他的话,道他“过谦”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兄弟二人闲聊着,一路出了东华门便各自归府。 半个时辰后,朱景洪回到了襄王府,宝钗此刻还没回府,便是杨静婷来迎的他。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一别数月……臣妾一直盼着重逢,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以往的杨静婷,绝对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显然她现在也学乖了。 所谓直抒胸臆,感染力才会强一些,文绉绉的话只适合写书里。 “我也想你得很呢,前番因陛下急召,未能守你生产……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忍!” 拉着朱景洪往自己住处走去,杨静婷一边说道:“王爷可别这么说,朝廷的事重要,王爷的事也重要,臣妾鄙薄……何须挂念!” 显然杨静婷清楚,让朱景洪怀有愧疚,对自己是极为有利的事。 “唉……你如此通情达理,倒教我越发惭愧了!” 站在朱景洪的角度,即便知道自己是渣男,可前前后后负了这么多人,想起来也确实让他很羞愧。 “王爷便是臣妾的天,王爷的事臣妾虽帮不上忙,但也绝不愿因自己些许小事拖累,还请王爷万不可再有自愧之心!” “否则,臣妾当无地自容了!” 言罢,杨静婷竟要跪下告罪,好在朱景洪动作快把他扶住了。 “好了好了,你身子弱……别动不动就跪!” “走……去看看老二!” 听到要去看儿子,杨静婷佯装擦了擦感动的泪水,而后说道:“梧儿早就想要爹爹抱了!” 于是乎,他二人一路往怡和院走了去,而此刻在另一边的廊道下,黛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才的情况,她全都看在眼中! 显然杨静婷也是难缠之人,往后朱景洪未必不会被她所迷,虽然宝钗地位稳固,却也让黛玉生出了些担忧。 再说另一边,朱景洪走回了去到了怡和院,正好朱慕梧醒着吃完了奶,于是他便接过儿子抱在了怀中。 小孩子认声,没一会儿就嚎啕大哭起来,只能由侍女接过去安抚。 朱景洪并不失望,而是笑着说道:“这孩子中气十足,往后或可做一将军!” 对此杨静婷心中不以为然,笑了笑后便请朱景洪落座。 奉茶之后,杨静婷说道:“王爷,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梧儿是臣妾身上掉下的肉,为了他臣妾差点儿殒命金陵,所以臣妾想……想把梧儿留在身边抚养!” 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明确下来,即使现在孩子在身边,也可能随时被人带走。 杨静婷说得和直白,她本想说铺垫些什么王妃忙,照顾不过来之类的话。 可最终她打消了这念头,只因她觉得比起这些说辞,以一个母亲对儿子真情更能打动人。 嫡母抚育的规矩,在朱景洪这里分量不重,眼下可卿英莲都是自己养孩子,所以杨静婷的请求在他看来不过分。 “可以!”朱景洪答道。 这最要紧的事定了,杨静婷便心安了许多,道谢之后她便准备拿出第二件事。 闲聊在金陵的一些事后,杨静婷顺理成章提到了张小月二人。 “王爷,她二人伺候您也算得力,且在金陵悉心照料臣妾,如此功劳……王爷可说过要厚赏她们!” “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总不能是戏言!” 听到这话,朱景洪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她俩确实有功,我也没说是不赏赐!” 上次在金陵没表态,眼下也该有个定论了。 于是朱景洪看向随行而来的邓安,吩咐道:“派人去跟王妃说一声,给张李二人重新选定住处!” “是!”邓安应道。 如今张小月二人,跟其他人一样还住在客院,重新选住处就是让她俩搬进内宅。 “臣妾替他们,叩谢王爷了!” “我说了你身子弱,不必行大礼,这也是她俩应得之事!”朱景洪平静说道。 今天的两样任务,杨静婷均圆满完成,她心里自是十分高兴。 但她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继续跟朱景洪闲聊,此前在金陵那些难忘时光。 期间聊起海上大战,杨静婷看向朱景洪的眼睛,更是充满崇敬敬畏尔之色,说直白点儿都快拉丝了。 这让朱景洪极为受用,正常男人都挡不住这个。 晚膳和过夜,朱景洪都选在了怡和院。 第706章 帝王之心 太阳西斜,宝钗才返回王府。 才进了同心殿,邓安便亲自过来,神色谦卑传了朱景洪的话。 待其退下之后,宝琴便凑了过来,提醒道:“姐姐,姐夫他就在怡和院,可否要我去寻他回来!” 听到这话,宝钗失笑道:“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如何就非得来陪着我?” “可是!” “行了,我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姐姐……” “去吧!” 没办法,宝琴只能告辞离开,而宝钗则是召来了女官,吩咐了关于加封的事。 这件事朱景洪既已允了,她就没有必要再去阻拦,说到底也只是两个侍妾而已。 反倒是这俩人的住处,宝钗觉得有必要细细思量一番。 王府内宅有四个院,其中绛云斋已经满了,揽月苑住着甄琴和英莲,如今还缺着一位。 “张小月去揽月苑,李慧真住怡和院!”宝钗很快拿定了主意。 至于空着的含香院,是她专门替黛玉留的,后者也将是接下来,唯一享受独院的女子。 毕竟连杨静婷的怡和院,如今也被塞进了个李慧真。 此事拿定了主意,宝钗吩咐下去之后,接下来的事就无需她操心了。 傍晚时分,张小月和李慧真,就分别收到了通知,让她们准备好的明天受封,同时各自将自己行李收拾好。 得到此消息,张李二人自是无比高兴,于她俩而言无疑进入了人生新阶段。 只可惜在这王府之中,能让她俩分享喜悦的人寥寥无几。 张小月只能跟心腹侍女庆祝,而李慧真则是找上了朴真英,俩人去了王府后院闲话。 “真英,我算是闯出来了,往后你可得多用心,总不能做一辈子舞女!” “我……我没姐姐的本事!”朴真英低头。 “怎么这么说,别忘了当年在朝鲜,王爷可对你高看许多!” 作为过来人,李慧真继续传授着经验:“你当知道,这王府上上下下,荣辱皆在王爷一念之间!” “所以要想出头,要想有个名分,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握紧妹妹的手,李慧真神情鼓舞道:“只要能讨得王爷欢心,只要能让他念着你,你的出头之日就到了!” 其实李慧真没把握住关键,朴真英本人比较佛系,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争。 “妹妹啊……咱们姐妹,若不相互扶持,只怕在这王府之中,日后难有立足之地!” 谁知朴真英反问道:“姐姐既已有了位分,如何能说无立足之地!” 这话侧面道出一个事实,李慧真并不满足当下所得。 入夜,万籁俱寂,皇帝因心情不顺,辗转反侧未能入眠。 最终,朱咸铭选择起身,打算出去走两步。 年纪大的人觉少,朱咸铭失眠并不稀奇,随侍宦官们也都见怪不怪。 看似皇帝漫无目的在转悠,可最终他却来到了坤宁宫外。 值守宦官见他到来,当即就要转身进去禀告,但却被朱咸铭制止了。 他不想打扰皇后休息,所以不想大动干戈。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也还没睡呢!” 听到禀告,朱咸铭同样不感到意外,皇后如今比他的觉还少。 应了一声,朱咸铭缓缓走进坤宁宫,然后就隐约听到了咳嗽声。 这让他顿时心忧起来,不免加快脚步往大殿内走去。 很快朱咸铭进到皇后寝宫,便看见发妻坐在软榻之上,只搭了一条锦被在下身。 “陛下怎么来了?” “皇后抱恙?” “还是老样子,咳几下就好了,陛下不必担心!”杨清音强撑着答道。 “那些个太医,全都是白吃俸禄的废物,就该杀几个震慑人心才对,否则这些人……” 没等皇帝说完,杨清音便打断道:“太医治的是病,不是命!” “你这么晚不睡,莫非又遇着不顺心的事了?” 皇后适时转移话题,她看得出来皇帝心中有怒,所以她才想着替他排解。 毕竟在这世上,能为皇帝化解心事的,也只有皇后一人了。 当然反过来说,能让皇帝敞开心扉说话的,世上也只有皇后一人。 顺着皇后的引导,朱咸铭坐到了软榻一侧,说道:“今日射猎,众将提议老十三去西北领兵,这个小王八蛋……说什么自己轻率,思虑不周,难以胜任!” 屁股都还没坐热,此时朱咸铭又站了起来,指着宫外方向对皇后说道:“你说……这小子什么意思?” 看着气愤不平的皇帝,杨清音说道:“西北之战,关乎甚大,他有疑虑……也属正常!” “我几次三番提点,皆表露出我有意令他统兵,他那里还有那么多顾虑!” 帝后二人都认为,朱景洪是担心功高震父,所以推诿塞责不愿出战。 皇帝身在局中,很多事情看不透彻,反倒是皇后先反应过来。 “或许……是老十三真的没把握!” 提出这个假设,即使皇后也非常慎重,因为这确实牵扯太大了。 皇帝微微一愣,然后瞬间打开思路。 是啊,自己竟从未想过,老十三会没把握……朱咸铭暗自咂舌。 同时他又想到,连自己这位皇帝,都对朱景洪有充分信心,下面的人岂不都…… 想到这里时,朱咸铭心里咯噔一下,他发觉自己防范力度还该加强。 皇帝就是皇帝,遇着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事实上,能做到朱咸铭这样,对朱景洪这“庞然大物”如此包容,他已经是皇帝之中的异类。 好一会儿后,朱咸铭答道:“他若是没把握,其他人都更悬了!” 这充分暴露了一个事实,没有那朱屠夫,他还真得吃带毛猪。 转眼之间,一夜时间过去。 襄王府内宅,此时气氛庄重严肃,同心殿外设好了仪仗,王府女人们都已到达。 杨静婷当然也到了,就坐在宝钗左侧第一个位置,至于其他人则是全部站着。 “哎呀,真是没想到,王爷还是那般习性,大早上的爱赖床!” 杨静婷说的赖床的事,实际上却是在当众显摆,手段不高却能让他生出满足感。 宝钗不以为意,笑了笑后没再说话。 虽然选两个侍妾,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终究是成了皇家的人,所以得弄出一定的仪式感。 很快仪式开始,仪式按照常例在进行,张小月二人得到现场年轻侍女的羡慕。 而前面的动静,也传到了王府后院去,迎春听了便呆坐在窗前。 看得出来,她很是失落,这种事也很正常。 她是公府小姐,却比不得两个奴才丫头,心里难免会感到不平衡。 “姑娘,你别伤心了,其实这也没什么!” “以您在王爷心中的分量,那两个女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不过是小小侍妾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司棋依旧在开解,她很理解迎春的感受,知道自己话有多无力。 当然,司棋的话也有道理,只要在朱景洪心中分量重,位不位分的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王爷喜欢到您这儿来,喜欢听您讲法双修,这也是别人求不来的事!” “或许吧!”迎春长叹一声道。 所谓的“册封”仪式,只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张小月二人正式成为“小主”。 仪式结束,宝钗便返回了同心殿,其他人则是各归其位。 接下来各院的女人们,还会相互道贺往来人情,襄王府内宅本就是个社交圈。 且说宝钗进到了殿内,便往侧边的书房走了去,今天她要审核下面交上来的账册。 “王妃,王爷在里面!”门口当值的侍女提醒道。 宝钗点了点头,然后便走进了书房内。 只见朱景洪坐在客位椅子上,微抬着头似在看着屋顶,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哟……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朱景洪看向门口,笑着说道:“你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自顾走向书案,待自行落座之后,宝钗方说道:“我这里哪比得上怡和院,能让人心旷神怡宠辱偕忘,舒服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朱景洪敛去笑容,答道:“昨晚我一夜没睡!” 宝钗正在翻看账册,随口便答道:“可见王爷十分操劳!” “昨天我说自己能力不足,难以胜任统兵西北之重任,老头子昨天不高兴了!”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宝钗方才抬起头来,也没了再说笑的心思。 紧接着,她便冲外面挥了挥手,于是房内外的侍女全都识趣退下,莺儿和文杏还把门带上了。 看向朱景洪,宝钗徐徐说道:“为此而失眠,可见你也心忧,担心因此触怒陛下?” 天下大多数的事情,都难以做到尽善尽美,总会有这样或那样不足。 朱景洪靠着军功起家,如今害怕打败仗,推诿之下又可能恶了皇帝,似乎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 “所以如今,你是打算妥协,还是继续推辞?” 见朱景洪不答,宝钗接着说道:“相比于战败后的麻烦,我倒觉得……触怒陛下受些责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触怒皇帝算不得大事,这话全天下没几个人有资格说,襄王府恰恰是其中之一,乃至可能是唯一。 看向宝钗,朱景洪徐徐说道:“可我夜里细想之后,又觉得可以去!” 宝钗很是惊讶,愣了一下后方说道:“为何?” “昨日涉猎我才得知,英法西葡罗五国皆已调兵往西北,组成联军欲对我大明不利!” “按你的说法,这些西夷都是强国,可见形势越发危急,为何你反倒愿意去了?”宝钗皱眉问道,她发现自己猜不透眼前这人。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五国组成联军,我就想干死他们……很迫切的想!” 听到这荒唐的理由,宝钗起身走向了朱景洪,在后者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她伸手探向了朱景洪的额头。 抓住妻子的手,朱景洪把她拉进怀里,搂着腰肢说道:“我没发烧!” “没发烧……为何说胡话!” 朱景洪当然不是说胡话,而是挫败几国联军这种事,对他来讲非常有吸引力,这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渴望。 朱景洪淡定答道:“这件事,最终只怕躲不过去,所以我才有此打算!” 宝钗徐徐说道:“这……你咬死了不去,只怕陛下也奈何不得!” 眼下襄王府声威足够,她也觉得犯不着去博,更为关键的是她不想朱景洪上战场。 刚才提到自己可以去时,朱景洪心里其实还在摇摆。 可眼下听到宝钗劝退,他在心里瞬间就拿定了注意。 “我要去!”朱景洪平静说道,神色却很刚毅。 宝钗愣了一下,再度说道:“风险高,败了损失大,你何必如此……” “朝廷在西北耗费太多钱粮,天下各地民不堪负,这一仗老头子执意要打,我若败了……其他人更难取胜!” 这话朱景洪说得很有底气,他有信心无人能反驳。 “所以我当竭尽全力,替陛下打赢这一仗,替天下百姓去掉重负,替大明寻得太平!” “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我既在皇家得享尊荣,尽心出力本属应当,总不能坐视前线兵败,国家倾覆……” 如果朱景洪直说前一句,宝钗只会当他是说场面话。 而这后一句,她可听懂了什么意思。 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往后是他朱景洪的天下,眼下这份家当已被搅得不安宁,朱景洪又岂能坐视局势败坏。 简单来说,朱景洪还没做上太子,就已经用皇帝的视角,以天下之主的姿态思考问题。 这样解释,他突然决定去干这一仗,表面上也就说得通了。 但宝钗不知道,朱景洪所言想干死联军的念头,也是导致其想法转变的重要原因。 尽量在朱景洪怀中坐正身体,宝钗笑着问道:“你是来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这话问得很妙,朱景洪找过来,确实是说道理给自己听。 所以当宝钗道出,朱景洪便笑了起来,声音爽朗显示出他心情极好。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上表请战,还是如何?” 朱景洪答道:“昨天,已是老头子第二次点我的将,下次他若再点……我半推半就答应便是了!” 宝钗失笑,低声编排道:“三辞三让,你真把自己当皇上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得更欢了,于是拱手行礼道:“皇后娘娘,不敢当,不敢当!” 宝钗也是玩心大起,遂跟着行礼道:“皇帝陛下,使不得,使不得!” 她俩这是秘议,侍女已全都退走,且门也是被关着,低声玩笑不会被人听去。 而此刻的宝钗,此生第一次被称做“皇后娘娘”,心中不免为之触动。 她一个年少失怙的女子,竟会有母仪天下的际遇。 即使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在她想来仍是大感不可思议。 见他神色不对,朱景洪遂问道:“怎么了?” “你顶着我了!”宝钗没好气的说道。 第707章 湘云,我可助你得偿所愿! “林姑娘,您不能进去!” 手持团扇,看着挡在前面的两名侍女,黛玉平静问道:“刚才王妃遣人叫我过来,如何又进去不得了?” 她虽是襄王府的客人,但因为朱景洪对她看重,王府之内她可随意走动。 严格来说,她比杨静婷的自由度都高,仅次于宝钗这位王妃。 所以正常来说,不会有人拦她的路,更不会在她道明情况后,还没有主动闪身让开。 守在书房门外的莺儿闻声赶来,挥手让挡路的两名侍女退开,然后才解释道:“林姑娘,现在确实不大方便,还请姑娘稍候!” 正当莺儿要叫人奉茶时,却听书房内传来朱景洪的声音。 “让林丫头进来!” 朱景洪的话,在襄王府等于是圣旨,莺儿虽是不解也只能让路。 黛玉略有些迟疑,但还是在好奇心驱使下,徐徐走向了宝钗的书房。 现身在门外,她便看见了在书房内,朱景洪坐着正在喝茶,而宝钗就站在茶几一侧。 暗道是自己想多了,黛玉心中稍微有些惭愧,然后便走进了书房中。 手持团扇遮着下巴,黛玉说道:“看样子……我来得不巧了!” 宝钗已经迎了出来,笑着答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他来了,你就不能来了?” “宝姐姐是襄王殿下心头挚爱,即使咱们姐妹之间往来,只怕他见了也会吃醋捏……我自然是不该来呢!” 朱景洪笑出了声,抬头说道:“林丫头,如此说来,你确实来得不是时候!” “如今既然我吃醋了,你打算如何向我赔罪?” 拉着黛玉越过朱景洪,宝钗方说道:“向你赔罪?我们约好了一起,你不请自来坏了我们的事,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朱景洪笑得更欢乐了,刚才交谈时的沉重心情,也在此过程中消失无踪。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京城还是如以往那般平静。 湖南的案子基本审完,在王培安的铁腕手段下,湖南布政使、按察司副使,以及三名知府、七名同知、五名通判、十二名知县,全部被其拿下并分别治罪。 只不过后续审案任务,被皇帝交给了新派的钦差,然后让王培安回京来述职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是担心王培安继续深挖,那样湖南各级官府都得瘫痪。 事实上,允许王培安查到这一步,皇帝已经对他是极其支持,严格来说这已突破了君臣间的默契。 王培安十一月十三到京,他先是去了宫里觐见交旨,下午时才回到了家里。 他在京城的家,依然是在襄王府东北侧。 京城寸土寸金,能在襄王府这样的地段,拥有一处完整的四合院,以王培安的俸禄根本不可能。 当然,他这位副都御史要是愿意,别说这小小的四合院,三进五进的都能轻松得到。 王培安清廉自守,当然不可能做那些事。 事实上,这房子本来也不是他的,而是襄王府长史官的“宿舍”。 他作为正三品副都御史,现在还兼着从五品亲王府长史,全天下也是独一份儿了。 王培安离家已有一年半,回到家时环境变化极大,总体概括来说就是奢侈了些。 当然,所谓奢侈是相对王家以前来说,横向来连王府管事太监都不如,更别说跟之上的总管太监相比。 “老爷先进屋吧!”王培安之妻王许氏说道。 王培安今年三十五岁,就做到了副都御史,朝廷正三品大员,王许氏看他的目光里自是无比崇敬。 几年前还未来京,她哪里能够想到,处处碰壁的丈夫会有如此机遇。 “嗯!” 王培安有一子,去年冬已经成婚了,今年初便已回了家乡,替他向家中老母亲尽孝。 所以这处院子里,除了王许氏雇的几个仆妇,也就再没有旁人了。 回到屋内才坐下,王培安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才喝一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好茶,一等一的好茶,即使他不懂茶也能品出来。 知道丈夫的脾气,王许氏说道:“王府赏下来的!” “这些年,王府对咱们照拂有加,逢年过节赏赐最为优厚,你既回了京……下午也该过去拜见!” “别的不说,你毕竟还兼着长史官呢!” 王培安没有反驳,可见以他这样保守的人,也觉得应该前去拜见。 “嗯!” “好了,先更衣吧,吃了饭再说!” 回到家里,一切都得听王许氏的安排,王培安非常敬重妻子。 大概一个时辰后,王培安又重新收拾好,然后步行前往了襄王府。 来到襄王府大门外,首先要过的是侍卫这一关。 侍卫们都认得他,所以王培安径直进了王府,一路前行时不断打量着周围。 他因威名在外,沿途遇着的宦官们,那基本是尽可能躲着他, 来到了存心殿外,王培安被引进了偏殿,他将在此等候朱景洪召见。 此时朱景洪正跟黛玉闲聊,听到这话不免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好……请他到存心殿东厅!” “是!” 待禀告的宦官退下,黛玉方问道:“说起来,他还是你老师,但看你的样子,好似不太愿意见他!” 朱景洪直言道:“好好舒心日子过着,见他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黛玉答道:“现而今能直言不讳,道出你过失的人,天下已经没几个了……你且珍惜吧!” 朱景洪遂笑着说道:“你不也是直言不讳,有些时候让我很没面子!” 起身走到一旁床边,黛玉徐徐说道:“我乃闺阁女子,哪比得人家见识!” 眼见朱景洪还要废话,黛玉方提醒道:“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可我舍不得你!” 这话听得黛玉脸上一红,遂骂道:“舍不得我?你这话不知跟多少人说过,鬼才信你这些话!” 与黛玉谈笑了一阵,朱景洪便往存心殿去了。 在他跟王培安尬聊时,相隔几里外的驸马都尉府内宅,一处楼台上正在举行宴会。 宴会主题是赏梅,是由朱云笙召集,到场的贵妇有十几人,都是一等子以上的命妇夫人。 众人谈笑风生,现场气氛格外融洽。 除了这些贵妇,她们也带了家中姑娘来,也算是向外的一众推销。 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如贾家那般家中自娱自乐,才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公主殿下,臣妇来迟了,只因家中……” 说话的是一夫人,乃是忠靖侯夫人陆氏,她在跟朱云笙解释原因。 但朱云笙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湘云身上。 “无妨无妨,本也是随便聚聚,不必如此拘束!”朱云笙随意答道。 “多谢公主宽宥!” 朱云笙是嫡公主,即便是最顶级的侯爵夫人,在她面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史陆氏如此,在场其他命妇们,就更是恭敬有礼了。 “湘云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湘云曾是她的侍读,二人之间关系格外亲密,单独受召说话别人也羡慕不来。 当然,段位稍微高一些的命妇,已经意识到湘云可谓良配,此刻在打算跟史陆氏套话了。 带着湘云去到一旁,看着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好姐妹,朱云笙忍不住说道:“看你这样子,似乎不太高兴……莫非是有心事?” “没什么心事,只是这两天不舒服!” “跟我就别说谎了,以往你不舒服……也是吵得最厉害的人,哪里见过你这般模样!” 见湘云不答话,朱云笙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我……我什么心事!”湘云不太自然的转过头,却又不敢看朱云笙的眼睛。 停下脚步,朱云笙说道:“你喜欢我十三哥……对吧!” “没……没有……我没有!”湘云捂着脸,直接背过了身去。 迈步走到湘云身前,朱云笙伸手扶着她的肩,而后说道:“你还是没变,撒谎还是这般模样!” “别不好意思了,十三哥那样的人,闺阁女子又岂会不喜欢!”朱云笙叹息道,她神色间闪过一丝哀伤,低着头的湘云不可能看见。 “你我姐妹一场,我可助你达成心愿!” 湘云内心翻腾之际,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突然就静下来了。 此时她已顾不上心事被窥破,而是迫切想要抓住那救命稻草。 经过一年多的思念和煎熬,湘云已非常确定喜欢上朱景洪,这辈子若不能伴于这位爷左右,于她而言此生便无意义了。 所以,朱云笙的这句话,对湘云来说确实是救命稻草。 “还不承认,看你这样儿,早就知道你靠不住!” 朱云笙的这句“靠不住”,可绝不是随便说说,毕竟在黛玉被勾走之后,她把湘云当成了最后的“浄土”。 “公主……”湘云语气柔和,神色间有祈求之色。 “过两天青阳王府有马球赛,我十三哥也会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愿陪着公主!”湘云当即答道。 “你会骑马,到时我提议十三哥,让他教你马球……” 朱云笙讲了起来,其中说到的很多东西,都让湘云脸红并打起了退堂鼓。 可最终在本心驱使下,她还是都一一应了下来。 “湘云,为了你……我可真活成笑话了!” 朱云笙身边的几位侍读,宝钗、黛玉、湘云、杨静婷、甄琴、其其格,全都成了襄王府的女人。 总体来说,这件事确实挺……奇特! 对于这种事,朱云笙当然排斥,可现在她主动促成此事,也不全是为了湘云。 朱云笙知晓大势,对她而言讨好朱景洪,便是第一要紧的事。 财富权力人家都不缺,她能投其所好的也就美女了。 她知道朱景洪盯着湘云,所以便想着促成这件事,主要是为了让兄长高兴。 这件事议定之后,为了避免让湘云难堪,朱云笙便转移了谈话内容。 二人走了一会儿,很快又返回了人群中,然后朱云笙跟命妇们聊了起来,湘云便得到了独处的机会。 此时,她的内心如浪翻滚,“扑通扑通”的自己都能听见声音。 “湘云啊湘云……你与十三爷早有过肌肤之亲,你还怕什么呢”湘云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儿。 可她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觉得虚,一时间竟有些燥热起来。 所以宴会的后半截,湘云是过得格外煎熬,此时她只想找个地方猫着。 大概两个时辰后,在朱云笙府上吃过了晚饭,湘云才跟着婶婶一道回家去了。 转眼就是两天过去,湘云果然受到朱云笙邀请,乘轿先去了驸马都尉府,然后才跟着朱云笙二人一道,向着京城之外赶了去。 青阳王府产业极多,城外当然少不了有别院,马球赛便是在城外举行。 今日参赛的队伍有六支,分别来自于左右龙禁卫,左右皇城翊卫司,以及闲散勋贵子弟组了两队。 当朱云笙一行赶到时,青阳王府外已停满了车轿,在外逗留的各府仆役都有数百人。 朱云笙乃是贵客,她们一行的车轿直接进了别院,接到禀告的青阳王朱景淳,已亲自到了前院来迎接。 “拜见殿下!”驸马都尉梁毅上前行礼。 至于朱云笙,则是左右打量着环境,行礼的念头都没冒出来过。 “十四哥,你这里面为何空荡荡的?”朱云笙询问道。 朱景淳解释道:“才建好没多久,专为马球比赛所建,其他的都未来得及添置!” “三妹,他们都到了,已经在赛场入席,你们也都过去吧!” 微微点头后,朱云笙问道:“四哥来没来?” 朱景淳摇了摇头,他当然也请过了太子,后者推脱事多拒绝了。 朱云笙没有多问,带着湘云跟在朱景淳后面,便向着赛场方向走去了。 这里虽是新建,但内外有别管控得极好,朱云笙所经之地除了宦官侍女,竟是一个外男都没看见。 别院东侧,赛场之内,此时已聚满了不少人。 到场的勇士们,全部都是跃跃欲试之态,只因今日是朱景洪到场观看。 至于朱景洪,以及其他的皇室贵宾们,此刻都待在了北侧高楼内。 楼共有三层,朱景洪等男丁在二楼,女眷们在视野更好的三楼。 第708章 策马奔腾 第二层内,中间的位置本是留给太子,今日他不来便是朱景洪落座。 在他左右,分别是乐安王朱景清(老八)、宁远王朱景深(老九)、会昌王朱景涛(老十一)、静海王朱景浩(老十五),以及丹阳公主驸马黄安,忠顺王世子朱景沢。 朱咸铭共有十五子三女,其中老大、老二、老十、十二早薨,广阳王朱景润被削爵圈禁。 老六朱景渊在金陵,老五云阳王朱景泽、老七兴山王朱景治身体不适,老四太子有事推脱不来,所以今日就来了这些人。 三位兄长在前,朱景洪却坐到了主位,现场所有人都不觉得有问题。 一则朱景洪爵位更高,二则他的功劳极大,坐在主位当之无愧。 “殿下,今日六支队伍,可谓群英荟萃,必是一场盛会!”忠顺王世子陪笑说道。 在他一旁,驸马都尉黄安说道:“此言是极,我等能有幸得见,全仰承十四爷啊!” “谁在叫我?” 声音从楼下传来,自然是发自朱景淳。 他带着朱云笙夫妇上楼,刚好听见了这句闲话。 “十三哥到了没?” 一听声音,朱景洪就知是朱云笙,于是转过头看了去。 朱云笙几人虽出现,但朱景洪的目光,却看向了其后的湘云,不免感慨这丫头娇美了许多。 “十三哥,见了妹妹……也不说打个招呼!” 朱云笙进入阁楼内,在场其他人都各自起身,其中就包括她的几位庶兄。 朱景洪随口答道:“前几天才见过,招呼什么!” 朱云笙笑道:“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 “走……湘云,我们上楼去!” 言罢,朱云笙就带着湘云离开了,梁毅则是留在了二楼,跟众人相互见礼问好。 众人依次落座后,朱景洪方问道:“十四弟,人都到齐了,球手也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朱景淳乃是召集者,此刻征求他的意见也属应当。 “那现在就开始?” “依你!”朱景洪平静答道。 于是朱景淳便命人去传话,很快两支队伍就上了场,先是向阁楼这边行了礼,然后各自翻身上马开始击球。 都是年轻人,都想在这关键时刻露脸,所以比赛一开始就很激烈。 虽然不能上场,但身处在这热烈的赛场,二楼的男人们也都被带动了情绪,一会儿拍掌叫好,一会儿嘘声一片,一会儿摇头摆脑。 男人们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三楼的一众女眷们,只有几位年少郡主县主们,守在栏杆前盯着赛场上。 在场王妃、公主、郡王妃、年长郡主们,则都聊着各自府里的琐事,只时不时的看一眼赛场上。 毫无疑问,亲王正妃宝钗,此刻也是坐在主位上。 在她左侧位置,坐的便是朱云笙,右侧则是丹阳公主朱云涵。 再远一些的位置,则是郡王妃和郡主们。 今日宝钗并非独自前来,黛玉和宝琴也跟着来了,此时碰着湘云便到了角落叙话。 此前在坤宁宫时,黛玉和湘云朝夕相处,二人之间感情可谓深厚。 宝琴虽与湘云不太熟,但在襄王府也见过了几次,加之性格年纪相仿,倒也能够聊到一起去。 “你今天是怎了么,总觉你怪怪的!”黛玉极为纳闷儿。 这话一出,湘云神色就更怪了,但她也不好解释怎么回事,毕竟今日要发生的事太难为情。 “林姐姐,你在襄王府住多久了?”湘云鬼使神差问道。 “大概……” 黛玉刚想要说,但一想到确实待太久了,没名没分的也不好说,于是她就把话憋了回去。 “莫不是想我了?想让我去陪你?”黛玉反问。 “你若愿意,那我求之不得!”湘云答道。 “我倒是愿意,只怕宝姐姐不肯放人!” 黛玉话音才落,就听宝琴说道:“哪里是我姐不愿放人,明明是我姐夫舍不得!” 话音里的酸意,黛玉湘云都听出来了,于是她二人都露出了笑容。 且说桌席这边,宝钗看着手中茶汤,听着左右几人在谈话。 “说起来也真是,他们两家为邻数十年,竟为了这些小事置气,竟是大半年没来往了!” 说话的是丹阳公主朱云涵,她已是三十多的年纪,保养得当和少女时差不多。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但宝钗只是听着并未说话。 事实上,她在大多数聚会的场合,说话的时候都不太多。 正所谓言多必失,此刻单纯听听就好,需要注意的事多留心即可。 当然要做到如此随心所欲,关键是需要有足够高的地位,才不用去去奉承巴结别人。 当今天下,需要她奉承巴结的妇人,除了皇后也再无别人了。 “嫂子,前些日子给送你胭脂,你可用过了?觉得如何?” 微微抬头,宝钗答道:“近些日子,诸事缠身,还未来得及用!” “倒是那些钗饰,极为巧夺天工,实乃珍品!” 本来朱云笙还挺失望,听到后面这一句她安了心,于是便解释起饰品来历。 打开了话题,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同时也引领了现场谈话主题。 很快众人在妆饰上聊了起来,宝钗便自然而然脱离出来,恢复了少说多听的状态。 女人们谈话都很安静,而楼下则是咋呼个不停,动静之间实为有趣。 现场一共六队人,上午也只比过了四场,只把前三的队伍赛出,第要评一二三下午还得再赛两场。 上午比赛结束,朱景洪自是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他要跟参赛的军官和勋贵子弟们见一面,地点自然是选在了赛场上。 虽然是临时组队,但在场众人多在军中任职,此刻以各队为单位整齐站在赛场上。 带着几位庶兄弟和驸马们,朱景洪出现在了赛场之上。 “参见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朱景洪站在队伍前方。 对面七十多人目光灼灼,站在前方朱景洪如闲庭散步,神色淡然的开始训话。 他的训话并不非常正式,除了点出刚才比赛的亮眼之处,便是夸赞众人精气神俱佳。 这边正在训话时,宝钗等一众女眷,已经下了楼往宅院去了。 走在前方,宝钗淡然笑道:“湘云你最好动,骑马打球这些,想来你极为喜欢!” “嫂子这话说得没错,昨天她到我府上做客,一听今天有马球比赛,哭着喊着求我带她来!” 说完这话,朱云笙半带抱怨道:“哪知她来了,跟林丫头们聊得高兴了,就把我忘在脑后了!” “公主,我哪敢把您忘了,你顾着跟人说话,我哪敢上前搅扰!”湘云连忙分辩。 众人说着话,很快来到了内宅饭厅,这里已经准备好了菜肴。 她们是在内院吃饭,朱景洪等人则在外面,男女大防维护得很严格。 吃过午饭,大概休息了半个时辰,下午的赛事再度开始。 天公不作美,天空飘起了大雪,给赛事增加了些强度,同时也让比赛变得更精彩。 又是两个时辰后,这场比赛正式结束,出人意料的是闲散勋贵,们得了头名。 头名当然有彩头,主要是赏赐一些器物,东西都是由朱景淳准备。 依次颁发之后,现场气氛无比和谐,又与众人闲谈一番后,这些人便各自告辞离开。 朱景洪几人却不会走,只因晚上朱景淳还安排了宴会,他们大概是明天才会归府。 众人散去,他们几个也在朱景淳邀请下,打算去到别院内喝茶聊天。 至于宝钗等人,下午她们就根本没来,而是在内宅围炉煮茶,继续聊着京城里的八卦。 众人才从侧门进到别院,哪知朱云笙竟等在这里,便让朱景洪几人深感意外。 “三妹,你为何会在此处?” 没答朱景浩的问话,朱云笙直接说道:“我找十三哥有话说,你们没事就先回吧!” 众人只得离去,其中也包括梁毅。 待众人离去,朱景洪方问道:“三妹,有话你就快说吧,一会儿我们还有事呢!” “十三哥,我想送你一件珍宝!” “珍宝?” 这个说法,很容易勾起朱景洪的兴趣,于是他接着问道:“是何珍宝?” “美人!” “哦?” 朱景洪敛去了笑容,他着实不大高兴得起来,只因为自家妹妹学坏了,竟用这些手段来腐蚀他。 察觉到情况有些跑偏,朱云笙连忙转头往北侧巷子喊道:“湘云,你还不赶紧出来!” 听到是湘云,朱景洪心思为之一变,刚才的事已无心追究,顺着朱云笙的目光看向了巷子里。 “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告诉十三爷,你是如何辗转反侧……” 湘云即便再抹不开面,此时也不得不现身,然后跺着脚闹道:“公主,你别胡说造谣!” 谁知朱景洪搭话道:“我倒想听听,她为何辗转反侧!” “十三哥,方才都是玩笑话,实则是因湘云想学马球,所以才来劳烦你!” “当今天下以你骑术最佳,做她老师岂不轻而易举!” “我乃当朝亲王,让我给她做老师……得加钱!”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差点儿让朱云笙闪了腰,紧接着她噗嗤一声笑了。 “加钱却不必了,白送你个美人,难道还不够?” 说话之间,朱云笙已经拉着湘云,直接往朱景洪怀里推去。 湘云本能的想要反抗,可她意志不是非常坚定,以至于半推半就之间,竟真的靠在了朱景洪身上。 “也罢也罢,左右无事……教教她也无妨!” 闻言朱云笙笑道:“湘云,还不谢谢你十三爷!” 湘云此事羞得不行,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低着头木讷的样子,让朱景洪想起了迎春。 说起迎春,朱景洪就想到她身着道袍时的圣洁模样,那真是别有一番意趣。 什么东西在动…… 湘云才发现了变化,就被朱景洪牵着往外走去,这惊得她“啊”的惊叫了一声。 看着她二人离去后消失,朱云笙便转过了身去,朝着巷子另一头走了去。 到了第一个路口,朱云笙才打算转弯,梁毅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为讨好你十三哥,把相交莫逆之闺蜜推给他,你这手段未免太下作尔!”梁毅神色不满道,刚才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 朱云笙不以为意,紧了紧身前的斗篷,徐徐说道:“一则是人家姑娘愿意,并非是受我强迫,我这是成人之美!” “其二,你说得对,我就是讨好十三哥,但也算为的这个家,你凭什么来说我?” 梁毅此前在湖南越权行事,招致大败损兵折将,即便他是驸马都尉,按律处斩也不为过。 因为朱云笙求情,他得以被轻轻处罚,但已惹得很多人不满。 朱云笙如今所做之事,确实是为夫妻未来奋斗,所以梁毅此刻无话可说。 “走吧……我得去陪六嫂,你得跟兄长们多相处,往后才有你的好处!” 梁毅没有说话,他承认朱云笙非常贤惠,对他和他父母也比较尊重,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再说另一边,朱景洪遣散了随行宦官,自己去从马棚了牵了一匹马。 没错,就是一匹马! “云丫头,过来……我抱你上去!” 抱我上去?湘云惊到了,此时越发羞涩,头都快贴到了胸上。 朱景洪也不耽搁,没等湘云发出回应,就横抱着她直接放到了马背上。 果真是长大了……朱景洪心里感慨了一句。 而紧接着,他也跟着上了马背,直接把湘云护在了怀里。 然后他从马鞍上取了球杆,递到湘云手中说道:“我来骑马,你来击球……如何?” 感受着眼前的过度亲密,湘云脸红得跟染色了一样,接过球杆后微微点了头。 “驾……” 朱景洪一拉缰绳,马儿顿时加力往前冲去,带得湘云只往后缘,二人之间贴得更紧了。 马儿疾驰跳跃狂奔,让湘云在朱景洪怀中扭来扭去,好几次他二人都亲到了。 最关键的是,朱景洪在扶她的时候,也摸到了不该伸手的地方…… 只过了十几分钟,湘云就大致适应了情况,在朱景洪的提示下开始击球。 “啊……慢点儿!” 马儿跳得太厉害,让湘云再度打脱了杆,甚至还差点儿掉了下去。 好在朱景洪动作快,一伸手把她拉了回来,但因用力太猛的缘故,又让湘云往后仰了去,此刻几乎是躺在他怀里。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旖旎,即使是在风雪之中,即使此刻马儿还在奔跑耸动。 看着湘云红扑扑的小脸,以及那羞涩而躲闪的眼神,朱景洪微微俯下腰去。 湘云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把朱景洪推开,可转瞬间她被朱景洪往上提起,四片嘴唇便贴在了一起。 这一刻,湘云脑子宕机了,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最终紧捏住了朱景洪的衣袖。 风雪漫天二人相拥,随着马儿走向了远处,隐约可见有几处房舍。 第709章 林丫头为侧妃 且说别院内宅,一众女人聚在屋内,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宝钗虽然话少,但只要一开口,那就是全场焦点。 “如此说来,他家还真就退了原配,打算重新再寻一门亲事?” 乐安王妃余氏遂答道:“这有什么法子,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宝钗脸上笑容更甚,于是顾左右问道:“你们说说……若他再娶,算是原配,还是续弦?” 众人都笑了起来,别人家的糟心事,如今成了说笑取乐的工具。 “依我之见,那陈家就不该……” 接下来,众人各自发表看法,而宝钗则看向了远处,发现黛玉跟宝琴在下棋。 “三妹,为何不见云丫头?”宝钗轻声问道。 щшш ?an ?¢ ○ 朱云笙回到屋中,已待了有二十多分钟,虽然刚才在与众人闲聊,却时刻准备着回宝钗的话。 “湘云她……被十三哥叫去打球了!” “叫她去打球?”宝钗诧异。 但她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没再多问下去。 见宝钗神色如常,心里有鬼的朱云笙安稳了些,如今她是越来越怕这位小嫂子了。 可她转念一想,在场这么多的嫂子,其中几位还是宝钗的嫂子,不也一样对她恭谨敬重。 大家都一样嘛……朱云笙心里很快平衡下来。 哪知才过了几分钟,就有一名侍女来到屋外,跟守在门口的文杏说了几句。 很快文杏进到房内,便在宝钗身边耳语了几句。 “知道了!”宝钗依旧平静。 虽然没听见耳语内容,但朱云笙大致可以猜到,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可见宝钗情绪稳定,这又让她安下心来。 她还没坐上那把椅子呢,我如何就如此畏惧……想到自己竟这般不争气,朱云笙又感到很不平衡。 这边谈话依旧活跃,而在马球场这边,朱景洪已经办完了事,此刻搂着湘云躺在床上。 此时湘云虽闭着眼,但实际上她已经醒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只能使用“拖”字诀。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完全没个准备,所以觉得有些委屈。 她虽愿意追随朱景洪,但还是想比较正式的交接,而非如当下这般不清不楚。 湘云是闭着眼,朱景洪却是睁着,而且就盯着湘云看。 其实他也挺后悔,暗道自己不该这般急色,竟把人家姑娘给欺负了。 虽然知道人家喜欢自己,但这样也确实太下作,朱景洪心中多少有些惭愧。 看到湘云眼角滑落泪珠,朱景洪心里就更慌了,他是真的怕自己伤到湘云。 “云丫头,我……对不住你!”朱景洪直言道。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说便让湘云越发委屈,于是把头转到了另一侧去。 “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处置周全,绝不会让你为难!” 若朱景洪表明要收湘云,史家肯定不会拒绝,这一点他还是很有把握。 于是乎,朱景洪又安抚了一阵,才让湘云控制住了情绪。 然后,他才帮着湘云穿好衣服,扶着后者走出了房门。 房门之外,余海已领着十几名王府宦官,将这周围完全封锁起来,整个马球场都空无一人。 “听我的话,你先回去……这两天会有旨意!” “嗯!”湘云声如蚊呐。 于是朱景洪看向余海,吩咐道:“派人把湘云姑娘送回去,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务必要小心一些!” “奴才领命!”余海是聪明人,他很清楚此刻该做什么。 “十三爷我……” 刚才觉得委屈,眼下要被送回家去,湘云又感到不舍。 她怕这一去,就见不到朱景洪了,患得患失便是如此。 “先回去吧,很快会有消息!”朱景洪笑着说道。 湘云仍是不松手,抓着朱景洪衣袖说道:“一定别丢下我!” 她父母双亡,便缺乏安全感,此刻担心并不奇怪。” “你放心就是,我岂会负你!” 老实说,朱景洪眼下把人送走的行为,还真就像不负责任的样子。 当然,之所以把湘云送走,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誉,怕待这里被旁人看出来了。 在朱景洪一而再的安抚下,湘云最终是安心下来,然后便被侍女们扶着离开。 望着她远去消失,朱景洪紧了紧领口,而后问道:“王妃知道了?” 余海欠身答道:“想来是知道了,这是奴才的过失!” 朱景洪没有理会,接着问道:“再没旁人知道?” “除王妃身边的侍女,没有旁人知道!”余海笃定答道。 “嗯!” 应了一声,朱景洪便往马球场外走去,此刻的他神色有些凝重。 黛玉的事情一拖再拖,他已想着要跟皇后请旨,只不过眼下又多了个湘云,便让他要重新思考这件事。 是一起上报,还是分开来说……这件事他的思考。 可没走出马球场,他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自己堂堂亲王,大明朝的功臣,要两个女人算得什么大事?至于这般谨小慎微? 所以他的决定是,待明日回京便进宫,直接跟皇后表明心意。 主意已定,他明显轻松了些,连步速都加快了一些。 待他回到别院,众人都未察觉异样,也可能察觉了装不知道,反正一起聊得是挺欢。 下午的节目依旧精彩,歌舞唱跳表演络绎不绝,众人都玩儿得非常尽心。 入夜时分,朱景洪回到了留宿的院子,进门刚好遇着了黛玉。 “哟……十三爷还知道回来!”黛玉扭过头取笑道。 “怎么……你想我了?”朱景洪反问。 “十三爷可别乱说话,若让宝姐姐知道了,岂不是更生气了!” “她为何生气?”朱景洪问道。 黛玉绕过朱景洪后,答道:“那得问十三爷了!” “你把话说清楚……” 当朱景洪转过身,黛玉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句“谁理你”。 “这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说完他转过身,便看见了正房门口,宝钗已经站在那里。 “我听林丫头说,我惹你生气了?”朱景洪笑着问道。 宝钗平静答道:“我哪敢跟你置气……你是王府顶梁柱,大明朝的功臣,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管你?”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走上台阶后,也不管宝钗是否愿意,朱景洪拉着她就进了屋。 进去他才发现,侍女们全都不在,显然是提前清出去了。 扶着宝钗坐下,朱景洪提起茶壶,倒了茶后递到她面前,说道:“王妃,请用茶!” 瞥了朱景洪一眼,宝钗说道:“我本不想说你,可你今天干这事儿,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原以为你经历这么多事,总该有些王爷的体面,欺负弱女子……” 宝钗滔滔不绝,朱景洪坐在一边,做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 讲了一会儿之后,宝钗也觉得累了,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放在几年前……我瞎了眼才选这劳什子王妃!” 听到最后,朱景洪忍不住笑了。 见宝钗变色,朱景洪连忙止住笑声,同时说道:“我的错……实在是没忍住!” “你……”宝钗气不过,可又奈何不得,只能别过头去生闷气了。 刚才她说了一大堆,主要表达了两个意思。 一是朱景洪作为亲王,又在当下这紧要关头,就该安分守己一些,不应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错。 二是湘云乃大家闺秀,喜欢人家正大光明收入府中就是,不应该损坏人家的名节。 这种事若传出去,旁人只会认为湘云不正经,那无疑会把她逼死。 此时朱景洪理亏,见宝钗已然生气,就直接上前劝解。 对眼前这不畏强权,匡正他过失的发妻,朱景洪心中非常敬重。 待朱景洪多劝了几句,宝钗方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善后?又跟迎春一般?” “当然不是!”朱景洪立马否认。 见宝钗盯着自己,似乎是在等他下文,朱景洪答道:“明天回京,我便上禀母后,将林丫头和湘云收入府中!” 一下子要两个,连宝钗都惊了,但很快她就恢复过来。 沉默之后,宝钗问道:“他们两个,你打算如何安置?” 本来不应该有这个问题,但如今湘云加入进来,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黛玉和湘云,一个是探花郎的女儿,一个是出身顶级勋门,而侧妃的位置还剩一个。 “林丫头为侧妃!”朱景洪想都没想。 虽然知道朱景洪的选择,但宝钗还是提醒道:“云丫头叔父史鼎,现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负责京城之防务!” 朱景洪知道宝钗的意思,于是说道:“我也告诉你,如今五城兵马司中,与我熟识的正副千户有八人,跟我打过仗的有五人!” 千户这一级的将领很关键,他们是实际指挥军队的最高级军官,再往上的指挥使一类官员,基本就和下面士卒没有交流了。 换句话说,基层士兵和军吏们,不一定认得指挥使都指挥使,但一定认得他们的百户千户。 简而言之,朱景洪在五城兵马司,也并非是毫无根基。 所以,用湘云的位分交好史鼎,对他来说意义不是很大。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便明着交好史家。 五城兵马司、皇城翊卫司、龙禁卫……这些临近皇帝的军事力量,其高级将领全都是皇帝心腹,任何人染指都会招来猜忌。 朱景洪跟史家联姻,本身就已非常出格,说实话给选侍都高了。 当然,若是给侍妾的位分,那又容易得罪史家,更关键的是伤湘云的心,所以也只能给个选侍。 不管怎么说,选侍乃朝廷册封的命妇,史家那边也说不得什么。 朱景洪解释一阵后,方说道:“其中分寸,多方因果……全都得考虑到!” 宝钗已被说服,但还是讥讽道:“分析问题头头是道,你管住自己少惹麻烦,不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管住自己?我能管好这颗脑袋,就已经不易了!”朱景洪指着头说道。 “你……下流!” 宝钗忍不住捶了朱景洪一拳,却被后者一把抓住了手,然后顺利扯到了怀中去。 “王妃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道出这句,朱景洪便将宝钗横抱起来,径直朝着绣床去了。 “你别……” “你这人……你先去洗洗!” 宝钗挣扎着下来,忍不住拧了朱景洪一把,而后骂道:“跟没吃过一样,你是属狗的?” 朱景洪也不恼,笑着答道:“我还想要个嫡子,莫非这也有错?” 这话……宝钗无法反反驳! 她又何尝不想再生,毕竟儿子越多地位越稳,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宝钗随即冲外面吩咐:“莺儿,快命人打热水来,王爷要沐浴!” “是!” 洗浴之后,春风荡漾,也就不必赘言。 很快来到第二天,在吃过早饭之后,朱景洪一行便动身,朝着京城方向赶了去。 他本人骑着马,与一众兄弟走在前面。 他们这全都是王爷,出行安全极为重要,除了自家府里的侍卫,五城兵马司也增调了人护送,两边加起来有近一千五百人。 “周副千户,你不到前面开路,凑过来作甚?” 这位周副千户名叫周守均,原本是侍卫亲军副千户,因当堂辱骂御史张儒林,被降职调动到了五城兵马司。 虽然还是副千户,可跟侍卫亲军副千户比,五城兵马司可差了不少。 当然,周守均并不气馁,因为他是朱景洪的心腹,当年在金陵城外,一起盟誓永不相负。 最关键的是,周守均这些人被整,多少是受朱景洪的牵连。 所以周守均笃定,若朱景洪掌权他们会被重用。 那次跟随周受均一道,被整的将官有好几十人,虽被降职外加调动,但几乎全在京营、侍卫亲军、五城兵马司,他们都是朱景洪的死忠。 只听周守均答道:“十三爷您请放心,周围都被刮了好几遍,若有人惊了您的驾,臣愿意自裁谢罪!” “姑且信你一回!”朱景洪笑着答道。 这时几位郡王插话进来,他们几个在前面聊得更欢了。 女眷们都坐的马车,此刻宝钗的车厢内,仅有黛玉陪着她。 “今日回京,有件大事!”宝钗平静说道。 “湘云的事?”黛玉反问。 宝钗笑了笑,说道:“对也不对!” 黛玉着实聪明,接着就问道:“莫非跟我有关?” “这下对了!”宝钗笑容更甚。 “他怎么说?” 宝钗答道:“他想让你做侧妃,云丫头做选侍!” 黛玉略微思索后,说道:“如此……怕是不妥!” 她不在乎位分,这话说得非常自然,毫无留恋惋惜。 宝钗明白她的心意,遂说道:“他执意如此!” 第710章 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在当前朱景洪的境遇下,为了她执意如此,黛玉还是有些感动。 见黛玉眼眶湿润,宝钗便握起她的手,说道:“你呀……还没改这爱哭的毛病,眼下你可都要自立门户了!” 一边说着话,宝钗一边拿出手绢,在黛玉眼角擦拭起来。 如此亲密体贴,连宝琴都未有此待遇,显得她俩才是亲姐姐一般。 事实上连宝钗也不明白,为何对黛玉天然会有亲切感,好像她俩是一个人一样。 “说来他也是好笑,昨晚说要亲自跟皇后娘娘禀告,早上一起来就不认账了……让我去帮说!” “还说什么,他是我俩之间最后的底牌,我看他就是怕被皇后回绝!” 见黛玉认真在听,宝钗便盯着她问道:“不知林妹妹……怕不怕此事不成?” 黛玉极为平静答复道:“这件事……确实不合规矩,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应允!” 虽然黛玉表现得不着急,但宝钗还是察觉到她的忧虑,于是打趣道:“若是不成,妹妹怕不是得哭死!” “谁要哭了,区区襄王府,谁稀罕……”黛玉毫不示弱。 “是是是……不稀罕,那这样吧……今天我只说云丫头的事,如此也全了你心愿,不至于让你委身于这小小王府!” “你看如何?” 面对“威胁”,黛玉浑不在意道:“我倒是无妨,只怕宝姐姐如此行事,无法跟你夫君交代!” “是无法交代,可我毕竟是他王妃,他总不能把我打死,你说是吧!”宝钗笑容更甚。 “哼……宝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到时候自有人收拾你!” 把黛玉拉进怀中,宝钗取笑道:“你这还没过门,就知道告状了,这习惯可不太好!” “这还不是怪你,若不自己找个依靠,往后还不知被你欺负成什么样!” 听到黛玉这样说,宝钗笑得更灿烂了,而后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进了京城,众人各归其府,朱景洪没着急进宫,而是先回了府去。 上午进宫拜见皇后的人多,下午去无疑更合适一些,毕竟这种事低调些更好。 “你不去?” “我……就不必去了!”朱景洪有些迟疑。 “我说你还是去的好,若母后那边真不应允,你也好出来解释才是!” “这种事不能拖,拖久了就更难成!” 思索之后,朱景洪答道:“好……我随你入宫便是!” “随我入宫?说得这好像是我的事一样!”宝钗没好气的说道,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去。 这一刻就该朱景洪急了,只见他连忙上前赔笑,说道:“王妃,你若是撂下不干了,这件事就真成不了了!” “乖,听我的话,帮我这次帮吧!” 一边说着,朱景洪直接上手,拉着宝钗便往屋外走了去。 二人乘车后往宫里去了,不到半小时就进了皇宫,直接往坤宁宫方向去了。 他二人也在路上定好了计策,由宝钗先一步去坤宁宫,朱景洪则是见机行事。 于崇政门外,他二人就分开了,宝钗带着侍女往皇宫深处走去,朱景洪则无所事事游荡起来。 但他也不敢走太远,不然一会儿传消息找不到人,所以他选择在崇政殿周边晃悠。 且说宝钗入得坤宁宫,才知皇后正在佛堂,于是她只能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皇后才提前从佛堂出来,这显然是宝钗才有的优待。 待宝钗见礼后,杨清音笑着问道:“你们不是在城外玩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昨天去的,热闹了一整天,今天才回来!” “还是年轻好啊,怎么折腾都行!” 宝钗半开玩笑道:“若非母后喜静,媳妇也就请您一起去了!” 杨清音笑容满面,说道:“那记得……下次带上我!” “媳妇倒是愿意领旨,只怕父皇那边……”宝钗佯作为难状。 杨清音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摆手道:“罢了罢了……就不使你为难了!”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二人往下聊了许多,整个过程杨清音心情都极好。 讨人欢喜不难,难的是让别人一直高兴,可见宝钗分寸把握得多好。 “要说为难,媳妇还真有件难事!” “哦?是何烦难?”杨清音问道。 “王爷吩咐了我件差事!” “他让你作甚?” “让媳妇向母后讨个恩典!” “他为何自己不来?” “兴许……是不好意思吧!”宝钗失笑道。 “就知道弄鬼……”杨清音吐槽了一句,随后问道:“说说……他想讨什么恩典?” “他说……想纳黛玉为侧妃,湘云为选侍!” 皇后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儿被呛着,咳嗽了两声方才问道:“这就是他要的恩典?” “正是!”宝钗有些脸红,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他还真要把笙儿侍读给包圆儿了,难怪当年他对采选侍读如此上心,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府里选人!” 此刻房间内还有两名女官,听了这话只觉得深以为然。 “母后……此事……” “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他,随他的意吧!” 宝钗正想要解释,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皇后如此干脆她还真没想到。 其实如果放前两年,皇后当然不会允许朱景洪如此胡闹,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小儿子未来要做皇帝,对这俩丫头眼馋了几年,现在拦了他难保以后不会出大事。 所以皇后干脆允了,也好让这件事彻底了结,说到底也不过两个丫头而已。 让杨清音好奇的是,为何自家儿子总喜欢苦命孩子,选的女人净是些没爹没娘的女子。 念及于此,杨清音看向了宝钗,便回想起了当年选王妃时的情形。 顶着皇帝震怒的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选薛家丫头,现在杨清音想起来就觉得奇特。 但事实也证明,宝钗确实是个好女人,杨清音早就对她没有偏见,甚至还引以为最好的儿媳妇。 “母后……当真?” 这话,在一众儿媳妇中,也就宝钗问得出来,可见她与皇后之亲密。 “这还能有假!” “只是有一样,此事得间错着来,以免他被别人看了笑话,先就让林丫头入府吧,云丫头……等些日子再说!” 听到皇后这般吩咐,宝钗连连点头应是,这在她看来也更恰当一些。 “母后未免也太宠他了……”宝钗摆出一副吃醋的模样。 这边宝钗已把事情办妥,而另一头的朱景洪,则是被叫进了干清宫。 崇政殿在干清宫前面,他在这边一圈圈的晃悠,便被宦官禀告给了皇帝,然后他才有了这一遭遇。 此时干清宫内,朱咸铭正在组织军事会议,主要商讨的还是西北形势。 看得出来,朱咸铭的心情很不错,原因在于财政危机得到了缓解。 一方面秋粮和税银都收了上来,另一方面各市舶司的商税也上来了,当然要有从日本刮来的二百万银子,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七百万两。 户部入账一千万两,朱咸铭内帑入账七百万,可谓是皆大欢喜。 如果只打西北这一仗,不再出其他的幺蛾子,那么财政情况会陆续好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而朱景洪始终都未说话,奇怪的是皇帝也没点他。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过去,听这些人七嘴八舌说半天,朱景洪都觉得耳朵起茧子了。 当然整个过程下来,还是有了些实质性成果,也不枉众人浪费口舌。 随后皇帝结束了议事,朱景洪想跟着走被叫住了。 徐徐往大殿外走去,朱咸铭平静说道:“刚才为何一言不发?” 朱景洪答道:“儿子愚钝,并无良策,故而不敢擅自开口!” 此前一味地拒绝,眼下他虽已转变观念,但也需要过程调整态度,而不是立马表现得热切,那样只会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你呀……如今也不说实话了!”朱咸铭叹了口气。 言罢,朱咸铭走出了大殿,朝着干清门方向走了去。 看这架势,朱景洪便知老头儿是要散步,偏偏他还得在这里陪着。 “你们都别跟着!” 出了干清门,皇帝吩咐了这一句,随行宦官们都退了下去,只隔着十丈远跟着。 “刚才也瞧见了,他们叽叽喳喳,说的是些什么东西!” “谁都说服不了谁,拿不出可行的打法,这件事竟一拖再拖!” “你当知晓,此战明年二三月便要开始,如此拖延下去……不是好事!” 西北那边,两位总督心是悬着,一再上奏恳请皇帝慎重,这明显说明其心里没底。 主将们都没必胜信心,这就让朱咸铭更糟心了,于是只能想到启用朱景洪。 “你既有领兵才能,就该为父分忧才是,为何要抽身事外……不动如山!”朱咸铭停了下来,神色严肃看着朱景洪。 如果是朝臣,被皇帝这般质问,就等于被定性为不忠了,此刻至少也该惶恐跪下,磕头认罪并表忠心。 朱景洪则是神色如常,回话道:“爹,不是儿子不愿给您分忧,实在儿子也无必胜把握!” 朱景洪一直在说没必胜把握,但此前皇帝全都没听进去了,自从跟皇后聊过后他改变了想法。 知道或许朱景洪是真因为没把握,才一直推脱不去西北,而不是因为有别的顾忌。 “你有几成把握获胜?”朱咸铭语气严肃。 “最多……七成!”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石化在原地,此刻他虽有喜极而泣之感,但还是忍不住冒出扇眼前小王八蛋的想法。 他以为没把握是五成以下,哪里能想到朱景洪认为是七成,狗东西下限比他上限都高。 总体来说,朱咸铭是非常高兴,于是他露出了笑容,尽量控制语气平和些,说道:“老十三,即便只有七成,爹也愿意让你去打!” 这个时候,朱咸铭当然不会夸他,而是要尽可能压榨朱景洪潜力,把胜率推到七成以上去。 “七成虽然不高,但只要你好好筹划,获胜应当不会太难,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看着老头子完美的演技,朱景洪仍是迟疑道:“爹,可若是败了,儿子荣辱事小,耽误朝廷大事,那可万死难辞其咎!” 宝钗总结得很到位,朱景洪就是要把“三辞三让”演全,这样去了他才能安心。 眼下既知朱景洪有把握,朱咸铭则是再无余力,便说道:“老十三,败了爹也不会怪你,你只需尽力而为就好!” 从古至今,别说皇帝对臣子,即便亲爹对儿子,如此宽容的也实属少见。 朱咸铭也不会例外,所以如果朱景洪真的败了,他肯定会给予适当惩罚。 至于今天的承诺,反正周边也没有人,谁能证明他说过这些,这种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爹,可是……” “十三,爹有十几个儿子,可论领兵作战,哪一个能比得了你?” “哪一个能如你这般,替为父分忧啊!” 这一刻,朱景洪都差点儿相信,皇帝这是真情流露。 谁知下一刻,朱咸铭接着说道:“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好家伙,这话可把朱景洪雷得不亲,甚至可以说他是被皇帝吓到了。 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大饼画得不可谓不大。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景洪也看到了皇帝的决心,知道自己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同时他也知道,推辞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毕竟皇帝已没了更多筹码。 再推脱下去,等会儿不好收场,父子二人都会很尴尬。 “爹,这辈子……您还从未如此夸过儿子,儿子实在是……实在是……” 这一次的,朱景洪挑战自我成功,演出了哽咽的效果来,看起来他真是感动得不轻。 当然在最后,他还是不忘说道:“儿子愿意替您分忧,只是不想给您惹麻烦……” 朱景洪虚晃一枪,在撩动老爹心绪之后,方说道:“但您都这么说了,儿子愿意替您分忧!” 言及于此,朱景洪跪到地上,极为郑重说道:“爹您放心,儿子定会替您痛击敌军,让他们有多少死多少!” 这番表态的话,虽然没有引经据典,听起来却格外提气。 朱咸铭高兴得笑了起来,亲自上前将朱景洪扶起,然后说道:“回去之后,上一道请战的奏本,朕马上给你批阅!” 听到这句话,朱景洪差点儿没闪了腰,他上请战的奏本就等于对外说,是他求着要去西北打仗。 明明是老头子在劝我去领兵,为了颜面给我来这一手,他可真是够没节操……朱景洪心里吐槽。 眼见皇帝脸不红心不跳,朱景洪也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当即答道:“儿子回去就写,为人臣子,替君父分忧,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第711章 元春心很累 第711章 元春心很累 这件大事议定,朱咸铭心情更好了许多。 二人之间,又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最终朱景洪才告辞离开。 他很想要走,因为如果再演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不笑场。 朱咸铭看着他远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乃至于最后笑出声来。 其实朱景洪想错了,刚才那句“汝当勉励之”,朱咸铭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当然了,早在七八年前,这话他也跟老六说过。 当时说的是真心话,现在也是真心,变的不是他而是儿子们。 确定了主将,他心中忧虑减少大半,便想着要找人分享喜悦,皇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于是朱咸铭动身往坤宁宫去了,而宝钗早在二十几分钟前,就已经离开辞别了皇后。 朱咸铭来到坤宁宫,发现今天皇后气色不错,正在东边配殿廊下打理盆景。 如今正值隆冬,这些金贵草木,要精心伺候才能存活。 虽然知道皇帝来了,但杨清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的做事。 待朱咸铭走上台阶来到近前,杨清音方才放下活计,抬头问道:“陛下是过来帮忙的?” 朱咸铭正想说让下面人做,听了皇后的这句话,也只能从一旁桌上拿起小铲子,走到了皇后身侧打起了下手。 “你们都退下,我跟皇后有话说!” 临近的太监宫女全都退下,然后皇帝才开口道:“就在刚才,碰上了老十三!” “这小王八蛋一直说,自己对必胜毫无把握,你猜他有几成把握?” 杨清音一边打理枝叶,一边说道去:“怕是不足五成!”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就笑了,随后说道:“他说最多七成!” 皇后顿时愣住,接着就听朱咸铭说道:“我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 “经我指教,他才知晓,七成已经足够!” 接过皇后递来的枯叶,朱咸铭笑着说道:“接着这小子立功心情,就想着要去西北了,你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那岂非正如你意!” “我可没得直接答应了,谁让这小子摆我一道!” “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如今这件事,五军都督府已议过多次,现今已拿出大致作战方略,倒也不必非得他去才行!” “这小子一听去不了,当即痛哭流涕说,自己愿为君父分忧!”朱咸铭笑容灿烂。 “当真?”杨清音有些狐疑,她本能感觉不真实。 朱咸铭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也没过多难为他,便让他上道请战的奏本!” “这件事终究是让他没面子,你知道也就行了……别去多问,以免他心里痛苦,影响其指挥作战!” 杨清音没有回应,她只关心小儿子要去西北,其他事情基本不会在意。 “今天十三媳妇进宫说了个事!”杨清音聊起了自己这边的事。 “何事?” “老十三想纳林家丫头为侧妃!” “林家丫头?哪个林家丫头?” 皇帝的事情很多,要关心要记住的大事更多,黛玉这样的小角色,确实很难进得他的视线。 杨清音答道:“林如海的女儿!” 这时朱咸铭明白是谁,还想到了此前为这丫头,朱景洪闹出来的那些事。 “我允了!” “嗯!” 这次朱咸铭答应得很痛快,只因想起了些旧事,即在去年三月朱景洪同意出战海上时,他答应过朱景洪待其凯旋,便允了其跟林家丫头的事。 一年半前答应的事,朱咸铭忘记了很正常,朱景洪却不应该忘掉。 所以朱咸铭只能认为,小儿子是跟自己不够亲,才想着到母亲这里求情。 这一刻,朱咸铭心中无疑很失落,作为皇帝他极少有这种,作为正常父亲才该有的情绪。 “怎么了?你不会反对吧?他盯了几年的事情,允了他也不算什么!” 天下的事情是大还是小,其实没有绝对的标准,全在这帝后二人主观感受之中。 他们认为是大事,那事情就一定很大,他们觉得无所谓那也就无所谓。 听到皇后这样说,朱咸铭叹了口气。 皇后都以为我不近人情,也难怪老十三要求她了……朱咸铭心中暗叹。 “你说了就算,我岂会不允!”朱咸铭答道。 “还有件事!” “还有什么事?” “老十三还想纳史家丫头入府!”杨清音答道。 见朱咸铭面露茫然之色,杨清音便解释道:“就是忠靖侯史家那个丫头,此前给笙儿做过侍读!” “原来是那个丫头!” 此刻,朱咸铭冒出了跟皇后相同的想法,觉得朱景洪选女人当真不循常理。 “你也答应他了?” “接连收两个女子,终究不太妥当,尤其关键在于……史家毕竟是侯爵,家中女儿排在林家女之后,只怕他们心里会不舒服!” “虽不是什么要紧事,但间错开终究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朱咸铭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件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让他……让他来请我的旨!” “什么意思?”杨清音反问。 “我总也得许他点儿东西,否则他岂不总以为我刻薄!” 听到这话杨清音笑了,随后便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紧接着,这夫妻二人顺着话题聊到了史家,然后便说起了当初起事时的旧事。 只可惜没说几句,皇后便又咳嗽起来,朱咸铭便扶着她进了宫去。 而此刻东华门外,通往东安门的宫墙之内,朱景洪与宝钗已同乘马车。 他已听完了宝钗的讲述,得知事情办妥他安心了不少,随即说起了自己与皇帝的对话。 “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莫非陛下,真有意要传你?”宝钗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惊喜。 朱景洪答道:“不知道,更大可能是给我画饼,好让我拼了命给他干活儿!” 他有这样的猜测并不奇怪,毕竟凡事往不利的局面去想,才能最大程度避免最坏的结果。 这也意味着,朱景洪有跟宝钗同样的猜测,认为皇帝是有心要传自己。 只不过他不会把希望放别人身上,毕竟前世剧中某位老道已说得很清楚,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更何况,还有前世历史上汉王前车之鉴,也让朱景洪对“汝当勉之”信心不够。 “对了……你真有七成把握?”宝钗问道。 朱景洪答道:“我感觉应该有,但在大战结束前,谁都不知道结果!” “你尽力吧!” “嗯!” 沉默一阵后,宝钗问道:“林丫头要入府,你打算让她从哪儿出发?” 林家在金陵,这样来回折腾一遍实在麻烦,同时也没有必要。 而在京城,黛玉有两位舅舅,从舅舅家出嫁也说得过去。 “我记得,老头子在京城,给林家赏了一座宅子,从那里出发吧!” “娘家人,就让金陵林家的人过来,你说如何?” 朱景洪拒绝从贾家过门,当然是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瓜葛,这一点是早就定好的方略。 “也可以!”宝钗点头。 “直接给金陵下急递,大概六七天就能送到消息,他们那边快马赶过来算半个月,隆共二十来天也就够了!” “急递乃是传递紧急军情,各部院和各地藩司臬司,都不敢随意启用……你这只怕是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这世上谁敢说我做得不对?”朱景洪反问。 “陛下得知,只怕又要说你不是!” 朱景洪失笑道:“老头子现在求我办事,哪里会在乎这点儿小事!” “说起来也是好笑,他为了面子上过得去,非得让我上请战的奏本!” 此刻宝钗也笑了,然后就继续说起了册封之事。 回到王府,宝钗便将消息告诉了黛玉,后者即便涵养再好,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而朱景洪则回到书房,依照皇帝的指示写了奏疏,其内容只有短短几十个字。 “西贼肆虐,儿见父皇忧虑实为不忍,故此请战前去西北,痛击贼军生执敌酋,问罪御前!” 看到朱景洪写的奏疏,宝钗便问道:“是不是太简单了?” “何须那般繁琐,这就可以了!” 随后朱景洪对余海吩咐道:“派人送去通政司,让他们依照规制转呈!” 以往朱景洪的奏疏奏报,从来都是直送御前,通政司直接被他无视了。 眼下皇帝要面子,他自然就得走通政司的渠道,弄得人尽皆知皇帝心里才舒服。 “是!” 奏疏当送了进去,第二天早上便到了皇帝案头,同时襄王请战消息,也逐渐在朝廷高层传开,后续将会遍及文武官员之中。 当天皇帝就对奏本进行批示,直接给了朱景洪统兵西北的差遣,一时间可谓是朝廷震动。 东宫之内,太子神色阴郁,元春站在他的身侧,不断替他顺着气。 “老十三已经功高,陛下还让他去领兵,这是什么意思?”朱景源怒声质问。 好在这书房内已清空,外面五丈之内尽是绝对腹心之人,否则太子这样喊必然会出大事。 元春出言安抚道:“陛下乃是马背上的皇帝,自然会对老十三放纵一些,但殿下不必为此太过忧虑,自古功高震主都难有好下场!” 太子没再说话,反而逐渐安静了下来,这让元春以为他想通了。 哪知下一刻,朱景源说道:“可否提前动手?趁着老十三离京后,老六也在金陵!” 两位皇嫡子都在京外,提前动手逼迫皇帝退位,似乎是个很好的主意。 但元春却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准备还不完备,翊卫司咱们安排的人太少,五城兵马司内愿跟咱们干的人也不够多,且龙禁卫内咱们只拉拢到寥寥数人!” “提前动手,功成机会渺茫!” 当今军中或者说天下,忠于皇帝的人占据多数,想要以小博大本来就不容易,更需要细心筹备方有机会。 “即便成功,控制了陛下,届时老十三老六不认你的圣旨,你又该当如何?” “老六倒还好收拾,老十三手握大明三成精锐,若是起兵造反……谁能挡得住?”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精锐,其中有多少愿跟着太子,与朱景洪兵戎相见?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没有皇帝,留守京畿的二十余万侍卫亲军和京营,太子根本很难做到实际控制,甚至连明面上控制都做不到。 所以听到太子这疯狂的想法,元春知道必须要劝住他,否则己方只会落得万劫不复。 “老十三的家眷还在京城,拿下她们……” 连控制皇帝都不一定能行,就想去控制老十三的家眷,元春只觉眼前这男人脑子坏了。 “即便软禁了陛下,即便你拿下了襄王府,可若老十三依旧不服,你又当如何?“ “他如此重情义,岂会……” “难道殿下还要把如此大事,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老十三重情义上?”元春强压着怒火和失望,依旧循循善诱问道。 这下朱景源冷静了下来,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方问道:“那你说……该何时动手为好?” “老十三老六在京时动手,只要能把他们全部除掉,殿下也就胜了!”元春神色郑重道。 “我只怕夜长梦多!”朱景源叹息道。 “欲成大事就得忍耐,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庄王少时好猎酗酒,皆是为日后一鸣惊人、一飞冲天蓄势……” “陛下春秋鼎盛,殿下已为太子,如今只需等待时机,切不可急躁坏事!” 听到这些话,朱景源完全冷静下来,此刻他越发感激元春,对她也是越发的依靠。 “殿下,您非但不能因此置气,反该去向老十三道贺,如此方可展示太子之胸襟!” “不管怎么说,您才是太子,是大明朝的国本,是天下臣民共尊的后继之君!” 朱景源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明天我就遣人去道贺,然后再请老十三到府上来!” “这就对了!”元春笑着说道。 只是在她笑容之中,不可避免带有苦涩,只因她感到太累了。 太子的愚蠢,让她心很累! 第712章 朱慕桢出击 第712章 朱慕桢出击 正统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金陵应天府,巡抚衙门接到了京城来的急递。 八百里加急一定是有紧急情况,所以信盒很快交到了贾雨村手中。 可当他心怀忐忑打开来看时,里面信封上的内容让他大感错愕。 “襄王府私信,速转故户部尚书林如海家!” 八百里加急送私信虽是不妥,可他贾雨村作为襄王府门人,又岂会吃多了去质疑。 贾雨村能重新起复,也受了林如海的大恩。 虽然他没看信的内容,但也知与林家姑娘有关,而且很大程度上是好事。 想到这一点,贾雨村也为老友感到高兴,至少他女儿有了个好归宿。 “来人……” 很快一名小厮过来,正是他手下的老人王诚,即当初葫芦庙的小沙弥。 “老爷您吩咐!”王诚恭谨行礼道。 “你立即带人去一趟苏州,把这封信交给苏州林家!” “是!”王诚应道。 王诚领命离开,贾雨村正要处理公文,却又得知有人来拜访,乃是他新近拉拢的年轻官员。 其实说拉拢并不恰当,如今贾雨村贵为一省巡抚,想要巴结他的人实在太多,他是看得上眼的才与之往来。 这边贾雨村接见下属,王诚已带着几名差役,骑着快马直接往苏州去了。 当天中午出发,王诚一行在第二天下午才到,彼时林耀正在看书。 林家转型已彻底完成,乃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他林耀继了林如海的嗣,自然是要抓准家族事业。 即便无法发扬,也该涉猎一些,如此对外交际时,不至于落了家族颜面。 当然,林耀也存着一丝奢望,在科举上有所建树,不说进士中举对他来说也行。 事实上对大多数人来说,中进士本就是难如登天,即便中举也属极难之事。 林耀把目标定为中举,是比较务实的做法。 “老爷,巡抚衙门来人了,请老爷去一趟!” 林耀虽然年少,但也是林家的主人,下人们对他都很尊重。 当然最关键是,见过黑暗吃过苦的林耀,管束下人的手段很到位,让下面人不敢怠慢他。 “巡抚衙门?” 虽然诧异,林耀还是当即迎了出去,并在客厅内见了王诚。 接过信盒,林耀答谢过了王诚几人,然后才回了书房拆开来看。 果然如王诚所言,信里乃是天大的好事,他的姐姐成了亲王侧妃。 信中所言,便是要他林耀带几位族中长辈,去到京城送亲姐出嫁。 对林耀来说,黛玉不只是他的亲姐,乃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他对黛玉自然是万分感激。 如今长姐出嫁,这样天大的好事,此刻得知他也喜不自胜。 他在思索之后,立刻敲定了入京人选,乃是族中几个尊重他这年轻家主的长辈。 于是他立即派人去通知,同时着手让人准备行装。 第二天一早,林耀一行就出了门,一路向西往神都方向赶去。 两天之后,他们一行来到了应天府城,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便在城内落脚。 林薛两家交情极好,林耀一行就到了薛家借宿,同时带了厚礼感谢他们,毕竟此前薛家帮了不少忙。 两家相聚,自然要设宴款待,薛蟠本人趁机喝了不少酒。 最近一年薛蟠过得更憋屈了,连在家喝酒都被夏月桂管着,一家之主的形象是彻底没了。 偏偏全家上下,包括他的母亲大人,都对夏月桂称赞有加,让他有不满也只能私下嘀咕几句。 当薛蟠醉醺醺回到屋里,见里面灯还亮着就知道,自家夫人是在等着他。 于是他便让丫头打了冷水,洗了脸清醒后方才进了里屋。 “夫人,这么冷的天儿,你该去歇着才是,何必坐着等我!”薛蟠进屋后关切道。 他这人称得上恩怨分明,对夏月桂有不满是真的,对妻子的关心也是发自真心。 归根结底来说,是薛蟠自己心里清楚,妻子是为这个家为他着想。 所以对被夏月桂管着,他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林家有喜事,我们也该道贺!” 扶着妻子起身,薛蟠答道:“自然是要道贺,我已命人准备厚礼,明天随他们一同送进京!” 坐在床上,夏月桂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亲自送去京城!” “亲自送去?何必这般麻烦,须知这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薛蟠迟疑道。 “往后多的是年过,不再金陵又算什么大事?” “不管怎么说,咱们府上全仰仗襄王府,如今王府有了大喜事,亲去道贺也属应当!” “这……咱们家出了王妃,还需顾忌这些?” “王妃先是王妃,然后才是薛家的女儿,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夏月桂悉心解释道。 虽然宝钗是薛家女儿,但如果薛家着实不够争气,就会成为她的“负资产”,这一点夏月桂非常清楚。 若被王妃厌弃,薛家的发展也就无从谈起了。 “去吧,我陪你一道去!”夏月桂劝道。 “可是……” 薛蟠正要说话,但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貌似没有真正的决定权。 他即便坚持不去,若最终夏月桂坚持要去,他也还是得跟着一道去。 “也好……去就去吧,是该去拜见王妃了!” “这就对了!”夏月桂笑着说道。 此事议定,这夫妻二人也就睡去了。 至于打点行装之事,夏月桂已经提前安排,此时无需再多言。 第二天一早,薛家便和林家一道启程,朝着京城的方向赶了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腊月十三,薛林两家到了京城,然后便分开各自到了宅邸,他们在京城都有住处。 同时两家也都约好,在安顿好后一起去襄王府拜见,时间就定在了下午。 然而他们来得却是不巧,到王府时朱景洪不在,去了工部和兵仗局检查武备。 未见到朱景洪,薛蟠悬着的心落地,他是最怕见自己那亲王妹夫。 薛蟠与林耀二人,此刻待在存心殿东侧配殿,唯有夏月桂被请进了王府内宅。 虽然配殿之内,仅有两名宦官侍立,但内里庄重肃穆的陈设,还是让薛蟠二人如坐针毡。 在这种地方,说装饰摆件有多讲究,那是真就是太俗气了,只凭那股子威仪就能震慑人心。 当他二人心中忐忑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而且还有越来越近的迹象。 一时间,薛蟠菊花都紧了起来,额头上不自觉冒出了细汗,可见已经是处于应激状态。 下一刻,只见一名小宦官进得殿内,拱手行礼后说道:“薛大爷,林小爷,王妃娘娘传话,请两位进银安门候召。”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松了口气,顺手拿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传话宦官手中。 “烦请公公引路!” “这……薛大爷实在客气了!” 传话宦官语气柔和了许多,可见这银子有多万能。 随后,在这宦官引领下,薛蟠二人出了配殿,便往北向王府内宅去了。 “敢问公公,王爷他……何时回府?” “这可说不清楚,但按昨日的例,只怕今天……得日落才回府!” 这就是给钱的好处,否则这宦官一句不知道,薛蟠也拿他没办法。 日落才回王府,在此之前找个理由溜走,一切就万事大吉了……薛蟠如此想着。 紧接着,他又掏出了一锭银子,伸手塞给答话的宦官,说道:“多谢公公提点!” 这宦官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欢欢喜喜接过银子后,便勾着腰说道:“大爷您慢些,小心台阶!” 几人才过了一道院门,就见巷子另一头迎面走来几名宦官,一看服侍便知其非寻常宦官。 事实也是如此,领头之人乃是王府管事太监,跟在其左右则是几个领班宦官,后者正被前者劈头盖脸骂着。 见到来人,引路的宦官连忙上前,给这几位大太监行礼。 只不过他虽是跪着,但迎面来的几人直接无视了他,反倒关注起后面站着的薛蟠二人。 “哟……薛大爷,可好久不见您了!”领头的管事太监上前招呼。 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复杂,下面的小宦官初见时对薛蟠冷淡,但这些级别高的宦官则很热情。 薛蟠只认得王府三位总管,眼前这管事太监着实不熟,但却不影响他招呼回话。 “受王妃娘娘召见,故而来此!”薛蟠答道。 这管事太监连忙答道:“既是王妃娘娘召见,大爷切不可耽搁,大爷快请!” 于是这几人让开,便由薛蟠二人过路。 很快二人来到银安门外,这里便是王府内宅门禁,此处大门外站了四名宦官守着。 进得银安门,便可见到银安殿,这里便是朱景洪的寝殿,同心殿便在银安殿之后。 引路宦官的任务,便是把他们带到银安门外,里面自有宦官来接替引路。 老实说,虽然知道朱景洪不在,可来到银安殿外他还是战战兢兢,走路时腿软得厉害。 至于林耀,虽然也是无比紧张,可也没薛蟠这般紧张。 他们两人,同样被引到了偏殿内,然后就是继续等待。 只等了几分钟,便有宦官来传薛蟠。 薛蟠离开后,便是林耀独自坐在此地,十来岁的他越发感到不安。 可没等一会儿,就有几名侍女进得殿内,撩开门帘后便见一位玉人亭亭而立。 “姐姐!”林耀霍然起身。 紧接着他连迈几步,然后便跪在了黛玉面前,叩头道:“小弟拜见长姐!” 所谓长姐如母,林耀这样行大礼,倒也说不出有错。 虽无血脉亲缘,可见到林耀这般懂事,黛玉不免深为感动,眼眶湿润着上前扶起了弟弟。 “不必多礼,你这一路赶来,辛苦了!” “姐姐大喜之事,小弟岂敢怠慢,接到消息……小弟欣喜若狂之际,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到京城为姐姐奔走!” 林耀年纪虽小,这番话可却非常周全,更让黛玉感动了许多。 “咱们坐着说话吧!” 这边姐弟二人正说话,而另一侧的同心殿内,薛蟠跪在帘子外正行大礼。 “叩见王妃娘娘!” 即使是亲兄长,宝钗也在避嫌,所以隔着帘子说话。 此时夏月桂则坐宝钗身边,而薛蟠则是跪在外面说话,其中亲疏显示得很清楚。 “我听说,兄长在金陵时,仍有逾矩犯规之举?” 宝钗语气冷冽,听得薛蟠汗水直冒,微微抬头看向了帘内的夏月桂,显然是责怪妻子告他黑状。 宝钗端着茶杯,慢悠悠说道:“你不必看她,金陵大小事务,还瞒不过我的耳!” “是……臣……臣……” 薛蟠不知怎么回话,而此时一个穿着华贵的小男孩,拿着一柄如意出现在他身侧。 这自然便是朱慕桢了,看着眼前跪着的“奴才”,朱慕桢只觉得非常好玩儿。 尤其是那撅着的屁股,让他忍不住就想伸手打。 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当薛蟠磕磕巴巴回话时,朱慕桢拿着手中如意,就站在其身后死死盯着,并不不断有某种细微的试探举动。 终于,朱慕桢还是没忍住,抄起手中如意手柄一端,对直往薛蟠菊花猛捅了去。 在毫无防备下被偷袭,薛蟠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而朱慕桢已哈哈笑着逃走了,声音之欢快与薛蟠惨叫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连宝钗见了也大惊失色,关切之际从凤位上起了身。 “怎么回事?” 才问过之后,宝钗接着又问道:“兄长可无碍?” 薛蟠当然痛得很,所以此刻他很愤怒,可看到跑出去小孩子衣着,他便瞬间猜到了对方身份。 被小外甥如此收拾,他的内心可谓憋屈无比,可他也知道此事不能追究。 “回禀王妃……臣……臣无碍!”薛蟠答道。 本来宝钗还想训他几句,此刻也不忍心再多说了,遂对一旁同样着急的夏月桂道:“你快去看看!” “是!” 夏月桂连忙来到门帘外,将薛蟠从地上扶了起来。 虽然伤得不是很重,但薛蟠还是哎哟个不停,为的就是在宝钗面前卖惨。 宝钗叹了口气,遂出言道:“扶回去吧,歇过两天后,再来说话!” 夏月桂其实是想多待,多陪宝钗说几句话,可眼下遇着这种情况,也只能先顾自家男人了。 待薛蟠夫妻二人离开,宝钗脸色随即变冷,吩咐道:“把桢儿拿回来!” 接着她又冷冷吩咐道:“取戒尺来!” 见她是真动怒了,莺儿连忙劝道:“娘娘息怒,爷还小……才会稍有胡闹之举!” 宝钗转过身来,语气不善道:“平日就是你们纵容,才使他如此不懂规矩,再敢多言……一并严惩!” 这话一处,大殿之内再无人敢多言! 第713章 林丫头,该歇息了! 朱慕桢被拿回,然后便被宝钗戒尺教训,哭声同心殿都能听见。 这边正教训着孩子,而另一边黛玉与林耀说完了话,让后者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简单来说,今天黛玉就要跟林耀回家,在五天后也就是腊月十八,正式送黛玉出嫁到襄王府。 这意味着,今天林耀得见朱景洪一面。 因林薛两家一起来的王府,林耀不走薛蟠也就走不了,虽然此刻他在外殿催促夏月桂离开。 而此时的朱景洪,已经看完了武备情况。 此前他有七成把握,那是比较乐观的想法,但现在他起码有七成把握。 其中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个不算显著的突破,即一体装药的技术被攻克。 说攻克其实不太准确,此事在朱景洪几年前提出后,工匠们一直在进行技术验证,同时不断改进制作工艺。 到了现在,基本能实现制作储存打响,这将缩短士兵们的装填时间。 而在这线列步兵的时代,装填速度越快输出越强。 于是朱景洪立刻进宫请旨,让工部和兵仗局全力生产,争取正月结束生产一百万发。 前线精锐作战的军队,其实也就十万左右,平均下去每人也才十发。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一次战斗打完十发,也并非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一百万发只是第一批新弹,此前生产出的老弹药还能继续用,明年二月前线弹药必然充足。 朱景洪主动推动的事,其力度可谓冠绝大明朝,当天下午才请的旨意,晚上各处作坊就开始赶工了。 他说生产一百万,皇帝直接给加了三十万,要求工部和兵仗局正月之内完成。 也此时朱景洪出了皇宫,眼下他已是口干舌燥。 不是因为跟皇帝汇报,而是从干清宫出来到东华门,沿途他“偶遇”到了不少人,招呼这些人实在是废口舌。 这些人,便是年轻一辈的将官,其中不乏朱景洪的死忠,比如周守均这些人。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跟朱景洪去西北,赚取军功好为自己前程助力。 到了现在,军队的调配已基本完襄王府,再让这些人去西北已不合适。 所以对这些人的请求,朱景洪全部都给回绝了,并让他们各司其职,在自己位置上把差事办好。 打发了这些人,朱景洪回到了马车上,然后便向王府赶了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回到了襄王府,然后便召见了等候的林耀。 薛蟠自是随同受召,只不过今日主角是林耀,所以他没有被过多关注。 即便如此,薛蟠仍是格外小心,把前后对话都认真听了,防备着朱景洪随时提问。 嘱咐完林耀,朱景洪方看向薛蟠,后者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薛蟠,你在金陵做着海贸,说说市舶司的事吧!” 若是以往,薛蟠只知吃喝玩乐的事,如今他比以往改变了许多,在为家族事业频繁奔走。 所以对具体“业务”上的问题,薛蟠眼下也能答的上来一些。 在薛蟠回话之后,朱景洪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主要是了解朱景渊掌管市舶司的事。 此番问答花了二十多分钟结束,朱景洪又对林耀一番告诫之后,才让他领着黛玉回府去了。 待这些人离开,朱景洪便去了书房,即不是看书也不是写字,而是独坐整理全天的事。 在此过程中,朱景洪又问了府上的事,才从余海口中得知薛蟠被攻。 这让他不自觉笑了,连一天的疲劳都舒解了不少。 转眼就是五天过去,腊月十八乃是大吉的日子,这一天亦是黛玉过门的日子。 虽然朱景洪对黛玉很重视,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侧妃,所以没把仪式弄得太隆重。 就连现场观礼的人,也就只有亲属们过来,比如相熟的几位郡王妃,以及黛玉的舅母和表姊妹们。 此刻同心殿外,尚宫局的女官们,正在宣读皇后懿旨。 “册林氏女为襄王侧妃……” 懿旨里最关键的一句被念出,王府女人们虽已提前知晓,可听到之后亦深感嫉妒,其中就包括了同为侧妃的杨静婷。 她是皇后亲侄女,千辛万苦才保住了侧妃之位,这姓林的凭什么? 杨静婷心中怒极,但脸上笑容格外温婉,可见她段位着实提高了。 虽然不爽黛玉,杨静婷也知道此人不可得罪,否则往后她的全部精力,都得跟这小丫头耗上,岂不白白便宜了姓薛的, 想到这里,杨静婷微微调整视线,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宝钗,后者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很快旨意念完,黛玉接过了册封旨意,并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金册。 再度叩头谢恩后,她便起身走向了宝钗,以侧妃的身份向其行礼问安。 再之后,黛玉被引到了寒香院,她将在这里接受侧妃以下众人朝拜。 没错,如可卿、英莲、甄琴这些人,全都要向黛玉行大礼。 当然这些事情,就跟前来观礼的人关系不大,比如探春此时就撇开众人,独自走向了王府后园。 探春来襄王府次数很多,对此地环境熟悉得很,所以都不需要人来引路。 可她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这让她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二姐姐?”探春不太确定的询问。 被喊了这么一声,迎春便转过了身来,看向了呼唤自己妹妹。 “探丫头!”迎春有些尴尬。 “二姐姐何时到的襄王府?这半年多我可一直牵挂着你!” 迎春被襄王府接走后,对贾家来说就彻底失联了,当然主要也在于后者没用心去找。 知道迎春性格软没主见,探春一直担心她在外面受委屈,哪里想得到这位姐姐已进王府。 “前些日子住在外面静养,这两个月才进王府安顿!” “孩子呢?”探春问道。 迎春叹了口气,答道:“小产了,孩子没保住!” 一听这话,探春露出心疼之色,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一阵后,探春才注意到迎春的装束,这身简朴道袍着实让她意外。 “姐姐,你这是!” 迎春答道:“如今修道静养,求得内心安宁!” 探春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方才问道:“连林姐姐都有结果,二姐姐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只要能有一栖身之所,我便再无他求了!” 此刻的迎春,仿佛真是看破红尘的高人,可探春知道她就是摆烂。 只是这种事情,探春也不好再劝她,因为她知道迎春本事就那样,强行劝她去争可能适得其反。 “姐姐修心我不多说什么,可别忘了与襄王殿下往来,否则往后……只怕也难!” 难道我与殿下双修的事,也要告诉你么……迎春心里嘀咕。 “知道了!”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朱景洪本人当然也在府中,只不过刚才的场合他无需出现。 在所有正式议程走完后,他便单独去往了寒香院。 这处院子只仅黛玉居住处,即便配了二十名丫鬟婆子,里面其实也显得空旷得很。 “你们都退下!” 朱景洪让所有人离开,然后独自进到了正房之内,此刻屋里仅有黛玉一人。 虽然与朱景洪独处过许多次,但今日毕竟身份有了不同,反倒让黛玉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见到朱景洪来,她不但忘了上前行礼,连正常该有招呼都没有。 “林丫头,怎么……不认得我了?”朱景洪靠近后问道。 “怎么不认得,襄王殿下嘛……臣……臣妾拜见殿下!” 自称为“臣妾”,让黛玉有些难为情,但万事都有第一次。 来到黛玉身边,朱景洪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随后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牵着黛玉走向榻边,朱景洪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这王府的人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嗯!” 跟朱景洪近距离亲密接触,往日的林怼怼完全没了傲气,此刻就是个害羞的小女生而已。 她的这一表现,看得朱景洪越发喜爱,伸手就将黛玉抱到怀里。 “这几年,让你久等了!”朱景洪徐徐说道。 他不是柳下惠,可对近在咫尺的黛玉,他并无太多淫邪之心,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感觉很好了。 这确实是种难言的状态,对于朱景洪本人来说,似乎是一次爱情长跑到了终点,此刻回味的是奔跑的过程。 在这异时空谈恋爱,补上了他情感史的空白,这当然非常值得享受。 二人就这样聊着体己话,还在寒冬里彼此温暖着。 且说另一边同心殿内,宝钗正在跟湘云说话,为的是要安抚这位妹妹。 “云妹妹,你的事……我已禀过皇后娘娘,只是稍微迟了一些,所以只能拖到明年去!” “实在是委屈你了!” 饶是宝钗多智,碰上这种事也为难得很,毕竟人家确实受了大委屈。 湘云心里是泛酸的,她已把自己交给朱景洪,却到了现在还没个着落。 此刻听了宝钗的话,湘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对此宝钗也是无奈,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虽然不太恰当,但宝钗仍然觉得,自家男人该亲自安抚湘云。 “云妹妹,这几天就别回去了,我跟你家打个招呼,就在王府陪陪我吧!” 宝钗那里是为了找人陪她,完全是给湘云创造机会,让她可以跟朱景洪相处而已。 面子上湘云打算拒绝,可她心里却极想留下。 所以在一番劝解之后,湘云总算勉强同意留下,可她又觉得自己没志气。 可不管怎么说,湘云终归留下,便有了见到朱景洪的机会。 偏偏这机会来得很快,只在她刚好在配殿安顿好时,就碰上了过路的朱景洪。 “云丫头,这些日子不见,你可还好?” 朱景洪也是不客气,上前就抓住了湘云的手,吓得后者连忙甩开,仿佛做贼般左右望了望。 “十三爷,请自重!”虽然心中欢喜,但湘云还是很严肃的提醒。 “你这是……住这儿?” 房间内正在收拾,所以朱景洪有这猜测。 “王妃命我留下陪她说话!” “原来如此,留得好啊,留下很好!”朱景洪连连点头。 于是他便拉着湘云,说道:“走,咱们进去说话,我近来可有许多话跟你说!” 半推半就之间,湘云被拉近了房内,好在周围都是襄王府的人,这般情况倒也不怕被外人瞧见。 同心殿内,得知朱景洪又去招惹湘云,宝钗心里瞬间骂开了。 “这个人,怎能如此……今日是林丫头的好日子,他怎能去纠缠云丫头!” “他就不怕别人多心?” 宝钗只觉得头疼,她才把湘云稳住了,又生怕黛玉这边多心。 “左右无事,就去林丫头那便看看吧!” 那知宝钗才走出大殿,就看到前方门廊之下,一个少女低着头坐在哪儿,神色间带有无尽哀愁之色。 少女正是宝琴,她目光所及之方向,便是湘云安顿的配殿,此刻朱景洪也在里面。 宝琴所想为何,宝钗当然也是知道。 见此一幕,宝钗再度叹了口气,她打算先跟宝琴谈谈。 这个家没我,迟早得乱……宝钗暗自叹道。 襄王府内的情感纠葛确实复杂,朱景洪对此则是不管不顾,显然他对宝钗有着依赖性,相信她能把所有事处理好。 虽然朱景洪花心,但有一点他把控得很到位,比如今晚该到寒香院歇。 太阳还没落山,朱景洪就到了寒香院,陪着黛玉一起用了晚膳。 为了拖延时间,黛玉提议跟朱景洪下棋,之后又说要练习写字,再之后…… 大概一个时辰后,朱景洪放下手中毛笔,对身旁的黛玉说道:“这都第十八张了,差不多了吧!” “还不够好,还可以改进!”黛玉答道。 “明天再改如何,今日还有另外的事!” 黛玉清楚什么叫“另外的事”,她所逃避的就是这个。 听到朱景洪提醒,黛玉方说道:“今日确实晚了些,殿下回去歇息吧,咱们明日再……” 黛玉话还没说完,朱景洪就一把将她抱起,吓得她“啊”的喊了一声。 屋内还有紫鹃、雪雁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起,黛玉只觉得格外难为情。 于是她下意识的,就把脑袋藏进了朱景洪怀中,紫鹃雪雁等人也都知道分寸,全都主动退出了房间去,甚至还贴心的拉上了门。 抱着黛玉走向卧室,后者根本不敢看他,最终黛玉被放到了床上了。 “林丫头,该歇息了!” 道出这句之后,朱景洪亲自吹了灯,然后便扑到了床上去。 第714章 十三走了 朱景洪可以确定,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温柔过,把黛玉当成了一块豆腐,生怕动作重就撞碎了。 一连几天,朱景洪白天在外做事,晚上几乎都留宿寒香院。 但可别想歪了,他也不是天天都要,毕竟黛玉是真弱与常人。 转眼之间到了年关,京城也变得越发热闹。 到处张灯结彩,给这银装素裹的神都,凭添出了勃勃生机。 京城东门,孙绍祖抬头望着城内情形,他的内心深感欢喜。 在朝鲜待了近两年,虽说是做了两年土皇帝,但那地方一清二白乐子少,可让他难受得不得了,好在这些“苦日子”结束了。 因朝鲜确实恭顺,汉城的驻军已削减到两千人,无需他这正四品大将统领。 他是因为驻军的差遣,才在安东行都司挂都指挥同知衔,如今这挂衔就也被一并被免,只能回京后重新得到任命。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挂正四品衔赋闲在家,这种事情一点儿都不稀奇。 正四品武将确实厉害,但京城勋贵几百家,有正四品衔者多余实际岗位,其中不乏比他孙绍祖能力强的人,别人会赋闲他也有可能会。 但这世上,很多时候不只看实力,更多是看各人的背景,或者有无贵人提携。 在这一点上,孙绍祖是无比自信,毕竟他靠着襄王府这棵大树。 所以他所面临的不确定性是,接下来到那里去任职。 正四品实职武官,分别京营卫指挥使,各地都司都指挥同知,还有侍卫亲军指挥同知,以及五城兵马司各卫指挥使。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岗位,但都比较偏门意义不大,孙绍祖根本不需要去考虑。 在他看来,他本人兼着京卫指挥使的职衔,所以去京营做卫指挥使,是比较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最终到底怎么走,还得看朱景洪如何运作。 他已上了襄王府的船,说是深度绑定也不为过,自然一切唯朱景洪马首是瞻。 所以现在,孙绍祖派了送家人回府,他本人则带了几个亲随往襄王府去了。 他所谓的“家人”,便是他在朝鲜纳的两位小妾,分别替他诞下一子一女。 而他是正牌夫人夏金桂,这两年却是在家独守空房,如今膝下一个子女都没有。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且说孙绍祖来到了襄王府,通报姓名后便在府外等待,侍卫们并未直接让他入府。 原因在于朱景洪有规矩,无他允许不让五品以上将领入府。 当然,这是个潜规则,碰壁的人多了,也就不会再自讨没趣。 当然,设下这一条潜规则,不等于朱景洪跟武将们没联系。 毕竟这只是王府内的规矩,而很多时候朱景洪不在王府,皇城、上林苑、其他郡王府,他都可以跟将领们来往。 还有一个重要的渠道,就是宝钗负责的“夫人外交”。 且说孙绍祖等了几分钟,便有一宦官从王府大门内出来,告知他朱景洪有事不便相见。 这里说的是不便相见,而非是如往常那般不能,但孙绍祖还是得悻悻而归。 且说王府内宅园子里,王府众女齐聚于一处楼台,楼台对面的舞台上,正有女子和着乐曲歌唱。 歌声悠扬,曲调婉转,可谓美妙。 朱景洪身侧当然是宝钗坐着,再左右风别是两位侧妃,再之下则是三位选侍,再然后是四位侍妾。 湘云和宝琴,则是坐在黛玉左右,她们三个根本没听,细声细语的在聊着。 “孙绍祖被你倚为心腹,他一回京就来见你,你却将其拒之门外,如此……怕是要伤他的心!” “如非必要不见武将,这是一直有的规矩!” 紧接着,朱景洪看向宝钗,徐徐说道:“何况接下来,我对他还另有重用!” “重用?”宝钗纳闷。 “五城兵马司有位指挥年迈,今日将要退下去……我打算让孙绍祖接任!” 宝钗随即问道:“五城兵马司关乎重大,你让他去接任,就不怕陛下猜忌?” “如今朝廷上下四品武将之中,有几个跟咱们没瓜葛?不用孙绍祖也得用其他人,其间又有多大分别?” 这话朱景洪说得平常,里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可孙绍祖跟薛家是姻亲,这样做只怕还是不妥!”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便看向了一旁的湘云,轻声说道:“五城兵马司由两位都指挥同知分掌,其中一位的侄女……可就在这王府之中呢!” “至于另一位,裘良的儿子裘鸿,也曾于金陵和西北随我作战!” 五城兵马司两位大佬,都跟他朱景洪有这么多瓜葛,安排一个指挥使就算不得大事了。 接着朱景洪又说道:“且这件事情,并非是我去请旨,而是让兵部推荐,倒也牵扯不到咱们!” “兵部愿意推荐?” 这是朱景洪笑容更甚,先是看着台上鼓掌叫好,然后才答道:“兵部侍郎高志文,此前在辽东时便投我门下!” 宝钗这才想起那些旧事,点了点头后就不再多说了。 朱景洪确实很自信,以他如今的这个体量,除了皇帝他是谁都不怵。。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谨慎小心,不然很容易引发悲剧。 且说孙绍祖回了府,才知今日府上有客来,乃是他的小姨子夏月桂。 夏月桂是独自前来,开解自己这不幸的姐姐,跟孙家的联姻让夏金桂很苦。 姐妹二人才聊不到半个时辰,就听有人禀告说老爷回来,然后便是孙绍祖的妻妾儿女到府。 这些事就够让夏金桂糟心了,却也还是得命人收拾住处,同时等待着孙绍祖回府。 等孙绍祖现在回来,就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老爷!”夏金桂迎了出去,对孙绍祖态度恭敬。 “嗯!” 孙绍祖点了点头,倒是没表现得过于暴躁,因为他已得知夏月桂在。 薛蟠虽然再是软蛋,可始终是王妃兄长,所以孙绍祖要给夏月桂面子,就不能对夏金桂太粗暴。 一边往里去,孙绍祖一边问道:“听说你妹妹来了?我那妹夫没来?” “送了人就走了,说是一会儿回来接!”夏金桂答道,神色显得惶恐。 没办法,此前被孙绍祖粗暴对待,给她已经带来了心理阴影。 从知道这位回京,她就已经感到不安了。 “姐夫凯旋,恭喜贺喜!” 夏月桂出现在正房外,此刻神色淡定瞧着孙绍祖。 孙绍祖拱手道:“原来是二妹来了,你可是稀客啊!” “姐夫一去两年不归,又何尝不是稀客!” 孙绍祖正想说话,谁知夏月桂接着说道:“可怜我这大姐,每日望穿秋水,只盼着姐夫回来!” “今天姐夫倒是回了,却也给大姐带了厚礼,那一双儿女长得真好!” 夏月桂脸上带着笑,可这夹枪带棒的胡,则让孙绍祖心里不舒服,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发作。 收拾不了夏月桂,他却可以整治夏金桂,于是此时他看向了后者。 “姐夫可知,前日我姐觐见王妃,娘娘有何教诲?” “还请赐教!”孙绍祖神色淡漠。 此刻,夏金桂已害怕到极致,只想要妹妹赶紧闭嘴。 她本可出言制止,但现在因为过分害怕,加之孙绍祖就在旁边,她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娘说,家和万事兴,男主外女主内,相互和睦才是整理!” “若内外不合,夫妻不睦,这样的人……谁敢重用!” 夏月桂着实聪明,她已提前了解到孙绍祖去职,眼下最关心官职变动,拿这件事点他有奇效。 至于宝钗是否说过这话,在这件事上根本不重要,因为孙绍祖没办法核实。 没错,夏月桂就是在狐假虎威,孙绍祖愠怒却只只能陪笑。 只见他说道:“二妹,我与你姐相处融洽,关系亲密……怎么能说夫妻不睦!” 夏月桂笑了笑,答道:“兴许是我说错了,但老话说无风不起浪,我听错了倒是无妨…….可若传到王爷王妃耳中,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姐夫,往后对我姐……还是稍微体贴些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孙绍祖笑容越发谦和。 难怪薛蟠那厮被治得服帖,这女人手段着实厉害……孙绍祖暗暗感慨。 他去夏家商讨婚事,得见夏月桂时以为她柔弱,却没想到是外柔内刚的性格,与夏金桂刚好是倒着来。 这时夏月桂接着说道:“姐夫知情识趣,想来不会与自己为难!” 说完,她便让到了路一边去,让孙绍祖二人可以通过。 “夫人,外面那些流言,实在是可恶,你我别被因此生分!” 说了这么一句,孙绍祖便拉着夏金桂,一道往房间里走了去。 夏月桂跟了进去,又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很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正统十六年,大明朝迎来了新的一年。 正月初几的几天,朝廷上下都放了假,但官员们都还是忙得很,要跟着皇家一起完成各种祭祀。 今年皇帝例行偷懒,各项祭祀的差事全由太子代劳,其中还包括祭天和祭奠世祖陵,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和朱景洪关系不大,因为他要协调作战各项事务,所以几乎所有祭典他都未参加。 朱景洪在忙碌,宝钗同样忙得很,赐宴、回礼、人情、赏赐、府库……各种杂事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也在这段时间里,孙绍祖夫妇联同薛蟠夫妇,一起再到襄王府来拜年,这次总算是见到了朱景洪。 借此时机,朱景洪又对孙绍祖面授机宜,吩咐了某些略显出格的事。 孙绍祖已跟襄王府深度绑定,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所以他很干脆的都应了下来。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正月十五上元节到了。 京城如以往那般挂起彩灯,到京人数比平日多了不少,只因帝后二人今晚将至大明门,接受天下万民朝贺。 所有人都想得见天颜,沾一沾这莫大的福气,所以京城会涌来更多人。 上元节,让朱景洪总觉得不安,所以提前有了防备,但这一晚很平稳度过了。 正月二十,朱景洪见了皇帝,确定了二十五离京。 只有短短五天,朱景洪又将远行,襄王府内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又其其格诺敏,因为将有她二人随朱景洪赴西北,照料其饮食起居等事宜。 但最高兴的是甄琴,是因她已确定有喜,差不多也该有两个月了。 发愁的人那可多了,不能跟朱景洪一起走的人,一个个都是愁得不行,恨不得这最后五天,都跟朱景洪黏在一起。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朱景洪道别了家人,由宝钗陪着乘车进了皇宫,他将正式向帝后二人辞行。 来到干清宫,帝后二人已在等他,此刻现场并无其他朝臣。 该说该交代的,早已经都说透了。 所以见面之后,皇帝只说了“平安凯旋”,其余都是皇后在讲,几乎是各方面都叮嘱到了。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爱从来如此,朱景洪亦深为感动。 这一番交代,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最终在皇帝提醒下结束。 “平安回来!”皇帝又加了四个字。 然后,朱景洪再度叩拜,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才见朱景洪走下殿外台阶,皇后本人就追了出去,这引得朱咸铭也只能跟出去。 “清音,你慢些!”朱咸铭担忧无比。 好在出殿之后,皇后只是扶栏相望,并没有追下台阶的举动。 直到朱景洪夫妻二人走出宫门,杨清音方才回过头来,面带悲戚道:“十三走了!” 她的身体已经极差,平日都全靠自己撑着,她不想让皇帝为她担心。 此番朱景洪出京至少半年,她已担心自己撑不住,看不到儿子凯旋归来。 这些情况朱咸铭不知道,所以无法体会皇后的心情,只当她是舍不得儿子。 “走吧……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朱咸铭宽慰道。 这些情况,朱景洪同样不知道,此刻他跟宝钗一起,正徐徐往外宫外走去。 这是他夫妻二人最后的时光,所以不想被旁人所打扰,宦官侍女们都远远跟着。 “太子那边,不得不防,近几个月,我已各方打过招呼,必要时……你可持我密令,带动人马平定乱局!” “可调之将领,我已列出名单,放在何处你知道!” 听到朱景洪连这些都准备了,宝钗变色道:“东宫会反?” “不可不防啊!”朱景洪叹息道。 虽然这种可能很低,但他无法保证太子发疯,毕竟兔子急了也还咬人。 “知道了,你放心便是!”宝钗应道,实则内心有些发慌。 朱景洪猜到了,于是宽慰道:“你大可以安心,我不过是有所准备,想来不会有此变故!” “嗯!” “还有,林丫头她们,你可得照顾好,别让她们争吵……” “还有孩子们,你也得看顾好,尤其是要……” 其实这些话,朱景洪也早就交代过,可他还是又说了一遍。 很快二人来到了东华门外,才发现太子等人,已等候在此要送他离开。 “十三弟,你此番远赴西北,职责重大……为兄预祝你凯旋归京!”太子郑重说道。 “多谢四哥,多谢诸位!” 一番客套辞别之后,朱景洪独自上了马车,在众人瞩目之下驶向宫门外。 宝钗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走远,虽然她足够坚强,此刻也滚落了泪珠。 就在这时,元春出现在她身后,扶着她双肩道:“别伤心了,十三弟会凯旋归来!” “一定会的!”宝钗答了一句。 但此时元春心中,只希望朱景洪不要回来,死在战场上最好不过。 睿王妃陈芷,此刻倒是没说什么,但其神色阴郁显然没憋好屁。 至于睿王朱景渊,这厮今年奉旨未归,仍在东南给老爹捞银子。 第715章 朱景洪:我讲四点意见 宝钗上了马车,满脑都是朱景洪的印记。 恍惚之间,马车返回王府之内,她被侍女搀扶着下了车。 回到同心殿还没落座,就有人禀告黛玉在哭。 宝钗正想翻翻账目,听到这话不免叹了口气,然后便动身往寒香院去了。 朱景洪走了,虽然只带走其其格和诺敏,但也让这王府冷清下来。 走在巷道之间,宝钗竟感到一丝寂寥。 此刻她想起了朱景洪的话,过一两个月或许可以出城,去到城外别院居住。 至于原因,还是防的某些人狗急跳墙,住在城内容易被人一网打尽。 “奉天靖难……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吧!”宝钗叹息道。 事实上,朱景洪的猜测没错,当天夜里太子又旧事重提,想要谋划控制皇帝,然后提前继位。 只不过这次,还是被元春和妙玉否了,如今这两位充当着他的智囊 不是东宫学士们不忠心,只是这种掉脑袋的买卖,朱景源确实不放心外人,所以只能跟元春一起商量。 且说朱景洪这边,正月二十五他离开京城,二月十五才出玉门关,到三月初八时他才赶到哈密城。 而在三月里,宝钗上奏皇后,说住王府睹物思人,阖府上下郁郁不欢,故而请旨前往别院居住。 皇后心善,自是允了。 再说朱景洪这边,他只在哈密休息两天,然后便继续启程赶往吐鲁番。 大明和准噶尔的大战,是耗费极大的消耗战,持续三四年让大明艰难,准噶尔这边就更困难了。 即使有罗刹、哈萨克等输血,但因为补给线太长的缘故,其粮草军械转运压力仍是极大。 所以在年初,吐鲁番的拉锯就结束了,叛军撤回了乌鲁木齐一带。 三月二十五,朱景洪来到了吐鲁番,这里已被扩建成要塞,里面存放着大批粮草军械。 明军的主力,则散布于吐鲁番周围二十里内,而这已算是驻军非常紧密。 朱景洪奉旨前来统兵,这一消息早就到了前线,所以军中上下无不盼着他来。 在关内他是乘车,但在塞外则是骑马,马鞍两侧是弓箭和佩刀,只不过这些东西基本没机会用。 朱景洪是轻车简从,这样目标小更安全。 可他防了外人防不到自己人,才一靠近那连片的军营,就被发现行踪并迅速传开了。 然后,便是大面积的轰动,正在修整的士兵们,纷纷跑出了营帐,向着朱景洪所在方向奔去。 好在朱景洪随行侍卫够多,加之有临近军官将领赶来控场,才在朱景洪周围形成二十米方园的“安全区”。 坐在马背上,听着周围众人的欢呼声,朱景洪脸上带着浅笑,整个人自信且又强大。 周围的欢呼声,诠释了什么叫众望所归。 这样的场景,朱景洪倒觉得平常,但太子和睿王两个人,确实该来实地看一看。 他们看了,或可生出投子认输之心,如此也能免遭祸事。 “退后……退后……” “把路让开……” 在欢呼声中,侍卫和将领们艰难开路,声音很容易被呼喊声盖住。 老实说,朱景洪享受被人膜拜的感觉,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当然不能在此地过多耽搁。 “诸位……” 朱景洪开口了,并做出让众人安静的手势,于是现场很快就静下来了。 “诸位……我这次是来打仗,不是街头卖艺杂耍,你们帮我围在此间,意欲何为啊?” 和底层士兵对话,朱景洪从来不摆架子,多数时间还会开开玩笑。 “往后各卫所,我肯定要去看一看,接下来相处的时间还多,你们何必围在此处!” “听我一言,各自归营,勤加操练,要打胜仗……可还全得仰仗你们!” 地处高位的人,说出这样谦虚的话,自是让下面人受用得很,心里对朱景洪也就更尊重了。 但要达到这种效果,非得如朱景洪这边,有前面逆天的军功打底。 换个人来说这话,即便不是嘘声一片,那也不会引起旁人共鸣。 见众人仍殷切围着,而且远处还有人过来,朱景洪正色道:“本王今日,便下第一道军令!” “全体都有,立~~正!” 朱景洪的军训之法,在大明朝已推行好几年,亲军各卫所、京营各卫,以及各地都司、行都司,基本能坐到了统一口令。 此时朱景洪下令,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立正。 扫过一眼,朱景洪很是满意,然后依旧严肃道:“各自归营!” “是!” 众人齐声高呼,而后果真遵从命令,参拜之后各自回营去了。 朱景洪得以继续往前,大概十几分钟后,他来到了吐鲁番要塞南大门,此刻这里已聚集大批高级将领。 为首两人,是此前领兵的两位都督,分别是史光柱和柳芳。 看到这苍老的许多的两人,朱景洪可以想象这两年来,他二人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在他二人身后,则是京营几位总兵官、侍卫亲军各卫指挥使、京营各卫指挥使、安西行都司和青海行都司诸将。 除了这位将领,还有负责监军的两位,分别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忠,右都御史梁潜。 右都御史乃正二品大员,此职务并不常设,如今设立专为监军,可见可见西北军机之重。 事实也确实如此,侍卫亲军的十万战兵,有两万五千人受他调遣,京营二十万有七万五千余在西北。 大明朝最精锐的军队,三分之一集中在他手上,另还有两个行都司,四川、陕西、甘肃、朔方五个都司,以及蒙古、藏地、女真诸部归他调遣。 林林总总加起来,朱景洪手中指挥的兵力,差不多有二十万之巨。 “拜见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跃下马背,朱景洪走向众人:“诸位免礼!” “谢殿下!” 众人起身之后,便向朱景洪迎了过来。 “十三爷终于来了,臣等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说话的是柳芳,他此刻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只因在西北领兵压力实在太大,朱景洪来了他就能松口气了。 这时石光珠说道:“十三爷一路辛苦,臣等已备好酒席,专为殿下接风洗尘!” 朱景洪笑着说道:“正好也乏了,诸位如此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 全程只有两位都督搭话,其余总兵或是指挥使,在这种场合就没说话的资格。 与两位都督说笑着,朱景洪与众人一道进了要塞,很快便来到了不远处的军营,这里也是总督署的驻地。 军营中已摆好酒宴,还备有西域舞女,那抹亮色让朱景洪忍多看了几眼。 朱景洪到了主位上,目光扫向在场数十名高级将领,笑着说道:“诸位……都坐吧!” 在场几十号人,朱景洪基本都认识,其中不乏有他的死忠。 比如虎贲右卫指挥使侯璟、金吾左卫指挥使石崇、耀武中卫指挥使王杰…… 落座之后,朱景洪环顾众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诸位,自正统十二年秋,我从西北离去……至今已逾三年矣!” “这三年来,诸位辛苦了!”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皆感慨无比,只因过去那些的日子确实不好熬。 “西北苦战,圣上命我前来统兵,自接旨至今我深感惶恐,只觉西北安慰朝廷大局系于一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然圣上信重,即使艰难,我当与诸位勠力同心,共克贼虏!” 朱景洪的讲话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决心十足。 乃至于他说自己惶恐,众人却觉他有一往无前,必能克敌制胜的信心。 没办法,朱景洪这几年来指挥的大规模会战,全部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让大批的将领因此而升官拔擢。 所以,军中对他有充分的信心,也对他义无反顾的信任。 也正式基于这一点,皇帝才会特意让他来统兵,只为能最大可能获取胜利。 “为求全胜,我在来时路上想了许多,两个月来也算有些心得,今日乘此机会……便想与诸位共享!” 言及于此,朱景洪取下头戴珍珠折檐帽,说道:“下面……我讲四点意见!” 众人只想与朱景洪把酒言欢,并趁此机会向他拉进关系,所以此刻不太想听这些。 好在只有四点意见,让众人稍微好受了些。 “第一点,要为全军提振军心,让全体将士都明白,此战我军必胜,为此……” 所谓的第一点,朱景洪又分了几个小点来论述,小点之中又单独强调了一些事。 此刻说的全是干货,在场众人虽是心痒难耐,但此刻也得认真听着。 第一点后是第二、第三、第四…… 这一番论述下来,竟是半个时辰过去,朱景洪说得口干舌燥,已陆续喝下了三杯茶。 “今日我出到此间,诸位替我摆酒接风,对此本王很高兴……” “但在大战将其之前,尔等却醉于酒肉声色,本王很不喜欢!” 朱景洪前面讲的那些话,已让众将心情沉重,此刻他语气严厉道出这些,更让众人心生惶恐上下慑然。 “西北之战关乎重大,我都心怀忐忑寝食难安,你们却如此放松随便,这是要打胜仗的态度?” 在场都是高级将领,作为统兵将领这样不留情面开炮,很容易使得将领们离心。 此前统兵的石光珠和柳芳,就不可能对这么多人,说出如此严厉的话。 而这大明朝,也没几个人能这样,恰好朱景洪就是其中之一。 其所依仗的,一是皇嫡子的身份,二是他那逆天的军功战绩。 所以此刻,在场将领全低下了头,根本不敢与朱景洪对数。 而石光珠和柳芳,此刻接连出席,在朱景洪案前叩拜道:“臣等有罪,还望殿下严惩!” 两位老将都请罪了,其他人那里还敢安坐,纷纷离案下拜请罪。 虽然这些人没其他心思,但表面看这称得上“逼宫”。 所以还是那句话,得看当事人是谁,如果是其他人来统兵,此刻还真就难以收场了,总不能真的处罚这么多人。 但对朱景洪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只见他仍坐在位置上,沉默几秒后说道:“世人都言法不责众,但你们都知道,我从来不遵世情!” “你们是有过错,但今日本王履新,也不想使诸位难堪!” “但有句话我得跟你们说清楚,军法无情军令如山,往后谁若再有逾矩之行……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换句话说,朱景洪这是不打算罚谁,普通人这样做会被认为是妥协,但现场众将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见他们这些人,对朱景洪是何等敬畏信服。 “刚才我讲的四点意见,接下来你们要严加执行,我会不定期随时检查,谁若搪塞……严惩不贷!” 经过刚才的敲打,众将全都收了心,从闲散模式切换到了战斗模式,他们其实不害怕打大仗。 现在的问题是,刚才朱景洪讲得太多,他们即使听得再认真,也记不住那二十多个小点。 对此朱景洪早有准备,接着说道:“方才所言,我已命人抄录,饭后各去领取!” 看着仍跪着的众人,朱景洪拿起筷子,对众人说道:“现在各归其位,吃饭!” 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虽然现场摆有美酒,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喝。 原本的接风宴,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随着朱景洪起身立场,在场将领们也陆续离场。 眼下他们最迫切的事,就是拿到朱景洪的“讲话稿”,而石光珠和柳芳二人,则是被朱景洪叫了过去。 朱景洪的军帐内,两位总督再次请罪。 但此时朱景洪态度谦和,亲自上前将两位老将扶起。 “方才出言严厉,辜负两位老将军美意,还请二位不要怪我!” “岂敢岂敢!” 石光珠二人再度告罪,他们这两个老狐狸,当然清楚朱景洪发飙的目的。 为了让所有人收心,为了让各支军队形成合力,朱景洪的办法简单却很有效,只是旁人没办法去用。 “殿下所言极是,若不使军心合一,岂能众志成城共克贼虏!” “臣等愚钝,无殿下之勇谋,只能尽力追随,只盼殿下不要嫌弃!” 两位老将把身份摆得很正,一言一语都表明对朱景洪绝对支持,这让朱景洪心安了许多。 此番统兵作战,朱景洪下辖军队实在太多,两位都督这样的高级将领,接下来必将成为他的臂膀。 他朱景洪只有一个人,所以接下来的集团作战,少不了让这两位都督负责。 “二位如此大度,我也就安心了!”朱景洪面露喜色。 面子是相互给的,两位老将如此诚恳,朱景洪自然不会再摆谱。 接下来,朱景洪跟两位老将详谈起来,了解了更多有关军队的情况,以及最新的敌军动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716章 敌退我进 当前的情况是,明军已在吐鲁番休整一月,而八国联军已退至乌鲁木齐。 此八国联军分为罗刹、英、法、西、葡、哈萨克、土库曼、准噶尔,凑起来也有近二十万大军。 朱景洪面露疑惑:“康斯坦丁大公?” 柳芳答道:“是半月前新来的敌军统帅,据说是……罗刹国的太子!” 对面的是太子领兵,己方这边则是亲王,似乎排场上弱了些……石光珠暗自想到。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丝毫不弱! 端起茶杯,示意两位都督用茶有,朱景洪说道:“你们觉得,此战该如何推进?” 这件事情,石柳二人都仔细想过,此刻丝毫没有慌乱。 “十三爷,要灭准噶尔必克伊犁,往伊犁去有两条路,要么走天山以北,要么是天山以南!” “天山南麓道路崎岖,山脉纵横……难以行军!” “故而臣等以为,走天山以北更为合适!” 待石光珠说完,柳芳接着说道:“而要走天山以北,则要先拿下乌鲁木齐,然后依次往东拔其城塞!” 朱景洪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是这个看法,稳妥起见才问的两位老将。 “所以接下来,我们是要打下乌鲁木齐!”朱景洪重复了一遍。” 柳芳答道;“臣等愚见,还请殿下三思!” “这是老成持重的打法,我也觉得应当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待这两人答话,朱景洪紧接着说道:“为方便指挥,我有如下几点部署!” 听得此言,石柳二人尽皆起身,做出聆听训示的姿态。 示意这两人落座后,朱景洪接着说道:“此番兵多,如何统领需要明确!” “侍卫亲军五卫,由我亲自指挥!” “京营十五卫,由三位总兵分别指挥,安西行都司、蒙古诸部、藏地诸部,由石老将军指挥!” “青海行都司,以及甘肃、四川、山西、朔方之兵,全由柳老将军指挥,专职负责粮草安危,同时充作后备兵力!” “至于女真诸部……则由我亲自指挥吧!” 相比于蒙古人和藏兵,当下女真诸部的战斗力,那确实是要高出一截。 说完自己的安排,朱景洪笑着问道:“二位老将军,可有异议?” “臣等遵命!”二人毫不迟疑。 这件事议定,大致的指挥框架就搭起来了,但要实现如挥臂使的效果,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头一天是议事,第二天第三天,则是更大范围的议事,涉及了卫指挥使一级。 之后的四五天,朱景洪便是检查军队,期间还观摩了线列步兵行进。 经过几年大战的洗礼,亲军和京营都已走得有模有样,堪称当前时代一等一的精锐。 演练完毕后,朱景洪走在军营中,在他身后只跟了两位将领,分别是侯璟和石崇。 “你们两个,被人称作我的门人,虽然说没这回事……可也关乎我的颜面!” “虎贲右卫,金吾左卫,如今交到你们手中,就一定要练成精锐中的精锐!” “最难的仗,最硬的骨头,都会交给你们去啃!” 突然站住,朱景洪回头道:“你们可别外强中干,到时折了我的脸面!” 侯璟当即表态:“十三爷放心,若臣二人练兵不力,招致败绩……不等十三爷降罪,我二人也当羞愧而死!” 石崇面冷心硬,跟着答道:“臣也一样!” 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道:“去营帐里瞧瞧,看士兵们吃的什么,有没有被你们克扣!” “臣等岂敢!” 于是侯璟二人,陪着朱景洪在军营里四处转悠,他们走到那里欢呼声就会传到那里。 可见在士兵之中,朱景洪是有多受欢迎。 此前鏖战数年,双方互有胜负,却没有决定性胜利,这让双方士兵都在苦熬,看不到战争结束的时机。 但朱景洪来了,士兵们明显有了希望,仿佛他来就必能取胜一般。 军心可用是好事,但确实也给朱景洪增添了压力,因为若是出战利的话,对他个人的损害也将极大。 朱景洪在各处军营游走时,随他前来西北的两个女人,此时已帮他收了更多女子。 吐鲁番本是准噶尔旧地,准部败走后仍有不少部族。 这些部族中的男丁,大多被明军强征,用以修筑吐鲁番要塞,成为了免费劳动力。 周边部族叫苦不迭,但也只能默默忍受,毕竟他们是战败者,能留得一命已算辛事。 可当这些部族首领得知,已故大汗之女其其格,如今便在朱景洪左右伺候,便立马起了攀附之心。 若能让其其格美言几句,给各部族免除一些劳役,对他们来说可以减轻极大的负担。 所以这些部族首领们,从族中选了些姑娘送来,表面上是来伺候其其格这位故主,实际上是给朱景洪选的女人。 诺敏这边就也是一样,蒙古诸部也送了些女子,希望能在朱景洪身边侍奉。 这姐妹二人,看着眼前十几名女子,一时间头都打了。 她们知道朱景洪的脾气,知道其绝不会把人留下,所以便想着如何遣散这些人。 只不过,诺敏是真想遣散,其其格则是想得更多。 其其格是准噶尔的公主,她之所以能到朱景洪身边,是因她一家在政变中丧生,走投无路才找朱景洪求助。 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事,但复仇之事她也绝不会忘。 这次来到西北,她要亲自跟着朱景洪,一路打到了伊犁去,砍下那些仇人的脑袋。 同时她还想寻找失散家人,从新恢复家族之荣耀,二者一切都得依靠朱景洪。 只有讨好朱景洪,这一切才有可能。 那么……把这些女子留下,就成了可以考虑的事,所以现在其其格很纠结。 其其格吩咐道:“你们先先去,一会儿自会安排你们!” 诺敏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其格想安排她就不管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朱景洪返回了住处。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这一群女子,还没等他发问其其格就迎了出来。 “王爷,有人来给您送礼,臣妾等不知如何处置,眼巴巴望着您回来呢!” 看着远处女子,朱景洪问道:“就是她们?” “王爷明鉴,就是她们!” “我在西北统兵,收下数十万将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若让他们知晓……主将陷于声色犬马,如此可好?” “这……自然是不好!”其其格答道。 见朱景洪态度严肃语气坚决,其其格心里不免感到失望,但她立马答道:“臣妾明白,这就遣散遣散她们!” “去吧!” “是!” 其其格举止反常,让朱景洪感受到了,所以猜测她是有什么想法。 “如今是在军中,你也给我安分一些,每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否则……别怪我不讲情义!” 听到这冷冰冰的话,其其格心中大感震动,才生出的某些奇特想法,此时瞬间消失无踪。 “臣妾明白,再不敢了!”其其格连忙答话。 “去吧!” “是!” 待其其格离开后,朱景洪便往自己军帐走去,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他应该坐下来休息了。 只可惜,他的案头已放起一摞奏报,都是各营各卫送过来的,有的是报告军队情况,有上报训练情况…… 这些他都得一一的看,以便对军情有直观了解。 “王爷,我们出去骑马吧!” 诺敏的声音,出现在了军帐门口,此刻的她一身干练装束,手里还拿着小鞭子。 “我倒是想去,只可惜不得成行!”朱景洪指了指桌上奏报。 诺敏走进帐中:“王爷还须多久,臣妾等着你!” “怕是还要小半个时辰!”朱景洪估算道。 诺敏笑道:“那臣妾去给您沏壶热茶!” 这是个风一样的女子,说走转身就离开了,没一会儿回来时,其其格也跟了过来。 她俩的任务,是贴身侍奉朱景洪,做这些事才是她们的本分。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在各项准备基本完成后,明军主力开始向北推荐,兵峰直指四百里外的乌鲁木齐。 再说乌鲁木齐这边,七国联军也知此处多重要,所以他们专门加固了城防,以应对明军接下来的进攻。 可存在的问题是,乌鲁木齐城池不大,塞进二十万联军根本不可能。 全部放进去,若明军把城一围,所有人都得困死在里面。 老实说,放进去两万大军,都已经绰绰有余。 当得知明军开拔时,年近四十的康斯坦丁大公,也做出了相应的部署调整。 留下两万准噶尔军队,其余军队全部撤出了乌鲁木齐及周边,往西撤了走了将近一百里。 一百里的距离听起来远,但实际上则是最短的安全距离,原因在于双方二十万大军的体量,如果相隔不够极容易引发混战。 当前,双方都为最好决战准备,所以保持安全距离就很有必要。 用乌鲁木齐拖住明军,再以机动兵力袭扰粮道,亦或者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步,对康斯坦丁来说都有可行性。 甚至为了能出奇兵,他还在乌鲁木留了一支骑兵,以便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 “各位,我们来自不同国家,却在这里聚在一起,只为是要将明国击败!” “明国土地广袤人口极多,她们如果强大起来,对我们都不是好事!” “我希望各位明白,击败明国符合各国利益,所以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我希望你们要认真对待发挥全力!” 乌鲁木齐以北的乎图城内,康斯坦丁正召开军事会议,各国军队将领都到了这里。 这些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但在这大战开始之前,他不得不重新强调一遍。 一连说了好一阵,将自己的意志传达完毕后,康斯坦丁宣布了会议结束。 然后他特意下令,让西班牙将军菲德尔留下了。 “菲德尔将军,我听说你曾在远东舰队服役,对明军那位皇子……想来你多有了解!” “可以跟我讲讲吗?” 康斯坦丁为人谦和,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菲德尔当然不会拒绝。 “前年大战爆发,便是由这位明军皇子指挥,他们那些舰队才成立不就,却把我们的无敌舰队击败了!” “这个人很危险,作战的时候不要命,所以他的部下都非常勇猛,导致我们难以应付!” 从年初得知是朱景洪领兵,康斯坦丁就仔细研究过他,得出的结论也是这个人很危险。 最要命的是朱景洪没有败绩,一路打过来的战绩堪称逆天,让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朱景洪自觉压力大,其实康斯坦丁压力也大,甚至后者的压力还要大些。 康斯坦丁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怎么应对,得胜的概率更高?” 菲德尔想了想,最后无奈答道:“我不知道!” 康斯坦丁虽感失望,还是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当下的应对,有没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菲德尔已经笑不出来。 本是为了求教释疑,可经过这样一番谈话后,康斯坦丁越发的迷茫了。 他年近四十,打了二十多年的仗,却也是头次指挥如此规模会战,心里没底其实很正常。 “多谢你的交流,将军可以走了!” “殿下再见!” 待菲德尔离开后,康斯坦丁登上了城墙,遥望着东边无尽山脉,哪里是明军赶来的方向。 “明国有句古话,在狭窄的路上相遇,勇敢的人会获得胜利!” “他是勇敢的人,我也绝不会输给他!”康斯坦丁目光坚毅。 他也是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性格坚定心理强大,自然有无惧一切的斗志。 “明国的皇嗣,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两军要交战,但需要时间,一切都是距离惹的祸。 紧赶慢赶之下,正统十六年四月十八,明军先锋抵达乌鲁木齐城外。 在赶路期间,明军已六次遭遇袭击,大小规模都有,但都被防住了。 朱景洪也不是爱吃亏的人,立刻组织了骑兵反击,双方可谓是互有伤亡,但都没有取得较大战果。 明军先锋抵达,直接在乌鲁木齐城外扎营,然后便是大军陆续抵达。 第717章 虚虚实实 四月二十,随着更多明军赶来,乌鲁木齐城外大军云集。 城池相隔一里外,便是明军的连片营帐,当然这些只是朱景洪所在之中军。 京营和军队,则是摆在其他关键位置,东西纵横有近二十多里。 四月二十一,朱景洪抵达了前线,然后他便领着一众高级将领,来到了乌鲁木齐西南三里外的山上。 虽已进入四月,但气温依旧很低,寒风烈烈让人叫苦。 站在山头,朱景洪看向了四面铺开的营帐,心中亦生出无尽豪迈之情。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不自觉间,朱景洪念出这首边塞诗,心中豪情不断激荡。 提兵数十万远征塞外,是无数热血男儿不可望更不可及的梦想,而他如今真切的参与进来。 这眼前的真实感和代入感,任何3a大作都模拟不出来,因为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念到这里,朱景洪转过身来,面对身后起名高级将领,徐徐念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边塞诗有很多,之所以他选这一首来念,着眼就在这最后一句。 作为皇嫡子,作为享誉天下的襄王,他被荣耀和尊贵环绕,同时也是危机四伏。 尤其在当下这关键时刻,他更是要小心谨慎表露忠心,以免被朝中某些人利用。 虽然他相信皇帝疑人不用,但防微杜渐也必须要做。 “诸位,圣上信重,将平西重任交与你我……” “你我之辈,当同心协力,倾尽所能,大败敌军,方不负圣上之隆恩!” “殿下放心,臣等必为圣上效死,不破贼兵势不回还!” 朱景洪点了点头,便对众人说道:“走……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在他手指方向,侍卫们已摆好座椅,朱景洪的十几名参谋们,还挂上了最新的作战地图。 参谋制度,如今已得到普及,指挥使一级就要配置,人数大概在三到四人。 更上一层总兵回应五到六人,石光珠和柳芳这两位总督,因为统帅的兵力太多太杂,更是配到了十人左右。 至于朱景洪,则是有十三人之多,帮他处理分析各方面的情况。 这些参谋们皆是军中副职抽调,比如各卫的副千户或指挥佥事、同知,当前主要是以副千户为主。 能被选到朱景洪身边的人,更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朱景洪落座之后,便示意在场将领们落座,众人方依品级依次就座。 环顾左右,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人,朱景洪心中不免生出感慨。 遥想当年初领兵时,环绕在身边皆是都司将领,品级至高者也不过是都指挥使,其余皆是各卫所指挥。 后来领兵西北,便是侍卫亲军和军营的将领,统兵规模也是越来越大。 到了现在,陪着他一起议事的,最低也是京营总兵官,乃从三品实职武将。 在当下这个一品为虚衔的时代,都督佥事兼任的总兵官之上,仅有都督和都督同知两级。 事实上,朱景洪现在的这个位置,乃是御驾亲征的配置,该皇帝亲自来才更合适。 靠在椅子上,朱景洪神色轻松,徐徐问道:“诸位,我有一个疑问,想请诸位解惑!” 在场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着柳芳问道:“臣等愚钝,岂能为殿下解惑,但请殿下赐教!” 显然老家伙比较谨慎,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这个时候,朱景洪也不会较真,于是接着说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你们说说……什么是最高明的指挥?” 这个问题很不好答,甚至有些在场将领,连他问话的意思都不明白。 朱景洪没指望众人作答,便自顾说道:“我以为……最高明的指挥,不是调动己方兵马,而是能调动敌军!” 现场没有蠢人,他们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朱景洪的意图。 但到了这个时候,谁若是站出来侃侃而谈,那就是真傻了。 真正的聪明人是石光珠,只听他面带疑惑问道:“敢问十三爷……如何能调动敌军?” 朱景洪不得不承认,石光珠是个合格的捧哏。 “攻敌之所必救,则是调动敌军的手段,诸位以为然否?” 众人都跟小学生一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让朱景洪都觉得太夸张了些。 众人奉承的目的他明白,所以此时他不会戳穿。 “敌军主力撤走,留下一部防守城池,由以偏师不断袭扰,其意为何?” “不过是为寻咱们破绽,然后伺机偷袭以小搏大,亦或以乌鲁木齐为诱饵,将我主力牵制于此,打算长时间消耗下去!” “无论哪一种,都会让我们很被动,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行!” 说完这番话,朱景洪停了下来,然后看向了周围众人,示意他们发表意见。 “十三爷所言极是,前个把月他们的花招,就已说明了他们目的!”石光珠正色道。 “为今之计,臣以为……当以重兵攻克乌城,然后再挥师向西攻灭敌军!” 石光珠的说法很大众化,但却不是朱景洪想说的,于是他又让其他人讲。 众人纷纷发言,有说绕过乌城直接向西,也有说围死乌城再以偏师袭扰敌主力。 为此,众人还就具体战术争论起来,现场气氛格外的热烈。 几分钟后,朱景洪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诸位,你们想想看……我们怕耗的时间长,他们难道就拖得起?” “从关内运粮到乌城,有近两千里!” “敌军二十余万,仅靠准噶尔剩下的地盘,万无可能支撑这起来海量粮草!” “他们的粮草,至少有一半是从罗刹运来,其押送距离只怕是三千里以上!” 押送距离越长,路途中耗费的粮食越多,对后勤的压力也就很大。 所以客观来说,双方各二十万大军抵在前面,压力更大的反而是罗刹国人,他们才是真的劳师远征。 环视众人,朱景洪接着说道:“刚才我说,攻敌之所必救,他们的必救之处,便是其押送的粮草!” 柳芳问道:“所以十三爷的意思是,咱们要去偷袭敌方粮道?” 这个策略可谓是烂大街,老实说确实算不得高明。 朱景洪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明白自己若不能说服众人,那么此前的铺垫就显得很傻。 “若是断了他们粮草,他们要么撤要么决战,对否?” 众人点头,但都认为做到这一点难度大,所以心中仍是不以为然。 “问题关键就在于,如何能袭得他粮道,如此方能逼得他们提前决战,亦或是让他们继续退走!” 众人继续点头,但仍是保持着沉默,显然是等朱景洪继续说。 “而继续往西,敌军补给越发容易,我军则更为艰难,此消彼长……占这一城还重要吗?” “所以我们的目的,是在离大明近的地方,尽快与敌军决战,如此取胜把握才大!” 朱景洪神色严肃,沉声说道:“断了他们的粮草,就能逼他们决战!” 这一刻,众人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断敌军粮食逼其尽早决战,才让能己方占据更大优势。 虽然这个道理说得通,但还是那个问题,想要打击敌军粮道,是非常困难的事。 “敌军也存着这般念头,前些日子所动方向,皆欲袭我粮道!”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众人就更觉得没戏了,但还是安静的听着。 “所以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要如何掩盖真实目的,令敌军疏忽而后伺机而动!”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这句话在我看来,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简洁!” “我们该如何明修栈道?然后才能暗度陈仓?” “攻打乌城,就是明修栈道,我们要久攻不下,再露出一些破绽,吸引敌军不断袭扰,牵制住他们的眼睛!” “而后再派一偏师,直接翻山越岭插向敌后,伺机一举拿下敌军粮草!” “当然,我们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拿下敌军粮草之上,敌军赶赴而来的偏师,也可作为我等围杀目标!” “总而言之,无论逼敌决战,还是围杀其进扰偏师,归根结底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伤其有生力量!” 占不占地盘,在朱景洪看来无所谓,只要把敌人杀得少了,那地盘自然会是自己的。 为说明这一点,朱景洪又提问道:“诸位再想想,即使咱们打下乌城,又能如何?不过是多占一座城而已,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强行攻城,一定会死很多人,关键是耗费时间还长,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讲完自己所思所虑,朱景洪舒展眉头,神色轻松道:“诸位,我的话说完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就在这里说出来,我一一解答!” 眼下议的是二十万大军,接下来的作战方略,关乎甚大众人不敢怠慢。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人再装糊涂,而是认真开始思索,并打算提出疑问来。 朱景洪果真一一回答,给出的说法都有道理,众人也都一一被说服。 在此过程中,朱景洪展示了自己的决心,也把压力传给了众位将领,让他们务必要执行好此番方略。 半个时辰后,对于战略问题的讨论结束,接下来便是具体战术的商讨。 这一番讨论,足足耗去了一个时辰,才最终形成了一个完备的,具有可行性的诱敌欺骗战略。 “诸位,方略已定,便要义无反顾,坚决执行!” “谁若怠慢,贻误战机,军法无情!” 再度给众人施加了压力,这次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便正式结束。 为防消息走漏,作战方略的知晓范围,包括朱景洪在内也仅有八人,并且不会再往下继续传达。 所以在执行过程中,必然会存在部下不理解的情况,所以朱景洪又发下一道军令,向前线二十万大军传达,务必严格执行命令的要求。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在修整完毕之后,明军开始着手攻城,近乎一半大军围上了乌城。 虽然是佯攻,但也做出了很大声势,然而初期并未取得效果。 一连打了七八天,敌军都未再进行袭扰,这反而显得极不正常。 可在第九天,敌军一支骑兵忽然杀来,成功袭击了明军靠西一处军营,烧掉了不少粮草。 似乎是尝到了甜头,在接下来的十天之内,准噶尔先后又有两支骑兵杀来,都各自取得了一些战果,但也在明军追击下遭遇了损失。 五月初十,攻城已进行了二十天,乌城还之内已是千疮百孔,这全都是明军火炮的战果。 但距离拿下城池,也还有不远的距离,好在攻城各部损失极小,只是消耗了不少炮弹。 和在海上作战一样,为了尽可能节约炮弹,朱景洪又命人制作了投石车,毕竟塞外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对乌城内的狂轰滥炸,几乎每天都没有停过。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明军根据准噶尔军队的袭扰,重新调整了防御点位,哪知在东面又被人寻着破绽,突袭之下损失了不少粮草。 开战前后一个多月,总体而言明军进展为零,反倒是不断被人偷袭得手,损失称得上极大。 军中上下,皆有哀怨之声,形势可以说不太好。 但那是普通人的视角,在朱景洪和一众高级将官们看来,掌握主动权的机会或许要到了。 时间很快来到六月上旬,准噶尔两个万骑,外加罗刹国第四胸甲骑兵旅,合计一万五千骑再度悄然东进,他们的目标是乌城以北的几座军营。 几座军营合计兵力只有五千,孤悬在外临近没有支援,他们一万多骑若能骤然发起进攻,一战而下难度不大。 在康斯坦丁看来,只要这么一点一点削弱明军,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换言之,康斯坦丁的观点和朱景洪类似,都想要尽可能杀伤敌军兵力。 只不过,近两个月不断取得的胜利,已经让康斯坦丁放松了警惕,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六月初十下午,这一万五千余骑的军队,通过绕路来到了乌城以北七十里处,他们在等天黑时再准备进攻。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明军已在前方扎好了口袋。 若能将这一万五千人吃下,对明军来说绝对是大胜,不但可以追回此前的损失,收获还要大出许多。 毕竟这一万五千人,乃是康斯坦丁手中机动能力强的骑兵。 尤其是那五千胸甲骑兵,乃是罗刹国皇家禁卫军,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完全可以对标侍卫亲军。 这样档次的骑兵,康斯坦丁也就带了五千人来,本是打算让他们打顺丰仗,一则赚军功二则提提士气。 入夜,万籁俱寂,天高月明。 三支骑兵从三个方向,一股脑扎进了明军口袋中,一场混战在乌城以北爆发。 战斗非常激烈,杀声震天。 乌城内的准噶尔军队都惊了,城内将领纷纷登城查看情况。 城外的一幕,让留守的准噶尔将领越发惊讶,他们打了两个多月都还没有这般激烈战斗。 第718章 朱景洪:我做如下部署调整 第718章 朱景洪:我做如下部署调整 定乌山上,朱景洪坐在交椅上,观察着七八里外的战局。 所谓的定乌山,便是乌城西南的一座山,原先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朱景洪给改成了“定乌山”。 虽然是晚上,但也可根据火光情况,大致观察着战局走向。 虽然是以逸待劳,虽然是提前准备,但这毕竟是夜战,作战指挥难度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崩盘。 所以对朱景洪来说,在战争还未结束之前,他也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 没有把握必胜,那么就要最大程度增加获胜机会。 所以战争爆发后,驻扎在南侧的各卫骑兵,也都按照预定计划北上,有的靠西准备接下来的阻击,有的靠东准备迂回包抄。 之所以最开始不调更多骑兵,为的是最大程度迷惑敌军斥候,但在真正爆发后就没这些顾忌,自然可以全力调配兵力支援。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乌城以北的喊杀声逐渐减弱,战报情况也陆续汇总到朱景洪的总指挥部。 整理的差事,全都交给了参谋们,朱景洪独自坐在山崖上,目光直直瞧着远处情况。 大概到了半夜,一名参谋拿着一页纸,脚步轻盈来到了朱景洪身后。 “殿下,准噶尔一万骑兵,几已斩杀大半,如今我军正持续追击清剿!” 朱景洪头都没回,直接问道:“罗刹国的胸甲骑兵旅,还是未能找到主力?” “暂未发现!”答话的参谋很是谨慎。 “你说……他们会不会跑出去了?”朱景洪不太确信。 柳宬答道:“西面我军有三个卫防守,准噶尔骑兵扎进我军埋伏,想要逃脱必要突破这三个卫……” “然西面三卫死守阵地,除与准噶尔人交手,并未发现罗刹人踪迹!” 柳宬今年二十三,是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柳芳之孙,现任正六品羽林右卫副千户。 能被选到朱景洪身边,虽然说柳宬足够优秀,但也确实靠着柳芳的关系。 事实上,在本就是人情社会的大明朝,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他朱景洪运作孙绍祖去五城兵马司,一样是承了这些都督们的情,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会不会是往北去了?” 柳宬答道:“北面一样有众兵防守,并未遭遇猛烈反扑!” 朱景洪设计的口袋很严实,东面西面和北面都有重兵,不管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受到阻击。 准噶尔人撞得头破血流,罗刹人即便以一当十,那也该与明军爆发激战才对。 现在的情况是,罗刹人与各阻击军队小规模交战后,在战争后半场仿佛就消失了。 “他们到底去了哪儿!”朱景洪低声嘀咕。 这时柳宬答道:“殿下,您以前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便再离谱,也极有可能是真相!” 朱景洪回头,问道:“你是说……真让他们寻着缝隙,逃出了咱们的包围圈?” “臣以为,敌军若非往东西北,或许可能是往南去了!” “往南乃是我中军主力,他们冲过来岂不是找死!”朱景洪问道。 “殿下,在我中军主力之前,可还有座乌城未被拿下,他们兴许逃进了城里!” 听到这给说法,朱景洪深感意外,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也无法否认存在这种可能。 “继续严密搜捕,再传令给追击各部,务必要小心谨慎……以免遭受敌精锐骑兵伏击!” 罗刹人的胸甲骑兵,堪称其国内最精锐的骑兵,在前两年的战争中,就已有过非凡战绩。 所以明军从上到下,对他们都不会有轻视,所以朱景洪命令传达后,底下人便越发谨慎小心了。 很快这一夜过去,罗刹骑兵还是没被找到,倒是准噶尔骑兵几乎被全歼。 明军一方损失极小,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歼灭战,足以把罗刹人打得肉疼。 上午十分,在经过反复筛查分析之后,证明罗刹人的胸甲骑兵旅,果真是逃进了乌城内。 原来昨天夜里,在冲破第一道防线后,察觉到来自四面的威胁,骑兵旅主将当机立断,直接下令往乌城方向冲去。 仅是如此还不行,乌城这边配合也很到位,确认身份后冒着巨大危险,直接打开了背面城墙的三处城门,以求获得最大的通过速度。 因明军注重扎紧包围圈,根本没意识到骑兵会进城,才给了这些人捡漏的机会。 “进城了,只要没逃出去,迟早把他们困死在此处!” 乌城之内存粮虽多,但因大多数都是步兵,草料存量就没多少。 要不了多久,这支进城的精锐骑兵,就会面临无马可用的窘境。 但这也意味着,近期这支骑兵可能会出城突围,所以务必要提高警惕才是。 “传我的命令,所有投石机不停歇投掷,把他们的马给我砸死!” 乌城内的士兵,可以躲在城墙后或是地道中,可这进城的几千匹战马,可没地方给它们躲避。 还别说,朱景洪这一手非常有用,命令传达后不到二十分钟,城内就已经乱成了一片。 依照他的命令,明军加强对了乌城的围困,严加防备着城内敌军突围。 当天下午,前线大败的消息传回了乎图城,康斯坦丁气得当场掀了桌子。 他从国内带出的军队中,最精锐的便是这支胸甲骑兵旅,失陷于乌城便让他心疼不已。 最要命的是,这支骑兵旅因战绩极佳,进半年来进了不少贵族子弟,想着来镀金为以后发展打基础。 这些贵族子弟中,多数为国中大贵族的子弟,他们若是有个闪失牵扯极大。 正常来说,这样的军队就不该派出去,康斯坦丁是被近期胜利麻痹了,认为昨晚的任务也是场顺风仗。 经过对陆续回传的军报分析后,康斯坦丁可以确定昨晚是被算计了,只这一战就抵消了他此前的胜利。 所以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朱景洪,这位有这光荣无瑕战绩的对手。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一旁的副帅问道。 此人名叫尼古拉,脸上的络腮胡虽遮住了刀疤,但看起来依旧凶狠得紧。 “你说该怎么办?”康斯坦丁问道。 尼古拉答道:“胸甲骑兵旅要救,他们如果全军覆没,您不但会得罪很多人,还会让陛下非常失望!” “怎么去救?大军全都压上去,跟明军决战?”康斯坦丁问道,显然他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还是那句话,他还没做好战略决战的准备,甚至还想着进一步后撤,引诱明军往西拉长其补给线。 尼古拉答道:“可以压上去,调明军主力往西防守,到时他们就能寻找机会突围!” 简单来说,他们也是进行战略期,调动明军主力往西,给被围军队创造突围机会。 现如今,双方主力相隔约一百里,对二十万大军的体量来说,这点儿距离是最短安全距离。 所以道如此他们全线调动,确实会给明军带去压力,迫使他们进行应对。 只不过,直接调动二十万大军,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光准备就得一两天时间。 这是非常重大的决定,所以康斯坦丁要多加考虑。 但他知道,留给自己考虑的时间不多,耽搁几天只怕那支骑兵旅就没了。 很快又是一天过去,康斯坦丁选择召集军事会议,讨论有关出兵的事情。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康斯坦丁说服了众人,同意了他威慑明军的方案。 军令传达下去,在紧锣密鼓准备之后,第二天八国联军开始调动。 在这战场上,双方都撒出了大量的斥候,用以监视对方军队调动情况。 八国联军开始调动时,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便传到了朱景洪的耳中。 朱景洪能做的,便是派出更多斥候监视,并根据得到的消息进行应对。 又是半个时辰后,敌军已整体前行十五里,看样子真是要压上来了,朱景洪这便心情凝重起来。 和康斯坦丁一样,虽然他渴望尽早决战,可眼下真要直接决战了,他也觉得没有完全准备好。 双方都是二十万大军的体量,一旦败了对国家来说将是灾难。 要不要收缩防御,做好主力回撤乌城以南,借助两边山脉保护侧翼,并抵挡敌军来袭之势……朱景洪如是思索。 这是非常稳妥的策略,他有绝对把握可以守住。 可这样一来乌城的围困解除,不但里面的骑兵可以撤走,甚至乌城之内还能获得补给。 只听柳宬提醒道:“殿下,我军主力当向东列阵,以备阻击来袭之敌!” 如何分配兵力,如何设置阵型,他们都已做好预案,只等朱景洪审核便是。 接过奏报,朱景洪看过之后,却没有当场表态,而是转身看向数里外的乌城。 明军这边虽有调动,但因朱景洪还没做好决定,所以主力大军调动趋势不大。 消息传到康斯坦丁处时,他们已前行了三十里。 此刻,康斯坦丁也有些骑虎难下,再往前走距离越发的近,双方全面战争可能更大了。 他们这次全军出击,为的就是调动明军撤围,如今人家都没怎么动,完全没达到康斯坦丁的目的。 更关键在于,昨天议事他已把构想告知众将,如果无功而返将会削弱他的威望。 威望这个东西,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在指挥作战时很重要,影响着命令被执行的程度。 “大军……再往前十里,各部骑兵往前二十里,做好阻击敌军的准备!” 换言之,步兵往前十里及骑兵往前二十里后,八国联军就不是再往前了。 即便到时候无功而返,康斯坦丁也就下令撤回,对于决战他是慎之又慎。 且说朱景洪这边,他和康斯坦丁所想一样,也是现调了机动能力强的骑兵,放在了乌城以西五里处,做好了阻击敌军突袭的准备。 时间来到下午,朱景洪还在纠结之中,但前线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准噶尔东进的一万骑兵,直接对前出的安北行都司诸卫进攻,双方在戈壁滩上打起来了。 本来是对峙的局面,被他们这搅情况就变了,康斯坦丁以为是明军设伏,朱景洪以为是康斯坦丁要全面进攻。 但实际上,准噶尔人发动进攻,完全是有预谋的行为。 他们之所以不遵康斯坦丁的军令,是因为他们想要裹胁其余诸国,立刻展开对明军的攻击。 简单来说,康斯坦丁一拖再拖,且对丢城失地毫不在意的行为,极大损害了准噶尔人的利益。 加之前几天又损失一万骑兵,且还有两万大军陷于乌城,准噶尔军队过半被“消耗”,他们突然冒进搅混水的举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安西行都司有三个骑兵为,对上准噶尔人一万骑兵,便很容易占据了优势。 准噶尔人滑头,没有选择硬碰硬的作战,而是在戈壁上跟明军兜圈子,但随着更多明军骑兵赶来,他们已有被包围的危险。 消息传达康斯坦丁处时,他虽气恼却也增派哈萨克骑兵,前去帮助准噶尔人解围。 在这不经意间,战争的规模扩大了。 为了吃掉被缠住的准噶尔骑兵,朱景洪也下令继续增调骑兵。 经过一下午的苦战,这一万准噶尔骑兵往南逃进了山里,而明军骑兵则是守在山脚下。 天山高耸崎岖,根本无法通行战马,这些藏进山里的骑兵,要么困死在山里要么突围。 至于哈萨克骑兵,他们虽然是来支援,但更在意自身安危,所以得以全身而退。 这一战后,天快要黑了,正片大地又安静下来。 按照康斯坦丁的预想,是要当天就撤回到了乎图城去,眼下天黑他也不敢回撤。 即便要走,也得等第二天早上,否则夜里黑灯瞎火赶路,明军来袭极容易引发混乱,到时候有可能会全线崩盘。 这一刻,康斯坦丁非常懊恼,觉得自己还是太草率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便想着明天要以稳为重,安全的把主力大军撤回去。 至于那被困住准噶尔骑兵,以及还留在乌城的骑兵,也只能后面再想办法营救了。 康斯坦丁打算退走,此刻站在山崖之上踱步的朱景洪,却已逐渐扭转了看法。 今天下午这一仗胜了,明军一方又多了些胜算,且看敌军也不是那般齐心…… 更何况自己这边,已经开始使用一体装药,而且各部如挥臂使…… “获胜得把握极大!”朱景洪低声念道。 他在这边踱步,已经忙过了的参谋们,都在二十米外静心等待着。 站在山崖上,看着前方宽广的戈壁,朱景洪回想此前的谋略,心情越发激荡起来。 “我既盼着决战,如今决战来了……岂能退缩!”这一句,朱景洪声音不大,但语气已非常坚定。 “在这紧要关头,更要义无反顾!” 对自己说完这句话,朱景洪不再患得患失。 只见他豁然回头,看向远处的参谋们,说道:“柳宬,你来一下!” 柳宬连忙越过众人,小跑着来到了朱景洪面前。 “请十三爷吩咐!”柳宬参拜道。 神色越发坚毅,朱景洪肃声道:“你记一下,我做如下部属调整!” 第719章 我只要决胜坡 第719章 我只要决胜坡 听到是要调整部署,柳宬一下也紧张起来,于是立刻便对远处做了手势,立刻就有人拿来了纸笔。 而此时,朱景洪又转身看向了远处,心中把麾下所有军队过了一遍。 在他最后思量之时,柳宬和另外两名参谋,都已经做好了记录的架势。 军令传达尤其害怕出错,万一朱景洪说得太多了,一个人要记全确实很困难。 “以青海行都司三个骑兵卫,加新近运抵军粮的利州卫、肃州卫、凉州卫、庆阳卫、汉中卫,强化屯粮大营防卫!” “四个亲军步军卫,加八个京营步军卫,以及女真骑兵、蒙古骑兵,正面抵挡敌主力!” “以骁武右卫……阻击进山之准噶尔部骑兵,同时策应我军南翼……” “效勇右卫、伸威中卫,安西行都司诸部、藏地诸部为我军第二梯队!” “神武中卫,扬武左卫监视乌城,以保我军后方稳固……” “虎贲右卫做后备军,给我复述一遍!”说到这里,朱景洪转过身来,看向了柳宬三个人。 朱景洪的语速不快,所以看这三人都停了下来,他便走近后说道:“给我复述一遍!” 柳宬扫了一眼纸上,确认无误后念道:“以青海行都司……” 十几秒后,柳宬念完了全部军令,而后勾着腰等待朱景洪训示。 “迅速传达各部,另传两位都督和三位总兵,还有亲军几个指挥使过来!” “是!” 夜幕降临之时,几位高级将领来到了朱景洪处,他们都是方面军统帅。 按照朱景洪安排,柳芳将负责屯粮大营安危,石光珠负责中军北翼安全。 三位京营总兵官,以及亲军几位指挥使,则将负责中军挺进之后,承担的压力也是最大。 而朱景洪本人,除了负责统筹指挥全军,也将具体指挥第二梯队增援,以及中军南翼防备之安全。 一众将领到场时,即使光线不好也可看出,他们神情都非常之凝重。 朱景洪的最新命令,无疑预示着决战到来,比众人预想中提前到了。 军帐之内,朱景洪示意众人落座。 看到众人表情,朱景洪笑着说道:“我不明白……为何诸位都愁眉苦脸,仿佛这西北古战场,对于我们注定是凶多吉少!” 被朱景洪直接道出心中所想,在场众人不免有些尴尬,好在朱景洪没有深究下去。 这时侍卫进帐,给在场所有人都上了茶。 “诸位,这些茶宫里送来的,说是珍品中的珍品,江南一年也就上贡五斤!” “唯圣上亲近之人,方可被赏赐一些!” “今年太子得了一斤,我与睿王各得半斤,今日拿来招待诸位……可不算怠慢吧?” 即便心情沉重,此刻听到这些话,众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既然是好茶,诸位当悉心品味,愁眉苦脸……可尝不出好滋味儿!” “诸位……请!” 见朱景洪如此淡定,这个时候还招呼大家品茶,众人确实非常佩服他的抗压能力。 虽然朱景洪说得有理,可这再上等的茶水,此刻众人喝着也不是滋味儿。 这一刻,他们更加深刻认识到,自己对比朱景洪差得有多远! 难怪人家能一直打胜仗,这份定力天下无人能比……众人看法趋于一致。 而朱景洪此刻想的却是,这时若有雪茄、咖啡和牛排,那就更加完美了!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朱景洪对众人说道:“诸位,明天是很关键的一天,是过去一百年……甚至往后一百年,都至关重要的一天!” “都说时势造就英雄,诸位能亲身经历指挥作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啊!” “明天,根据敌军之调动,会有更加详细作战部署,诸位只需倾力完成就好,不必有太大的顾虑!” “只是有两点切记,一是要各自指挥团队完备,二是若非极端紧迫情况,绝不要向下越级指挥!” 这深刻吸取拿皇滑铁卢,还有某位运输大队长的教训后,朱景洪才提出这两点来。 但归根结底,这两条讲的都是一个事情,那是确保指挥链的畅通。 在当前这种通讯条件下,展开如此大规模的会战,要充分调动各部参与战斗,本身就是战争中最困难的事。 “还有,我允许各位相机行事,只请各位务必慎之又慎!” 接下来,朱景洪与众人谈了更多,主要讨论了明天己方作战大的方略。 总体来说,敌军步兵多,明军骑兵多。 所以最后众人都认为,用己方步兵防守扛线,再用优势骑兵击其侧翼,使敌露出破绽后中军再伺机进攻。 半个时辰后,众人各拿了一份地图离开,这是明日军队展开后分布图。 这一夜,朱景洪是到后半夜才睡着,他是人当然也非常紧张焦虑。 而对面的“八国联军”,察觉到明军各种动静后,高层将领也是紧张得不行。 康斯坦丁虽久经战场,同样也带有些紧张情绪,只不过和朱景洪一样没表现出来。 连夜召集了参谋副官,康斯坦丁与众人商讨对策,同样也是后半夜才睡下。 正统十六年,六月十五。 天还没亮时,明军各部就已吃过早饭,并带上了两顿食物和水。 按朱景洪这最高统帅军令,各卫所陆续开拔到既定位置,时间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而对面的“八国联军”,也都完成了兵力调配,双方大军之前锋相隔三十里。 到了这样近的距离,交战双方谁都没了退路,退就基本只有死路一条,不存在安全撤出的可能性。 随着时间推移,明军一方主动往前推进,三十里的距离还在逐渐拉近。 前线中军位置,朱景洪身着红色团龙袍,正在召见女真和蒙古的将领。 为了更进一步让手下人安心,他穿的是亲王比较正式的常服,在这甲胄齐备的军中确实显眼。 “诸位,此番击败敌联军,拿下准噶尔之后,缴获之财物……将按军功分发!” 女真和蒙古人过来参战,是受朝廷征召来打白工,想要人出力就得给好处。 这件事议定之后,朱景洪又吩咐了几件事,然后才让众人散去了。 此时他已得知,敌方也在齐头并进,双方军阵越发靠近。 又是半个时辰后,临近中午时战斗终于爆发,先交手的是北翼军队,双方骑兵展开了冲杀。 战争一开始,之前井然有序的排兵布阵,就在逐渐开始走样了。 朱景洪这里,不断有斥候前来禀告情况,参谋们则是马不停蹄,在沙盘上标注着最新的情况。 朱景洪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战局变动,同时做出相应的军队。 “告诉骁武右卫,一定要把准噶尔的一万人马锁死,绝不能让逃出来……再告诉他们指挥使,做好被抽走一个千户所的准备!” “乌城的胸甲骑兵是残部,若出城可由青海行都司派骑兵卫牵制,不到紧要关头扬威左卫、神武中卫绝不可动!” “让女真骑兵冲出去,挡住对面的准噶尔骑兵,不能让敌骑攻我南翼步兵!” 一道道命令下达,战局已经越发激烈,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此时在中军位置,朱景洪已能看见前方戈壁上,敌联军那整齐行进的方阵。 在他前方一里处,则是侍卫亲军四个步兵卫,两侧分别有京营四个卫跟进。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前锋在七八百米的位置停下,这已经是各自火炮的最大射程。 轰隆隆…… 炮击开始,从最开始的弹道修正,到调整火炮位置和射角,双方炮兵都忙得飞起。此刻,朱景洪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前方军阵上。 “殿下,敌步兵方阵已开始前进!”柳宬提醒。 朱景洪吩咐道:“我方中军推进,前面五十丈的小坡要守住!” 军阵前面五十丈确实有个小坡,在戈壁上隆起也就七八米的样子,从高处往两边各延出百米,然后与周边平坦地面相连。 在这四处都是大山大坡的地方,这个小坡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此时处在战场中心位置,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了。 这里地势高处七八米,无论是在此处架炮还是站方阵,面对敌军都有非常大的优势。 正对着这道坡的明军,便是石崇所率领的金吾左卫,正向着前方南北两百米宽的山梁挺进。 在金吾左卫之两侧,还有更多侍卫亲军和京营卫所在推进,占据的至少有三四里宽,加上第二梯队前后两里长。 而对面的“八国联军”,其步兵军阵规模差不多,只是稍微要大出一圈。 炮击还在继续,明军整体推进一百五十米后,便又停下了阵型等待命令,此刻交战双方都已有了损失。 “传令各步兵卫,只要坚决守住决胜坡一线,我们就能取胜!” 决胜坡,是朱景洪给那道普通山坡起的名,只为让全军知晓重点任务。 明军确实只需守住就行,骑兵才是他们决胜的关键,这叫发挥自身优势。 当然,经过几年战场厮杀,明军步兵也非常强大。 康斯坦丁也发现了问题关键,所以他立刻下令全线推进,尤其军阵中部突出前进,要将决胜坡给拿下来。 联军第一梯队的步兵,一共十二个旅近六万人,一线推进看起来气势压迫感极强。 明军一方火炮接连射出,而一线步兵们已做好装填,肩墙看着前线靠近的敌军。 六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越来越靠近时,所有的士兵都紧张起来,只有那些胆子大的人,还跟周围同伴说笑着。 沉稳一些的士兵,则是掏出了小瓷瓶,喝掉了面珍藏的酒水。 当下明军的火枪,有效射程在一百米左右,但要有可靠的准头最多七十米。 对面的联军,尤其是金吾左卫迎面的罗刹近卫步兵旅,其装备先进程度也在这里。 “抬枪……” 石崇骑着战马处于军阵后方,开口向下方穿传达着军令。 金吾左卫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下十个百户所,一共就是有五十个小方正,前后两行排在山坡上。 仅靠他一个人喊肯定不行,所以有传令兵骑马来往奔跑,以最快速度把军令传下去。 敌军还在靠近,双方已能看见对方面容时,却都还忍着没有开火。 正常来说,谁先开火谁就失了后手,但石崇本人不太在意这一点。 因为他知道,对面用的还是普通装填弹药,而他手下军队作为侍卫亲军,已配发最新的一体装药。 简单来说,他手下人的装填速度,要比敌军快出至少快一半。 所以,当敌军走进七十米距离时,石崇果断下令开火。 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对面的罗刹精锐步兵们,在行进过程中一连串的倒下。 而已经开火的明军士兵们,则是主动后撤十米开始装填,第二行的军阵们当即抬枪,便又进行了第二轮开火。 与此同时,罗刹近卫步兵旅也在开火,双方此时相距不过六十米,如此近的都给对方造成了损失。 此时明军全部都在装填,而罗刹国第二行军阵上前开火,又给明军造成了不少损伤。 两轮开火之后,交战双方各损失了三四百人,如此折损效率比冷兵器互砍快得多,也难怪说这种打法叫排队枪毙。 明军确实装填更快,至少比罗刹人想象中快得多,那提前十五秒响起的枪声,便让罗刹国人上下皆慌了。 一轮之后不过十秒,当罗刹人前排重新装填好时,明军第二轮射击又来了,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开火。 一瞬间又是大量硝烟散出,明军一方多开了一轮枪,却因为交战距离更近的缘故,导致罗刹国一方损失多出近百。 明军占着高处地势,在迅速打完两轮之后,石崇当即下令前排冲击。 他们站在高处,此时近两千名士兵往下冲击,给损失更重的罗刹人带去了极大压迫。 他们的第二轮装填还未结束,前方步兵就已与明军交战,一番冲击之下这些人只能溃退。 可以说,石崇这边算是打了个开门红,折损近四百人杀敌有六百余。 至于其他卫所,与各部交手则互有胜负,总体而言尔还是明军一方战果更大。 一方面明军是以逸待劳,另一方面是部分装备更先进。 因全线都在开战,导致前方战场上烟尘弥漫,朱景洪已很难通过目视了解情况。 好在传讯和指挥链都比较畅通,使他对战局把握还比较到位。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罗刹一方发动了第二波进攻,这次明军南翼被顶得后退,还靠临时抽调一千骁武右卫骑兵,才勉强稳住了后撤近两百米的阵型。 虽然被顶得后退,但好在明军防线完整,并未被敌联军切断包围。 而决胜坡上的金吾左卫,便成了战场上的突出部,处在双方交战之最前沿。 也因为这一点,金吾左卫承受的压力最大,遭受了敌军最迅猛的攻击。 看准了决胜坡的重要性,康斯坦丁调集琏了更多兵力,甚至连第二梯队的军队都派上了一部分,誓要将绝胜坡给拿下。 正常来说,决胜坡这样的关键位置,此时应该增援并巩固防卫。 但因其他各处需要补漏,外加决胜坡地方实在太小,所以朱景洪把兵力补到了其他战线。 淡然,在金吾左卫之后,还有效勇左卫两个千户,这时朱景洪留下了生力军,准备随时顶到决胜坡去。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顶上去除了遭受炮击挨打,没有别的任何用处。 时间来到下午,决胜坡西侧戈壁上,已经是尸横遍野之态。 在敌联军全力进攻的架势下,其南北两翼均有不同程度后撤,唯有金吾左卫牢牢钉死在坡上。 即便他们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即使他们占据了地利优势,在罗刹人重兵进攻下顶到现在,其中艰难也是难以想象。 而此时整个战场格局是,南北两翼的骑兵取得了战果,至少在骑兵层面获得了更大优势。 朱景洪估计,按照现在这样继续扛住线,最多两个时辰己方骑兵就能获得绝对优势,到时就能对敌步兵展开合围了。 当然,明军一方的步兵,眼下兵力也已用到极致。 就连他定下的预备队,即剧虎贲右卫都已抽出两个千户所,顶到了南翼一线军阵去。 而在明军后方的乌城,早在一个时辰前敌胸甲骑兵就出城,与扬威左卫开展了交锋。 同时城内准噶尔一个骑兵万户,外加三个步兵万户合计近两万人,也陆续出城往西挺进,意图进攻明军之后方。 这个时候,按照朱景洪此前的部署,柳芳下令青海行都司两位骑兵卫,外加肃州卫、凉州卫出动,用以阻击乌城之兵前进。 现在,朱景洪需要的是时间,只需要两个时辰。 而这最关键的两个时辰,也注定会是最惨烈的一段时间。 很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金吾左卫一名副千户,来到了朱景洪的指挥所传递军情。 战报转给了参谋们,然后柳宬来到了朱景洪身后。 “殿下,金吾左卫传讯,其已打退敌第八次进攻,其部阵亡已逾两千人,各千户所伤亡均已过半,石指挥使的意思是……可否由虎贲右卫接替!” 虎贲右卫指挥使侯璟,此时就在朱景洪的指挥部,他自然很愿意承担此重任。 只听柳宬接着说道:“石指挥使说,他再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届时丢了阵地,那将……” 没等柳宬把话说完,便听朱景洪语气严厉道:“再传严令给石崇,我不要他的伤亡情况,我只要决胜坡!” (本章完) 第720章 京城乱事 第720章 京城乱事 现如今,就是比拼意志的时候,坚持下去就能取胜。 而预备队的存在,就是对所有人的安慰,所以侯璟手下剩的三千人,眼下朱景洪绝不会动用。 现场气氛沉重,柳宬转身传令去了,而朱景洪则是拿着望远镜,继续观察前面的动静。 此刻在他周围,除了侯璟手下三千人精锐,还有他本人的卫队一千人,成了整个战场上最后的生力军。 朱景洪并非铁石心肠,情感上他想派兵去增援决胜坡,但理智让他决定要等等。 前方全线都在厮杀,有排队枪毙、也有刺刀见红,有骑兵冲杀、也有火炮齐鸣…… 这一仗,打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为了取胜,康斯坦丁已豁出一切,把自己的亲卫队都压上了,身边只留了数百人护卫。 战争最后的一个时辰,双方都在苦苦支撑,明军步兵压力尤其的大。 朱景洪否决石崇后撤的请求后,只过了半个时辰局面就发生变化,却是明军北翼出现溃退。 这一溃退,瞬间就起了连锁反应,眼看着就要有蔓延开的举动。 此时朱景洪非常清楚,这种情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发生全盘溃败。 “侯璟……” “臣在……”侯璟抱拳,等待命令。 朱景洪吩咐道:“派出……两个千户所,去北翼增援!” “是……臣亲自领兵过去!” 侯璟手下虽只剩三千人,朱景洪还是没全派出去,留下了最后的一千人。 应答之后,见朱景洪没有否决,侯璟立马飞速离去。 “柳宬!” “臣在!” “让卫队做好准备,还有……传令给你爷爷,让他派一个骑兵卫过来!” “是!” 守屯粮大营的军队,有三个骑兵卫五个步兵卫。 其中两个骑卫三个步卫,已去阻击乌城出来的敌军,总共也就只剩一个骑卫和两个步卫。 此时再抽走一个骑卫,朱景洪确实已被逼到了绝境。 连他本人,都已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其卫队连同虎贲卫最后一个千户所,已经列好了步兵方阵。 他深感艰难之时,康斯坦丁则处于绝望之中。 他已经打完所有的牌,好不容易在敌北翼打开缺口,竟又被人给稳住了阵型。 都说强弩之末,他眼下只剩“之末”了。 坏消息来得很快,首先是其北翼骑兵集团被击垮,负责迎敌的哈萨克骑兵已溃逃。 要命的是,明军骑兵并未追击,而是调转方向进攻联军后方。 本就是强弩之末,蒙古骑兵乌压压从后方冲来,便让联军北翼直接崩了。 最开始是一个团,然后蔓延到一个旅然后是更多军队加入溃逃。 “增援……增援……”康斯坦丁气得要死。 可此时,他手里已经没有牌了,眼看着局面将要急转直下。 他的副官尼古拉出言道:“殿下……现在要让中间的主力,还有南侧的步兵旅后撤,他们现在还占据主动,现在撤还能走得掉!” 见康斯坦丁还在犹豫,当然也可能是宕机了,尼古拉急得是额头冒汗。 只见他一把攥住康斯坦丁手腕,提高声音说道:“殿下……现在不能犹豫,让他们撤下来吧!” “不然我们全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好……好……让他们撤回来,你去办就是,由你全权指挥!!”康斯坦丁结结巴巴道。 可见此时,他是真的慌了。 这次大败,对他而言绝不仅是输了战争,更关系着他储君之位的稳固。 所以他着急心忧,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他已丧失了指挥作战的能力。 此时把权力移交,对他和军队都是好事。 尼古拉接过指挥后,立刻下令中军和南翼交替撤回,同时派出大量传令兵收拢溃兵。 他清楚的知道,在这宽阔的戈壁若无骑兵护送,步兵们很难真正撤得回去。 联军撤走,然而明军也属强弩之末,步兵方阵已没有追击能力,只能依靠火炮进行杀伤。 步兵虽已无力,但战场上还撒有大量骑兵,他们给撤走的联军步兵造成了极大困扰。 中军之后,察觉到局面逆转,朱景洪当即命令各步兵旅修整,同时又传令给蒙古各骑兵卫,让他们还是以追击敌骑为主。 朱景洪知道,只要彻底打垮敌骑兵力量,他们两条腿的步兵就逃不了,接下来可以慢慢的收拾。 敌军劳师远征,补给线被拉得很长,歼灭敌骑兵之后,甚至不用再开战硬拼,多拖上几天就能让敌军败亡。 十几分钟后,在确定敌联军是真的溃退后,朱景洪便再无任何顾忌,下令麾下所有骑兵出动,绕过敌步兵追杀敌骑。 为尽可能扩大战果,他把阻击乌城的骑兵都给调走,只余三个步兵卫阻挡,当然这样完全足够了。 朱景洪的这一手,让罗刹国诸步兵旅轻松撤回,起先还让康斯坦丁高兴了一阵,可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旅失联,他就半点儿高兴不起来了。 而此时,太阳也已落山了。 这一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最多不超过十个小时,但在戈壁上已留下无数尸体。 此时双方大军,相隔差不多有十里,且这一距离还在拉大,但撑死最多再拉开五里,毕竟马上天就要黑了。 朱景洪来到了决胜坡,他从东面上坡路还算平坦,周围是仍保持阵型的士兵,一个个神色木讷杵在原地。 这些是金吾左卫的士兵,刚从血肉横飞的战火中走出,他们短时间还未恢复过来,或许有的人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 这些士兵是不幸的,但相比战死的那些人,他们又都格外的幸运。 刚才说血肉横飞的战场,乃是字面意义的场景,比如此刻朱景洪多通过的地方,就有知道是谁身上炸碎的肉,当然有胳膊、脑袋、大腿、肠子什么的…… 热兵器的时代,活生生的士兵们,那真就是会行走的肉而已。 踩着这些血肉,朱景洪登上了决胜坡,这个离地最多八九米的小土坡。 只是才登上坡顶,看到其临敌一侧的场景,还是给朱景洪带来了震撼。 敌我两边的尸体,密密麻麻倒在地上,有的被炮火反复轰击,几个堆着的人甚至被砸成了一摊。 “殿下,臣……石崇复命,决胜坡没丢!” 满身是伤的石崇,单膝跪到了朱景洪面前。 “好!”朱景洪点了点头。 他本想要夸奖一番,可又觉得说再多都显得苍白,于是便上前将石崇扶起。 此时他重新望向西面,那是“八国联军”撤退的方向。 太阳虽已落下,但其光芒仍印照在更远的山上,一直向上最终连到了天际。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朱景洪想到了这一句。 ………… 正统十六年,七月初五,京城。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又是普通的一天。 若非要说有何不同,那就是眼下正直秋收,要比以往更劳累一些。 襄王府,内宅之中,同心殿外。 眼下已经入秋,天气转凉了一些,所以在同心殿外廊道内,两名女子正在散步。 此二人正是宝钗和黛玉。 正常来说,她俩身边少说也得有七八个人伺候,但眼下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显然人是被她们故意挥退。 “宝姐姐别担心了,不过是有人说闲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圣上明鉴,自是用人不疑,不会被旁人乱了主意!”黛玉出言劝解,语气温和神色从容。 朱景洪是正月二十五离京,到了西北前线始终没有大动作,眼下进入七月还在与敌对峙。 这让朝野上下都很意外,与众人预想中的接连传捷有所不同。 时间到了五月,前线还是没大动作,朝中就开始有人冒杂音了,说以前朱景洪都是运气好,现如今碰上硬仗就不行了。 对此,皇帝自是嗤之以鼻,而留守京畿的大小将领们,也都把非议的声音当放屁。 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很清楚西北战争规模有多大,所面临的局面是有多困难。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朝中批评之声更多了,从最开始质疑朱景洪的能力,现在已发展成怀疑他的目的。 朝廷派你去平叛,以前你屡战屡胜,现而今却避战不打,是何居心? 什么为了养敌自重,为了把持军队,为了培植势力,为了意图不轨…… 这些也乱七八糟的说法,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从最开始官员们在谈论,到现在已成市井小民的谈资。 所以,眼下襄王府处于两难之境,要么朱景洪被人认为能力不行,要么就有好事之人说他目的不纯。 “妹妹,人言可畏啊!”宝钗叹息道。 黛玉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她只是想开解好姐妹罢了。 二人绕着汉白玉围栏,继续往前慢悠悠走着,黛玉徐徐说道:“我听说,前几天大朝会,陛下御奉天门听政!” “便有言官攻讦王爷,陛下当即令锦衣卫将此人拿下,随即命东厂廷丈三十……当场打了个半死!” “既有陛下如此信重,旁人再怎么说……也都无关紧要了!” 宝钗点了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 “其实……我倒也不只是为此事忧心!” “战场凶险,此前他在朝鲜,就身临一线指挥……让我忧心不已!” “此事我知道,据说宝姐姐当年,还写信骂了王爷呢!”黛玉失笑道。 黛玉常来同心殿,与莺儿关系要好,自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宝钗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后来他去海上,更是与敌作结舷之战,盯着炮火往前冲……” “那几个月,我都没睡过好觉,成夜里做噩梦……” 最后这一句,却说尽了黛玉心中,那时她在金陵守孝,无时无刻不念着朱景洪,得知他遭遇凶险同样无比担心。 “这几个月,我……唉……总是……” 看了一眼失去笑容的黛玉,宝钗便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黛玉是看起来阳光,本质上心情跟她一样,都在为朱景洪为王府担心。 眼见黛玉不笑了,宝钗方知自己说太多,把黛玉的心情也给拉偏了。 “林妹妹……算了,咱们不去想这些了,他自己都说自己命硬,绝不会有什么差池!” 好笑的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宝钗又得来安抚黛玉。 “宝姐姐……炮火无情,他真的安全吗?”此刻黛玉的担忧,已被宝钗勾出来了。 “不会有事的,对了……上午你不是说,要找我对弈一局,今天我就与你战一场!” 抛去不顺心的念头,宝钗挽起黛玉双手,笑着说道:“前天你输了一子,今天总要挽回一局,不然传出去了……你林学士的威名,岂不要掉到地上去了!” 林学士,是湘云给黛玉起的外号,如今王府几个女人见了面,都要这么调笑她几句。 宝钗是王妃,基本没这么称呼过,眼下为转移黛玉注意力,却也不得不如此了。 “半个时辰后,宝姐姐不是受了邀请,要去青阳王府游园?” “派人跟青阳王妃说一声就是了,什么事情……可比得林妹妹要紧!”说道这里,宝钗还捏了捏黛玉的小脸。 黛玉已满了十八,如今更是嫁做人妇,还被宝钗当小孩子对待,着实让她心里别扭。 于是她连退了两步,有些嗔怒道:“宝姐姐……你再动手动脚,我可恼了!” “妹妹息怒,你要是恼了,传出去说我欺负你,那人回来了……还不得吃了我!” “宝姐姐也就会贫嘴多舌,看我一会儿在棋盘上,不狠狠杀你的威风!” “是嘛……那可得看妹妹的本事了!”见黛玉气呼呼的样子,宝钗莞尔一笑。 黛玉歪过头去,突又露出笑容,说道:“你当我这林学士的名号,便是让人白叫的?” “闲话少说,咱们棋盘上见!” 就在她二人命人布置棋室,准备要大战一场之时,一道奏本被送进通政司,然后递到内阁内阁去。 今日值班大学士是陈锦昀,当他看到奏疏内容时,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奏疏内容不复杂,就是兵科给事中翟勇先,弹劾都察院副都御使王培安。 没错,就是王培安被弹劾了。 弹劾内容,则是两年前发生的事,彼时王培安在西北任监军御史,在他手上签发过一些赦令。 所谓赦令,就是对那些贬谪发配之人,根据其军功或其他立功表现,减轻或赦免这些人的罪行。 “原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其因逆罪罢职充军……” “其在西北本无大功,因其女为襄王府选侍,王培安故起攀附之心,遂枉顾律法赦秦业之罪……” “大不敬之逆臣,竟因此而得免罪,物议汹然,民怨沸腾……值此西北苦战之时,岂可视若无睹乎?” 再之后,奏本就说得很难听了,什么王培安本就是小人一个,沽名钓誉以邀直名…… 什么为争圣眷,胡乱判案残害士人…… 提起笔来,陈锦昀再三思索后,写下了票拟意见。 “拟转刑部严查,并知会都察院自查,王培安停职待参!” (本章完) 第721章 苦朱赵二人久矣 第721章 苦朱赵二人久矣 看着眼前的票拟,陈锦昀陷入了沉思。 内阁三位大学士,分别冠以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大学士之衔。 陈锦昀是武英殿大学士,也就是世人所言之“次辅”。 然而“首辅”“次辅”一字之差,其中区别可谓是天上地下,尤其在首辅赵玉山深受皇帝信任的情况下。 他这个次辅,也就只是处理下朝廷庶务,在一些重大施政问题上,他的话语权小得可怜。 当然,他毕竟是内阁大学士,话语权小也得看跟谁比,反正比六部主官强出许多。 混到他这个位置上,看问题自然是非常透彻。 他很清楚,这道奏疏表面是弹劾王培安,实际上是冲着朱景洪去的。 他更清楚的是,这份奏疏虽是单人署名,但背后肯定聚集了一帮人,且已准备好各种招发难。 如果他把这件事压下,那些人肯定会对他发难,直接驳回同样也是这个结果。 那些言官有多厉害,陈锦昀心里非常清楚。 当然他怕的不是这些人,而是其背后的太子或睿王,亦或者两者都有。 因为不喜朱景洪,所以在看到弹章后,陈锦昀没多想就写下了票拟。 客观来说,无论是让刑部都察院去查证,还是让王培安停职待参,都符合处置此时事的惯例。 但是陈锦昀格外谨慎,还是担心因此惹上麻烦,尤其是被下面裹挟着,被迫成为这件事的“领头人”。 他也是从翰林院、御史言官、封疆大吏一路升上来的,下面人那些个把戏他再清楚不过。 此刻重新审视这件事,便让他有将票拟撕掉的念头。 可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妥,一则得罪太子睿王,二则也不合他本心。 太子睿王谁继位,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唯独不能是朱景洪。 原因在于,朱景洪本人对赵玉山的支持,这一点陈锦昀早就知道。 这里所谓的支持,不是说支持赵玉山做首辅,而是因为朱景洪支持清丈的政策。 支持其实也无所谓,朱景洪上位最要命的地方在于,他是真有能力去推动这个事。 他赵玉山家里那么多土地,他或许可以高风亮节,可他的同僚同乡、他的门生故旧、他的家人亲属……这些人可不愿意清丈,都指着他去对抗“苛政”。 此事既然不能压,又不能明着支持,他就只能选择折中。 收起票拟,将其折好藏入袖中,陈锦昀拿着奏本出了值房,来到了另一侧的值班房。 里面是文渊阁大学士郑志清,也就是世人所谓的“三辅”。 “郑兄,在忙何事?” 三辅郑志情正在看奏报,阁老们除了通过票拟往下派任务,还得时刻监督下派的差事。 有些事能迅速办完,有些事却要十天半个,乃至于更长时间才能见效,所以就需要有人压着。 “唉……上个月的弹药,工部已完成生产,前些日子说几个作坊坏了,正在检修……” 郑志清絮絮叨叨说着,他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从容,甚至能看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意味。 听郑志清说完,陈锦昀方上前去,坐在了客位椅子上,说道:“往后仗打起来了,事情只会更多!” 眼下西北消息还没传回,他们不知已爆发大战,所以陈锦昀才会有此一说。 “是啊……工部那一摊子事,确实繁杂琐碎!” “除此之外,今年河北闹了旱灾,真定府闹的贪墨一事,如今又扯出人来了……” 眼见郑志清说个没完,陈锦昀没心思再耗下去,当即插话道:“郑兄,官员不法之事,古来皆有不足为奇,依律惩治即可……” 把弹章放到一旁茶几上,陈锦昀理了理红色外袍,方说道:“倒是今日这件事,与众不同啊!” “是吗?”郑志清神色不变。 “有人弹劾副都御使王培安!” 说这话时,陈锦昀仔细观察着郑志清,想看看对方神色变化。 虽然郑志清向来淡泊,但陈锦昀仍有理由怀疑,这位很可能提前知晓,乃至于是幕后推动者。 郑志清神色惊愕,丝毫看不出破绽,便让陈锦昀暂时按下疑心。 “竟有此事?”郑志清问道。 重新拿起弹章,陈锦昀起身走向郑志清,后者也从书案后起身迎出。 接过奏报之后,郑志清便打开来看,很快就了解了前因后果,包括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此时他皱眉苦思,想的却不是弹劾这件事,而是思索陈锦昀找过来的目的。 走到刚才陈锦昀落座的位置,郑志清似“不经意”般把弹章放回茶几,而后来回踱步往返几次后,方说道:“陈阁老,此事蹊跷,您可得谨慎处置!” 听出郑志清的言外之意,陈锦昀哪会轻易放过他,当即答道:“真是蹊跷,所以我拿不定主意……特来找你相商!” “这件事嘛……” 沉吟一番后,郑志清答道:“倒也不难,说穿了就是弹劾官员不法!” “陈阁老在内阁多年,那些个风浪都闯过来了,还处置不了这些事!” “倒是我这摊子事,实在是费心费力,需要陈兄帮忙参详!” 说到这里,郑志清刚好走到书案前,顺手就拿起一份奏报,上面是云南布政司请求调粮之事。 哪知他还没开口,陈锦昀便接话道:“郑兄,那王培安兼着襄王府长史官,如今襄王领二十万精兵在外,其中牵扯甚大啊!” 听到陈锦昀说这些,郑志清脸色很不好看,只因后者已经过界了。 坐回书案后,郑志清拿起奏报看着,并慢慢悠悠问道:“所以……陈阁老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理解郑志清的不爽,陈锦昀丝毫不恼,他知道自己“死缠烂打”的行为可恶。 “西北之战,关乎朝廷安危,弹劾王培安也就罢了,还牵涉到王府选侍之父,此事重大……我以为,应当内阁公议!” “郑阁老……以为何如?” 沉思一番,权衡利弊之后,郑志清恢复淡泊笑容,说道:“陈兄所言……老成谋国啊!” 陈锦昀也跟着笑了,二人端起茶杯,一起品起了香茶。 既是内阁公议,那就得把首辅赵玉山请来,这位今日休假在府上。 把赵玉山拉进来,造成内阁公议这一事实,等于是把事情闹大了。 陈锦昀一个人这么做,担的责任就太大了,所以他要拉着郑志清一起。 而若是他俩决定公议,那就谁都不必担责任,毕竟这件事确实干系太大。 半个时辰后,赵玉山来到内阁,也看了兵科给事中翟勇先的奏章。 赵玉山也是老江湖,自然明白眼前这两人,叫自己来的打算。 他是个做实事的人,相比于陈郑二人,便要有担当一些。 所以他在看了之后,先扫了陈郑二人一眼,然后便提笔写了起来:“此案拟转甘肃按察司查明!” 抬起笔,赵玉山说道:“二位……签字吧!” 陈郑本是想让赵玉山犯难,被逼着签下严查的票拟,然后令他得罪皇帝和朱景洪。眼见赵玉山如此干脆拟票,陈郑二人反倒愣住了,紧接着这二人连忙上前,要看看阁票上写的什么。 一看内容,此二人是越发惊讶,这厮就不怕得罪满朝同僚? 但细细一想,赵玉山当前做的事早被政敌恨死,此时哪会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感慨赵玉山毫无下限的同时,陈郑二人还得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件事到底该怎么结束。 难道真让甘肃按察司去查?真要这么办的话,这件事最终或会不了了之。 可眼下赵玉山是首辅,他既然给出了票拟意见,陈郑二人也只能跟着签字。 因为他俩若冒出来指责,会被下面那些人当做扛旗的,然后就得身不由己冲锋陷阵了。 “既然阁老签了,我也签!” 陈锦昀答话后,便在阁票上写了起来。 “附议……陈锦昀!” 陈锦昀写了五个字,“附议”二字最为精妙,突显出是赵玉山在拟票。 郑志清当然有样学样,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微微一笑,赵玉山答道:“转司礼监吧!” 于是乎,这件事似乎处理好了,但在场三人都知道没这么容易结束。 奏本票拟送到司礼监,当值秉笔太监戴权知晓干系重大,便将奏本走到了朱咸铭面前。 看过一眼后,朱咸铭便命戴权批红用印,直接将此奏本转六科签发,正常来说再转刑部,然后再往甘肃按察司流转。 只是到了刑科这里,票拟毫无意外被驳回司礼监,然后事情就很尴尬了。 很快,弹章内容和内阁票拟在官员之间传开,下午便有几十道奏本送到通政司,弹劾内阁包庇纵容。 而被弹劾的焦点,就是赵玉山本人。 与此同时,对王培安的弹劾也接连不断,一时间赵玉山和王培安,被推到风口浪尖。 加上之前就有流言,说朱景洪是要拥兵自重,这下把赵玉山和王培安拉进来,一个把持军政大权的团伙被构造了出来。 只是这些奏本,全部都被皇帝留中,但却更激起众人之激愤。 朝野上下,可谓苦朱赵二人久矣,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正在酝酿。 关于弹劾的消息,下午就传到了襄王府。 因为这段时间的流言,宝钗本来就心情沉重,上午刚调整好了心情,哪知又遇到了这种事。 但她很快接受了现实,因为从朱景洪离开之后,她就做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同心殿内,她召来了王府两位总管太监。 “邓安,你去北城千户所,找陈云泰……让他设法查查,这件事背后是谁!” “是!” “张平安,你去趟王家把事问清楚,秦业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是!” 这就叫两手准备,既要弄清楚挑事之人,还得摸清楚真实的情况。 待这二人离开,宝钗回到了书案处,提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朝廷这边发生大的变故,她自然要向朱景洪知会。 哪知她还没写完,外面就传来了说话声,甚至还伴随有哭声。 “谁在外面?” 几息之后,文杏来报:“回禀娘娘,秦选侍来了,说要跟娘娘请罪!” 叹了口气,宝钗正想让可卿回去,但想到这样做会使她多心,于是极让文杏把人请进来。 没一会儿,可卿就进入内殿,抹着泪跪倒在宝钗面前。 “王妃,因为我父亲的缘故,给王府惹上了麻烦……还请娘娘治罪!” 叹了口气,宝钗说道:“我又没有加罪于你,你何苦要自寻烦恼!” 可卿接着说道:“臣妾自知王妃宽宏,然臣妾既有罪过,便该主动请罪认罚,岂能安坐静待祸事滔天!” 看着自己王府中的第一拥趸,宝钗起身走到可卿面前,亲自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好了……此事你别太过忧心,那些人不过借你父亲做文章,没有这件事也还有其他事,你不过运气不好碰上了!” 拿出手帕,替可卿擦去泪水,宝钗语气平和,浅笑道:“别哭了……先回去吧,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可卿还欲再说,却被宝钗打断:“没什么可是,你若在此耽搁我的正事,那才是真的有罪了!” “臣妾不敢!” 说完这一句,可卿便小心退出大殿,此时黛玉和杨静婷等在外面。 “王妃怎么说?”杨静婷问道。 “王妃让我安心,不必记挂此时!” 杨静婷点了点头,答道:“我就说嘛……此事与你无关,叫你不必担心!” “嗯!” 这时黛玉插话道:“可卿姐姐先回去吧,可别让孩子久等你!” 知道这二位进殿有事,可卿也不敢随便耽搁,向两位侧妃行礼后就离开了。 随后二人让人禀告,没一会儿文杏便出来请。 “二位娘娘请!” 二人进得殿内,此时宝钗已到会客厅,并已命人上了茶。 见此情形,杨静婷笑着说道:“王妃处变不惊,如此臣妾就心安了!” 抬头扫了她一眼,宝钗笑了笑:“事情已经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他事情顾不上了!” 坐到可谓左侧椅子上,杨静婷答道:“清者自清,咱们王府光明磊落,本就不必怕外人嚼舌头!” 而黛玉则是坐到右侧,此刻她端起了茶杯,没有着急说话。 “就是这个道理!” 杨静婷接着说道:“王妃,要不明天……我去跟姑母说说此事,让她老人家替咱们讨个清白!” “这……” 迟疑几息后,宝钗放下茶杯,正色道:“过几日再说吧,眼下还没到那步田地!” 这时宝钗看向黛玉,问道:“林妹妹为何一言不发?” 黛玉答道:“既见宝姐姐安之若素,便知此事尽在掌握之中,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宝钗失笑道:“你倒是会躲清闲!” (本章完) 第722章 朱咸铭:我儿已有撼天之能! 第722章 朱咸铭:我儿已有撼天之能! 三个女人聊了一阵,杨静婷先一步告辞离开,黛玉却主动留了下来。 “宝姐姐当真毫不担心?” 宝钗叹了口气,答道:“眼下之事倒不担心,只是怕以后啊!” “此言何意?”黛玉反问。 “当下王爷领兵西北,为朝廷讨伐八国联军,可谓是国之柱石……这次的风浪,动不了咱们王府!” 细细品味这句话后,黛玉方说道:“宝姐姐是在担心,日后飞鸟尽而良弓藏?” “谁说得准呢!”宝钗叹息。 沉默几息后,黛玉说道:“宝姐姐……我倒觉得,你是当局者迷了!” “哦?”宝钗目光如炬,等待着黛玉的高见。 “王府如今,已是大而不能倒的地步,陛下圣明……不会自毁长城!” “大而不能倒……” 轻声念了一句,宝钗说道:“林妹妹这话……深刻啊!” 黛玉接着分析道:“依着王爷的路子,此番若得胜回京,自又是闭门不见客,父子之间默契井然……当不会有什么事端!” 这些道理宝钗也能想到,只是若总是只一个人考虑,很多时候想的多就会钻牛角尖,乃至于患得患失起来。 “但愿吧!”宝钗点了点头。 二人又聊了一阵,便等到张平安折返来报,说王培安讲当时签发赦令时,严格审核了秦业父子的档案。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当时王培安不知秦业父子身份,所以这在赦免这件事上没有舞弊。 还有个情况是,王培安本人上了自辩的奏疏,而且愿意主动停职待参。 “看来这次的事情,也是有惊无险!”黛玉说了一句。 宝钗摇头,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既已盯上此事发难,想来后面还有文章!” 黛玉叹了口气,然后便岔开了话题,一直聊这件事只会让心情更糟。 至于应对之法,按刚才她俩的谋划,以不变应万变就好,皇帝心中自会有一杆秤。 入夜,坤宁宫内。 皇帝被请到了这里,与皇后一起共用晚膳。 “看起来……你不太高兴!” 理了理袖子,朱咸铭答道:“哪有的事!” “是因为那些弹章?”杨清音又问道。 朱咸铭没有说话,杨清音没有继续往下问,而是吩咐左右宫人全部退下。 没有旁人后,杨清音也不再藏着捏着,直言道:“老十三如今壮得厉害,你心有顾忌……实属应当!” “但我也劝你慎重,父子关系要稳固好,一旦……可就难以挽回了!” 一旦怎么样杨清音没说,她就怕一语成谶,毕竟近百年朱家都没安生过。 压低声音,杨清音又说道:“此前你说要立老十三,往后时间还长……如何相处,你得多想想!” “嗯!”朱咸铭应了一声,这些话他是听进去了。 “你今年已过五十五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又还能折腾几年啊!” “辛辛苦苦挣来的江山,总是要安稳传下去,一则不负自己辛劳,二则往后去了……也能跟列祖列宗交代!” 或许是一次说了太多话,杨清音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是在劝解皇帝,同时也是在交代后事。 今日不但身体疲乏,而且时常腹中剧痛,亦或有眩晕失魂之感,让杨清音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见她咳得难受,朱咸铭连忙起身,满是关切问道:“可要传太医?” 杨清音摇了摇头,如果太医有用的话,她这几年身体就不会急转直下了。 在她看来这都是命,当初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如今就算是还债了…… “老十三以往几次出征回京,都是闭门谢客不与人来往,可见他知道分寸明白本分!” “嗯!” 朱咸铭应了一句,心中阴郁削减了不少。 转眼来到第二天,对赵玉山和王培安的弹劾,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但朱咸铭仍是不理会,以往他都是这样操作,且他已做好弹压官员的准备。 可这次情况确实不同,到了第三天便有人上奏辞官,说的是不愿与赵玉山同殿为臣。 为完成斗争目标,辞去千辛万苦得来的官职,可以说这人是下了血本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两三天后竟有十几人辞官,但都没有得到皇帝的允准。 可即便如此,朱咸铭也不再淡定了,这样的风气如果蔓延扩大,将会产生很大的麻烦。 毕竟当下还在打仗,调拨粮草军需这些事情,全都需要官员去转运输送。 宝钗命陈云泰查怎么回事,而朱咸铭则是让厂卫一起查,想要确定这次风波的范围。 如果涉及的人实在太多,他就得刚柔并济来处置了。 朝局就是这样,看起来文官似乎很弱,但若这些人真的一条心,那也具有极强的能量。 平常时候,朱咸铭不会怕这些人,可眼下毕竟是国战关键时期,坏了大事他杀再多官员也难弥补。 尤其最近两天传回的军情,说是八国联军有东进之举,前线的旷世大战将要开始,他是真的不想出一点儿意外。 “最近的军情奏报,是六月十四送出,到现在已有二十来天,兴许当下已经开战了!” 乾清宫内,朱咸铭看着地图在盘算。 他是专业人士,所以明白这种规模的大战,在前期都有相互试探的过程,一步一步的扩大战争规模。 有人指责朱景洪没大动作,朱咸铭自是嗤之以鼻。 “陛下,乾清门外……”程英出现在殿内,神色间有些为难。 “怎么了?”朱咸铭阴沉着脸。 猜到有不好的消息,所以他心情更差了。 “有十几官员跪在外面,说是要向陛下进谏!” 此时一起来进谏,很明显是有组织的行为,这就让朱咸铭更不爽了。 作为皇帝,他最痛恨的事情,便是臣下勾连串通。 这些年,他或打或杀,或抄家或流放了不少人,却还是挡不住有人往枪口上撞。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无解。 因为这属于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既然有矛盾就肯定有斗争,和睦相处只是一定时间的状态。 强横狠辣如朱元璋,也一辈子在跟臣子斗。 努力压制怒气,朱咸铭说道:“让内阁,让太子出面,把他们劝走!” 这也是他一贯的套路,谓之曰“先礼后兵”,最后不走的死硬之人,再出重手收拾便是了。 吩咐了这件事,朱咸铭便继续看起奏报,这是他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大明朝内外这么多事,即便只关注一些重大的事,也涉及到堪称海量的消息,他的奏报就不可能看得完。 在他的吩咐下,两位内阁大臣和太子,来到了乾清宫外劝众人离开,双方言语对峙反倒成了辩论现场。 严格来说,此番起事弹劾的官员们占着理,加上人多倒把朱景源三人说得哑口无言。 赵玉山的票拟确实不合理,人家要求按国法办事,谁都挑不出错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些人的诉求已发生偏移,赵玉山成了主要攻击目标,反倒王培安的事没怎么提。 赵玉山这几年做的事,除了他自己的门人心腹,几乎把士大夫阶层得罪光了,遭群起而攻简直不要太正常。 几分钟后,朱景源进了乾清宫,向皇帝告罪不但未能劝走众人,反倒使聚集的人更多了。 御座之上,朱咸铭看着眼前的儿子,徐徐问道:“老四,你说王培安这件事,赵玉山的处置……是否妥当?” “回禀父皇,如今十三弟领兵在外,牵涉到他府里的事,赵阁老慎重一些……也是为大局考虑!” 太子确实在成长,否则此刻说不出这些话来,只不过他成长的速度慢了点儿。 朱咸铭接着问道:“你觉得……弹章所言王培安和那秦业的事,是否确有其事?” 朱景源答道:“儿子以为是有误会,所以朝廷更应将此事查清楚,一则还十三弟的清白,二则安定人心!” “此事骤然发展至此,你认为……背后是否有人推动?” 这个问题就很尖锐了,朱景源认为老爹是在怀疑自己,但发起这件事还真不是他。 他只不过在事发后,稍微因势利导而已。 “此番进奏者,皆是御史言官,或翰林院及五寺之官,素来清贵不与人交,想来……并非合谋而来!” 这是逆着皇帝的意思在说,以往朱景源肯定是不敢,现如今他胆子也大了些。 毕竟此前,他还想着要提前动手,把眼前碍事的老头儿赶走。 “事已至此,该如何妥善应对?”朱咸铭又问道。 “近几日辞官之人较多,儿子以为……父皇当以朝局安定为重,秉公处置此事为好!” 秉公处置,王培安就得被拿下,这会不会影响到老十三? 如果王培安该被拿下,那么明着袒护他的赵玉山,又该不该被问罪? “启禀陛下,又有官员前来进谏,如今宫门外……已聚集五十多人!” 宦官的禀告声,让朱咸铭更怒了。 暗道这些人是真会挑时候,选在最敏感危急的时间发难。 如果不是这般关键的战事,哪怕冒着部分官署停摆的风险,朱咸铭也会直接准许那些人辞官滚蛋。 国子监几百人在读书,随时可以补进官员队伍,而且会很珍惜这做京官的机会。 语气低沉,朱咸铭说道:“老四……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如此举动,已有威逼君父之嫌,朕不忍加罪于他们,让他们各归其位吧!” 在反复思索后,朱咸铭还是选择不妥协,一是他本人强势性格使然,二是他不愿此前推行之大政半途而废。 所以,他已定下收拾掉一批人,然后再补一批官员的准备。” 太子离开后,他由命人去召吏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这当然也是做给闹事的人来看,以展示皇帝豁出一切的决心。 乾清门外发生的事,如今自是朝野尽之,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 虽有人跃跃欲试,想加入这场正义讨伐之中,可多数人还是不愿拿官位去赌,所以处于观望打算伺机而动。 时间临近中午,乾清门外的官员已有六十多人,都把官帽取下放在了身侧,磕头于地朝宫门内的皇帝施压。 宫门外的台阶上,太子朱景源,次辅陈锦昀,三辅郑志清,已是无可奈何之状。 在他们身后,除了站岗的乾清门侍卫,还增调了三十名龙禁卫侍卫。 但最扎眼的,还是在宫门两侧的锦衣卫,左右加起来足够一百五十多人,乃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陈云泰领队。 现在已过了午初三刻,距皇帝给出的午正初刻清场期限,时间已不足十分钟。 外面一个人都没走,真要是全部拿了,会不会引出更大的乱子,宫殿里的皇帝无法预料。 而外面聚集的官员们,一个个心里也忐忑纠结,为了所谓的大业抛弃功名,甚至还可能殃及家族,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们这些人都出了事?其他同僚会倾力保我们吗?他们也会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吗? 每等一分钟,对宫门两侧的君臣都是折磨,同时这也是意志上的比拼。 宫门外东侧,陈云泰阴沉着脸,在跟随行两位百户交代。 “一会儿拿人时候,先给我往死里打,给主上万岁爷出口恶气!” 说是给皇帝出气,陈云泰本身的目的,则是为了给朱景洪出气。 “是!”两位百户答道。 这种宫门聚集的事,隔一两年都会有,最后全是北城千户所处置,这些人都是轻车熟路了。 打当官的这种事爽得很,北城千户所人多不是每次都能轮上,这次碰上的校尉们都已跃跃欲试。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戴权本人出现在了宫门外,神色间表情格外的复杂,尤其在与太子对视时。 当然,这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几乎没在宫门处逗留,就急匆匆的进了乾清门。 几息之后,秉笔太监戴权出现在皇帝面前,小心翼翼递上了奏报。 紧急军情走的急递,根本不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由东厂转呈御前。 戴权提督东厂,重大情况消息,都是他亲自送来。 “陛下,西北……” 没等戴权说完,朱咸铭几乎条件反射问道:“西北如何了?” 戴权亲自送的奏报,一定是非常重大的消息,要么是有败绩要么是有战果。 “贺喜陛下……西北大捷了!” 戴权叩头答道,只是他面向地板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高兴来。 听到是大捷,朱咸铭悬着的心落下,于是立刻打开了奏报来看。 “六月十五,我军已敌军对垒,双方于乌城以西……” “晨正三刻,我军南翼与敌交手……” “巳初二刻,敌主力步兵军团推进,我中军主力迎敌……” “巳正三刻,敌乌城精锐骑兵出城,后其步卒随之而出,西进欲击我军后方……” “午正二刻,我军南翼溃退……” 奏报内容非常详细,把六月十五的旷世大战,平铺直叙的讲了出来。 战斗的惨烈过程,完全展现在朱咸铭面前,只看奏报他都捏了把汗,生怕己方大军发生溃败。 尤其是绝胜坡守到最后,更是让他心感惊寒,钦佩朱景洪的坚定和冷静。 “申正二刻,敌全军溃败,我就骑兵全力绞杀,尽诛敌骑大部主力!” “六月十六,我军进逼敌主力,步骑协同联合绞杀敌军……” “此番决战,我军阵亡二万八千人,共斩敌军八万三千余级,缴获战马三万两千匹、火炮……” 看着奏报上的战果汇总,朱咸铭已是喜不自胜,在纸面上经历过战场的他,顿时生出酣畅淋漓的满足感。 合上奏报,朱咸铭狂笑道:“我儿已有撼天之能矣!” 撼天之能,这样的评价,可以说高到不能再高了。 戴权及宫殿内的所有人,此刻全都跪下参拜,同时向皇帝陛下道喜。 一时间,乾清宫偏殿内,尽是“万岁”之声。 (本章完) 第723章 军队为什么不吃早饭? 第723章 军队为什么不吃早饭? 西北大胜,即使还未全胜,但在此如此大捷下,驱逐西夷剿灭准噶尔,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大局已定,朱咸铭少了许多顾忌,便可腾出手对付外面那些人了。 但为了尽可能不影响朝局稳定,朱咸铭还是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戴权,你把这份捷报,拿出去给他们念念!” “告诉他们,朕不是汉之惠帝,更非唐之中宗,他们若想逼宫……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听到这话,戴权行礼后说道:“奴才领旨,这就去传谕!” 戴权离开后,朱咸铭便往坤宁宫去了,有好消息他要第一时间跟皇后分享。 且说乾清门外,戴权依着皇帝的意思,把情况向外面众人讲了一遍。 西北大捷来得如此突然,不只前来进谏的官员们惊讶,太子和两位内阁大臣也都惊了。 按照他们的估计,如此大规模的会战,六月中旬主力才开始接触,爆发大战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再在历史上大多数时候,会对峙半年乃至更长时间。 谁能想到,决战不仅突然爆发,而且就在一天之内有了胜负。 之所以产生如此大误判,主要在于这些人不了解战争,更不了解热兵器的战争。 当然,对现场这些人来说,战争怎么进行不重要,关键在于结果出来了。 众人敢联合前来冒死进谏,就是保准了国战决胜期间,皇帝顾忌朝局稳定无法大动干戈。 眼下胜负已出,皇帝的顾虑便消失了,那么是否还要待在这里,成了现场官员们必须考虑的事。 眼下他们可以确定,待下去一定会被收拾,后期的声援要么不会有,即便有也一定会被压下。 叹了口气,陈锦昀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在场官员们面前。 “诸位……此事皆尔等失察所致,陛下仁德不愿加罪,诸位就各自回去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更要详加” 在场这些人,乃是倒襄罢赵的中坚力量,陈锦昀不愿他们白白被消耗,所以此刻才殷切上前开解。 他年轻时也做过这些傻事,很清楚这些人需要台阶,他就是那个给台阶的人。 郑志清和朱景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二人也加入劝解之中。 他们三位地位极高,尤其太子身份尊贵至极,此刻他们的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陆续有人向这三人告罪,言称自己太过冒失,回去之后会好好反省。 当然,这些人里也真有几个不怕死的,认准了赵玉山有包庇之嫌,想让皇帝务必要严惩。 这样头铁的人极少,个个都有非凡的勇气。 因为越坚持到最后,就能赚取更多清名,往后仕途也会越发顺畅。 但有一点必须得注意,那就是不能玩儿脱了。 眼看着皇帝给出的限时临近,其他人都已失去退场离开,现场仍有三人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何苦!”朱景源万分揪心。 “启禀殿下,时辰到了……您看……” 陈云泰适时提醒,他已打算命人动手,可太子在此让他不敢枉动。 “混账,退下去!”朱景源怒目而视。 对锦衣卫这等家奴,朱景源自不会假以辞色。 太子始终是太子,一句话便让陈云泰不敢妄动,毕竟眼下离皇帝限定的时间,确实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时一旁戴权呵斥道:“还不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虽说厂卫分别对皇帝负责,但因戴权乃司礼监秉笔,还真就能压北镇抚司一头。 “督主,卑职是奉旨行事,他们执意冒犯圣上,卑职岂能放任!” 小小一个副千户,本以为一句话就喝退了,陈云泰插话让戴权很意外,于是他重新看向陈云泰。 东厂作为情报机构,对锦衣卫内高层的事,他基本上都知道底细。 所以他知道,眼前这小子背靠襄王府,才敢在太子和他面前放肆。 “陈副千户,我且问你……现在可是到了午正?” 皇帝限定的离场时间是午正,眼下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刻,也就是差不多五分钟。 这个问题陈云泰不好回答,于是他狡辩道:“卑职是在提醒这几位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 “主上命你到时拿人,可没叫你多嘴多舌,你一个小小副千户,也有你插话的份儿?滚回去!”戴权怒斥。 眼见太子也冷眼瞧过来,陈云泰便知自己不该再多嘴,否则今天可能要栽这里。 陈云泰不再说话,此时太子为了保住眼前几人,竟主动上前搀扶为首那人。 这样给面子足够大了,这人方“不情不愿”的起来,口中还说着“殿下不可”。 这场闹剧如此便结束了,太子返回了东宫,闷闷不乐坐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元春就找了过来,她已知晓情况所以明白太子的心情。 “殿下不必忧心,此前你已有预料,这次或许谁都扳不到,如今只不过应验了而已!”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三辅郑志清……也想着要挤走赵玉山!” 陈锦昀反对赵玉山,这一点根本不算秘密,但郑志清一直显得淡泊,在大事上从来都是装聋作哑。 可偏偏这位,数十年宦海沉浮,如今入阁参知政事,也称得上是门生故旧遍天下,能量也决不可小觑。 “若有他二位合力支持,殿下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元春笑着答道。 “是么?” “自然……只要咱办成了那件事!” 这边夫妻二人秘议着,关于西北的大捷的消息,也已经传回了襄王府内。 同心殿内,王府众女聚集在一起,一个个都喜上眉梢。 只要长了脑子还能思考的人,都明白自身与王府荣辱与共,王府牵扯进麻烦她们都会忧心。 现场最高兴的莫过于可卿,只有这件事情平安落地了,她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咱们王爷打了胜仗,是朝廷的大功臣……那些个人敢来泼脏水,王爷回来全砍了他们!” 甄琴虽然说话不动脑,但现场众女听了却极受用,她们也对那些当官的恨之入骨。 这时英莲却提醒道:“琴姐姐,这些话可别在外胡乱说,不然又是些麻烦事!” 甄琴正要狡辩几句,眼见宝钗要说话她又憋了回去。 “英莲说得对,这话在屋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道门可别乱说!” “臣妾岂会不明白这道理,王妃您就放心吧!”甄琴笑着答道。 她如今肚子也鼓起来了,大约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对此她已经很满足了。 “娘娘,臣妾父亲那边……只怕还有些麻烦!”可卿有些羞怯道。 这件事还在调查,谁也不能保证不出乱子,所以可卿才适时提醒。 宝钗答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人提起!” 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再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宝钗相信没这么傻的人。 如果有,那她就送他投胎去,比如某位高姓大学士,又比如…… 她这个王妃,可不光是跟内外命妇游园观,更不是只会坐书房里看书算账,雷霆手段不但有而且很多。“对了,园子里荷开了……明天咱们开个宴,一则赏二则为王爷道贺,诸位以为如何?” “宝姐姐,有酒么?” 湘云出声问道,因她与朱景洪的特殊关系,这半年来几乎常住襄王府。 “有!”宝钗笑道。 哪知湘云又问道:“管够么?” 此时黛玉走到她身后,扶着湘云双肩对众人道:“瞧瞧她……说她是武勋世家的女儿,我看怕是从酒缸里长大的!” “比不得林姐姐,从小是从书堆里长大,如今更被人尊为学士,我看林姐姐不该入王府,而是应去做个私塾先生!” 一旁的宝琴下意识问道:“私塾先生?可林姐姐是女儿身,如何能做先生?” 这时湘云绕到宝琴身后,似笑非笑道:“所以说嘛……林姐姐进了襄王府,只教十三爷一个人!” “你们呐……晚上就知道睡觉,人家林姐姐睡了还上课呢!”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笑了,而黛玉则是真的生气了,扬起小拳头就向湘云冲去了。 “我打你这口无遮拦坏人……” “林姐姐饶命……” 她二人来回追打,宛如未出阁的少女,更是逗得屋内众人乐不可支。 房间内其乐融融,但乐的程度也是有差别的,比如杨静婷就不是那么高兴,尤其在旁人很高兴时。 在她身后,则是张小月和李慧真,她俩倒是没察觉到异样,脸上的笑容非常自然。 京城之事暂且放下,且说在数千里外的西北,明军仍在进行艰苦作战。 六月十五的决战,虽是以明军获胜而结束,但八国之联军终是有近二十万人。 朱景洪一路往前追击,虽说在不断扩大战果,但敌军也不全都是猪。 即便全部是猪,想一口气杀光剩下十几万头,本身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追击持续到六月十九,明军共斩敌八万余众,其中罗刹国损失最严重,因为大量步兵都是他们的人。 之所以是追击到六月十九,乃是因为打到了呼图城下,这里是联军的大本营。 而经过连续追击不停作战,明军一方首先是补给跟不上,其次便是军队上下皆疲惫,必须到了要休整的时候。 如果不修整强行组织作战,一则效率低下伤亡会大,二则士兵生怨会失了人心。 朱景洪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何况眼下已取得了大胜,所以在六月二十开始进攻基本停止。 之所说是基本停止,是因为骑兵还在轮番出动,用以骚扰敌军的补给和撤退。 没错,根据现有迹象朱景洪可以判断,敌军有继续往西撤的迹象。 这种情况很正常,损失这多人还和明军离这么近,对联军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 虽然有一座呼图城,但这里城池狭小城墙低矮,根本难以抵挡明军的强攻。 何况其剩下的十一万军队,也不可能全挤进呼图城去。 骑兵其实也需要修整,朱景洪手上还有近六万骑兵,在修整两天后他派出了两万人马,便朝着乎图城方向去了。 老实说,在一场大战胜利之后,明军上下都有有些得意,然后这次出征就出事了。 这两万骑兵遭遇了伏击,被三面合围可以说是压着打,最终只能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而这一下,也给朱景洪当头棒喝,让他从胜利喜悦中清醒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派出了骑兵去袭扰,而呼图城敌军已在陆续撤出。 这毕竟是十万余人的大集团,仅靠一两万骑兵根本啃不动,于是朱景洪只能抽调更多骑兵,乃至后面动用步兵往前逼近。 一个要走一个要追,双方就在千里戈壁上,展开了一场又一场追击战。 七月初四,呼图城被拿下,明军继续往东追击。 八月初八,明军拿下了乌苏城,这场战斗规模要大出许多,朱景洪亦是亲自坐镇指挥。 战争进行到现在,敌军人数虽还是十万,但其中精锐已不剩太多,多数是准噶尔人强征的青壮。 至于整个联军,英法西葡已撤走残部,等于是脱离了战争过程,八国联军变成了四国。 即便是这四国,罗刹人也抽走了一部分兵力,显然已不对获胜抱有希望,只是放不下面子才继续参战。 至于哈萨克和土库曼两个汗国,在罗刹国强迫下仍旧在出兵,各自还有两万人在战场上。 拿下了乌苏时,朱景洪也得知了朝廷里发生的事,本来正与众将喝酒心情高兴时,他差点儿气得把桌子给掀了。 众人询问,他也没有遮掩,直接把朝中非议道出,又引得众将义愤填膺。 好在皇帝处置公允,众人骂过之后就没再多提,继续谋划着往西打去。 休整五天后,大军继续往西开进,他们的目标是拿下精河城,这里是非常关键的一处节点。 拿下这里之后,他们将挥师往南,通过河谷越过天山,然后便能直插伊犁。 当前天气已经很冷,即便明军有煤炭供应取暖,也还是有不少士兵被冻伤,所以战争进程推动极为艰难。 可朱景洪必须要打,因为朝廷那边也消耗不起,总不能明年后年还继续打。 最关键的是,若不能一举拿下伊犁,明年情况便可能生变,让今年的牺牲和消耗付诸东流。 八月十七,明军抵达精河城外,彼时才知敌军主力竟畏战撤了,只留了些老弱在城里布置疑兵。 敌军是一大早撤走,距当下还不到两个小时,这个时候追击有可能追上。 朱景洪担心的是,这些人逃去了那几道河谷中,会阻挡他们穿越天山的路。 甚至不需要挡太久,只需要十几天拖到九月去,大雪封山下就可能过不去了。 一座小山坡上,看着快速行进的主力大军,朱景洪心生豪迈道:“我必将携一路大胜之威,直扑伊犁……取城灭国!” 当前这种气温条件,骑兵作战已经不太可能,所以追击使用的全是步兵。 当然,敌军主力基本也是步兵,骑兵只能起到一定“护航”作用。 这一追就是两天过去,全军赶路已有七八十里,这当下这种地理天气条件下,这已经是非常高效的配速。 早上一起来,看着前方已在望的隘口,朱景洪亦是心情紧张起来。 如果敌军已占据山隘并形成防御体系,接下来的作战将极为艰难。 因为关心军情,所以他直接来到了先头部队,却发现了不太一样的情况。 因为是急行军,赶路的士兵都在吃饭,唯先头部队的军士只在赶路,把其余军队甩在了后面。 “把你们指挥使叫来!”朱景洪非常生气。 他向来爱惜士卒,从不会让人饿着肚子赶路。 很快这支军队指挥使赶来,而且还是朱景洪的熟人,现任耀武中卫指挥使王杰,也是他去金陵时的侍卫队长。 “军队为什么不吃早饭?”即使是熟人,朱景洪也是严厉质问。 面对威压,王杰自信满满道:“回禀十三爷,臣已下令……要趁敌军防御未稳拿下隘口,然后再吃早饭!” 在他言罢,其周遭士兵也跟着大喊:“王爷,拿不下隘口,我们不吃饭!” “对……拿下隘口再吃饭!” 听得此言,朱景洪哈哈大笑,夸赞道:“好……有股子士气!” 看着前方只隔数里的隘口,朱景洪语调高亢道:“拿下隘口,我给你们杀牛宰羊……亲自给你们庆功!” (本章完) 第724章 永远无法攻克伊犁 第724章 永远无法攻克伊犁 明军连追了两天,才从最开始相隔二十多里,拉近到了当前三四里。 可别小看这拉近的十七八里,在当前这种条件下极为艰辛,若非最精锐的军队根本无法完成。 眼看着前面就要到隘口,此时吃饭确实会耽搁些时间,而当下时间则最为要紧。 如果让敌主力进入隘口,并形成坚固的防御阵型,后面明军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此时王杰带着部下压上去了,而朱景洪则命令后续军队尽快跟进。 山隘也就二三里宽,太多军队去了也派不上用场,朱景洪让后续部队跟进,为的是一会儿好替换王杰所部。 当然,其他军队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比如所有的火炮部队就可抽出,用以远程压制敌方军队防守。 几分钟后,王杰的军队已在山前排好队列,距前方敌阵不过三百米距离,现在还处于火炮射程之外。 敌方处于极度疲敝之中,眼下队列还未完全调整好,很多火炮更是未能准备就绪。 所以现在,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每拖一秒都是极大浪费。 随着军阵中鼓声和唢呐声响起,明军方正开始向前推进。 耀武中卫现存兵力四千二百人,差不多一百人编成一个方阵,共有四十个方阵分两排往前推进。 距离战场大概五百米处,一个相对比较高的山坡上,朱景洪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情形。 前世他在网上看见,有人说线列步兵是男人最浪漫的游戏,此时他只想让这人去军阵第一排站着,再问他到底有多浪漫! 除了王杰的军队在往前推进,在他后方果勇左卫、奋武左卫,也在军官指挥下进行列队。 一会儿王杰的部下若不能推上去,他们就将接替着顶上去,绝不能让敌军有片刻喘息之机。 此刻这些列阵的军队,在整队完成后便可休息,尽可能的恢复体力准备战斗。 王杰所部在为往前推,明军的炮兵也在往前,他们抬着火炮赶赴阵地,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准备装填。 看到火炮阵地后,朱景洪回头对柳宬道:“火炮远了……让他们再近些!” “殿下,相隔不到一百三十丈,这距离已经很近了!”柳宬顶着压力道。 朱景洪转过头来,沉声说道:“一百三十丈是安全距离,但能打向敌军能有多准?比人家居高临下还准?” “中间直面敌军火炮可以不动,东西炮群给我继续往前推进!” 朱景洪语气坚定,柳宬此刻哪敢再解释,遂问道:“敢问殿下,让他们推进多少?” 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前方战阵,朱景洪说道:“能推多进就给我推多近,哪怕架在他们千总肩膀上,瞄准直射……也要给我够到敌方军阵!” “是!” 柳宬立刻下去找传令兵,而朱景洪则是拿着望远镜,继续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王杰已推进一百米,而根据近几个月的交战规律,敌军大概会在一百米距离开火,而明军基本能扛到八十米。 这既得益于明军良好的士气和组织度,也跟他们甲胄齐备有关系。 虽然火器时代,铠甲终究会被完全淘汰,但终究还没走到那一步去,铠甲还是具有一定防御效果。 再加上明军的一体装填子弹,一比一情况下明军完胜。 此时双方火炮已在开火,最开始的试射杀伤效果很差,但双方也都有士兵倒下。 最终,明军在四十丈(一百二十米)处停下,一方面是做最后的调整,同时也是给炮兵发挥时间。 事实上,双方炮击一直在继续,而明军东西炮群的士兵,还在执行命令继续推进。 这些人大概推进到山坡下一百五十米,这已经是非常离谱的距离,就差如朱景洪所说那般人扛着炮直射了。 左右炮群到位后,便紧锣密鼓进行布置,而此时山上敌军也在布置。 相比于山上,山上地势不平要想布置很难,所以到现在也就四十多门就绪。 而明军的中部炮群,就已经超过了一百门,左右炮群又各有六七十门,此刻在火力上处于绝对优势。 当然,这是集中了几个卫的火炮,才有这般规模的输出水平。 无须专门下令,所有火炮到位后自行开火,如朱景洪所言那般压制敌一线阵地。 这个时候,推进的明军更不着急前进了,因为总体来说敌人死得更快。 但值得说明的是,两边炮弹都在头顶上飞,此时维持阵型不乱,确实需要非常高的组织度。 正在这个位置站着,这些士兵就已经是英雄了。 “指挥使大人,你看……敌军竟冲出来了!” 王杰其实已经看见了,敌军主动冲出虽让他意外,但这肯定是大好事。 之所以会这样,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明军火炮密集,站在原地就得等死,还不如冲出去博一把。 至于后退……则会面对后方步兵绞杀,这些人可也都列好了阵型。 这些人只走出二十米,果然如王杰所料那般开火,但下一刻他们就往前冲了去。 显然他们不打算排队枪毙,而是在一波输出后直接冲锋,想着居高临下冲垮明军。 明军倒下了许多,但没有王杰的下令,愣是没有一杆枪走火。 “开火!”王杰大喝,此刻敌军已推进至六七十米。 枪声密集响起,果然在距离拉近更多后,冲锋的士兵死去了一大片。 明军在开枪后,则是前排后撤,后排紧跟上前,然后进行了第二波输出,同样又带走一波敌军。 与此同时,所有士兵紧握手中枪支,上面早已经装好了刺刀,全长差不多有一米五左右。 “杀……”王杰喊了一句,然后士兵们也往前冲了去。 不增加一点儿速度起来,面对冲击会非常被动。 排队枪毙是勇气的比拼,刺刀拼杀同样如此,所有士兵都豁出了一切去。 此时炮击还在继续,明军一方打的是敌后续军队,而敌联军则是直接瞄准交战区,进行了无差别的进攻。 拼杀持续进行时,明军后续部队在开进,此时他们非常安全,因为敌军火炮阵地基本废了。 也正是因为后续部队的开进,给正拼杀的敌军带来了压力,在拼杀持续了不到四五分钟,敌军便出现了溃退的迹象。 连续丢城失地,加之又被追了两天,这些军队的士气本来就低,加上爬了更多山体力消耗也多,此时溃败是一点儿不奇怪。 “冲……”王杰下令乘胜追击。 而在他身后的军队,以及更后方的火炮们,也在梯次继续往前进。 见到这一幕,朱景洪便知拿下隘口,基本已没什么难度。 看向身后几名参谋,以及随行总兵、副总兵,朱景洪笑着说道:“传令下去,带五头牛五十只羊,给我送到了耀武中卫去!” 看起来这一仗赢得容易,但耀武中卫付出也极多,战后自然是要好生犒劳。 但是,战争到现在还没结束,接下来要先冲上隘口,而且要挡住敌人的反扑,在稳固阵地后再进攻敌军。 这些接下来的战斗,基本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基本上是平稳度过了。 一个时辰后,朱景洪来到了耀武中卫,此时此时战争已完全结束。 隘口已被拿下,敌军主力已被击溃逃走,留下了大量火炮和物资,接下来在河谷地基本已无法形成战斗力。 耀武中卫,半个多时辰就已撤下,虽然后面的战争与他们无关,但他们依然是本次大战首功。当别的军队忙着输送物资、巩固阵地、继续追击时,耀武中卫已在隘口外戈壁上扎营,士兵们忙着杀羊宰牛做饭。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非常高兴,可见战后庆功时确实是很享受的一刻。 “指挥使大人,殿下要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喊声,王杰走出营帐立刻喊道:“敲鼓列队!” 下一刻,便是紧急集合的“鼓声”响起,忙碌的士兵们在军官指挥下快速集结。 仍是以一哨(满编100人)为单位,所有方队来到了营区东侧空地,以每个都(满编1500人)为一排进行列队,一共列队三排进行列队。 大概七八分钟后,朱景洪带着一众正副总兵官,以及几名都指挥使们,打马来到了耀武中卫营地。 刚才在远处,他们就看到了耀武中卫在集结,这么点儿时间集结完毕,凭此也说明了他们很精锐。 王杰站在最首位置,身后站着几名副手,分别是指挥同知和佥事。 只见他往前踏出三步,而后抽出佩刀持于身前,语气高亢道:“启禀殿下,耀武中卫集结完毕,请您检阅!” 朱景洪微微点头,而后打马往前走去,其身后高级将领们也都跟着。 “恭祝殿下,长寿安康!”领队的参将放声喊出。 所有持枪士兵们,也跟着一起呐喊起来,声势之强震人心魄。 之前会战大捷,朱景洪也举行了一次阅兵,当时众将打算喊万岁,一听把朱景洪吓得不轻,连忙召集议事确定为“长寿安康”。 打马往前走去,朱景洪神色不变,注视着这些精锐。 可当他快走到队尾时,却看到一名年轻的千总(副千户级),没握着刀而是抱着一坛子酒,站在上司身后缅怀希冀看着他。 此人大概二十来岁,这么年轻就当了千总,显然是勋贵入龙禁卫然后外放。 但对此人,朱景洪确实没多少印象。 其实这也不奇怪,龙禁卫编制有一千多人,他本就不可能全部熟悉。 而且他猜错了,此人并非高级武勋出身,其父乃是地方都司指挥同知,靠自己拼搏入选龙禁卫。 早在两年前就已外放,在京营已经做两年把总,两个月前因军功升至千总。 跟着朱景洪连战连捷,这位千总跟所有人一样,都将朱景洪视为神明一般。 但他又跟其他人不一样,比如眼下他抱着一坛子酒,就是想在今日的庆功宴上,跟自己心中的神把酒言欢。 朱景洪身后,负责统帅耀武中卫的总兵官上前,沉声道:“殿下,此人目无军纪,应当严惩!” 军队集结自有制度,其中规定详尽无比,老实说这位千总确实触犯了军纪。 被这总兵官冷眼看着,李成勇还处于亢奋中,只见他说道:“启禀殿下,今日大捷,臣想敬殿下一杯酒!” 发现这边出了事故,王杰也快速赶了过来,刚好听到了李成勇这句。 他其实挺欣赏李成勇,毕竟在这位作战时极为勇猛,他对此人印象极好,所以对其此刻轻率之举也很生气。 没等王杰出言,朱景洪已开口道:“既是列队,就该依照军规行事,你可知错?” 听到朱景洪这么问,李成勇多少有些失望。 可没等他答话,朱景洪又道:“可是今日大捷,稍微破例一次……倒也无妨!” 制定军法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约束军队,而不是为了执行而制定。 眼下这种场合,确实不应太过死板。 李成勇顿时大喜,可还没等他说话,朱景洪又对身后总兵道:“该罚还是要罚,我再赦免便是了!” “是!” 应了一句,这位总兵道:“罚你三十军棍,既然殿下赦免,可免于执行!”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朱景洪又看向李成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李成勇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几乎是喊出来一般:“启禀殿下,臣耀武中卫左都千总……李成勇!” “李成勇……我记住你了,但愿打下伊犁时,我还能见到你!” 言罢,朱景洪直接打马离开,其后则是一众高级将领跟上。 这时,李成勇身前的参将终于回头,照着他胸口就给了一拳。 “狗日的……你发什么疯!” 这参将才骂了一句,这时现场传来了王杰的冷哼声,于是这人立马转过头来。 正当这参将以为要挨训时,王杰只是盯着李成勇道:“下不为例,给我安分些!” 说了这么一句,王杰走到整个军阵前,下令道:“解散!” 于是众人各归其位,而王杰则领着手下同知佥事,以及大批参将和千总们,往主帐方向赶了去。 这一次的庆功宴非常热闹,李成勇也完成了自己梦想,亲自跟朱景洪碰了杯喝了酒。 而在庆功宴之后,明军只短暂休息了两天,便继续往南方开进。 接下来的时间仍会遭遇战斗,但规模都已经比较小,只因敌军丢掉了大量粮草辎重,难以支撑大规模军队作战。 走走停停,从隘口穿越天山山脉,曲曲折折全程有近两百里,明军差不多走了有二十天。 九月初九这天,明军终于翻越天山,来到了伊犁河谷地区,这里气候简直舒适太多了。 伊犁城已只有百里之遥,在这平原上行军三五天就能到,朱景洪倒也不急于赶路进攻。 走了二十多天,全军都很疲惫,休整几日缓上一缓,无疑是更合理的决策。 但在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多派些斥候出去,先多刺探些军情回来。 伊犁是准噶尔的老巢,城池高大坚固,想要拔除不是简单的事。 原本城内有锦衣卫,可最近伊犁已戒严,根本传不出消息来,以军情只能靠明军打探。 休整之时,朱景洪也没忘了放松,便与将领们设宴娱乐,同时商讨关于攻城之事。 众人聊得正欢时,外面却称有锦衣卫送来奏报,这让额朱景洪十分意外。 “传!” 没一会儿,一封信被送到朱景洪手中,远处还有等他召见的锦衣卫。 打开信只看了几秒,朱景洪便是脸色大变,这让在场众将的心都悬了起来。 然后,便见朱景洪神色凝重,徐徐说道:“诸位……我们永远都无法攻克伊犁了!” 众人顿时大惊,一时间嗡嗡议论起来,有的说是敌军征召了更多士兵,也有的说是罗刹国又增援了,还有的说是英法支援了火器。 看到这一幕,朱景洪露出了笑容,而后问道:“诸位可知为何?” 众人都望了过来,奋武营总兵官耿宗贵问道:“还请殿下明示!” 举起手中白色信纸,仍其被风吹动摇曳,朱景洪笑着说道:“只因……伊犁城开,主动降了!” (本章完) 第725章 踢着正步进伊犁 第725章 踢着正步进伊犁 准噶尔开城投降,其实也不算离谱。 毕竟在几年前,当明军拿下哈密城时,当时的大汗即琪琪格的父亲,便想着要跟明军议和。 只不过议事当天发生了政变,琪琪格一家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她的伯父那日松篡了大汗之位。 只可惜,那日松是被人推上来的傀儡,因为看不清自身的位置,两年前便被实力派阿古拉废黜,最终死得不并不白。 这个阿古拉有罗刹人支持,枪炮粮食一概不缺,所以快速整合了准噶尔上下,并继续与明军进行战争, 只不过这一年来,联军声势虽大却一败再败,阿古拉却还要豁出一切硬顶,这就让本来不服他的越发不满。 当明军大军进入伊犁河谷时,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就连哈萨克和土库曼人都撤走了,至于罗刹人则是两天前就走了。 于是乎,反对阿古拉的人不可避免走到一起,最终在城内发动了政变,将阿拉古及其党羽杀的杀,抓的抓。 这些政变的人聪明,还知道把阿古拉抓活口,为此还烧了不少脑细胞。 一页纸,当然记录不了这么多,消息乃是锦衣卫传讯的百户所言。 为了赶在准噶尔人之前把消息传达,锦衣卫这边也是费劲了功夫,但也只提前了半个时辰。 约莫半个时辰后,伊犁城内的使者便到了,随行还把阿古拉及其党羽,一共七十多人押解过来。 这一天,是正统十六年,九月十二。 在这种大事上,朱景洪当然不会轻信,而是几番派出人手去核实。 首先被抓是阿古拉是不是真的,其次准噶尔人投降是不是诈降,其三罗刹国的军队去了何方。 大概三天之后,随着消息传回并被数次核实,朱景洪才相信伊犁对他已敞开了大门。 罗刹等国残存的三万多军队,已随他们王储康斯坦丁,退到了五百里之外。 准噶尔的两万余军队,也按朱景洪的要求撤出伊犁,并且全部被解除了武装。 紧接着,朱景洪派出了先遣部队,大概两千人进驻伊犁,彻底控制了这座城池。 准噶尔的两万降军,被朱景洪罚了三年劳役,他们将负责在山隘河谷间开路,让往后明军的补给更顺畅。 这件事需要建工,朱景洪把差事交给了安西行都司。 九月十九,朱景洪召集军议,确定了受降的一切议程。 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让各卫分别抽调两百人,届时列阵走进伊犁城内。 伊犁城虽大,但也放不下朱景洪的七万大军。 之所以是七万,是因为在沿途攻下的城池,以及重要节点都有驻军留守,所以打进伊犁河谷的只有七万。 当然,为了确保荣誉共享,每个卫都有军队被抽调,所以七万人的来源很多。 侍卫亲军、京营、安西行都司、青海行都司、蒙古、藏地、女真,步骑加起来有三十多个卫。 换句话说,参与入城仪式的方阵也有三十来个。 九月二十,各部方阵采选完毕,并以此往伊犁方向开进。 九月二十二下午,明军主力来到伊犁城东,然后按照预案分别驻防。 而被选出来的入城方阵,合计六千五百余人,则是单独找了一块地方驻扎。 仗已经打完了,士兵们个个都很放松,在安营完毕后开始捯饬自己。 依照朱景洪的话说,他们代表大明的脸面,且明天又是入城的好日子,自然要展现出最光彩的一面。 伊犁河畔,有士兵在烧水洗澡,也有的擦亮铠甲,还有的在打理胡须。 河畔一处僻静位置,琪琪格与诺敏正在散步,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女。 伊犁近在眼前,这既是琪琪格魂牵梦萦的故乡,也是让她伤心至极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深刻,所以她一定要跟过来,即使如今她已经怀上了。 她知道,如果这次不能回一趟伊犁,跟朱景洪回京后她再也来不了了。 当然,她回来可不仅仅是缅怀,而是为了报仇雪恨。 有太多的人,在她心中都该去死,而不是继续苟活在世上。 诺敏跟在一旁,看向琪琪格的目光很是担忧,她怕这位表姐动怒伤了胎气。 虽说琪琪格身体素质好,可能小心还是该小心一些。 “听说当年的那些人,大多已被捉拿……年后就要押解回京,届时姐姐便可雪恨了!”诺敏语调轻盈,想让气氛更活跃些。 琪琪格平静道:“还有人藏起来了,就躲在伊犁城内,得把他们揪出来!” “可是……他们已经降了!”诺敏提醒道。 转过身来,琪琪格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怕我自行其是,得罪了王爷!” 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琪琪格笑着说道:“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蠢,你可知汉人有个词,谓之枕头风?” 诺敏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她在思索之后,问道:“可需我帮忙协助?” “不必了……你别牵扯进来!” 这姐妹二人聊着,朱景洪则是带着侍卫,在各处军营巡查。 越是这大胜之后,他就越发的谨慎小心,因为危急也可能此时袭来。 他没有选择进城,是等进驻军队缜密筛查,保证明天入城仪式绝对安全。 为此,进驻伊犁的军队,已被增加到八千之众。 朱景洪在忙碌,将士们在忙碌。 准噶尔的大小贵族们,也在潜心忙碌着,忙着搜罗牧人部民到伊犁来,见证明军入城的盛大景象。 这当然是朱景洪所安排,他弄这么大一场进城仪式,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彰显军威,让准噶尔人见证明军的强大,近几十乃至百年内不再有反叛之心。 为了帮朱景洪实现目的,这些准噶尔的贵族们可谓绞尽脑汁,把能动员的人尽可能的驱赶来了。 下午,太阳西斜时,朱景洪与众将会餐,最后敲定明日入城仪式的细节。 “你是说……伊犁南门叫凯旋门?”朱景洪颇有些意外。 他每天接触的奏报太多,所以很容易漏掉一些,自己可能关心的信息。 比如这个“凯旋门”,就抓住了朱景洪的心弦,便想着要从南门进入。 “据说是阿拉布坦起兵时所改,本意是参照我朝以南为正门,其叛军日后可以正门凯旋!” “可惜这阿拉布坦没等战争结束,就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说话这将军口中的“阿拉布坦”,便是琪琪格的亲生父亲。待这人解释完后,朱景洪便吩咐道:“既然南门叫凯旋门,那明日入城……便从东门改到南门!” “诸位可有异议?” 这确实是个好寓意,虽然稍微麻烦了些,众人都没提出意见。 用手帕擦了擦手,朱景洪说道:“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都精神点儿……这般盛况,这般荣耀,一辈子可就这一次!” 见朱景洪起身,在场众人都跟着起身,一个个笑着应是。 吃完了朱景洪立场,众人草草吃过之后,也都各自返回了军营。 且说朱景洪这边,他在返回营帐之后,琪琪格和诺敏就迎了出来。 “天冷,好生歇着,这边你就不必过来了!”朱景洪对琪琪格道。 “伺候王爷起居,本为臣妾分内之事,岂敢怠慢!”琪琪格答道。 “何况殿下挥师踏破伊犁,帮臣妾报了父仇……臣妾感激不尽,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尽心侍奉王爷!” “进去说话吧,外面天凉!” “是!” 众人进到了帐中,然后便是伺候着朱景洪睡下,全程除了闲聊没说其他的事。 转眼便是第二天,太阳从远处雪山上升起时,伊犁城外已聚集了大量百姓。 人群分布于城内外,但主要还是城外更多,里外加起来竟有十来万人。 伊犁城南门外,已被开辟出有三十丈宽的道路,全部安放了拒马防止冲撞,同时有京营士兵把守戒严。 参观的百姓们,则是被排除得更远些,离中间的路差不多有二十丈。 此刻差不多一里外,参加进城仪式的军队方阵,已吃过早饭穿上鲜亮的铠甲,拿着武器集结列队完毕。 至于朱景洪,已在一帮高级将领陪同下,来到了伊犁城南侧的凯旋门上。 今日他没有再穿便袍,而是穿上了代表亲王身份的红色圆领团龙袍,头上则戴着乌纱翼善冠。 “时间该到了吧?”朱景洪问左右道。 在他左边,奋武营总兵官耿宗贵答道:“启禀殿下,正好到时辰了!” 这时另有一总兵答道:“殿下您瞧,已经在动了!” 拿着望远镜,朱景洪朝着远处看去,果然军队方正已在移动,显然队伍已在开始行进。 收起望远镜,朱景洪笑着说道:“一会儿结束了,咱们先去城中心的官场,去瞧瞧那尊大佛像,然后再去皇宫里瞧瞧!” “是!” 今日的安排比较轻松,就是朱景洪与众将游览,毕竟这地方是一国之都,总还是有可以开眼的地方。 此刻跟在朱景洪身后的高级将领,有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王子腾、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杨隆山。 这二位在西北这烂泥里陷了几年,按朱景洪的估计他俩该升都督同知,也称得上是苦尽甘来。 至于另几位,分别是奋武营总兵耿宗贵、效勇营总兵丁光禄、扬威营总兵石谦(石崇之父)。 以上提到五个人,全部都是以都督佥事兼任武职,绝对称得上是高级将领。 至于石光珠和柳芳这两位都督,因为年纪大爬冰卧雪太艰苦,朱景洪便让这两位老将留守后方,一个坐镇乌鲁木齐一个在精河。 至于其他的副总兵、都指挥同知佥事,以及更低的指挥使、同知佥事,外加蒙古女真藏人的将领们,此刻全都骑马等在凯旋门外,等待着大军方阵过来亲自检阅。 这些将领们,一个个都带着灿烂笑容,跟左右的同僚们闲聊着,气氛比凯旋门上轻松了许多。 大概几分钟后,先头部队已出现在远处,正是石崇手下的金吾左卫,本次平叛他们都当得起首功。 “石总兵,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城楼上,朱景洪回头看向石谦。 众人看向石谦的目光,此刻也都露出羡慕之色。 石谦此刻极为谦虚,只见他微微弯腰答道:“若非殿下抬爱,那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对此朱景洪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扶着栏杆看向城下。 金吾左卫方阵,一共二百人由两名副千户领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肃然走来。 他们的几脚步铿锵有力,他们的武器装备超越时代,他们的士气军心犹如出鞘宝剑…… 这是一支强兵,这是无法战胜的一支军队……在场观看的百姓们,都不约而同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们中的许多人见过军队,也见过罗刹国人的精锐,后者当时便震撼住了他们。 可眼下,明军的气势和武器装备,都比罗刹国人强出一些,这些人转变想法便正常了。 罗刹国人败得不冤,连八大王国的联军都败了,谁还能打得赢明军,谁还敢不敬万里之外的大明皇帝。 方阵继续往前,当距离城门还有五十米时,随着领队副千户下达口令,方阵从起步变为了正步行进。 城外寂静的原野上,此时只有明军的军靴声和机械的走动声,以及接下来整齐而高亢的呐喊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 阅兵时喊皇帝万岁,这时当前制定硬性规则,与此同时道路边的将领们,也都挥手向行进方阵示意。 当然,对这支军功最大的军队,朱景洪也主动挥手致意。 金吾左卫之后是虎贲右卫,再之后是武骧左卫、武定右卫…… 一支又一支军队踏着正步入城,给沿途十几万的百姓带去了震撼,今天这一幕许多人都会终生难忘。 前面步兵十几个方阵通过后,接着便是骑兵方阵依次通过,所有骑兵都高昂着头,脸上带着自信且强大的笑意。 “万胜……万胜!”骑兵抽出马刀呐喊。 一场阅兵进城仪式,持续了有近二十多分钟,整个过程明军士气高昂,唯有准噶尔上下沉默一片。 这些朱景洪看在眼里,让他心情越发的舒畅,这说明震慑的效果有了。 转过身去,朱景洪看向身后众人,笑着说道:“诸位,走吧……咱们先去城中心转转,据说哪儿还是准噶尔祭天地之处!” “殿下请!”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朱景洪走当下走下城楼,此刻下面已有马车等候着,他们都将乘车进入城中。 马车有铁片包裹,具有极好防弹效果,在这种地方朱景洪可不敢浪。 而在城内,他所通过的道路两侧,早已士兵戒严清场,一路上是畅通无阻。 (本章完) 第726章 人臣之功已极,复又何望哉! 第726章 人臣之功已极,复又何望哉! 伊犁城中,确实有一处大的广场,长有百米宽也有七八十米。 广场靠北位置,有一尊巨大的坐佛,被安置在三米高的莲台上,整体高差不多有二十米。 在当前这种建筑条件下,把佛像造这么高不容易。 宽阔的广场上,因周围已被完全戒严,除了远处站岗的士兵们,就只剩朱景洪和几名高级将领,以及随行的随行的几十名侍卫。 站在佛像正前方,朱景洪观察之后,回头对众人道:“跟咱关内的佛像,倒是有极大不同!” 只听效勇营总兵丁光禄道:“殿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贼兵倒行逆施……即便把佛像造得再高,满天神佛也不会保佑他们!” 青海行都司都指挥使杨隆山接着应道:“此言极是,这些个逆贼……别人说是这尊泥塑佛,就是造一座金佛出来,也逃不了灭亡之局!” 其余几人议论之时,又跟在朱景洪身后,绕着大佛走了两圈。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快速跑来,禀告称罗刹国的画师来了。 这次占领伊犁,明军缴获极多,其中就包括各种工匠,当然也有罗刹国来的画师。 这些人的油画水平极高,所以朱景洪召了这些人来画图,刚才这帮人就在城门上下,观察明军入城时的盛况,这些场景他们都要画出来。 此时被招来的两名画家,则是专门来替朱景洪几人画像,一副是在这广场之上,另一幅则是在王宫之内。 在朱景洪的招呼下,在场几位将领摆好了架势,c位毫无疑问是朱景洪站着。 此时他双手搭在身前,跟挺胸扶腰按剑的将军们相比,显得格外谦逊和蔼。 众人保持这一姿势,在现场站了有近五分钟,让这画者完成了基础草稿勾勒,真正绘画上色是后面的事情。 这里画完之后,朱景洪又率队向王宫去了,然后又在王宫大门外如法炮制。 为了留点儿值得纪念的东西,他这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王宫前的绘画结束后,朱景洪带着众人往宫里走去,一边观察周边情况一边说着话。 来到王宫深处所谓主殿外,看着前方台阶上的宫殿,朱景洪问道:“诸位,千百年来打到这里的人,只怕也没几个!” 确实是没几个人,但如果真要细论的话,大概也有那么几个。 只是在场几人审时度势,知道现在提出完全是添堵,所以全都夸赞起朱景洪来。 “殿下运筹帷幄,决胜万里之外,古往今来……自是无人能及!” “即便是当年汉时冠军侯,比起殿下……也是多有不如啊!” 众人吹吹捧捧,朱景洪一行已上得台阶,此时宫殿大门是完全敞开着。 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是很凌乱,里面各种器物装饰散落,符合败军之国的气象。 众人随朱景洪一道进入殿内,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只可惜因为政变,一些装饰器物被打倒,还有些值钱的东西被顺走了,否则又另是一番景象。 “殿下,地上有幅画!” 听到提醒,朱景洪看了过去,便见地上果然有一轴画,而且还打开了一部分。 这地方不该有这样的画轴,朱景洪估计是有人想顺走,慌乱之间然后掉地上了。 见朱景洪对这画感兴趣,说话的总兵耿宗贵连忙将画捡起,接着石谦上前配合他拉开了画轴。 朱景洪本以为是古画真迹,还以为今天捡着漏了,凑近细看才发现是今人所作。 画风是大明的古画,内容是城头站着一位准噶尔装束的男子,面对风雪侵袭岿然不动,正按剑遥望远处雪山,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殿下……这里还有一首诗!”王子腾挤过来说道。 字写得有些“草”,朱景洪怕自己念错了,遂退后一步问道:“念来听听!” 王子腾看了一遍,也觉得辨认比较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念道:“东出……伐恶……明……” 念出最后一字,王子腾悚然一惊,看向了一旁的朱景洪,见他并无所动这才安下心来。 暗骂阿古拉是王八蛋后,王子腾接着念道:“胜败皆无憾……” “雪山千古寒,独润……英雄胆!” “落款是……认不得,但以这般口气写诗,想来是阿古拉那逆贼!”王子腾强掩尴尬道。 又凑近了些,目光扫过整个画面后,朱景洪念道:“英雄胆……还特么独润,颇具浪漫主义气息啊!” 这个时候,朱景洪不管说什么,众人都会只是附和,这符合他们的一贯风格。 “殿下,这是逆诗,应当销毁!”杨隆山提议道。 朱景洪笑了笑,说道:“不必……准噶尔都快没了,咱们还怕他一张纸?” “让人收起来,我带回去……给老头子看看!” 敌人已被打败,此前叫嚣得越厉害,才越能衬托己方的厉害。 耿宗贵收起了画轴,这时一旁的石谦问道:“殿下……明晚的庆功宴,就定在此处?” “这地方宽敞,就定此处!”朱景洪拍板道。 此番取得如此大胜,不开一次庆功宴怎么可以,全军上下可都等着这一天。 当然不是为了那顿酒肉,而是庆功宴后才会论功行赏,这才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事。 一边游览,朱景洪一边与众人参观,这时有人禀告准噶尔的贵族们前来拜见。 事实上,这段时间准噶尔大小贵族,都很想见朱景洪一面。 有罪的希望能脱罪,野心大的想谋夺政权,野心小的也想在新朝谋取位置。 对于准噶尔的处置,朱景洪老早就请过旨意,如何处置皇帝已经多次批复过。 首先,安西行都司要迁至精河,其原先一部分辖区交安北行都司。 其次准噶尔要拆分,大概会被拆解为五到六个王国,天山以北分为两个,以南分为三到四个小国。 这消息朱景洪就没打算瞒,被准噶尔这些贵族探知后,这些人心思当然会活泛起来。 如何拆封朱咸铭已有大致规划,但细节问题还需朱景洪推行,所以那些准噶尔都会来巴结。 朱景洪没有见这些人,最近半个月内他都不打算见,而是要多了解清楚后,再单独召见这些人问话。 游览完王宫,朱景洪便出了城,依然选择住在军营里,这样方便他处理各自事情,毕竟各卫指挥所都在城外。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四,今天是举行庆功宴的时候。 按照朱景洪的要求,侍卫亲军副千户以上、京营千总以上、各卫指挥佥事以上,都可参与本次庆功宴。 除此之外,有重大立功的军官乃至士兵,也分别给了五十和一百个名额。 没错,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有一百人可以参加宴会,朱景洪是真把上上下下都考虑到了。 太阳西斜,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后,朱景洪在诺敏的提醒下,换上了他亲王的袍服。 乘上车,在大批侍卫护送下,朱景洪往伊犁城内去了。 其沿途所过之处,全部是由士兵站岗,而且提前了一个时辰清场戒严。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来到了王宫外。 此时,所有参与宴会的将领士兵,已经全部提前到场等候,此刻人全部都在皇宫里面,出来迎接的只有几名高级将领。 其他人也都想出来迎接,但那样势必会让现场的很乱,所以朱景洪提前打过招呼,只让王子腾几人出来迎接。 “恭迎殿下!” “嗯!” 朱景洪应了一声,而后跳下了马车,并顺势取下头顶翼善冠,交给了身后随行的柳宬。“你们都来得早啊,人都到齐了?”朱景洪笑问道,并迈步往前走去。 杨隆山资历最深,便见他上前回话道:“启禀殿下,人都到齐了,都盼着您来开宴呢!” 走到众人近前,朱景洪笑着说道:“杨将军,你这话……是怪我来迟了!” “微臣岂敢!”杨隆山回话道。 然后在众将簇拥下,朱景洪一路走进了王宫。 沿途警戒的士兵,全都行礼问安,一路上都是“参见殿下”“殿下万安”“殿下千岁”之类的词。 很快,朱景洪一行来到了正殿外,殿外广场已设好几十桌宴席,参与宴会的下级军官和士兵们便在此。 为了迎接朱景洪,这些人已提前分列两边,当朱景洪出现时皆行大礼参拜。 站在宫门口,顺着往前方看去,只见从台阶下到大殿之上,沿途左右届时前来迎接他的人,此刻个个面露恭敬目光热忱。 神色淡然,朱景洪缓缓通过人群,此刻参拜之声不绝如缕,即便朱景洪已让他们起开。 “殿下千岁……” “王爷吉祥……” “殿下晚安……”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面露浅笑,只是时不时点头示意。 若非他经历过这么多事,镇得住这些杀气腾腾的将领士兵,单纯在这些人注视下走过,本身就是毕竟难的一件事。 如他这般,能似闲庭散步一般的人,这天下除了他也就皇帝了。 通过外面的“御道”,一路进入大殿之后,里面人的官阶就更高了,起步都是卫指挥使一级。 当然,蒙古、女真、藏人的将领,级别足够的也被邀请在内,跟着其他人一起欢迎朱景洪的到来。 内内外外,气氛之热烈,简直难以尽述。 朱景洪走到那里,那就会有欢呼之声,所有人都在表达大胜的喜悦,此番大战将是所有人毕生难忘的谈资。 沿途,朱景洪看到了侯璟、王杰、石崇,甚至还有那个李成勇,面对这些人的行礼问好,他都以挥手示意回应。 最终,在越过所有热烈欢迎的人群后,朱景洪来到了大殿正北的主位,这里已设置好他的桌席。 除了他,殿内从三品及以上武将,都享受单独一桌的待遇,其余将领则是四个人一桌。 示意众人落座后,朱景洪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此刻杨隆山站了出来。 他便是今日大宴的主持人,便听他高声对众人道:“全体起立!” 刚才坐下的众人,此刻又都站起身来,然后依照品级排班站定。 “臣等……拜见殿下!” 正式行礼,这是程序性的礼节,众人此刻精神抖擞,把刚才的话又高声喊了一次。 “诸位请起,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后,朱景洪端起桌上的琉璃杯,里面倒的深红色的葡萄酒。 起身走至案前,见有人要跟着起身,朱景洪便示意其落座。 “诸位……仰赖圣上洪福,加之将士用命,方有今日之大胜!” 高举酒杯,朱景洪豪迈道:“诸君……为大败敌军,干杯!” 一句话直奔主题,所有人都笑容满面,然后起身举杯遥敬朱景洪。 “干杯!” 众人一饮而尽,然后朱景洪便回到了位置,同时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有了这第一杯酒开场,本次庆功宴便正式开始。 在连喝三杯之后,众人便开始放飞自我,相互之间敬酒奉承起来。 当然也不只是奉承,许多人通过这连续半年的征战,相互之间已有深厚情谊,借着今晚这场合便回忆起过往不易。 但被敬酒最多的,还属上位的朱景洪,那真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好在有几名参谋陪着他,期间替他挡了不少酒,才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 宴会酣时,还有歌舞助兴,更是将现场气氛推至高潮; 喧闹声中,石崇、侯璟和王杰三人,一同来到了朱景洪左右,再度向他劝酒道贺。 这三人乃是他心腹猛将,朱景洪自是与他们提杯共饮,言谈之间好不畅快。 他们仨喝了酒却没着急走,而是围在朱景洪的左右,聊起了此前各次大战之事,此时回想他们仍觉不可思议。 一边听一边点头,朱景洪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好了好了,听得我耳朵都疼了,下去吧下去吧!”朱景洪挥了挥手。 被他明示之后,这三人方才离开。 缓了一会儿,当歌舞最为热闹时,朱景洪起身越过了书案,端起酒杯走到台阶上站定。 见朱景洪这是有话要说,看到的人立刻提醒身边同伴,很快现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向了上位。 至于大殿中央的舞女,已被临近将领挥退。 想着自己早已编好的话,朱景洪正色说道:“我……本愚陋之人,幸而生于皇家!” “长大后入翰林院读书,却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唯喜好舞枪弄棒……” 这是旧事,在场很大一部分将领,都是龙禁卫出身,算得上是朱景洪的玩伴,听到这话都面露笑容。 当然他们也冒出疑惑,这个时候朱景洪说少时之事作甚! “当日我便想着,既享尊荣不可荒废,往后春夏出游,秋冬狩猎……快意一生,安享太平!” 这个时候说自己小时候的想法,其实显得有些突兀,聪明的人已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缓缓走下台阶,来到大殿中央后,朱景洪举杯环顾众人:“来……喝!” 众人皆一饮而尽,然后再度看向朱景洪。 将酒杯拿给随侍的柳宬,朱景洪接着说道:“正统十年,我随太子前往金陵,恰遇剿倭之事寸步难行,于是太子令我掌军……一战而溃倭贼矣!” 看着大殿的夜色,朱景洪面露怆然道:“初时我之愿望,是死后在墓碑上题曰:大明故某僖王之墓!” 世人都忌谈生死,朱景洪此时聊到了自己的“死”,还把所谓的谥号说出来,而且还是“僖”这么个谥号,在场众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潇洒不羁。 当然了,如果是普通人这样说,那必然会被认为是撒币。 就在这时,朱景洪话锋一转,神色肃然道:“然而,自剿倭寇始……圣上命我参与军机!” “造枪炮、练新军、平西北、定朝鲜、破西夷……” “终至现在,远征万里,大败八国……打进了这伊犁城内!” 短短三句话,却是难以复刻的壮阔经历,甚至可以说放眼古今,也难找到几人可以匹敌。 在言辞推到高潮后,朱景洪再度举杯,环顾众人道:“如今,人臣之功已至极点,复……又何望哉?” 此刻,众人望着大殿中央的朱景洪,只觉得他是如此英雄盖世,只道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王者。 又与众人饮下酒后,朱景洪转身返回了上位,落座后再度示意众人归座。 “此番战后,我当回归本心,安稳度日,安享太平……” 双手抱拳,朱景洪郑重说道:“往后大明安危,全仰赖诸君了!” (本章完) 第727章 正统十七年 第727章 正统十七年 朱景洪说最后一句时,现场顿时沸腾起来。 十三爷往后不打仗了?打算卸甲归田了?这他娘的不是笑话? 可是谁又都知道,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朱景洪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绝对不是为了开玩笑。 临近主位的几位大将,在一番咂摸之后,便猜到了朱景洪的意思。 这番话,真正要听的人,根本就不在现场。 确实,朱景洪的这番话,是说给京城老头子听的。 他相信在今天这场合,绝对有甚至不止一个,有皇帝安排的耳目在,目的是清除皇帝的猜忌,父子之间仍旧保持默契。 朱景洪想要皇位,但不想此过程有不愉快,所以得处理好跟皇帝的关系。 太子和老六,他其实已没放在眼里,如今他的对面只有皇帝。 若他们父子正面冲突,对大明朝将是灾难,当下的大好局面会被毁掉,这一点他俩都不会希望看到。 朱景洪的考量,在场多数人都不会明白,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此刻他真的很想喊一句。 有谁能知我心…… 在此之后,宴会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不断有人来劝朱景洪,劝他万不要有隐退弄闲之心。 朱景洪则是一一回应,说接下来本就没什么大仗,小事情何须再让他出马。 这些话众人细细一想,又认为是这么回事,于是心里便能接受一些了。 宴会结束,众将散去,朱景洪便依原路,乘车返回了城外军帐。 如今已是九月,将准噶尔诸事处置完毕,至少还得要两个月。 到时已是隆冬,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要回京已是明年开春的事。 转眼间,便是一个月过去,伊犁的奏报被送回了京城。 “人臣之功已极,复又何望哉……好气魄啊!”朱咸铭感慨道。 坤宁宫内,关于伊犁庆功宴的密报,朱咸铭放在了杨清音面前。 看完奏报后,杨清音方才答道:“他这话怕不是说给你听,好叫你安心!” “或许如此!”朱咸铭答道。 “依他这话,回京之后,又会闲散起来,届时你就别再为难他!”话音刚落,杨清音便咳嗽起来。 她的身体很差,若非是皇帝来了,平日她很少说话。 安抚了皇后,朱咸铭方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何必会为难他!” “明着跟你说吧,锦衣卫南北二司、左右龙禁卫、左右皇城翊卫司、五城兵马司,这小子可安插了不少人……” “我若当真容不得人,早把他这些枝丫削了!” 朱景洪的那些个安排,朱咸铭洞若观火。 所以他也清楚,即便朱景洪未领差遣,在京城也有很强的实力,这些得到了朱咸铭的默许。 但前提是,朱景洪得识趣懂分寸。 而这几年来,有功皆归于皇帝和将士,凯旋归京后不见任何武勋,朱景洪的表现让皇帝很满意。 “老十三何时才能回来?” 略微思索后,朱咸铭答道:“如今大雪封山,难以通行,只怕得明年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走,比如传讯的兵卒就在走,但那是玩命在送信,朱景洪当然不可能,也没必要这般冒险。 当然,如果皇帝急召,他也能回得来。 “明年何时?” “二月里动身,回京得有两个月,怕是得四月五月才能到!” “正好,他在那边待长些,把准噶尔的事情理顺了,再回来也是不迟!” 皇帝自顾自说着,而皇后则在一旁算账。 现在已是十月底,即便是四月到京,都还有半年时间…… 我还能熬半年吗?杨清音心中自问。 最近几个月,咳血已属常态,好几次静坐时,她会不经意的晕倒,但都没有让人声张。 朝廷内外都是难处,她实在不愿让丈夫和儿子担心。 现如今仗打胜了,她原打算直接召小儿子回京,可话还没说就被堵了回去。 大雪封山行路苦难,准噶尔也需小儿子安定……这两个理由,便让杨清音把想法压住了。 等一两个月,再说吧……杨清音暗自想道。 两个月的时间,当真转瞬即逝,时间来到了腊月,新年就快要到了。 宫中停雪,天地皆白。 行走在宫墙内,宝钗神色复杂,她刚刚见了皇后。 虽然皇后娘娘,表现得跟以往差不多,但还是让她察觉了异样,主要还是变化太大了。 上次拜见皇后,已是一个月前的事。 “母后瘦了许多,让人心忧啊!”宝钗低声念道。 她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她见皇后的机会不多,皇帝天天相见没能察觉。 “王妃?” 听到有人呼唤,宝钗下意识抬头,便看见来人是惠嫔,也是皇十一子会昌王朱景涛生母。 “见过庄娘娘!”宝钗欠身行礼。 她是王妃尊贵无比,但惠嫔毕竟是长辈,见了面当然要主动行礼。 惠嫔年逾四十,对谁都很和气,便听她问道:“王妃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都是府里的琐事,唉……不提也罢!” “府里事多,全靠王妃管着,难免会有烦心之时,前几日老十一媳妇儿来拜,说她府上……” 惠嫔絮絮叨叨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给会昌王府牵线搭桥,全过程宝钗都是虚与委蛇。 这样的情况,她实在是经历得太多,如今处理起来是轻车熟路。 最终,二人有说有笑,在宫门处道别分开。 “娘娘,您是皇嫔,何必如此……” 惠嫔身后,一名长宫女忍不住开口。 她当然不是无脑吐槽,而是觉得自家娘娘也没啥大追求,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委屈自己。 “你不懂!”惠嫔平静道。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时间进入了正统十七年。 这一年明显要更冷,京城的雪积得更厚了。 但是大雪,并未影响过年气氛,王公贵族贩夫走卒,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过着年。 此时在京城西边的广宁门,有一衣衫褴褛的汉子,想进城时被士兵给拦下来。 “没有路引,没有凭证……你还想要进城?赶紧滚蛋!”士兵大声呵斥。 朱元璋设下路引制度,到现在已过去三百多年,在大明朝差不多是名存实亡了。 即便是在京城,也基本没怎么管,除非一些可疑的人,才会遭到专门的盘问。 这衣衫褴褛之人,进了城有碍观瞻,那自然是要被拦下来。 “我说了……我家在城内,我是京营参将,我叫郭兴!” “就你……京营参将?”上下打量了郭兴后,在场几名士兵全都笑了。 “你这德性若是京营参将,老子就是五军都督府都督!” “赶紧给老子滚,再敢胡说……丢你进大牢,吃牢饭!” 见这些人凶神恶煞,郭兴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老实折返离开。 但他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是叫郭兴,而且曾是京营参将,还有二等子的爵位。 他便是当年,西北平叛总督宁焕祥的卫队统领,在那次袭杀之中他活着被俘了。 好在他运气好,因其体格足够强壮,便被留下做了奴隶,在准噶尔军中服劳役。 这一待,就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时间里,他始终处于激愤之中,对宁焕祥遇袭而死耿耿于怀。 同样在这三年里,他多次复盘当年的事,最终得出了两个可能。 要么……是准噶尔运气爆棚,歪打正着撞上了宁焕祥,但这种可能在郭兴看来趋近于零。 因为很明显,那些人是有备而来,说明他们的行踪被泄露了。 所以,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有人向准噶尔人泄了密。 谁会泄密呢…… 郭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当年突兀出现,跟自己一起喝酒,说过许多话的人……孙绍祖。 孙绍祖是明军将领,他家中有爵位还有世袭职务,根本没有理由通敌。 但是,在排除所有可能后,孙绍祖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原本,这些事都过去了,郭兴如今活着回来,没必要去翻那些旧账。 何况在东归的路上,郭兴还了解到那孙绍祖,如今已拜到朱景洪的门下,招惹他完全是自讨苦吃。 只是在准噶尔大败,他从军中逃出来时,去向乌鲁木齐明军求助时,得知一些让人抓狂的事。 当年宁焕祥遇袭之事,兵部调查后认定是他失职,已经剥去了他的军职,甚至要多降一级他家的爵位。 简单来说,他郭兴如今是罪臣,如果不为自己正名,往后都得偷摸过日子。 否则一旦现身,被人查清了底细,就将会捉拿并送兵部治罪。 这一路过来,他都非常之谨慎,没有对外表露过身份。 所以,当年的事真相如何,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但给自己洗清冤屈这件事,却是必须要完成的事。 这眼看着到了京城,可以回家找家人商量,再找世交朋友帮忙转圜,给自己洗清冤屈之时,却被士兵们拦在了门外。 情急之下,郭兴才报出了真名,谁知人家根本不认识他。 其实这很正常,几年前的事,谁还能记得。 甚至兵部负责调查的官员,听了都不一定能记得起。 于是乎,郭兴只能另想办法,反正是不能再硬闯了。 最终,他瞄上了过路的运粮车,经过七八次尝试后,才悄悄藏到车下吊着进了城。 他在准噶尔军中,搬了几年的粮草,臂力已是练得极好,吊入城中可谓轻松。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孙绍祖如今任职五城兵马司,就是负责西城守备的指挥使。 郭兴今日之论调,在被士兵们嬉笑谈论时,正好被巡视的孙绍祖听到。 “郭兴……” 这个名字,孙绍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他起家的大贵人。 甚至说得再大些,朱景洪能快速崛起,这郭兴也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对于孙绍祖来说,当年没找到郭兴和一些侍卫的尸体,便是他这辈子唯一忧心的事。 如今几年过去,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可他又听到了“京营参将郭兴”这六个字。 此前他专门查过,京营之内千总及以上的将领,叫郭兴的刚好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快五十了,想来这两年也该卸甲归田。 “你们过来!”孙绍祖神色严肃。 被叫到的几名士兵,小心翼翼来到孙绍祖面前。 “参见指挥使大人!” “刚才我听你们说,今天遇着了个怪人?” 为首小旗官答道:“回禀大人,正是如此!” “说来我听听!”孙绍祖平静问道。 于是这几名士兵,又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期间孙绍祖又多问了几句,总算把事情了解清楚。 挥退几名士兵后,孙绍祖在卫士陪同下离开,此刻他神色已是格外凝重。 这几年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在深感不幸时,孙绍祖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碰巧遇上士兵闲聊,提前了解到了这一情况。 回到城楼上,孙绍祖随即签发了军令,以维护京城形象为由,让手下士兵缉拿城外乞丐。 郭兴在城外,只要把人抓住了,直接弄死他就心安了。 距离刚才发生的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在孙绍祖看来抓到的可能极大,毕竟他还给出了悬赏,那个百户所抓得多就有赏银。 不到半个时辰,其麾下士兵就拿了三十多人,在他辨认后都没有郭兴。 这让他心情又不太好了,但也只能安静等着! 他哪里会知道,接下来会等到噩耗。 “大人,刚才孟御史巡查,令军士搜查进城车辆时,发现了一名小贼……” 说话的是一名千户,他是见孙绍祖犯愁,所以找话来聊套套近乎。 “您猜这小贼躲在哪儿?” “就在那木板车下面,这厮竟是吊在车下,然后混进了城内!” “孟御史命人重新清查,耽搁了不少时间,那人吊不住了……滚落在地便被缉拿!” “你还别说,如今连乞丐都知道,城内讨饭更容易些,想方设法要混进来!” “更奇特的还在后面……” 没等着千户把话说完,孙绍祖腾得站起身来,“乞丐”二字着实惊到了他。 “你亲眼见了?” “当时我跟着孟御史巡视,自是亲眼所见!” “那人是何装束?是何样貌?”孙绍祖表情严肃问道。 “那人……” 听到这千户的讲述,孙绍祖可以确认,就是郭兴那家伙。 “此等宵小,混进京城必是图谋不轨,人在何处,速速缉拿过来!”孙绍祖怒斥,一副为国尽忠的模样。 “人被孟御史带走了!” “被他带走了?”孙绍祖讶然,然后攥紧了拳头。 “怎么回事?” “那孟御史说了大人几句,然后就命卑职把人锁拿,那乞丐却说不去五城兵马司!” “然后更好笑的就来了,那乞丐说自己是京营参将,有事要跟兵部上禀……” 此时,孙绍祖脸已经黑了! (本章完) 第728章 皇后病倒 第728章 皇后病倒 见孙绍祖变了脸色,说得正欢的这千户当即停下,而后弯腰告罪道:“卑职忘了规矩,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孙绍祖那有心情怪罪,他只想把事情搞清楚。 “你……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见孙绍祖这般郑重其事,这千户虽是不明就里,但还是小心应道:“是!” 然后,他便将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听到关键处,孙绍祖沉声问道:“你是说……那人听到姓孟的骂我,然后就说要去都察院,说自己有情况上禀?” “正……正是!” 孙绍祖点了点头,他几乎可以确定,郭兴是听见自己的名字,才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他今日来京城,想来不知我已就任五城兵马司,所以听到了姓孟的骂我,才会如此惊骇失常……孙绍祖进一步想到。 而郭兴的这般反应,又证明了个更严峻的问题,即此人已想透了当年的事……孙绍祖越发心惊。 当年他出卖情报,害死了宁焕祥这位总督,乃是一等一的叛国之罪,抄家灭族都是必然之事。 若他主子朱景洪得知,也会立刻与他划清界限,然后欲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些,孙绍祖已是冷汗直冒,神色间越发透出了杀意。 这让他面前的千户很是心惊,仔细思索着自己哪句话不对,竟会惹得指挥使如此愤怒。 “那乞丐人在何处?” “回大人……被孟御史带走了,如今怕是进了都察院!” “下去吧!” “是!” 这千户哪还敢多问,听到这话立即退了出去,甚至出了门才敢喘大气。 而在屋内,孙绍祖已下定决心,必须要将郭兴给除掉。 可现在的问题是,郭兴已经去了都察院,如果事情真相已被其道出,他孙绍祖一样少不了麻烦。 来回踱步,孙绍祖不断擦着汗水,此刻他已陷入必死之局。 “一定有办法,我得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就这样来回走了十几圈,孙绍祖忽然间停了下来,然后一拍脑门道:“我真是蠢,这件事情……把水搅混了不就行!” 坐回到椅子上,孙绍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声念道:“我完全先下手为强,说那郭兴与我有旧怨,为给自己脱罪便构陷于我!” “那姓孟的是睿王府门人,他若真要多管闲事,我也可以说……是他们俩合谋,意图借我向襄王府发难!” “如此一来,郭兴和我之恩怨,就成了睿王府和襄王府的恩怨!” 想到这里,孙绍祖心只扑通扑通在跳,只因他这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但是,即便九死一生之局,也总好过必死之局。 “不不不……我还是想少了,若那郭兴真给姓孟的道出实情,后者未必会立刻发难!” “一则他需多加查证,而非听郭兴一面之词;二则此事,于睿王府而言确可利用,完全可以在关键时刻发难!” 这个时候,孙绍祖才想明白,若这件事捅出去了,还真就是两座王府,乃至加上东宫之家的事。 如此,孙绍祖越发安心了些。 若不是马上事发,或许我还可从容布置,防患于未然……孙绍祖冒出了新的念头。 而所谓的从容布置,其实就是把郭兴除掉,如此这件事就没下文了,而且这种事是越快越好。 “找谁去弄死他呢!”孙绍祖有些伤脑筋。 愿意为他卖命的人多,可他真正能信得过的却没几个,所以他得搜肠刮肚思索! 再说郭兴这边,他跟着孟宽一道去了都察院,然后直接讲明了情况。 说自己是宁焕祥侍卫统领,当年没有叛国投敌,而是力战不敌而后被俘。 孙绍祖的事情,郭兴没有主动去提,他只想给自己洗清罪名,而不是节外生枝。 孟宽作为巡城御史,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但今日所闻之事仍让他惊讶。 “你所言当真?”孟宽面带疑色。 “小人岂敢撒谎,大人您想想看,若小人当真有罪,又何必要回京来,何必要跟着您到官府!” “这岂非是自投罗网?” 细细一想,孟宽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没有直接相信郭兴。 他又问了郭兴其他事,然后又找了京营其旧识,核实了郭兴身份之后,方才让他先回家等候查证。 见这御史愿意给自己机会,郭兴可谓是感激涕零,于是立刻跪地磕头致谢。 “多谢大人,还我清白!” “罢了罢了,若你所言不虚,你还是朝廷的功臣,让你蒙受不白之冤,也怪我等御史纠错不力!” 在不涉及党争与自身利益情况下,这些御史相对其他事务官,还是要更有操守一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一番致谢后,在昔日同僚陪伴下,郭兴便往家里赶了去。 几年没回家了,他格外思念自己妻儿,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而在他回家后不久,孙绍祖便换上了便装,亲自找到郭家勘察地形。 既然要把人给弄死,那自然是要保证万无一失,勘察地形是必须要做的事。 至于人选,孙绍祖已经有了几个人选,都是他在军中的老部下,而且他已准备好了厚谢。 在转过两圈后,孙绍祖大致有了数,然后他便回府去了。 即便心中已定下几个人选,可找人做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孙绍祖还是要慎之又慎。 首先是对所谓人选进行试探,确定堪用后再道明心意,这种事快也得两三天时间。 孙绍祖前期的分析,认为即便郭兴道出事情,睿王一党也会查证后再动手,所以他并不是很着急。 转眼便是三天过去,时间来到了正月初十。 这天宫里出了件大事,帝后二人在坤宁宫宴请众妃嫔时,皇后体力不支晕倒了。 本来和和美美的宴会,也只能草草收场,皇帝召了数名太医前来诊治,但几人只知皇后虚弱,但对病根却无统一说法。 在当前这种医疗条件下,想要确定皇后的病因,本来也是不大可能的事。 所以对如何治愈皇后,这些太医更是束手无策。 在此之前,他们也给皇后治过病,但也都是开些滋补药品,根本就不敢大胆的治。 这几年皇后看起来的症状,只是比常人虚弱一些,让这些太医都以为,自己的用药是有效果的,至少维持了皇后的状态。 可现在,皇后突然病倒,然后竟起不来了,便让这些个人惊了。 “治不好,就都去死!”朱咸铭怒斥。本来就慌的几名太医,此刻跪在地上身如筛糠,此刻吓得已丧失思考能力。 “陛下,若不想我心急,就别为难他们了!” 皇后突然醒过来了,朱咸铭便抛开几名太医,迅速来到皇后榻前坐下。 “清音,你别着急……你会好起来的!”朱咸铭极为关切道。 “我这不是病,是命……你别为难他们,也别……为难其他人!”杨清音气息微弱道。 “若非这些庸医,若非那些奴才不上心,你岂会……” 没等皇帝把话说完,却见杨清音撑着要起身,面带哀求道:“莫非陛下……要逼死我么?” “你且躺下,躺下……我不杀他们就是了!”朱咸铭急得不行。 说到这里,朱咸铭回头呵斥道:“你们这些蠢材,还不赶紧滚出去!” 此刻,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几名太医吓得半死,听到这话立刻尔磕头然后退走。 “陛下,别为难任何人,要怪就怪我…… “你!” “是我瞒着病情,跟他们无关!” “你这是何苦?”朱咸铭面带急色,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况。 真实的情况是,此前杨清音积极治疗,但基本没有任何效果,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便再不奢求痊愈。 但为了不让皇帝担心,为了不让太医们为难,她就只能隐瞒病情。 “我说了,这不是病,是命!” 杨清音脸色惨白,但还是挤出笑容:“当年杀了那么多人,兴许中那一箭时,我就该死了……能活到今日,连老十三和笙儿都已生儿育女,此生我已无憾!” 朱咸铭怒急:“当年是我大开杀戒,那一箭也是射向我,上天要罚也该罚我才对……与你无干!” “行了,别说这些了……”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朱咸铭连忙回话,五十多岁的他小心得跟孩子一般。 “这辈子……替你生儿育女,替你打理家事,我……没求过你一件事!” 这话确实不假,杨清音这辈子虽与皇帝斗嘴多,但也是站在皇帝的利益考虑问题,劝谏其过失之处以免犯错。 握紧妻子的手,朱咸铭急切道:“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 “一……不要因为我,为难任何人!” 朱咸铭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点了头,虽然他很不想答应。 “二……现如今已开春了,让十三回来吧,我怕……看不到他了!” 说最后一句时,杨清音眼角沁出了泪珠,她是真的怕见不到儿子最后一面。 朱咸铭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后,他又转回来答道:“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传他,让他立刻赶回京来!” “还有什么?都说……都说出来,我马上让人去办!” 杨清音露出笑容,然后便摇了摇头,甚至还伸出手来,想替丈夫擦擦眼睛。 作为马背上的皇帝,朱咸铭对外一直是钢铁形象,从来没有过流泪的情况,更别说让人看见他流泪。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害怕得想哭,他不想失去携手一生的妻子。 俯下身去,让皇后的手能够到自己眼眶,朱咸铭仍然露出了笑容,只为了不让皇后太过于担心。 “四郎,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么?” “记得……记得!”朱咸铭语气已有些哽咽,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不争气。 杨清音叹道:“四十年了!” 今年朱咸铭五十六岁,皇家乃是十六岁选妃成婚,算起来正好是四十年。 听到这个数字,朱咸铭思绪也飞出老远,脑中浮现出四十年多年前那个下午。 这时杨清音笑问道:“当时……为何选我?” 此时在坤宁门外,得知消息元春、陈芷和宝钗赶了过来,随行还有她们的小姑子朱云笙。 至于太子和睿王,他俩出城代替皇帝祭陵去了,消息传过去需要一定时间,只怕还需一个时辰才能感到。 皇后病危,其他宗室命妇也都陆续赶来,但全都被挡在了坤宁门外。 看着这四位进了宫门,在场宗妇们低声议论起来,讨论的却是皇后的状况。 几人进得殿内,自然是元春第一个上前问安,但杨清音想见的不是她,所以只是点头连话都没说两句。 至于第二个上前的陈芷,在皇后面前就更没面子了,虽很热情愣是一句回应没有,最后只能尴尬的退到后方去。 接下来是宝钗,皇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直到朱云笙靠近她才多说了几句。 对于皇后来说,她在世上的亲人只有,除了皇帝便是三子一女。 除了这五个人,其他人此时她都没心思理会,她要尽可能的保存精力,熬到小儿子回来那一天。 至于能否熬得到,杨清音本人也不知道。 几人陪了一会儿皇后,待其沉沉睡去之后,朱咸铭才让众人散去,仅朱云笙被允许留下伺候。 大概一个时辰后,太子和睿王赶了回来,神色间皆是担忧之色。 几个人等在坤宁宫正殿,皇帝铁青着脸坐在主位,其他人只能安静陪坐着,殿内气氛极其凝重。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当皇后醒转之后,众人方进殿探视,同时宫女们送来了汤药。 太医院已进行了会诊,只凭皇后今日表现之状态,这些人就知道时间快了。 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迟皇后的寿命,所以如今用药也大胆了些,但也主要是些滋补的药品。 还别说,皇后服下之后见效也快,果然面色红润还能坐起身来。 这一幕,现场所有人都很安心,只不过安心的原因有些不同。 皇帝是单纯不愿失去妻子,太子和睿王虽不愿痛失母亲,但更多考虑的是朝局稳定。 没错,皇后虽从不理政事,但对朝局的干预能力极强。 而从相关性来说,是对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格局,有着极强的平衡作用。 从这一点来说,太子是最不希望,老母亲撒手离去的人。 众人留在宫中,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各自才出宫返家去了。 宝钗回到王府后,便独自静坐在书房内,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烛火都已经点上许久后,门口传来了莺儿的禀告声:“王妃,林娘娘来了!” (本章完) 第729章 两位王妃的创意 第729章 两位王妃的创意 “宝姐姐,皇后娘娘可好些了?”进到殿内,黛玉首先问了这一句。 叹了口气,宝钗答道:“只怕是不太好!” “今日陛下已下急旨,召王爷速速返京!” 点了点头,坐到客位,黛玉说道:“旨意到伊犁需一月,王爷返京又得一个多月,只怕三月底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再度叹了口气,宝钗道:“是啊……所以我才担心!” 越是这种大的变故,就越有可能产生危局,如今朱景洪不在京城,大小事务都得宝钗拿决定,所以她是格外忧心忡忡。 此刻在她面前书案上,便分别摆了一份名单,按照亲密程度列了几十个人。 最靠前的几个名字,乃是朱景洪最信任且最重要的人,分别是龙禁卫张临和陆育新两位百户,皇城翊卫司副千户许广福,锦衣卫千户李文钊和副千户陈云泰,以及五城兵马司西城防卫指挥使孙绍祖。 在京营和侍卫亲军,朱景洪还有许多亲信,但这些人都在京城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 以上提到的六个人,全部是在京城之内统兵,可以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宝姐姐,别忧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宫呢!” 点了点头后,宝钗道:“今晚咱们一起睡,也好说说话……如何?” 黛玉笑着答道:“王妃有命,臣妾岂敢不从!” …………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孙绍祖这边已找好了人,一共定下了两名好手,皆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只不过在动手前,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选择了带人去郭家外转一圈,实地化的勘查地形。 他这人确实谨慎,这当然是种好习惯,可有时候就怕谨慎过头了。 比如他刚领人到郭家所在巷子口,恰好就撞上了骑马出门的郭兴。 对他二人来说,对方是化成灰都认得的人,但这一刻他俩都装作没看见对方,然后擦肩而过各奔东西了。 也是在同一时刻,他俩神色皆变得阴沉。 郭兴看到了孙绍祖,更发现了这厮身后的两个健壮汉子,前者到了这里来就显得反常,如今带这么两个人来就更不对了! 莫非他认出我了?莫非他知道我回京了?莫非他是来…… 郭兴越想越怕之时,孙绍祖心中也在天人交战,他在权衡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如今还在巷子里,前后都没有行人,出其不意动手的话把握不小。 “陈岗王勤,刚才骑马那个人,给我……” 给我怎样孙绍祖还没说完,已经相隔有近两丈的郭兴,直接打马往巷子外飞奔而去。 孙绍祖豁然转身,郭兴已冲近长街上,一拉缰绳调转方向消失不见了。 郭兴是住在东城,这里街上来往行人众多,当孙绍祖三人跑出巷子,郭兴本人已失去了踪迹。 “大人,莫非就是刚才那人?”王勤问道。 “他发现了咱们!”孙绍祖沉声道。 对此他心里不确定,甚至还抗拒这种可能,但又不得不往坏处想。 无可奈何之下,孙绍祖只能来个守株待兔,等郭兴回家后直接杀人,再也不有半分耽搁。 为保证万无一失,他本人也跟着潜伏下来,与两名心腹一等就是两天,却连郭兴的人影都没瞧见。 甚至连郭家的人,都在四处找寻郭兴,这让孙绍祖越发心焦起来。 可当第三天上午看到郭兴回家,孙绍祖更是如坠深渊。 陪郭兴回家的不只有孟御史,还有兵部一名主事,同时还有七名差役。 这样的架势,孙绍祖岂能不明白,自己果然是东窗事发了,而且很大可能被郭兴捅向了兵部和督察院。 想到这些,他便明白此时杀不杀郭兴,其实意义已不是很大,何况现在想杀人难度还挺大。 如他先前所想那般,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便是赶紧倒打一耙,把自己的扩大为党争。 于是乎,孙绍祖带着手下两人悄悄撤走。 回到府中,在仔细思索之后,他便将妻子夏金桂叫了过来。 如今襄王府是王妃理事,夏金桂跟王妃来往较多,这种事让她去禀明更合适。 “老爷唤我何事?” 在孙绍祖身边待了几年,夏金桂确实改了许多脾气,此刻答话格外谦和有礼。 “夫人请坐!”孙绍祖面带微笑,甚至还起身要搀扶。 这让夏金刚受宠若惊,此刻未免显得局促了些,但还是小心翼翼坐下了。 夏金桂如今也怀上了,大概已有四个多月,所以身子确实不太方便。 “夫人可得好生养着身子,咱们的孩子可全靠夫人了!” “妾身明白!” “夫人啊,这两天我就在想,你说我这一辈子苦心钻营,拼了命的想往上爬……到底是图什么?” 孙绍祖突然说这些,就更让夏金桂意外了,然后她便猜到这厮是遇着什么事了。 “所图当然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重振家门!” 哪知孙绍祖摇了摇头,随后指着夏金桂道:“是为了你,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挣的这些家业,最终还不是给后人留的!” 夏金桂没有说话,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混蛋是真遇着事了,而且得靠自己帮忙。 “老爷,你我夫妻一体,这些何须分个你我!”夏金桂语气平和道。 孙绍祖也觉得自己演太过了,于是开门见山道:“夫人,咱家遇着大麻烦了!” 夏金桂并不惊讶,而是好奇问道:“是何麻烦,能让老爷如此忧心?” 自打孙绍祖投到襄王府门下,这几年可谓是平步青云,她就从没见这厮着急过。 “我在军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个仇家……” 孙绍祖是把夏金桂当工具人,所以不可能跟她说真话,而是把自己编的一套说辞道出。 听完之后,夏金桂也是吓得容失色,只因这次牵扯到的事太重大。 根据孙绍祖的说法,这次是有人要害襄王府,把落脚点放到了孙家身上。 如今孙家虽已壮大,但夏金桂深知在这种事上,稍有不慎孙家会有覆灭。 毕竟现如今的孙家,连高级武将都还算不上,在这种级别斗争的上跟豆腐差不多。 “夫人,这件事情,得让王府出面,仅靠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夏金桂点了点头,正如她先前所说那般,她跟孙绍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 “我能做什么的?” “去跟王妃禀明事由,让她拿个决断!” 想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夏金桂点头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孙绍祖又简单叮嘱了妻子一番,然后便亲自送她往襄王府去了。 夏金桂来往王府也算频繁,所以很容易被带进了王府。 可当进入内院,问过侍女后她才得知,宝钗如今在坤宁宫侍疾,要等到日落时才能回府。 “能否派人给王妃传个话,就说臣妇有急事上禀?” 听到这话,同心殿当班女官道:“夫人,什么事……能比得上皇后娘娘的病情?” 只这一句话,就把夏金桂堵了回去。 这次事情牵扯太大,她也不敢随便跟侍女讲明。再三思索后,她又问道:“林娘娘可在,我去拜见她也行!” 她甚至黛玉很受宝钗信任,跟她禀告或许这位能想办法,至少可以把王妃从宫里请出来。 “林娘娘,杨娘娘……今日都进宫去了!” 好家伙,两位侧妃也不在,偌大王府连个主事之人都没有。 “烦请姑娘想想办法,我所禀之事关乎王府之安危,务必请王妃速速决断!” 说到这里,夏金桂从袖中拿出了张银票,竟有二百两之多。 这女官收下之后,整个人顿时态度都变了,露出笑容道:“非奴婢不愿帮忙,实在是帮不得妇人!” 正当夏金桂以为,这二百两银子白了时,这女官又说道:“但……或许可以试试其他法子!” “还请姑娘赐教!” 这当班女官也真不含糊,立马去通知王府几位正牌女官之一,即最受宝钗信任的董芳,王府仆从一般称其为“董姑姑”。 董芳来到现场后,当班这位女官以向其禀明情况紧急。 直接来到夏金桂面前,董芳问道:“孙夫人所说的急事,到底急在何处?如何又关乎王府之安危?” 只有了解到真实情况,董芳才好决定是否去传信,毕竟这种时候大意不得。 “董姑姑,你是知道的……从未有过轻率之举,我也绝非蠢妇!” “此事关乎重大,只能当面向王妃道明,还请姑姑代为通传!” “皆是王妃若怪,我孙家当一力担之,绝不会牵连到姑姑!” 董芳当然也是聪明人,夏金桂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在细细的思量着。 “妇人可知,皇后病危,王妃是在侍疾?” “知道!” “在这样的时候,你若危言耸听,戏弄王妃……是何后果,你也想清楚了?” “我知道轻重,所以不会危言耸听!” 盯着夏金桂看了一会儿,董芳冷冷说道:“你等着!” 此刻同样的情况,也在睿王府内发生,御史孟宽正说服总管太监,希望他能去把朱景渊请出来。 切说坤宁宫这边,皇后只是上午清醒了一阵,下午又沉沉睡去了。 也正是今日病情起伏,所以宝钗等人全到了守着,不似前两天那般请安后就回去。 至于皇帝,他因有国事要处置,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董芳进了皇宫,来到了坤宁宫外,到这里她就进不去了。 但她进不去,却有人可以进去,毕竟哪儿都讲人情世故。 董芳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如何操作也是轻车熟路。 几分钟后,一名宫女来到宝钗身后,向其禀明了王府来人了。 于是宝钗低调起身,便主动出了宫门去,董芳立刻就找了上来。 来到角落处,董芳将详细情况讲了一遍,也包括最后她问的那些话。 “孙夏氏谨慎少言,或许真有什么大事!”宝钗平静说道。 董芳没有说话,在今日这等铭感时刻,她贸然进宫传话就已经很出格了。 正当宝钗权衡着,是否要在此时出宫时,一旁的董芳却提醒道:“王妃,睿王府女官边玉珍来了!” 正如董芳不该出现在此,睿王的边玉珍也不该进宫来。 这样巧合的事,便让宝钗猜测到了,今日之事想来确实重大。 “你去拖住她!”宝钗吩咐道。 “是!” 吩咐完这句话,宝钗再度进了坤宁门,然后便直接找到了黛玉。 “林妹妹,府里有些大事要决断,我先回府去……这边的事你设法应对!”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府里到了一批药材,我去挑选些珍品送进宫来!” “我让董芳留在坤宁门外,有什么变故你跟她说就是!” “宝姐姐安心去吧,这边有我!”黛玉应了一句。 于是这姐妹二人道别后,宝钗便动身往宫外去了。 此时的宫里人多,诸妃嫔、郡王妃都在,太子和睿王两个人当然也在,宝钗离去时没多少人看见。 在她出了坤宁门几分钟后,睿王府的边玉珍才摆脱董芳纠缠,让人把消息送到了陈芷处,然后再由陈芷转告给了睿王。 “十三媳妇已出宫去了,看来此事关乎重大,你赶紧去看看!” “这个时候走,只怕不太好吧!”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真要有人问起,就说……就说府中奴才,搜寻到了些珍贵药材,你要亲自把关挑选一些!” 陈芷不会想到,她跟宝钗想到一处去了。 但其实这很正常,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后的病,那么借口就必须跟此事有关。 要么请大夫要么找药材,前者听起来就不靠谱,自然是药材显得真一些。 于是乎,朱景渊也低调离开了。 但因他是男人,所以其实也没多低调,走到那里都显得扎眼。 他这前脚才走,太子和元春就得到了消息,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便很默契走到大殿角落。 元春轻声道:“他们两家一同出宫,想来是有什么事!” “嗯!” 元春接着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在这个时候走开,就是不孝!” 太子迟疑了一下,然后答道:“这个时候闹起来……只怕不太好吧!” 元春平静答道:“谁说要闹了,一会儿陛下来了,随便点两句就行了!” “嗯!” 太子返回了殿内,而元春则是出了坤宁门,吩咐奴婢去打探发生了何事。 待其返回坤宁宫后,没等一会儿就听外面在喊“陛下驾到”。 处理完紧急事务,朱咸铭就返回了坤宁宫,然后急匆匆进了内殿。 见皇后气息平稳,他这才安心了一些,但心情仍不是很好。 守了一会儿,朱咸铭来到正殿,便看见了太子等人。 “怎么没见老六?”朱咸铭皱眉问道。 陈芷欠身答道:“回禀父皇,府里搜罗了些宝贵药材,睿王亲自去替母后挑选!” 听到这话,靠后站着的黛玉心头一紧,只因“药材”这个借口不好再说了。 此刻,黛玉祈祷着皇帝别问,还绞尽脑汁想着新借口。 这确实是很烧脑的事,黛玉额头冒出细汗之时,大殿内响起了元春的声音。 “怎么……也不见十三媳妇了?” 此刻殿内,一共有四家人,各府的侧妃也来了,襄王府便有黛玉和杨静婷。 朱咸铭看了一圈,果然没见到宝钗,于是便问道:“十三家的,你们王妃怎不见了?” (本章完) 第730章 宝钗:这样的人不能留! 第730章 宝钗:这样的人不能留! 皇帝虽是平静发问,却带给了黛玉莫大威压。 可没等她答话,只听杨静婷答道:“回禀陛下,王妃……兴许是有事出去了!” 黛玉看了眼身侧的杨静婷,目光之中几欲喷火,暗道这女人要么蠢要么坏。 下一刻,就听陈芷阴阳怪气道:“眼下能有什么事?能比照看母后的更重要?” “即便是襄王府失火了,她也该守在坤宁宫尽孝才是!” 陈芷话音落下,元春又开口道:“婷妹妹,宝钗何故离开?” 其实黛玉想错了,杨静婷刚才真就是随口说,而不是存心给人家递把柄。 此刻她也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问话,而是有人要向襄王府发难。 她如今生了孩子,与襄王府绑得更紧,生死荣辱皆是一体,对外维护王府的格局还是有。 问题是现在这种局面,她根本不知该如何答话。 杨静婷万分焦虑,额头上已冒出细汗,此刻的她非常惶恐。 若因她使得襄王府吃了大亏,过些日子当朱景洪回府,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男人。 就在杨静婷五内如焚之时,在她身响起了黛玉的声音。 “回禀陛下,王妃她出宫去,是取一件东西!” 这一句话,对杨静婷来说犹如天籁,但听在元春和陈芷耳中,却是觉得格外的膈应。 无论元春还陈芷,都知道黛玉极为聪慧,所以各自都在思索如何回驳。 “取东西?取什么东西?”朱咸铭皱眉道。 元春和陈芷也想知道,所以此刻她俩做好了准备,不管黛玉说什么都要挑刺。 已想好应对之策,黛玉明显没那么慌了,只见她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因见皇后娘娘睡梦之中,屡屡牵挂襄王殿下,王妃实为感伤……” “方才王妃突然想到,自己曾为殿下画像,其画中殿下惟妙惟肖,近乎真人……” “为解皇后娘娘之思念,王妃特意出宫回府,要从府中找出此画作,带至宫中献于娘娘!” 这个理由,可谓是无懈可击,准备好发难的元春和陈芷,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俩都能确定,宝钗回府肯定不是为什么画。 可在她俩都谁不敢,道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 这时朱咸铭叹道:“难得她有这份心!” 他这话算是给事情定了性,元春和陈芷也就不敢再发难了。 黛玉松了口气,她的事情还没完,她还要让董芳回去传话,免得事情再出差错。 至于她所说的画作,王府还真就有几副,都是朱景洪几次出征时宝钗所画,其中黛玉也贡献了两副。 这边事毕,且说宝钗这边,她已乘车返回了王府。 她才进内宅,夏金桂就出现了,跪在她面前行了大礼。 眼下正月天气严寒,见夏金桂怀孕跪在地上,宝钗便道:“起来回话!” “谢王妃!” 可等夏金桂起身,宝钗已往殿内走去,于是她立马就跟了上去。 进了殿内,入得书房,这是夏金桂第一次来此。 “坐吧!” “谢王妃!” 坐在书案后,看着小心落座的夏金桂,宝钗便问道:“说吧……何事!” 四周望了望,确定只有莺儿文杏两个丫头,夏金桂方说道:“禀王妃,有人要嫁祸王府,谋害殿下!” 夏金桂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眼前王妃会大惊失色,最起码也得紧张起来。 可此时,宝钗安坐原位,只静静等她继续说。 做了这些年的王妃,经历过这么些风浪,她早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更明白任何时候都得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臣妇家那口子,曾因脾气暴躁,在军中得罪了一些人,其中有位京营参将郭兴!” “此人原本已经死了,可这两天又回来了,而且还跟巡城御史孟宽来往,那姓孟的据臣妇所知,乃是睿王府的门人……” “他们勾结在一起,意图栽赃陷害我夫君,然后借此给咱王府泼脏水!” 听夏金桂半天讲不到重点,宝钗终于开口询问:“他们如何栽赃陷害?” “正统十二年,这郭兴随朝廷大军出征,任已故总督宁焕祥之侍卫统领!” “后来宁焕祥遇袭身亡,这郭兴也消失无踪,朝廷命人查证后,以郭兴护卫不力治罪!” “谁知前两天,那郭兴竟回了京,还跟那孟御史搅到一起,意图把宁焕祥遇袭之事,栽赃到我们家老爷头上!” 听完这些,宝钗仍是没有着急,思索一番后问道:“他们既想要栽赃,那便一定是密谋,既是密谋……为何你们会知晓内情?” 这个问题,倒把夏金桂问住了,此前她都没考虑到这一点。 “嗯?” “其中细节,臣妇还未问得清楚,就着急赶来了!” 未等宝钗问话,夏金桂接着说道:“我家夫君就在府外候着,臣妇这就去问个明白!” “你去吧!”宝钗语气依旧淡定。 在夏金桂离开后,对于刚才得知的情况,宝钗则是细细思索起来。 这件事她总觉得不简单,但不管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睿王府要拿宁焕祥之死来做文章,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 按照夏金桂所言,对方是要把宁焕祥身死的罪过,安在孙绍祖身上然后给襄王府泼脏水。 宁焕祥当年身都督府都督同知,在高级将领中亦可称得资历深,宁家在勋贵圈中亦很有影响力。 这样的人被人害死,那简直是了不得的大案,幕后之人必为全体勋贵之敌。 要命的是,孙绍祖乃襄王府心腹,这样的人跟此事牵扯上,襄王府连做切割都没用。 更要命的是,朱景洪当年在宁焕祥死后接管兵权,才有后面的赫赫战功,某种意义上他在其中受益,那么就有动机指使孙绍祖害人。 想到这一层,宝钗只感后背发凉。 其他任何形式的泼脏水,襄王府都可淡然视之,可让勋贵离心的事,那是真的要万分慎重才行。 又是一番思索后,宝钗低声念道:“襄王府树大根深,即便坐实孙绍祖干了这事,他们也扳不倒我们!” 虽然扳不到襄王府,但总会让某些勋贵膈应,甚至于使得一些人离心,如此睿王跟太子就有可乘之机,对襄王府来说肯定也不是好事。 “得提前把火苗扑灭!”宝钗徐徐说道。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那个郭兴弄死,必要的话巡城御史孟宽也可除掉。 走到窗前,看着屋檐上的积雪,宝钗把手伸出袖口,感受着风中的寒意。 “叫邓安来!” “是!”没一会儿,邓安小跑进了大殿,非常自觉跪在了宝钗身后。 “奴才叩见娘娘,敢问娘娘唤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拿着小瓷杯子,宝钗一边给笼中翠鸟投食,一边说道:“有人要对王府不利!” “谁人如此大胆?” “此前有个京营参将郭兴,乃是已故总督宁焕祥的护卫统领,他如今逃回京来……要把宁焕祥之死,栽赃到孙绍祖头上!” “啊?”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邓安一时间有些惊了。 宝钗没有催促,给了时间让邓安深思。 好一会儿后,便听邓安答道:“娘娘,此事关乎重大,得谨慎应对才是!” “把郭兴除掉,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也可以,但只怕这般做了,会扯出更大麻烦来!”邓安提醒道。 宝钗平静答道:“只要这人死了,睿王府便无法发难,在当下这节骨眼儿上,他们会知难而退!” 皇后病危,缺乏有力且直观的证据,便向襄王府发难是自讨苦吃,这一点宝钗非常确定。 只要朱景渊不犯傻,这个时候就会收手。 邓安想了想,发现是这么个道理,接下来的事就该他想办法了。 转过身来,宝钗放下手中瓷杯,说道:“这件事情,你去办妥……做干净些!” “是,奴才下去就安排!” 宝钗又吩咐道:“此事睿王府或会插手,你务必要周全准备,而且动作要快,今天就得办妥!” “是!” “去办吧!” “是!” 邓安转身便离去了,行走间就已经在想,这次该派哪些人去办差。 这边邓安离开王府后,夏金桂也已问完了情况,再度返回到了同心殿。 此时,宝钗又坐回了椅子上,神色平和看着眼前的夏金桂。 “别顾那些虚礼了,赶紧说正事……你家夫君,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我家夫君说,他与那郭兴素来不睦,几年前在西北便有旧怨,得知他回京便去拜访化解恩怨……” “哪知与那郭兴气量狭小,当场与我夫君起了冲突,情急下还说出了谋算,说这次定要孙家死绝!” 孙绍祖还是没跟夏金桂说实情,所以此刻她是当成了实话在讲,以至于看起来非常之真诚。 可是,这番话里漏洞更多更大,宝钗听了更是觉得蹊跷。 所以她猜测,孙绍祖没说实话,没跟他的主子说实话,这一点便让她很生气。 稍微多想了一些,宝钗发觉了奇怪的一点,在这件事上孙绍祖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孙绍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宝钗直接否掉这种可能。 所以她再细细一想,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孙绍祖真干了这件事? 刚才她想到朱景洪于此事受益极大,可那孙绍祖不也是从西北之战,才真正搭上襄王府而飞黄腾达? 这样的人,岂能重用?岂能留他?宝钗暗暗想着,但她脸上依旧平静。 孙绍祖这样的人,要动他可就不简单了,必须要朱景洪点头才行,所以此事对宝钗来说不急。 虽然宝钗的目光一直平和,可被她这样静静的看着,夏金桂还是觉得有些发虚。 好一会儿后,宝钗徐徐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置,你们安心回府,不必再理会!” 夏金桂连忙退下,而后叩拜道:“多谢娘娘,叩谢娘娘!” “回去吧,我还得进宫去!” “是……臣妇告退!” 待夏金桂离开大殿,宝钗当即传令道:“遣人速去瞧瞧,若邓安还在府中,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邓安正在跟下属吩咐事,还没说完就听王妃传召,于是他又折返回了同心殿。 行礼之后,邓安道:“请娘娘吩咐!” “这次你亲自去,郭兴死之前……问他为何要诬陷孙绍祖!” 有这个必要吗?邓安冒出这个念头,但还是马上点头应了下来。 没办法,今天他得亲自去一趟了,这么冷的天儿确实不太好熬。 邓安再度离去后,莺儿前来禀告说药材准备好了,于是她便打算动身进宫去。 可她才走出宫殿大门,就看见董芳及匆匆赶来,行礼后便禀告了坤宁宫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宝钗一面让人去找画作,一面庆幸有黛玉在宫里,否则今天这就是个大麻烦。 很快画被找到,宝钗便动身往宫里去了。 另一头,邓安本人找齐了人手,装扮完后便往郭家潜行而去。 这些人手,乃是王府单招的卫士,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平日差事就是陪朱景洪练武。 这些人待遇极高,家人都被安置得极好,所以对王府最为忠诚,某种意义上可称死士。 也就是这次时间紧任务重,邓安才会动用这些人,以往他要么找李文钊要么是陈云泰。 这一行十几号人,弄清郭家住处后便找了去,一个时辰后便分布到郭家外。 打探清楚情况后,见只有区区几名差役,邓安这才放心了许多,但他还是留下了人警戒。 找来几名锐士,商量好动手方案后,邓安便下了动手的命令。 因是有心算无心,外面守着的几名差役,几乎是无声无息就被解决,然后被拖进了小巷子里。 然后,七八名汉子翻墙潜入郭家。 郭家已经没落,所以只有三进院子,此刻他正在内院小书房,写着这次上告的状子。 一阵风吹过,他才从深思中醒转,端起茶杯正打算喝一口,才突然发现杯子空了。 “来人,倒茶!”郭兴喊道。 因他此前出了事,郭家日子更为艰难了些,内院仆婢仅只有四名,因各有活儿干所以无人常侍其畔。 见无人应答,郭兴便便起身绕过书案,想要走到门口去喊人,同时想着这次事情完了便去多买几个丫头。 可他才走过书案,却见门外进来两人,皆是寻常百姓的短打装束,甚至脚下还踩着草鞋。 这些泥腿子,怎敢如此大胆,绕过官差闯我府中? 此时郭兴非常生气,从心底对底层百姓的轻视,让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而阴狠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郭参将,别来无恙啊!” (本章完) 第731章 皇帝亲审 第731章 皇帝亲审 “来人……来人!” 郭兴察觉到情况不对,一边大喊同时冲向墙柱,那里挂着一柄制式战刀。 可没等他取下来,进入房内的两名汉子,便上前将他踹倒在地,然后便将郭兴控制住了。 郭兴武艺其实不错,可跟朱景洪选在身边陪练之人相比,那当然是存在着差距。 邓安走上前来,说道:“郭参将,你若再喊,可就是要害你的家人了!” 喘了几口粗气,郭兴终于镇静下来,随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下一刻,他又说道:“孙绍祖派你们来的?” 但仔细一看邓安,发觉此人是个太监,他便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你们是襄王府的人?” 邓安平静说道:“我们是宁总督的护卫,你的旧部……今日前来,是为报你当年叛国投敌,害死一众兄弟的血仇!” 这些当然不是自己旧部,这一点郭兴非常确定,此刻他明白这就是襄王府的人。 跟孟御史和那位主事表明情况,前后还不到一天时间,襄王府的人就找上来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襄王不在,如今王府,怕不是那位王妃主事! “你的话我答了,我也有句话……希望你如实回话!” 郭兴冷笑道:“你们要杀我,我凭什么回你们话!” “因为你虽必死,你的家人却可以活!” “杀人就要灭口,他们如何能活,你莫非当我三岁小儿?” 不得不说,郭兴不愧尸山血海里趟过,在这命悬一线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思绪跟邓安辩论。 邓安坐到一旁椅子上,说道:“刚才我说了,我们是你旧部,今日向你寻仇,若将你府上全部屠空,寻仇之事从何人口中道出?又有何人能比你家人说话更可信?” 襄王府要造成寻仇假象,为的是跟此事撇清关系,这一点郭兴能想得通。 这毕竟是要杀自己的人,自己能相信他吗?万一他是骗我怎么办? 可我有得选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郭兴知道选的话家人或有一线生机,不选那就是必死无疑,所以怎么选已很明显。 见郭兴恨恨看着自己,邓安不以为意,直接问道:“你为何要陷害孙绍祖?”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郭兴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你真想要听真话?” “自然是真话!”邓安回话道。 “那本就是他造的孽,这厮为了一心往上爬,便干出这等通敌叛国之事!” “襄王殿下重用这种人,对他只怕是祸非福!” 跟孙绍祖有大仇,郭兴宁死之际,没忘了给这位挖坑。 邓安思索之后,又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在下是正月初七秘密返京,可只等了五天时间,孙绍祖就带着杀手,找上了我的家门!” “公公你想想看吧,他若不是心中有鬼,岂会如此在意此事?只用五天就找好了人来杀我?” “我本不想生事,见他想来害我,所以才找上了御史,把他那些破事抖了出来!” 经过郭兴这么一说,邓安心中疑惑消散了许多,凭经验他认为这厮说的是真的。 换言之,孙绍祖那个家伙,真就是害死宁焕祥的黑手…… 这一刻邓安也明白,为何王妃要让自己亲自来问,实在是其中之事牵扯太大。 “公公,我如实答了,你刚才的话可算数?” 邓安笑了笑,答道:“当然算数,前提是在死之前,帮我们演完接下来的戏!” “演戏?” 郭兴发出疑问,但邓安已转身离开,接下来的事将由侍卫们来做。 “郭兴,你出卖了弟兄们,害了咱总督大人,我们饶不了你!” “你自己为了荣华富贵,把咱们可害惨了……我杀了你!” 两名侍卫呵斥起来,提溜着郭兴就是一通乱打,顺势又将他扔出了门外。 想逃当然不可能,因为外面也守了几名汉子,跟上来对郭兴又是一通揍。 此刻郭兴已明白,所谓的帮忙演完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兄弟,饶命……饶命……” “当年是我大意,走漏总督大人行踪,才害了大人的性命……” “可当时谁能想到,那些游牧的蛮夷,竟会是准噶尔人的探子……” 郭兴是在演戏,他口中道出这些话,已经在为孙绍祖开脱。 但同时,他也在撇清自己的责任,不然郭家牵扯进这种大案,最终还是抄家灭族的命。 此刻郭家主宅内,郭兴的妻妾和儿女们,全都被控制在屋内,只能无力的坐视一切发生。 最终,郭兴没选择被打死,而是以自裁谢罪的方式,主动撞到柱子上死了。 确认郭兴死去,襄王府的侍卫们随即撤走,然后郭家人才从屋内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 这边郭家乱作一团,只隔了一会儿那些被打晕的差役们醒来,其中几人进了郭家打探情况,另几人则是去报官去了。 与此同时睿王府内,朱景渊终于下定决心,冒险在当前这敏感时刻,碰一碰襄王府的金字招牌。 但朱景渊很清楚,这件事务必要周密部署,一方面需要把自己摘出去,另一方面要保证一击必中,而不是隔靴搔痒。 可是,就在朱景渊继续商议,如何挑选查案官员,如何安排御史犯颜直谏,如何煽动勋贵发难时,太监进殿禀告了郭家的情况。 “什么?郭兴死了?”朱景渊大惊。 这时孟宽一拍脑门儿,极为懊恼道:“定是襄王府派人暗杀,臣该多派些人去保护才是!” 朱景渊知道,宝钗比他先一步出宫,所以他认同孟宽这一判断。 让他惊讶的是,襄王府动手速度太快,而这一切显然是奉宝钗之命。 郭兴死了,苦主没了,这件事还有必要闹大吗? 答案已显而易见,可朱景渊实在不甘心,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老十三,当年你选王妃,原以为你或是为了装傻,亦或是为了自污,才选个年少失怙的丫头,没想到啊……你是选了个凤凰回家!”朱景渊低声呢喃。 虽没听清朱景渊说什么,但看他这颓然的样子,孟宽就知他起了退缩之意。 “殿下,那郭兴虽死,然其上告还在,白纸黑字作不得假,案子还可以继续!” “且因郭兴被杀,我们可以小心设计,把凶手引向襄王府!” 听到孟宽说这些话,朱景渊起身说道:“太麻烦了!” 太麻烦的意思其实是说,过程太复杂容易翻车,到时把自己卷进去就亏大了。 “这件事,就这样吧!”眼见朱景渊要走,孟宽连忙跟了上去,说道:“殿下若有顾虑,何不把消息透给东宫,让他们去碰襄王府?” “东宫啊!” “倒也……不是不行!” 接下来事情如何操作,二人之间又是一番密谋,显然坑的又将是太子。 郭兴被打死这件事,很快由顺天府衙受理,郭家人便去录了口供,事情的基本情况就弄清楚了。 杀人安检本来不稀奇,但毕竟涉及到勋贵,而且还跟宁焕祥之死扯上关系,这件事便在朝廷之内传开了。 于是乎,也就传到了皇帝耳中,尤其是关于郭兴提起的上告。 虽然顺天府衙查证结果,表明郭兴本人乃是诬告,可他这样的时候突然死了,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了,或许其是因上告内容而死。 被告之人是孙绍祖,孙绍祖又是襄王府所提拔,那么是否有可能,郭兴之死跟襄王府有关? 当然,对于朱咸铭来说,郭兴生死无关紧要。 他更加关心的是,宁焕祥的死跟朱景洪是否有关。 这个问题了不得,朱咸铭虽有心想知道真相,但也明白绝不可能深究,至少明着深究不可以。 转眼四五天时间过去,坤宁宫内几名王妃仍在侍疾,而太子和朱景渊则是忙自己的事去了。 皇后这两天情况好了些,所以不必让儿子们都守着,那样显得不太吉利。 这几天时间,宝钗白天都在坤宁宫度过,府里的事都交给了黛玉打理。 当然,她守在这里并非无所事事,而是在思考朝廷内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郭兴事件的舆论。 她可以确定,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否则这种案件不该快速传开。 至于幕后之人,除了东宫就是睿王府,具体是谁似乎也不重要。 很快时间来到中午,皇帝如以往那般来到坤宁宫,陪着皇后一起用了午膳。 宝钗陈芷和元春三人,则是充当起了伺候的任务,这些天她们也练得轻车熟路了。 看着皇后有好转的迹象,宝钗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也担心皇后撑不到朱景洪回来。 很快午膳结束,跟皇后聊了一会儿后,朱咸铭便出了坤宁宫,宝钗几人则是留殿伺候。 几人正忙碌着,突然有女官来禀告,说陛下请襄王妃出去问话。 听得此言,元春陈芷二人下意识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笑意。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当然感到惶恐,所以此时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宝钗,陛下相召,你还不赶紧去!”元春催促道。 宝钗没有答话,回头看了眼两位嫂子,然后才往寝殿外走去。 很快,宝钗来到了外殿,此刻皇帝坐在主位,神色冷峻目光森寒。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微低头,朱咸铭问道:“今日朝中流言,你可都知道?” 宝钗小心翼翼答道:“回禀父皇,媳妇尽心侍奉母后,无暇理会外面之事,所以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几年前西北总督宁焕祥之死,跟你们提拔的孙绍祖扯上了干系,此事你怎么说?” “媳妇不知内情不敢妄言,此事父皇可命有司严查,若那孙绍祖真有作奸犯科之举,不等陛下降罪……襄王也绝不会饶他!” 朱咸铭冷笑了一声,让低着头的宝钗心中更为紧张,此刻她不确定皇帝的心意,所以不知回话是否有问题。 “那上告的郭兴死了,就在他提起上告没两天,有人说是襄王府维护羽翼,故而遣人出手杀人!” 皇帝的这句话,宝钗真是万万没想到。 襄王府做的事,由皇帝亲口道出,一时间让她无比胆寒,以为是东窗事发要受严惩。 不怪她会这样想,实在是此刻她压力太大,才会这样胡思乱想起来。 即便如此,宝钗仍未丧失思考能力,心中反复分析着局势,最终她抗住压力做出了决断。 “回禀陛下,此事纯属无稽之谈,还请陛下切勿相信!” “是么?”朱咸铭进一步逼问。 此刻,宝钗抬起头来,神色郑重道:“此等流言,定是为了中伤襄王,请陛下明察!” 这丫头果真有些胆色……看着眼前的小儿媳妇,朱咸铭心中赞许了几句。 “此事自会查个清楚!” 撂下这么一句,朱咸铭便起身离开了,经过宝钗身侧时才叫她起来。 而此刻在寝殿里间,元春和陈芷隔墙听着,此刻她俩心情大同小异,总体而言是感到失望。 宝钗已经起身,走近里间时看见了元春二人,便出言道:“两位嫂子,如今朝中有人陷害我家,你们说这些人是蠢还是坏?” 陈芷理了理衣袖,遂道:“宝钗……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孙绍祖我曾听人提过,说他有豺狼之心,说不定这次的事,还真跟他有瓜葛!” “是么?看来嫂子对此知之甚深啊!” 陈芷笑道:“多少有些耳闻!” 元春跟着答道:“宝钗,你府里的门人,是该好生约束,今日是这个孙绍祖,明天指不定又是谁出事了!” 宝钗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羡慕二位嫂子,府中来往皆是高客,就没这些烦心事!” 几个妯娌之家斗嘴,最难受的便是周围宫女,此刻她们只想找个地方躲着。 直到里间有人开口,说皇后娘娘要起身时,这三人方闭嘴进殿去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在朱咸铭有意压制的情况下,郭兴的案子低调处理了。 说到底,就是三个儿子的争斗,眼下皇后病重他不想闹大,所以只能是低调处置。 因郭家人的口供,证明仍是郭兴失职导致宁焕祥身死,所以原本判决不变。 至于闯入郭家的贼人,则是由顺天府下发海捕文书缉拿,何时能拿到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件事让朱咸铭烦心,好在近日有让他高兴的事,便是皇后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正月二十八下午,在忙完公务之后,朱咸铭便要去坤宁宫,这时戴权却找了上来。 “启禀陛下,有关郭兴的案子,东厂查到了些关键线索!”戴权小心禀告道。 郭兴的已过去十来天,朱咸铭前两天已说过不必再查,此时戴权说查到了关键线索,这让朱咸铭有些不太高兴了。 可既然查都查了,他便打算姑且听听。 “讲!” (本章完) 第732章 襄王归京 第732章 襄王归京 “下面的人,仔细搜查郭家及其附近,发现了一张云锦纸!” “云锦纸?”朱咸铭有些诧异,他没听过这么个东西。 虽然听起来就不简单,可皇家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他记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 戴权答道:“云锦纸乃宫中制造,专为包裹点心而用!” 朱咸铭没有说话,等戴权接着往下说。 “而这次的云锦纸,下面人仔细查验后,发现原本包的是玉裹酥,今日宫里制作不多……只给东宫、睿王府、襄王府,还有靖安公主送去了一些!” 朱咸铭思绪飞转,排除老四老六和朱云笙这些没有利害关系的人,线索就已经指向了襄王府。 玉裹酥……去杀人的人,有心思吃这东西?会把这明显的证据留下? 此刻,戴权还在拐弯抹角的分析,但朱咸铭的神色已很难看。 “你这些线索如何查得?是查到的还是怎么来的?世上竟有这般凑巧的事?”朱咸铭语气森寒。 其实怎么查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戴权当差几十年,竟把最关键的分寸忘了。 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这些原本他把握得很好,能恰到好处把事情处理好。 可这次,在皇帝已暗示不必再查的情况下,他却跟失了智一样的去深挖,便让朱咸铭深思他的动机。 戴权说得正兴起,皇帝突然说出这些话,直接把他吓了个半死。 “陛下……这都是下面人呈报,此事关乎重大奴才不敢怠慢,所以立时前来呈报!” 遇到麻烦撇清责任,已经成了戴权的本能,此刻他也发现自己急躁了。 想得更多一些,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急躁,而是这两天的行为是昏了头。 皇帝明明不想再查了,可他却没当回事还在查,作为奴才不能体会圣意,这完全就是找死的节奏。 加之再想到,自己这么主动办差,是为了给东宫帮忙,他心里就更虚了。 “下面人查得这么用心,是你戴公公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戴权此刻已感受到杀机,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历过多次,但每次遇到都还心惊胆战。 伴君如伴虎,朱咸铭比老虎还可怕。 跪到地上,戴权战战兢兢答道:“陛下圣意,奴才已经传了下去,下面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朱咸铭打断:“俗语有云,会做媳妇两头瞒……” 目光扫向大殿之外,想起前些日子问话的场景,朱咸铭徐徐道:“襄王府薛氏才是我朱家的媳妇儿,她要瞒瞒朕倒也罢了……” 视线扫回戴权身上,朱咸铭冷冷问道:“你也想做我朱家的媳妇儿?” 戴权听得是魂飞九霄,他知道这次真的危险了,欺君大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奴才……奴才有罪,奴才失职,请陛下严惩!” 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戴权,朱咸铭头一次怀疑他的忠心。 戴权在他潜邸时就跟着,这些年来尽心侍奉办差,虽然也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朱咸铭只认为他是能力不足。 人人都说皇帝圣明,但实际上皇帝也是人,无法做到事事全知,何况戴权还兼管着东厂。 “东厂的事,你别再管了,把司礼监的事司礼监管好就是!” 直接一句话,便剥夺了戴权提督东厂的权柄,这让殿内侍奉的宦官都惊了。 内廷二十四衙门,那些个大太监们,好多都盯着戴权的位置。 殿内当值的小宦官们知道,接下来可有好戏要看了。 “陛下,奴才……” 不打算听戴权解释,朱咸铭怒道:“怎么……你要抗旨?” 戴权当然不敢抗旨,此刻他只能是磕头行礼,然后失魂落魄出了大殿。 失去提督东厂的差事,他就不是司礼监首席秉笔了,说是个光杆司令也不为过。 而太监内部,向来是恨高踩低,他如今失了势,很多人背地里就会对他下手了。 所以接下来,戴权将会很艰难。 怪只怪,不该与东宫牵扯太深,图谋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戴权暗自后悔。 他少时酒醋面局搬坛子时,受荣国府老国公搭救才没同伴打死,为此他有报恩之意当然不假,可支撑他去站队东宫,根本上还是想图谋超额利益。 他一个太监,这辈子能追求的东西不多,要么权力要么财富。 他对金钱看得不重,此生最大最后的目标,就是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戴权突然失势,对朱景源来说是重创。 正因为有这位的提供方便,才让他能往宫里安插自己人,可现在这份便利没有了。 朱景源在等合适的机会动手,等待中他可以继续安插人手,在宫中的实力不断的增强。 戴权没了,也就难再安插人手,这让朱景源更紧迫了许多。 在朱咸铭的强压下,这次的风波最终低调处理,朝野之中很快恢复了安宁。 转眼间一个月时间过去,皇后的病情反反复复,牵动着皇室和朝廷上下人心。 随着时间推移,朝中官员勋贵也都麻木了,到后来已无人再议论。 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又一些日子之后,朱景洪启程返京的消息传回,便让京城多了不少议论和流言,当然也少不了歌谣之类的东西。 “襄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襄王府内,听了邓安的禀告,黛玉不免皱起眉来。 而在她对面,杨静婷则是恨恨道:“果真是包藏祸心,拐弯抹角在往秦王旧事上扯!” 古往今来,有两位秦王赫赫有名,李白写的是嬴政,如今京城歌谣却是暗指某位“天策上将”。 对于眼前两人的议论,宝钗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因这种情况已经历多次。 看向窗外,宝钗说道;“今天是三月十八,只怕王爷……已经到了甘陕地界了!” 思索之后,黛玉答道:“他是二月下旬动身,到现在不到一个月,怕是没这么快吧!” 起身走向一旁书架,宝钗说道:“他会拼了命赶回来!” “姑母病重,说不定哪天就……” 这些话,也就杨静婷敢说,毕竟她是皇后的亲侄女。 “王爷纯孝,若不想抱憾此生,必定是星夜兼程返回!” 以上这些道理,宝钗和黛玉当然知道,所以她俩也没多说什么。 但她们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此刻已经到了京城西门。 说日夜兼程自然夸张了,但近一个月朱景洪确实拼命在赶路,大多数时间都在马背上。 随他返回的侍卫,原本是有五百多人,在进关后就只剩下二百多人,其他的要么病了要么受伤,留在了沿途各处军营中。而在进关之后,非战斗减员依然不少,到现在他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从伊犁跟他出发的已不足百人。 当然,为了保证他的绝对安全,沿途都司都各种协调兵力,护送他一路返回了京城。 此刻西门之外,已被侍卫们清了场,朱景洪打马进到了城内。 此去西北一年,他的变化确实很大,如今更成熟更内敛但也更具威仪…… 以上,是孙绍祖见朱景洪的第一感觉。 他是西城防卫指挥使,京城西面的几个城门和城墙,全都是由他的部下负责防守。 “殿下,您是先回王府,还是……” “进宫!”朱景洪沉声道。 孙绍祖当即道:“臣带人护送您进宫!” 因为一直在赶路,朱景洪接收消息的渠道断了,所以他不知道孙绍祖的事。 在表了忠心之后,孙绍祖亲自点了几百名士兵,跟侍卫们一起送朱景洪往宫里去。 他们这一行动静极大,虽有人在前开路清场,但还是有眼尖的认出了朱景洪,然后附近几条街瞬间轰动了。 朱景洪,是大明朝的功臣,打败了最强的敌人,在世人眼中简直是战神在世。 所以消息一经走开,便有更多人想要凑上来,瞻仰这位襄王殿下的风采。 于是乎,朱景洪前行之路变得拥堵,五城兵马司发现情况后,不得不派了更多士兵维护秩序。 可以说,朱景洪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成为临近几条街焦点,现场一阵又一阵的响起欢呼声。 这样的盛况,一般人见了会高兴,但朱景洪却不太高兴得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很低调,此前报功时分得很细,把功劳都安在了他人头上,他自己还是一点儿功劳没占。 但他终究是有功的,所以在接到奏报后,皇帝对他给予了赏赐。 他已是位列亲王,爵位已是无可再升,又不好真给他封个“某某上将”,所以只能是给他涨俸禄。 现如今,朱景洪在大明朝俸禄最高,比东宫太子都高出好几万两。 真可谓是,人臣之贵已至极点! 因为行路缓慢,所以朱景洪未到皇宫,消息便已传进了襄王府,当然也传到了其他地方。 “回来了?”宝钗惊讶。 莺儿答道:“正是呢……是从广宁门入城,现已过了宣武门,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到王府了!” “不……他会先去皇宫!” 做了如此判定之后,宝钗立即吩咐更衣,她当然也要尽快进宫去。 朱景洪提前回京,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接到消息后太子和睿王,都立刻动身往宫里去了。 乾清宫内,得知消息的朱咸铭,心中石头落了大半。 此前他也是真的担心,皇后撑不到儿子返京,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他作为父亲的一面,可他同时还是帝王。 当得知朱景洪回京,引得万人空巷时,他心中的某些忧虑又冒出来了。 没办法,这是作为皇帝的本能,朱咸铭能压住自己的疑心,放任朱景洪坐大到现在地步,对小儿子已是格外宽容了。 想到自己年事已高,老四老六又都靠不住,朱咸铭很快冷静了下来。 诚如皇后所言,如今他已折腾不起,不能再把朱景洪玩儿废。 放下奏报,看了眼桌上堆着的奏本,朱咸铭缓缓起身绕过书案,他要先去跟皇后报喜。 皇后已经卧床不起,但今日气色还算不错,正听着朱云笙聊着家中琐事。 “清音……” 皇后这边,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朱景洪返回的消息,还没有传进坤宁宫来。 进得寝殿内,此刻皇后已转过头来,看着脸上带笑的皇帝。 朱云笙欠身行礼后,便主动让到了一边去,把位置让给了老爹。 “怎么了?” “有好消息!”朱咸铭笑道。 皇后语气虚弱,缓缓道:“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般喜形于色!” “老十三回京了!” 听到这话,杨清音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刚要挣扎起身却又倒下了。 “清音……” 这一幕把朱咸铭吓得不轻,一旁的朱云笙连忙上前,一边顺气一边为母亲调整卧姿发。 她照顾皇后许久,已经非常有经验。 里面的惊呼声,又引来外面当值的女官,很快几名值班太医也赶到了。 好在皇后及时醒转,才让众人松了口气。 挥退众人后,杨清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儿子是不是真回来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激动得落了泪,这让朱咸铭都捏了把汗,生怕皇后再晕过去。 在跟皇后闲聊,等待朱景洪进宫拜见时,老四老六两家却先到了,反倒让皇后空欢喜了两次。 且说东安门外,朱景洪照例从此进入皇城,到这里他选择了改乘轿子。 来到东华门外,进宫后他就得步行了,所以他从轿子里出来了,双脚从新站在了地面上。 东华门外,皇城翊卫司的站岗士兵们,在见到朱景洪出现时,所有人都吃了个大惊。 然后下意识的,众人纷纷行礼参拜,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此时朱景洪身着便袍,因赶路匆忙甚至显得狼狈,但依然获得了超额的尊敬。 进入东华门,里面便是龙禁卫辖区,这些侍卫们见是朱景洪来,一样也是在惊愕之后,纷纷向他单膝跪地行礼。 其实正常来说,站班侍卫因其身负职责,除帝后两位至尊亲临需跪拜,其他人哪怕是太子出现,也无需进行跪拜行礼 所以,他们向朱景洪行大礼,那真是单纯的崇敬所致。 朱景洪没有沉浸于自满之中,相反他本人对此避之不及,所以加快脚步往皇宫深处去了。 进了东华门,里面虽也有侍卫站岗,但相对来说分散了许多,所以没产生群体效应。 后面的人遇着他,便只是躬身行礼,这样就没那么犯忌讳了。 很快,风尘仆仆的朱景洪,便来到了坤宁门外。 见到他来了,守在门口的宦官立即转身,快步跑向殿内传话去了。 朱景洪没有迟疑,迈过宫门进了坤宁宫,脚步急促往正殿方向冲了去。 (本章完) 第733章 议大事 第733章 议大事 进入正殿,左右宫女宦官尽皆行礼,并有女官指引朱景洪向前。 很快他进到皇后寝殿,左右太子和睿王夫妇,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看着眼前的小弟,两位兄长心情复杂,共同点在于都感到嫉妒,同时还夹杂着一些畏惧,即便朱景洪此时很随和。 更里面些,皇帝此刻也看向门口,朱景洪的变化他也感受到了。 原以为是神采飞扬,如今看起光华内敛,便让他放心了许多。 这时,只听朱云笙小声道:“娘,十三哥到了!” 而朱景洪也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到了皇后榻前。 “娘……儿子回来了!” 对于杨清音,朱景洪是真当了母亲在看,何况其本身就是他的母亲。 在这皇家,感受到温情关辉的机会不多,而杨清音恰恰是给的最多的那个。 看着眼前无比消瘦,近乎油尽灯枯的皇后,朱景洪心中无比难受,而且是难以抑制的难受。 穿越已有七年,他几乎没怎么流过泪,但眼下他的泪珠就是在往下滚落。 “十三,你……回来了!” 看着皇后抬起的手,朱景洪连忙将其握住,而后起身靠向皇后身边,尽可能让她能看到自己。 “娘,儿子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是不是……又冒险赶路了?” 朱景洪连忙答道:“儿子没有冒险,准噶尔那边开春就雪化了,儿子是正月就出发了!” 微微点头后,看着黑瘦许多的朱景洪,皇后满是疼惜道:“你在准噶尔受苦了……” 朱景洪挤出笑容,答道:“回来养养就好了,往后儿子侍奉母亲,再不往外跑了!” 他二人就这么聊着,可以看出皇后确实很高兴,以至于精神都好了些,一连说了十几分钟都没停。 但看出妻子疲惫的样子,朱咸铭主动叫停了闲聊,打算让皇后先休息一会儿。 朱景洪正要退下,哪知皇后又开口道:“陛下,有件事别忘了!” “何事?”朱咸铭靠近问道。 “十三念着史家姑娘,当日我曾应下他,只要他回京就许给他,如今他回来了……可不能食言!” 朱景洪是万万没想到,老母亲竟还计划着这件事。 老实说,在皇后病危的情况下,朱景洪一返京就收女人,确实显得很不合时宜。 所以此刻,朱景洪便想要婉拒,毕竟湘云在那里跑不了,他等等也是无妨的事。 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就听杨清音问道:“陛下,你说呢?” “好……好!”朱咸铭当即应下。 这是皇后的心意,想为儿子要点儿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换句话说,即便朱景洪不同意,这件事也无可更改。 “那就好……那就好啊!” 于是这件事就被定下了,朱景洪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叩谢了皇后的恩典。 没一会儿,宝钗也进了坤宁宫,众人便都守在皇后身边。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朱咸铭也没有离开,而是与儿女们一起陪着皇后。 时间来到下午,皇后悠然醒转,在朱云笙的侍奉下,喝了半碗肉糜进肚,又与众人说了一会儿话。 这一幕,便让众人安心了不少,然后众人才在皇后吩咐下,各自离宫回府去了。 朱景洪夫妇被单留下,皇后又多问了些情况,然后才让他俩离开。 坤宁宫内,就剩皇帝还守着,这老夫妻似有说不完的话。 走出坤宁门,朱景洪没说太多,宝钗也没主动搭话,二人便这样静静走着。 太阳落山,天色已然暗沉,宫门落锁的时候快到了。 此刻龙禁卫军士正在换班,一队一队人马在沿着宫道整齐行径,遇到朱景洪时领队军官纷纷行礼。 当朱景洪走东华门时,却发现陆育新和张临二人等着他,看这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刚下值。 “你先出去!”朱景洪对宝钗道。 宝钗依言离开后,朱景洪看向陆育新两人,然后他俩才主动迎了上来。 “拜见十三爷!” 二人行礼后,本想要跟朱景洪套近乎,哪知后者却先开了口。 “今天我进宫,你们龙禁卫和翊卫司的人,都向我行大礼……此事你们记着,下去把话传到,万不可再有此事!” 二人本想说这是大家表达敬意,可当看到朱景洪一脸严肃,他二人便不敢再嬉皮笑脸了。 “臣等明白!” 朱景洪接着说道:“凡事过犹不及,你们若真想为我好,往后行事就低调些,切莫为我招祸!” 这是只有对心腹才会说的话,陆育新二人自然是听得明白,于是便郑重点头应是。 “往后小心办差,其他的不必多说!” “是!” 就这样简单聊了几句,朱景洪便走出了东华门,外面王府马车已经等待着。 上得马车后,朱景洪夫妻二人,便一路向王府赶了去。 回到府中,夜幕已临,阖府上下不敢睡下,依旧是全体出动相迎。 他的嫡长子朱慕桢,如今已三岁多了,见朱景洪靠近竟有些怯意,但这也属于是正常情况。 进得府内,在银安殿与众人聊了一阵,因天色太晚且朱景洪很疲惫,宝钗便命其他人回屋去了。 很快便有侍女伺候沐浴更衣,然后朱景洪就躺到了床上,很快宝钗也跟了过来。 直到躺在丈夫胸膛上,宝钗才确切感受到,自家的顶梁柱回来了。 紧绷一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舒展,宝钗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 “辛苦你了!” “苦倒无妨,只是感觉不安稳,不踏实!” 没有太多的修饰语,夫妻二人卸下了一切伪装,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着情感。 紧了紧怀抱,朱景洪方说道:“往后再不出去了!” 微微抬头,宝钗答道:“若真如此,我可安心了!” “行了,先睡吧……这些天拼了命赶路,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宝钗没再多说,这一夜很快过去了,朱景洪睡得很安稳。 早上等他醒来,宝钗已经梳洗完毕,坐在床对面榻上翻阅奏报。 待其起身后,便有侍女进屋伺候梳洗更衣,忙碌了十几分钟朱景洪才收拾完毕。 “看什么呢?”朱景洪问道。 宝钗答道:“倪二今早送来的奏报!”愣了一下,朱景洪诧异道:“他倒送得及时!” “他每隔半月送一次,有关情况我都知道,你若不明可以问我!” 简单扫了眼奏报内容,朱景洪遂问道:“他们的人又变多了?” “是多了一些,如今已有二百七十余人!” 二百七十多人听起来很多,但在皇城之内,左右翊卫司、左右龙禁卫、内廷二十四衙门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五千余人。 二百七十对比两万五,也就算不得太多了。 “宦官有八十二人,其中内廷二十人,外廷六十二人!” “宫女四十名全在外廷!” “左右翊卫司一百五十四人,主要安插在了靠南诸千户所,其中东安门千户所有三十六人!” 对这种重要的事,宝钗自然是重点关注,此刻列举起来如数家珍 她最后提到的东安门千户所,便是许广福任职的衙门,负责的是东安门到东华门的区域。 坐到一旁椅子上,朱景洪徐徐说道:“过去一年他们没动手,但越往后……他们就越可能动手!” 宝钗点了点头,接话道:“东安门到东华门,我们进宫常走这条路,若是路上出个意外,那可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 正面袭击他丝毫不怕,担心的是这些人放冷箭。 放冷箭是个笼统的说法,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强弓、火枪、火药包,甚至于是炮轰。 想到这些,朱景洪甚至生出想法,干脆自己先下手为强,把老四老六弄死算了。 可这也是想想罢了,且不说做成这件事难度大得惊人,即便做成了他也逃不掉干系。 那么最终,他又如何面对皇帝?难不成把老头儿也灭了? 历史上倒有人做成了,可也背负了不少骂名,且当年差点儿玩脱了。 朱咸铭不是李渊这等弱君,他也不如李世民有开国定鼎之宫,办成这件事的概率确实是不太高。 朱景洪在思索,一旁的宝钗盯着他看,完全不会想到眼前这人有多大胆。 好一会儿后,朱景洪说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宝钗点了点头,答道:“是没这个道理,但依我看……只怕也防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等,他们等什么?” “东宫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是母后,如今母后病危……他们难道不急?” “若母后……大限,他们只怕就得动手了,再等他们便没机会了!” 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对东宫来说确实如此,每等一天他们胜算就少一分。 至于朱景洪,一方面他希望东宫和老六完蛋,可另一方面又想维持现状。 之所以希望维持,是因为他和皇帝之间,需要这两位来做缓冲,否则父子之间不太好相处。 患得患失,得失之间,真就是很难把握。 “刚才提到了翊卫司,龙禁卫他们可有安插人手?” 龙禁卫非常特殊,三分之二是勋贵子弟,剩下是六品以上武官子弟,以及新科得中的武进士。 这些人,说是军中骄子,未来新星也不为过,他们没必要参于这些破事,毕竟这东西风险太高了。 事实上,龙禁卫中朱景洪支持者极多,这一块他本不该去担心。 可凡事就怕万一,谁知道太子有没有收买到人,只需几个就能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倪二未曾上报!”宝钗答道。 未曾上报,可不等于说没有,所以此事也得重点关注,朱景洪打算让陆育新二人留意。 朱景洪又说道:“还有一个,倪二上报说是二百七十余人,可这报上来的人……就是全部?” 房间内陷入沉寂,危机的存在让人心烦。 几息之后,宝钗起身道:“其实也不必担心,万不得已……我们可以逼迫东宫动手!” “如何逼迫?” 走到朱景洪身后,宝钗替他捏着肩:“荣国府贾家,内里乱七八糟的事多,随便点出来两样,就够让东宫难堪了!” “如此逼迫,他们焉能稳得住?再等他们就真没机会了!” 回过头来,朱景洪笑着问道:“这算是咱们主动出击?” 宝钗跟着笑道:“被动应对六七年,咱们主动出手一次……也不算过分吧!” “这倒也是!”朱景洪深以为然。 二人正说着话,莺儿来到外面禀告膳食已备好。 朱景洪正打算起身,哪知宝钗又伸手摁住了他。 “还有件事,你得知道!” “何事?” 宝钗徐徐说道:“一个多月前,京城出了件事,和当年宁焕祥身死有关!” 这件事处理好后,她便发了密信告知朱景洪,但因后者赶路所有没收到。 密信如何破解,就他们两个人知道,倒也不怕那封信丢了。 当然,本身送信的是王府侍卫,本就没有丢掉的可能性。 “哦?跟咱们府上有干系?”朱景洪皱眉问道。 宝钗神色平静:“听我说完那就知道了!” 接下来,她就将前番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朱景洪讲了一遍,其中也包括邓安的问话。 “所以……你认为孙绍祖,真干下了这等事?”朱景洪神色表情严肃。 “不知道,但八成……跟此事有关,此人你得多加小心!”宝钗没有把话说太满。 当年宁焕祥遇袭而死,其中一些细节朱景洪现在还记得。 比如孙绍祖当年恰好在多伦部,是最先发现宁焕祥尸体的人之一,且当年的后续事宜表现得格外上心。 当时朱景洪不觉得有什么,经过这次的风波再一回想,他也察觉到事情不太对了。 若孙绍祖真做下这等恶事,朱景洪是真的不太敢用他,毕竟这人太没有下限而且胆子太大。 这样的人,不太好控制,也很难说什么忠诚…… 至于孙绍祖是否真做了这些事,朱景洪的判断和宝钗差不多,其实已认定孙绍祖做了。 但眼下,孙绍祖有利用价值,朱景洪暂时不会动他。 可即便要动孙绍祖,也最多只是闲置而已,不可能把他罪行公布。 毕竟很多事情不能讲对错,外人回认为孙绍祖虽然该死,但绝不能由襄王府来杀,毕竟人家对襄王府忠心。 孙绍祖是这种人,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会不会也是如此败类,只不过没被发现而已……想得多了,朱景洪亦是神伤无比。 现在还没当皇帝,就已信不过手下人,当了皇帝那还得了? 可朱景洪转念一想,自己难道就算好人? (本章完) 第734章 星沉月落 第734章 星沉月落 很多时候,想多了容易钻牛角尖,所以朱景洪决定不去多想。 与宝钗一道吃了早膳,然后众女便都赶了过来,有孩子的还都带着孩子。 值得说明的是,甄琴傻人有傻福,在去年九月诞下一子,已被朱景洪起名为朱慕桐。 此刻,这个才半岁的小孩子,就在朱景洪怀中抱着。 到现在,朱景洪已有三子两女,总算不用担心继承人问题了。 众人说了一阵,进宫的时间便到了,朱景洪与宝钗再度往宫里去了。 皇后病危,作为儿子前往侍疾,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而这样的生活,在接下来也将成为常态,至少会是他们三家轮流侍奉。 西北已经平定,如今的大明望之四海,不能说没有了敌人,但至少近期没有了。 朝中没有大事,唯一正在进行的清丈和水师扩军,如今也在有条不紊进行着,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本该是令人振奋的盛世,然而皇帝却不大高兴得起来,因为皇后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了五月中旬,西北大军已班师凯旋,五月二十这天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 数百名将官,已被陆续加封赏赐,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但皇帝仍旧高兴不起来。 五月二十六,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近几日朱景洪没去皇宫。 后宫毕竟属于内廷,作为男丁去多了也不方便,所以侍疾近期都是王妃负责。 太阳西斜,宝钗返回了王府,此时朱景洪正看湘云与黛玉下棋。 遵照皇后的旨意,湘云已在一个月前被选入王府,如今乃是正牌的选侍娘娘。 见到宝钗返回,朱景洪便迎了上去,询问起今日皇后的情况。 坐到椅子上,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宝钗徐徐答道:“今天母后气色不错,晚些时候还喝了两碗羹汤,还吃了两块百宝嵌酥!” “是么?” 近来皇后全靠参汤维持,从未如今天这般胃口大开,着实让朱景洪有些诧异。 可他细细一想后,却突然是悚然一惊,整个人腾的就从椅子上起身。 见他这般反常举动,宝钗诧异之余瞬间明悟过来,于是跟着便脸色大变。 “怎么了这是?”黛玉忍不住询问。 “要不……还是进宫去看看?”宝钗面带迟疑。 略一思索后,朱景洪答道:“这个时候去,只怕宫门已经落锁!” 沉默几息后,宝钗坚持道:“还是去看看,若真有变故,宫门自会开启!” “好!” 于是这夫妻二人又出了门,在侍卫护送下往皇宫赶了去。 他们来得还算及时,东安门这边还未落锁,所以他们进了皇城。 只不过当他们赶到东华门时,才发现宫门已经关闭,算是稍微来迟了一步。 即便朱景洪要进去,这个时候也得请旨。 就在他按正常程序操作时,落锁不久的东华门又开了,里面急匆匆跑出了十几名宦官。 “十三爷,您……您怎么在?” 见这些人面带惶恐,朱景洪顿时紧张起来,于是问道:“尔等为何出宫?” “十三爷,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晕厥,陛下命奴才等速传诸皇子公主入宫!” 一听这话,朱景洪如遭重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但下一刻,他便推开身前众人,直接往东华门内冲了去,在他身后则是宝钗紧跟着。 二人急匆匆往坤宁宫赶去,而此时皇帝与后宫诸妃嫔,都已经到了坤宁宫外。 只不过,这些妃嫔们只能在殿外等着,一个个神色肃穆目光凝重。 朱景洪无视了这些人,径直便往正殿内冲了去,一路上倒也无人拦他。 他跑得比较快,所以宝钗被落在了后面,好一会儿后才气喘吁吁进了坤宁门。 “王妃,殿下已进去了!”有品阶较低贵人上前示好。 即便人家在后宫地位不高,但怎么也是自己的长辈,所以宝钗仍是答谢回礼。 再说皇后寝宫内,朱景洪来到皇后榻前,便见到皇帝已守在旁边。 此刻,朱咸铭面带悲戚,神色间带有惶恐之色,同时满是关切的看着皇后。 即便朱景洪进殿,朱咸铭也没回过头来,他是怕皇后醒了少看自己一眼。 “娘……” 朱景洪扑了过去,跪在榻前泪水不断掉落,可没等他多呼唤几声,就被皇帝给喝止住了。 “就小声些,别惊着你娘!”朱咸铭阴沉着脸。 于是朱景洪收声,然后就跟皇帝一样,静静的等候在了原地。 没等一会儿,宝钗便赶了进来,然后便跪在了朱景洪身后。 三双眼睛,全都望着榻上,期待着皇后醒过来。 时间过得很慢,让榻前三人感到煎熬。 大概二十分钟后,太子夫妇二人进得殿内,又过了十几分钟睿王也到了,接着朱云笙夫妇也到了。 再往后,诸郡王也都陆续赶到,只不过这些人只能在外殿候着。 皇后寝殿内,气氛格外的凝重,而宝钗等三个妯娌,则很有默契的低声啜泣,刚好烘托了当下这悲伤的氛围。 四个女人中,也就朱云笙哭得最伤心,眼泪不断的流却没声音。 就这么等着,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皇后终于悠然醒转过来。 当她的咳嗽声响起,众人都跟条件反射一般,齐齐向皇后榻前靠近了些。 “快去传太医!”朱咸铭喊了一句。 “陛下……别……别折腾了!”杨清音语气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好……好……咱不折腾,不传太医,你好好歇着,别……别说话!”此刻,朱咸铭因太过着急,说话竟有些磕磕绊绊。 此刻,杨清音微闭着眼,说道:“陛下,我……我有话……要交代!” “你说……你说,我都听着,老四、老六、老十三、笙儿都在!”朱咸铭握住妻子的手,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已经知道,今晚要失去结发妻子了,这让他心比刀割还要难受。 “都……都出去……老四……留……留下!” 朱咸铭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出去,老四留下!” 虽然众人不愿出去,可此时根本不敢抗命,于是只能起身退出殿外。 “陛下,你……你也先出去吧!” “清音!” 朱咸铭不愿意走,可当看到妻子哀求的目光,他即使再不舍也只能出去。 “照顾好你娘,小心说话!” “儿子明白!”太子答道。 当朱咸铭出去后,朱景源连忙爬到榻边,准备听母亲最后的交代。 这几十年来,皇后对太子照拂有加,堪称其最有力的支持者,所以太子对母亲是孺慕情深。 皇后还没开口,太子已是泣不成声…… 这边皇后交代着话,而此刻外殿之内,皇帝本人坐在主位上,左右是几位品阶高的妃嫔。 再之外便是朱景洪兄妹三人,再之外便是一众郡王公主,以及年长一些的皇孙们。 现场气氛格外凝重,几十号人聚集此处,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几分钟后,太子走了出来,脸上却是泪痕未干。 “六弟,母后叫你进去!” 六弟……这个称呼,甚至让朱景渊感到陌生,他极少被太子这样称呼。 这不免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靖王府的生活,那时他们确实是兄弟情深。 心中叹了口气,朱景渊走进了内殿,往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又是几分钟后,朱景渊退出了皇后寝殿,此刻却也和朱景源一样,不断用袖子擦着泪珠。 “十三弟,母后叫你进去!” 朱景洪动作迅速,脚步急促进到了内殿,却见皇后正看着门口处。 脸色苍白,颧骨突出,唇无血色,眼眶凹陷…… 这些无不昭示着,皇后已是油尽灯枯,随时都可能魂归九霄。 “娘……”朱景洪跪在地上,然后爬到了皇后榻前。 “十三……” “儿子在,儿子在!” 握住了老母亲干枯的手,朱景洪心中无比酸楚,这才多久竟变成了这般。 越是在这种时候,人就越容易想得多,比如朱景洪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幼时风华绝代的母亲。 “你……是个……是……个好孩子!” 皇后气息微弱,说出的话很难分辨,这句话朱景洪听得很艰难。 “你……虽……虽好武,却……最是……仁孝!” “你……” 接下来,杨清音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期间甚至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吓得朱景洪手足无措哀伤无比。 “娘,您别说了,您好生歇着!” 杨清音只想交代完心中所想,却听她继续:“不……不要……” “为难你……” “为难你”这三个字,皇后的声音等同于无,朱景洪实在是没听清,便小心问道:“娘,您说不要什么?” 杨清音又说了一遍,朱景洪只隐约听见“四哥六哥”,中间那几个字还是没听见。 见小儿子没听清,杨清音又说了一遍,可惜此时她气息更微弱了,连开口都已变得困难。 这一幕朱景洪看在眼中,为了不让老母亲着急,结合其前后的那番话,他也大概猜到了皇后想说什么。 “娘……您放心,往后我们兄弟一定不再闹了!” 虽跟自己表达意思不同,可总算也沾一些边,杨清音终于好受了些。 只见她微微点头后,目光便看向了门外。 “娘……您是要见笙儿?”” 哪知杨清音却摇了头,于是朱景洪又道:“您是要见父皇?” 见老母亲微微点头,朱景洪连忙点头:“儿子这就去请父皇!” 丝毫不敢耽搁,朱景洪跑出了大殿,然后向皇帝禀告了情况。 朱咸铭早就等得受不了了,听到这话仿佛瞬间年轻了许多,竟也是提着衣袍跑进去的。 朱景洪才站定,宝钗就来到他的身后,问道:“母后她?” 朱景洪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看向了对面的老四和老六,心里则思索着老母亲的交代。 被他打量着,太子和睿王都感到不自在,于是便各自调转了视线。 没一会儿,朱云笙也被叫了进去,但皇帝本人却没再出来。 大概就是几分钟后,里面突然传出朱云笙的哭声,殿内等候的众人愣了一下,便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太子、睿王、朱景洪,这兄弟三人几乎不约而同,朝着寝殿过道冲了去。 可付过道就那么宽,三个人齐头并进,发生了拥挤和摩擦,一个个你扯我我摁你,毫无风范贵气可言。 相比之下,宝钗等三人就文雅了些,迈着莲步款款进了内殿,紧接其后的还有几位妃嫔。 与此同时,大殿内外妃嫔和郡王郡王妃,以及等候在外的皇孙们,此刻全次第跪下开始哭丧。 朱景洪几人进入内殿,才见到皇后已被扶起,就斜着躺在朱咸铭怀里。 哪怕皇后已经去了,朱咸铭还是不放手,且双手紧紧抱着妻子,老泪纵横情难自已。 看到儿子们进殿,朱咸铭的情感有了宣泄口。 便听他哭嚎道:“清音……你快醒来,孩子们都来了!” “你快醒来啊……朕命你速速醒来!” 英明一世的朱咸铭,此刻就跟个疯子一样,不断的摇晃着怀中的皇后。 跪在靠前位置的太子,不忍母亲遭此罪受,竟出人意料的膝行上前,拉住了皇帝晃动的手。 “爹……让娘安息吧!”朱景源涕泗横流。 朱家父子几人,此刻都已不顾形象,表现出常人该有的情感。 “老四,你娘她……走了,她走了!”朱咸铭声音沙哑,换了一次气才把话说完。 他不忍道出“死”这个字,所以用“走了”来代替,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怎么能独自走了,她怎能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她怎么撇下我独自走了?” 说到最后,朱咸铭已有暴怒的迹象,整个人红了眼犹如野兽。 “都怪那些庸医,都怪那些奴婢,是她们害死了皇后!” “来人……”朱咸铭奋力喊出了这两个字。 “爹……娘生前有言,说此乃命数,不愿您加罪旁人!” “难道爹要让娘走得不安心?” 说出这番话的,不是朱景洪三兄弟中任何一人,而是近半年照顾皇后最久的朱云笙。 皇帝此刻明显失了理智,朱景洪和太子在审时度势,老六根本就不打算插话,唯有朱云笙勇敢站了出来。 支撑她说出这番话原因,是她真的记住了老母亲的交代,不愿让母亲牵挂之事没有善终。 这时,朱景洪跟着开口:“爹……您息怒,娘的在天之灵,在看着您啊!” 这些话,朱咸铭稍微听进去了,让他冷静了许多。 可他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下令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涉事之人,全部收监,发配伊犁!” 自己老婆死了,被这些人“害死了”,朱咸铭是真的想杀人,他其实更想灭这些人族。 眼下只收监发配这些人,在他这里已是从轻再从轻的发落,皇后遗泽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烛光摇曳之下,朱咸铭宛如凶兽,这一刻已无人敢再劝他。 接下来,朱咸铭挥退了所有人,他想单独跟皇后待一会儿。 这其实不符合皇家制度,毕竟后面有沐浴更衣收殓等事。 可在皇宫里,朱咸铭的话就是规矩,所以众人只能在外殿等着。 夜色茫茫,星沉月落,一代贤后,魂归九天。 (本章完) 第735章 火烧起来了 第735章 火烧起来了 “正统十八年五月廿六,皇后杨氏崩,上恸哭,不能已……” “先一刻,次第独召太子、睿王、襄王入见,末乃请帝入殿,后谓上曰:‘死生,命也,得毋以妾故而罪诸医群婢乎?’,遂崩,年五十五……” “五月廿七,文武百官素服,行奉慰礼。上命礼部考皇后丧服之制,于是礼部言:按制……” “五月廿八,礼部定大行皇后丧礼:凡在京文武……” “六月初五,以牲醴告于太庙,上大行皇后谥册文……” 其翰林院内,史官将近期发生的事记录,而且这些便已成为了历史。 写完今日之事后,这位看了眼身后时钟,发现还有半刻才到下值时间。 若在平时,这个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他就可以早一步下班去了,但今日他却纹丝未动。 不只是他,留守翰林院的官员们,也都待在自己岗位上,内外院子一片寂静无声。 再把视野放开些,便可见六部、五寺、五军都督府等衙署,以及内廷二十四衙门,都处于非常紧张气氛之中。 一切皆因皇后病逝,皇帝深陷悲恸,近期变得喜怒无常。 乾清宫的宦官,有十六人被杖责发配,各部院有十八名官员因稍有逾矩,或被罢官或被罚俸。 在这种情况下,官员们哪敢不老实,最近都本分了许多。 皇后过世,乃是国丧,时间大概一百天。 但实际上,官员戴孝三天即可除服,毕竟朝廷还要维持运转,当然这也是惯例。 对旁人要求没那么高,但对皇家要求就多了。 东宫、诸后宫妃嫔、诸王公主,都得在皇后灵前守着,直到其梓宫安葬帝陵。 这些天来,朱景洪夫妇外加两位侧妃,以及朱慕桢白天都在坤宁宫,太子睿王也是相同情况。 到现在,皇宫过世已逾十天,朱景洪的心已平静下来,他相信老四老六也是如此。 在坤宁宫待满一天后,朱景洪一行乘车返回了王府。 王府内同样在守孝,几位选侍、侍妾也都穿着孝服,一天下来也是累得不行。 银安殿内,朱景洪安静坐着,思考着近期的事情。 “礼部会同钦天监,已定于七月初九发丧!” 也就是说,丧礼还有一个来月。 “嗯!” 点了点头后,朱景洪答道:“我总有些不安,觉得他们要动手!” 对于皇城内的情况,他一直在密切关注,情报显示一切都很平稳,未见那些人有任何异动。 东宫安插进皇城两百多人,这些人分布在不同的岗位上,若要动手肯定要集中人手,有心关注下很容易被发现。 现在这些人按部就班,自然证明他还未打算动手。 如今朱景洪不安,这就是“防贼”太久的缘故,心里难免会产生焦虑。 “母后临终,对我说……不要跟老四老六争斗!” 听到这话,宝钗小声嘀咕道:“你不是说没听清嘛!” “是没听清,但意思也差不多,可是你看看……这事儿哪是我能决定得了!” 想了想后,宝钗凑近了些,说道:“你说母后跟太子和睿王,是不是也说的这些话?” “那得问他们才知道!”朱景洪无奈道。 “母后圣明,当下的格局她岂会不明,我倒觉得她老人家的意思,并非是要你别跟这两位争斗!” “那是为何?” “不要怎样四哥六哥……对吧!”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所以母后认为,你能把四哥六哥怎样,对吧?” 听到这话,朱景洪神色一动,并示意宝钗继续往下说。 细细理着思绪,宝钗继续分析道:“母后告诫你这番话,说明你能把四哥六哥怎样,而且父皇还阻止不了,这又说明什么?”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朱景洪还是问道:“说明什么?” 越发凑近了些,宝钗小心翼翼给出结论:“说明母后断定,日后定是你……坐上那个位子!” “所以,她才在临终之际,要你千万别为难两位兄长!” 朱景洪中间听差了的两个字,宝钗却已经分析出来,只是他俩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宝钗转过头,直勾勾看着朱景洪。 “这只是你的猜测!”朱景洪平静道。 他就是这样,即使认同宝钗推断有理,他也不会生出得意之心,仍会以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再说睿王府内,朱景渊两口子靠在榻上,也在秘密商量着事情。 “再这么等下去,干脆投子认输算了!”朱景渊叹息道。 “你想出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这不是往圣上枪口上撞?”陈芷及时提醒。 朱景渊答道:“老四准备了一批人在宫里,逼他尽快动手就是了!” “如此前所想,把贾家的事抖出来?” “嗯!” 陈芷接话道:“此事得周全谋划,别牵扯到咱们身上!” 再度思索后,朱景渊又道:“也不必急于一时,要等到合适的时机,让老四把握大些,把老十三和老头子拿下!” “届时,我再揭发老四禽兽之行,然后亲率心腹讨伐!” “老四若动手,定会对你下手,所以你入其彀中,而你若不去……他又未必会动手!” “他安排的人在宫中,要动手也只能在宫中,不管是家宴或祭祀,我都会参与其中!” “只要察觉到老四将动手,我临时不进宫不就行了!” “到时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先动老头儿和老十三,哪里还能顾得上我!” “所以,我们要在他彻底掌握局势之前,出手把他顶回去就行!” “其中关键在于,老十三必须要死,他死了军将们没有依托,为报仇就会依附于我,如此我将有十成胜算!” 朱景渊噼里啪啦说了许多,陈芷虽没接话却在细细思索。 皇后过世才十天,他的三个儿子就已在互相暗算,乃至于要动手杀对方了,若她知道只怕会被气活过来。再说东宫这边,回府后的太子便觉得不舒服,太医诊治后服了药便躺下了。 母亲过世,他最大的依靠没了,这让他近期深感惶恐。 眼下身体也不给力,便更是让他觉得艰难,无须朱景渊去逼他,他就已经很想要动手了。 可他这人吧,虽然动手的想法强烈,但到做决断时又缺乏勇气。 得不到元春的支持,他总觉得心里没底,所以只能继续等待。 至于皇后临终交代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眼下他只想弄死两位兄弟。 转眼之间,又是二十几天过去,皇后出殡的时间到了。 皇家陵园离京不太远,但整个过程也得费三天时间,这三天朱景洪和宝钗在送葬队伍中。 在这里,三兄弟也是不停在斗法,相互都派了人盯着对方,以及监视着随行护送的军队,生怕路途上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皇帝,因太过哀伤的缘故,并未亲自出席安葬仪式。 七月初九,皇后棺椁被送入帝陵,就安放在皇帝的位置旁边。 丧仪结束,随着皇后入葬,京城缟素将陆续解除。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襄王府内朱景洪身着青袍,在皇后神位前上了一炷香。 坐在蒲团上,朱景洪静静看着几案,这些天很多时候,他都会这样发呆一两个时辰。 西北战事已歇,如今天下太平,他已没了差事可做,国孝期间又不能娱乐,除了发呆还真就无事可做。 相比之下,宝钗反而要忙碌许多,毕竟她还担负着联系勋贵事,每日会接待许多来访命妇。 “如今已七月二十,我实在不想再等了,要么直接揭发老四的勾当,要么出手逼他动手!” “再防下去,我都得抑郁了!” 朱景洪低声嘀咕时,身后传来了余海的声音。 “王爷,邓安求见!” “叫他进来!” 几息之后,邓安进入了大殿之内,行礼后禀告道:“王爷,刚得的消息,二等男赵津击登闻鼓,状告宁国府贾家于国丧期内,行淫乐乱伦之事!” 朱景洪正想着,要不要逼太子一把,却没想到有人把事给办了。 短暂思索后,朱景洪问道:“这个赵津,是何来路?他跟贾家有仇?还是受了旁人指使?” “奴才已派人去查,只等着消息回来!” 点了点头后,朱景洪又吩咐道:“立刻传令给陈云泰和倪二,让他俩瞪大眼睛,把该盯的人给我盯死了,但务必不可打草惊蛇!” 太子和老六,可以当朱景洪跟皇帝缓冲,所以朱景洪主动除掉对方的意愿不强,所以他才会纠结要不要动手。 但如果太子主动寻死,反倒让他省去了纠结,可以安心等待结果到来。 现在他想的是,最好结果是老四老六都完蛋,这样老头子没得选了,就不需所谓的缓冲了,到时候他低调些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老六本人也盯着老四,要想把他套进去可不容易,这是让他很头疼的事。 “一有情况,速来报我! “是!” 朱景洪没等来邓安的回报,却收到了皇帝传召的谕旨,这一情况让他很意外。 即便如此,他还是迅速收拾,急匆匆往宫里去了。 皇宫之内,也已撤下了缟素之物,侍卫和宫人只在腰间系着布条,以此表明在为皇后戴孝。 至于朱景洪,此刻则是穿着深色便袍,一路来到了乾清门外。 迎接他的是程英,这老太监不但是乾清宫的总管,如今还兼着提督东厂的差事。 正常来说,提督东厂就得入司礼监,可程英还是在皇帝身边伺候。 至于戴权,半月前他已被卸去司礼监秉笔之职,被安排到了皇陵那边守着去了。 换句话说,当下司礼监除掌印太监吕通,便只有御马监刘忠一位秉笔。 “程公公,父皇召我所为何事? “这……老奴也不清楚,主上是在得知登闻鼓事后,方才命人传殿下觐见!” 程英这句话,把该说的都给说了,朱景洪亦投去感激的目光, “殿下,请!” 随后,朱景洪被引入大殿,来到了皇帝处理庶务的偏殿。 因皇后过世,近两个月朱咸铭消瘦了许多,却让他看起来更显威仪。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朱咸铭平静道。 待朱景洪起身后,朱咸铭方问道:“今天有人敲了登闻鼓,状告宁国府贾家国丧期内,淫乐乱伦……你可知道!” 这件事上没必要撒谎,所以朱景洪答道:“儿子刚听说了,还望父亲严查!” 他不但承认知道,还表明了要严查的态度,这是作为儿子该有的态度。 宁国府贾家跟太子关系深厚,朱咸铭原以为朱景洪慎重考虑,没想到这厮会如此果断回话。 “那个赵津,几年前曾在西北军中效力,在你麾下攻克了哈密城,你对此人可有印象?” 这话就差明着说,那赵津是朱景洪的门人,今日告状之事或是他在指使。 朱景洪手下效力过的人太多,小小二等男他还真没多少印象,所以才会让人去查其底细。 显然皇帝查得更快,直接点出了赵津的履历。 “儿对此人,并无印象!”朱景洪坦诚答道,他也不知皇帝会不会信。 手下的人太多,加之平日联系太少,朱景洪确实也无法预料,下面人为给他铺路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种下面人独走,裹胁上位者的事,老四老六已多次经历过,他朱景洪当然也免不了。 换言之,朱景洪此时也无法确定,赵津是为了他才这么干,还是受了别人指使,亦或他跟宁国府有仇。 朱咸铭确实疑心犯了,但他并未如平日那般暴怒,只因眼前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这时朱咸铭叹道:“此事严查,波及到太子,只怕你娘不会安心!” 虽然知道老头子还在试探,但朱景洪仍斩钉截铁道:“爹,贾家是贾家,四哥是四哥,若贾家真犯下如此大罪,您罚他们就是……与四哥何干?” “儿子也不藏着捏着,那贾家犯下如此禽兽之事,任他有什么亲戚……都要严惩才是!” 这话说到了朱咸铭心坎上,对于贾家做出的这等恶事,他也一样恨之入骨。 “你说得对……若他们真有禽兽之举,就一定要严惩才行!” (本章完) 第736章 元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736章 元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当朱景洪回府时,贾家这边已乱了套,当家的贾政暴跳如雷,立刻让人叫了贾蓉问话。 消息很快传到贾敬耳中,这老道士天天吃丹身体竟还好,让人驾了车就往府里赶去。 他虽一心修玄,却并非两耳不闻天下事,对朝廷形势认知深刻。 所以贾敬非常清楚,这次时间即便处理得好,他宁国府也基本完蛋了。 可若处置不好…… 回到贾家,贾敬方知贾政已受召入宫,这让他心中更是焦虑不已。 拿了鞭子,老道士进了府中,看着迎出来的亲孙子,贾敬直接一鞭子抽了上去。 当年老道士也曾入选龙禁卫,这些年修道也没忘锻炼身体,武艺和力气可没退步多少。 这一鞭子下去,把贾蓉衣服都抽破了,透过破处还能看到血色。 “爷爷,孙儿冤枉啊……” 贾敬虽不理事,对府中荒唐事却有耳闻,所以贾蓉的辩解他完全不信。 以往贾蓉前来拜见,贾敬也时常告诫,让这小子修身养性,显然这小子没听进去。 这也就罢了,让他痛心的是这小子竟蠢到这种地步,皇后孝期也敢行那荒唐之举。 想到这些,贾敬又是抽了好几下,然后便呵斥贾蓉随自己进屋。 挥退旁人,关上门窗,贾敬将贾蓉召到身前。 “你跟尤氏,当真有染?” 看着贾蓉躲闪的目光,贾敬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爷爷,孙儿……孙儿……” 看着小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贾敬就知这是废柴一条,于是伸手抓住其衣领,低声呵斥道:“听清了,任何人问你,你都不能认,还要马上驳斥!” “是……是!”贾蓉战战兢兢答话。 乱伦乃是重罪,这件事绝对不能认,当然其他事情也不能认。 贾敬一一交代着,从各方面都提醒到了。 击登闻鼓告状,正常来说是刑部,乃至三法司会审,期间要走一系列程序,所以贾敬有这窗口期提点贾蓉。 当然,也是因为贾家牵涉东宫,让皇帝决策过程慎重许多,才会按正常流程进行。 否则依其此前的作风,得知有人在皇后丧期乱来,他早就让锦衣卫拿人下狱了。 交代完贾蓉,贾敬又召来了尤氏,同样也是关起房来谈话。 半个时辰后,宁国府内传出消息,尤氏不堪受人污蔑,引以为耻上吊殉节。 所谓死无对证,尤氏为殉节而死,用生命证明了贞洁,乱伦之罪便不攻自破。 只是有关淫乐之事,还真就不太好洗白,只因贾蓉把尤二姐搞到府中,为此还跟人起过冲突。 而起冲突的那个人,正是二等男赵津,这件事还闹出了不小动静。 换句话说,国丧期间淫乐之事,是怎么也不好洗白的事。 贾敬正犯愁时,忽闻贾政出宫归府,于是连忙赶了过去。 荣国府这边,贾政贾琏正在谈话,王夫人、刑夫人和王熙凤也在。 贾赦在外做官,贾母年高都瞒着她,所以此刻没有出场。 相比于宁国府祖孙的惶恐,贾政几人心里要安定些,毕竟宁荣二府虽都姓贾,可说到底还是两家人。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要分作两家了。 “圣上问……宁府之事,我可知晓!” “我答公务繁忙,虽有过问,却不全知……” “圣上又说,朕屡发谕旨,令汝府上人丁修身明德,然尔等屡有犯禁……岂为轻朕乎?” 面带难色,贾政哀叹道:“我不知如何作答……” “随后圣上轻斥,便让我出来了!” 现如今,贾政已是工部郎中,为正五品职衔。 这样级别的官员,基本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所以即便没有如今这档子事,贾政面圣也会极为紧张。 今日他这番表现,其实已算是不错了,至少在皇帝怒火下,他还说了几句囫囵话。 与此同时,贾琏也讲了贾敬回府的事,接着又说了尤氏殉节之事。 “殉节好……殉节好啊,此等贞洁之事,当广而告之才是!” 念叨了几句,贾政立刻吩咐:“速让东府准备发丧,再给各府都通报到!” 贾琏答道:“这件事,敬大伯都安排了!” 说话之间,外面通报说敬老爷来了,于是贾政几人都迎了出去。 这边众人又商量了一阵,但贾敬可以明显感觉到,荣国府这边有做切割的意思。 什么事都是东府如何如何,完全没站在贾家来看问题。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尤二姐也必须要处理掉,同样搞个死无对证出来。 当然,尤二姐这种见不得光的人,自然是要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这件事情议定,具体操作全得贾蓉来办,荣国府这边基本不会掺和,具体也就是在舆论上发力。 说舆论上发力,其实也不是他们发,而是东宫会设法帮他们说话。 没办法,虽然皇帝和朱景洪都说,贾家是贾家东宫是东宫,太子本人却不会这样想。 再说东厂之内,程英亲自来到这里。 戴权在酒醋面居搬坛子时,他就已在靖王府倒夜壶了,相比之下程英比戴权资历更老。 如今由他提督东厂,上上下下自是无人不服。 “干爹,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派人来传个话就是了!”掌班太监刘召上前招呼。 程英今年五十二,这刘钊则是三十七,相差十五叫一声干爹也合适。 刘召身后,则是一帮领班太监,再之后则是各位档头(千户)。 扫了众人一眼,程英背着手道:“都围在此处作甚?散了散了……” “都散了,干自己的事去!”刘召回头对众人吩咐。 众人这才散去,不怪他们如此谄媚,而是近期东厂也人心惶惶。 戴权倒台,可不只他一个人的事,连同掌班太监领班太监,倒如今已贬谪了七八个。 正常来说,东厂掌班是二至三人,如今便只剩刘召一人了。 “把赵津带来,我有话问他!” “是!” 应下之后,刘召陪笑道:“干爹,外头晒,您到里边儿歇着,儿子正巧得了些好茶,您老品品……” 说话之间,二人便进了东厂之内,程英也喝上了刘召的茶。 登闻鼓被敲响,可以说是极罕见的事,所以朝廷肯定要公审。 如赵津这等有爵在身者,要告贾家完全可以去刑部大理寺,敲登闻鼓便让人想到他有意把事闹大。 所以,在正式会审之前,赵津被请进了东厂,为的就是查明其动机。 在此之前,皇帝已召襄王、睿王问话,当然太子本人也面圣去了。回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饶是程英经历过不少风浪,此时也觉得不安。 夺嫡之事牵扯太大,今日之事处置不好,于他而言便是大难。 很快,赵津被带了过来,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见过程公公!”赵津主动行礼。 挥退刘召后,程英道:“坐吧!” “谢公公!” “你不必怕,叫你到这里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在下一定实话实说!” “贾家树大根深,你击登闻鼓告他们,就不怕以卵击石?” “回公公的话,在下当然怕,可贾家欺人太甚,我已被逼走投无路,如今只能鱼死网破!” “你跟他们有仇?” “是有大仇!”赵津咬牙切齿。 程英认真观察着赵津,后者神色间的些微反应,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说来听听!” “那贾家……” 赵津是真的苦大仇深,提起跟贾家的恩怨滔滔不绝,神色中的恨意掩盖不住。 而所谓的恩怨,其实就是有田宅土地之事,甚至还牵扯到了在京的坟地。 赵家和贾家,不但住处挨得近,城外的土地也紧挨着,相互间少不了矛盾。 这些年,赵家因爵位实在太低,对这些事便只能忍气吞声。 恰好今年五月,赵津老娘生病去了,想在在家地里安葬老娘,却被贾家奴仆阻拦。 说赵家安葬那地方,破了贾家风水格局,愣是逼得赵家改了地方。 这个亏,赵津万分无奈忍了,也让他处于爆发的边缘。 发生这次事情的导火索,乃是被贾蓉玩弄的尤二姐。 赵津发妻早逝,家里只养了几个妾,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功名上,也没想着要续弦的事。 凑巧遇着尤二姐,刚好两人又看对了眼,想着报复贾蓉的念头,赵津便与尤二姐勾搭不清了。 可他那里能想到日久生情,赵津还真看上了尤二姐,可没等他设法把这女子弄回家,他俩的事就被贾蓉发现了。 然后,赵津被狠狠羞辱了一番,而且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 深受奇耻的他怒从心头起,只被旁人挑唆了几句,一气之下便敲响了登闻鼓,把自己知道贾家烂事抖了出来。 “你是被何人挑唆?”程英抓住了关键。 赵津摇头,答道:“当时在青楼喝闷酒,隔壁人喊了一句,不知其人是谁!” 听完这一大段故事,便已过去了十几分钟。 程英再次提醒道:“你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若你所言有半分不实,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赵津有两子一女,大的也才九岁,他可不是没有牵挂的人。 老实说,在情绪过去之后,赵津此刻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可问题在于,现在如果撤出上告,他赵家一样没有好下场,还不如鼓起勇气搏一把。 思索之后,赵津目光坚定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公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这件事程英当然会查,且东厂和北镇抚司已经在查,赵津所言很快就能核实。 问完了话,程英便让赵津离开,案子结束前赵津都将在东厂,这主要是为了保护他。 又对刘召一番交代后,程英便动身回宫复命了。 关于赵津的上告,在官场起了很大风波,而尤氏殉节自证清白,就更将此事推向了高潮。 太阳西斜,睿王朱景渊返回了王府,这些天他都在集贤馆。 如今他领着修书和市舶司的差事,比朱景洪这“闲散亲王”可忙多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也不全在他预料之中,接下来如何发展他也无法准确掌握,只能把握大致脉络。 用过晚膳,朱景渊便去了王府后园,与陈芷一道散步消食。 “今日父皇召你,所为何事?”陈芷问道。 “老头子怀疑是我指使!”朱景渊无所谓的答道。 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陈芷道:“你当真一点儿不担心?” “连赵津自己都不知道,咱们在其中牵丝搭线,所以我为何要担心?这件事本就和咱们无关!” “反倒是老十三,虽与那赵津虽无关系,可人家毕竟在他手下效过力,难免会惹老头子怀疑!” 思索一番后,陈芷道:“却不知……老十三今日受召,又是如何一番情形!” “这小子精得很,肯定有办法撇清关系!” 朱景渊话音刚落,就听陈芷阴阳道:“那也得陛下愿意信才行!” 这一点,让朱景渊心里很难受,于是他干脆不说话了。 “算了算了,本来这次是为逼迫老四,要紧的是把这件事办妥!” “我得了消息,那尤氏已被逼死,她那妹子也消失了,如今连个人证都没了,这次的案子怕是不好办了!” 听到陈芷的担忧,朱景渊浑不在意道:“这件事查不透,其实也无关紧要,只要败坏老四名誉就好,这件事下面人已在办了!” 在舆论场上,朱景渊实力非常强,给太子使坏绰绰有余。 “何况今日,贾政也被召入宫中,被老头子骂了一顿,这些年他们屡犯天颜,这次无论结果如何,只怕都会遭受严惩!” “咱们呐……就好好看戏吧,即便这次不起作用,接下来咱还可继续发力!” 谈到这些个阴谋诡计,朱景渊真称得上行家里手,此刻说起来头头是道。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这几年的布局,贾家便是他着手重要一环。 再说东宫这边,太子心情起伏不定,听到贾家处理迅速他高兴,听到有人声讨贾家他便生气。 “殿下!” 元春出现在书房外,她的左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细看的话能见手掌印。 没错,半个时辰前朱景源情急之下,狠狠扇了元春一巴掌。 只不过打完他就后悔了,碍于面子又不好说出来,直到现在元春找过来。 进得殿内,元春款款来到太子身边,然后便跪在了他面前。 “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还望殿下切莫气坏了身子!” 听到元春这话,朱景源只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此刻他越发感到后悔起来。 “爱妃,刚才……是我之过,还望你见谅!”朱景源起身,郑重向元春赔礼。 二人一番互诉衷肠后,元春才说起了正事。 “殿下,他们逼迫过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本章完) 第737章 皇家糟心事 第737章 皇家糟心事 “爱妃这话,乃是何意?” 朱景源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此刻发问是要让元春来明确,多少有推卸责任的意味。 元春明白朱景源的德性,此刻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靠近后便低声道:“臣妾的意思是,咱们该动手了!” 接着朱景源下意识的问道:“爱妃有何谋划?” “按此前商议所定,皇城内外一起动手,便再无其他事了!” 有关如何动手,在何处动手的细节问题,他们已经做了好几份计划,这个时候反倒不必讨论太多。 点了点头,朱景源便问道:“何时何地动手?” 元春答道:“八月十五,重华殿内!” 八月十五中秋节,按照惯例皇家将在重华殿举行家宴,皇家近亲届时都会列席。 近几年朱景洪多数时间不在京,襄王府都是宝钗一人到场。 “母后病逝,只怕父皇……不会设宴!”朱景源迟疑道。 元春则道:“可除了中秋节,再等有节庆齐聚一堂,就得等到十一月万寿节去了!” 太上皇病逝之前,皇帝不给自己过寿,近两年才给自己过寿,说明父在不隆庆,其实就是为了省钱。 至于为何选在节庆,是因为此时要加强戒备,涉及到的人员调整比较大,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只怕万寿节,父皇今年也未必会过!”朱景源感叹道。 老头子心里有多难受,朱景源还是比较清楚,所以他才会有此猜测。 元春接话道:“所以……咱们得把握好每次机会,等得越久胜算越小!” “殿下所言有理,今年中秋是不可能大办,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让父皇照常举宴?” “能想什么法子?”朱景源脑袋空空。 “从母后过世到现在,父皇一直郁郁寡欢,非但内外车臣民忧心,便是母后在天之灵,见了也会不安心的!” “咱们可以以此为凭,在中秋节临近之时,劝父皇照常设宴,一家人团聚……也好让母后安心!” 这番话有些道理,可最终能否达成目的,朱景源可没多少把握。 但如元春所言,现在只能尽可能想办法,而不是干坐着死等。 “好,临近中秋之时,我亲自劝父皇!” 点了点头,元春接着说道:“也不只是咱们要劝,还得让老六老十三出力!” “他们安会听我差遣!” 见朱景源脑子不转弯,元春便耐心解释道:“他们是不会听,却愿做讨好老爷子的事,咱们提了……想来他们也会支持!” 当然,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对此元春也没有百分百把握。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外面有宦官禀告说有学士来,太子便出门去前殿议事了。 元春出了书房,才回自己寝殿时,便有人禀告说妙玉在等着她。 对元春,乃至对东宫来说,妙玉都是当下的肱股之臣,原因在于他们送进宫里的人,其中过半都是白莲教的人。 至于剩下的一半,则是东宫自己找的人,主要是一些不得志,亦或是受了朝廷不公正对待的人。 “娘娘,真要杀了睿王、襄王?” 对于要动手这件事,妙玉乃是主要推动者,只不过刚才元春才提出,要将朱景洪和朱景源杀死。 在妙玉原定计划中,行动是为了逼皇帝退位,然后太子顺位继承便可,他哪知道要把其他两位亲王杀了。 杀了其实也无所谓,但对于杀朱景洪这件事,妙玉心里有一道坎儿。 简单来说,她其实不希望朱景洪死。 原因也很简单,朱景洪是她唯一的男人,便让妙玉生出了感情。 以往她对朱景洪恨之入骨,可当得知要杀死这位时,她才看清了自己的本心,原来对那人并非如此痛恨。 “不杀他们,如何成事?”元春反问。 “怎么……你怕了?” 被元春冷声质问,妙玉当即抬头,极为郑重答道:“我不怕,只是有些意外!” “妙玉师父,此事若成,你的大愿就实现了!” “当下你万不可有杂念,只管依照咱们预定之计,把事情做好就是!” “贫尼明白!”妙玉点头称是。 “事成之日你便是首功,届时太子封你为国师,你必当成为一代宗师!” 元春是在给妙玉画饼,心里想的却是事成之后,定要将妙玉一干人等斩尽杀绝,帮东宫把这些污点抹去。 然而面对元春的大饼,妙玉心中完全无感,想的是到时或可设法把朱景洪带走,将其秘密软禁也不会坏太子的事。 当然,这样做违逆了太子的安排,所以妙玉愿舍去所谓的首功,更不图一代宗师这些虚名。 这是个很不成熟的想法,当妙玉重新审视这件事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事都还没开始,她就在想事后之事,这确实太乐观了些。 很快又是两天时间过去,东厂把赵津的情况查明白了,确认赵津所言为实。 赵津状告宁国府的事,正式交三法司会审,对此舆论场上吵得很热闹。 东宫的人大肆宣扬尤氏殉节之事,睿王一党的人则是煽风点火,让这件案子始终处于舆论焦点。 到了这一步,其实不管贾家如何被处置,睿王府逼迫东宫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可案子总得审出个结果,可调查取证也要费时间,偏偏三法司获取的证据,大多是对宁国府所不利。 没办法,贾蓉这厮实在太混账,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自有人乐得墙倒众人推。 七月二十五这天,顺天府衙有人上告贾家,再度把贾家推向了深渊。 上告之人为尤三姐,在得知大姐殉节后,她便想到二姐安危,可是去找连个人影都没有。 作为知晓内情的人,尤三姐当然知道大姐是被逼死,加之几天时间没找到二姐,便确定两位姐姐都为贾家所害。 姐妹三人被贾蓉多加欺辱,如今两位姐姐还被害了性命,这便让尤三姐恨意滔天。 最终,她来到了顺天府衙,要为两位姐姐讨个公道。 而她这位亲妹妹,为两位姐姐鸣不平,说出的话便极有可信度,可以轻易戳破宁国府的谎言。 换言之,尤三姐关键时刻出手,可谓是给了贾家沉重一击。 尤三姐的上告,顺天府衙根本审不了,当然他们也不太愿意审,于是直接上告文书呈递三法司。 然后,贾家的末日就已是倒计时了!得知消息,睿王府内内宅书房内,朱景渊高兴得把书都扔了,看得一旁的陈芷很是心疼。 “这可是孤本,好不容易才寻来的!”陈芷亲自捡了起来,小心放回了书架上。 “瞌睡来了送枕头,那柳尤氏可真是办了大好事了!” 越说越兴奋,朱景渊根本坐不住,一边走一边说道:“此前那赵津上告,老十三便被老头子怀疑,这次又是他的门人上告,老头子只怕会认定是他了!” 此时,陈芷已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翻着面前的摆放的书册。 陈芷适时道:“你也别高兴太早,老十三如今树大根深,老爷子一时也动不了他!” 朱景渊把事情看得很透,只听他道:“老十三最近是壮得很,可比起老爷子经营多年,着实还差了不少呢!” 当今皇帝已在位十年,当年也是靠军功起的家,现如今掌权的中高层将领,几乎全都受过他的提拔任用。 朱景洪是很厉害,可跟老头儿比绝对实力,那确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太子和睿王加起来,跟朱景洪比绝对实力,同样也差了很大一截。 “殿下,刚得了消息,圣上召襄王殿下觐见!” 听到外面心腹的禀告,朱景渊更是笑容灿烂,对陈芷道:“听见了?老头子这么快召老十三,显然是怀疑他了!” 再说乾清宫内,当朱景洪赶到时,便看见了皇帝阴沉的脸。 “老十三,今日顺天府衙上呈文书,有一妇人提告宁国府贾家!” “我听人说,柳家是你的门人,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语气很不好,这个问题很不好答。 此刻朱景洪也很难受,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关键是他还栽了两次。 虽然皇帝没叫起来,但朱景洪还是自顾起身,同时很干脆的说道:“爹,儿子性子直,说话就不藏着捏着了!” “说到底,您是怀疑儿子在陷害四哥,可对?” “现在儿子回您的话,儿子绝无此心更无此行,何况儿子虽愚驽,却也没笨到……让自己得力门人去做此事!” “那柳尤氏为贾尤氏之妹,得知长姐身死她心有怀疑,前去上告为人之常情,儿子与此事无半分干系!” 朱景洪解释的内容,朱咸铭当然也能想到,可他又不免多想了一些,比如朱景洪可能在玩儿“虚则实之”那一套。 皇家这一摊子事情,本就千丝万缕搅作一团,哪里又能理得清楚。 比如在怀疑朱景洪时,朱咸铭也在怀疑是老六捣鬼,甚至还怀疑是老四自导自演苦情戏。 皇帝是孤家寡人,在皇后去世之后,朱咸铭更是再无人可信了。 “你所言虽有几分道理,可那柳家终究是你门人,世人岂会不有所猜忌?” 言及于此,朱咸铭冷冷道:“你跟我说这些,难道能堵住天下人之口?” “你当与那柳家,断绝联系以证清白!” 皇帝这样安排,确实是在为朱景洪的名誉着想,但更多是为维护皇家颜面。 若真被世人揣测,说皇家兄弟阋墙,且还连续几代如此,朱咸铭会觉得很丢脸。 在死了妻子后,对家庭和睦这方面,他越发的重视起来。 虽然不愿遵从皇帝的安排,但朱景洪还是点头称是。 “你不情愿?” “不太情愿!”朱景洪耿直答道,他没有跟皇帝客套。 朱咸铭阴沉着脸说道:“那也得做!” “滚!” 待朱景洪离开后,朱咸铭拿开了面前奏报,下面纸张上写了三个字,他的目光聚在了中间“渊”字上。 虽然仍是怀疑三个儿子,但如今被他怀疑最重的人,便是朱景渊这个阴险之人。 长期以来,朱景渊在朱咸铭心中都很阴险,但他也承认这小子能力上佳。 “清音啊……你这才走多久,这三个混账就开始闹了,你说该如何应对为好?” 一方面手心手背都是肉,另一方面还得维持父子关系平衡,其中分寸确实极难把握。 从古到今,在类似当前这种格局下,把问题处理好的皇帝确实不多。 再说朱景洪返回襄王府,此时宝钗正召见林红玉,后者正向她禀明情况。 当然,林红玉所知内情,并不比宝钗多多少,此刻所言更侧重尤三姐的情况。 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林红玉当然也很意外,经过与王妃一番对答后,她总算看懂是怎么回事了。 在她的认知里,尤三姐这次闯大祸了,而且还连累了襄王府。 平日里,林红玉与尤三姐来往甚密,很钦佩这位敢爱敢恨的烈女子,所以问答时还是为其说了些好话。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回去把情况跟她讲清,就说王府不会怪罪她,但也不便出手助她!” “王妃仁德,臣妇替尤氏,叩谢娘娘恩泽!”林红玉行了大礼。 然后宝钗便让她褪下,这时黛玉在一旁说道:“宝姐姐,这可不似你的行事风格! “哦?我该是何行事风格?”宝钗笑问道。 “那尤氏之行,难免会被外人揣测,是由襄王府指使,为王府计……你该与她断绝关系,乃至重罚其人为东宫张目才对!” 听到这话,宝钗答道:“唉……做人要精明,但也不能太精了!” “那柳湘办事得力,为王府挣了不少银子,这样的有功之人,随意舍弃乃至苛责,未免会让他人寒心!” “何况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且尤氏也占了理!” 二人正议论着,外面便有人禀告朱景洪来了,于是宝钗二人皆起身相迎。 “我进内殿时,瞧见了贾林氏,你问话问得如何?”朱景洪问道。 于是宝钗便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朱景洪便说道:“圣上命我与柳家断绝往来,他们不能再用了!” “竟会如此?”宝钗很是意外,黛玉同样如此。 “那柳湘挣钱是把好手,真就这样舍弃了?”宝钗提醒道。 她管着府上账目,柳湘每一两个月送进王府的银子,对她来说可太重要了。 若将柳湘撤掉,首先找人替代是个问题,其次这人能否稳定上供也是问题。 襄王府开销这么大,缺了能捞银子的人,确实会非常之难。 这时黛玉出言道:“撤掉他的差遣,也并非不能用他!” (本章完) 第738章 三个妯娌一条心 第738章 三个妯娌一条心 “怎么说?”宝钗问道。 “金陵不是有薛大哥在,把差遣交给薛大哥,再有薛大哥召其差遣,不就行了?” “若……薛大哥不方便,把差事交给林耀,再由林家招募柳湘,也未尝不可!” 后面这句话,若非确实与宝钗交心,黛玉是绝不会说的。 只因让林家参与此事,多少有些揽权的嫌疑,当然黛玉并无这层意思。 宝钗没有多想,在认真思索之后,方对朱景洪说道:“让林家出面,你觉得如何?” 朱景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一旁的黛玉招了招手,后者便迈着莲步款款走去。 “林丫头果真长大了,竟也能为我分忧了?” 说话之间,朱景洪想将黛玉拉入怀中,却被后者一个闪身退开了。 宝钗主动伸手拉住黛玉,笑言道:“人家林妹妹本事可大得很,王爷可别小瞧人家?” “看来我对林丫头,了解还不够深入嘛!” 靠到宝钗身后,黛玉笑着说道:“王爷纵横天下,自是目空一切,又岂会看得上我这弱女子!” 她们三个人就这样闲聊着,当府上众女知晓朱景洪在同心殿,便陆续来了这边一起闲聊。 如今王府女人多,朱景洪时间有限,她们自然要想尽办法,在朱景洪面前找点儿存在感。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因为尤三姐的上告过于有力,导致贾家的情况急转直下。 皇帝为维护东宫颜面,便让内阁催促三法司尽快结案。 七月二十八,相关案情全部查明,刑部将一应文书提交司礼监,最终又转到了皇帝面前。 “贾家……这些人废了,成不了太子助力,如今反倒是拖累!” 这是朱咸铭对贾家的看法,这些废物在以前只是碍眼,元春做太子妃后这些人水涨船高,如今总惹麻烦就碍事了。 何况,这些人还在皇后丧期,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无论是出于泄愤,还是给东宫祛毒,贾家都不应该留了! 于是在题本上,朱咸铭用朱笔御批,写下了对贾家的裁决。 御批完毕,则是转司礼监用印,然后下发刑科传抄刑部,再然后便由刑部下发公文执行。 当然,处置贾家还涉及到免官罢爵之事,这又需要另行发布谕旨处理,此事自有内阁安排起草定稿。 七月二十九,礼部官员带着谕旨,踏进了宁国府的大门。 东西二府,包括史老太太在内,都到了宁国府这边接旨。 这些天的风浪,让贾家上下都很悲观,荣国府众人也不例外。 阖府上下,五服之内的人都到了,连林红玉也在众妇人间,毕竟贾芸也还未出五服。 众人到齐,分男女各自排班站好,而在大厅外的台阶上,已有奴仆设好了香案等物。 院子左右,则是持械而立的侍卫,个个神色淡漠目光如炬,形成了极强的威慑力。 “唉……只怕大祸将至!”贾政唉声叹气。 在他身侧是贾敬,他二人身后则是贾蓉贾琏,以及其他一些贾家子弟。 贾琏心中极为不甘,这几年他改过上进,但如今所有努力全白费了。 所以对身侧的贾蓉,贾琏心中有极深怨念,甚至可以说是怨恨。 众人心思各异时,礼部原因在几名宦官陪同下,迈着四方步走出了大厅。 现场贾家众人,此刻纷纷噤声,然后俯首等待宣旨。 传旨的这位礼部主事,和贾政私交还算不错,此时从宦官手中接过圣旨,宣旨前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宁荣二府听旨……” “臣等叩问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家众人纷纷叩头。 拿着圣旨卷轴,礼部官员朗声念道:“敕曰……” “皇后慈悯,德厚流光,天下之人皆仰懿范,承其恩泽……” “然天不假年,皇后溘然而逝,非朕肝肠寸断,悲恸难抑,而天下臣民,亦皆怀哀泣之,共悼贤后之殂……” 听到这开头的一段话,贾家当家的几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心感颤栗。 至于其他族人,或因学识太低,或因敏感度不够,此时只是觉得大事不妙,倒还不明白情况有多严重。 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把局势看透彻,贾家多数人还沉浸于一门两国公的浮华,还认为家里出了个太子妃,那将是未来的皇后。 “然贾氏之族,实为天良丧尽,竟于国丧之期,纵酒寻欢为非作歹,行苟且淫娱之事……非只朕闻之色变,天下臣民闻之,亦感骇然矣!” “贾氏众人,不恤君父之痛此为不忠,不哀皇后之崩此为不孝……” 不忠不孝,这在古代社会,已从人格上宣布死刑。 “如此悖逆君父,不忠不孝之辈,若不严加惩治,何以平君父之怒,何以慰皇后之灵?何以息天下臣民之愤……” 到这一步,贾家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情况貌似很不妙了,于是一个个脸色惨白,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现场唯一还淡定的,除了看透一切的探春,便是身份超然的林红玉。 “汝等之罪,重逾泰山,若依国法当受极刑……” 好家伙,“当受极刑”这四个字,所有人都都听的明白,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这就要死了?我可没干多少坏事啊,都怪贾蓉这个王八蛋…… 我是冤枉的,这些事都跟我无关,我不想死…… 贾家众人胡思乱想,便发生了细微的骚动,便听领队的侍卫百户呵斥道:“肃静!” 随着他喊这一声,左右侍卫皆提起手中武器,然后重重砸到地板上,随后众人跟着喊出“肃静”。 还别说,这一套操作下来,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再无人敢随意乱动。 “然……” 听到这个字,贾政原本已枯寂的心,又冒出了些许希望来,可他也不敢想太多。 “姑念汝等先祖,曾为世祖所重,有安邦定国之功,虽尔等不可教化,朕亦愿体恤旧臣,以德报怨法外开恩……” “着……” 这又是很重要的一个字,下面念的将是具体刑法,所以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听。 “褫夺宁荣二府之世爵,罢贾赦、贾政、贾琏、贾蓉之朝职……” 简单来说,贾家的爵位没了,所有人官职也没了。 “涉事之贾蓉,罪大恶极,处腰斩弃市,贾敬治家不严,着自裁谢罪!” “贾氏一族遣返回乡,闭门思过整肃家风!” “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贾蓉已经晕死过去,贾敬虽神色惨然,却是第一个叩头谢恩的人。 “臣贾敬,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国府虽被除爵,他祖孙二人虽将身死,可宁府上下还有很多族人,为了家族血脉不断绝,此刻贾敬必须要谢恩。在他之后,贾家其余众人也都跟着谢恩,整个宣旨过程便结束了。 顺天府的差役早已等在外面,宣旨结束后他们就进了院内,将已晕死过去的贾蓉抬走。 贾府其他人,而在贾敬面前,已被送来一份白绫,这是在催他尽快上路。 众人都看向了这一边,此时没有一个人多嘴,多数人都希望贾敬尽快死掉,这样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对于大多数族人来说,虽然官爵都没有了,但这些本就跟他们无关,勒令回乡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毕竟贾家在金陵还有不少产业。 尤其是宁国府这边,在确认贾敬这一支完蛋后,其他人都想着分家产的事。 所有人注视着贾敬进入内堂,随行者还有几名侍卫,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嚎叫声,没多久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刚才经历的一切,让贾家众人皆是胆寒无比,毕竟贾敬身份很不简单,但如今也如草芥般被杀了。 人群之中,探春低垂着头,想着往后的事。 她如今也十八了,在当下这个年代已属大龄,但却还没能定下亲事。 贾家想寻一门好人家联姻,以加强家族实力并助力东宫,他们的目标瞄向了勋贵。 可是勋贵集团之中,贾家看得上的人家不愿意,人家愿意的贾家又看不上。 所以这就导致了,探春的婚事一再被耽搁,到现在都还没个着落。 “离开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也还好……”探春低声呢喃。 没一会儿一干钦差离去,走之前交代了贾家离京城的期限,他们要在八月初十之前出城。 这不多的十来天里,他们要处理掉京中产业,交给东宫也好直接变卖也罢。 传旨钦差离开后,年事已高的贾母昏死了过去,让本就慌张的贾家人更是乱作一团。 作为旁观者,林红玉叹了口气,主动上前跟昔日旧主王熙凤告辞后,便要转身回家带孩子去了。 林红玉才走出了荣国府仪门,身后就传来王熙凤的声音。 “小红……” 转过身去,见是王熙凤来了,林红玉行礼后问道:“二奶奶有何吩咐?” 靠近之后,王熙凤神色沉重道:“往后若有什么事,只怕得请你帮忙了!” “二奶奶言重了,往后府上严加整肃一番,便不会再有这些祸事了,又哪需什么帮忙的事!” “再者说了,我人微言轻,哪里帮得上什么忙啊!” 将林红玉拉到一旁后,王熙凤陪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你放心,往后不会让你为难,只请你在我们有难时,帮我们递个话就好!” 至于递个话给谁,王熙凤虽没有明言,但林红玉心中清楚。 老实说,刚才她在王熙凤面前,多少是有些优越感,毕竟这位是曾经的主子,现如今却要求到她了。 可在听了王熙凤这句话后,林红玉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可不只是荣国府二奶奶,还是襄王妃正儿八经表姐。 “二奶奶待我不薄,往后能帮的……我定不会说二话!” 二人又多说了几句,然后林红玉才离开,王熙凤则是返回找贾琏去了。 如今这贾家,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可以预见接下来还要乱一阵。 皇帝旨意下达,这件事便算尘埃落定,东宫这边元春早已接受现实。 宁国府是彻底废了,但贾政这一支损害还不太大,在元春看来若东宫此番得手,往后把失去的补回来就是。 而若东宫败了,那么贾家早点儿躲远些,也未尝不是个好的去处。 至于贾敬贾蓉之死,在元春这里毫无分量,她巴不得这两个蠢材早死,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些麻烦来。 摆在元春面前的问题是,该如何推动中秋设宴之事,为此她已经在想办法。 首先她找到了嘉贵妃,这位后宫位次最高者,皇后过世这位暂时署理后宫。 从程序上来说,由嘉贵妃出面去说这件事,是非常合适的一件事。 但嘉贵妃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非常明白皇帝的脾气,所以她也不太愿意多事,毕竟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可元春说得有理有节,也让她一时间不好回绝。 见她实在是为难,元春忽然灵机一动,便说请睿王妃和襄王妃,还有朱云笙一同来议此事。 如元春此前计议那般,这次提议举行中秋家宴,出发点是为让皇帝高兴,同时也可借机一起缅怀皇后。 在当下来说,这是绝对正确的事,如果襄王府睿王府反对,反倒可以用来做文章。 所以元春猜测,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这三家应该不会唱反调。 然而,元春还是预料错了。 当宝钗和陈芷被请到嘉贵妃寝宫,听完了元春的提议之后,这两位非但没有扯皮,而且都非常赞成这件事情。 “此前母后在时,便说不可为她老人家太过哀伤,我们过得好她就安心了!” “正是如此,之前我照料母后用膳时,她老人家也曾说过……让我们万不可太过忧伤,只消在月圆时念着她就行了!” 这两句话,分别出自陈芷和宝钗,她俩都说得无比动容,一眼就能看出孝顺的好儿媳。 旁边没说话的朱云笙,此刻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她此前照料母亲时间最长,却没听母亲说过这些话。 当然,这些也都不重要了,毕竟母亲已经过世。 对元春来说,宝钗二人只要同意了就行,其他的东西确实不重要,当下要紧的是让嘉贵妃干活儿。 “贵妃娘娘,您看她们都这么说了,您难道还有顾虑?” “您只消把话带到,再把我们几个人心意讲一遍,父皇即便不赞同……也会体谅您一片好心!” 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嘉贵妃心中非常明白,其中一位日后必会正位中宫,所以她得按这三人的心意办。 当然她也可以拒绝,问题是她得为女儿考虑,得罪了这三位她女儿一家可不会好过。 “好……等会儿我就去见陛下,但成与不成……可就难说了!” 元春笑了笑,平静道:“贵妃娘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父皇不会不允!” 听了这话,嘉贵妃更觉压力极大,最终她只能动身去乾清宫,而元春也撺掇其他几人随行。 为了办成这件事,元春也可谓是豁出去了。 近期为让自己不至于太痛苦,朱咸铭一直把自己弄得很忙,以往不看的一些奏本,他也指定了一些送乾清宫。 除了章奏,他接见文武官员次数也翻了几番,所以当嘉贵妃一行赶到时,还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最终才得以进殿建言。 不出元春所料,皇帝最开始拒绝,可听了嘉贵妃的劝解,以及几位儿媳妇和亲女儿的请求,他最终同意了中秋设宴之事。 只不过设宴的地方,由以往惯例的重华殿,被改到了皇宫以西的西苑,那里有岛有湖风景更为怡人。 这是宝钗的提议,却让元春欣喜无比,因为皇宫外的西苑更好调兵,而且在岛上的话更容易控场。 “宝钗,你是自寻死路!” 这一句,是元春和陈芷相同的想法,但她俩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章完) 第739章 八月十三 第739章 八月十三 在从乾清宫出来,拜别嘉贵妃出宫时,她们三人迎着夕阳走在宫道上,言谈之间不乏欢声笑语。 出了东华门,宝钗与两位嫂子道别后,便上了马车一路往回赶去。 随后宝钗快速返回了王府,此刻朱景洪正在等她的消息。 王府后园,凉亭之内,此时周围三十丈内无人。 宝钗进入凉亭,坐在了朱景洪面前。 “事情已经定下,八月十五中秋,在西苑广寒殿设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听朱景洪还有心情念这些,宝钗提醒道:“皇城翊卫司西北千户所,乃是关键!”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这位千户虽算不得他心腹,但他的上一任职务,乃是在羽林右卫任副千户。 简单来说,朱景洪和这人很熟,对他非常了解且影响较大。 这个人没有参与党派,所以朱景洪有把握在关键时,让此人听命自己调兵平叛。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些情况,只要朱景洪本人到场,他也有把握夺取兵权直接调兵。 当然,皇帝本人也有这个能力。 “西苑靠近上林苑,那边是北四卫的驻地,你看是否需要……给他们打个招呼?”宝钗又问道。 这些事情,此前他们都议过,如今是要再度确认。 北四卫战兵两万人,这些军队靠近皇城,是拱卫京畿非常关键的力量。 所以皇帝对军队的掌控也很强,若提前打招呼难免走漏风声,对朱景洪来说未必是好事。 “罢了……事变之后审时度势,若有需要再让邓安持我手令调兵!” 宝钗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我安危,如何保障?” 这次的计谋,乃是深入包围圈中,在哪最关键的时候能依靠的,仅有皇帝身边的几十名近卫。 朱景洪答道:“东宫安插有两百多人,但他们能用的人……最多百人!” 事实上,百人都算是高估了,因为这么多人的反常调动,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太大。 皇城翊卫司诸千户副千户,这些人都对自己的防区负责,除非把他们全部收买,否则太子还是得尽可能低调。 朱景洪继续分析道:“为了隐蔽,他们还不能用弓箭,所以只能带刀剑之物,亦或者是易于隐藏的火铳!” “刀剑倒不可怕,唯独这火铳阴险,得多加防备才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的刀剑不足为虑?”宝钗迟疑道。 “差不多吧!” 侍卫皇帝身边的近卫,外加到时增调的侍卫,广寒殿内至少有百名着甲侍卫,对上太子的人劣势其实不大。 事实上,太子孤注一掷的行为,本身就是逼上绝路在赌,从始至终都没有多大胜算。 当然这也是因为,朱景洪开了上帝视角,知道太子谋划并做出应对。 否则有心算无心,东宫还真就能把事给办成。 “其实真正要留心的是老六,他有什么谋划……咱们可还不知道!” “但我估计,他肯定在关键时候,找来一帮人勤王护驾,也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头子还有我和太子,全部弄死在广寒殿!” 宝钗思索后,答道:“广寒殿之外的事,倒也不用太担心,外面我们可用的人极多!” “龙禁卫、皇城翊卫司、五城兵马司,咱们的人可有不少,而且还可动用侍卫亲军和京营!” 朱景洪在军中影响力极大,尤其此前带兵前去西北作战,过程中与将领们关系亲密。 这些人第一个认圣旨,第二个就认他朱景洪的话,太子和睿王那都得靠边站。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一阵后,宝钗先是看了朱景洪一阵,而后道:“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见她这般模样,朱景洪倒有些意外,随后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问?” 又盯着朱景洪看了一阵,宝钗问道:“这次的事情,他们剑指咱们和睿王府还有陛下,你我可自救,睿王府也有门路,可陛下他……” “若咱们不救陛下,他老人家可就危险了!” 宝钗实在是够委婉,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反应过来其实就一句,皇帝是杀还是留。 这个问题确实很敏感,所以她在提问前迟疑,也确实是很谨慎小心。 借此事件废掉东宫和老六,这一点是早就明确的事,但是否要杀皇帝却没议过。 这个问题,朱景洪一直在回避,此刻被宝钗问出来,便让他得做出决断了。 一方面,如果这次把所有人都报销,朱景洪便可顺利继承皇位。 可另一方面,这种暴力到极致过程,对皇家来说是洗不去的丑事,也将成为朱景洪一生的污点。 最要命的是,人家世祖那一代是杀兄,他爹这一代是杀兄逼父,他可倒好是杀兄弑父篡位了。 传承无序这种事本该遏制,却发展到一代更比一代强,对皇家的神圣性和朝廷法统,都将是极为致命的打击。 至于皇帝是被太子还是别人所杀,天下人根本没办法辨别,只会怀疑到既得利者头上。 甚至可以说,朱景洪也是军功上位,被怀疑的可能性还更大。 如此“礼崩乐坏”之下,他朱景洪可兵强马壮而为之,其他人会不会也有这种想法?被压迫的地方大族会不会有疑心? 退一步说他朱景洪的儿子们,往后也会想着拉拢军队杀爹夺权,那可真称得上精彩纷呈了! 世祖当年征战不休,老头子一生为己正名,都是在为曾经的行为还债。 债还没还完不好说,可后来的结果都证明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看着皱眉思索的丈夫,宝钗此刻并未出言打搅,而是悉心提起茶壶,给朱景洪重新倒上了茶。 无论朱景洪作何选择,她都会义无反顾追随,现在她只想要一个结果。 “此事……你怎么看?”朱景洪问道。 这样的大事,按理说无需宝钗表达看法,应该由朱景洪独自来拿主意。 可听到发问,宝钗沉默一阵后,还是答道:“昔日李唐,太宗神文圣武,被天下万邦尊为天可汗!” “可后来因那些事,仍难免被人诋毁,之后子孙传承混乱,宫闱喋血屡见不鲜!” “殿下须知,彼时贞观年间,高祖还在人世,与太宗父慈子孝呢!” 李渊没被弄死,最终还闹出那些乱子,这句话的警示作用很强。 弑父之举,别说真实发生,即便是捕风捉影,也能把人害得寸步难行。 见朱景洪没有反驳,宝钗方接着说道:“太子睿王被废,诸皇子唯你可承社稷,那个位置便是你掌中之物,又何必急于一时!” 等了一会儿,见朱景洪仍未表态,宝钗便道:“若殿下急于做皇帝,就当臣妾没说这些话!” “宝钗……” 宝钗安静听着,等待着朱景洪的决断。 叹了口气,朱景洪答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做出,比以往更无下限之事!” 听到这话,宝钗松了口气,然后没再多说什么。 夫妻二人安静坐着,看着秋风拂过湖面,荡起的一片片波纹。如果朱景洪知道,皇帝已打定主意传位于他,老四和老六已被出局,事情则又完全不同了。 首先一个,宫变完全没必要发生,一些人也没必要白白送死。 可这就是皇家,父子相疑兄弟相残,哪有那么多温情和体谅。 好一会儿后,宝钗叹道:“这样的安生日子,还不知道能有几天!” 端起茶杯,朱景洪答道:“只要咱们赢了,就都安生了!” “我看未必!”宝钗无奈答话。 愣了一下,朱景洪才意识到宝钗此言何意,最终却没有再深究下去。 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一,这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在皇城之内引发了关注。 端门以南的御道边,巡逻侍卫发现了一把短铳,然后依照程序向上报告。 皇城之内,不允许有火器这东西,所以此事上下都不敢怠慢,最后还让皇帝知道了。 虽只是一把短铳,却暴露出监管不力的情况,于是皇帝专门下令东厂,让他们严查此事杜绝后患。 这把短铳,是朱景洪命人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皇城内,掀起严查火铳的任务。 如此一来,皇城之内检查会更严,太子多不想更容易暴露,就应该会放弃使用火器。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东宫在皇城内已藏有十几支短铳,此事发生后太子便下令放弃短铳。 短铳虽有作用,但也只能打一发,出其不意当然好用,可真有多大用也难说。 可以说,朱景洪的操作,确实是起到了效果。 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完全处于掌控,比如北镇抚司北城所一名小旗,就在清查中发现了不对劲。 八月十三,距西苑中秋之宴,时间已只剩两天。 这次清查火铳,东厂把北镇抚司也喊上了,范荣负责东华门区域,主要检查东华门千户所驻地。 作为小旗官,范荣手下有十名校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差遣。 今这两天清查之事重大,除必须留下的监视岗位,范荣手下有四名校尉参与。 今日因筹备中秋之宴,要往西苑运送大批器物摆设,千户所临时抽调五十多名校尉去盯着,以防有人夹带什么禁物。 范荣手下,参与清查的四名校尉梦被抽走三人,逼得他亲自带剩下的一名校尉来查。 火铳当然没搜出来,可他在仔细查验过程中,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情况。 正常的军汉宿舍,绝对是一股子臭味儿,可他在其中一个房舍里,却极反常闻到了香味儿。 范荣顿时好奇心起,然后便多问了几句,陪他一同检查的百户,便告知涉事之人的情况。 有人爱干净,其实倒也没啥,只是范荣又多问了一句。 “此人入值多久?还这般爱干净!” 陪同的百户想了想,随后答道:“王小三啊……进来已快一年了!” “不错不错,若军中士卒都跟他一样,那可就好了!” 范荣却不知道,此刻跟在后面的校尉,神色间却出现了几分异样。 又耽搁了半个时辰,把宿舍中全查了一遍后,范荣才往其他地方去了,他负责的范围边角都不会放过。 “大人,刚才那香味儿,不太对劲!”刚才那名校尉答道,此人名叫姚春。 范荣笑道:“是不对劲,爱干净也就罢了,还他娘的爱香味儿,这样的人能选进来,也不知给他们千户塞了多少好处!” 姚春并未附和,而是自顾说道:“大人,那香味儿卑职刚才一闻,就觉得好像在哪儿遇到过!” “好一会儿才想起,曾在查剿白莲教时,闻过这种味儿……是他们线香的味道!” “嗯……嗯?你说什么?” 范荣神色大变,随后问道:“皇城内有白莲教反贼,这事你可知有多大?” 姚春当然知道有多大,于是连忙改口道:“兴许是属下记错了!” 沉默几息后,范荣道:“你好好想想,到底错是没错?” “若真出了事,咱俩没查出来,怕就是大祸临头了!” 才发生短铳事件,眼下又有白莲教的踪迹,马上又将有中秋之宴,这可不就好要出大事的节奏。 经范荣一提醒,姚春也知情况严重,逃避反而可能惹火上身。 再度思索回想后,姚春答道:“大人,属下不会记错……就是那个味儿!” “大人若是不信,如今咱千户所库房中,便有收缴白莲教之线香,大人去闻闻就知道了!” 一听还有实物,范荣那还坐得住,于是当即往千户所去了。 只有姚春,则被他留下来继续清查火铳,同时查询白莲教反贼踪迹。 为避免打草惊蛇,范荣告诫姚春要谨慎小心。 北城千户所,地处于皇城东侧,距离东安门有五六百米。 从东华门到东安门,再到北城千户所,范荣跑了十几分钟,累得是大汗淋漓。 进到千户所,他便径直往库房走去,穿过好几道门便到了。 千户所的库房,是由一小旗官实际负责管理,范荣跟此人比较熟悉,平日里也没少打交道。 二人一番寒暄后,范荣以查找证物为由进了库房,根据分类很快找到了白莲教的东西。 又是一番找寻后,他便发现了姚春所言的线香,随后打开未拆封的闻了起来。 这一闻,他就当场断定,二者果然是一个味儿。 这下,范荣可就惊到了。 难道真是白莲教反贼?还是说只是巧合? 范荣一时间无法确定,但牵扯到个人利益,让他必须要重视此事。 “又是火铳,又是线香,八成是了!” “我得赶紧上报,不管是与不是,让上面大人决断!” 来回踱步后,范荣肯定这个想法,上报了才能撇清责任。 “给王百户上报!” “不……这是个机会,若我查出白莲教的事,升迁的事就有着落!” “但若让姓王的插手,只怕功劳全都是他的!” “越级上报,案子才是我的!”范荣低声呢喃。 “对……越级上报,向陈千户上报!” 范荣口中的“陈千户”便是陈云泰,这位比他年纪还小些的人,如今已坐上副千户的位置了。 “他不会贪我的功!”范荣做出了决断。 (本章完) 第740章 八月十四 第740章 八月十四 陈云泰最近很忙,前几日他收到朱景洪的指令,命他务必杜绝火铳出现在宴会上。 这次的火铳事件,便是由他一手操办。 而增调人去西苑,为的也是严加搜查,并杜绝有人夹带火铳进入。 昨天接到倪二禀告,说关注人员大规模异动,陈云泰便知好戏要开场了。 这让他感到很兴奋,仿佛看见千户和指挥佥事的位置,已经在向他招手。 此刻他坐在值房内,思索着如何布置,才能绝对保证朱景洪的安全。 正在他思索间,外面传来禀告声:“大人,小旗官范荣求见!” 陈云泰管着三个百户所,下面就有三十余名小旗官,范荣虽在其中平平无奇,但他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正常来说,他这里是百户常来,总旗前来禀事都已不多,小旗官更是少之又少。 “叫他进来!”陈云泰吩咐道。 “是!” 没一会儿,范荣进到了大堂内,来到陈云泰面前行礼。 “卑职范荣,参见千户大人!” 正职千户不在场的情况下,都是称臣陈云泰为“千户大人,”那个“副”字便自觉被省去了。 当然,并非是陈云泰一人有此待遇,锦衣卫内基本都是这个风气。 “何事?”陈云泰平静问道。 “大人,卑职今日清查东城千户所,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 范荣是真的不敢怠慢,所以他没有废话,直接点出了最重要的事。 而陈云泰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范荣背后是谁,到自己这里说这些目的何在。 作为襄王府的门人,陈云泰当下最要紧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保太子能安然起事。 现在范荣前来禀告,说是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就让陈云泰警惕起来。 莫非是谁在试探我?还是试探襄王府?莫非是睿王府的人?亦或是东厂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此时作为一个本该毫不知情的人,陈云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随后他便郑重道:“范小旗,你可知道……此事关乎重大!” 范荣当然知道事关重大,于是他非常谨慎答道:“大人,卑职岂敢妄言,今日卑职在东城……” 接下来,范荣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一股脑跟陈云泰讲了出来。 东城千户所有白莲教反贼,陈云泰当然知道,而且还清楚是那些人。 所以在范荣讲述过程中,陈云泰注意力全在观察他表情,想从范荣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但最终的结果是,范荣表现得很正常,结合他前后的讲的那些事,陈云泰初步断定范荣的发现是场意外。 虽然有这样判断,可陈云泰仍不敢掉以轻心,所以选择跟范荣虚与委蛇。 在范荣说完后,陈云泰便吩咐道:“此事重大,牵扯甚广,只凭你一面之词,本官实难相信!” 思索再三后,陈云泰吩咐道:“先不要走漏风声,此事交你专门去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待你查出实证,带来见我……我再去镇抚司禀告!” 听到事情专门交给自己,范荣心中喜不自胜,这样的差事交给了他,办成了绝对是大功一件。 “是,卑职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你去吧!”陈云泰微微一笑。 范荣满怀希冀离去,却没发觉在身后,陈云泰那森寒的目光。 没错,为防止范荣乱查误了大事,陈云泰已对他起了杀心。 锦衣卫为天子耳目,杀锦衣卫可被视为谋反,要杀一位锦衣卫小旗官,尤其是在当下这敏感时刻,也是需要非常慎重的事。 所以在思索后,陈云泰打算先去跟向朱景洪禀告,然后再决定到底怎么做,反正范荣已被他给稳住了。 想清这一点,陈云泰便急匆匆往襄王府别院去了。 朱景洪也是会编理由,说自己思念亡母,决定去皇陵外结庐而居,于是他便折腾着一家人去了思陵。 作为“思陵”,便是朱咸铭的陵墓,之所以起这么个名没多少深意,简单来说就是为思念妻子。 皇陵区域很大,有很多的配套建筑,要找住处非常简单。 朱景洪之所以选择搬出城小住,为的也是躲避城内的变乱,待在城外反倒安全一些。 此时朱景洪正在射箭,陪在他身边的有思陵卫指挥使罗真,以及沈进勋和周守均两位京营参将。 这三个人可都不简单,尤其罗真和周守均两人,在正统十年跟朱景洪约定过“永不相负”。 当年的三十来人,如今最低的都是京营参将,要么就在侍卫亲军任职,基本都是军中的中层将领。 在京畿附近,朱景洪能用的人太多了,但其中始终有亲疏之别,此刻在他身边的人,显然就要亲近一些。 当然选这三人,也不单纯是因为亲密,更重要的是他们要么驻扎在皇陵,要么驻地离得非常近。 如此一来,这些人无须调兵,就能起到拱卫王府眷属的作用。 射出最后一箭,再度命中靶心后,朱景洪笑着说道:“好了,今天还不错!” “殿下神射,着实令臣等望尘莫及!” “臣跟殿下这么多年,每次得见殿下之神射,皆心感震撼……” “殿下怕不是武曲星下凡……”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朱景洪夸到天上,听得朱景洪都觉得腻。 坐到了交椅上,朱景洪摆了摆手,接过余海递来的茶杯后,方对左右道:“行了,满嘴顺口溜,你们何不卖艺去?” “天色不早了,各自回去吧,这两天办好差事就行,别总往我这里跑了!” 见朱景洪神色郑重,在场几人便不敢怠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后,才各自告辞离开去了。 “如今……就等着大戏开始了!”朱景洪叹道。 又在原地坐了一阵,当他打算去享殿给皇后上香时,却有宦官来禀说陈云泰求见。 陈云泰极少亲自来见,何况眼下朱景洪还在城外,这个时候找来必定是有大事。 于是朱景洪吩咐道:“叫他过来!” 没一会儿,陈云泰被领了进来,然后便向朱景洪行了大礼。 “说吧……何事!” “殿下,臣下属有一小旗官,查到翊卫司东安门千户所白莲教线索,牵扯甚大臣不敢妄加处置,故来请殿下的示!” 朱景洪敏锐抓住了问题所在,但还是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此事臣以为……” 陈云泰开始陈述自己想法,等他讲过一遍后,朱景洪发现和自己所虑差不多。 “你认为……如何处置为好?” “臣以为,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坏事,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对此朱景洪没有接话,而是说道:“刚才你说,或是可能被人试探,东宫无此必要,最有可能是睿王府,你说是不是?” 在这种正事上,陈云泰不会做应声虫,仔细思索后方点了点头。 “正是!” 站起身后,徐徐往前方宫门走去,朱景洪说道:“睿王府跟咱们一样,肯定也不想事情败露,所以若此人不是他们安排,就一定会将其灭口!” 陈云泰落后两步,微微勾着腰跟在后面,认真思索着朱景洪的话。“所以,你想个办法,把消息透给睿王府,看他们是何反应!” “他们若直接动手,说明此人并非睿王府安插,如此也免去了我们动手!” “若睿王府不动手,此人极可能是受他们安排,说明睿王府怀疑咱们察觉了什么!” “若如此,咱们也不能动手杀那范荣,否则就真坐实了咱们已知情!” 换句话说,那范荣要么被睿王府所杀,要么就得留下这双眼睛,反正襄王府不能杀他。 听到朱景洪分析,陈云泰点了点头,然后禀告道:“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张乾,便是睿王府的门人,此事……卑职直接禀告于他,殿下以为如何?” “你别直接去,让你的上司去说为好,这件事你既不知情,就该一级一级上报为好,否则如那范荣一样越级,就会被人怀疑动机了!” “是!”陈云泰应了下来。 二人又商量了一阵,然后陈云泰才离开,急匆匆往京城赶了去。 陈云泰返京之后,立刻找来了倪二,向其安排了监视范荣的任务。 倪二现在混得不错,升任总旗已近两年,如今只领着一件差事,那就是盯着东宫安插的人。 得了这件要紧差事,他当然不敢有半分懈怠,点了最心腹的两人便办事去了。 一夜过去,时间来到八月十四。 一大早,陈云泰才到衙门,这边范荣就找了过来。 昨天他查到了夜间,还别说真让他查出了眉目,尤其是被他关注那人的反常举动,以及此人那说不太清的来历。 大堂之内,陈云泰听着范荣的禀告后,说道:“听你查到的这些,果真皇城之内竟有白莲教反贼,而且牵扯军中不少人?” “正是!”范荣应道。 “此事重大,已非我等能处置,得上禀镇抚司才行!” 言及于此,陈云泰神色凝重道:“你继续暗中密查,我会上报千户大人,再请他上报张佥事!” “是!” 案子在扩大,范荣很高兴。 这次参与的高官越多,接下来他露脸的机会就越大,事情办得漂亮后好处也不会少。 待范荣离开后,陈云泰看着眼前呈上的奏报,慢慢把东西收拢起来。 然后大概等了半个时辰,便起身朝隔壁院千户大堂去了,北城千户所正千户钱纲便在此处。 进得小院,陈云泰确认钱纲在里面,然后才往里走了去。 大概十分钟后,陈云泰便与这钱纲一道,想着不远处的镇抚司赶去。 事情重大且危急,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必须要充分调动人手追查,所以便要向上级禀告。 张乾作为指挥佥事,北城和西城都归他管,所以钱陈二人得向他禀告。 十几分钟后,他们顺利见到张乾,并由钱纲向其禀告了情况。 静听汇报的过程,张乾并非表面那般平静,而是和陈云泰一样对范荣生起杀意。 与此同时,张乾也在观察着陈云泰,这个襄王府提携起来的人。 陈云泰此刻神色肃穆,表面上未表现出任何一样,这让张乾稍微安心了些。 沉思一番后,张乾看向了陈云泰,笑着问道:“陈副千户,此事你怎么看?” 越过钱纲,直接问陈云泰的看法,情况确实有点儿微妙。 陈云泰心理素质极好,神色郑重道:“大人,此事重大,卑职不敢擅断,需请大人酌定!” “钱千户,你怎么看?”张乾又转头问道。 “事关重大,若是皇城之内有白莲教的逆贼,只怕会出大事,卑职以为应当严查!” “嗯!”张乾点了点头。 捋着胡须,沉吟一番后,张乾说道:“这个范荣的线索我看了,里面说的东西……也只是可疑而已!” “就拿那个香来说,和白莲教用的类似,又能证明什么东西?难道是白莲教用的东西,旁人就都不能用了?” “白莲教吃喝拉撒都有,难道我们都不能吃喝拉撒?” 见两个下属都看着自己,张乾徐徐敛去笑容,接着说道:“我不是为逆贼开脱,而是这些所谓证据,确实太单薄了些!” 拿起范荣交上几张纸,张乾郑重说道:“只凭这些东西,就要大动干戈,坏了明天中秋之宴,着实是……不太妥当!” 沉默几息后,陈云泰忍着没说话,而一旁的钱纲已问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 “该查还是要查,但无需大张旗鼓,只是外松内紧即可!” “算了,中秋大宴将至,你们各自都忙得很,这件事……我另派人去查!” 再度佯作思索后,张乾接着说道:“此事毕竟干系重大,还是得防止走漏消息才行!” “那个范荣和知情者,叫他们都来见我,我要亲自问他!” 张乾的这番安排,表面上看没有问题,钱陈二人便都应下了。 在他二人返回千户所后,钱纲便让陈云泰负责此事,而他本人就忙其他事去了。 千户所近几日事情极多,尤其短铳之事和中秋大宴,都是由钱纲主要负责。 范荣正忙得很,陈云泰派人去传他,竟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范荣确实是查案的好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竟又让他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大人,这些人的身份,已可证明是白莲教徒,属下可以肯定,此番必能网到大鱼!”范荣极为兴奋道。 陈云泰看范荣的目光很平静,此刻在他眼里范荣已是个死人,经过方才跟张乾的问答后,他断定范荣不是睿王府的人。 而接下来,只需验证结果就行,为此范荣和那个叫姚春的校尉,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千户大人,咱们只消抓人,一审什么都明白了!”范荣依旧兴奋,他已看到美好的未开。 陈云泰示意范荣安定,而后说道:“此事已上报张佥事,将有他亲自查办,因此番大宴在即,未免消息走漏……他让你去跟他当面汇报!” 自己一个小旗官,连跨四级跟指挥佥事汇报,范荣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紧接着他更高兴了,这次办案若被张佥事看重,别说升总旗就是百户也容易。 “卑职明白,多谢千户大人!” 陈云泰笑了笑,随后便示意范荣离去。 范荣前脚走了没几分钟,倪二就出现在陈云泰值房内。 “大人,这厮知道得太多了,卑职以为……还是杀了为好!”倪二瞪着眼说道。 陈云泰漫不经心喝了口茶,徐徐说道:“你着什么急?有人自会替咱们杀他!” “谁?” “张乾!” 放下茶杯,陈云泰接着说道:“皇城内的事,你不必再管,专门盯着范荣就是!” “等他死了,立刻报我!” “大人,谁知道姓张的会不会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坐到一旁椅子上,倪二颇有怨气道:“明晚可就是中秋节了,我还想待在皇城内,保护殿下之安危呢!” (本章完) 第741章 八月十五 第741章 八月十五 倪二一个总旗,在陈云泰这里如此随意,正常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锦衣卫内最重上下尊卑。 其中原因在于,倪二可以直接向朱景洪汇报,不比陈云泰分量低多少。 他俩虽然差着两级,但在襄王府的定位中,是担负不同任务的家臣,所以是平等存在的人。 对倪二的率性之举,陈云泰也没有在意,而是笑着说道:“你放心,张乾很快就会动手!” “兴许就是下午,最迟不过今晚!” ………… 再说范荣带着姚春,一道找了张乾之后,被后者安排只盯最先被查的士兵,并顺藤摸瓜查出其同党来。 张乾下的是命令而非商量,范荣二人只得应了下来。 “大人,只让咱查那一个人,其他事咱们一概不管,这算个什么事!” “需知这白莲教的人在皇城,之际把人拿了审问就是,又何须这般麻烦!” “而且张佥事的意思,是叫咱们去查那名军士底细,你说这有什么可查的!” 姚春说了一大堆,每句都说到了范荣心坎上,这些情况他也认为很不合理。 直接抓那几个人审问,待其招供后就继续抓人,简单的事为何要整这么麻烦……范荣心里想不通。 对此他也有猜测,认为张乾是想把功劳留给自己人,可细想之下仍觉得不合理。 明天就是中秋大宴了,即使现在动手也未必能保证,能将皇城内的白莲教逆贼肃清。 中秋之宴若出了差池,他张乾即使有睿王府的关系,在范荣看来也没好果子吃。 张乾作为此案的第一责任人,这些情况范荣认为他应该想到,否则他也坐不稳指挥佥事的位置。 既然他能想到,如今拖拖拉拉不抓重点,就显得很不合理。 莫非他别有用心? 心中冒出的大胆想法,把范荣都给下了一跳。 “不可能,我在乱想些什么!” 范荣抛开了胡思乱想,只因钻牛角尖解决不了问题。 可范荣也是案件责任人,张乾门道多可以乱折腾,他可承受不起出事的后果。 所以即便张乾有命,范荣还是决定该怎么查继续查,掌握更多情况后再向张乾禀告。 “小姚,今天咱们别歇了,熬个一晚查清楚,拿足证据再向张佥事禀告!” 范荣话音才落,就听姚春说道:“大人,干脆直接把人拿了,严加拷打什么都得招,到时再……” “不可不可,张大人说不能打草惊蛇,咱们还是查清后再上报为好!” 范荣执意如此,姚春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二人就一路商量着,向着皇城之内赶了去。 他俩不会知道,此刻暗中有两波人盯着他,其一言一行都被实时掌控。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范荣并未按吩咐做事的行为,也传到了张乾的耳朵里。 确定范荣跟襄王府没关系后,他已讨得朱景渊的示下,决定将范荣除掉以绝后患。 而范荣不守规矩的行为,更加快了张乾动手速度。 殿宇廊柱下,看着匆匆走过的范荣二人,倪二眼中杀机弥漫。 “这两个家伙,再查下去可就要穿帮了,姓张的不动手……我都得动手了!” 当然,这也是倪二的气话,没有命令他不会擅自行动。 所以接下来,他只能是继续监视。 出了皇城,范荣本想先去镇抚司禀告,可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起来。 中午忘了吃,晚饭没着落,在外面跑了一天,可不是饿得不行了。 “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再去镇抚司也不迟!”范荣提议道。 眼下虽太阳已落山,可明天就是中秋大宴,镇抚司和东厂基本不会歇息,只因需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晚点儿去张乾也在衙门。 皇城周边多是官署区,按理说不该有吃饭的地方,可在皇城内“上班”的人太多,总有人会误了吃饭的时候,就有吃喝的市场需求。 所以在离皇城几百米的街巷,隐蔽些的地方就开有酒肆,宦官、侍卫、官员还有如范荣这样的人,都会不时光顾这些地方。 当然,能在这些地方开酒肆,老板个个都不是一般人,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且说范荣二人进了处小巷,二人各叫了一碗面,然后又喊了三样小菜。 他们来得虽比较晚,但屋内还有另两桌客人,本来一个个都聊得热闹。 可在范荣二人进屋后,便压低了声音说话,这种情况可称为“厂卫效应”。 在吃饭过程中,范荣二人详细分析着,今下午查到了的一切情况。 最终他俩得出结论,这帮白莲教贼所图极大,很可能明天中秋之宴起事。 “兄弟,咱俩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范荣无比兴奋。 二人吃完饭时,天色已经黑了,二人便往镇抚司走去。 可没走出多远,前方就遇着几名校尉,朝着他俩方向奋力追赶一人。 那人看见前面也有锦衣卫,便朝东侧一条小巷冲去,其后几名校尉都跟了上去。 “还愣着作甚,此人乃是逆贼,还不赶紧抓人!” 听到呵斥声,范荣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一位副千户。 范荣当差这么多年,当然识得此人身份,乃是西城副千户章万安。 但范荣却知道,此人还是张乾的心腹。 被章万安呵斥后,范荣立刻喊了姚春跟上,便朝着小巷子追了去。 神都夜间并无宵禁制度,此刻城内可以随意来往,只是出城很麻烦而已。 被追逐那小子身手不错,竟始终没能让校尉们撵上,前后追赶很快又越过了几条街巷。 就这样跑你追我赶跑了十几分钟,翊卫司那名士卒冲到了河边,这是京城内部的河流。 河水有十来米宽,皇城护城河的水便是由此引来。 喘着粗气,姚春骂道:“小子,看你这次还能往哪儿跑!” 但让姚春意外的是,那名军卒此刻抽出了佩刀,在一旁墙上灯笼映照下,其脸上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谁跑还不一定呢!” 姚春紧跟着抽出佩刀,而后呵斥道:“你个逆贼,还敢如此猖狂,等会儿拿了你回去,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已经没有等会儿了!”那军卒语气森冷道。 听到这些话,范荣觉得很不对劲。 从一开始,章万安堂堂副千户,亲自领几个校尉来追就奇怪,眼下这人说出的话就更奇怪了。 左右望了望,周边是几个作坊,夜晚此刻没有旁人,只有几个灯笼挂着,与天上明月一起提供着光照。范荣跟着抽出佩刀,来到了姚春的身边来,而后低声道:“小姚,情况不对,要小心!” 听范荣这般凝重的语气,姚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也觉得后背发凉起来。 就在这时有破空之声传来,二人知是箭袭于是连忙闪身,可姚春终究慢了一拍,被人射中了右肩膀。 二人便知自己是被埋伏了,于是又接连闪避几次,果然后续又有弩箭射来。 拖着姚春去了角落,姚春借助昏暗的灯光,一眼就看出这是北镇抚司所用弩箭。 “有内鬼!”姚春怒喊,显然他也看出来了。 范荣立刻让其噤声,然后便扯着姚春往北逃去,既是中了埋伏那便该先逃为妙。 姚春虽是受伤,但并未丧失行动能力,所以便跟着范荣一起逃走。 而他俩刚才追击的士兵,此刻竟主动跟了上去,嘴里还喊道:“你们逃不了!” 身后箭矢还在袭来,范荣二人不断躲避,跑路速度确实快不起来。 直到他们身后,那士兵已贴上来,在其左右还有几名校尉,也提刀向范荣杀来。 范荣二人持刀而立,此刻只能背水一战了,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他俩已看清,跟着翊卫司那兵卒谋害自己的校尉,正是刚才章万安带来的几人。 所以,是章万安要杀我,所以……是张乾,是睿王府要杀我? 他们为何要杀我?难道是因为白莲教?难道他们要包庇白莲教? 范荣此刻想到了很多,心中疑惑此刻全都明白了过来。 此时他已猜到,睿王府的人包庇白莲教反贼,就说明是他们要在皇城搞事。 联想到当下,襄王威震天下,睿王府的人想搞事,道理上是说得通的。 “还等什么?赶紧送他们两个上路!”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天黑隔得远虽看不清面容,可范荣却听出了是章万安的声音。 “杀!” 范荣二人对上五人,虽然他俩有拼死之志,可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很快他俩都受了伤,也都预感到今晚必死了。 范荣注意到了一旁的河,跳进去或可有一线生机,可问题是河流方向有两个人。 “小姚,往河那边冲,跳进去或许能活!”范荣低声道。 姚春不但中了一箭,此时前胸后背都有刀伤,失血让他此刻极为虚弱,突围求活已无可能。 “大人,我挡住拖住他俩,你逃……走!” 这个时候绝不能拖延,否则便真的是死路一条,所以姚春在回话后,提着刀就往前冲了去。 范荣来不及思考,也不要命的跟着往前,刀子乱劈只顾砍人已放弃防守。 他们这是搏命,挡路的两名校尉虽奋力阻挡,却害怕受伤有了没有硬挡,还真就让到范荣冲了出去。 但后果就是,姚春又被砍了两刀,范荣后背又中了一刀。 可是范荣没有迟疑,甚至都没回头看姚春一眼,忍着剧痛就往河里扎了去。 很快姚春被格杀,章万安跑到了河边,看着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回头便对左右道:“下去,把人给我捞上来!” 一旁校尉答道:“大人,那厮受了重伤,跳河等于找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紧下水去!”章万安怒斥。 于是乎,在场几人也顾不上受了伤,一个个只能往水里去了。 眼下已近中期,老实说水里凉飕飕的,打湿了衣裳确实难受。 章万安站在岸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端着弩机,仔细监视着河面的情况。 在相隔七八丈的一处墙头上,倪二带着手下两名校尉,也观察着章万安这边的情况。 “你们说……范荣死了没?” 一名校尉答道:“大人,中了五六刀,现在跳进水里,这哪儿活得成!” 另一校尉接话道:“即便不被斩杀,淹也淹死他了!” “嗯!”倪二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看的。 但他没着急走,而是要等章万安几人离去,这一等竟就是半个时辰,夜色深沉倪二都要打瞌睡了。 至于章万安几人,来回巡视了上百米,愣是没找到范荣,于是只能带着姚春的尸体离开。 待章万安一行离开了,倪二又多等了一会儿,确认无人后便亲自去了河边,一样是啥发现都没有。 此刻他也认定范荣死了,尸体兴许是被冲走了,想来就这一两天便会被人发现。 于是倪二也不耽搁,转身就回千户所复命去了。 为保证中秋之宴的安全,北城千户所一样灯火通明,陈云泰本人也一直守着。 作为副千户,陈云泰在完成巡视任务后,现在本可以在值房歇下,但此时他却点着灯在静坐着。 当倪二回来,陈云泰便连忙询问情况。 “情况如何?” 倪二答道:“大人料事如神,张乾派了章万安,带了几个人已将范荣几人杀了!” 微微点头后,陈云泰说道:“如此说来,那范荣确是无意发现的线索,并非是受睿王府指使,前来试探咱们!” “想来应是如此!”倪二答道。 陈云泰冷笑道:“范荣发现白莲教反贼,案子被张乾揽了过去,这件事不单咱们知道,钱千户知道而发了公文,后面正可借此反将睿王府一军,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至少查案不力,乃至于压案的罪名,可以扣到张乾头上。 “你先下去歇着,明天还有得忙呢!”陈云泰吩咐道。 倪二点了点头,随后提醒道:“大人,今晚的事情,不跟殿下通报?” “殿下住在城外,如今城门落锁,明天早上再通报,左右这件事也不急!” 这件事结果出来了,而且还算得上是好结果,所以确实用不着太着急去。 二人各自歇下,眼下他俩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好,毕竟明天要操心的事更多。 一夜无事,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五,今天便是中秋节了。 陈云泰起得很早,他安排了心腹去襄王府送信,情况将由襄王府传给朱景洪。 巳初(上午九点),朱景洪祭拜了皇后,回到了寝殿这边吃早饭。 陪他吃饭的有四人,分别是宝钗、黛玉、杨静婷和湘云,饭桌上众人聊着今晚的宴会,气氛显得格外的轻松。 众人正吃着,余海来到朱景洪身侧,禀告道:“王爷,邓安来了!” (本章完) 第742章 皇家盛宴 第742章 皇家盛宴 殿宇外廊,朱景洪坐在交椅上,听着身侧邓安汇报情况。 “所以……人已经死了!” 邓安欠身答道:“正是!” “尸首都看见了?” “这……” 迟疑了一下,邓安重新组织语言道:“姚春的尸首被章万安带走了,那范荣身负重伤掉进了河里,尸体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掉进河里,可未必会死!”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邓安连忙回话道:“那奴才命他们暗中搜捕?” 邓安口中的“他们”,指代的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 理了理衣袖,朱景洪起身道:“算了,不必再大动干戈,死活都无所谓了!” “进城之后,跟孙绍祖、许广福、陆育新和张临说一声,今日我将于午正(12时)动身,约莫未正(14时)进宫,让他们各自把握时间,沿途见我!” “是!”邓安回话道。 关于今晚将有大变这件事,襄王府依稀知情人极少,当下仅有朱景洪夫妻、邓安、陈云泰和倪二知晓全部情况。 这是为了保密的必要手段,朱景洪相信睿王府应该差不多,但想来也会在今天把该说的交代下去。 所谓的沿途见他,意思就是不必聚集,在什么岗位就那里相见,为的也还是保密二字。 “今晚传令的人都选定了?” “依王爷的吩咐,早在半月前就选好了,且都已奉王妃之命,往各府去传过话了!” 换言之,这些选出来的人,今晚会在必要的时候,去各府各营传他的令。 “备用之人也都定好了?” “也都备好了,奴才自作主张,每个位置多备了一人!”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接着朱景洪又问道:“这些人的忠心?” “回禀王爷,都是绝对的忠心!” “嗯!” “等会儿让他们来见我!” “是!” 这边吩咐完后,邓安便做事去了,没一会儿人就被召集而来,由朱景洪亲自跟这些人做了交代。 而这些宦官和侍卫,已可称为襄王府最信任的人,今日事成他们都会青云直上,这一点当事人自然也知道。 所以这些被选中的人,只觉得自己格外的幸运,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但其实他们不知道,这种机会最后的结果很多是被灭口,毕竟这种事总不算太光彩。 上午时间很快过去,既然是午时进宫,自然先要吃午饭。 这一餐和上午完全不同,陪同的只有宝钗和黛玉。 “林妹妹,今晚或将有大变,或有奸人行凶,我和你十三爷进宫去了,临机处置可全靠你了!” “等会儿,我会将印信交付于你,王府宦官侍卫皆听你一人差遣!” 朱景洪没说话,情况是由宝钗在交代,神色之间多有郑重之色。 在听完长篇交代后,黛玉先是郑重点头应下,沉默一阵后问道:“今晚……宝姐姐你们可别……” 宝钗伸出手,握紧黛玉以给她安慰,随后说道:“你放心,我们早有打算,不会有事!” 黛玉未曾展颜,而是说道:“有几分把握,可保安危?” “这你就放心,至少也有八九成!” 宝钗回话之时,黛玉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朱景洪在看。 这时朱景洪才抬起头,徐徐说道:“今晚或将熬夜,明天回来……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好!” “你们说怎么样?” 宝钗点了点头,答道:“我觉得可以!”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黛玉就安心了许多,而后答道:“要酒么?” 朱景洪看向宝钗,询问道:“还是喝点儿?” “喝就喝呗!”宝钗应道。 这时黛玉又问道:“今晚大事将定?往后再不用忧心了?” 宝钗笑着答道:“想来便是如此!” 于是黛玉说道:“那是该庆贺一番,明早我让人进趟城,去取窖里最老的藏酒!” 听到这话,宝钗和朱景洪都笑了。 他们言谈正欢之时,余海却进殿来禀告。 “启禀王爷,效勇中卫参将周守均派人来报,说其已准备好一哨(一百人)启程,一个时辰后将出发前往皇陵,护卫……” 没等余海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打断道:“这个周守均,跟他说了要按时过来,谁让他提前派人过来!” “派人去告诉他务必守时,只是让他届时准备好,并度势前来加强护卫,谁让他派人来了!” “给沈进勋和罗真也去一道令,让他们不要搞得杯弓蛇影,只是让他们未雨绸缪而已!” “是!”余海应了一句。 待余海退下,宝钗忍不住说道:“人家也是一片忠心!” “一片忠心,不压着他们的忠心,只怕就得黄袍加身了!”朱景洪没好气说道。 他这可说的是实话,在太子和睿王的骚操作下,军中有不少人想成拥立之功。 太子和睿王两个人,在舆论场上占尽优势,可这玩意儿只能说是软实力,起决定作用的始终是枪杆子。 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谁做皇帝对军队都无所谓,所以表面上才显得无足轻重。 吃过午饭,简单收拾一番后,朱景洪二人便与府内众人辞别。 宝钗多交代了几句,主要是确立黛玉的管家权,朱景洪则是先一步出了府,女人们叽叽喳喳他觉得挺烦。 独自在马车内坐了一会儿,朱景洪再度把事想了一遍,这时宝钗也赶了过来。 上得马车,宝钗没好气说道:“我说……你也不多交代几句,这么着急作甚?” “以往你出门,可未见你这般拖拉,又不是最后一面,你又何必交代这么多!” “住在皇陵,能有什么事!” 坐到朱景洪身侧,宝钗说道:“好好好……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事,这你满意了?” “余海,赶紧启程,再等下去……有人可要发怒了!”宝钗冲外面喊话。 于是马车开动,在大批侍卫和军卒护送下,朱景洪一行往京城方向赶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从西面进了城,守门的孙绍祖自是亲自来迎,朱景洪便向他吩咐了一些事。又是几十分钟后,朱景洪一行进入东华门,路上他又对许广福吩咐了些事。 来到东华门,这里他就要下车了。 抬头看了高大的城墙,上面有石刻的“东华门”三字匾额,紧接着在宝钗催促下,朱景洪迈步走进了宫门。 宫门深有十来米,虽然这是大白天,可里面还是有些黑。 徐徐往里走着,朱景洪心态平稳,甚至此刻还有闲心,把某首大帝bgm播放在在脑海。 很快,朱景洪通过了宫门,此时张临和陆育新已经等着。 “参见十三爷!” 示意二人起身后,朱景洪便吩咐道:“今晚或有大变,我之生死……就托付给你们了!” 类似的话,朱景洪已说给了孙绍祖和许广福,此刻又传达给了张临和陆育新。 朱景洪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直接提了要求:“这件事你俩知道就行,接下来不可妄动,每一步都要等我指示!” 听完这些话,张临和陆育新当然震惊,他们根本想不到今晚的宴会,居然会出这样的大事。 几息之后,这二人消化了信息,而后便听陆育新问道:“殿下,圣上……可……可知此事?” 此时问这样的话,便将朱景洪置于两难之境,毕竟皇帝不知此刻就该告知,说得好今晚好戏就无法上演,不说就是朱景洪不孝。 所以陆育新才问出口,接下来他就想到了这些,然后便感到极为后悔。 这时张临在一旁打圆场道:“你这人,十三爷不是说了,此事只为猜测,让你我多留点儿神!” “臣失言,请殿下惩处!”陆育新直接下拜。 平日里关系再好,在这最重要的时候掉链子,可确实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所以陆育新知道,此事必须今天说开,否则日后必成大问题。 对陆育新,朱景洪还是很信任,也知道他是无心之失,所以并无怪罪之意。 见他惶恐如此,心中芥蒂更是完全消失,于是出言道:“起来……” “专门把你们俩留在龙禁卫,为的就是在禁中能有个依靠,往后谨慎一些……我把性命都交给你俩了!” “是!”张陆二人应道。 同为朱景洪的心腹,侯璟王杰周守均等人带兵立功,张临二人被一直留在宫里,老实说他们心里是有埋怨。 可今日听见朱景洪这样说,他们心中的埋怨也都消失。 因为只有最受信任的人,才会被朱景洪留在宫里,才会让他说出托付性命的话。 与张陆二人只简单说了几句,朱景洪便与宝钗一道进了宫去,他俩得先去乾清宫一趟。 此刻乾清宫这边,太子夫妇和睿王两口子都到了,当然还有其他郡王和郡王妃,连忠顺王朱咸镆也来了。 乾清宫内很热闹,皇帝的一众儿子们,此刻全都待在厅内,配合着说一些吉祥话。 除开朱景洪三兄弟,皇帝的其他儿子存在感都极低,而这正是他们聪明的地方。 此时他们一样聪明,恭维老爹的同时,没忘把太子和睿王一起捧,所以厅内可谓言笑甚欢。 朱景洪定下午时出发,他在城外动身迟到是必然,但众人已是见怪不怪了。 今日除了儿子们,皇孙们也来了许多,牵扯了朱咸铭太多注意力,对朱景洪来迟的事他也没在意。 皇后过世已逾两月,朱咸铭心情一直很差,今日这般的热闹景象,让他得到了些许慰藉,所以难得露出了笑容。 “陛下,襄王殿下来了!” 朱咸铭正跟小孙女理衣服,听到这话慢悠悠道:“来了就来呗,还要我去接他?” 一听这话,太子和睿王都松了口气,他俩都在担心朱景洪不来,毕竟今晚这位才是主角。 下一刻,朱景洪踏进了殿内,然后径直走向了老爹。 “爹,今日中秋佳节,畿内百姓大多进城热闹,进城有些堵车……所以来迟了!” 朱咸铭也不看他,低着头继续整理孙儿衣衫,同时说道:“行了,迟了就迟了,说这些作甚,你不一直是如此!” “我就是让你住皇城内,只怕也得拖到现场!” 这话虽是戏言,可太子和老六听了,心里都觉得不太舒服。 成年皇子住皇城内的,可就只有太子一人。 “儿子散漫惯了,所以这……” 朱咸铭抬头问道:“你还有事?” “没……没了!” “那就一边儿去!” “是!” 朱景洪退下之后,先是跟太子和老六打了招呼,然后就退到了角落去。 “十三哥,一直等你呢,刚才我算了下,今日你迟了半个时辰,可比以往都长呢!”青阳王朱景淳上前答话。 静海王朱景浩接话道:“我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因母后过世,这两个月啥都没干,今晚总算可以高兴一番了,十三哥凯旋而归……我俩都还没跟你道贺呢!” 这边朱景洪跟俩弟弟废话着,另一头宝钗已入翊坤宫,这里是嘉贵妃的寝宫。 翊坤宫顾名思义是襄助皇后,如今嘉贵妃署理六宫,也算是有了“翊坤”之实了。 后宫诸妃嫔,诸亲王郡王妃,乃至太子妃元春,此刻都在翊坤宫这里。 宝钗到了这里,见此地热闹非凡,心中不免有些感触。 所谓人走茶凉,皇后虽然受人敬重,可这一走不过两月,可眼下坤宁宫却冷清了。 翊坤宫内,皇帝妃嫔众多,这些人都算是宝钗长辈,所以进殿后他一一行礼。 但这些妃嫔都知道分寸,位次低的基本主动退开不受,位次高一些的也是连忙还礼,只有几位皇妃和嘉贵妃比较平和接受了。 一番客套后,宝钗方融入众人,八面玲珑与众人谈论起来。 当然,能跟她搭得上话的不多,也就元春陈芷和嘉贵妃,其他人多是旁听亦或不时附合。 这一聊,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时间来到了酉初(17时),众人便动身往乾清宫去了。 宴会是在戌初(19时)开始,从后宫去乾清宫,再从乾清宫前往西苑,然后落座就位就临近开宴了。 中间两个小时,委实不算太宽松。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便西苑赶去,车队之中朱景洪问道:“怎么……没见三妹?” 宝钗答道:“在坤宁宫,她说晚些过来!” “嗯!” 很快,众人来到了西苑,并下车陪同皇帝,往广寒殿方向赶去。 皇家盛宴,已经准备齐全。 (本章完) 第743章 剑指天子 第743章 剑指天子 来到广寒门外,朱景洪看了跪在一旁,迎接皇帝的几名将领。 这些将领来自翊卫司、旗手卫、锦衣卫及龙禁卫,共有十三人各负责则一块区域。 其中锦衣卫有三人,分别是北城千户所三位正副千户,陈云泰自然也在其中。 当然,这来自不同“军种”的军队,负责的是不同区域的防守。 广寒殿在湖中小岛上,来往陆地只有一条蜿蜒石桥,桥上站岗便是由旗手卫负责,而翊卫司则负责外围轿外地方。 过了桥的部分,则是由锦衣卫和龙禁卫负责,以上提到的人都进不了广寒殿。 能进广寒殿内的,除了侍奉的宦官宫女,便只有二十名乾清门侍卫,后者将守在皇帝御座周围。 此刻,朱景洪夫妇跟在睿王两口子身后,徐徐通过蜿蜒的石桥,前方已能看到了广寒门。 翊卫司、旗手卫包括锦衣卫,都有太子和睿王的人,当然也有他朱景洪的人。 至于到底那些是太子和老六的人,这个时代没有照片,所以朱景洪无法肉眼识别,但有人能帮他认得出来。 比如陈云泰,就将亲自守在广寒门外,他已备好二十名精锐校尉,就守在广寒门东侧的值房内。 至于许广福那边,也专门备好了两百名士兵,会在得到指令后赶赴西苑,他的任务是说服西北千户所,一起封锁进入广寒殿的石桥。 今日中秋,上至王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团圆庆祝。 修国公府侯家也不例外,作为堂堂的国公府邸,哪怕如今比祖上已算没落,也比普通权贵规矩更多。 侯家各房男丁,如今都聚在府中后园,陪着老爷子侯孝康一起赏月,侯璟作为长房长孙也不例外。 侯璟父亲早逝,所以侯家把一切资源,都倾斜到了他的身上。 即使如此,侯璟的发展仍超出侯家预料,刚到三十就已任职亲军指挥使。 侯家的努力当然重要,但侍卫亲军指挥使这种职位,绝不仅靠努力和天赋就能得来。 至于靠的是谁,侯家的明白人都知道,不明白的当然也没必要知道。 侯孝康已是六十五,如今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做到了武官实职最高峰,但也就这一两年就要退下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亲军指挥使上再熬两年,资历更足些再谋京营副总兵,免得被别人说闲话……” “你现在啊,绝不能着急!” 听着祖父的教导,侯璟自是一一应下,这些道理他当然明白。 他确实太年轻了些,做上亲军指挥使资历确实不够,去年在西北立下的功劳,才让他把位置坐稳当而已。 所以接下来的两年,侯璟会静心沉淀,为更进一步积蓄资本。 这祖孙二人闹中取静正聊着,便有小厮来到了他俩席边,行礼之后禀告道:“老爷,小爷……襄王府来了人,说是要见小爷!” 襄王府此时派人来有些奇怪,但侯璟仍是不敢怠慢,辞别祖父后便赶了出去。 此刻侯家外厅内,有两个人坐在客位,分别是一名宦官一名王府侍卫。 这样的组合,就更是显得奇怪,侯璟心中犯疑却还是迎了上去。 “二位此时造访,莫非十三爷有何吩咐?” 这两个人,便是按朱景洪预定时间,到侯家来传话的人。 还是那句话,只有在最后时间安排任务,才能最大限度降低泄密风险。 坐在靠前位置的宦官起身,而后出示“侯将军,我们是奉王命,来向将军送信!” “送信?” 虽然心中疑惑,侯璟还是走上前来,从宦官手中接过了信封。 当场拆开来看后,信中内容让侯璟心惊。 但其实信里只提到“变乱”二字,并未说到底是什么变乱。 信的尾部,朱景洪给出了指示,便是现在秘密返回军营,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信的最后是朱景洪的印章,用的却不是襄王府的大印,而是一款极少使用的私印。 这样做的目的是防伪,毕竟襄王府大印许多人见过,私印除亲近之人根本认不得,更想不到里面印章的内容。 比如朱景洪的这一方印,上面刻文是“去他妈的”,你说这正常人谁能想到。 恰好这印侯璟见过,准确的说是该见的人都见过。 所以,这确实是朱景洪的手令,而不是伪造的东西。 在侯璟思索之间,领头的宦官说道:“侯将军,王爷说了,若将军觉得为难,就当我二人没来过!” 收起信件,侯璟神色庄重道:“请公公转达十三爷,虎贲左卫全体将士,随时听候殿下差遣!” “侯将军,王爷没有看错你!”领头的宦官笑着说道。 “我且去辞别家人,马上就去军营!” “侯将军,切莫走漏了消息!” “我知道怎么说!”侯璟答道。 “王爷还说了,此信阅后即焚!” “好!” 侯璟去到了祖父面前,跟他说了句军中有事要处理,侯孝康间断思索一番后,也没多问就让他去了。 这边侯璟遭遇的情况,在京城内外十几处府邸或军营,近乎同时遭遇了类似情况。 仅只凭这一手,他在京城之内外,就控制了近三万战兵。 自世祖以来,侍卫亲军和京营始终担负重要作战和战备任务,所以始终保持齐装满员,作战兵力大约在三十万左右。 如今在西北、九边和西南都布置有军队,加之前番西北作战折损了一些,留守京城的军队也就只有十二三万。 换言之,朱景洪实控了京畿近四分之一军队,即便皇帝本人应对都很棘手,老四老六拿头去顶也不行。 且说朱景洪一行进了广寒门,便按制度分别设案就坐。 朱景洪虽贵为亲王,但因有后宫妃嫔们在,所以他的位置距皇帝有十来米,太子和睿王两家则要稍近。 戌初(19时),广寒殿内宴会正式开始。 对皇家来说,这是无数次家宴中的一次,说重要貌似也就这样。 可对内廷各司局来说,这次宴会便是一次大考,关系着所有从业人员之荣辱乃至生死。 所有乐工、歌伎、舞女,在确定中秋将要举宴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排练。 这些人本就基本功扎实,加上这段时间拼了命的排练,开始就获得后妃嫔们一致称赞。 这是皇后病逝后,皇家难得的轻松时刻,所以现场所有人极其投入,觥筹交错美不胜收。 现场仍是以太子领衔,向皇帝连敬了三杯酒,每一杯都有独特说辞,可见他是精心准备过。 朱咸铭心情很不错,此时他暂时忘却了丧妻之痛,又觉得生活不是那般灰暗。 集体祝酒完毕后,接下来便是众人各自表现,但大体是以亲近程度排序,先是妃嫔然后才是皇子们。 朱景洪当然也去了,说的也是正常的吉祥话,但朱咸铭却多问了他一句。 “怎么……还不见笙儿过来?”朱景洪答道:“这……临行时笙儿在坤宁宫,她说过一会儿再来!” “这也该过来了!” 朱咸铭嘀咕了一声,然后便让宦官去瞧瞧,小女儿不在总让他觉得不完美。 朱景洪本想退下,哪知皇帝又说道:“你在思陵住着,终究不太妥当,还是回京住吧!” 没有着急应下,朱景洪直言道:“儿子打算,住满一百天再回京!” 叹了口气,朱咸铭也不再多说,若非朝政缠身他也想思陵,甚至想亲自进地宫去看看。 “去吧!” “是!” 待朱景洪返回座位,却见宝钗身边围坐两人,乃是青阳王妃和静海王妃,叽叽喳喳正聊得火热。 观察了全场可疑人员位置,又看了眼太子如今之所在,朱景洪便知变乱还有一会儿,于是他便跟朱景淳聊了起来。 再说皇城之外,一道踉跄的身影,出现在了东安门外。 此人身着锦衣卫差服,虽然看起来极为狼狈,可却身份明确腰牌无误,加之守门的侍卫认得此人,便让他顺利进到皇城之内。 朱景洪猜的没错,受伤掉进水里并不一定会死,比如此时返回皇城的范荣。 原因在于,范荣受的不是致命伤,且这厮运气好跳进了芦苇中,随后便折了根芦苇潜水,便让章万安没能发现他。 在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确定周围已经没人后,范荣才从水中爬起来,此时他已经失血过多,于是立刻给自己进行了包扎。 休息了好几个时辰,恢复了些体力之后,范荣才悄悄返回了皇城。 按理说他该去北镇抚司,亦或是前往北城千户所,可因为追杀他的是锦衣卫,所以眼下他根本不信所谓自己人。 此刻进入皇城,他为的是赶赴东厂,把情况全部讲述清楚,防止接下来大变发生。 此时他基本已确定,是睿王要造反篡位,所以才会命章万安来杀自己。 东厂就在东华门外,当范荣来到东厂之外时,正好遇到朱云笙夫妇出宫,打算要去西苑赴宴。 按理说去西苑走西华门更近,但那地方主要是是供亡灵通过,皇家及官员们都是走东华门,当然特定时间也走午门之侧门。 朱云笙二人的车队,才走出东华门没多远,就听到了东厂外的嚎叫声。 “我有要事禀告,有人要造逆谋反!” “公公,卑职有要事禀告,有人要造逆篡权!” 这人没喊两句,就被东厂番子给拿下,毕竟这样犯忌的话就不该乱说。 朱云笙却起了疑,于是便吩咐婢女,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梁毅也闲不住,于是也亲自去了。 没一会儿,梁毅亲自来报,将范荣的话讲了一遍。 “所以这范荣,说六哥要在西苑起事,造逆篡权?”朱云笙极为不可思议。 梁毅点了点头,随后道:“我虽也不信,但我总感觉……这件事不会有错!” “六哥他凭什么篡逆?他莫是得了失心疯?” 听到这边,梁毅答道:“兴许是早有布置!” “你也信这件事?” 梁毅慢悠悠答道:“皇家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造反篡逆,这不只是四个字,更是血淋淋的现实。 皇后离世前专门交代过,让朱云笙要多加调和,缓和父亲和哥哥们的关系。 眼下得知六哥或将造逆,朱云笙心中是焦急万分,然后她便觉得自己要阻止这件事。 要阻止这件事,总共分为两个方向。 一是去西苑阻止老六犯蠢,二是将知晓此事的人灭口,这样老六的谋划就无人知晓了。 看向车窗外的梁毅,朱云笙徐徐道:“你去把那人带走,然后处置!” 惊讶于妻子的狠辣,梁毅心中虽不情愿,却还是带着几名宦官去了,可没一会儿他就折返回来。 “这么快?”朱云笙惊讶问道。 梁毅答道:“刚才那人被东厂的人教训,我去了把他救下问了话,跟你说完后再回去……那人已被带入坤宁宫,外面的番子说是奉程公公之命!” 作为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在今晚这样的重要时刻,程英选择在东厂官厅守着,有情况他可以快速处理。 刚刚接掌东厂,程英确实小心得过分,所以才让他碰上了范荣。 这边范荣被请进东厂,外面的朱云笙已加快速度,要在老六起事前赶到广寒殿,阻止悲剧发生维持家庭和睦,哪怕只是表面的和睦。 母亲临终时的教诲,此刻一遍遍在她心头浮现,这让朱云笙越想越着急。 再说宴会之上,朱景洪已和宝钗靠在一起,借着与众人闲聊的机会,不断移动靠近皇帝御座。 皇帝御座周边侍卫多,这里安全性无疑更高些。 但朱景洪知道,有好几名侍卫已被盯上,等会儿事起会被当场废掉,只有皇帝御座周围要安全些。 他在移动,太子夫妇也在移动,此时他俩处在了皇帝对面,就在靠南的广寒门位置。 在太子夫妇周边,已有二十几名宦官悄然聚集,但现场众人竟都为发觉。 众人还没注意到的是,老六这厮已不知去向,但朱景洪知道这家伙是躲起来了,毕竟一会儿真可能要动刀兵。 舞乐之声还在继续,此刻已临近动手边缘,当台上一曲舞毕之时,忽见台旁几名乐工跳起,而后高呼道:“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一声呼喊,各处反贼同时而动,靠得较远的八名乾清门侍卫,当场被左右宦官重击倒地,太子被人被乱贼所“挟持”,广寒门被人从内部关闭。 然后,几十名乐工、宦官、侍卫纷纷挽起袖口,抽出刀剑直面皇帝宝座方向,那里还有朱景洪夫妇二人。 现场妃嫔、亲王及王妃、公主、郡主们,被这一幕吓得先是惊得愣住,好一会儿后才胡乱呼喊乱窜起来。 广寒殿院内面积大房间多,在场皇家众人连同乐工舞女等人,见到这般乱局纷纷躲避,很快院子内就变得空落落的。 只有寥寥十几人向皇帝宝座靠去,其中就包括青阳王静海王两家。 “护驾,护驾!” 这是朱景洪的呼喊声,大戏开始他比谁都兴奋,此刻亲自挡在了皇帝面前,左右则是靠拢的乾清门侍卫。 至于宝钗,则与几名宗妇妃嫔躲在御座后,四名侍卫持刀守着御座后方。 广寒殿内,拢共进驻二十名乾清门侍卫,刚才事起有八人被挤到,此刻剩下的仅十二人。 四人守在后方,余下八人则是持刀挡在前方,饶是他们个个甲胄精良,面对身前六七十人的乱贼,这些侍卫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乾清门侍卫地位最高,来源都是皇亲国戚,本身就是镀金混资历的地方,面对这种情况心态不行也正常。 宝座之上,朱咸铭神色冷峻,这一幕他似曾相识,却没想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替谁做事?”朱咸铭冷声问道。 (本章完) 第744章 朱景源:请陛下称太子! 第744章 朱景源:请陛下称太子! 此刻已经事起,广寒殿内乱贼步步紧逼,而广寒门外已是喊杀声一片。 朱景源安排的人想要封锁通道,便与身边的人动起手来,朱景洪安插的人或提前有准备,但更多人是处于懵逼状态。 所以变动一开始,许多人就跟乾清门侍卫一样,直接被这些乱兵们当场斩杀。 然后回过神来的侍卫们,便跟不知道是不是乱兵的人对峙,然后桥上便开始了混战。 陈云泰守在广寒门外,此时他预备的二十名精锐校尉,正随他一起进攻广寒门。 与此同时,老六安插的人手,此刻也撇开了混战,向着广寒门方向靠近,为的也是要控制住宫门。 至于许广福及其手下人,也在听到动静后开始调动,要以最快速度赶赴现场,然后夺取石桥控制权。 时间,在这一刻很重要。 对太子来说,他给自己预留了一刻时间,在此期间他要把事情办成,但现实他是半颗时间都没有。 其实不只是皇城,太子和老六在皇城外也有布置,他俩都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拉拢了部分五城兵马司的将领。 在戌初宴会开始之时,有七名千户就在调动部下,其中就包括孙绍祖所在的西城防卫。 孙绍祖手下有五名千户,就有一人擅自调兵。 孙绍祖亲自带着几十名士兵,打马来到了军营之中,而后看着已在集结的军队,呵斥道:“王千户,谁让你擅自调兵?” 孙绍祖反应这么快,便在这位王千户预料外,此刻他心中已有些忐忑,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孙大人,我是奉旨调兵!”王千户壮着胆子道。 他们千户所,不只他一人被睿王府收买,还有几位百户与王府牵扯极深,所以这位王千户还是有些底气。 他选的这条路无法回头,此刻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这位王千户,已对孙绍祖起了杀意。 然而在孙绍祖眼中,王千户的杀意跟小孩子的威胁差不多,可以说是毫无威胁。 孙绍祖人品虽不堪,可毕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五城兵马司的这些军官,在他这里是真没啥分量。 “奉旨?奉谁的旨意?”孙绍祖冷冷问道。 “圣上今在西苑设宴,岂会调用你们?” “都听本官将令,所有人归营,今晚之事既往不咎!” 孙绍祖是卫指挥使,他的命令无疑更具权威,一开口士兵都骚动起来。 王千户怒吼道:“都不许乱动,孙绍祖造逆,圣上密旨调我等平叛,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在他发令的同时,与他一同被收买的百户们,此刻也都出声弹压部下。 王千户继续下令:“来人,将此逆贼斩杀!” 现场的几百名士兵,此刻全都面面相觑,只有二十几名亲信士兵在动。 但在孙绍祖也带了几十人,其中一部分还是从京营调来,仅从气势上就压住了来袭之人。 现场紧张对峙,但只是王千户单方面紧张,孙绍祖其实心态比较平和。 他现在忧虑的问题,自己居然未能管束住部下,这要是让朱景洪知道了,那他孙绍祖可也就废了。 “王喻,我真是小瞧你了,竟敢提兵造反!” “你要造反,自寻死路也就罢了,何必要把手下弟兄带上绝路?” 孙绍祖语气前所未有严厉,听得王千户越发心颤胆寒,从孙绍祖出现他其实就预料到,自己这次算是完了。 现场士兵调不动,仅凭自己手下几十号亲信,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看着仍然待在原地,连拔刀都不敢的王喻,孙绍祖心中越发轻蔑。 就在此时,军营外有大队士兵赶来,这是孙绍祖调来镇压的军队。 这一刻,王千户面如枯槁,他知道自己这算是完了。 “王喻,你这畜生,竟敢用圣旨蒙蔽我等,害我等做下此等大逆之事……” 说话的人,乃是王喻的亲信百户,却成了第一个出卖他的人。 老四老六确实不懂军务,以为控制了军官就控制了军队,这其实是非常荒谬的想法。 在这种关键时刻,军官含权量是倒过来的,比如小旗官能调动手下士兵,总旗也能调动手下士兵,百户基本能指挥动下面人,到了千户情况就不明朗了。 而在千户之上,将领与下面士兵接触较少,指挥下面人做“坏事”就更难了。 西城防卫的事情,在其他几处卫所也在发生,虽然有一部分人失败了,但还是有成功的情况。 原本太子和睿王,计划调动有四五千人,可实际只调动了一千来人,而且军心不整士气低迷。 让这些去封锁皇城,这是很荒谬的事。 这是京城内的情况,而在京城之外,思陵这边被重重守卫,襄王府众人安危绝无问题。 至于京营和侍卫亲军,此刻则是丝毫未动。 朱景洪传出的后续命令,就是让侯璟等人控制军队,监视其他人不许妄动。 正如孙绍祖轻蔑王喻,朱景洪对两位兄长的把戏,是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 再把视线转回皇城西苑,这边的混乱还在持续,廊桥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光线不好各方等于是在乱杀。 且说广寒殿内,乱贼还在逼近。 乱兵没有着甲,对上乾清门侍卫这些重甲士兵,外加朱景洪这位猛士,那真是来多少死多少。 当然,遵照朱景源的命令,这些乱兵是朝朱景洪猛攻,目的就是取他性命。 皇帝被四名重甲士兵挡在身前,身居高位观察着现场情况,神色可谓是格外的肃然。 此刻朱景洪很佩服皇帝,面对变局从始至终竟未变色,须知这位对此事毫不知情。 至于朱景洪本人,此时依然持刀挡在皇帝身前,他已当场斩杀十一人,比左右六名侍卫加起来都多。 在次过程中,朱景洪刻意受了两次伤,分别在左臂和右肩处,也算是做给老头子看。 “老六,老六谋逆……老六这个混账!” “老六你听着,你要做太子我让给你,别伤了父皇和十三弟!” 这是太子的喊话声,老六不知什么时候溜了,他自然先把屎盆子扣过去。 太子他要做,孝子他也要当,当然老十三必须死,老六必须臭。 世人皆道皇帝圣明烛照,对大多数皇帝来说都是恭维,但朱咸铭绝不身在此列。 “都给朕停下!”朱咸铭声如洪钟。 皇帝始终是皇帝,统治着九州万方,尤其如今大明四海皆定,皇帝在世人眼中近乎神明。 所有他这话一出,即便是造逆的乱贼们,都觉得心头震动心感惶恐,总觉得悖逆将有灾难发生。 这种惶恐的产生,不是因为危及个人利益,这些人既然造反自然啥都不顾了,恐惧真就单纯是因为皇帝怒了。 不管怎么说,大明传承三百余年,皇帝统御四海天威煌煌,已成了世人心中的思想钢印。 皇帝生气,自然会让人生出害怕。 当然这种情况持续不太久,一众逆贼在短暂惶恐后,又都神色阴鸷看向皇帝。 只不过,他们无甲且无破甲钝器,此时已不敢贸然进攻,双方处于对峙阶段。“老四,你倒是让朕意外!” 皇帝突然冒出这句话,让现场许多人都惊了,尤其是被“挟持”住的太子。 朱景洪也很意外,他也不知道老头子如何看出的破绽,亦或者这位早就知道了。 若老子提前知道,我岂不也是个小丑?朱景洪心中叫苦。 可他稍微多想一下,就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多了,老头子还没蠢到这种地步,会主动把局面搞得如此不可收拾。 “寻常武夫造逆也就罢了,你这文弱书生……也敢在朕的面前提刀弄杖,给我跪下!” 听到这话,太子心中大为震颤,被皇帝看破让他很是局促,甚至会觉得很羞耻。 羞耻的地方在于,这一切被皇帝看穿了。 但太子并不认命,而是打算再“负隅顽抗”一番。 “父皇,您喝醉了?儿子被挟持了啊!”朱景源面带哭腔。 朱咸铭当然没有喝醉,只听他徐徐说道:“老四……你什么德性,朕是再清楚不过!” “遭受如此大变,你却毫无惧怕色,还能给老六扣帽子,真叫朕开了眼了了。” 朱咸铭一直关注现场情况,太子的表现都被他看在眼中。 太子暗弱,乏谋少断。 这样的的人,在如此变局之中,还处变不惊就显得太反常,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加之其他一些因素,皇帝怀疑太子就成了必然。 而在皇帝说出这句话后,太子本人的的辩解,反倒加深了他的嫌疑。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子被“挟持”后,他的所有表现都很反常,才会被皇帝加重怀疑。 “你是太子,为何要谋逆?”朱咸铭冷冷问道,他已对太子很失望。 “父皇,儿子冤枉!”朱景源仍不认命。 叹了口气,朱咸铭接着道:“想来你是遭人胁迫,此事于你无甚干系!” 朱咸铭什么都明白,此刻说这番话,为的便是稳住太子,免得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可是,朱景源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所以他不能顺着朱咸铭的意思往下说,否则他当场就可能被弄死。 “爹,孩儿冤枉,这都是老六的阴谋……” 见老四执迷不悟,朱咸铭仍没有放弃,而是接着说道:“老四……你只要迷途知返,爹不会怪罪于你!” 皇家亲情深厚,但白莲教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充当耗材。 一旦太子顺着皇帝的话说,白莲教的人便会直接将他弄死。 所以在朱咸铭话音落下后,朱景源肩膀上的刀子紧了几分,于是情况从“演”胁迫变成真胁迫了。 脖子上的痛楚,让朱景源大为惊颤,此刻他已处于两难境地。 如果跟皇帝认错,他将被白莲教格杀当场,而如果不认错……他已被皇帝识破,嘴硬只会下场更惨。 “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爹说清楚,一切都可以挽回!”朱景洪满是惋惜。 他的这番话,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真心实意几乎等于零。 但在皇帝心中,则是另一方景象。 小儿子这是以德报怨,在知道老四造逆的情况下,还愿意给他改过自新的的机会。 “老四……” 朱咸铭还想再劝一句,却被朱景源打断:“爹……你既然都知道了,儿子也就不装了!” “我是嫡长子,且被册立为太子,皇位本就是我的……你为何要扶持老六,然后又扶持十三弟?” “儿子这太子做不安稳,都是因为你偏爱老六,偏爱十三弟?” 这一刻,太子着实是放飞自我,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爹,你既觉得儿子无能,就该废了儿子太子之位,又何必要让儿子待在这位置上难堪?” “老四,你……你这是胡说!”皇帝仍然在劝,但自己语气已然不坚定。 挥退了“挟持”自己的反贼,朱景源及接着问道:“爹,儿子很清醒,是不是胡说八道自己清楚!” “爹……你自己说,你有没有跟老六说过……‘太子多疾汝当勉励之’这句话!”说到这里,朱景源已带有哭腔。 这句话,朱咸铭岂止是说过,而是当着老六和老十三都说过。 广寒殿是一处建筑群,参加宴会的宗室眷属,以及负责娱乐的乐工等人,把刚才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换言之,承认造逆的太子,如今算是彻底废了。 再说太子朱景源,在心理防线崩溃后,他也彻底放飞自我了。 “爹,你既已全部的都知道了,孩儿也就不废话了,只要你愿意退位……儿子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句话,朱咸铭气得都笑了,太子比他预料中还要蠢,竟然认为局面在自己掌控中。 “老四……”朱咸铭还想挽回。 皇后过世不过两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朱咸铭实在是无颜面对亡妻,所以才想着不顾一切的挽回。 然而太子已经受够了,此刻见老爹还是“执迷不悟”,于是冷冷道:“请陛下称太子!” 这一刻,朱咸铭终于死心了,短暂沉默之后,边听他开口道:“吾儿十三何在!” 被皇帝突然点名,朱景洪当即应道:“儿子在!” “令你奉旨平叛,造逆者格杀勿论!” “是!” 有了朱咸铭这句话,朱景洪顿时化身为杀神,提着刀就朝白莲教众人杀了去。 至于现场仅有的几名侍卫,则是牢牢将皇帝护卫其中,可以让朱景洪安心杀敌。 朱景洪的武艺,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此刻冲向了太子阵营,当真称得上是所向披靡。 太子所依仗的护卫,轻而易举被朱景洪冲破,然后太子便被他解救下来,带到了皇帝御座之前。 与此同时,陈云泰率领手下众人,重新夺取了广寒门,校尉们涌入宫门后,进一步控制了局面。 “四哥,你跟爹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把老四带到皇帝面前,朱景洪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此时,朱景源却是毫无畏惧,面带笑容道:“老十三,成王败寇,你别在这儿惺惺作态,我就是死也不认错!”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更是受伤,但也是无可奈何。 “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儿子绝不皱眉头,好让您看看……儿子有多孝顺,到底配不配做您的儿子!” 朱景源的这番话,更是让朱咸铭心感刺痛,可形势已经无法挽回。 (本章完) 第745章 拙劣的老六 第745章 拙劣的老六 现场厮杀还在继续,陈云泰率领的校尉们,与白莲教众人厮杀在一起。 校尉们也是着甲,对上身无片“甲”的逆贼们,其优势简直大到不可想象。 这边的乱战,皇帝已然不关心,他只怔怔看着四儿,神色复杂心情变换不停。 而朱景源,此刻跪在御座之前,脸上全无惧色,这次他此生最硬气的时候。 众人还在厮杀,也就是在此时,广寒门外又挤进大批侍卫,这些人有旗手卫、翊卫司、和宦官们,却是外面的混乱蔓延到了里面。 “陈云泰,速速护驾,速速护驾!”朱景洪大声喊话。 涌进来的这些人,依然处于相互乱杀状态,这个时候都不知该帮那边,所以把人撤回保护皇帝才最要紧。 朱景洪提着刀,亲自守在皇帝身边,目光敏锐看着周边情况。 虽然他有很多安排,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很难说清事情会如何收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此番变乱必然会被镇压,因为现场的总体趋势是,叛乱一方已经是被压着打。 最关键的是,皇帝身边已有二十几名着甲侍卫,只要皇帝安全天下就乱不了。 此时,朱咸铭正与太子对视,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老四叛乱,老六恰好消失,这里面的猫腻太多了! 即便遭遇如此危险,此刻在确认安全后,朱咸铭想的是先平息事端,而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 “老十三,你说说……今天是怎么了?”朱咸铭语气怅然。 别看老皇帝失落,这话可试探意味极浓,朱景洪一个回答不好,就有可能让皇帝猜忌。 朱景洪很知道分寸,只听他答道:“爹,四哥喝多了!” “嗯!” 朱咸铭点了点头,朱景洪的表态他很满意。 哪知朱景源此时大喊道:“十三弟,我没喝多,今日之事皆我一人谋划,与他人无干!” 朱咸铭本来就气得不行,见这混账还在口无遮拦,竟是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佩刀,作势便要向朱景源砍去。 “我砍了你这畜生!” “爹,不可!”朱景洪上前阻拦。 然而朱景源却是伸长了脖子,义愤填膺道:“儿子命是您给的,如今您收回去罢,就谁也不欠谁了!” “四哥,你这何苦!” “老十三,你别假仁假义,今日事败我不后悔,只求速死,无需你来可怜!” 这父子三人的话,广寒殿内众人都看在眼中,活脱脱的是一处闹剧和笑话。 “拉下去,拉他下去,堵上他的嘴!”朱咸铭怒斥。 两名侍卫上前,押着朱景源往御座后方去了,皇帝耳根子总算清醒了下来。 时间分秒流逝着,在察觉到广寒殿变动后,临近的卫兵也都陆续赶到,其中最快的是朱云笙夫妇。 能说动几十名士兵赶来护驾,当真是很不容易的事。 朱云笙想的是阻止悲剧发生,可等她赶到广寒殿外时,变局发生她们连门都进不去,所以才去找了卫兵过来。 看到是朱云笙带人进来,朱景洪此刻是非常庆幸,庆幸不是陆育新张临这些人来,否则就有他在操控一切的嫌疑。 当然,这都得益于邓安的精准把控,这厮脑袋瓜确实是聪明好用,此番的分寸掌握得极好。 随着朱云笙带的人进来,局面已是一边倒的趋势。 几息之后,叛乱之人几乎全被斩杀,而朱云笙已来到皇帝近前。 横扫了一圈,现场没看到了老六在,朱云笙便猜这家伙要么逃了,要么就是被捉拿了。 “爹,您无碍吧?” “无事,你怎么带兵来了?”朱咸铭询问道。 此刻他谁也不相信,就连亲女儿也信不过,怀疑她带兵前来的动机,怀疑她是不是跟老四一伙儿。 朱云笙非常聪明,她知道今日之事必当彻查,一切情况都会清晰展现。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说假话,否则后面很难圆得回来。 “爹,女儿听人说,六哥受人蒙蔽,意图行不轨之事,所以……” 朱云笙此刻交代的话,更是给了朱咸铭一记重锤。 而一旁的朱景洪,心中已是笑开了。 如何借此事后把老六摁死,原本让他很伤脑筋,朱云笙的话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老六?老六又怎么了?” 老六刚好就消失了,便让朱咸铭怀疑他不干净,此刻朱云笙道出的这番话,更是让他心情沉到了谷底。 两个嫡亲的儿子,竟都有逼宫弑父之意,这让他如何能不痛心。 朱云笙原以为老爹知道了,听到这话才知是自己说多了,这便让她是无比的后悔。 好在此时朱景洪过来解围道:“三妹,不可胡说,今日之事是白莲教造逆,跟其他人没关系!” 也就是这时,广寒殿外又涌进了大批侍卫,领头之人乃是东厂提督程英,他确实可以调动更多的军士。 随他一起进来的人,便有张临陆育新及部下,到这里该来的人总算都来了。 “陛下,陛下……您无碍吧?” 程英连滚带爬,一路来到了御座前。 此时广寒殿庭院内,已被严加戒备起来,夺进各处宫殿的宗室众人,此刻也稀稀拉拉的出来了。 “你也来的快啊!”朱咸铭冷冷问道。 连这伺候他几十年的老太监,此刻也很难令他信任。 程英听出了言外之意,于是立刻禀告道:“启禀陛下,奴才今晚在东厂坐班,北镇抚司有一小旗官来报,说是他查到白莲教将要造逆……” “奴才不敢怠慢,就召集侍卫赶来救驾,期间多有逾矩之行,还望陛下严惩!” “锦衣卫小旗官?查到有白莲教造逆?那他为何不尽早禀告?”朱咸铭思维清晰,抓住疑点追问。 其实很多话,程英根本不想说出来,毕竟其中牵涉到了睿王府,事关夺嫡程英不想牵扯太多。 所以即使此刻皇帝逼问,他也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下说,可见这老太监比朱云笙考虑周全。 只见他来到皇帝身边,把范荣交代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向皇帝禀告出来,其间程英没有任何主观判断。 无论是朱云笙,还是此刻程英,把矛头都指向了老六,这反倒让朱咸铭迷惑了。 明明造逆的是老四啊…… 老四愚蠢,老六阴险,莫非老四是被老六利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六把老四引入歧途,借太子之手除掉朕和老十三,然后他再跳出来讨伐太子?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朱咸铭什么阴谋诡计都经历过,只凭借这简短的信息,他便把事情猜出了大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咸铭当然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一只黄雀,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 叹了口气,朱咸铭只觉得很心累,此刻他是什么都不想理会。 哪知下一刻,他最不想见的人,老六朱景渊也带着人赶到了。 “爹,您无碍吧!” 每个人到了现场,第一件事都是关心皇帝,但朱咸铭此刻没有丝毫安慰。 “无碍!” “刚才乱贼造逆,儿子召集去搬救兵,未能待在您身边护驾,没尽到做臣子的本分,还请父皇严惩!” 老六提前有准备,所以刚才事变之时,这厮就通过自己渠道逃走了,然后便去召集了自己的人。 他在宫里,同样收买了二三百人,然不多但可起到决定性作用。 好一番忙活,在逃出广寒殿,并将人手召集齐全赶来时,这场大戏居然就唱完了。 “你去搬救兵,也是为了护驾,告罪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老六很不干净,但现在朱咸铭不想深究,毕竟说太透彻完全是打他的脸。 “爹,为何没见四哥?” 朱景洪没被弄死,就已让朱景渊很失望,那么废掉太子就成了头等大事。 只有太子完蛋了,他便是事实上的嫡长子,便可名正言顺获取文官士大夫支持,接下来仍可与朱景洪打擂台。 “他受了惊吓,让人把他带下去了!”朱咸铭应了一句。 “方才儿子在外面,听到有逆贼狂呼,要誓死效忠太子……” 不得不说,朱景渊有些利令智昏,才会这此时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对局势把控不到位。 看着老六拙劣的表演,以及他那浅薄的心思,朱咸铭只感到格外厌恶。 所以没等朱景渊多说,他便开口道:“今晚就这样吧……朕累了,想回去歇着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朱景渊预料,此刻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咋咋呼呼的样子很傻。 但他不知道,被皇帝老爹看透的他,不但傻而且还很坏,比直接造逆的太子都还坏。 “你们都各自回家去,朕乏了……不必再送!” 皇帝的话是圣旨,这番话一出众人只能拜别,等其离开后现场气氛才缓解下来。 侍卫们在开始搬运尸体,乐工等人在宦官引导下退场,宗室众人尴尬得非常难受,想要离开却又不好自行离去。 当后宫妃嫔们,跟着皇帝仪仗离开后,广寒殿内就只剩宗室众人。 宝钗回到了朱景洪身边,而陈芷也来到了朱景渊身后。 至于元春,此刻的她神色惨然,跟丢了魂一样呆坐在廊下,全然没有了太子妃的威仪。 而此时,朱景渊听了陈芷的讲解,他才知道自己已是大祸临头。 当然,在最终惩罚下来之前,朱景渊都不会放弃努力,要做点儿什么来消减罪责。 老六带着妻子匆匆离去,现场最受瞩目的便是朱景洪夫妇。 此刻,至少稍微聪明些的人,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 太子完蛋了,老六也将受牵连,朱景洪是唯一的皇嫡子,不出意外必将承继帝位。 现场沉寂之时,宝钗顾左右说道:“都散了吧,今晚的事,不要出去乱说,全都藏在肚子里!” 这个时候,朱景洪也不好多说什么,由宝钗开口无疑更恰当些。 朱景洪与宝钗当先离开,随后朱云笙夫妇紧跟了上去。 出了广寒殿,朱云笙二人加快了速度,最终拦在了朱景洪面前。 “十三哥,四哥六哥他们……您可得救救他们!” 看着眼前的嫡妹,朱景洪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三妹,你这是什么话,四哥六哥都好着呢,你安心就是了!” “十三哥……” 朱云笙还要再劝,宝钗为了不让丈夫为难,便出言道:“三妹……今日之事纷繁复杂,父皇一定会严查清楚,届时一切都听他老人处置!” “四哥六哥乃父皇嫡嗣,若是一时不察为人所欺,父皇宽宏也不会苛责他们!” “所以你这心,就放肚子里吧!” 迈步上前,扶着朱云笙的双肩,宝钗接着说道:“夜深了,都回去吧,好生歇着,明天一早醒来,京城还是京城!” 宝钗的这番话,让朱云笙是无话可说。 眼睁睁看着朱景洪夫妇离去,朱云笙看向一旁的丈夫,轻声说道:“你说……十三哥他们,在今晚变乱之中,又是什么角色?” “他们两个,我总觉得不简单,或许也……” 朱云笙话还没说完,梁毅就打断了她:“殿下,这些事还是不想为好,否则会有更多人遭难!” “你刚才那番话,若是被你十三哥所知,往后你们又该如何相处?” “诚如襄王妃所言,今晚事已结束,你我就不要再多想,以免给自己惹祸上身!” 嫡公主是身份固然尊贵,可要是在夺嫡中乱站队,那也有耗死在其中的可能。 这边众人散去之时,朱咸铭已返回了乾清宫,并听取着程英的详细汇报。 听完细节之后,对这俩跟他动刀兵的混账,朱咸铭再没有了任何奢望。 夜深之时,朱咸铭独坐书房案后,在他面前摆着一个挂架,上面绘画的是他跟皇后的画像。 “清音,我对不住你啊!” “老四、老六这两个畜生,他们居然要谋害于我,谋害他们的亲生父亲!” “他们是你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加罪,可他二人所犯为大逆之罪,我又岂能不严加惩处?” “好在还有老十三,还有老十三护驾!” 朱咸铭思绪混乱,此刻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深夜,最终他因太累就睡了过去。 太子已被“送”回东宫,此刻这里翊卫司已奉旨管控,本质上是把太子软禁了。 东宫后书房,元春与太子相对而坐,神色间尽显苦楚。 “我不后悔!”朱景源挤出笑容。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眼下……我终于不再受累了!” 这些是朱景源的真心话,虽然接下来命途叵测,可他依然感到心态放松。 “追随殿下,臣妾也不后悔!”元春跟着笑道。 (本章完) 第746章 尘埃落定 第746章 尘埃落定 “老头子不会杀我,他丢不起那人,往后咱们闲云野鹤,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现在想来,这十几年,我当真是白活了,为争一些蝇头小利,竟荒废了大好时光!” 在冷静下来后,朱景源的乐观程度,超出了元春的预料。 今天做下这样的事,往后真能闲云野鹤吗?元春心中持怀疑态度。 即便现在皇帝顾及亲情,老十三继位后也会如此?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元春不想坏了朱景源心境,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说。 唯一不变的是,接下来无论多大风雨,他们两个都会一起面对。 再说睿王府这边,老六两口子返回了府邸,此时朱景渊才完全了解情况。 饶是他心性坚韧,此刻也吓得战战兢兢,端着茶杯的手不断在颤抖。 “王妃……我……我们完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六惊慌失措,此刻直接扔掉了茶杯,然后起身扑倒了陈芷怀中,就像是寻求安慰的孩子一般。 “殿下……不要慌,不要慌!” 其实陈芷比朱景渊还要慌,因为一旦事情查清楚后,他俩的罪过比太子还要大。 可现在能阻止把事情查清么? “殿下……殿下……这件事情,得想办法把知情人灭口,如此或可有一线转机!” “灭口……对……灭口……” 他俩也注重保密,知晓他俩全盘操作的人不多,也就寥寥七八人而已。 说是要灭口,可如何灭口,又成了一大难题! 现如今他俩事败,还能调得动原先的人吗?即使调得动也未必能快速灭口。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灭口本身也是痕迹,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夜,老六两口子,便处于惊慌失措,胡乱折腾的状态中。 而朱景洪夫妇,则在重兵保护之下,返回了城外的皇陵。 待他俩赶到时,已经是亥初二刻(夜九点半),在现代的话还不算太晚。 今天是中秋节,王府众人也小聚了一番,只是因在皇陵没有办席,所以大概在戌时就都散了。 今晚有大事,黛玉当然睡不着,所以坐在房内苦等,任紫鹃如何劝解都无用。 “娘娘,王爷王妃回来了!” 紫鹃兴奋的声音,总算点醒了黛玉,只见她急忙从椅子上起身,然后便往屋外小跑了去。 当黛玉迎出,朱景洪二人已进入内院,看起来神色轻松举止平和,这便让黛玉更加安心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林妹妹不欢迎我们?”宝钗打趣道。 虽然对今晚之时早有预料,可这种事毕竟很难精准把控,刚才的厮杀还都历历在目,经历大变宝钗还有心情玩笑,也不得不说她承受力强。 但换个角度来说,今晚收获实在太大,她高兴一些也属正常。 这时朱景洪插话道:“今晚宴会,也没吃个什么,肚子里都空空的!” 黛玉当即答道:“后厨都等着,我这就让人传膳!” 她在等着朱景洪,王府值班仆妇们也都候着,若有所需膳食都能尽快传上。 在黛玉吩咐下去之后,他们三个人还没走到房内,厨房就已在起火做菜了。 菜肴还须时间,但美酒却已被端上来,侍女们自觉用热水温酒。 “不必如此麻烦,先倒上几杯来,容我解解渴!” “如今夜深,天气渐寒,然酒性最热,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 宝钗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不必妄动,而后接着说道:“依我之见,还是暖暖再喝吧!” “这么多道理,林丫头……你怎么说?”朱景洪一副求救的表情。 黛玉挑眉道:“你怎么喝,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何干系!” 转头看向宝钗,朱景洪笑着对宝钗道:“听到没,我爱怎么喝就怎么喝!” 言罢,朱景洪看向一旁,吩咐道:“拿酒来!” 终究他是王府的主人,听到这话侍女便行动起来,小心翼翼端酒过来倒满。 “你呀……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宝钗没好气的答道。 朱景洪笑道:“莫使金樽空对月嘛!” 黛玉随即接话:“哟……十三爷也会写诗了!” “我写这句如何?” 黛玉面露思索,极为郑重道:“自然是极好,只是有一点未能尽善!” “哦?”眼下是开玩笑,所以朱景洪很期待这丫头的妙语。 “李太白晚生一千年就好了!” 朱景洪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你是说,他可以求教于我?” 黛玉点了点头,答道:“若是比脸皮厚的话,确实是要求教王爷!” 现场发出欢笑声,与前两家的状况相比,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吃喝过后,三人又简单聊了一阵,朱景洪便拥着两人一道歇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太阳重新照耀大地。 昨晚上的事,惊动了太多人,想要保密绝对不可能,即使皇帝下令封锁消息,也还是在朝中引发了讨论。 但因没想好如何处置,而且没搞清楚事情真相,所以对中秋之宴的事情,朱咸铭暂时没有明确的态度。 太子闭门谢客,睿王府一样如此,襄王更是早早避去城外,当下格局造成了官心惶惶。 一连五天过去,东厂和锦衣卫都在严查,皇宫内外共逮捕数百人,其中也包括部分涉事将领。 本来就人心惶惶,查案抓捕这么多人,更是闹得满城风雨,不光是官员们私下议论,就连百姓们也瞎猜测起来。 人心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传到朱咸铭耳中差点儿把他气晕。 当然到了这一步,当夜的情况已经清晰,老四和老六各自造逆,让朱咸铭已无法原谅他俩。 此时,朱咸铭端坐于静室内,看着皇后的画像,琢磨着接下来如何处置。 在他面前,已摆好三页纸,上面是写给不同人的不同谕旨。 良久之后,朱咸铭叹了口气,吩咐道:“传旨去吧!” 程英提督东厂去了,如今乾清宫总管太监叫谷成,已在朱咸铭身边伺候了十几年。 “是!”谷成应下。 半个时辰后,东宫正殿之内,太监念出了谕旨。 “上谕……” “太子疯魔,举止失措,着闭门修养,钦此!” 听到这些话,朱景源郑重叩头谢恩,然后起身接过了旨意。皇帝给出这样的结果,是在朱景源和元春预料中,这才是平息事端应有之举。 若从官方层面把真相暴出,将使皇家便彻底臭了名声,这一点朱咸铭是万难接受。 抛开这些不谈,即便是顾忌皇后在天之灵,朱咸铭也不可能对嫡子痛下杀手。 传旨太监没有多说什么,完成任务就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而东宫的大门也被封闭。 中秋节后,东宫的侍卫、宦官和侍女便被全部撤换,此番有旨意“封门”之后,东宫便与外界彻底失联了。 值得一提的是,妙玉见机得早,发现事不可为就撤了,如今已被朝廷张榜搜捕。 送走了钦差,朱景源让一众儿女和小妾们散了,然后便与元春进到了内殿。 将旨意放到桌上,朱景源叹息道:“第一关算是过了,就看往后……老十三如何处置我们!” 元春答道:“父皇不动咱们,想来他也不会太过为难,否则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话是如此,可若他不顾及这点儿面子,咱们又该如何?” 沉默之后,元春无力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朱景源捏紧衣袖,面带惋惜道:“我们死不足惜,只是这些孩子们,我实在是不忍……” 这是他的软肋,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希望孩子们能平安,哪怕舍弃皇家富贵也值得。 可是,以往的情况都预示着,这些都是奢望。 元春答道:“好了……先别想这些,等这次风声过去,咱跟老爷子辞了东宫之位,然后降封就是了!” 朱景源虽点了头,可心里则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此刻他已心存死志,因为只有他主动死了,朱景洪才不会感到为难,这样他朱景源的家人才不会被为难。 当然,这些话朱景源不可能对外说,他一是怕元春阻止,二是不想让儿女们怀恨在心。 再说另一头,钦差来到了睿王府,他们同样是宣读圣旨。 “上谕……睿王孟浪,举止轻浮,言语失当,着其禁足,精研经义……” “钦此!” 简单来说,朱景渊也是被软禁了,和东宫一样他府内外的人,也都被全部撤换掉了。 听完这简单的圣旨,朱景渊心态已落至谷底,他心中自是有万分不甘。 “我要见父皇,我有要事陈奏!” 不管朱景渊如何喊,传旨太监不为所动,而是径直往外走了去。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朱景渊追了出去,他这般莽撞的行为,确实是把陈芷给吓到了。 所谓来日方长,现如今没被废掉王位,就已经是万幸之事了,当下该做的是稳住,等日后老爷子气消了再理论。 现在不依不饶,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陈芷招呼几个儿子,追了上去要将朱景渊拉住。 但此时朱景渊已扯住传旨太监,神色严厉道:“我要见陛下,我要向陛下陈情!” 传旨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六爷,旨意让您闭门读书,未曾说要见您!” “那你帮我带个话,或是我写一封奏本,你替我……” 没等朱景渊把话说完,这太监便笑道:“殿下,陛下说让您安心读书,您就别让奴才为难了!” 说这话时,这太监伸出了手,将朱景渊的手给拿开了。 “你……” 眼见朱景渊要犯浑,他的几个儿子外加几名宦官,都冲上来把他拉了回去。 “咱们走!”传旨宦官招呼侍卫,急匆匆出了睿王府去。 当他们离开后,睿王府大门被重重关上,预示着禁足不是开玩笑的事。 “且忍耐一番,从长计议!”陈芷悉心劝解。 朱景渊肃然道:“我得陈情,我要让父皇知道,我是被人冤枉!” 陈芷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我知道,但你得等,等时机合适,再做打算!” 再说思陵之内,朱景洪也已在接旨。 “尔虽纯孝,然久住陵园,亦非常理……” “尔之哀思,皇后已知,汝当还京,居府守孝!” “着襄王归府,依制静心守孝,钦此!” 对于朱景洪的谕旨很简单,就是让他别老赖在皇陵,赶紧回京城府内居住。 念完之后,传旨太监面带谄媚,小心将旨意交到了朱景洪手中。 “十三爷,主上此番爱护之心,您可不要辜负……还是尽早归京吧!” 朱景洪答道:“既然父皇有旨,我自当依旨还京,公公放心就是了!” “是……若十三爷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告辞了!” 朱景洪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你去吧!” 待传旨太监离开,宝钗方上前问道:“何时动身?” 略微思索后,朱景洪答道:“后天吧……明天就回,未免显得心急了!” “也好!”宝钗表示认同。 这连下的三道谕旨,还是没提到底怎么回事,却对舆论起到了降温的作用。 毕竟谕旨里的意思是,太子和睿王有逾矩之行,最大可能是在宴会上吵了起来。 这确实很离谱,可皇家近百年来都是这叼样,这次吵嘴根本算不得大事,许多人就没有再深究,只是茶余饭后聊几句而已。 普通人好糊弄,但朝堂上的大佬们,却还是看出了不对劲,并根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拼凑出了那一晚发生的情况。 对官员们来说,对错是不重要的事,关键是要站对立场。 所以圣旨下达后第二天,就有官员上奏说太子既病了,就该请太医多加诊治,而非是自行闭门修养。 对儿子们朱咸铭可以重拿轻放,可对这些没规矩的官员们,他可是丝毫没有手软。 参与进言的七名官员,当场被他罢免并驱逐,临行时没人还被打了二十棍。 所以是还是棍棒有利,本来想帮太子说话的官员们,接下来基本保持了沉默,再也没人敢惹老皇帝发怒。 转眼之间,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正式启程归京。 皇陵区离京城不太远,即便他们一行走得极慢,也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 最高兴的当属孩子们,王府后园有更多有趣物什,比起皇陵那边可好玩多了。 这次回京,朱景洪虽是格外低调,但他的车队还是被人认了出来,然后跟他当初从西北回来一样。 朱景洪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本打算是悄悄的回京,最终竟搞出迅游的效果。 五城兵马司不得不调集更多兵力,维护车队周围的秩序,确保朱景洪可以安全归府。 马车之内,听见外民嘈杂的声音,宝钗说道:“王者归来,说的就是你这般情形吧!” (本章完) 第747章 觐见 第747章 觐见 “现如今老四老六,已是名存实亡,我与老头子再无缓冲,往后如何相处……不好处置啊!” 前几日的悲剧,已经闹笑话了,若日后他父子又来一场,无论谁赢都是惨败。 “往后低调些,想来不会有事!” “低调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有人要捧我,有人要捧杀我,都是难以避免的事!” “这倒是了!”宝钗点头。 “府上的奴才们,得跟他们立好规矩,谁若敢在外面张扬,立刻严惩!” “这我知道!” 夫妻二人就这样聊着,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从城门处返回到王府。 而在返程途中,朱景洪便接到了奏报,有不少勋贵前来迎接,这让他皱紧了眉头。 到了他现在的位置,那真是想低调都难,即便自己没什么想法,下面人也会推着他往前走。 于是朱景洪命邓安提前到府,把这些人全部都劝了回去。 所以当朱景洪回府时,除了王府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其他人在现场,大门外就显得比较冷清。 回到府内,朱景洪便命下人关闭各门,也做出要自我禁足的架势。 哪知他才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就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于是他简单收拾一番后便打算进宫。 “你这样去,怕不太合适……换上常服吧?”宝钗提醒道。 此时朱景洪身上,穿的是寄托哀思的青袍,觐见皇帝就显得不太合适。 “不必,我就这么去!”朱景洪坚持道。 “罢了,随你的意吧,反正你得有分寸!” 甩了甩袖子,朱景洪淡定道:“我知道分寸!” 待他离开后,黛玉便又找了过来,轻声问道:“这次觐见……只怕会很为难!” “唉……往后就他一个人了,可不是难得很!”宝钗面露愁容。 小半个时辰后,朱景洪的马车进入东安门,这是自中秋节后他第一次进宫。 将马车帘子掀开一道缝,朱景洪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守备宫门的将士态度又有极大不同。 以往这些将士对他当然崇敬有加,但现在的感觉是明显不同了,其中缘由也只能他自己体会。 路过东宫之外时,他直接撩起了侧边帘子查看,便见东宫各门全部紧闭。 最离谱的是,当他的马车经过时,守备东宫的侍卫和负责统领的百户,竟向他的马车行了单膝跪礼。 正常来说,除皇帝皇后通过以外,当值侍卫无须向外人行礼。 此时这些人行礼,其实为的是表明心意,告诉朱景洪自己这些人守在此处,是例行公事而非依附东宫。 一路走一路看,朱景洪感受到了太多不同。 最终,他的马车停到了东安门外,然后他如往常一般下车。 抬头看了眼熟悉的宫阙,朱景洪迈步往宫门内走了去,此时他心中不禁在想,本质上是他变了而非旁人变了。 这些宫廷禁卫们,对中秋节晚宴之事知晓更深,所以明白当下的朱景洪,是无可争议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景洪往皇宫深处走去时,乾清宫内一对老兄弟正在说话。 “九弟啊,当夜的事你已知晓,你说我如此处置……可还合适?” 开始聊着少时之事,忠顺王朱咸镆应付得很好,把皇帝哥哥哄得心情愉悦,哪知转眼就被送了道送命题。 这个问题有多不好回答,朱咸镆当然知之甚深,根上来说他就不配回答。 “陛下,臣弟……” “诶……刚才不说说好了,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听到这话,朱咸镆更是叫苦,嘴上却只能答道:“是,四哥……小弟以为,此事您已处置十分周全!” “太子和睿王,终究是年轻了些,难免会被人蒙骗,才做出了……” “所以你是说,还可以给他们机会?”朱咸铭问道。 此时朱咸镆只想哭,他可没有给太子和睿王求情的意思,可眼下说没这意思也不行。 万一皇帝还想从轻发落,他说不给机会岂非是违逆圣意。 可若是承认,一方面有会错圣意的风险,另一方面若消息走漏,还有得罪朱景洪的风险。 “四哥,此中事宜,牵扯重大,非臣等所能妄言!” 答了这句之后,朱咸镆直接下榻,跪在了朱咸铭的面前。 微微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弟,朱咸铭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才他确实没有试探之意,只是单纯想听听局外人的意见,哪知朱咸镆却被吓成了这样。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此时的这番情形,再度让朱咸铭深刻认识了,为何皇帝被称做是孤家寡人。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 “是……臣弟告退!” 从跪下到离开,朱咸镆都没敢再看皇帝。 朱咸镆离开后,朱咸铭先是呆坐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心里越来越烦,最终竟忍不住把棋盘给掀了。 虽对太子和睿王有了初步处置,但接下来如何操作他还是没头绪,心情烦乱也是很正常的事。 当下文武并举,“武”虽是极为重要,“文”的力量也很强大。 太子和睿王,底下各都有一帮人支持,其中有在朝为官者也有在野者,这些人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为确保朝局稳定,就得周密布置才行,可朱咸铭就是静不下心。 其中主要问题在于,处置太子和睿王不是孤立的事,既牵扯到朝局稳定,也关系着新政推行,还有士大夫的舆论…… “启禀陛下,襄王殿下觐见!” “叫他去东暖阁候着!” “是!” 这边朱景洪被带进了东暖阁,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才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于是他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几息之后,朱咸铭进到了殿内,朱景洪便主动行礼参拜。见他仍着青袍,朱咸铭方说道:“如今已过热孝,又非是在思陵,何必穿此青袍!” “哀思母后,故而不愿释服!”朱景洪平和答道。 朱咸铭坐到御座上,而后示意朱景洪落座,然后问道:“你对朝中官员怎么看?” 这个问题太宽泛,朱景洪没有太多顾虑,直接问道:“儿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朱咸铭也不生气,徐徐说道:“是觉得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觉得他们虽然软,却也能以柔克刚!” 知道了皇帝什么意思,朱景洪平静答道:“军队能打天下守天下,可却不能来治天下,朝中官员是我大明柱石!” 回话的同时朱景洪有预感,这次谈话或许是一场面试。 叹了口气,朱咸铭又问道:“朝廷是得靠他们治天下,可朝廷的一些制度,也是他们带头反对乃至破坏,对这些人你说如何处置为好?” “是将这些人全部贬斥,亦或者直接砍了?” “儿子治理王府时,也遇过相似之事,对那些不听话的奴婢,自然是要打压惩治,只有极个别犯有大过的奴婢,才会直接杖杀以儆效尤!” “为何不全部打杀了?”朱咸铭问道。 “若无论大小事情一律杖杀,一则会让府上人心惶惶,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二则若犯错即死,这些奴婢们自忖早晚难逃一死,便会失了敬畏之心,反倒会激起弑主之意!” “儿子虽勇武,可也不能日夜睁眼,若真有奴婢一心要杀我,只怕最终也难逃毒手!” “而若所有奴婢都欲置我于死地,那儿子必然会难逃一死!” 这些话,朱咸铭都认真听着,其中道理他能轻松类比到朝廷上,所以自己的问题也得到了答案。 朱景洪战功赫赫,侍卫亲军、京营、各地都司和行都司,以及大明的那些番邦附庸们,朱咸铭知道他完全镇得住。 但马上不能治天下,对文官绝不能只用霸道手段,这一点朱咸铭尤为担心。 所以,今日他才问这些话,想听听朱景洪的看法。 眼下看来,朱景洪答得非常好,于朱咸铭就不担心了。 他今年五十六了,近两年身体就不太好了,此前还曾突然晕厥,以至于他急召朱景洪回京。 这次经过中秋大宴,他更是觉得心力憔悴,整个人精神越发不济了。 所以,眼下他是真没有再折腾的意思,朱景洪已成了他唯一继承人。 现在问题是,如何在稳定朝局的情况下,顺理成章把朱景洪扶上去。 一直以来,太子和睿王两个人,是皇帝和朱景洪的缓冲,但同时也皇帝和士大夫的缓冲。 有这两个人在,士大夫们才才觉得有盼头,受点儿委屈吃点儿亏也能接受,反正后面他们有把握改回来。 可如果是朱景洪上位,以这位此前的那些言论,士大夫们可很难接受得了。 虽然可以用霸道手段镇压,可这样做无疑是双输的局面,这无疑是朱咸铭不愿看到的事。 当下大明,局势一片大好,朱咸铭自是不愿毁坏。 确认朱景洪是真明白后,朱咸铭难得露出了笑容,随后又问道:“那天晚上的事,实在令朕心烦,你四哥六哥……你说到底如何处置为好?” “儿子不知道,但如果母后在,一定不忍看他们受委屈!”朱景洪坦然答道。 在中秋变局上,朱景洪也是受害人,他当然有资格这样说,以德报怨便称得上是老好人。 “唉……这些事,说出去都丢人,如今也只好暂将他们圈禁,以后的事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朱景洪答话道:“想来四哥六哥,一定会好生反省!” “你也别闲着了,你向来重视火器研制,往后此事由你亲自盯着,务必要多加催促才是!” 朱景洪应道:“儿子领命!” 研制火器这种事是闲差,但也比没有差事为好,当然这些对朱景洪来说,其实也都意义不大。 “还有就是,接下来要多读些书,读书可以明理这是真话,至少往后跟人辩论……也能多说几句不是!” “是!”朱景洪再度回话。 朱咸铭接着说道:“别答应得痛快,回去了真得用心,读书是给自己读,不是替别人读!” 父子二人对话气氛平和,接下来又聊了些朝政之事,分别是田地清丈、海贸征税、水师扩建及陆军补员整训。 这里面的每件事,单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此时他俩却一起聊了,朱景洪也没再藏着自己想法,鲜明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他俩这一聊,便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洪连晚膳都是在宫里,陪着皇帝一起吃的。 随着襄王回京,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轨,但还是有人为太子睿王鸣不平,甚至于还有私下的串联的趋势。 八月二十五,河南陈州,武丘驿。 被贬出京的贾家人,此时就暂歇在驿站,当然他们得自费入住。 连续赶路半个月,年轻些的倒还觉得无妨,但如贾母这样上了年纪大的人,那实在是受不了车马之苦,许多人都已经生了病。 所以依贾政的吩咐,贾家众人将在此歇个七八天,待众人修整好后再继续上路。 可他们才歇了三天,原本还把他们当财神爷的驿丞,就变了脸要赶他们离开。 听到外面贾琏与人争执,正写诗抒情的贾政放下了笔,走下楼去亲自过问起来。 “琏儿,怎么回事?”贾政皱眉问道。 “二叔,他们叫咱们搬走,这才住了三天……咱们可付了十天的房钱!” 正常来说房钱是住完后结账,贾家财大气粗便直接预付了。 与贾琏的愤然不同,贾政神色平和问道:“可是房钱不够?驿丞大人说个数便是,我等必当补上!” 驿丞笑了笑,随后说道:“贾老爷,这不是钱的事情,实在是你们人太多,占了太多房间……很不合规矩! “这是你们此前付过的房费,如今在下一并还给你们,还请你们去别处住吧!” “在下不是刻意刁难,所以给诸位半个时辰,把人和物品全部清走,半个时辰后……在下就得请差役来了!” 驿丞皮笑肉不笑,看得贾政是既愤慨,心中又冒出了不解。 他不明白,这人有钱不挣也就罢了,小小驿丞竟敢对自己如此不敬。 (本章完) 第748章 变局已至 第748章 变局已至 “王驿丞,我一家老小这么多人,贸然去找住处……如何能及时安置?” “那是你们的事!”王驿丞神色平静。 这时贾琏插话道:“莫非我们得罪了你,才让你如此相逼?” 王驿丞面无表情,淡然答道:“你我无冤无仇,何来相逼二字!” “那这到底是为何?”贾政已经生气。 “贾老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别再让我为难了!”王驿丞露出一缕难色。 从他这句话中,贾政总算悟出了一点,此事背后有人推动。 于是贾政道:“王驿丞,我家虽已没落,可还有位太子妃!” 贾政一大家人之所以能住进来,靠的就是太子妃元春的面子,如今只能又把此事点出来。 “我们可以受委屈,可若有损太子妃颜面,那你们麻烦可就大了!” 听到这些威胁,王驿丞眼中闪过惶恐。 对京城的格局他不清楚,也就昨天才听驿差闲聊,知道太子中秋之后病了,如今正在闭门修养。 为此,京城里各种流言都有,又说太子造逆被圈禁,有说睿王喝醉把太子骂病了,还有说是襄王殴伤了太子。 最离谱的是,还有人说太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是秘不发丧而已。 反正所有流言,都使皇家颜面不好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日后史书对正统十七年中秋,定会记载得含糊其辞,亦或者是干脆删去不写。 可以预见,关于这一晚的流言,往后野史会比当事人预想还野。 对王驿丞而言,京城大人物斗争他看不懂,隔壁陈州卫指挥使的威胁,却是近在咫尺吓人得很。 “贾大人,你又何必为难于在下,你们这多人住进来……确实是不合规矩!”王驿丞只能辩解。 贾政也不愿多扯,靠近王驿丞后,低声说道:“我们可以走,但你得告诉我……到底谁在害我们?” 见王驿丞不敢说,贾政又说道:“你得明白,我们家……你也开罪不起!” 贾家瘦死骆驼比马大,小小驿丞可谓不入流,后者当然是开罪不起。 “贾老爷,你们跟陈州卫指挥使赵将军,或许有什么误会!” 王驿丞只能说到这里,他不敢直接出卖那位赵指挥使,但其实已经什么都说了。 这位赵指挥使之所以针对贾家,是因此人原在侍卫亲军任职,前途无量之际被东宫和睿王府弹劾,跟周守均、沈进勋那些人一样,全被皇帝打散并贬谪各地。 如今东宫失势,欺负一个落魄的贾家,这位赵指挥使非常解气。 “贾老爷,还请你们走吧,等那位派人来了,大家面子上可不好看!” 有时候就这么巧,在这二者僵持之时,元春派出来送信的人就到了。 这是在东宫接旨闭门前,元春对贾家最后的安排。 贾琏接过了信件,然后问了些东宫的事。 送信的人只知东宫出事了,可究竟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尤其各种说法很有迷惑性。 但是,贾琏也了解到关键信息,东宫如今是出事了。 所以他很容易联想到,或许今日发生的事,就跟东宫变乱相关。 来到贾政身边,贾琏压低声音道:“二叔,太子妃的信!” 贾政正想多问几句,听到贾琏提醒后愣了一下,然后就接过了信走向一旁。 当他拆开信件,贾琏也凑了过来。 信的前面部分,是例行问家里人好,说完这些方聊起了正事。 元春在信中,只说了东宫已遭大变,希望贾家众人尽快归乡,然后切莫再惹是生非,否则必招灭族之祸。 信件最后,元春还告诫信纸阅后即焚,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信中所谓“大变”不明不白,让贾政是分外心忧,恨不得回京去问个明白。 可理智告诉他,眼下最好按信上所言归乡,否则只会给自己和家人惹麻烦。 联想到今日王驿丞所为,以及那位幕后的赵指挥使,贾政的危机感越发严重起来。 “二叔,怎么了?”贾琏忍不住询问。 贾政没有多言,把信纸交给了贾琏,后者看完后也心情沉重起来。 “烧了吧!”贾政吩咐道。 “是!” 处理完这件事,贾政迈步走向王驿丞,告知自己一家愿意离开。 这件事既定下,贾家众人即使怨声载道,也只能收拾行装启程。 好在接下来是走水路,且船只已经租赁到位,倒是不会再有颠簸之苦。 贾琏这边,他与王熙凤正在叙话,由平儿指挥一众丫头收拾。 “到底怎么回事?” 王熙凤好奇询问,她怀里还抱着才半岁的孩子,这是她给贾琏生的女儿。 “想来东宫是完了!”贾琏叹息道。 “完了?” “是啊……完了,太子让咱们尽快归乡,且让我们回金陵后要小心,稍不注意或会惹来灭族之祸!” “灭族之祸?”听到这话,王熙凤乃是大惊。 这谁能想得到,一门双国公的贾家,竟也可能会被灭族。 “此前再多危难,何曾有过这等说法……所以我说,东宫怕是完了!” “那咱们……” 王熙凤沉默下来,接着她又想到了许多事。 看了眼怀中孩子,王熙凤带有惶恐道:“府上这些人,多是偷鸡戏狗之辈,只怕往后少不了麻烦!” “他们自寻死路,咱们跟着遭殃也就罢了,只是可怜这孩子!” 这些事情,贾琏自己也考虑到了,这让他一样是心情沉重。 但好在他跟别人不同,相对而言他还是有后路。 “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襄王妃表姐,往后到金陵多跟薛家往来,有他们照应着……往后或可高枕无忧!” “依我之见,襄王坐那个位置,已有十成把握!” 贾琏的这一看法,已对王熙凤说过好几次,唯独这次他把话说满了。 被贾琏打开了思路,王熙凤也想到了一件旧事,说道:“前些日子,我听探丫头提起过,她在襄王府见到了二丫头!”“二丫头在王府过得不错,她又是你的亲妹妹,往后咱们真有难处,她可以可以帮忙说情!” 听到这话,贾琏却叹了口气,说道:“只怪当初,对迎春妹妹关心不够,只怕我们兄妹之间,也没多少情义在!” 这话当然是事实,因为跟迎春比较生疏,所以贾琏不觉得自己能靠得上。 王熙凤笑了笑,随后说道:“所以你们男人多是蠢的,看似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实则毫无作用屁都不是!” “这个家呀,还得靠我!” “怎么说?”贾琏没心思玩笑,很是郑重问出了这句。 “二妹妹我关心着呢,在府里时的吃穿用度,那一样不是我关心过问,她不记你这兄长……总也得记我一些情分!” “何况还有林妹妹,她在咱们府里时,我也是关心备至,如今她贵为侧妃,往后怕也会称我一声‘凤姐姐’呢!” 听到这些,贾琏难得露出笑容,可见他的心情有多高兴。 再说另一边,贾母看着眼前的儿子,皱眉询问着事情缘由。 贾母身旁,分别是探春和惜春,其他丫头们都被挥退了。 “母亲,此间有官员下榻,咱们住这么多人在,确实不合规矩……” “咱们府上才被陛下申饬,儿子以为还是小心为妙,所以便让人腾出地方!” 微微点头后,贾母也不再多问了。 她已经很老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作为国公夫人的她,努力活着才是对贾家最大的保护。 又是一番安抚后,贾政退出了房间。 临别前还吩咐探春惜春,叫她俩务必要照顾好老太太。 贾家众人收拾东西,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才从驿站动身离开,向着十几里外码头赶了去。 他们一行有上百人,一共雇了五条大船,差不多可以装得下来。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寒冬,京城降下了第一场雪。 这段时间,朝廷内又发生了件大事。 皇帝颁布诏书,要在河北、山东、河南、湖北、湖南推行清丈,这一诏令涉及的范围非常之广,毫无疑问在朝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反对声此起彼伏,各省弹劾诏书不绝如缕,目标直指首辅赵玉山及其门人。 这些人的弹劾,可不只是从道德层面,很多罪证都是确凿无疑。 没办法,当下这种官僚选拔任用制度,出现贪腐舞弊的情况很正常,如王培安那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所以这种时候,只能讲政治斗争,而不会考虑客观对错。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赵玉山及其门人总体安然无恙,只有少数几人因犯的事太重,被皇帝罢官赶回了原籍。 这样的处置力度,对比起弹压百官的手段,皇帝已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即他将继续坚定支持赵玉山。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短时间竟有上百名官员致仕,对朝局政局造成了极大损害。 这本是朱咸铭想避免的事,可现在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 不能说是皇帝水平不行,而是矛盾一旦累积到某种程度,就必然会如洪水决堤一样爆发。 作为皇帝应该做的,只是尽可能不引发决堤,或者可控性的主动决堤,同时做好水来土掩的准备。 陆续出现的官员致仕,最开始朱咸铭是果断同意,然后提拔一些候补官员接任。 可这股势头并未被挡住,各地及朝中还是陆续有人辞官,皇帝也只能继续从国子监选人补充就任。 但以当前这种交通水平,朝中和地方官员变动过于频繁,便导致了一系列问题发生。 钱粮征收、存储、转运、调拨,便陆续开始出现乱子,乃至于有脱节失控的情况发生。 换言之,这次真的影响到政局稳定了! 这些事情,全是皇帝和内阁在处理,朱景洪本人没有牵扯进此事,他如今除了负责枪炮研发之事,还主管着军队补员之事。 十一月初八,是新兵整训结业的日子,朱景洪要亲自到场检阅。 以往军队补员,都是由军余自行补充,各接收卫所自己训练,但今年这次在朱景洪主导下,把这种模式进行了调整。 侍卫亲军和京营,从今往后都将统一补员和训练,并将由五军都督府直接负责此事,有专门的都督同知管理此事。 因去年西北大战,侍卫亲军折损了不少人手,这次整训兵力在将近两万,这确实是非常庞大的数字。 朱咸铭一直想着,待西北之战结束后,朝廷财政情况会有极大好转,但现实却不是那么回事。 维持西北局面,抚恤战死士卒,赏赐有功将士,水师扩充军备,稳定西南局势、维持四方布武,哪一样都是费巨大。 如今大明强大不假,朝廷岁入激增也是事实,但总体销也确实上去了。 这些事还是跟朱景洪无关,此刻他已来到了校场上,由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兼任京营总兵官)陪同。 除此之外,即将接受军卒的侍卫亲军和京营各卫指挥使,也都身处外围陪同着。 两万余新兵,一共临时划分了五个卫,此时全部列阵于校场上。 朱景洪身着红色圆领团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走进了校场,在众将陪同下来到了军阵前的高台上。 实际管理整训之事的人,乃京营一位副总兵,以及侍卫亲军两位指挥同知。 此刻,这位副总兵来到台下,抽出佩刀向朱景洪行了军礼,而后语气严肃道:“启禀殿下,上林苑新兵列队完毕,请您检阅!” 点了点头,朱景洪平静道:“开始!” “是!” 北风萧萧,寒风吹动着朱景洪的衣袍,他的神色丝毫未变,静静看着校场上各个方阵。 此刻在他左右者,乃是两名都督同知,分别是王子腾和石谦,此二人是在战后升了一级。 其中王子腾这位都督同知,主要管理的新兵训练的事,所以眼下是由他来介绍,一旁石谦间错开插几句话。 听着王子腾的介绍,朱景洪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毕竟眼睛看得比听到的更能说明问题。 随着军阵移动,陆续开始有方正从朱景洪前方通过,整齐的步伐声听着就让人提气。 “大明江山永固!” “皇帝陛下万岁!” 朱景洪今日是奉旨前来,所以军队行进喊这两句不算僭越。 “很好……搞得很好嘛!”朱景洪终于点评了一句。 算起来,王子腾还是朱景洪的舅舅,但他这位舅舅面对外甥,心中却是格外谨慎小心。 此时听到朱景洪肯定的评价,王子腾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此番检阅,方阵差不多有三十个,全部通过并重新列队,费了将近二十分钟。 “走……咱们下去看看!”朱景洪对左右吩咐道。 (本章完) 第749章 正统十八年春 第749章 正统十八年春 带着一众将领,朱景洪到了军阵前,首先站在了东西侧第一个方阵。 这便是新训第一卫,且临时指挥使朱景洪还认得。 “李……成勇,对吧?” “臣耀武中卫右都参将李成勇,拜见殿下!” 李成勇站在方阵第一,其身后是几名千户。 这位去年在天山作战获胜后,接受检阅时提了一摊子酒,给朱景洪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时李成勇任千总,在年初他已被提拔为京营参将,新训开始后被临时调过来,任新兵卫的指挥使。 示意李成勇起身后,朱景洪笑问道:“今日没带酒来?” 李成勇微微勾着腰,答道:“殿下,昔日轻浮孟浪,事后想来……臣仍觉羞愧!” 朱景洪平静答道:“英雄豪杰,敢作敢为……又有何羞耻!” “只是得注意场合,我倒希望所有将领们,始终保有赤子之心,如此才能更好为朝廷立功,为陛下分忧!” 在高位上待久了,在这种正式场合,朱景洪出口就是老干部语调。 穿越过来已有七年,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但里里外外都已经变了。 “殿下教诲,臣当谨记于心!”李成勇再度叩拜。 而周围的一众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 随后,朱景洪带着一众将领,徐徐通过了军阵前方。 “恭祝殿下,长寿安康!” “恭祝殿下,长寿安康!” “恭祝殿下,长寿安康!” 现场的呐喊声直冲云霄,所有参与训练的士兵们,都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朱景洪有多重身份,但在军队之中无异于神,士兵们对他是无比崇敬,所以当朱景洪经过面前时,他们的声音也就会越大, 没办法,这六七年来的所有大仗,大明朝所取得的一系列战果,全都是他这位襄王一力促成,他的威望已是仅次于皇帝。 这边检阅的事才搞完,朱景洪本打算在军营与众将共用午饭,却有宦官来跟他传了消息说朝中有大变,首辅赵玉山请他赶紧回去。 出于避嫌的缘故,朱景洪与文官极少联系,与六部堂官及以上几乎没来往,更不要说是首辅赵玉山了。 当然,赵玉山也从未私下跟他来往,二者间在这方面很有默契。 眼下赵玉山竟直接给他传信,可见事态已是非常之紧急,于是朱景洪也顾不得其他,辞别众将后便往皇城赶去。 路上经过细细询问,他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皇帝要杀次辅陈锦昀。 原因其实很简单,近日朝廷内外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有陈锦昀及其门人推动。 但这话也不全对,应该说是反对朝廷新政的人,都主动聚到了陈锦昀旗下。 甚至向来低调的郑志清,近日也有委婉发言,暗讽当下朝廷压迫过甚,为奸佞之辈肆意秉正。 上午皇帝召集廷议,本为商讨如何控制局面,说直白些就是避免官员致仕。 说是商讨,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此时说穿了就是利益交换。 廷议到最后,竟是皇帝暴怒,还要将次辅处死,可见廷议是谈崩了。 这也让朱景洪明白过来,自中秋节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已把士大夫们逼上了“绝路”。 所以才会出现当下这种局面,廷议上连表面和谐都维持不了。 当朱景洪进了皇城,便已有宦官来跟他禀告,次辅陈锦昀已被押进昭狱。 这还不算完,礼部尚书杨金棠、刑部尚书申国祯都被罚俸,并令此二人闭门思过。 得知这些消息,朱景洪也被惊到了,暗道老头子这是上头了,所以才把桌子都掀了。 朱景洪承认,老头子有掀桌子的资本,毕竟如今皇权有压倒性优势,谁跳反就能灭谁。 但若真走到那一步,对朝廷将是极大损失,最后只会是双输的局面。 虽是赵玉山传的信,朱景洪却没去找他,而是直接往乾清宫去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乾清宫这边很安静,他没有见到暴怒的皇帝。 经过通禀后,朱景洪得以进入内殿,最终站在了皇帝书案前。 待其行礼后,没等朱景洪开口,朱咸铭已先问道:“上林苑那边练得如何?” “士气高涨,把人分下去之后,就可以直接投入作战!” “明年初,部署在九边的京军要轮换一批,西北留守之兵也要轮换,这件事你去办吧,尽早拿个章程出来!” 说到这里时,朱咸铭竟咳嗽了几声,近日他的身体也不太好。 仔细看着眼前的皇帝,朱景洪思绪回到了七年前,那时老头儿精力旺盛,哪像如今这般散发着衰败气息。 “是!” 放下手中御笔,朱咸铭抚开身前奏本,问道:“你来有事?” “儿子听说,您将陈锦昀下狱了!” “怎么……你是来说情?”朱咸铭不以为意。 看老头儿脸色平静,外表从容的样子,朱景洪可以确认,这位没有怒气上头的意思。 既然不是冲动使然,那就是故意为之了,这样的情况同样让他意外。 “爹,陈锦昀是次辅,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对他若是处以极刑,只怕……” 没等朱景洪说完,朱咸铭便已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 “你说清丈之事,天下士人会都冒造反杀头风险,与朝廷对抗到底?” “清丈而已,不是要夺他们土地,而是让他们把税交齐,没动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不会全都拼命!” “自赵玉山秉政以来,清丈之事多有挫折,推行起来甚为费力,原因何在?” 见朱景洪面露思索,朱咸铭手指了指桌面,平静道:“就在这乾清宫,就在于朕……没有全力推行!” “这次反正闹大了,干脆就闹他个天翻地覆,所谓不破不立……朕已经决定,此番谁跳反就杀谁!” 皇帝的话,朱景洪听明白了,但他还是不太赞成,可也说不上太反对。这一把玩儿得确实很大,要彻底镇压住各地乱象,接下来就得动用军队了。 “爹,此事重大……您得三思啊!” 朱景洪明明更具有冲劲儿,此时在这种大事上沉得住气,这一点很让朱咸铭满意。 面带笑容,朱咸铭说道:“你放心,爹有七成把握……只要前期多砍几颗人头,其他人就都老实了!” 这完全是在赌,这要是玩崩搞乱了天下,后面可怎么得了…… 才想到这些,朱景洪念头为之一转,觉得若能藉此完成税基开拓,其成果也是非同寻常的丰硕。 他有很多计划,想要完成就需要钱,而且是越快落地越好,毕竟留给大明的时间也不多。 西南之所以不稳定,就是因为英法西葡在捣鬼,这四国会何时来犯。朱景洪也不知道。 所以,尽早解决国内麻烦,然后调集一切资源对外拓展生存空间,也是非常正确的一条路。 朱景洪在思索,但看在朱咸铭眼中,以为他还想要再劝。 于是朱咸铭说道:“爹老了,这些年背了不少骂名,如今也不怕人骂了!” “此事会得罪天下士人,被天下唾骂已不可免,如今干脆做绝把骂名都担了,便可让后人不再为难!” 这些已是推心置腹,至于他口中的“后人”是谁,答案其实已不言自明。 老实说,朱景洪心中有些感动,毕竟老头儿是在为他考虑。 “爹,既然您已下了决心,儿子便不再多言,但此事务必周密布置,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这是自然,我已指令北镇抚司,传令各地千户所,对所有离任官员进行严查,谁有作奸犯科之行,直接缉拿送昭狱审问!” 对近期致仕官员开展调查,为的就是倒逼在任官员留任,毕竟谁还没个“和光同尘”的过往。 “且朕已传谕各地都司,全力备战以应对变动,若有叛乱及时镇压!” 朱咸铭接着又说了一些安排,在此过程中这父子二人有过商讨,费了一个多时辰便拿出了更完备的计划。 “爹,您若再办成这件大事,足以名垂千古了!” 这个“再”字很巧妙,肯定了皇帝此前的系列功绩。 剿灭倭寇、平定朝鲜、扫平西北、大败西夷……这一系列重大事件虽由朱景洪主导,但也是朱咸铭这位皇帝的文治武功。 “小子,我还没死呢……什么名垂千古!”朱咸铭没好气道。 父子二人此刻都笑了,如今他们相处很有默契,可见此前他俩担心没了缓冲不好相处很多余。 “对了,这里还有一份谕旨,你看看吧!”朱咸铭指了指书案左侧。 此时房间内仅有他父子二人,所以朱景洪只得亲自上前拿起。 打开一看,其中内容同样让他惊讶,这是一份升迁的谕旨。 “郑显林升吏部侍郎、何顾谨任户部侍郎、贾雨村任刑部侍郎!” 轻声念了一遍,朱景洪合起手中谕旨,徐徐问道:“爹,把他们都提上了,谁在地方上盯着?” “不满朝廷施政的人多,愿为朝廷效力的人也不少,他们三个人这几年立了不少功,也是该给他们加加担子了!” “毕竟这天下,也不能只靠赵阁老,你说对否?” 皇帝最后这一句,其中意思值得玩味,朱景洪此刻细细体量着。 今日提拔的这三位,乃是最早依附朱景洪的官员,此刻把这些人提拔上来,显然也是皇帝在为他铺路。 陈锦昀要完蛋了,郑志清失势也是早晚的事,往后朝政有赵玉山独大的风险,朱咸铭这是在未雨绸缪。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此刻,朱景洪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可这真的只是幸运吗?细细一想朱景洪又觉得不是,毕竟他能成为最终胜利者,也是前期不懈努力才得来。 “但凭爹您处置!” “回去吧,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往后把自己那一摊事管好就行!”说完这话,朱咸铭又咳嗽了几声。 “是!” 接着他二人简单聊了几句,然后朱景洪就告辞离开了。 转眼就是十天过去,北镇抚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多种证据表明陈锦昀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罪名个个都很大,最终由皇帝下旨,赐陈锦昀狱中自尽,并将其家产抄没。 这一结果,着实震慑了很多人,所谓刑不上大夫,何况还是内阁次辅这等人物。 当然,既有人被震慑住了,就有人打算继续硬顶,于是还有官员选择对抗。 事情按皇帝预料中在走,各地锦衣卫也在发力,陆续有官员被捉拿抄家,这些人可就没有被优待了,犯事者皆是被处以极刑。 短短三个月过去,上至部院下及府县,共有一百三十八名官员被砍头,抄没到的家产折银有近七百万两。 皇帝也不吝啬,将这些财物赏给了锦衣卫和地方都司,勉励他们继续镇压乱局。 之所以都司会被赏赐,是因为江南、河北、山东、湖南出现了叛乱,各地都司及时出兵并镇压到位,被赏赐也是应该的事情。 至于奖赏锦衣卫,会不会让这些人更疯狂,以至于颠倒黑白胡乱整人,这在皇帝看来并不重要,毕竟矫枉过正也是难免之事。 还别说,情况真就被朱咸铭料准了,后续朝野反对声确实小了。 正统十八年三月,文渊阁大学士郑志清上表,言称朝廷新政利国利民,希望皇帝可以在他家乡优先推行。 郑志清的上表是个风向标,预示着朝野反对之人败退,承认了朝廷推行清丈的正确性。 也正是因为这份贺表,空悬已久的次辅之位有了主人,三月初九皇帝下旨,授郑志清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衔。 持续将近半年的政治斗争,官员之中最大的赢家,便是这位新任次辅郑志清了。 在此过程中,共有二百三十四名官员殒命,他们的家人大多受其牵连,或被下狱或被流放或被杀头。 当然,也有不少百姓被人蒙蔽起事,死在了官军镇压之下,成为了无足轻重的代价。 大势虽定,但接下来在全国推行清丈,依然是很棘手的一件事,同样需要皇帝用心盯着并奋力推行。 (本章完) 第750章 仰人鼻息 第750章 仰人鼻息 襄王府,后园内。 “娘娘,臣妇有一事相求,万望娘娘成全!” 一个鬓间见白的妇人,此刻小心翼翼跟在黛玉身后,陪笑表达着此行意愿。 没错,确实就是黛玉,而不是求到宝钗。 对于这种事情,黛玉其实比较厌烦,因此人是父亲同年之妻,所以不便不见。 “只是被询问而已,王叔叔为官清廉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王周氏尴尬一笑,自家男人是否清廉,她心里也有一杆秤。 如果就这样回去,她的丈夫便是死路一条,毕竟这次东厂插了手。 “娘娘,我家老爷他确实有过错,但如今他已知错,且对过往所为痛心疾首,若此番王府愿出手搭救,他将永世不忘娘娘恩情!” 王周氏的丈夫,和其他被惩治的官员差不多,都是在政斗中跳得比较高的人。 只是这位王大人运气不太好,当他见势不妙想要抽身时,却被身边同僚们给坑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上奏言事时,替他把名字署了上去。 这些情况,王周氏都已跟黛玉讲明,只不过后者并非三岁小孩儿,不会听她的一面之词。 “娘娘,求您救命了!” 说到这一句,王周氏也不顾其他的事,直接拜倒在黛玉裙下。 “你这是何必!” 黛玉向左右侍女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便立刻上前将王周氏扶起。 “娘娘……” 王周氏正想继续说,可见黛玉微微皱眉,到嘴边的话又只能咽回去。 “若尔等当真清白,自会安然无恙,若真有过失……受罚也难免,我岂能徇私情而废公法!” 黛玉语气还算温柔,可听在王周氏耳中却感不容拒绝,原因在于地位差距太大。 “若能秉公处理,即便罢官遣返,臣妇也叩谢娘娘之恩!” 这话的意思是说,人进了东厂很有可能不会秉公处理,而会被那帮阉宦往死里整,给自己冲kpi。 不止东厂,锦衣卫这几个月也是如此,所以捞得是盆满钵满,代价就是许多家族破灭。 可以预见,在往后的世人传诵中,正统年间厂卫横行民不聊生,朱咸铭的的名声会何等之差。 叹了口气,黛玉答道:“罢了……” “他们会秉公处置,关键还得看你们自己,身正才不怕影子斜!!” 襄王府总管太监邓安,一个月前已调任东厂任掌班太监,王家的事真就一个招呼就可以,对黛玉来说跟呼吸一样简单。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都不必跟宝钗说,当然她还是聊给对方听。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王周氏再度叩头,脸上喜悦宛如洪流喷涌而出。 随后黛玉又告诫了王周氏几句,然后才让她离开了。 “派人跟邓安传个话,王家若是触犯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要从重也别看我的颜面从轻!” “是!” 邓安在东厂任掌班太监,和他同级的还有七个,在他之上还有三名领班太监,然后还有提督太监程英。 可因邓安是襄王府出身,所以他在东厂地位超然,即便领班太监对他也挺客气。 值得一提的是,邓安的老对头张平安,比他更早些调出王府,去了御马监任掌司太监,仅在掌印太监刘忠之下。 御马监负责提调侍卫上直军,张平安被司礼监安插到这个位置,当然也是受了皇帝的意。 除此之外,这五个多月的人事调整很多,其中陈云泰已升任北城千户,李文钊提任南司指挥佥事,陆育新、张临皆升龙禁卫千户,徐广福这莽汉也已升东华门千户。 以上一系列的官职调整,都已向外界传达了风向,皇帝在为朱景洪铺路。 “也不知宝姐姐何时回来!”黛玉看向了皇城方向。 才想到这件事,忽然紫鹃在一旁提醒道:“娘娘,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您的月事……” 紫鹃冷不丁冒这么一句,可绝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没错,黛玉上个月就没来,这个月到现在还没来,就让紫鹃心中有了猜测。 其实黛玉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听到紫鹃这样说已是羞红了脸,随后道:“谁让你说这些了,你赶紧去同心殿瞧瞧,若王妃回来就来报我!” “是!”紫鹃不情不愿答道。 宝钗今日进宫去了,主要是陪嘉贵妃说话,如此也算是表达孝道。 其实她的到来,也给嘉贵妃带去了压力,后者虽为长辈却也担心说错了话。 进到宫里,宝钗跟着众妃嫔说着话,在她左右是青阳王妃徐氏和静海王妃赵氏。 徐氏和赵氏这两位,近半年可是神气得很,只因她俩跟宝钗关系极其亲密。 所谓水涨船高,以至于她俩在一众宫妃面前,都觉得自己神气得很,所以非常喜欢当下这场合。 众人已聊了半个时辰,主要焦点却在宝钗肚中,只因她又怀上了孩子,如今差不多有六七个月。 “宝钗,有件事我不知如何处置,要不你替我参详参详?” 在绕了一大圈子后,嘉贵妃总算找准时机,引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题。 “娘娘您可抬举臣妾了,我们这些小辈懂什么,您有疑难只管说就是,我若知晓一些就说,不知道您也别怪我!” 嘉贵妃也不废话,便笑着说道:“是这么回事,东宫那边传了话,说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想多拨些老参之类的药材!” “可本月以来已连拨过两次,本就超出了东宫之定额许多,如今又要多拨……着实不太合规矩,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你说说……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嘉贵妃哪里是在询问,说是讨宝钗的示下也不为过,她也怕自己关爱东宫过甚,导致宝钗与她生了嫌隙。 毕竟皇帝百年之后,嘉贵妃升太妃的事情,还全仰仗宝钗点头呢! 所谓“人参”,只是一个由头,重点在于嘉贵妃的态度,这一点宝钗体会到了。 此刻她并不觉得骄傲,而是很郑重回话道:“娘娘糊涂啊,那药材拿来是做什么用的,不就是治病救人么?东宫有需直接调拨便是,即便倾尽的内库宝药,也要护太子安危才是!” “倒是了……倒是如此,我可真是糊涂了!”嘉贵妃不断摇头,一副懊悔自己疏忽的表情。 在场众人都极为聪明,一个个要么夸宝钗睿智,要么就安抚嘉贵妃是太忙了,考虑事情才没有那么周全。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然后众人又聊起其他事,很快又是半个时辰混了过去。 眼看着午膳时间快到了,众妃嫔便各自回宫去了,宝钗也在两位郡王妃陪同下外出。 “听说笙儿最近病了!” “染了风寒,如今正调养着!”徐氏答道。 赵氏跟着答道:“前两天我去瞧过,三妹气色还算不错,想来不日就将痊愈!” 微微点头后,宝钗答道:“我身子不方便,你俩替我多去瞧瞧她,陪她说说话……让她也高兴些!” 徐赵二人纷纷点头,这也是她俩一直在做的事。 “嫂子,不知您听过些传言没有?”徐氏压低声音道。 “什么传言?”宝钗随口问道。 “我听人说,老六在府里,时常有癫狂之语,皆是冲着十三哥来的!” 连徐氏都知道的事,宝钗又岂会不知道,事实上她知道得更清楚。 “哦?竟有此事?” 赵氏跟着说道:“听说是时常喝酒,喝得烂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圣上令其闭门思过,他却如此不知悔改,当真是有负圣意啊!” 听到宝钗的感慨,徐氏面带愠色道:“似这样的人,就该惩治才对!” 朱景渊确实是拉了,徐氏不但敢称其为“老六”,甚至还敢说要惩治他。 宝钗微微笑道:“令其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这就已经是罚了!” 紧接着赵氏在一旁道:“这哪里够,至少得让他们吃点儿苦头,才知这世上有天理!” “嫂子,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们替你出口气!”徐氏跟着说道。 说是让宝钗别管,眼下又在她面前道出,其“邀功献媚”的意图,当真是演都不带演。 对此,宝钗也已经习惯了,只因想讨好她的人,已经数都数不过来。 朱景渊各种狂言,宝钗其实听了也很生气,所以对收拾这家人她不排斥,唯一担心的是弄出格不好收场。 “你们能如何出气?”宝钗笑问道。 “自然是以为他好的名义,比如……” 听着徐氏的讲述,宝钗不由笑得更高兴了,听完之后说道:“你们呐……当真是会想办法!” “罢了,随你们去做吧,闹出事来可别找我收场!” 听到这句,徐氏抢先答道:“即使父皇得知,也不过申饬几句,最多活不过是罚禁足,何须劳烦嫂子收场!” 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权力和地位到了一定层次,有的是人愿意赴汤蹈火,鞍前马后。 几人就这样说笑着,一路走出了东华门,然后乘车经过东宫大门外,一路往东安门方向赶了去。 徐氏赵氏执行力很强,当天下午就派遣府内奴婢,去到二十四衙门和女官司局打了招呼。 转眼两天之后,睿王府这边就炸了锅,只因当日送到的吃喝等物,或被限制或被降档。 比如此前的御田米,直接被换成了普通白米、水果种类从十种减到三种,朱景渊最喜欢的御酒直接没了,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变了。 睿王府如今是被封锁,没有自己采买的渠道,等于是宫里送什么用什么。 所以当这些受限,确实会降低朱景渊的生活质量,而且是很大程度的降低。 睿王府上下群情激愤,负责运送东西的太监,直接被陈芷下令给扣了,此刻正派人逼问缘由。 这太监只负责送东西,哪里知道上面的斗争,所以只能解释自己是“奉命行事”。 睿王府内闹得不可开交,却也只能闹腾而已,负责的保护他们的侍卫,同时也担负着看押他们的任务,其府上所有人都出不来。 他们出不来,却不代表其他人进不去,比如徐氏和赵氏两位郡王妃。 因她俩跟宝钗关系好,此前没少被陈芷刁难,如今借机能整治这位,她俩岂会不亲自来走一趟。 在一众侍女宦官陪同下,这两位进到了睿王府内,来到了发生争执西侧跨院,这里也是睿王府库房所在。 “唉哟哟,这边怎会如此热闹!” “哎呀呀,六嫂怎会在此等腌臜之地!” 徐赵二人一唱一和,便进到了院子中央,引得陈芷及睿王府众奴婢望了过来。 这两个人此时到来,陈芷便知其来者不善,暗忖今日之事或与他二人有关。 “你们两个,来此作甚?”陈芷神色不善。 “六嫂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出不去这王府大门,我们就不能来瞧瞧你?” “禁足的日子苦啊,六嫂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尽管跟我们说就是了!” 看着眼前这两人嬉笑的样子,陈芷已基本可以确定,今日之事是她俩捣鬼。 “帮忙?你们若愿帮忙,为何要与我为难?”陈芷压制怒意,尽可能的平和说道。 见她这幅样子,徐氏赵氏别提有多爽了。 “六嫂这话,我实在不明白,今日我二人前来探视,如何就与嫂子为难了?” 徐氏脸上依旧带笑,看得陈芷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压制怒气,她可不愿在俩丫头片子眼前破防。 “王府用度之物,今日被削减如斯,我猜也不是你们,你俩安敢如此放肆,想来是老十三家在作梗!” “六嫂,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赵氏平静说道,甚至都没看陈芷,而是在理自己的衣摆。 “你们府上的用度,可是我与十四嫂精心安排,只为了您和六哥过得舒心!” 坐在另一旁凳子上,徐氏也接话道:“这是实话,为此我俩可费了不少心!” 见这二人毫无遮掩之意,陈芷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这让她难受得有些想哭。 “你们放肆!”陈芷怒斥,这一刻她确实破防了。 “嫂子,我等一片好心,你何故如此恶语相向?”徐氏一脸惊讶,看陈芷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样。 赵氏连忙接话:“想来是关太久了,跟六哥一样失了神智,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你们,你们两个……蠢妇,毒妇,恶妇!” (本章完) 第751章 元春的两个表妹 第751章 元春的两个表妹 听着陈芷不间断的谩骂,徐赵二人心中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很快陈芷也累了,于是她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整理思绪后说道:“你们两个蠢材,我们如今虽落魄了,却也是堂堂亲王之府,你二人今日以下凌上,往后我必当加倍奉还!” “嫂子,我等一片好心,你为何这么说?” “不给六哥酒喝,是怕他喝醉了说胡话,减少你们果品,是因新进果子不新鲜,那御田贡米就更别提了……” 陈芷说一句,徐赵二人挤兑她十几句,且是句句不忘伟戳她痛处。 还别说,陈芷也真是能忍,被这两人轮番往伤口上撒盐,此刻她反倒格外的冷静。 此时她已清楚,这两人不过是小卒,宝钗或襄王府才是幕后操刀者。 降档跟眼前两人纠缠,正好让襄王府的看笑话,她陈芷可不会那么的蠢。 果然她不来气,徐赵二人气势反而弱了些,就好像拳头打到了上。 “怎么了?继续说啊,你们为我的好,我都已经记住了!”陈芷面带笑容。 她恢复了自己的城府,这一抹笑容看得徐赵二人心惊,脑中浮现出这几年被陈芷威压的情形。 言罢,陈芷直接转身离开,那潇洒的样子看起来,仿佛这睿王府不是囚牢。 可陈芷临走时的眼神,还是让徐赵二人不安,可见陈芷积威之盛。 当然,徐赵二人心中虽惊,面子上却没弱了气势,全程目视陈芷离开。 微微转头,徐氏吩咐道:“传下去,往后都这么送,有事情就来找我们!” 陈芷越是桀骜,就越让她心里不舒服,接下来就要想更多法子整治她。 睿王府这边冲突,随着徐赵二人到场后,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因太子近日病情加重,朱景洪便带了宝钗黛玉去探视。 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是他嫡亲的兄长,出于人伦他都应该去探看。 这些天朱景洪很忙,主要是军队训练、枪炮研发、新种栽种等事,这些都需要他亲自到现场去看。 襄王府的马车,在进入了东安门后,来到了东宫大门外。 “参见殿下!” 守备东宫的两位百户,带着手下众旗官上前参拜,把他能叫来的人都叫到了。 朱景洪当然不必下车,他的马车在通过正门后,从西侧的便门进到了东宫。 “林丫头,太医怎么说?”马车内,朱景洪突然问道。 “太医说,应是有了喜脉!”黛玉面露绯红。 “看来前段时间,努力有了回报!”朱景洪微微一笑。 这时宝钗插话道:“谁说不是呢,前些日子总往林丫头房里去,其他人都望眼欲穿了!” “宝姐姐……”黛玉表情忸怩,显然已是臊到极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三人闲聊时,元春已将一众儿女召集到一起,非常严肃的告诫他们一些事。 “我再说一遍,一会儿你们十三叔来了,你们万不可有轻慢之举!” “尤其椿儿,你是兄长,要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你听清楚没有?”元春转过脸去,看向了朱慕椿。 朱慕椿是太子嫡长子,是皇家的“长房长孙”,依照嫡长继承制的规矩,他应该在朱景源后做皇帝。 这个道理,朱慕椿很小就知道了,半年前他的皇帝梦破灭了。 朱慕椿今年已满十八,半年中秋之变意味着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也知道,今日到访的十三叔,将会是大明朝的下一任皇帝。 但偏偏,从小朱慕椿就对朱景洪不爽,眼见这厮还夺了自己皇位,便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昨天下午得知朱景洪要来,朱慕椿甚至考虑过近身刺杀,弄死朱景洪后说不定能把皇位夺回来。 可要做这种事,仅靠他一人根本不行,偏偏这偌大的东宫,除了身边宦官他一个人都喊不动。 头脑发热的想法,事后朱慕椿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真要密谋此事,一旦走漏了风声,他会死得很快。 事实上,朱景洪到了现在的位置,有很多人比他更关心他的安危。 比如东厂的邓安,东安门的许广福,乃至东宫如今的侍卫,所以在朱景洪到来之前,东宫之内就已被检查过一遍。 元春此时把人集中起来,其实并非是她下的令,而是东厂的人要求他们集中,至于其他仆役则限制更深。 所以当朱景洪进入东宫,除了襄王府随行的宦官侍女,其他人是一个都没见到。 很快来到了东宫内宅,由元春领着两名侧妃,满面春光迎到了院中。 “十三弟,得知你要来,你四哥病都好许多!” “见过四嫂!”朱景洪欠身行礼。 在他身后,宝钗和黛玉也跟着行礼,却被元春上前扶住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走走……咱们进去吧!” “四嫂请!” 于是几人进到了寝殿,然后便闻到浓烈的药味儿,元春怕宝钗有孕不习惯,就引她与黛玉去了侧厅。 “你们这边来坐,先让他们兄弟说说话!” 再说这边,朱景洪进到了里屋,汤药的味道就更重了。 “参见殿下!”值班伺候的几名宦官侍女拜道。 太子正在昏睡,朱景洪在床边看了一阵,便问道:“情况如何?” 从去年腊月太子就染了病,后面断断续续终不见好,熬过了春天本以为会好起来,谁知情况还越发糟糕了。 在来之前,朱景洪其实是有猜测,认为太子是装病示弱,好让自己减轻敌意。 可在看到太子干瘦的面容,朱景洪便知其情况已极为不妙,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了。 朱景洪可是记得,在太子初被圈禁时,日子过得还挺惬意,或读书、或写字、或抚琴、或绘画…… 谁能想得到,太子竟变成了这样! “回禀殿下,太子爷半个时辰前吃了药,然后就睡了过去!”领班的宦官答道。 坐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朱景洪静静等待着,他还是打算跟太子说几句。 中秋之宴后,东厂和锦衣卫抓了许多人,审问后太子和睿王的谋划被和盘托出。 虽然知道眼前这位四哥想杀自己,但朱景洪作为胜者已将仇恨放下,所以此刻他可坦然坐在这里。 当然,也是因为在曾经,他俩确实兄弟情深,否则朱景洪也不会等,而是看过一眼后就会走。 就这样静坐了接近半个时辰,太子终于悠然醒转过来,偏过头看见了朱景洪。因为头脑昏沉,所以在朱景洪靠近后,他才念道:“十……十三弟!” “四哥,你可好些了?” “我……我无妨,无妨!”朱景源挣扎着要起来。 “四哥,你且躺着,我们就这样说话!” 挣扎过后,确实是浑身无力,而且四肢酸痛,朱景源也就不坚持了。 “十三弟,你怎么来了?”朱景源忍不住问道。 “四哥,得知你身体不好,我来看看你!” 直勾勾看着朱景洪,足足好几秒后,朱景源把头转向床内,说道:“我……我对不住你啊!” 朱景洪神色平静,答道:“四哥,谁都有不堪的时候,都过去了!” “你们都出去!”朱景洪吩咐道。 他兄弟二人谈论的事,不应该被外人知晓,所以朱景洪把人叫了出去。 “十三弟,我……不敢奢求你原谅,但这件事……皆为我一人谋划,与他们……并无干系!” “四哥求你……求你……放他们一马!”说到这里时,朱景源已在流泪。 朱景洪内心平和,正如他所说那般,这件事他已放下了,不会因此针对任何人,除非这些人自己找死。 “四哥,你多心了,我不怪任何人!”朱景洪徐徐答道。 “我……信你,多谢,多谢了!”朱景源紧握住兄弟的手。 一方面,他确实相信朱景洪承诺,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信,因为他根本就没得选。 挤出一缕笑容,朱景洪劝慰道:“四哥,你好好养病,往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十三弟,我的身子我知道,这次……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每次生病,对朱景源都是一次苦熬,他确实是熬出经验来了。 受限于医疗手段的贫乏,在后世微不足道的小病,夺去人的生命也极其正常。 所以,当朱景源说自己熬不过去,有极大可能是真熬不过。 对此朱景洪束手无策,只能安慰道:“四哥,你别胡思乱想,安心修养会好起来!” 摇了摇头,朱景源闭上了眼,眼角再度流出泪水,也不知是害怕、伤心、懊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十三弟,四哥近几个月时常做梦,生……生在了普通人家,你我……你我兄弟友爱和睦,是何等的……” 朱景源声音时高时低,语气时缓时快,且接下来的话前后颠倒,让朱景洪判断不出他是否清醒。 也就是这时,朱景源突然睁开眼,看向朱景洪问道:“十三弟,云想衣裳想容,到底是谁写的诗?” 听到这个问题,朱景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答道:“四哥,是李白写杨贵妃!” 沉默一阵后,朱景源又问道:“你是何时学会此诗?” 前一个问题就很突兀,结合到朱景源眼下这问题,朱景洪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那时他随太子到金陵剿倭,就曾乱七八糟说过这句诗。 此刻朱景源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朱景洪,到底何时起了夺嫡之心。 短暂沉默后,朱景洪答道:“不知道,或许是正统十年,或许在那之前,也可能在那之后!” 这个回答,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朱景源也就没再多问。 而这一刻,朱景源也真正释怀,随后他说道:“十三弟,我不如你,老六也不如你,那个位置……该你来坐!” 接下来,这兄弟二人又聊了一阵,但太子仿佛又不清醒了,很多时候都是前言不搭后语。 再说侧厅内,元春正跟宝钗黛玉说话,聊的都是京城一些逸闻趣事,跟另一边兄弟的气氛完全不同。 元春知道,往后这一家人如何生存,全得看宝钗的态度,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所以她极尽讨好之能,把自己的聪慧全用在奉承上,看起来是既世故又卑微。 而这一幕,也让黛玉心里很难受。 她和宝钗与元春,从娘家论是表姐妹,从婆家论是妯娌,这本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可现在,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林妹妹,你也记住了,这夏天要纳凉,但也不能过冷,尤其安胎更得心细……” 看到元春热心提醒的样子,黛玉此刻想到了府中“老妈子”,伺候人时就喜欢说得很细。 微微点头后,黛玉看向了宝钗,却见后者神色平和,端着茶杯只盯着茶汤在看。 只这一眼黛玉就明白,宝钗是在跟元春保持距离,就没想过要拉近姐妹间关系。 想到这些,黛玉心中更是叹息,但她还是回应了几句,以免让元春太过于尴尬。 这种尬聊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朱景洪才从里屋出来,于是众人便迎了过去。 “四嫂,照顾好四哥!”朱景洪叮嘱了这么一句。 “十三弟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让他尽快好起来!” 点了点头,朱景洪方道:“我们过些时日再来看他!” 随后朱景洪离开,元春则是领着两位侧妃,送朱景洪一路出了内宅。 送走了朱景洪后,东宫内部限制方被解除,其府上宦官侍女得以活动,而朱慕椿等人也恢复了自由。 再说元春进入内殿,便看到朱景源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床顶。 靠近之后,元春问道:“都说开了?” 微微点头,朱景源答道:“说……说开了,十三弟说,此事已经过去,让我安心!” “只怕他心口不一!”元春面露担忧。 这确实有可能,但朱景源接话道:“我感……感觉,他说的是……是真心话!” 朱景源眼下说话极其费力,此刻说完便咳嗽起来,看其表情就知极为痛苦。 “但愿吧!”元春怔怔出神。 安静了一会儿后,朱景源缓了过来,问道:“你……跟你表……表妹,聊得如何?” “两个表妹,一个冷淡,一个……唉!”元春更是眉头紧皱。 冷淡的是宝钗,不冷淡的是黛玉,可惜后者不管事,所以元春很难受。 “宝钗心思深,我看不透她,十三弟或有大度,但她……” 这话听得朱景源也无比担心,往后朱景洪忙碌于军国大事,宗亲这些小事可不就是宝钗说了算。 换言之,只要宝钗对他这一支的人不满,可以有很多办法整治他们,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安排。 “往后……多与黛玉来往,多与十三弟联系,或可……可保阖府无忧!” (本章完) 第752章 生日 第752章 生日 转眼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三月十五,这一天是朱景洪生日,到此他已正式迈进二十四岁。 照例他先进了宫跟皇帝问安,赏赐已提前发放下来,父子二人没说几句话,朱景洪就离开了皇宫。 到了自己府上,他的生日宴才正式开始,王府的一众女人弄了各种样,是想方设法讨朱景洪欢心。 除了襄王府的人,朱景洪的兄弟姐妹们也来了,其中就包括有嫡公主朱云笙。 他们兄弟很难聚得齐,但这还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兄弟已不可能聚得齐。 老大老二多年前死了,老三广阳王被发配高墙后,在朱景洪三兄弟人联手整治下,前两年已经“郁郁而终”。 加之老四老六如今被圈禁,老十老十二早夭。 朱咸铭十五子三女,如今在世有十三人,自由活动者仅十一人。 存心殿内,宴会之上,朱景洪喝了很多酒。 只见他面色潮红,走到了云阳王朱景泽面前,后者此刻连忙起身相迎。 朱景泽今年三十五,去年就已经做爷爷了,因其低调无所求,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今日诸兄弟到场,朱景泽也很高兴,所以今日多喝了几杯。 “十三弟,为兄再次敬你一杯,祝你心想事成,福寿……” 没等朱景泽把话说完,朱景洪便摁住他肩膀,而后说道:“五哥,今日这里你是大哥,该小弟我敬你一杯了!” 朱景洪却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已经让朱景泽非常不安。 客观上来说,如今老四被圈禁了,他确实是诸皇子之长。 但从他主观意愿来说,他恨不得自己晚生几年,好躲过这些要命的虚名。 “十三弟,今日你是寿星,该我等敬你才是!”朱景泽找补道。 看到朱景泽略显窘迫的样子,老七兴山王朱景治庆幸不已,差一点儿他就成众矢之的了。 “来来来,不必再多说,且喝了这一杯!” 这一杯饮了下去,朱景泽踉跄退了几步,而后力不从心道:“十三弟,我得歇歇,得歇歇了……有些不胜酒力!” 朱景洪也没在意,挥了挥手示意朱景泽落座,然后他转身看了一圈后,便找向了兴山王朱景治。 “七哥,你倒是会躲清闲,来来……咱们兄弟喝一杯!” 这边朱景洪一众人在喝酒,而此刻存心殿的配殿内,一众女眷们也在一起饮宴。 女人们七嘴八舌说话,可比一帮男人更为热闹,现场焦点毫无疑问是宝钗。 宝钗左右,分别是嘉兴公主朱云湄,丹阳公主朱云涵,前者今年三十五岁,后者也有三十岁了。 至于靖安公主朱云笙,此刻则是独自坐在角落,一个人待着显得有些落寞,好在还有湘云在旁边陪着她。 至于黛玉,此时则在跟宝琴说话,可卿与英莲甄琴是一桌,杨静婷与琪琪格诺敏是一桌,后两人去年秋就回京了。 “公主,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既不拿我当外人,我也就不顾那些规矩跟你说了!” “今日众人到会,皆是言谈甚欢,你把自己与大家分隔,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何况你这样,只怕旁人也会心感不快,其他人倒罢了……若与宝姐姐生了隔阂,这又是何必!” 湘云苦口婆心,她跟朱云笙待得最久,相对而言感情也最深,所以此刻才会说这些贴心话。 这些道理,朱云笙当然明白,更感激湘云的真切关心。 “多谢,但我……唉,就是提不起心气,王妃心胸宽阔,但不至于容不下我!”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变动,原本好端端的一家人,如今已是支离破碎,这给朱云笙带来很大打击,所以如今才会这般消极。 “若真得罪了她,她要于我为难,我也只能认命!” 听到这些话,湘云越发感到担忧,可没等她再多劝几句,就听朱云笙说道:“湘云,往后这类话,万不可再对旁人说!” “我是闲散之人,而你却身处局中,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湘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了宝钗等人,这都是她极熟悉的好姐妹,与当年初见时别无二致。 但她听懂了朱云笙的意思,所以她一时间也沉默了。 “我们都……” 猜得到湘云想说什么,朱云笙轻声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皇家!” “当年我四哥六哥十三哥,何尝不是兄友弟恭,友爱和睦……你看如今!” 顿了顿,朱云笙接着说道:“此前我不愿你进十三哥府中,除了怕自己被人笑话,也是不想你进皇家受这磋磨!”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从今往后,你当事事小心!” 这一年多虽消极,朱云笙却没有虚度光阴,而在审视过去悟出了许多道理。 比如当下决胜十三哥夫妇,在她眼中就是爹娘的翻版,如今鲜着锦往后未必能有善终。 是的,在朱云笙看来,自己父母虽成至尊,可却称不上善终。 “我明白!”湘云点了点头。 这边朱云笙哀叹湘云入局,而另一边桌席之上,还有人孜孜以求想加入。 “昨日我找姐夫问说话,说家中打算给我在京找门亲事,问他可有良人推荐……他却说要替我留意!” 因多喝了几杯酒,宝琴紧握黛玉的手,面带梨道:“林姐姐,你说……姐夫他,当真不明白么?” 今年宝琴已经十九,在当下已算得上老姑娘了,然而却还是云英未嫁之身。 她与朱景洪的关系,当然超过了小姨子与姐夫的界限,但到现在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就让宝琴很苦恼,虽然待在姐夫身边就已让她满足,可现在喝多了还是忍不住倒苦水。 “你别多心了,他是跟你玩笑呢,你们两个都那样了……难不成他还能把你送给旁人?” “即便他舍得,王妃还舍不得呢,你就安心吧!”黛玉面带微笑。 “可是为何,姐夫到现在还未给我个名分?” 这个问题黛玉还真想过,在她看来主要原因在于皇后过世,朱景洪既要打造孝子人设,就不好在周年之内纳女人。 “我猜啊……等今年孝贞皇后周年忌后,一切自当会有结果!” 黛玉口中的孝贞皇后,便是先皇后杨清音的谥号。 “当真?” 拍了拍宝琴袖口,黛玉笑着说道:“到时他若无动于衷,我自当与王妃一起,为你要个公道!” “嗯!”宝琴眼泪又不争气往外流,看得黛玉也是心疼不已。 再看宝钗这边,她全程都带着微笑,主要是听其他人说话,自己时不时的回应一句。 她现在这个状态,像极了孝贞皇后生前,这也是朱云笙不愿过来的原因,因为她觉得宝钗霸占了母亲的人设。 可这是霸占吗?当然不是,而是这个位置的人,本就该有的仪态。 此前母仪天下的位置属于杨清音,往后不出意外则属宝钗,换个角度来说不是她们占了这个位置,反倒她们被这位置“驯化”了。 说到尽兴时,只见嘉兴公主朱云湄举杯起身,环顾众人道:“来……诸位姐妹,咱们敬王妃一杯!”“大姐,坐着坐着!”宝钗伸手拉回朱云湄。 皇家儿女,平日极致养尊处优不假,但个个从小心思就深也是事实。 “王妃,今日是为十三弟祝寿,我们本是要敬寿星……他不在此处,自当敬给你了!” “既是敬酒,岂能不郑重些!” “你们啊……就会给我灌迷魂汤!”宝钗出言笑道。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还是高兴着喝了,可当宝钗放下酒杯,却见朱云笙走了过来。 “嫂子,我也敬你一杯,这些日子……让你和十三哥忧心了!” 高处不胜寒,“嫂子”这个称谓,宝钗已极少听到,连跟她关系要好徐赵两位郡王妃,多数时候也称她为“娘娘”。 端起酒杯,宝钗神色和煦道:“只要你身体康健,过得舒心……你十三哥与我也就放心了!” 她二人才喝下了酒,屋内气氛更加融洽时,有一侍女来到了偏殿内,在莺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之后,莺儿不敢怠慢,又附耳转述给了宝钗。 听过消息,宝钗明显神色清冷起来,一时竟给殿内降了温,正说话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 “你们且说话,我有些事要处置,十四、十五媳妇,你们代我把人招待好!” 被宝钗点到的两位郡王妃,此刻连忙起身应了下来,随后宝钗便转身离场了。 几分钟后,朱景洪进到了同心殿。 “有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派人说了不就是了!” 见朱景洪满面红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宝钗冷冷道:“刚得的消息,老六上吊了!” 好家伙,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三分醉意立马消失无踪。 “什么?” “人没死了,被人救下了,老六哭诉有人害他,活不下去故而自尽!” 这样重要的消息,按理说会直接传给朱景洪,但因今日他喝得太多,旁人根本不敢扰他兴致,所以才转宝钗这里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朱景洪神色不善。 沉默几息后,宝钗答道:“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近日他确实过得不太好!” “哦?” “我让老十四、老十五家的,克扣了他们的用度!”宝钗坦然答道。 老六搞这么一出戏,肯定是想捅到皇帝面前,克扣这件事肯定瞒不住。 虽然确实是徐赵二人所为,但宝钗也不可能真让她俩担着,所以此刻才会明白道出。 “什么?谁让你这么做!”朱景洪面带不满。 “老六在府里,天天说你不是,还用各种犯忌的话咒你,我忍不了……所以想教训他!” 愤然坐在一旁,朱景洪怒道:“你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被他骂几句能少一块肉?何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他说的那些话,都要咒你断子绝孙了,我不想忍!” “闹大了,正好让老爷子评评理,看老六闭门思过,都思了些什么东西!” “可现在老六上吊了,老爷子只会以为,是我容不下兄弟!”朱景洪拍桌子说道。 “你只管推给我就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没你那般能忍,老爷子要罚就罚我好了!” 起身走到一旁,宝钗徐徐道:“反正我就是气不过,以往他们势大咱们忍了,如今他们都成了那副德行,还要我忍……我不想忍!” 甩袖起身后,朱景洪叹了口气,而后答道:“我去跟老爷子请罪们,你这败家娘们儿!” 见朱景洪真生气了,宝钗又找补道:“即便咱们有错,可若老爷子知老六在府里做那些事,还指不定怪谁!” “行了,你少说两句!”朱景洪没好气道。 老六在府里做的事,朱景洪当然很清楚,对这位六哥他也恨之入骨,只是要维护皇家的体面,所以他无视了这些事。 但老六各种诅咒谩骂,也确实让朱景洪恨极,所以宝钗报复这件事,他其实也没太生气。 于是他这位寿星,便只能在生日当天,急匆匆的第二次进宫去。 睿王上吊的消息,朱咸铭也知道了,其他该知道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这摊子烂事,也让他极为忧心。 他忧心的点在于,若这两兄弟连表面和谐都不顾,那他百年之后岂不是要相互残杀。 “陛下,襄王殿下觐见!” 等了几秒后,朱咸铭方说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朱景洪进到了内殿,然后发现皇帝书案上,摆放的奏本比上午还多。 此前政斗结束了,但却是硬仗的开始,全国范围推行清丈,每天要处理的东西实在太多,劳心劳力而且还得罪人。 所以近两年,朱景洪对皇位避之不及,坐上去指定忙得焦头烂额。 “爹,儿子是来请罪!” “何罪之有?” “因宝钗一时使性子,克扣了六哥用度,才让他今日寻了短见,这都是儿子的过错!” 朱景洪在担心皇帝多想,但其实皇帝也怕他变了心,面上都不愿认老六这兄弟了。 见朱景洪坦然请罪,朱咸铭便安心了一些,此时他想到的不是训斥,而是要安抚小儿子的情绪,毕竟这件事里朱景洪也受了委屈。 “老六就是个混蛋,他在府里做的那些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看你媳妇做得对,就该断了他的酒水佳肴,让他活得清醒些,免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到皇帝说这些话,实话说朱景洪有些意外,随即他便说道:“这都是儿子的过错,爹您罚我就是了!” “行了行了,老六这不是没事,说什么罚不罚的,往后他们用度就依现在,也让他吃点儿苦头!” 朱咸铭已不想再聊此事,随后问道:“今日府上热闹,喝了不少酒吧?” “是喝了些!”朱景洪略带拘谨回话,这是他该有的谦卑姿态。 “还是年轻好,羡慕你啊……不像为父,终日为案牍劳形,说是九五之尊,却跟田间老农一般!” 朱咸铭这番感慨发自内心,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许久没跟人聊心里话了。 主要是这世上,够资格跟他聊心里话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朱景洪也只能说勉强算得上。 叹了口气,朱咸铭平静道:“正好,也到了午膳的时候,陪为父喝两杯吧!” “是!”朱景洪应道。 (本章完) 第753章 奉天殿前的父子 奉天殿,皇宫之内,等级最高规模最大的殿宇。 虽然这里档次高,但一年也用不到几次,所以朱咸铭很少来这里。 所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今日会在此用午膳。 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再看了前方广场尽头的宫门,以及宫门外绵延至远方的屋舍,朱咸铭确定自己真干出了这离谱的事。 左右望了望,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地方因地势较高,用来观景确实不错,可惜这么多年他都未曾注意。 此刻朱咸铭的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盘子,上面盛放着各式蔬菜肉片,桌子中间则架着一个火锅。 周围伺候的人没有,相隔最近的宦官宫女,也都在二十米开外。 所以打杂的事情,就全落在了朱景洪身上,此刻他正拿筷子忙碌着。 “爹,我说得没错吧,这地方吃东西正合适!” “依我的意思,正要整户外火锅,可以去上林苑……但今日已来不及了,所以您就将就下吧!” 此时,朱景洪穿着亲王常服,宽袍大袖被他用丝带收束着,看起来既干练又滑稽。 捋着胡须,朱咸铭徐徐道:“老十三,你总是会弄些新花样,这奉天殿岂是吃饭的地方!” 继续往锅里夹菜,朱景洪问道:“那您说说,什么地方才能吃饭?” “老百姓在田间、匠户在作坊、士兵天南海北、官员勋贵在庭院……其实哪儿都可以吃东西,您在干清宫吃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被常例给管住了?” “须知这天下本没有规矩,愿意守规矩的人多了,礼制律法也就应运而生了!” “爹您非常人,更非寻常帝王,自当有超脱世俗的豪情,又何必拘泥于吃饭的地方!” 端起茶杯,朱咸铭品了一口,笑着说道:“你的歪理确实很多,可见都是不读书之过!” “非也非也,儿子这才是真读懂了,所以才可随心所欲!”朱景洪盯着锅里。 “还没好?”朱咸铭也看向锅里。 “这羊肉快好了,您再等等!”朱景洪坐回了椅子上。 说话之间,朱景洪已端起酒杯,说道:“这一杯,儿子敬老子!” 事实虽是这样,可这样直接说出来,还是让朱咸铭有些触动,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他有那么多皇子,但儿子却只眼前这一个。 “这杯该敬你娘,今日你的生日……可知二十年多年前,你娘生你有多不易!” “好,儿子敬娘一杯,您替她老人家喝了!” 于是这父子喝下第一杯,然后朱景洪便给皇帝夹了菜,接下来就闲聊了起来。 最开始是说些生活琐事,然后又聊到了当下朝局,以及变幻无常的周边形势。 随着聊得深入,加上几杯酒下了肚,朱咸铭也就不再端着了,不但自己给夹菜往锅里放,甚至还给朱景洪倒了一杯酒。 “为父这一生,都在争斗之中……” “看到的,听到的,遇到的,全是杀戮、背叛、阴谋、诡计……” “自当年不甘闲散一生,我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能排除万难咬着牙往前走……” “最后我熬出头了,最后坐上了皇帝,身居九五为天下至尊!” “从此,九州黎庶、天下臣民,都匍匐在我脚下……” 朱景洪静静听着,他不确定皇帝是喝多了说酒话,还是真的在回顾一生自我审视。 “然而,高处不胜寒啊……” 靠在交椅靠背上,朱咸铭目光深邃,看向了前方地平线,徐徐说道:“我举目四望,却已是孤身一人!” “以往这些年,有你娘一路陪着,才让我不觉孤独,可现在……你娘死了!”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朱咸铭眼泪都掉下来了,随后他连忙抬起袖子擦去了。 “喝酒,喝酒!” 为了掩饰尴尬,朱咸铭自顾端起酒杯,非常狂放的一饮而尽。 朱景洪也饮下一杯,随后他又提起酒壶来,给老头儿重新满上了一杯。 “我费尽力气做了皇帝,劳心劳力治理国家,几十年来……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钱财?于我如尘土……功勋?却也是毁誉参半……名望?天下士人人谁不骂我?” 听皇帝说了这么多,此时朱景洪差不多可以确定,老头儿确实是在审视自己这一生。 “爹,您治理国家,让大明朝如日中天,您的功勋对比古今帝王,已可称为一代明君!” 听到这些话,朱咸铭只是笑了笑,随后说道:“一代明君,又如何呢?” 这个问题,倒把朱景洪问住了,做了一代明君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一抔黄土。 “小子,你还年轻,你不懂啊!”朱咸铭叹息道。 朱景洪现在样子,让朱咸铭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也是那般朝气蓬勃斗志昂扬。 “来……喝喝!”朱咸铭催促道。 他参加过无数次宴会,可真正像今日这般尽兴的情况,在他做皇帝之后基本没有。 因为尽兴,所以要多喝,而喝多了话就更多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苏轼这词写得好啊!” “当年你四哥,以此句缅怀亡妻,我还说他柔弱无刚,哭哭啼啼像个女……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我呀……该跟你四哥赔不是!” 后面老头儿是真喝多了,愣是打算要亲自去东宫致歉,好在被朱景洪给劝住了。 然后又出幺蛾子了,皇帝非要下旨追封苏轼,还说要给他在京城立庙祭祀。 立庙祭祀朱景洪废了不少力劝住了,加封苏轼他实在拦不住,最后还真就在酒桌之上,给几百年前苏轼加封“太傅”。 到这里,皇帝已然醉得不轻,朱景洪便招呼来宦官,要把皇帝抬回干清宫歇息。 “都滚,都滚……谁都不准碰朕!” 做了皇帝之后,朱咸铭从来没醉过,当然他也不敢喝醉,所以此刻有外人过来,便激发了他超绝的心防。 最终没办法,朱景洪只能亲自动手,背着皇帝从奉天殿,一路折返回了干清宫。 说来也怪,奉天殿的台阶都还没走完,皇帝就已在他背上睡着了。 而他背皇帝回宫这一幕,也被沿途官员、侍卫、太监、宫女看见,这注定又将会引起广泛议论。 当然,这些事情朱景洪还想不到,背着皇帝的他在想另一件事。 当下皇帝醉过去了,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无法理事,期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但现实是什么都没发生,朱景洪把皇帝送回干清宫寝殿后,便亲自守在了御榻一边。 抢夺皇位,是完全没必要的事,他当然不可能去做。 但留守在这里,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这偌大的朝廷,在接下来几个时辰需要有人坐镇。 换言之,在皇帝醒转过来这段时间内,朱景洪便是实质上的皇帝。 但这几个时辰内,和正常情况一样,没有重大变故发生,让朱景洪安静独处了一阵。 而此时他也没闲着,思索着刚才皇帝的那些话,倒也让他有些感触。 再说襄王府这边,宫里面发生的事,都陆续传到了宝钗耳中。 得知相关情况后,她在心里也松了口气,不必再为老六家的事担忧。 她在家里也没闲着,思索着自己心态的变化,才发现自己也确实飘了,才会默许徐赵二人施加手段。 但是,在周围都是恭顺服从的环境下,人原本就容易迷失自我,没人能保证就比她做得更好。 “吾当自警!”宝钗暗叹。 随着朱景洪离府,一众客人便先后离开,只是朱云笙和徐赵二人多待了一会儿,之后也都各自回府去了。 而襄王府内众人,也是各归其位自由活动,或写字、或游园、或听曲、或带娃。 到天快黑的时候,朱景洪才从宫里回来,晚饭他已陪着皇帝吃了。 “拜见殿下!”宝钗迎上前后,竟难得行了大礼。 因她怀有身孕,且如今肚子大了,朱景洪哪会让她跪下,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与宝钗同坐到榻上上,朱景洪徐徐道:“知道怕了?” 宝钗则是答道:“知道错了!” 点了点头,朱景洪郑重道:“知道错了就好,你我如今身居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 “臣妾明白,往后定当自警!” 握起妻子的手,朱景洪笑着说道:“你我共勉吧!” 今日见到皇帝那般样子,让他对夫妻关系的意义,有了更多一些认识。 这时宝钗看向一侧,喊话道:“宝琴,还不赶紧伺候你王爷更衣!” 下一刻,相貌绝美的宝琴,便从屏风后走了过来,脸上已经带上了羞意。 “这……” 见朱景洪假模假样的样子,宝钗笑道:“怎么……对宝琴不满意?那我给叫丫头们进来!” 朱景洪摆了摆手,随后说道:“罢了罢了,何必这般麻烦,王妃身子不便,就先回去歇着吧!” 宝钗笑了笑,随后也没再多说,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宝琴,还愣着作甚,过来呀!” 被朱景洪一番提醒,宝琴这才靠了过来,并吩咐外面侍女端水送衣进来。 说是由她伺候更衣,却不可能真就宝琴一人,当然贴身的活儿得她来干。 看着膝前,正给自己脱靴解袜的宝琴,朱景洪笑着说道:“宝琴,上次诗经,读到哪里来了?” 《诗经》读到哪里来了,想到此前书桌上的不堪,宝琴脸色变得更红了,手上动作都已不太利索。 “嗯?” 宝琴根本不敢看向朱景洪,吞吞吐吐应付道:“记……记不得了!” 一把抓住宝琴纤纤玉手,朱景洪摩挲道:“诗经得学啊,我也想多学点儿东西,你这先生说记不清楚,这怎么行?” “姐夫~~”宝琴越发羞涩,连声音都软糯了。 “都下去!” 朱景洪对众侍女吩咐,而接下来红帐底下鸳鸯戏的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转眼来到第二天,上午朱景洪又跟宝琴学了诗经,下午他便到了后园去找迎春。 此时迎春院里,朱景洪穿着宽松道袍靠在软榻上,听着身侧迎春颂念经文。 修习道法,确实有宁心静神之效,所以朱景洪时常到迎春处,但有时候也会进行双修。 “嗯?怎么不念了?” 迎春突然停下,让朱景洪意犹未尽,于是问出了这句话。 “已经念完了,要再念一篇?”迎春一本正经问道。 “罢了罢了,你也累了,我于心何忍?”朱景洪坐起身来说道。 往后一片坦途,如今心态安宁,身侧佳人相伴,此刻他的心情极好。 便见他站起身,甩了几下袖子之后,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念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 后面的诗还没念出来,他就见到了余海快步走来,这便打断了他的诗兴,他知这是有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余海靠近后,朱景洪便主动发问。 “王爷,安东行都司出事了,日本驻屯军被围攻,已与行都司失联系!” “三月初一,朝鲜南部庆尚道发生叛乱,朝鲜驻屯军固城守御千户所被围!” 现如今,安东行都司兵力分为四部,分别是蒙古、女真、朝鲜、日本四个驻屯军,每一支都是加强版的卫所,兵力在六千至八千左右。 听了余海的讲述,朱景洪瞬间抓住了关键点,既固城守御千户所被围。 固城之所以设置守御千户所,是因为这里有一处重要港口,负责给日本驻屯军转运军粮军械。 如果固城被拿下了,日本驻屯军也就危险了! 仅此便让朱景洪猜测,朝鲜日本两地同时出事,很可能两边是合谋起事。 情况他知道了,那么皇帝肯定也知道了,于是朱景洪决定立刻进宫觐见。 朝鲜和日本的稳定,对大明来说极为重要,毕竟这两个地方,如今称得上是财税重地。 最关键的是,当下朝廷全面推行清丈,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所以朝鲜日本的变乱必须尽快平定。 在进宫的路上,朱景洪便已在思索如何应对,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压死叛乱。 而其中最要紧的事,就是决定谁人领兵去,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人。 至于他本人,自然不可能再去领兵作战,一是如今他身份重要不可犯险,二是他得靠臣下而非事事亲为。 第754章 太子薨 朱景洪急匆匆来到干清宫,才得知皇帝正在接见大臣。 在宦官通报期间,他已从当值宦官口中得知,里面议的并非朝鲜日本之事,而是有关河北山东清丈之事。 莫非老头儿还不知消息?朱景洪暗自揣测,但他觉得这不太可能。 没等一会儿,殿内便出来一名宦官,引导着他往宫殿内走了去。 随着距离拉近,朱景洪已隐约能听见,里面官员陈述的声音。 来到暖阁外,在殿内众人注目下,朱景洪进到了里面。 “儿臣叩见父皇!”朱景洪郑重行礼。 “起来!”朱咸铭神色平静,看朱景洪的目光越发慈祥。 昨天喝酒时的情形虽已模糊,但朱景洪全程的表现,他也大致都有掌握。 “这么着急过来,所为何事?” “父皇,儿子得到消息,朝鲜和日本出事了,故而前来禀告!” 点了点头后,朱咸铭答道:“我还说派人传你,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徐徐端起茶杯,朱咸铭接着说道:“这件事由你全权处置,我要把更多精力……放在清丈上!” 皇帝的这些话,朱景洪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些琐事……你自己看着办,决断之后报与朕看即可!” 看着皇帝的眼睛,见他真不是在开玩笑,朱景洪方应道:“儿子领命,一定处置妥当!” “此事要紧,你可召集五军都督府兵部共议此事,去吧!” “是!” 朱景洪退出了大殿,慢慢下干清宫的台阶,沿着御道他走出了干清门。 然后他便去了五军都督府,当他出现在右军都督府大门,得知消息的军中大佬们更惊讶。 朱景洪刚走进右军都督府,今日当值的是都督同知祁延泽。 祁延泽与朱景洪是老相识,更确切的说他是朱景洪的老部下,正统十六年从安东行都司指挥使离任,升为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正统十三年朱景洪平定朝鲜时,祁延泽在他手下任方面军总指挥。 在五军都督府一众高级将领中,祁延泽对东北情况了解最深,所以朱景洪才会到右军都督府来。 “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祁延泽神色谦卑,身体更是恭顺。 徐徐往里走去,朱景洪答道:“朝鲜日本出事了,圣上令我召集议事,全权处置此番变故!” 朝鲜和日本的变故,祁延泽也才知道,并且已往通政司递了奏本。 他是真没想到,会是由朱景洪直接召集议事,这其中意味便再明显不过了。 祁延泽正思索间,朱景洪又吩咐道:“把各都督府,有安东任职履历的人都请过来,群策群力一同参详此事!” “是!” 朱景洪是请有安东任职经历的人,可现实是得知他在召集议事,五军都督府在衙者全都来了。 这是头一次,朱景洪在京召集议事,稍微有点儿政治嗅觉的人,就知道此时能到必到。 十几分钟后,看着面前的十来号人,朱景洪不免失笑道:“莫非诸位,都在东北几省任职过?” 众人皆打了个哈哈,随后朱景洪也没深究,见人到齐就开始了议事。 这一讨论便一个多时辰过去,期间南北镇抚司也被叫过来,让他们分别讲述辽东和朝鲜情况。 而随着对相关情况了解越多,一些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尤其是如今朝鲜和日本的民怨。 本来朝鲜就负担了驻屯军粮草和饷银,和下层将吏们仍有盘剥之举,甚至还有奸淫掳掠之行。 日本的情况类似,而且因有大海阻隔,这些人想来会更加肆无忌惮。 头一天的议事,便定下了三件大事,一是从辽东都司调兵入朝,二是燕山都司往东开进至大沽,做好乘船渡海前往日本增援准备,三是辽东水师全力保证海上通道。 当朱景洪回府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但有一件事还是让他愁眉不展。 朝鲜日本的局势,牵涉到几个都司和水师,朝廷要派遣一位大将前往,坐镇统一协调指挥。 他思来想去,到现在还没做好决定。 这样规模的战事,按例该派一位都督前往,然而当下朝廷十位都督,有三人染病在府修养,有两人分别坐镇天山南北,另有两人一个在九边巡视,一个在西南稳定局面。 也就是说,如今还有两位都督可用,可朱景洪与这两人不太熟,且此二人已七八年未曾领兵。 当然,这两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去了东北压服各个都司的人,基本不会有问题。 眼下只有这两人合适,无论如何都得选出一位来,到底怎么安排才让朱景洪犯了难。 坐在银安殿内,他靠在榻上扶额苦思时,便有一侍女给他端来茶水。 这当然是个美女,而且恰好来自朝鲜,她便是被朱景洪带回府的朴真英,如今也被选在了银安殿伺候。 所以说,优秀的人很容易发光,即便朴真英佛系不争不抢,却还是超过了一众姐妹,得以侍奉在朱景洪身侧。 “王爷,请用茶!” “放下吧!” 朴真英放下茶杯,拿着小托盘正要离开,却被朱景洪叫住:“你在朝鲜,是两班之女?还是普通士族?” 听朱景洪问起这些,朴真英多少有些意外,于是她老实回话道:“奴婢既非两班,家中也不是士族!” 这又让朱景洪意外了,他一直以为朴真英家世不错,否则不可能被选为舞女,更不可能被献到他的身边。 “当真?”朱景洪坐直了身子。 见朱景洪这般郑重,朴真英心里就有些慌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可已经说了,她又不敢随便改口,于是答道:“奴婢出自普通百姓之家,当年于兵乱中与家人走散,之后多番流落……最终被选进了宫里!” 端起茶杯,朱景洪揭开杯盖,吹了口腾起来的热气,然后问道:“当年朝鲜百姓,过得想来不太好!” 听到朱景洪这句话,朴真英点了点头,随后答道:“我听姐妹家里来信说,如今她们家里也更不易了!” “哦?” 事实上,当年被朱景洪带走的十人,除了朴真英是普通出身,其余人皆是朝鲜贵族。 这些人虽远离家乡,但一年也能收到两三封信,其中就有朝鲜的一些情况。 于是朱景洪就让朴真英讲讲,好让他换个角度审视朝鲜日本的问题。 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从朴真英这里了解到的消息,便让朱景洪知道情况比他想象中更糟。 驻军统治,能有多少好事呢……朱景洪叹了口气,这是个很难改变的情况。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最终朱景洪确定了统兵将领,由正二品忠武将军、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一等子詹育仁出镇朝日。 一应请旨任免事宜,已在三月二十日全部完成,詹育仁将在三月二十二出发。 三月二十一,襄王府,银安殿。 看着跪在面前的孙绍祖,朱景洪徐徐说道:“你是一员虎将,安放在京城实在屈才了,我已指令兵部……改任你为安东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升授定远将军!” 孙绍祖在五城兵马司就职之前,便在安东行都司任都指挥同知,这前后两个职务都是正四品。 如今让孙绍祖从京城去安东,而且还是任都指挥同知,多少有点儿贬谪的意味,所以朱景洪会给他升授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乃从三品阶官,比都指挥同知高一级,又比正三品的都指挥使矮一级。 从三品官,再往上升一级就是都督佥事,正式迈入大明朝高级武将行列。 所以,孙绍祖眼下是兴奋且感激,对朱景洪连续磕了几个头,一边表忠心一边表决心。 看着眼前这位狼人,朱景洪觉得把他放出去杀敌,才是令其赎罪的办法。 而在孙绍祖幻想着,在朝鲜努力打拼赚取军功,借着朱景洪的势再进一步时,却想不到自家主子已给其仕途判了死刑。 如果孙绍祖获胜,他将被长期留任安东行都司,若他引来大败则将国法无情。 至于此人长期留任安东,会不会导致他人心寒,亦或者此人尾大不掉,则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事。 首先孙绍祖这人根基浅,但其近几年升迁速度太快,比之侯璟石崇这些人还快,本就让许多人嫉妒憎恶了,别人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其次,他孙绍祖一切都是朱景洪给予,稍有异动即可将其全部剥夺,根本没有他跳反的可能。 “此去安东,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事关重大……若有差池,我也救不了你!” 前面的话还算正常,最后一句“我也救不了你”,又有一点儿言重了的意味,但孙绍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朱景洪是告诫自己小心。 “殿下放心,臣自当谨慎行事,多打几个漂亮仗,也给您长长脸!” “嗯!” 这主仆二人,又聊了些具体的事,半个时辰后孙绍祖才离开。 孙绍祖离开后,宝钗便从屏风后走出,徐徐说道:“这人啊……但愿他往后别再犯错了!” 朱景洪没有多说,而是走向了侧厅内的书桌,那里有许多呈报堆迭着,都需要他了解情况并进行批阅。 宝钗随后跟了过去,站在朱景洪面前,抚着腹部轻声道:“如今再有战事,你总算不必再出去了,我这肚中孩儿降生,总算是有爹爹在场了!” 听到这话,朱景洪露出一缕微笑,随后便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 转眼又是四个多月过去,这段时间一样发生了许多事。 其一,安东的战事,前期进展非常顺利,但始终未能将逆贼完全剿灭,进剿时这些人化整为零藏匿民间,朝廷军队撤走又钻了出来。 其二,日本叛乱被平定,但日本驻屯军损失惨重,指挥使更是以身殉国。 其三,全国清丈不太顺利,山东有人山东爆发大规模民变,但被山东都司快速扑灭了。 其四,太子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其五,六月宝钗诞下一名男婴,被朱景洪起名为朱慕梴(chan),然后湘云也在六月怀上了。 正统十八年,七月二十。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朱景洪在上林苑忙了一天,主要是看土豆红薯栽种情况,长势比他预想中要差许多。 但对户部官员们来说,却已是大大超出了预期,个个都说是了不起的祥瑞。 七月下旬,春土豆已可以吃了,收获的一些送了宫里,朱景洪也带回王府一些。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朱景洪便自己银安殿外,搭起了炉子烤上了土豆吃。 在他左右,分别是湘云和宝琴,后者如今已被册封为选侍。 “怎么样?”朱景洪问向湘云二人额。 虽然撒上了各种调料,或因朱景洪手艺不行,也可能是品种选育不佳,味道确实是差强人意。 满怀期待的湘云和宝琴,吃过之后纷纷大失所望,于是出言埋怨起来。 然而朱景洪却高兴得很,这玩儿意容易种产量也还可以,便能养活到更多的人,支撑他往后做更多的事。 “罢了罢了,都回去歇着吧!” “王爷,今晚你去哪儿?”问话的是宝琴,此时她已不喊“姐夫”了。 拍了拍宝琴的小臀,朱景洪笑道:“今晚去王妃处,你别跟我装糊涂,若舍不得我……便随我一道去吧!” 还别说,与宝琴宝钗大被同眠,朱景洪还真挺期待,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对这种事,宝琴更是畏之如虎,连连摇头拒绝,挽着湘云便走开了。 看着宝琴二人远去,朱景洪低声嘀咕道:“钗黛一起,其实更有搞头!” 然而,如今黛玉也怀了孩子,大概今年十一月才出生,侍寝至少也得明年去了。 和宝钗才出月子不久,本身也还不便侍寝,朱景洪暂时也就没多想了。 去到同心殿,先是看了朱慕梴这奶娃儿,又考教了已五岁的朱慕桢,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洗漱更衣后,朱景洪便与宝钗上了床,夫妻二人聊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帘子外莺儿的呼喊声,把睡得较浅的宝钗喊醒了。 “梴儿又闹了?”宝钗询问道。 莺儿声音略有些紧张,答道:“娘娘……刚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他……薨了!” “什么?”宝钗顿时大惊。 随后她便掀开被子,推了两下还在沉睡的朱景洪,然后便自顾着下了床去。 “说清楚,昨日还吃了药,怎么就……” 其实宝钗也就惊讶那么一下,毕竟太子油尽灯枯不是秘密,药石无救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 “传话的太监说,是今晚子时去的,圣上已经知晓,如今正命……” 宝钗听着莺儿禀告,回头往床上望去时,才发现朱景洪没起来,而是翻了个面还在睡。 朱景洪睡眠质量好,这一点尤其让宝钗羡慕,但此时也让她是哭笑不得。 于是她只能再度上前,又用力推了推朱景洪,同时说道:“快起来,快些起来……出大事了?” 这总算是把朱景洪叫醒了,于是他问道:“什么时辰?” “丑正初刻!”莺儿小声答道。 却见朱景洪仍躺在床上,闭着眼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宝钗坐到床边,随后俯下身在其耳边道:“太子薨了!” 第755章 来自小姑子的质问! 第755章 来自小姑子的质问! “你说什么?” 从床上坐起来,朱景洪亦是震惊,但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外面已经来人,传你进宫面圣!” 太子过世,乃是了不得的大事,皇帝传朱景洪进宫商议,也确实是很合理的事。 “好!”朱景洪从床上站了起来。 莺儿随即命人点上所有烛火,然后便有侍女进殿来伺候。 在穿衣之时,朱景洪吩咐道:“两个事情需要你做,一是由你亲自去东宫一趟,安抚太子妃等人女眷!” 宝钗点了点头,这当然也是应该做的事。 随后朱景洪又吩咐道:“然后再命府内举哀,太子薨逝自当守孝!” 太子是嫡亲的兄长,兄长过世弟弟为其守孝,本来也是应有之义。 “你放心,我马上安排,妥当之后连夜就去东宫!” 听到宝钗的回应,朱景洪思索一番后,说道:“你身子不太好,还是明早再去吧!” 宝钗才出月子不久,朱景洪也担心她的身体。 “我明白分寸,你不必担心!”宝钗笑着答道。 可她这话才说完,看到侍女们端来的外袍服,脸色瞬间变得严厉,呵斥道:“蠢材,今晚岂能着常服?重新去取便袍来,再取一根白丝带来!” 宝钗所谓的便袍,便是亲王日常礼服,即四团龙的红色圆领袍,一般进宫觐见都穿这个。 而她提出的“便袍”,则是朱景洪的日常穿着,当然有时他也这么去见皇帝,而且次数还不算太少。 看到朱景洪的目光,宝钗徐徐说道:“今晚……不是亲王见皇帝,是儿子见父亲!” 此前因整治老六的事,朱景洪还埋怨宝钗不谨慎,可在眼下这胜利结算之前夕,她谨慎到如此地步却让朱景洪意外。 就在刚才,得知太子过世之后,朱景洪的第一想法不是伤心,而是高兴储君之位空出来了。 所以全程他虽板着脸,但其实心里已乐开了花。 从正统十年到十八年,八年以来孜孜不倦、奋力拼搏、出生入死,为的就是能够夺嫡成功。 而眼前,储君之位就在眼前,胜利果实已等待他去摘取品尝。 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现在的状态就像等待飞升的修士,很难不处于自满得意之中。 所以这世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从容,从这一角度来说朱景洪还需多加历练。 此刻听到宝钗的提醒,他也瞬间就清醒过来,并重新调整了心态。 亲自给朱景洪戴上翼善冠,宝钗仰着头叮嘱道:“陛下丧子之痛,你当尽心安抚!” “你放心,我明白!”朱景洪回应道。 随后二人分别,王府侍卫早已准备完毕,且五城兵马司也已调动兵力,一路护送朱景洪往皇宫里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朱景洪来到了干清门外,此时司礼监掌印、秉笔,以及其他内廷衙署太监,全部都守候在宫门外。 “叩见殿下!” 由司礼监掌印吕通领头,一众太监纷纷向朱景洪行礼。 “圣上何在?”朱景洪问道。 吕通答道:“殿下,主上就在寝殿等您,吩咐说……若您来了,直接进殿觐见!” 点了点头,朱景洪便往宫门内走去。 走到御道尽头,朱景洪迈步踏上台阶,前面就是干清宫的大门。 进到殿中,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里面显得静悄悄的,于是朱景洪只能循着灯光亮度,判断皇帝应该身处的位置。 最终,他来到了干清宫东北角,这里便是皇帝其中一处寝室。 出现在寝室门口,朱景洪往里面瞅了一眼,却没发现老头儿踪迹,于是他又只能换地方找。 最终,在干清宫东侧小书房内,他看到了在书桌后坐着,扶额靠着椅子睡着的皇帝。 只这一幕,就让朱景洪体会到了孤苦,眼前这人虽是皇帝,此刻却只是个失去儿子的老人。 朱咸铭有很多儿子,也已过世了好几个,可嫡子去世则完全不同,带给他极大的打击。 所以只是一眼,朱景洪便能清晰感受到,老头儿这又苍老了许多。 进到小书房内,朱景洪走到了书桌前,才看到皇帝写了几个字。 “祭子文……” 除了这三个字,祭文第一个字只写了一个点,看得出来皇帝是无从下笔。 “爹?” “爹?” 朱景洪连续唤了两声,皇帝这才睁开老眼,眼眶虽干涸却有无尽悲苦涌出。 “老十三,你……来了!”朱咸铭声音嘶哑。 “爹,儿子来了,四哥他……” 朱景洪话话被说出,朱咸铭便伸开手,展露面前的“三字文稿”,以平静口气说道:“你四哥走了,我本想着写篇祭文,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朱咸铭终于没有忍住,眼泪水已是夺眶而出,其余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是个强大的人,但本质上他也是人,去年失去了一生挚爱的妻子,眼下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痛苦悲伤自是难以抑制。 “爹……您节哀,四哥他,他也不愿见你这般悲痛!”朱景洪只能尽力的劝。 苍老的皇帝微微低着头,尽力维持着自己形象,可极致的悲痛又让他不想理会这些。 当然,朱咸铭也只是流泪,他没有哭出声来。 听着小儿子的劝慰,朱咸铭缓缓靠回了椅背上,而后双眼空洞盯着屋顶横梁,声音苍凉道:“朕……累了!” 这一刻,皇帝就像是把魂丢了,看起来就跟活死人一般。 “老四的丧仪,就由你会同礼部打理,我累了……累了!” “是!”朱景洪应道。 他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可见到皇帝这个样子,便觉得多说未必就好,办好差事其实更好。 “爹,您先歇着,儿子这就去召人处置!” 依旧眼神空洞,朱咸铭说道:“去吧!” 太子是储君,他的丧礼比皇后也不差,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当然,大明传承三百年,太子早薨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如何处置便有先例参考,但这件事还得靠礼部出力。 事实上,礼部的官员也已到位,并已经投入了工作之中。 如礼部、翰林院这些衙门,里面的官员都格外清贵,相对而言是最传统的士大夫,即便近年来太子形势极为不利,其中多数人都还是支持太子。 如今太子过世,这些人是真的伤心,觉得心中的寄托没有了。 所以礼部官衙之中,官员们个个都如丧考妣,气氛是格外的沉重。 “襄王殿下驾到!” 随着外面的吆喝声传来,礼部官员们都是一愣,多数人心情更是阴沉,认为朱景洪是来显示存在感,这便激起一些官员的逆反心,选择继续做事而不是出迎。 当然,也有一部分官员比较圆滑,心中虽对朱景洪看不上,却跟随堂官们一同迎了出去。 礼部正堂之内,看着眼前来迎接自己的人,朱景洪悲痛道:“太子薨逝,圣上悲恸,情难自已……命我主理太子丧仪!” 一句话点明了情况,到场官员们心中更不满了,因为这种事本该阁臣总理。 可这是圣意,他们也只能听命。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气节还不够,否则就该当场据理力争,反驳朱景洪不该主理此事。 可这天下,还有敢当面反对朱景洪的人吗? 随着朱景洪的到来,礼部越发忙碌起来,而他本人则留在了部院,今晚他要拍板决定很多事。 再说另一头,东宫已是一片缟素,眷属和宦官侍女们哭成一片。 太子是在半夜没的呼吸,没人知道他具体过世时间,而现在他已换好了衣袍,在东宫众人眼中被封进了棺椁。 看着钉子一颗颗被敲进去,元春哭得是泪如雨下,这一刻她的天已经塌了,她就仿佛是水中浮萍一般,不知接下来会是何命运。 所以她既是为太子哭,也是在为自己哭泣。 在她身后,太子诸妃及子女们,一个个也是嚎啕大哭,整个承运殿内被悲伤笼罩着。 随后,陆续有宗室眷属到来,作为亲属和臣子他们本就该来,只有官员们才可第二天早上来。 首先到的是云阳王朱景泽夫妇,如今老四朱景源过世了,他便是事实上的皇长子。 朱景泽之后,便是老七兴山王朱景治,再然后是老九宁远王朱景深。 再之后来的人就更多了,除了郡王还有诸公主、郡主、镇国将军、县主国将军…… 很快,东宫之内就来满了人,虽然所有人都面露悲戚,亦或是落出泪水来,但其中最伤心的还是朱云笙。 她知道太子有过错,但仍是她一母同胞的长兄,是从小关心、爱护、教导她的大哥。 可现在,她的亲大哥走了,最让她难过的是,眼下一个兄弟都没来! 从朱云笙的视角来看,其他庶兄弟都不做数,只有老六和朱景洪才是兄弟。 朱景渊被禁足也就罢了,可朱景洪到现在还没来,便让她心中很是失望,尤其在其他人来了的情况下。 和旁人不同的是,此刻朱云笙很安静,就静静坐在太子棺椁前。 她本来很怕棺材之类的东西,可眼下她就坐在棺椁前,就像去年她守着母亲一样。 在先期哭过之后,元春承担起了当家人的责任,便在往来招呼到场亲属,便安排一应丧仪之事。 “襄王妃到!” 宗室每一家到来,外面都会通报一声,可现在这声“襄王妃到”,竟让悲戚嘈杂的现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全都集中承运门外,有些脑子活泛的女眷们,已经迈步往外要去迎接了。 几息之后,襄王妃薛宝钗,一身素服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她身后跟着青阳王妃徐氏、静海王妃赵氏,再之后则分别是朱景淳和朱景浩。 朱云笙已从棺前来到门口,听到“襄王妃到”她就觉得不对劲,眼下看见朱景洪真的没来,便让朱云笙是越发的伤心。 但此刻,她的关心没有人会在意,因为所有人都只想着一个事,便是一会儿如何跟这位王妃打招呼。 也就是此时,太子妃元春走下了承运殿前的台阶,见此情形宝钗也加快脚步迎了过去。 “宝钗,你才生下孩子,这么晚该好生歇着,明日再来也不迟,你这是何苦啊!” 元春上前埋怨,可看在现场众人眼中,却只觉得这是在讨好,最诡异的是没人觉得奇怪。 太子都没了,元春这太子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襄王妃,今日人家是王妃,过些日子可未必了…… 众人想法各异之时,聪明的人已想好了说辞,跟着迎下了台阶搭话,主体意思跟元春的话差不多。 你不得不佩服人的聪明程度,借着太子过世这件事本身,她们拍宝钗的马屁也能巧妙无比。 更奇葩的是,过世的太子才该是眼下的主角,宝钗一来直接挤掉了太子的存在感。 看着所有人都在巴结奉承宝钗,朱云笙的悲伤逐渐转变为怒火,当宝钗一行人走上台阶之时,她便迈步走到了宝钗身前。 看着眼前,目光不善的小姑子,宝钗便哀叹道:“三妹,四哥过世,着实令人……” “十三嫂,我十三哥为何没来?” 如果是正常语气问,这其实不算什么事,可偏偏朱云笙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听到她这般问话,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因为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 老实说,朱云笙问出这句话,把一旁的元春都吓到了,因为这有指责朱景洪不重孝悌的意思。 当然被吓得最深的,当属驸马都尉梁毅,此时他正跟另一位驸马说话。 看着朱云笙的目光,宝钗心情瞬息万变,从惊讶到愤怒,再到怀疑最后释然。 依照她对朱云笙的了解,她知道这位小姑子没有坑害襄王府的意图,眼前的问题是单纯的表达不满。 当然,不管朱云笙是不是这样,宝钗都得按这样去处理,不然就不好收场了。 两息之后,宝钗郑重答道:“惊闻噩耗,你十三哥悲痛难已,本想快马赶至东宫,欲见四哥最后一面!” “然父皇相召,他只能先去宫里,那边事了定会迅速赶来!” “三妹啊,你十三哥他,是哭着进宫去的,临行前还拉我哭泣说,我四哥走了,我没有四哥了!” 宝钗面露悲戚,形容煞有其事,还真感动了不少人。 现场演技好的,已经跟着哭出来了,脸皮厚些的已在念叨“襄王仁孝”。 第756章 储位空悬 第756章 储位空悬 “四嫂,这里里外外的事,都少不了你操心,你可得节哀!” “妹妹啊……太子薨逝,我心如刀割,实在是……” 被周围人簇拥着,这妯娌二人进到了殿内,而朱云笙则是留在了原地。 也就是人群离开后,梁毅才得以挤上前来,拉着朱云笙往后方退了去。 来到角落处,梁毅问道:“小祖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朱云笙平静答道。 “当着这么多人,你问十三哥为何不来,岂非是……” 没等梁毅说完,就被朱云笙打断:“我说了我知道!” 愣了一下,梁毅问道:“知道你还这么做,岂不是……” 抬头看向梁毅,朱云笙眼眶湿润道:“我对不住你,让你为难了!” 梁毅确实心中有埋怨,可看到朱云笙这个样子,他的不满也就消散了。 “可我就是忍不住,你说说……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母后走了,如今四哥也……夫君,我心里难受啊!” 这个时候,朱云笙已近乎是哭诉,看得梁毅也是心疼无比,此刻又那好再苛责于妻子。 “罢了罢了,往后啊……咱们安心过日子,别再理这些烦心事了!”梁毅出言安抚道。 而此时在正殿内,宝钗已在向太子棺椁行礼,作为弟媳叩拜兄长也属应该。 再说另一头,睿王府内。 因王府被封锁,朱景渊得到太子亡故的消息,是在事情发生两个时辰后。 听到这一消息,朱景渊本以为自己会高兴,毕竟这是斗了一辈子的对手,盼对方早死他已盼了多年。 然而现实却是,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兔死狐悲的感觉充斥心头。 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兄弟情义,在朱景渊心头一闪而过。 但作为政治动物,朱景渊立刻敏锐把握到,这是他重新出山的契机。 之所以说是“重新出山”,意味着朱景渊并不放弃,打算接下来再拼一把。 从旁人视角来看,他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但从他自己视角来说,这就是他一辈子孜孜以求的东西,他即便舍去性命也要争得的东西。 所以在短暂伤心之后,朱景渊就换上了孝服,然后便要去东宫吊丧。 一切准备就绪后,朱景渊陈芷二人乘车出行,却在王府便门处被拦下了。 “殿下,没有旨意……臣等不敢让您出去!” 看着马车前面,跪着禀告的侍卫百户,以及他身后举着火把,目光如炬态度冷漠的士兵,朱景渊气得想把这些人全宰了。 但眼下,他还是得好好的跟这些人说。 “太子薨逝,我这当弟弟的去吊丧,尔等阻拦……可在乎天理人情?” “尔等可知,若让我这亲弟缺席,使得天下人看了皇家笑话,你们可担待得起?” 一般来说,被人扣这样的大帽子,最妥当处理办法是往上报,把烫手山芋给推出去。 但王府侍卫情况特殊,他们是编制上属旗手卫,但管理权严格来说是在王府。 因朱景渊失势,这些人承担起看押他任务,所以侍卫们其实没有上级,所以只能自行面对问题。 朱景渊觉得自己设计精妙,哪知这百户并未辩解,而是重复回话道:“殿下,没有旨意,臣不敢放您出去!” “这是非常时期,放我出去吊丧,圣上不会怪罪,只会说你们懂变通,往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威逼不行就利诱,为达目的朱景渊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知这百户还是不来气,徐徐说道:“殿下,臣不敢抗旨!” 这差点儿没把朱景渊气死,他空有韬略此刻却连门都出不去,想起来就觉得无比憋屈。 更让他气愤的是,此刻这百户已站起身来,目光坚定道:“殿下,眼下深夜,还请您回去歇着吧!” “你……” 其实接下来,朱景渊还可以做点儿极端的事,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太乱来,毕竟影响太坏对他来说也非好事。 “我要上表,你们拦不住我!”朱景渊冷冷道。 他被禁足府内不假,但上奏的权利未被剥夺,日常请安之的事都是通过奏表。 “殿下请自便!”侍卫百户答道。 待朱景渊折返回去,这位百户此刻也叹了口气,随后立刻吩咐了手下去找邓安,东厂和东宫相隔非常之近。 “没有陛下和老十三允准,你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当真还要再搏?” 马车内,陈芷面露悲观之色,她不觉有什么胜算。 “如今我为嫡长,皇位本该是我的!” 说了这么句屁话,朱景渊也觉得没意思,于是接着说道:“朝中有人会支持我,我只是暂时被困,一旦出去……定会一呼百应!” “我现在虽艰难,但你想想看,再难也比七八年前,老十三一无所有强吧?” 朱景渊的心态乐观,但听了他的这些话,陈芷还是感到悲观,于是便出言继续劝解起来。 可现在的朱景渊,已经被困在自己铸造的笼子里,哪还听得进其他人的劝说。 最终,陈芷没能劝得动他,回寝殿后朱景渊就进了书房,开始撰写哀悼四哥的奏表。 这厮文采确实不错,借着奏表既哀悼了兄长,又真切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希望能亲自到四哥灵前赔罪。 奏表送了出去,在朝臣们非常忙碌的情况下,还非常顺利且快速送到了皇帝案头,可见朝中支持他的人还不少。 即便近两年,朝臣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些人毕竟是文官,始终对朱景洪不太感冒。 按皇明祖训立嫡以长的规定,如今太子过世后朱景渊便为嫡长,原本支持太子的人转而支持他,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朱景渊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自己仍有希望。 可问题是,皇帝此时伤心欲绝,哪有心思再看什么奏表,所以朱景渊的奏本只能被搁置。 转眼便是三个时辰过去,时间来到了七月二十一。 有关太子的丧仪,在连夜加班之后,礼部已经做好了规划,得到朱景洪允准后下发各衙署筹备。 忙碌了一晚上,在批阅完最后一个单子后,朱景洪本打算到了东宫去吊唁,却又接到了皇帝召见的谕旨。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先赶过去。 来到干清宫,再度见到皇帝时,朱景洪再度惊讶了。 都说一夜白头,如今他是亲眼见到了,不过三四个时辰没见,老头儿头发几乎全白了。 昨夜见他时,可还如以往那般黑白交错,谁能想到就成了这个样子。 几年皇帝,也就五十七而已! “爹……你!” 这一幕确实看得朱景洪心酸,所以此刻他的眼眶湿润了,可见他还有几分人性在。 “陪爹一起去东宫吧!”朱咸铭语气依旧沙哑。 “好!”朱景洪应道。 此时皇帝身着青袍,这是寄托哀思的服饰。 于是朱景洪陪着皇帝,一路便从宫里去到了东宫,彼时东宫之外已有大批官员前来祭拜。 太子是储君,无论是文武官员,都得前来祭拜哭丧,这是作做臣子的本分。 但因人数太多,所以这些人只能在东宫外,只有宗室众人可以在里面。 得知皇帝驾临,宗室众人也都迎了出来,按照品级长幼分左右跪迎,这又把官员们挤到了更远处。 皇帝的龙辇,停在了东宫大门外。 他本可以被抬进去,可朱咸铭打算走进去,此时他竟害怕太早进去,害怕看到儿子的棺椁。 朱景洪来到了辇轿前候着,朱咸铭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才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朱景洪连忙上前,搀扶着老爹从辇轿下来,然后一步一步慢慢的往里走。 秋日的风徐徐吹着,拂动着皇帝花白的须发,让他看起来更显得苍老。 走上东宫台阶后,朱咸铭方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山呼“谢陛下”之后,方才缓缓起身恭敬站立,而朱景洪则是扶着皇帝进了大门。 进了东宫大门,绕过影壁通过垂花门,再进到到承运门内,便可看到东宫承运殿了。 太子的灵堂棺椁,就设置在承运殿内,此刻殿外台基上已有和尚道士诵经,粗略一看就知超过了百人。 徐徐走过承运殿前广场,扶着皇帝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最终父子二人来到了台基上,视线越过灵堂已能看见太子灵柩。 朱咸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撇开了朱景洪,独自往承运殿方向走去,朱景洪则是紧紧跟随着。 走上殿前台阶,朱咸铭来到了大殿门口,内里情形全被他收入眼中。 跨过门槛,进到殿内,朱咸铭来到了棺椁前,盯着前方灵位出神看着。 朱景洪站在皇帝身后,元春宝钗等人则候在殿外,现场除了僧道诵经声再无杂音。 “老四啊,你怎么就走了!”朱咸铭叹道。 随后,他指了指几案上的香,朱景洪连忙上前拿起,正打算点上时却被皇帝阻止。 于是朱景洪把香递了过去,朱咸铭接过后亲自拿到烛台边,点燃后插在了灵位前。 随后,朱咸铭绕着棺椁缓缓移动,而朱景洪则是自己拿起燃香,点上后郑重向太子行了礼。 当然,哭诉几句也是应有之义,所以朱景洪也挤了几滴眼泪。 绕着棺椁走到另一侧,朱咸铭停在了原地不动,然后竟伸手探向了棺材盖,抚摸一阵后便拍了两下。 这就算是看过了,对于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他已不想再过多逗留。 正当他走到灵前,却突然看向了朱景洪,问道:“老六……为何没来?” “这……儿子不知,或许六哥被禁足,还不知道此消息!” 说到这里,朱景洪拍脑门儿,然后自责道:“都怪儿子疏忽,昨夜只顾着张罗四哥丧仪,竟忘了遣人去通知六哥!” 盯着朱景洪看了一阵,随后朱咸铭说道:“也让他来祭奠老四吧,你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父皇圣明,儿子这就派人去请六哥过来!” “嗯!”朱咸铭点了点头。 “你们兄弟,往后要更团结友爱才行,老四走了……可就你们兄弟二人了!” “是!” 皇帝前来凭吊,在灵堂前后待了不到五分钟,然后就让被宦官搀扶着离开了。 至于朱景洪则留下了,作为弟弟他要为太子守灵,至少也得意思几个时辰,以免日后别人说他不知礼数。 皇帝让朱景渊到东宫的谕旨,很快就得到执行,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渊夫妇来到东宫。 正如朱景渊猜测那般,他的出现确实引发了极大关注,现场文官对他可谓翘首以盼。 这些朱景渊都感受到了,所以他对自己更有信心,认为接下来还有一拼之力。 今天从王府出来,便已完成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巩固当下收益。 其中第一点,就是要把禁足这件事拿掉,这样他才可以重新建立关系网。 所以,朱景渊在到场后很安静,对朱景洪更是客客气气,展现的是改过自新的面貌。 只有在到了太子灵前时,朱景渊才变得情绪激动,哭嚎起来比死了爹还难受,眼泪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看着他的表演,朱景洪也不以为意,只因当下他已足够强大。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一个月时间过去,随着太子被安葬在思陵东侧,太子治丧这件事就结束了。 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太子如今既已死去,东宫众人就该搬出来了。 为表达对太子一系的体恤,太子嫡长子朱慕椿被封为“安乐王”,改当年的广阳王府为安乐王府。 九月初一,东宫一大家子搬了出去,东宫到此便空置下来。 房子空着其实无所谓,可储君的位置空下来了,便牵动到朝内每个人的心。 当下皇帝年迈,立储本属应当之事,可太子去世皇帝伤心至极,这个时候无人敢擅提立储之事。 但是,明面上虽没有人提,私下里各种论调却不少。 有人说支持“立长”,然后推举云阳王朱景泽;也有人说该立嫡长,睿王朱景渊便最合适;甚至还有人说该立朱慕椿为皇太孙,毕竟这位是皇家的“长房长孙”。 当然,这大多是文官们的论调,武将们和以往一样保持了缄默。 第757章 打算如何对老六? 九月二十五,云阳王府。 云阳王朱景泽,得知了朝野的论调后,原本正在听曲儿的他,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掉了。 而在他的身后,禀告的宦官以为他是太高兴,仍旧非常兴奋的说着。 “王爷,这可是好……” 没等着这宦官把话说完,朱景泽反手便甩出一巴掌,把这亲随宦官打得晕头转向。 随后他便转过身,严厉质问道:“此事你是何时得知?” “前……前几日就听说了!” “听说了为何不报我?”朱景泽怒斥。 “奴才只是耳闻,不敢妄……” 没等这宦官把话说完,朱景泽便已站起身靠近,一脚就踹在了这宦官下巴上。 “混账,蠢材!” 朱景泽确实是气得不行,除了拳打脚踢还抄起一旁凳子,狠狠往这太监身上招呼。 见此一幕,可把周围服侍的众人吓得不轻,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劝阻。 于是乎,堂堂云阳王府总管太监之一,就这样被朱景泽给打死了。 也就在这太监咽气后,朱景泽便直接晕厥倒地,周围众人这才慌忙靠拢,抬着朱景泽往寝殿里去了。 半个时辰后,等太医瞧过离开后,朱景泽非常及时的睁开了眼,在他床边是王妃柳氏。 “王妃,大祸将至!”朱景泽哀叹道。 “你是说……有关储位之事?”柳氏询问道。 朱景泽坐起身来,面带惊恐道:“这些流言,会害死咱们!” “这……应该没这般……” “老大、老二、老三……怎么死的,你都忘了?” “他们是想争储,咱们又没这心思,都是外面的人……” “可若让老十三起疑,那岂不是大祸临头?” “十三弟心胸宽……” 在柳氏看来,两家关系比较要好,朱景洪又是个敞亮人,应该不会怀疑自家有争储之心。 “蠢妇,你懂什么!” 因云阳王府不争不抢,导致柳氏对这些事认知不深,所以才会比较肤浅的思考。 但朱景泽不同,他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事都看得明明白白。 “听好了,今日我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可以表明我无争储之心,但这还不够……” “下午,不……现在,现在你就去襄王府,告诉襄王妃这是流言,我们绝无夺嫡之心,告诉她储君之位,非十三弟莫属!” 消化着丈夫给的消息,柳氏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于是连忙应了下来。 可她随即又问道:“这些话,你何不亲自对十三弟说?” 重新躺回榻上,朱景泽答道:“我病了,接下来……在储位确立以前,我的病都不会好!” “你这是……” “别管我的事了,赶紧去襄王府!” “嗯……好!” 眼见柳氏要走出门,朱景泽又喊话道:“王妃,你我安危,全靠你了!” 这句话,再度给柳氏上紧了弦,对这件事越发重视起来。 半个时辰后,柳氏进到了襄王府,被侍女引到了后园中。 如今已算得上是晚秋,已经开始有些寒意,但此时襄王府后园却热闹得很。 柳氏来到园子东侧,还没走近就听见欢声笑语,一抬头便见空中有纸鸢在飞荡。 此时柳氏方才想起,自己似乎多年未曾放过风筝,五年、还是七年? 柳氏正思索间,引路的侍女已停了下来,极为小心道:“娘娘,我们王妃就在那边,您请!” “好!” 应下之后,柳氏继续往前走去,转过前方的几棵树,就可看见一片草地。 此时草地之上,有人蒙着眼在做迷藏,有人在更远处散步,当然也有人在放风筝。 而柳氏此行要找的人,襄王妃薛宝钗便在放风筝,身侧则是湘云在嬉笑着指挥。 风筝越飘越高,可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狂风,竟又把风筝卷到了地上去。 “你看看,不听我言,这下落了吧!”湘云当即推卸责任。 宝钗理了理鬓间细发,笑骂道:“这不是都听了你的话……才落下来,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说笑之际,宝钗看见了远处的柳氏,于是又对湘云道:“你比我能干,你来你来!” 从宝钗手中接过风筝线,湘云傲娇道:“我来就我来,定能飞上天去!” “好……那我就瞧你的了,一会儿若飞不起来,你可别哭哦!”宝钗打趣道。 “哼!” 见湘云退开几步,宝钗方转过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柳氏。 见她过来,柳氏也忙迎了上去。 “五嫂,你是何时来的,这些个奴婢……也不知通报一声!” “王妃,我也是刚到,见你玩得尽兴,哪好搅了你的兴致!” 慢慢走上小径,宝钗答道:“你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是贵客自当迎接,玩乐之事何足道哉!” 柳氏对大事的见解或许浅薄,但其人情世故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是一般的厉害。 比如宝钗的这句“贵客当恭迎”,她就知道完全是场面话,自己这位嫂子还真算不上贵客。 这天下谁能当她的贵客…… 柳氏想了一圈,发现除了皇帝,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如此她心里反倒好受了些。 “十三弟今日没在?” “去了骁勇营,说是有什么军演,我也不懂他那些事!” 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便走到了不远处的亭内,这里可以看到周边情况。 奉茶之后,宝钗问道:“嫂子过来,可是有事?” 谈起正事,柳氏刻意调整了坐姿,极为郑重答道:“是有件要紧事,要跟王妃禀明!” “什么禀明不禀明的,五嫂直接说就是了!”宝钗嫣然一笑,显得格外和善。 “近日京城有流言,说云阳王府有争储之心……” 听到“争储”二字时,宝钗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随后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此事也不知是谁在造谣,我们家那位成日寄情歌舞山水,哪会有这等狂妄念头!” “今日得知此事,以为是府上奴才乱说,当场就怒了……把说闲话那人给打死了!” “他是个直性子,竟被此事气得不轻,最终竟晕倒了!” 拨弄着杯中茶汤,宝钗淡然道:“五哥何必跟那些人置气!” “我也说他呢,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急火攻心……让他静养!” “后来他醒过来,就跟我说……这储君之位,放眼一众兄弟,最合适的人便是十三弟,还让我即刻过来告知,说他倾力支持十三弟做太子!“” 柳氏前后话说到一半时,宝钗就已明白了她的来意。 此刻见她说完,她方答道:“五嫂,谁做太子,乃是父皇钦定,又岂是做臣子该议论的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今天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过!” 这里段位差异就显示出来了,比如此刻柳氏心中就犯了疑,不知道宝钗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如何回答恰当。 但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顺着往下说最好,于是她答道:“王妃教诲,我当谨记!” 而此时在安乐王府,元春与朱慕椿正在争执,焦点也在于议储这件事。 京城的流言,自是传进了安乐王府,早在三天前元春就理清思路,就在劝朱慕椿去跟朱景洪表忠心。 而今天,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劝,显然前三次她都没劝成功。 这也说明,对于储君之位,朱慕椿这位“嫡长孙”,确实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椿儿,你醒醒吧……你斗不过你十三叔!”元春已是在哀求。 “母亲,都是一些流言,何必去理会!” “何况储君之位归属,皆在皇祖一念之间,他要立谁那便是谁!” 听得这些话,元春遂问道:“那你可有争储之心!” “母亲,我方才已说过,立储之事皆在皇祖一念之间!” “昨日你接见旧臣,又是为何?”元春也不再遮掩,直接质问。 “你难道不是想争一争?” “你可知道,此事何等凶险,须知你父亲……” 元春的语重心长,在朱慕椿耳中却是喋喋不休,此刻他也显得越发不耐烦。 “母亲,那储君之位,本就是我爹的,如今他走了,依照皇明祖训……” 朱慕椿也不装了,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让元春是无比惊愕。 如今形势已如此明显,这还有争赢的希望吗? 想到朱慕椿如今十七岁,年少轻狂不知世事也正常,元春也只能继续劝他。 可这却惹恼了朱慕椿,最后竟听他顶嘴道:“母亲教导儿子本属应当……可当年我母亲也曾教导过我,一切行事要依礼法,如今我为皇家嫡嗣……” 听到朱慕椿用先太子妃来压自己,这盆冷水泼到了元春心头,让她感到遍体生寒。 朱慕椿的母亲,是朱景源的元配,还真就比元春更尊贵,此刻前者的话压她也就很合理。 “所以母亲,往后这些事,儿子自有主张,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朱慕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独留元春一人伤心站立。 良久之后,她才走出了这处花厅,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寝殿。 来到书房,取出一张画像,打开后看着已故去的太子,元春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就这样坐了许久,她才将画像小心收好,而后便找了匣子来装好,放到了柜子最深处去。 朱景源不听她言屡屡犯错,眼下朱慕椿又刚愎自用,这父子二人一脉相承的愚蠢,外加今日朱慕椿诛心之言,确实是让元春死心了。 往后,她不会再理会这些事,事情走向如何就听天由命。 再说朱景洪,他是昨日就去的城外,预计要在军营待五六天。 此番军演任务很多,除了测试新配发的武器弹药,还要检验新编军队的训练成果,以及京营与侍卫亲军的协同配合。 关于城内的流言,他当然是全部知道,然后也没太放在心上。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又哪里管得过来,何况这些人是乌合之众,搭理他们反倒抬举了他们。 十月初一,朱景洪返回了京城,然后便直接进宫去了,他要跟皇帝汇报军队情况。 他到干清宫已是中午,此时皇帝正在用午膳,于是这父子二人就一起吃了。 听着朱景洪的汇报,皇帝胃口都好了一些,愣是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军中这些事交给朱景洪,朱咸铭当然是非常满意,所以他也就没再多问。 “走,出去转转!”朱咸铭平静说道。 于是朱景洪便上前,和另一侧的太监一起,将朱咸铭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朱咸铭近日瘦削了许多,但其实走路还是没啥问题,所以他在起身后挣开了去。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道!” 朱景洪也不好多言,便老老实实跟着皇帝出去,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挥退了随行宦官宫女,他二人沿着廊道行走起来。 “京城里的流言你都听说了?” “城里流言多,不知爹您说的哪一个!” 朱咸铭也不废话,直言问道:“近日城中有人议论储君之位,此事你怎么看?” “储君之位,父皇您说了算,哪轮到这些人操心!” “若他们当真忧思社稷,就该上奏直言……而非是私底下议论!” 听到这话,朱咸铭露出了笑容,随后说道:“他们说立长、立嫡、立嫡长……就是不立贤!” “近一年来,朝中更换了大批官员,却还是这般格局……此事你怎可看?” 被老头子定为“立贤”,着实让朱景洪受宠若惊,但此时听到提问的他,也只能迅速收敛心神。 “换来换去,都是读书士大夫,说是换了……其实也没换!” “重用武勋,推行清丈,都让他们不高兴,能得他们青睐才是怪事!” 见朱景洪认识依旧清晰,朱咸铭在点头肯定之后,又说道:“御外患靠武人,但治天下还得靠文人,他们对你不满……往后你如何用他们?” 皇帝这句话,就差直接说要传位给朱景洪了,这让后者内心稍微激动了一小下。 “这些人多,其中总有投机取巧之人,分化拉拢便可制之,然后再慢慢训化调教!” “其实也无所谓,听话便用不听便黜,儿子不需要他们的忠心,只需要他们听话就行!” 见皇帝面露惊讶,朱景洪又接着说道:“何况这些人里,未必没有愿向儿子尽忠之人!” 朱景洪话才说完,哪知朱咸铭忽然问道:“往后你打算如何对待老六?” 第758章 敕曰:宜乘鼎业,允膺守器! 皇帝的这句问话,让朱景洪非常意外。 这个问题看起来平常,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所以朱景洪没忙着回答。 但在他思索之间,朱咸铭接着说道:“这次城中流言,是老六想把水搅浑,想来也你也是知道!” 皇帝猜得没错,这事朱景洪确实知道,毕竟如今厂卫他都有人。 更确切的说,他父子二人是共用一套班子,二人分别负责不同领域的事。 所以老六想继续争,就不能选择正面对抗,而是把老五和朱慕椿推出去,把水搅浑后再浑水摸鱼。 老六这人聪明,他把朝局看得很透,知道朱景洪虽然势力大,但仍未得文官士大夫支持,只要有人折腾这些人就愿意帮忙。 同时根据过往经验,两个权力核心无法相融,所以他认为只要时间足够,老头子和朱景洪还是会猜忌,那才是他真正发力的时候。 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其实可能性非常之低,老六是有执念所以转不过弯,才会一门心思继续折腾。 “儿子知道,六哥是心有不甘!”朱景洪坦然道。 停下脚步,朱咸铭回过头,问道:“所以往后,你们如何相处?” 朱景洪答道:“六哥才情冠绝天下,儿子以为……令其寄情诗词山水,逍遥快活一生也就是了!” “他若不愿逍遥快活,又该如何?”朱咸铭凝神问道。 看着眼前的皇帝,朱景洪郑重道:“为保社稷之安,儿子也只能……” 此时朱咸铭的心悬了起来,他怕小儿子会对老六不利,对此他竟没有制衡之法。 只因如今这天下,已是非传这位不可,否则局面必将崩坏。 “将其禁锢!”朱景洪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此时,朱咸铭的心落下了。 这四个字虽然不好听,但好在真实显得可靠。 若朱景洪说什么以德报怨,说什么感化说什么讲理,朱咸铭反而会担忧其用心。 只听朱咸铭叹道:“让他富贵一生,就不算亏待他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朱景洪才告辞离开,太子的归属他二人并未讨论。 转眼又是十来天过去,京城流言越传越凶,但也开始有不同的声音传出。 而最多声音,就是当立襄王为太子。 这可没有朱景洪去推动,完全是勋贵和士兵的自发行为,这些人多关联的人更多,比起朱景渊和一帮官员们发力,掀起的声势可就大多了。 京城靠南,贾府。 这个贾府,非国公贾府,而是贾雨村的贾府。 此刻,贾雨村坐在书房内,面前摆放着一份奏表,且已被完全展开。 这份奏表,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写好,就是在太子过世的第二天。 奏表内容也很简单,说国本不可久虚,请立朱景洪为太子。 只不过,因当日实际不成熟,所以贾雨村没着急递上去,后面他就一直在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时间过去,如今民间已有议立朱景洪的声音,在贾雨村看来时机已到了。 拥立之功,其含金量,是一等一的强。 “老爷,坐这么久了,看的什么?” 说话的是娇杏,当初甄家一个婢女,如今也成侍郎夫人了,可见她是得天之幸。 但在贾雨村看来,自他当年遭受贬谪之后,娶娇杏后便一路极顺,从出任之府到位列封疆,如今还得以升至部院。 这其中当然是跟对了,可他还是觉得娇杏旺他,这才能与朱景洪牵上关系。 所以在府中,贾雨村对娇杏格外尊重,丝毫没看不起她出身低微。 当然娇杏也很给力,已给贾雨村诞下两子一女。 “夫人,看的是仕途!” “仕途?老爷已为侍郎,依着您此前话说,是当年从未敢想的地步,这才多久……怎么又在展望仕途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贾雨村微微笑道。 “侍郎再往上……那就是……六部堂官了,依照老爷以前的话说,便到了为官之极致!” 听到夫人这些话,贾雨村面露浅笑,心里却在畅想升列台阁,秉政治世的美好愿景。 没错,这些都是以往不敢想的事,但如今都已是近在咫尺。 “夫人,古人都讲出将入相,六部之上还有宰辅之任,为夫往后的路还长呢!” 说完这话,贾雨村便收起了桌上奏本,而后吩咐道:“叫她们准备好,我要更衣!” “好!” 一番折腾后,贾雨村离府便往皇城去了,入了城便径直去了通政司。 大约一个时辰后,贾雨村的这份“请立太子疏”,便在各部院传开了,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关于议论立谁为太子的声音很多,但都是在非正式场合讨论,官方到今日贾雨村上疏之前,一直没有人触及这件事。 所以民间聊得火热,然而朝堂上却很安静,贾雨村这道疏打破了这份安宁。 文官士大夫普遍支持老六是事实,但存在一部分投机者也是事实。 所以当贾雨村带了头,第二天就有五名官员上书,请立朱景洪为太子。 到了第三天,直接就有三十多名官员上疏,一时间朝堂上只有这一道声音,朱景洪便显得众望所归。 到这个时候,朱景渊也沉不住气了,于是立刻指示自己铁杆,上奏请立自己这嫡长为太子。 虽然胜率不大,但朱景渊必须出手,不然太子就真没了。 “正统十八年,十月二十,帝御崇政门,议山东三府十七县减免钱粮事,议河北……议……议立太子事……” 翰林院学士担任的起居郎,此刻设案于丹陛之东,记录着今日常朝听政之事。 今日已议过三件事,而第四件便是议立储君。 辩论此刻已进入白热化,主要是有两个观点在斗争,分别支持朱景洪和朱景渊。 只不过,这两位今日均未到场! 比较反常的是,有四十多名官员为朱景洪发声,而替朱景渊说话仅有十七人。 至于现场余下六十多名文官,在这关键时刻保持了沉默,至于在场武勋则全部一言未发。 辩论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到现在明显已是支持朱景洪一方占优,把他说成是既有大功又有大德的至贤之人,反观支持朱景渊的一方则明显论据不足。 耍嘴皮子固然重要,可在实打实功劳和威望面前,朱景渊的支持者磨破了嘴皮子,却也讨不到便宜去。 “襄王暴虐,何以君天下?” 因被逼得太过窘迫,支持朱景渊的官员,冲动之下喊出了这一句,然后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喊话这人身上,此人是大理寺少卿郑轩。 持续半个时辰的辩论,双方都是在说各自支持的人,有多么适合储君的位置,往后能将大明治理得有多好。 从始至终,都未直接攻击过对方,而郑轩冲动的这句话,便打破了方才辩论的潜规则。 当然,打破规则不要紧,关键是直接攻讦朱景洪,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若说方才辩论是出于公心各抒己见,那么现在事情性质就变了。 所以在说出这句之后,郑轩整个人就僵住了,然后就腿有些打颤呼吸急促。 他知道,自己完了…… “陛下,此人狂悖,污蔑襄王,请严惩之!”户部侍郎郑显林跪下请旨。 随后何顾谨贾雨村等人,也都跟着跪下请旨,而支持朱景渊的一帮人,此刻却未替郑轩求情。 郑轩知道,自己已被抛弃! 这个时候他有两条路,一个是展现自己士大夫气节,犯颜直谏绝不改口。 可是这能得到什么? 当郑轩冒出这个想法,就意味着他不会走这条路,所以下一刻他很干脆的跪下,而后叩头道:“陛下,臣狂悖失言,辱及襄王,请陛下降罪!” 看着在场一众大臣,朱咸铭问道:“诸位臣工,朕当立何人?” 他需要的结果是,朱景洪得到普遍的支持,哪怕只是嘴上的支持。 “襄王仁孝勇武,请陛下立襄王!” “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当站出来支持朱景洪的文官附完后,此前保持沉默的官员也开始发声,这就一道分水岭出现了。 有新的投机者产生,就会引发更多人跟风,然后局面顿时一边倒。 “臣请立襄王!” 文华殿大学士赵玉山的这一句,起到了压舱石的作用,大势已经很明显了。 成为少数派的朱景渊一党,此刻一个个都面如土色,其中又以说错话的郑轩为最。 最终,朱景洪得到了近乎九成文官口头支持,而一众武勋们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们只能听而不能发言,这是从太祖时就定下的一条规则。 但是,朱景洪能登上太子之位,又全靠了这些人的拥戴,所以武勋集团虽无声却又发出了最强音。 “既然诸位诸位臣工皆属襄王,朕从善如流……太子之位便议定了!” “着翰林院拟旨敕襄王,礼部依制筹备册立仪,暂定……十一月初一大朝之日,行太子册立仪!” 被点到两个衙门,各自出班应下此事,然后今日之大朝会便结束了。 时间来到下午,有关太子归属的情况,便已在京城之内传开,这也是近日城内最热的话题。 如今尘埃落定,知是襄王为储,很多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 普通百姓都知是襄王被立,睿王府的朱景渊当然也知道了,结果就是书房被他砸了个稀巴烂,连传话的太监都被打死了。 自太子过世之日,朱景渊就被解除了禁足,所以近三个月他没少折腾,现在看来其实做的是无用功。 按理说到了这一步,朱景渊该认命了,可他还是觉得不甘,他确实已经魔怔了。 陈芷虽为女流,却也看得最是明白,所以她干脆直接下令,让家中奴仆把朱景渊看住。 可奴仆终究是奴仆,又如何能把这位给看得住,没办法陈芷只能让儿子们上。 朱景渊的儿子们,大的也已经十六岁成婚了,十二三岁的小子也有几个,还真就把朱景渊给控制住了。 这些小子们,当然希望老爹做太子,为的是自身往后的好处。 而眼下悖逆犯上,把老爹给看押起来,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好处。 睿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当天下午就传进了宫里去,顿时引得皇帝震怒。 最终,一道上谕被送进了睿王府。 “上谕,睿王狂悖,打死人命,屡犯法纪,朕欲宽之,上苍难容……” 谕旨内容极其严厉,偏偏来传旨的太监,乃是东厂掌班太监邓安,这位曾经的襄王府总管太监。 此刻邓安来宣读旨意,看着眼前跪着的睿王府一众人丁,这厮心中可以说是爽透了。 “着……褫其亲王之爵,改封恭顺王,以观后效,若再有……” 没等邓安把谕旨念完,被降爵的朱景渊悲愤交加,喷出一口老血后瘫倒在地。 睿王府众人正要施救,却听邓安呵斥道:“肃静,不需妄动!” 他这一吼,随行侍卫跟着大喊,直接把王府众人镇住了,此刻圣旨当头便不敢妄动。 尤其陈芷,看着倒地晕厥的夫君,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而后邓安继续念着,抑扬顿挫多少有些拖延的意味,让朱景渊多遭了罪。 再说另一头的皇宫内,朱咸铭坐在书案后,对这墙上皇后画像道:“清音,降他的爵位,恰是为了护他周全,想来你不会怪我!” 太子已经走了,嫡子只剩下两个,朱咸铭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是让朱景渊活下去。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睿王改封恭顺王的事情,再度在京城之内传开,这更让世人明白皇帝立储的决心。 十月二十四,在经过反复打磨后,册封太子的圣旨定稿,于当日中午由礼部侍郎梅敬文送达襄王府。 梅敬文,是赵玉山的得意门生,正统二年二甲头名,历任翰林院书庶吉士、检讨、编修、修撰、金陵巡按都御史、督察院佥都御史、河南河北布政使、礼部侍郎。 这样履历,是入阁拜相的典范,而这次赵玉山运作他来传旨,就是想要再推他一把。 宦海漂浮十六载,已满四十的梅敬文,当然明白恩师深意,此刻心中既有感激,也有对未来的憧憬。 四十来岁的人,竟跟年轻人一样,心中无比的激动。 襄王府早已设好接旨一应陈设,在府上众人全部到场并排班站好后,梅敬文手捧圣旨出现在台阶上。 “圣上有旨!” 朱景洪等人即刻跪下,然后山呼万岁行了大礼。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册立太子,乃是大明朝一等一的大事,按理说该颁布最正式的诏书,而不是眼前的敕旨。 其中原因在于,今日之旨乃是颁给朱景洪个人,告诉他你被皇帝册为太子,而非是面向天下臣民宣告。 而那份最正式的册立诏书,则将在十一月初一大朝会上,正式向天下臣民颁布。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 “襄王景洪,器质冲远,孝惟德本,仁为重任,……” “戡翦多难,征讨不臣,嘉谋特举,长算必克,朝野具瞻……” “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皇太子!” 听到可立为皇太子这句时,朱景洪心中百感交集,多年来的拼搏涌上心头,让他深觉此番际遇之不易。 而在其身后,宝钗同样心情复杂。 从金陵一失怙之女,到被选为公主伴读,再到无比尊贵的亲王正妃,再到马上将得的太子妃…… 她只感觉,自己这辈子无比幸运,回头一想竟觉得不太真实。 “所司具礼,以时册命,钦此!” 梅敬文念出的最后一句,就是说让朱景洪等待正式册封,不出意外就是在六天后。 “儿臣朱景洪,领旨……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着朱景洪一道,襄王府众人也都叩头山呼,场面一时间无比热烈。 “殿下,快快请起!” 当朱景洪接过圣旨后,梅敬文连忙将朱景洪扶起,然后跪地向他行礼。 “臣礼部侍郎梅敬文,拜见太子殿下!” 和梅敬文一样,随行传旨的几名官员,以及龙禁卫侍卫们,全部都向朱景洪行了大礼。 此刻,他是半君之身,比之往日更为尊贵了。 双手握着圣旨,朱景洪神色坦然,微微笑道:“诸位免礼,请起!” 而他的这份淡定从容,也让梅敬文越发敬服,不自觉就把朱景洪和先太子比。 这一比,就能明显察觉到差距。 对朱景源,梅敬文评其为“仁弱无谋”,对朱景洪则夸为“天日之表,圣君之姿”。 第759章 拜见太子殿下 第759章 拜见太子殿下 梅敬文传旨完毕,简单奉承几句之后,就返程去宫里复命了。 宝钗走到朱景洪身边,挽住他衣袖后对众人道:“诸位妹妹,与我一同进殿,参拜太子殿下!” 王府众人参拜朱景洪,这当然是应有之义,众人自是乐得如此。 “何必如此繁琐!”朱景洪笑道。 宝钗答道:“礼不可废……殿下请!” “王妃……哦不……太子妃请!”朱景洪笑着说道。 这时黛玉揶揄道:“哎呀……你们就别让了,再不走我可走了!” 黛玉挺着肚子,左右侍女扶着她,近一个月内就要生了。 湘云来到黛玉身旁,看向朱景洪二人道:“听到没……林姐姐生气了,你们若再如此拖延,我可也得讥讽两句了!” “宝钗,咱们就别客套,再多说几句……只怕得被她俩唾沫淹死!” “那你还杵着,还不赶紧进殿去!”宝钗也面露不满。 “你们……”被孤立的朱景洪,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他也没再多说,便迈步往内宅走了去,最终在银安殿正殿落座。 宝钗领头,其后便是两位侧妃,再次则为几位选侍,在之后为几位侍妾,当然还有朱慕桢在现场。 “黛玉,你身体不便,就免了吧!”朱景洪平静说道。 黛玉即将分娩,此刻跪拜确实风险大,朱景洪予以免除乃是正理。 在宝钗几人劝说下,黛玉也没有选择靠边站,坚持以万福礼代替跪拜礼。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请起!”朱景洪面露微笑。 众人起身后,朱景洪也从椅子上起来,而后说道:“我得进宫谢恩,有什么话……待我回来再说!” “太子请自便!”宝钗微微一笑。 朱景洪又与众人告辞后,这便启程进宫去了。 一众女子说说笑笑,便往宝钗的同心殿去了。 跟在宝钗身侧,黛玉叹道:“宝姐姐,你们这一路走来,可真是太不易了!” 宝钗答道:“确实很不易,好在是熬出头了!” 她俩走在前面聊着,后方是杨静婷跟着,在其左右则是张小月和李慧真,后二人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朱景洪被册为太子,未来将是这大明朝的皇帝,即使这俩女子崇拜朱景洪,可今日之事仍给她们带来震撼。 应付着这俩女子惊叹之言,杨静婷则想着更遥远的事。 看着前方那个背影,杨静婷心中默念:“宝钗……咱们可来日方长啊!” 这两年她一直低调,事事顺着宝钗的意思,极大程度降低了自身威胁,只一心抚养教导儿子。 但八年前参选王妃,众目睽睽下她一败涂地的画面,她可一直都没有忘掉。 几年前与陈芷勾结欲废宝钗之位,失败身陷囹圄让她学会了蛰伏。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往后相处的时间还长,她完全可以等机会,以报当年惨败之仇。 杨静婷之后,则是湘云和宝琴,这俩人则是在议论着,若朱景洪真做了皇帝,到时自己会是个什么位分。 因湘云在宫里待过,对内中情况知之甚深,所以在跟宝琴分析各位分的“待遇”。 “哎呀……这么多门道呢,可真是不简单!”宝琴感慨。 “妹妹……你说,你想要个什么位分?” 湘云笑着问道:“贵妃?妃?还是嫔?” 却听宝琴答道:“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即便贵人才人也可!” “贵人才人?那可是很低的位分,依你和殿下的情分,怎么也得封个嫔吧!”湘云直言道。 宝琴在京待了这几年,因此前未入襄王府,让她看待京中这些争斗时,有旁观者清的超然视角。 几座王府起起落落,让她也看透了浮华,对这些虚名不太在意。 她是个很单纯的人,把一颗心都系在了朱景洪身上,又有堂姐要做皇后,自己什么位分还真就无所谓。 便听宝琴叹道:“云姐姐,位分要多高才是高啊!” 见她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湘云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虽然她的年纪更长一些,此刻她却觉得似乎宝琴更像姐姐。 “这倒是了,所谓情深义重,这些虚名确实不足挂齿,须知……” 为维护姐姐的格调,湘云开始夸夸其谈,说了些貌似高深的话,其实就是“不说人话”。 她俩之身后,则是甄琴、英莲、可卿、其其格和诺敏,这五人也在相互闲聊着。 “英莲,你来……”甄琴拉着英莲。 “怎么?”英莲轻声询问。 “你过来嘛!”甄琴再度招呼。 于是英莲停下,与甄琴落在了后面。 待可卿几人走远些后,甄琴挥退了随行侍女,而后靠近英莲低声道:“英莲啊……咱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为何这般愚钝,如今咱王爷成了太子,日后是要做皇帝的!” “所以……我们有何机会?”英莲再度发问,其实她已猜到甄琴的想法。 甄琴已拉拢过过她几次,英莲都装傻充愣躲了,只因她不想掺合进是非,只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养大。 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说她不思进取也罢,反正她就是这般朴素想法。 让她不明白的是,甄琴明明不太聪明,为何总想着搅动是非。 更让英莲不懂的是,为何甄琴总认为她愚钝,想着撺掇她去做马前卒。 “妹妹啊,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是非多……” “昨日的桂花鱼翅可真不错,琴姐姐觉得如何?” “你要知道,咱们若不联手,往后岂不受人欺负,如此……” “今天一早,柔儿又闹了,哄了半个时辰才好,桐儿可没这般……” 这两人,一个说东一个答西,一个宫心计一个聊琐闲。 一会儿后,甄琴彻底没了脾气,暗叹朽木不可雕也,随后只能选择“向下兼容”,与英莲聊起了育儿经。 众人到了同心殿,在杨静婷的张罗之下,一同拜见了宝钗这位太子妃。 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宝钗虽是再三婉拒,却也难辞众人盛情。 在众人欢笑言谈之时,襄王府外已陆续有人来拜,主要是朱景洪的兄弟叔伯们。 至于武勋们,因有朱景洪立下的规矩,所以即便他们很想来表忠心,此时也还是一个都没来。 然而最先到的人,却是忠顺王朱咸镆一家,然后是青阳王静海王,再然后是云阳王、兴山王、乐安王…… 当然,还有三位公主,甚至朱景洪的姑丈也来了一位。 因朱景洪不在,所以这些宗王被引到存心殿奉茶,仅各位王妃得以入内宅拜见。 和刚才情况一样,这些郡王妃一进内殿,那膝盖就跟地上生了根一样,一个个都想给宝钗磕一个。 方才王府内是自己人,众人要拜宝钗半推半就便从了,可眼前这些人都是“外人”,宝钗可就得小心谨慎了。 毕竟,册封太子妃的敕书未下,她就不是官方认定的太子妃。 “诸位姊妹,你们若再要拜,那可就是与我过不去了!” 这话宝钗说得平常,可她一副淡漠的口吻,却让现场众人心中一凛。 众人来此是为拉近关系,若谄媚过头恶了这位未来皇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宝钗说完后,众人嘻嘻哈哈找了台阶下,就再不说要拜的意思了。 众人闲谈之际,可听着这满屋的奉承声,朱云笙心中只觉得不舒服,于是她来到了宝钗身侧。 “嫂子,听说林姐姐要生了,我去瞧瞧她!” “嗯……你去吧!”宝钗点头应下。 朱云笙是嫡公主,是宝钗正儿八经的小姑子,所以宝钗对她宽容无比。 出了同心殿,朱云笙顿觉心头明净,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对阿谀奉承之言无比痛恨。 回头看了眼同心殿,朱云笙却想起了自己四哥,这位过世不到四个月的太子。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朱云笙心中感慨。 也正是想起朱景源,她便想到今日元春没来。 更确切的说,安乐王府、恭顺王府都没人来,她的四哥六哥都缺席了。 在侍女陪同下,朱云笙来到了黛玉院中,她因精力不济先走了,同心殿仅有杨静婷和可卿陪着。 “贵客造访,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看着笑容满面的黛玉,朱云笙心情好转了许多,随即板着脸道:“说什么有失远迎,我看你是伴在我十三哥身侧,给我摆太子侧妃的谱儿了!” 示意公主落座,黛玉抚着小腹,说道:“在公主殿下面前,小女子岂敢!” “好啦……再啰嗦下去,我可都犯恶心了!” “怎么想起看我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瞧瞧你?” “怕不是待那边心烦,到我这里躲清净来了!” 跟朱云笙之间,黛玉没有虚假客套,直接就说出了真实情况。 也正是如此,朱云笙才愿来找她说话,湘云当然也是一样情况。 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朱云笙答道:“听不惯那些话,所以出来走走,正巧转到你这里,可不是专为来躲清净!” “出来可跟宝姐姐说了?”黛玉问道。 这话问得很有意思,若是一般人便听不出深意,朱云笙当然不在此列。 “走时候说了,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明白!” 听到这话,黛玉方才安了心,她就怕朱云笙直接走了,把跟宝钗的关系搞僵了。 前几个月章悼太子丧仪,朱云笙问出不妥之言,详细情况黛玉都已知道,所以朱云笙才有这一问。 “那就好!” 黛玉话音才落,就听外面穿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好啊……让我先回去,你们却在这里说悄悄话,被我逮住了吧!” 她二人都不用看,就知道外面是谁来了。 看着进屋的湘云,朱云笙也是百感交集,只因这座王府内熟人太多了。 说好了一辈子姐妹,结果一个个全成了她嫂子…… “哼,怕不是知道我要来,故意躲出去了!” 进屋之后,湘云笑问道:“我既是躲出去了,现在又何必来?” “兴许是怕我找来罚你,所以心怀不安,特来跟我请罪!” 朱云笙话才说完,湘云已来到她三步外。 “公主明鉴,都被你猜着了,我就是来请罪的!” “那你还不跪下!”朱云笙接着说道。 “殿下请……恕罪!” 恕罪之言才被道出,湘云就直接扑上去了,与朱云笙二人打闹起来,嘻嘻哈哈欢乐无比。 而在一旁看着黛玉,也面露笑容高兴得很。 待这二人闹得累了,方才各自坐下叙话,聊起了以往相处时的趣事,而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再说安乐王府内,朱慕椿之妻王氏,此刻正跪在元春的面前,祈求她能去一趟襄王府。 然而元春没有答应,一方面是她不想去,另一方面则是不能去。 前个原因很好理解,去看宝钗成为太子妃,她这位过气太子妃就很尴尬。 至于后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两个太子妃相会的情况,应对不好就容易适得其反,翻车是很大概率的事情。 “母亲,莫非你要坐视日后王府遭难?”王氏苦苦哀求。 原因元春已经解释了,可王氏认为她这是借口,所以仍没有离去的意思。 见把她劝不走,元春只能选择自己离开,对这愚蠢的女子她已不想再多解释。 皇室选妃不重门第,这位安乐王妃王氏,其父只是普通生员,所以见识有限得很,如陈芷那般精明者是少数。 王氏来到王妃正殿,与朱慕椿禀告情况后,后者便道:“她不去……你就去吧!” “我?我……” 王氏嫁入皇家已有两年,但因此前一直被束缚在东宫,虽也经历了不少大场面,可交际圈窄让她竟有些怕生。 朱慕椿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多说些好话罢!” 今日朱景洪受封太子,朱慕椿心中火苗已经熄灭,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叹了口气,朱慕椿说道:“算了,我也去吧,咱们这一支,往后就得靠自己了!” 显然对于去襄王府,朱慕椿心中还是有些抗拒,但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再说恭顺王府内,陈芷作为明白人想去襄王府,但朱景渊愣是不许任何人去。 谁去他就去死,所以众人只能不去。 这把陈芷气得不行,但也终究对此无可奈何。 第760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760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金陵,应天府城,贾家。 自去年搬离京城,到现在已过去一年多。 原本贾家上下,对于离京皆感不舍,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才让他们知道早离开是对的。 要是继续留在京城,东宫出了事能保全自身,但他们这些人却难保安危。 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证明贾家众人的猜测是对的。 到这个时候,贾政才明白过来,元春为何催促离开,显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但即使贾家众人回乡,也还是遭遇了不少变故,尤其是被各文武衙署刁难。 没办法,金陵是郑显林、何顾谨、贾雨村起家之地,这三人门生故旧遍及布政司、按察司,为向襄王府邀宠就得排挤贾家。 正常来说,被这些衙署轮番倾轧,再厉害的家族都得散家破灭,贾家之所以能免遭厄运,皆因其与襄王妃的亲缘关系。 换句话说,这些人可以给贾家为难,但又不敢太过分引来麻烦。 而他们对行事尺度的把握,主要取决于贾薛两家之亲疏。 薛家可以影响王妃的态度,基本可以等同王妃的态度。 这也就意味着,贾薛两家走得越近,各衙署就对贾家就越宽容。 对此情形,贾家也察觉到了,所以全力和薛家走得近,这让他们的生活逐渐归于平稳。 如今时间已近腊月,正统十八年已至尾声。 腊月初一,贾家府门外来了一乞丐,奴仆驱赶之间才发现,竟是失踪几年的贾宝玉。 “二爷,您……您回来了?” 也亏得守门的管事,是京城荣国府的旧人,否则还真认不出贾宝玉。 撩开其散乱的头发,确认真的是贾宝玉后,这名管事立刻回头吩咐:“你们快来人,快来人!” 两个小厮不情不愿上前,其中一人问道:“陈管事,这人谁啊?” “瞎了你们狗眼,这便是政老爷的二公子,咱们府里的宝二爷!” “快来扶起来,再去个人到里面禀告!” “啊……是是……” 贾宝玉被扶进了院中,此时的他衣着破旧,整个人亦是瘦弱无比,显然这几年受了不少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在离家出走之后,很容易就被骗光了钱财。 好在他能写会算,于是纡尊降贵找了个账房差事,日子倒也算过得下去。 那段时间虽然贫苦,但贾宝玉内心却平和,也是他成长最快的日子。 只可惜,他的好日子不太长,只因其相貌清秀俊逸,被供事的货坊掌柜瞧上了。 某天夜里,这人灌贾宝玉多喝了几杯后欲对他用强,贾宝玉拼命反抗得以逃脱,但因太急只穿了一套衣服,其他个人物品全都掉了。 这下他真成了一无所有,便开始了他在苏州的流浪生活,到现在已有近两年。 其实在半年前,贾宝玉就得知贾家搬回金陵,但他没想过要回到家去。 一是没脸回去,二是不太想回去。 现在之所以选择回家,是因为他生病了,连乞讨求活都已经困难。 原本贾宝玉以为自己不怕死,可真死到临头时他还是不想死,甚至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香甜的。 于是在几番辗转后,他终于是找到了贾家来,而此时他已是饥寒交迫。 被搀到府里时,得知消息的王夫人急忙来见,发现自己宝贝儿子成了这样子,心疼得直接抱住哭了起来。 随后贾母也赶了过来,这老太太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但听到孙子回家还是急忙赶了过来。 一番重逢痛哭后,王夫人才将贾宝玉带入内院,此时丫头们已呈送上了饭菜。 贾家如今败落,虽然依旧比普通人好出太多,可在吃喝上已无法穷奢极欲,所以这饭菜和从前比就很“一般”。 看到这些吃的,贾宝玉竟是两眼放光,若不过是顾及到不多的体面,他是真想直接上手往嘴里塞。 看到狼吞虎咽的样子,贾母和王夫人都不断落泪,显然是想到孩子这些年受苦了。 也就是这时,邢夫人和王熙凤也赶了过来,随后则是李纨带着探春惜春赶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贾宝玉这几年的经历,后者便是一边吃一边说话。 半个时辰后,贾家请的郎中到了,诊治后便给贾宝玉开了药,然后众人便继续聊了起来。 一家人虽团聚了,但贾宝玉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异样,尤其是自家伯母和嫂子。 这几年的经历让他看透了人情冷暖,所以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缘由。 他的回来,便会分走老太太的宠爱,便会影响到了大房的利益,所以邢夫人会对他不满。 至于李纨的敌意也很简单,他不回来贾政这一支就得传贾兰,他回来了便会损害贾兰的利益。 看透这些的贾宝玉,此刻完全没表现出异样,他对财富并无太多欲望,只求能得一栖身之地便可。 众人说话之间,在外巡视田庄的贾政,得到消息后也急匆匆回府,父子二人间又是一番问答。 再之后,在薛家拜访的贾赦也回来了,这老家伙去年也被解职,是直接从云南回的金陵。 相比于邢夫人,贾赦心胸要宽广一些,倒是多关心了贾宝玉几句。 家族败落,每一个族人得以周全,在贾赦看来都是幸事。 众人聊过之后,一致认同今日是难得的喜事,禀过贾母后便决定晚上设宴庆贺。 事情吩咐了下去,众人这才各自散去,贾宝玉则是被带去洗漱了。 贾家遭逢巨变,贾宝玉房里的人已散失,仅晴雯一人坚贞留守,对贾母说要等宝玉回家,才在贾家离京时跟着到了金陵。 一边洗漱,贾宝玉也问了一些事,很快便是半个时辰过去,贾母那边已派人过来请他过去。 到了贾母院中,众人都已齐聚一堂,此刻正三三两两闲聊着,贾母见宝玉来便向他招了手。 这样场景贾宝玉很熟悉,可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才发现当年的姐妹们大多不在了。 “薛家大郎说,如今再难找到好田,让我们不必执着于此,可以跟他一起做海贸!”贾赦捋须说道。 在他对面,贾政皱着眉头,思索后回道:“耕读传家,自古皆然,那海贸……怕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日子,我跟薛家大郎一起,去了几处码头看过,这海贸确实大有利润!” 见贾政又要回驳,贾赦抢先说道:“如今朝廷大力扩建水师,显然也是看到了海上利益,跟着朝廷大政走……想来不会出错!” “可是……” 没等贾政把话说完,外面就有小厮禀告“琏二爷来了”。 下一刻,已经蓄须的贾琏提着衣袍下摆,急匆匆的进到了客厅之内,手里还拿着一迭纸。 贾琏看到了贾宝玉,但此刻直接选择了无视,来到了客厅后禀告道:“爹,二叔……太子的事有着落了,襄王殿下已被陛下册为太子,这是我在应天府衙外抄回的邸报!” 正式册封太子,是在十一月初一大朝会,如今已是十一月二十五。 换句话说,册封诏书最后的那句“布告天下”,落实到金陵足足花了二十五天。 当然,如果是八百里加急的话,消息传到金陵只需七八天,显然此事不必如此着急。 太子薨逝后,迟早会有新的太子,花落谁家贾家众人亦有猜测,得知是朱景洪上位他们并不意外。 可贾宝玉听到这句时,心里还是觉很不舒服,毕竟朱景洪是他的“仇人”。 然而在他伤心之时,贾琏接着说道:“十一月初二,薛家妹妹亦被册立为太子妃!” 好家伙,听到这话更为难受了,只因他也看不惯宝钗。 接着贾琏继续说道:“你们说巧不巧,就在初一这天晚间,林妹妹又为太子诞下一子!” 本来贾宝玉已经很难受了,听到黛玉给朱景洪生了儿子,他竟然觉得眼前一黑,同时喉咙有东西要上涌。 我的林妹妹,我的林妹妹啊……贾宝玉心中狂喊,五内如焚。 他本以为自己释怀了,可此刻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其实是陷得更深了。 我不能垮,我绝不能被他们打垮……凭借近两年练出的坚韧,贾宝玉愣是强撑住了,仅一旁的探春发现了异样。 “如此也好,也好!”贾赦叹道,心里则是五味杂陈。 这时贾政则催促道:“快把邸报和诏书念念!” 贾琏“哦”了一声,然后便拿起手中稿纸,念道:“邸报,正统十八年十一月初一,帝御奉天殿,行太子册立仪,朝中……” “捡要紧的说!”贾赦忍不住提醒。 “哦……是!” 所谓的要紧事,便是册封太子的诏书,于是贾琏直接换了第二页稿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帝王统御天下,必立储副,以定国本,以系人心,斯能长治久安,而绵鸿业于无疆也……” “嫡子景洪,轩龙毓秀,资表异常,福庆攸钟,华夷均戴……” “兹者皇亲、公侯、驸马伯、文武群臣累表,率吁劝请立储……” “朕俯鉴悃诚,皆谓储位不可以久虚,舆情不可以固拒……” “事在当举,理难终辞,谨于今日祗告上下神祗,授景洪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益增九庙之光,丕衍万年之祚!” 贾琏念得抑扬顿挫,而在场众人都听得很认真。 原本册封诏书很长,接着还有大赦等一系列的事,贾琏来不及去抄写就回来了。 接着贾赦接过了稿纸,便很认真的查看起来,这时贾琏提醒道:“爹,二叔……此等大事,咱们可不能无动于衷!” “有话你就直说!”贾赦抬头道。 贾琏答道:“咱们该备上厚礼,去薛家道贺才对!” 听到这话,贾赦一拍脑门,而后说道:“竟把此事给忘了!” 而后他便起身,对贾政说道:“老二,你怎么说?” 贾政点了点头,答道:“正该如此,你我两家都要去,以表诚意!” 贾赦遂道:“事不宜迟,这就快准备去吧,迟了可就被别人抢先了!” 于是这兄弟二人告别贾母,然后领着各自夫人离开了,显然这两位也得出席。 贾琏两口子也告辞走了,他俩也有自己的盘算。 众人顷刻之间散去,贾母虽是心中失望,但也没有出言挽留,毕竟这是关系家族安危的大事。 “今日事多,宝玉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一晚,明天我们再庆贺!” 贾母出言安慰,此时也只有她来安慰,毕竟王夫人已被贾政带走。 此刻贾宝玉难受得厉害,连续遭受重创他已濒临极限,本来也就没办法参加庆贺宴会。 “那孙儿……先……先回去了!” 这句话,贾宝玉说得极为费力,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但看在贾母眼中,却以为他是心感委屈,于是又出言安抚了几句,然后才让晴雯陪贾宝玉的回去。 强撑着身体,贾宝玉起身往外走着,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最后竟是一口老血喷出,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栽了下去。 “宝玉……” 贾母一声惊呼后,厅内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再说另一边薛家,比贾家反应快的人很多,此刻薛家门外已停了不少车轿。 已经当爹的薛蟠,此时已忙得不可开交,到处跟人招呼寒暄,并接受来客的道贺。 时间是把杀猪刀,确实有改变人的伟力,比如薛蟠这两年也沉稳了许多,应酬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而另一边的薛家内宅,薛母和夏月桂也都非常忙,要接待来访官员们的夫人,这些人都是有封号的诰命。 当然,薛母和夏月桂也都有封号,且薛母的封号还非常之高,可以预见她的封号还会再升。 薛家内宅热闹无比时,贾家众人也都得以入府,因王夫人这位亲姐到来,所以贾家女眷得到了特别优待,被薛母单独请到了侧室说话。 至于其他来访妇人,薛母则让夏月桂负责招呼,后者对此亦是得心应手。 朱景洪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在金陵引起了震动,在其他地方同样如此。 到腊月下旬之时,都已经传到了国外去了,藏地、蒙古、女真、朝鲜等地皆感振奋。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尤其是朱景洪的对手们,比如临近西葡英法俄等国,往后大家的恩怨还多着呢。 腊月二十九,在过年的前一天,在时隔两月之后,消息传到了伊犁,这是大明驻军最遥远的地方。 驻扎于此的一万明军,无不欢欣鼓舞弹冠相庆,统兵将领更是直接宣布,提前一天就把年给过了,全军庆贺朱景洪正位东宫。 第761章 朝鲜王妃的请求 转眼之间,腊月已过,时间便来到了正统十九年。 去年十一月初一被册立为太子,朱景洪的生活其实变化不大,甚至为表达对先太子的缅怀,他都没有搬到东宫去居住。 依照他的说法,太子薨逝他无比哀痛,担心睹物思人情难自已,会误了国家大事,所以在太子两年祭之前,他都不会搬去东宫居住。 对朱景洪来说,搬去东宫反而限制较多,没有在襄王府住着自在,况且还能立一波兄友弟恭的人设,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都说缺啥才需要补啥,皇帝同意朱景洪这荒唐请求,显然也觉得兄友弟恭确实差点儿意思。 当然朱咸铭也没闲着,为了表明皇家父慈之孝的一面,他还多次安排太医为朱景渊诊治,屡屡亲自过问其病情。 你要问朱景渊什么病?太医院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癫狂症”,对此恭顺王府上下也都认可。 当然,这些全都是题外话了,因为朱景洪的正常生活节奏,在过年之后便被打乱了。 只因在年初半个月,有太多祭典仪式要开展,皇帝依旧例全让他代劳了。 而宝钗这位新晋太子妃,甚至比朱景洪还要累的多。 只因在新年家宴之上,皇帝特意下了一道谕旨,将中宫之权拆成了两份。 原本代管此务的嘉贵妃,如今只负责管理内宫,基本可以说是没有权力。 毕竟皇后最重要的职责,便是管理和赏罚数量庞大的外命妇,里面牵涉到文官武勋和宗室众人。 如此职权牵扯甚大,皇后来管当然是名正言顺,此前由贵妃代管则有失其分,很多事情的处理都让嘉贵妃感到棘手。 所以在这道谕旨之前,在重大事务的处置上,嘉贵妃都会主动邀请宝钗商议,以此把自己的压力分担出去。 如今,这部分职权被分出去了,嘉贵妃只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心中并无半分怨言失衡。 她这才是聪明人,没被眼前浮华迷惑,更未因手握权柄而自得。 管理外命妇,在京之外命妇文官武勋加上宗室,即便五品以上者也已超过千人,更别说还有外官来京拜见。 每日接见、赏罚、慰问的事,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宝钗这位太子妃难得半刻空闲。 而府内之庶务,她便交给了几位女官处置,只有重大事情才向她禀告。 正月初八,朱景洪代替皇帝去了世祖陵祭奠,第二天他还要去相隔不远的太上皇陵园。 所以初八初九这两天,朱景洪会一直待在城外。 初八下午这天,京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朝鲜王妃崔秀青。 她在到京后,便第一时间赶去了襄王府,如今已改名为“太子行在”,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崔秀青要到京来,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送到了,今天到京的消息是昨天传到太子行在。 可即便如此,崔秀青到了太子行在之后,也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宝钗。 “太子妃娘娘,正在接见南越国王妃,今日前面还有扎萨克汗国夫人,以及叶赫部夫人!” 前面两个崔秀青倒不在意,唯有这叶赫部的夫人海兰,让她恨得是牙痒痒。 原因在于,叶赫部受征召的军队,其军需过半由朝鲜供给,叶赫部总是出各种幺蛾子,要朝鲜方面增调再增调。 “一会儿我得告她一状!”崔秀青暗暗道。 她这次来大明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和宝钗拉近关系,二是表明朝鲜的难处。 最终,崔秀青被引到同心殿外东侧配殿,里面已有几位命妇坐着,看起衣冠就知道品级还不低。 殿内虽有七八人,但此刻却是异常安静,众人只抬眼瞧了崔秀青后,便随即调转了视线。 哪知崔秀青才落座,引路的女官还未退下,就从外面又进来一女官。 “朝鲜王妃,该到西殿候见!” 听到这话,引路的女官小声嘀咕道:“这不是都在东殿等候?” “这是柳姑姑的话!”来传话的女官答道。 她口中的“柳姑姑”,便是太子行在四大女官之一,当下主要的负责接待命妇事宜。 “王妃,请!” 于是乎,崔秀青只得起身,跟着传话的女官出了东殿,走下台阶朝着对面西殿走去。 行走之间,她看向了北侧的同心殿,她知道宝钗此刻就在里面。 虽然相隔不过三五丈远,可此时却是真正的咫尺天涯,要相见就得老老实实等着。 进到西殿,这里只有一个人,看其衣冠品级乃是超品,只是崔秀青却不知她是谁。 待她就座之后,自有侍女奉茶,然后便是安静等待。 屋子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坐在崔秀青对面的妇人开口问道:“你是朝鲜王妃?” “正是……不知您是?” “我是新任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诚誉伯耿宗贵的夫人!”耿秦氏答道。 听到这话,崔秀青大为惊讶,她竟不知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要换人了。 朝鲜和日本的叛乱,历经一年大体上已平定,坐镇指挥的总督去年十一月就已返京述职,朝鲜日本和女真的防务,如今便是由安东行都司负责。 崔秀青从朝鲜启程时,都指挥使是一等男孙茂智,此人之前担任过辽东都司都指挥使,跟随朱景洪参与过平朝之战。 不管是荣升都督同知的祁延泽,还是这位荣升都督佥事的孙茂智,都是朱景洪的坚定支持者,而军中这样的人还有许多,就比如眼前这位耿夫人的丈夫。 耿宗贵已是都督佥事,此前任奋武营总兵官,履历比孙茂智更漂亮。 派他去接孙茂智的职,通常意义上说是“贬谪”,但这件事还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安东的形势始终难以平定,此刻朱景洪派耿宗贵过去,其实是要重用他的意思,事情办好回来板上钉钉就是都督同知。 至于孙茂智,从安东行都司解职之后,如何安排朱景洪还没想好,更大的可能是送到西北去,那边的事相对来说好处理些,用他主要在乎一个“忠”字。 可以预见的是,孙茂智仕途便止步于此了,非有大际遇也就正三品到头儿了。 但其实换个角度来说,武官实职最高为正二品,他这正三品都督佥事已超越绝大多数将领,最关键的是能安然退休,其实已算是很幸运的事。 “竟是耿夫人,失敬失敬!”崔秀青直接起身。 她是郡王妃的身份,比起伯爵夫人高出三级,按理说不必如此行大礼。 可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太子行在一个女官都能安排她的起居,更何况这位都指挥使夫人。 何况县官不如现管,若能与这位耿夫人交好,与行都司关系处得更融洽一些,她崔秀青也不用受那些女真蛮子的气了。 崔秀青起身后,耿秦氏也不敢托大,随后也连忙起身回礼。 简单寒暄后,二人重新落座之后,便听耿秦氏道:“王妃跨越千山万水,特来拜见太子妃娘娘,可真是诚心十足啊!” “夫人有所不知,我与太子妃娘娘,当年在京时便为手帕之交,还一同参选过襄王府妃呢!” 这就叫拉起虎皮做大旗,耿秦氏还真不知道这些旧事,一个落选秀女本就不容易受关注。 “当年在宫里,我们吃住都在一起,诗词歌赋丹青对弈,皆……” 听崔秀青说着这些,耿秦氏对她态度一变再变,最后便只剩她这个年纪才有的“慈祥”了。 “这般缘分,可真是天下少有,如今重逢……只怕有不少话要说呢!” “正是呢,这些年都是书信来玩,言词虽密可哪比得面谈!” 二人又这么聊了一阵,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到这里她俩已是非常熟悉。 而且崔秀青已了解到,因家中二老皆已亡故,且儿女们都已经长大成家,这位耿秦氏此番会亲自跟去安东,专门照料丈夫之饮食起居。 所以聊天后半截,崔秀青没少跟耿秦氏套近乎,为的就是日后对自己有所助力。 “朝鲜王妃,太子妃娘娘召见,请跟我来!” 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崔秀青终于得到了召见,而耿秦氏明明比她先来却还得等,很明显她是插了了人家队。 当然,见谁不见谁先见谁,都是那位太子妃说了算,这也怪不得崔秀青。 但崔秀青还是说了几句致歉之言,然后才跟着侍女走出了大殿。 朝着前方同心殿走去,靠近之时崔秀青内心开始躁动,更确切的说是紧张起来。 方才她与耿秦氏聊天,吹嘘自己跟太子妃如何亲密,但真实情况怎样她自己最清楚。 亲密吗?或许当年参选时亲密,可到现在都已经七八年了,双方都在各自人生路上走了很远。 崔秀青作为郡王妃,这一路变化多大她已了然,自然明白这位新任太子妃变化只会更大。 什么情谊私教,在正事上通通都得让路,这一点崔秀青更是清楚。 “王妃,请!” 引路女官将她带至大殿门口,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殿之内空着,崔秀青便知不是在此接见,随后她迈步进到了殿内。 内里当值有几名女官,就听其中一人高呼道:“朝鲜王妃到!” 随后东侧偏厅出来一名侍女,再度向崔秀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崔秀青便朝着偏厅方向走去。 等她进到偏厅内,就见到这处房间不是很大,靠北方向摆着一张软榻。 软榻之上,一名头上扎着狄髻,上身着墨蓝色短袄,下着深青色马面裙的雍容女子,手里正拿着一份单子在看。 没错,宝钗这是穿着便装,而且头饰也很简单,完全不妨碍她的高贵气质。 主要原因在于,穿太正式过于麻烦,而且人也不太舒服。 “臣妇朝鲜王妃崔秀青,叩见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收起手中“章奏”,宝钗抬头看向眼前,面露笑容道:“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多谢娘娘!” 言罢,崔秀青慢慢站了起来,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宝钗。 “怎么,都到京了,却不愿看我一眼?” 听到这话,崔秀青在弯腰的同时抬起头,然后答道:“娘娘荣光焕发,臣妇……”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外道,多年难得一见的姐妹,今日重逢就该亲近些,这些虚言就不必说了!” “娘娘如此宽容体贴,实令臣妇感戴涕零!” 见崔秀青还是说这些官面上的话,宝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她其实怀有姐妹重逢共诉衷肠的奢望,但现实是奢望就是奢望。 当然,所谓失落也就一丝丝而已,她本就不是太过矫情的人。 在比较生疏的亲密交谈后,宝钗终于开始了正式会谈,只听她问道:“你此番远道而来,总不是光是跟我叙旧!” “娘娘明鉴,是有一二小事,想要娘娘指点!”崔秀青小心答道。 “何事?” 崔秀青的两件大事,第一是跟宝钗拉近关系,到这里其实已做得差不多,完成情况只能说是一般。 但对崔秀青来说,此行能结交耿秦氏,便已算得上意外之喜。 所以眼下,她要说的是第二件事,给宝钗说说朝鲜的难处。 “娘娘明鉴,如今朝鲜局势,稳中有忧啊!” “哦?” 见宝钗不表态,崔秀青只能接着说道:“朝鲜国小,历来贫弊,近些年来,朝廷征调不断,如今实在已……” “继续说嘛!”宝钗神情和煦,让人瞧不出喜怒来。 “如今朝鲜,每年负担女真、朝鲜、日本三地驻屯军共二十万石粮草,原本对此就已是艰难无比,去年遭逢巨变仓廪耗尽,今年之军粮负担……实在是难以为继!” “朝鲜对太子殿下对娘娘,历来忠顺勤勉侍奉,还望太子殿下多加体恤,对今年军粮予以减免!” “若朝廷可以降下恩泽,朝鲜万民必不忘太子殿下之隆恩!” 沉默几息后,宝钗端起茶杯,慢悠悠说道:“这些军国要务,我其实不便过问,你求我啊……实在是找错人了!” “你们有难处,可以上表奏知朝廷,陛下圣明定有恩典!” 第762章 行在之内 其实宝钗所说的上表,朝鲜从正统十五年就在做,只不过每次都石沉大海。 之后还派过十几次使臣,可情况最好的一次,也只见到户部一位员外郎,前后也没谈出有用的东西。 此刻宝钗这番话已是婉拒,按理说崔秀青就该适可而止,再谈下去弄得不体面,难堪的反倒是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若今年不能减免粮草,朝鲜就有崩盘的可能。 事实上,去年爆发的叛乱,就已是征税过重的结果。 “娘娘,朝鲜之税赋,已加征至正统二十八年,民间却已是贫至极!” 也就是说,朝鲜的税已收到十年后,这确实是非常离谱的一件事。 “不怕娘娘笑话,如今连朝鲜王室,也已多次削减用度,臣妇如今每日用度,亦不过二两银子!” “就连臣妇此番出行这套首饰,都是从宫里各处借来,王室依然困苦如此,可见……” 没等崔秀青话说完,宝钗便开口道:“好了,朝鲜是大明藩属,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 “如今这世道谁不难啊,西北才定仍驻重兵,西南冲突不断朝廷也需调兵,国内清丈引发骚乱不断,海上西夷窥伺得扩建水师!” 见宝钗说这些,崔秀青顶着压力继续进言:“这些臣妇也知道,可若再因加征引发变乱,反倒耗费朝廷更多钱粮,还请娘娘三思!” “若朝鲜再生变乱……” 见着崔秀青如此不知进退,宝钗眼中露出些微寒芒:“我大明有二十三布政使司,藩国二十七,归附汗国部蒙四十三,统治各地土司八十一,每一地都有自己的难处!” 言及于此,宝钗将手中茶杯放下,只不过使的力大了些,杯底和茶几撞出了清脆响声。 见此情形,崔秀青连忙跪下,却是不敢再多发一言。 “拿一个藩国的小账,来算朝廷的大账,岂不荒唐?” 宝钗声音依旧平和,但在崔秀青的耳中无异于雷鸣,吓得后者战战兢兢呼吸局促。 这就是地位差距过大,威严过甚导致的后果。 可毕竟与崔秀青有旧情,宝钗也不想弄得太难看,更不想自己跟朱景洪一样,到最后只剩下半分人性。 于是她语气放缓了些,说道:“朝廷有制度,后宫不得干政,你在我这儿说这许多,只是枉费力气罢了!”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崔秀青也知要见好就收,不然往后就真没法见面了。 “臣妇忧急过甚,言辞失当……还望娘娘宽恕!”崔秀青主动请罪。 “罢了,你有你的难处,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今日这些话僭越之言,就你知我知便是了!” “是……多谢娘娘宽恕!”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的就跪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宝钗微微笑道。 可听到这些话,崔秀青只觉得遍体生寒,再看宝钗更令其恐惧。 以至于此刻,她竟生出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多谢娘娘!”崔秀青再度叩头。 “对了,这些年你在朝鲜,过得可还顺心?” 顺不顺心这不明摆着么……崔秀青暗自吐槽。 在这种虚假客套下,这俩人大概又聊了十几分钟,然后崔秀青的觐见便结束了。 跨越大片河山,赶路总共耗费三个月时间,得见宝钗全程不到三十分钟,出门时崔秀青想来都觉得心酸。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这次来堪称无功而返,根本没达到预期的目标。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作臣下她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连据理力争都不敢,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她非常清楚,朝鲜不是没了他俩就不行,王室中的叔伯兄弟们,全都盯着他俩的位置。 去年的叛乱,就已有声音说是李晖失德,导致上苍引发灾祸,甚至还弄出了“万民书”这样的东西,要向朝廷请愿问责李晖。 好在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出更大风波来。 崔秀青出了同心殿,却正好遇见叶赫铭恩之妻海兰。 这时崔秀青才知道,自己还插了海兰的队,得以更先一步觐见宝钗。 她与海兰只见过两次,却对此人印象极深,原因在于两次见面都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很不愉快。 好在二人语言不通,所以此刻并未说话,只有眼神之间的交流,各自都带着一丝寒芒。 二人交错后,崔秀青向王府外去了,而海兰则是进到了殿内。 这位海兰夫人已近四十,常年待在苦寒之地的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十岁。 而这次她来大明,跟崔秀青目标完全相同,这厮也是哭穷卖惨。 海兰谈到了女真为大明流汗流血,如今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被征调的士兵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说完一切后最终落脚到,希望朝廷减少男丁征召,削减战马和耕牛的进贡数目,同时希望能多拨些赈济粮。 跟崔秀青一样,海兰也是说得声泪俱下,仿佛朝廷再不施以援手,叶赫部也就快要崩盘了。 只不过,海兰最终也没达到目的,宝钗又是一番敲打后,让这人只能抱憾离开了。 但叶赫部哭惨,其实是想多要好处,这几年跟着大明南征北战,他们其实弄了不少好处。 尤其朝鲜这边,被这帮人各种薅羊毛,叛乱之事发生他们也有责任。 再说崔秀青出了“太子行在”,却没有召集离开,而是打点了外面当值的宦官,把李慧真的侍女请了出来。 当然,把人请出来要合理理由,崔秀青给出的理由便是,带来了李慧真众人家乡的礼物。 东西有好几口大箱子,李慧真安排了人来搬,崔秀青则派一心腹女官随行送入。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李慧真面露笑容道:“替我谢过王妃!” 女官笑着答道:“娘娘客气了,我们王妃说了,当年为报朝廷隆恩,将娘娘几人送至大明,与父母兄弟相隔万里,朝鲜无不感激你们的付出!” 李慧真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能侍奉太子殿下,亦是我等之荣幸!” “娘娘如今青云直上,王妃亦言您有大福气,往后定会福泽家乡!” 还别说,来自朝鲜王妃的恭维,确实让李慧真很受用,毕竟那是以往让她仰望的存在。 “王妃过誉了,我如今不过是有个名分,哪里称得上是青云直上!” “娘娘过谦了,太子便是以后的皇帝,您被皇帝看中选在身边伺候,这还不能说是青云直上!” 李慧真笑了笑,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对了,我父兄他们可好?” 正愁找不到插入点,听到这话这女官便有了办法,随后她便支支吾吾道:“这……也还……还……过得去吧!” “什么叫过得去?”李慧真皱眉。 她家是朝鲜贵族,生活富足地位显赫,就不可能过得太差。 “娘娘不知,近两年啊……” 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道出,几分钟后这女官叹道:“如今啊……不只是娘娘家里,就连王室都困苦不已!” “朝廷加征,竟至于如此地步!”李慧真极为震惊。 但其实这女官骗了她,朝鲜贵族们确实不好过,但李慧真娘家却被优待,日子和以前差不多甚至更好。 只不过,这女官一句“家中报喜不报忧”,就把此前李慧真家人书信所言推翻。 “娘娘,王妃她……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稍加帮衬!” “何事?” 然后,这女官以王室和李家的名义,祈求李慧真帮忙吹吹枕头风,事成之后王室定有厚报。 当然在叙说过程中,这女官没少给李慧真戴高帽,期间又给她着灌了些“迷魂汤”。 李慧真被人一捧,还真就应下了此事,毕竟也只是提几句而已。 这边李慧真见着“老乡”,而另一侧的宝钗又见了两人,觉得累了就让其他人散了。 换言之,未能得见几位命妇,今天白等了几个时辰。 看了眼天色,宝钗遂问道:“殿下可回府了?” “还未回府!”莺儿答道。 朱景洪昨天就出门了,按理说今天下午该回府,而到现在却还没个消息。 跟人斗了一天心机,对宝钗而言确实很累,但眼下她依然没有歇着,而是整理着这两天的发生的事,一会儿朱景洪回府还得跟他禀明。 她是太子妃地位尊贵不假,很多事情可以自决亦是不假,但在一些相对重大的决策中,她还是得请示朱景洪的意见。 毕竟太子妃的权柄,也是依附于朱景洪这位太子。 来到屋子另一头,坐在书案之后,宝钗提笔书写其关键词,这有助于她整理思路。 而她这一思考,转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侍女来报太子回府。 宝钗于是启程,便要往前方银安殿去,哪知才走出同心殿大门,就得到消息说朱景洪去了寒香院。 寒香院如今只住一人,正是侧妃林黛玉。 “等他回寝殿,再来报我!” 言罢,宝钗转身返回殿内,再度走到书房内思索起来。 她思索时一般都屏退了侍女,仅留了莺儿一人在身边伺候。 “娘娘,有些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莺儿有些支支吾吾。 宝钗思索之时,不允许旁人搅扰,莺儿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当然知道这些规矩。 她在这个时候开口,宝钗便知她想说的事不一般。 “何事?” “近日行在之内,有一些流言!” 这话勾起了宝钗的兴趣,随即她便问道:“什么流言?” “林娘娘诞下子嗣,殿下屡屡去她院中,宠爱异常……有流言说,小五爷于殿下受册当日降世,乃为殿下化龙腾飞之祥瑞!” 莺儿所称之小五爷,便是黛玉所生之子,名曰朱慕橉为朱景洪第五子。 “故而殿下爱极小五爷,更胜于小大爷和小四爷!” 小大爷便是五岁多的朱慕桢,小四爷是才满半岁的朱慕梴,都是宝钗所出之子。 听到这些话,宝钗心中多少有些触动,可转念间这些念头就消失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她看来下面人乱嚼舌头才是引发问题的主要原因。 于是她吩咐道:“传下去,有人若敢妄议,发现之后即刻打死!” “是!” 莺儿应了一声,随后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说道:“娘娘,无风不起浪,奴婢以为……” 莺儿话还没说完,宝钗便已转过头去,森冷的目光看得她发毛,于是把剩下的话又憋了回去。 然后宝钗转过头,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大概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宝钗才知朱景洪回了银安殿,于是便起往银安殿去了。 当她进殿之后,便在朴真英引领下,去了银安殿西北角的房间,朱景洪此刻就躺在榻上。 走到榻边,宝钗自行落座,然后挥退了朴真英几人。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宝钗进屋时,朱景洪便睁开眼,只是身体没有动。 “这两天,可累死我了!”朱景洪答道。 宝钗笑道:“你这铁打的身子,竟然也会说累!” “各式祭礼,繁杂琐碎,我是心累!” 说到这里,朱景洪叹道:“自坐上这太子之位,我就觉得比以往累了许多,各式奏报奏本如江河之水,各地政务军务千挑万选,看这些我脑袋都要炸了!” “啧啧啧,看来你是后悔坐上这位置了!”宝钗一副怜惜从表情。 “多少有些,我这做了太子,烦心之事激增,你说我是不是自讨苦吃!” “确实如此,要我说……殿下干脆斩去头上三千烦恼丝!” 见朱景洪面露疑惑,宝钗接着说道:“你若出家做个和尚,日日念佛诵经,耳根子便清净了,便也不会再心烦了!” “这……还是算了吧!”朱景洪失笑道。 宝钗一本正经道:“这也算过回老祖宗的日子,莫非你还嫌弃?” “宝钗,你这般调侃太祖爷,就不怕他老人家托梦?” 打开朱景洪伸过来的手,宝钗笑道:“若太祖爷看到,自家后人拈轻怕重,想来会先惩治你这太子,到时我还得替你求情呢!” 一把将宝钗揽入怀中,朱景洪将其面庞拉到眼前,而后盯着她道:“看来今天……我得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虽是老夫老妻,然他二人不过二十三四,年轻气盛此刻相隔如此之近,加之宝钗面容姣好眼含深情,榻上气氛顿时急剧升温。 “殿下打算,如何教臣妾规矩?” “自然是……” 第763章 东巡事宜 二人榻上一番缠绵后,方才搂在一起温存。 当下乃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冷,朱景洪身躯如骄阳,宝钗搂抱着只感无比暖心。 “作日兵部那位高侍郎的夫人,来府上找我说……” 二人把爱做的事做了,眼下便聊起了一些琐事。 最终,宝钗提到了朝鲜的事。 “我说……朝鲜的情况,你到底清不清楚?别被下面的人给瞒了!” “如今局面好不容易扭转,若是再逼反了一些人,对朝廷又是一笔损失!” 虽对崔秀青保持了距离,可这位朝鲜王妃的进言,宝钗也听进去了并思索过,所以此刻才会出言提醒。 “所以此事,你得……” 说道一半时,宝钗抬头看向朱景洪,却见这位已经闭上了眼。 “诶诶……我说的话你在听没有!” “嗯!”朱景洪仍闭着眼。 “朝鲜的局面,你到底清不清楚?” “朝鲜的实情,南镇抚司、安东行都司、辽东布政司都有上报,是何情况我自然知道!” “崔秀青所言是否属实?” 朱景洪答道:“基本属实!” 见宝钗仍看着自己,朱景洪接着解释道:“朝鲜日本要用兵,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他们负担重在所难免!” “只能……再苦一苦朝鲜,待叛乱平定,他们便可安享太平!” 沉默一阵后,宝钗再度开口:“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问吧!” “安东行都司,一年军粮耗费几何?” 抬头看了眼宝钗,朱景洪问道:“人吃马嚼,加上折耗,约莫二十五万石!” “朝鲜供应多少?” “额定十五万石!” 听到这话,宝钗讶然道:“可崔秀青说,他们实缴二十万石,且已成为定例!” 见朱景洪不说话,宝钗遂问道:“这你知道!” “嗯!” 见宝钗还盯着自己,朱景洪又说道:“朝鲜要用兵,几万人马吃穿用度赏赐抚恤,老头子原本一两银子都不想出!” 老皇帝的想法,与后世某老头儿不谋而合,朱景洪将其总结为“大明优先”。 “从去年到今年,老头子精打细算之后,才给安东行都司支了五十来万银子,但这根本不够,所以……” 接下来朱景洪没往下说,但宝钗全都明白了,然后他便叹了口气。 “我记得……近两年朝廷财赋已有结余,圣上为何还如此?” “老头子说,要拱卫大明之盛景,朝廷库藏之钱粮,需折银需六千万以上,而内帑之银当在两千万!” 听到这夸张的数字,宝钗惊得嘴巴变成o形。 正统十年时,一两白银约莫兑换两千文钱,这些年因白银流入导致银价下跌,但也维持在一千八左右。 而这两年引入新作物,虽说还是试点栽种,但也导致了粮价的下跌,一来一去白银购买力依旧坚挺。 所以,皇帝定下来的八千万两库存,是非常夸张的天文数字。 朱景洪说的这些情况,乃是大明朝的最高机密,至少近几年的朝廷重大决策,都会以“八千万计划”为前提。 “你们可真是……”宝钗此刻不知该说什么。 “如今朝廷东南西北,花钱的地方数不胜数,这般伟业怕是十年也难完成!” 朱景洪笑着答道:“按部就班攒钱,那确实是慢得很!” “那怎样来钱快?”宝钗随后问道。 作为大明朝的太子和太子妃,此刻他俩对话的这番格调,跟精打细算的财主没啥区别。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答道:“自然是……互通有无,制造宣称,宣扬王化,抚定四海!” “啊……要……这要打仗?” 其实宝钗是想说“抢”,但她还是委婉进行了表达。 微微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宝钗,朱景洪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反问道:“不然我造这么多战船作甚!” ………… 转眼之间,又是大半个月过去,时间到了正统十九年二月。 在这半个月内,李慧真原打算出手,被朴真英发现并劝住了,才让她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 朴真英虽无位分,却在银安殿做领班女官,对朱景洪喜好的掌握,倒比李慧真这位侍妾还深。 听过朴真英分析后,李慧真方感后背发凉,然后就把崔秀青的嘱托抛到了脑后。 于是她又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妹妹笼络住,如此才可壮大她们这一派的实力。 这些暗地里发生的事,朱景洪当然不会知道,毕竟他如今虽只是太子,心中装的却已是九州万方。 二月十七这天,皇帝依例召集上林苑狩猎,但因年岁大外加他身体不太好,其本人虽出席却未亲自狩猎。 朱景洪玩了几手后,也就没过多参与其中,毕竟他的身份已属超然,已无必要在这些方面展示自己。 所以这空闲下来的父子二人,在上林苑的一处山坡上搭建围场,迎着夕阳欣赏着广阔原野,同时聊着朝廷内外之事。 现场有酒也有肉,肉是由朱景洪猎的麋鹿,由御厨清理后绑上烤架,并由朱景洪亲自参与烤制。 左右无人,离得最近的宦官也在二十步以外,让这父子二人吃喝时可畅所欲言。 在被正式册立为太子之前,朱景洪就逐步在接管权力,发展到现在的格局便是,军务基本由他全权处置,得罪人的政务则由皇帝推行。 而此时他们聊的内容,便是当前朝廷的各式大政,包括但不限于大明二十三承宣布政使司。 聊到最后,朱咸铭谈到了清丈之事,并表达了对这些事情的担忧。 原因在于,近一年来的推行情况,比朱咸铭预料中要好些。 原计划是五年之内基本完成,可全面推行以来才不过一年,报上来竟已完成过半。 换言之只需等到明年,这件事大事就可办成了。 看着远处纵马疾驰的将领们,朱咸铭平静说道:“为父有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儿子洗耳恭听!” “士人文脉天下财帛,皆聚于东南之地,我想让你东巡到应天去,沿途看看天下实情,你意下如何?” 皇帝总结的很到位,士大夫的主力在东南,去巡视或者说敲打一遍,确实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儿子愿往!”朱景洪答道。 点了点头,朱咸铭接着说道:“但你只能看而不能干涉,所以要选一得力之人随行,处置一应不法事宜!” 做事就可能犯错,不做就不会错,这个道理朱景洪很早就明白,所以他依旧点头应下。 “我有两个人选,其一是现任刑部侍郎贾雨村,此人才干优长且性情狡猾,乃是一把好用的快刀!” 还别说,皇帝看人确实很准,把准了贾雨村的本质。 “其二是当下巡抚云南的王培安,他清正廉明做事可靠……是一柄宝剑!” 一个是快刀,一个是宝剑,同为干臣评价完全不同。 “这些事得罪人,贾雨村或会权衡利弊,所以用他或许会有后患!” “王培安是你老师,其在朝中本就得罪不少人,若在让他主持此事,往后他未必有好结果!” 看着眼前思索的儿子,朱咸铭叹道:“如何抉择,你去思量!” “是!” 二人沉默一阵后,朱咸铭指了指烧烤架,朱景洪会意便取小刀切肉,然后送到老头子面前。 “还有一件事,为父一直未下决心,想听听你的意见!” “爹您说就是!”朱景洪应道。 “打通海贸不过数年,朝廷岁入便激增千万两,海上财赋之盛……往后不可限量啊!” 微微嘬了一口酒,朱咸铭接着说道:“看来你说的没错,往后将是海洋的时代,大明要抢占先机!” 朱景洪答道:“爹,如今水师扩建,已在按计划推进,咱们已经在抢占先机!” “说起水师,这次你东巡要把他们拉出来,好好的验一验成色,花了那么多银子可别是虚架子!” “儿子明白!”朱景洪答道。 当他以为,皇帝只是提水师之事时,朱咸铭又说道:“刚才我说往后财赋在海上,所以我就想着……恢复我大明两京之制!” 从太宗迁都洛阳以后,直到最后的灵庶人时代,大明朝都执行的两京制,只是世祖之后废除了南京,降格为现在的应天府 恢复两京制,可不只是改个名字,还要重新设置六部等官署,这是一个非常庞杂的事。 皇帝想着恢复两京,实际上是想借助应天府地利之便,加强对海上一干事务的掌控。 对此,朱景洪当然支持这一决定,而且佩服老头儿的战略眼光。 但皇帝接下的话,才让朱景洪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爹。 “恢复两京制,若日后缴纳税赋海上超过陆地,都城迁往应天也并非不可!” 见朱景洪没说话,朱咸铭方问道:“你说呢?”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答道:“爹,儿子不是拍马屁,此刻只想说一句话!” “什么话?” “吾皇圣明!” “哈哈哈……” 这一刻,朱咸铭笑得很开心,毕竟儿子太过于优秀,能被他发自内心的敬服,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可在大笑之后,朱咸铭的情绪急转直下,又叹道:“只可惜,为父是看不到……我大明真正纵横四海,威压列国的那一天了!” “爹,您春秋鼎盛,何必……” 朱景洪的劝解还没说完,就见朱咸铭自顾着摇头,同时说道:“自你母后过世,我便心神俱疲,这两年操持国事,只觉精力不济,难以轻松应对了!” “近两年来,我觉更少了,有时整晚睡不着……” “身子骨也不太好,坐半个时辰就觉难受,得歇一歇才行!” “前天夜里咳嗽,差点肺都要破了,真是……” 如今是正统十九年,朱咸铭已经五十八岁了,在当前的医疗条件下,这已算比较高寿的人。 何况他当年多番征战,身体受了不少暗伤,本就比常人老得快一些。 朱咸铭絮絮叨叨说着,此刻在朱景洪的眼中,这位皇帝只是个普通老人。 一个说一个时不时插两句,如此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就要落山了。 侍卫亲军、京营、五城兵马司、皇城翊卫司、龙禁卫,一共六支狩猎参赛队伍,也在这时不约而同返回,由御马监统计他们的斩获。 具体负责此事的人,便是原襄王府总管太监张平安,如今他已任御马监掌司太监。 最终结果是,第一名为侍卫亲军,然后是龙禁卫,之后是京营。 当然,除了这六支队伍参与狩猎,还有宗室、武勋、使臣等人,但这些“散兵”不参与排名。 最后当然是设宴,宴会之上皇帝依旧豪迈,展示着帝国皇帝的威仪。 可当宴会到了后期,便可看出他更多是与老臣说话,其中主要是老将和宗室兄弟们。 而朱景洪,则与一众年轻人喝得尽兴,宴会气氛之热烈全靠他撑着。 按照惯例,上林苑春狩是两天以上,可这次因为皇帝精力不济,狩猎就这一天便结束了。 第二天下午,朱景洪又受召入宫,却是为商量东巡具体事宜。 夜幕降临时,朱景洪才回到府中。 和众女一道吃了晚饭,闲聊一阵后便散了,朱景洪与宝钗说起了东巡之事。 突然听到东巡,宝钗还是有些惊讶,于是便问了具体情况。 “所以……三月中下旬就要去?”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宝钗又问道:“这一趟来回,要去多长时间?” “差不多……一年吧!”朱景洪粗略估算。 他是一路巡视过去,各地军政之事都要看,赶路的速度肯定快不起来。 听到这话,宝钗心中当然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 正当她准备说,让朱景洪安心去,自己会料理好府中事时,后者却说道:“你与我同去吧!” “嗯……嗯?”宝钗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景洪接着说道:“要驯服那些人,一未用狠也不行,借着你对外释放一点儿善意,或许会有更好效果!” 皇帝唱白脸皇后唱红脸,这也算是大明朝的潜规则了,比如朱咸铭夫妇就是如此。 这是一种释压机制,让官员们有个盼头,就能避免一些极端情况发生。 其实朱景洪预想中,探花之女黛玉更适合这一任务,但考虑到后宫大局和黛玉健康,他把这一想法否掉了。 “可这打理外命妇的差事……” 朱景洪答道:“交还宫里就是了!” 点了点头后,宝钗又道:“府中之事,则交黛玉署理,如何?” 太子行在之内的事,其实也非常繁琐复杂,必须要有专人决策处置,两位侧妃都是合适人选。 相比较而言,杨静婷更适合一些,毕竟她年长资历深,也比黛玉压得住人。 宝钗举荐黛玉,可见她是防着杨静婷。 朱景洪答道:“你自行决断吧!” 第764章 将至金陵 时间进入三月,有关太子要东巡,往应天祭祖的事被正式公布。 以祭祖的名义开展东巡,也算得上是一种障眼法,可把朱景洪从是非中剥离出去。 太子出京乃是大事,朝廷内外都周密准备着,尤其是东宫的一众属官们。 朱景洪如今做了太子,当然也有了自己一套班子,詹事府和左右春坊官加起来,一共是十二人的配置。 这已是精简后的结果,而且其中还有人是兼职,比如官阶最高的东宫詹事,便是由副都御使王培安兼任,但他去年又奉旨巡抚云南去了。 三月初八,王培安回到了京城,去到宫里向皇帝述职后,便来到了朱景洪的府邸内。 此前一直兼着襄王府长史官,于王培安便已是万幸之事,他是真没想到朱景洪被册立太子后,还是由他来担任东宫詹事。 他虽清正廉明,可只凭这一点可以说毫无分量,这些年他能做成那么多事,关键便在于与朱景洪这层关系。 所以,王培安感激朱景洪,也庆幸自己遇到了明主,往后也必将是一代明君。 所以几年前他面见朱景洪时,就不再当自己为这位爷的老师,而是把自己摆在了臣下的位置。 他这人有傲骨,想让他心甘情愿臣服,不得不说需要很强的人格魅力。 “臣王培安,叩见太子殿下!” “先生请起!”朱景洪面带笑容。 “赐座!” 臣下之中,有资格被朱景洪赐座的人,王培安可以说是独一份儿。 只因人都有私心,而王培安大公无私,在至少目前来说是独一份儿,所以值得朱景洪礼敬。 待王培安落座之后,朱景洪方问起了云南的事情,现如今那边也不是很太平,相邻几个藩国都很动荡。 王培安条理清晰答着话,并向朱景洪列举了当下西南的一系列问题,而这将影响到朝廷在西南的大政。 待这些正事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朱景洪顺着王培安的话题,继续往下说道:“做官都想做大官,这本身是没有错,关键在于要做清官能臣!” “先生以为然否?” “殿下所言极是!” 朱景洪接着说道:“这些年,先生步步高升,如今已是副都御使,能办的事越多越大,百姓和朝廷受益就更多了!” “这都是陛下和殿下抬爱,臣方才有此造化,可以为朝廷和百姓做点儿事!” 别人说这样的话是拍马屁,但王培安这话是真心实意。 “这次陛下令我东巡,名义上是去祭拜太祖,实则查看东南数省清丈事宜,遇有奸邪可严厉惩处!” 对于东巡的实情,朱景洪对王培安没有保留,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事与其有关。 皇帝给他推荐了两个人,要么让贾雨村去要么是王培安,前者办事极有可能权衡利弊,唯有后者能做到就事论事。 所以客观来说,王培安更适合随行。 但做这样的事,对王培安个人来说不是好事,得罪人越多危险性也越大,甚至会大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所以从个人情感来说,朱景洪其实不想他去,毕竟这位对大明贡献已经够多了。 “臣愿随殿下东巡,处置一切不法事宜!”王培安当即起身请命。 “先生可知,土地是很多人的命根子,动他们的命根子……这些人是会拼命的!” 听了这句话,王培安便明白了朱景洪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不想自己去。 可当他正要解释,朱景洪便已先开了口:“先生需得保全自己,日后更进一步,位列宰辅……还能做更多的事!” 如果王培安现在收手,接下来稍微低调一些,再从督察院调到礼部这种清贵衙门,熬上几年后朱景洪做了皇帝,入阁拜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入阁拜相治国平天下,乃天下读书人的最高追求,王培安当然也不例外。 但此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听他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说,臣这次跟随东巡,必死无疑?”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臣死不了,往后还能为朝廷效力,臣又有何可惧?” 面带笑容,王培安接着说道:“何况于臣而言,是否位列宰辅,乃是无关紧要之事!” “宰辅治国施政,臣自觉才疏学浅,只能治一省之地,治国平天下力不能及,做个御史匡扶官员过失,其实更能物尽其用!” 王培安是妥妥的帝师,朱景洪做皇帝他入内阁不难,甚至冲一把首辅也未必不能。 首辅,文官至高追求,文武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集权力、荣耀、声望甚至财富于一身的位置,王培安非常坦然的放弃了。 横向对比的话,就是朱景洪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个将军,把皇位让给了其他的兄弟们。 这确实是个纯粹的人……朱景洪暗叹,对王培安更为敬重。 见王培安平静而坚定的表情,朱景洪便知其心意已定,但他还是问道:“先生可想好了!” “臣请殿下成全!” 点了点头,朱景洪道:“好……你可上表陛下,请奏随我东巡!” 这样绕圈子,其实朱景洪是为撇清关系,对外彰显是王培安主动要去,而不是他朱景洪提了一把刀来。 “是!” 接下来,二人又就东南的情况,详细进行了一番分析,敲定了接下来巡视的重点。 又是半个时辰后,王培安告辞离开了,接下来他要去见阔别一年多的家人。 王培安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住的便是家人,尤其是帮他操持家务的妻子。 再说银安殿内,看着王培安离开后,朱景洪心里叹了口气。 用王培安而不用贾雨村,对他来说是物尽其用,这是上位者该有的理性抉择。 就在这时,宝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声说道:“他确实是位君子!” 世人都标榜自己是君子,可真正称得上君子的有几个?王培安这样的人确实稀少。 沉默几息后,待宝钗走到书案前,朱景洪方叹道:“我却是个伪君子,连真小人都不如啊!” “殿下何故这样说?”宝钗反问,虽然她知道这样说没错。 “若我真不想他去,就不该跟他提这件事,刚才劝人家谋身……不过是假仁假义!” 这话当然也是事实,他们夫妻二人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手上的脏事一个比一个多,都已经称不上是什么好人,与君子更是边儿都沾不上。 回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宝钗亦是叹了口气,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这煌煌帝业!” 又是沉默一阵后,宝钗方开口道:“往后……无论王御史受多少攻讦,你只要护住他的周全,便可问心无愧!” “嗯!” ………… 转眼间十天过去,日子来到了三月十八,朱景洪启程踏上了东巡路,随行女眷除了宝钗,还有张小月和诺敏。 按照皇帝的意思,这一路朱景洪走得很慢,尤其每到一地之省城,他都要盘桓十几二十天。 在逗留的时间里,他主要只做两件事情,一是检查地方都司武备,二是接见当地文武官员。 尤其是接见官员时,朱景洪讲解了朝廷大政,并从利益角度引导官员们顺应时势,眼睛要往前看而不是走向绝路。 在他接见官员的同时,宝钗也没少接见命妇夫人,说话的角度与朱景洪大不相同,但意思都是劝导官员们要清醒些。 他夫妻二人身份贵重,这般软硬兼施之下,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引发了这些官员们的权衡。 墙头草们有了动摇,正在犯错的人在考虑收手,这些都算得上是收获。 从洛阳一路往东走走停停,耗费了将近六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庐州府,再往东便进了金陵地界。 而这一路走来,王培安确实非常给力,竟查办了三十多起案子,罢官夺职者有七十多人。 查到这七十多人其实不算啥,他扯掉了某些人粉饰太平的遮羞布,把各省见不得光的事暴露出来,对朝廷大政来说更有推动意义。 远在庙堂的首辅赵玉山,这次跟王培安配合得很默契,派出了好几路御史来查各省之事,并往其他未涉及省份也加派了御史。 这些御史前两年的进士,于官场之中根基还不太深,所以相对来说可靠一些。 可以预见,又将有一大批官员会倒下,空出的位置又能安排入仕不久的官员。 对于朝局和地方局面,朱景洪当然都在掌握,他本人对此并未加以干涉,一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再说金陵这边,官员们老早知道朱景洪要来,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事宜。 应天府的行宫,又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金陵驻军以及各地水师,也都提前开始准备集结。 太子要到金陵的事,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开了,这种事其实没办法保密,所以朱景洪干脆没有保密。 应天府城,薛家。 夏月桂走进府中后园,来到了一处池塘边上,便见薛蟠带着两岁多的儿子,正拿着鱼竿在钓鱼。 “你们都下去!”夏月桂吩咐左右侍女。 她在府里威权极高,至少不在薛蟠之下,所以众人听了都退走了。 薛文见是母亲来了,于是撇开老爹跑向了夏月桂,嘴里还唤了几声“娘亲”。 抱起儿子之后,夏月桂来到了薛蟠身侧,开口说道:“你还待在这里,太子殿下都到庐州了!” “嗯!” “这个时候你还有闲心钓鱼?”夏月桂面带不满。 回过头来,薛蟠讶然道:“莫非你要我现在就去迎接?那可是在三百里外!” “我得到消息,林家那位……三天前就动身去迎了!” 看薛蟠惊讶的样子,夏月桂接着说道:“她家出了位侧妃,都知道提前去迎接,你的嫡亲妹妹是太子妃,你本该更早些去才对!” “那怎么办?” “现在去也不迟,反正你别待家里了,这些天都去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虽然过去了这么几年,薛蟠对朱景洪仍是恐惧无比,见他比老鼠见猫还要害怕。 让他去朱景洪身边伺候,那简直跟要他命差不多。 “车马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是现在走还是吃了午饭走!” 虽然有两个选项,但薛蟠知道只能选前者,否则不过是多被数落一番。 “我马上就走!” “还有件事,得请你的示下!” “何事?” “此番太子妃也来了,若她要回娘家来看看,咱们得早做准备才是!” “早做准备?不是早就准备过了,她住的地方跟原先一模一样,家里园子什么的也都收拾了!” 确实薛家早就准备过了,但夏月桂总觉得还不够好,所以她打算趁最后这十来天,再把府里都给加装一遍。 这里面牵涉到要用钱,夏月桂自然要征求薛蟠的意思。 待其说过想法后,虽然薛蟠觉得太奢靡了些,但也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而他这一点头,薛家接下来又要耗费几万两银子。 与薛家上下欣欣向荣不同,贾家这边却是惶恐不安,只因他们属于先太子一系,此前跟朱景洪是处于对立面。 贾家上下不安,却有一人心如止水,便是回家近一年的贾宝玉。 调养了这么久之后,他的身体已恢复过来,衣着简朴不问世事,成日里就是读书写字。 当年他身边丫头成群,如今只留下了晴雯一人,后者如今也是满二十的“老姑娘”了。 之所以说“也”字,是因为府中还有一人如此,正是还未出嫁的“探春”。 之所以不出嫁,原因和此前在京时一样,贾家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别人看得上的贾家丢不起那人。 所以探春的婚事,拖到现在都称得上绝望了,府中不知有多人少在议论。 最终的结果是,探春以为家族祈福为由选择出家,如今就在应天府城外南静庵修行。 “二爷,老爷派人来传话说,让你随他一道前往庐州,迎候太子殿下东巡!” 听到晴雯的禀告,贾宝玉抬头问道:“府上哪些人要去?” 晴雯禀道:“大老爷、老爷、琏二爷、环三爷、兰小爷!” “你去转告老爷,说我还是不大好,这次就不去了!” 晴雯很是为难道:“二爷,您若是不去,老爷不会同意!” 这一点贾宝玉知道,所以此刻他叹了口气,而后答道:“告诉老爷,我马上准备!” 贾家的人要去迎接,也是受薛蟠动身的启发,他们打算追上薛蟠之后,跟薛家一起面见朱景洪。 没办法,不借助薛家的渠道,他们别说是面见太子,连靠近行辕都做不到。 而贾家众人的目的很简单,主要是跟朱景洪表忠心,并与过去那些事做切割。 往后,贾家只想安生过日子,再没有其他任何非分之想。 第765章 再回应天 薛蟠中午动身,贾家是下午出发,入夜之后都在赶路,两天后在含山县追上了薛家人。 于是这两家人,顺理成章一起赶路。 和贾琏臭味相投,薛蟠自是高兴无比,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 晚上是在含山县城停驻,薛家准备明显要充分些,随行带了更多奴仆和厨子,所以饮食起居也更讲究。 贾家众人被热情招待,直到夜深了才各自歇下。 然而所谓的歇息下,是指此行的大多数人,薛蟠和贾琏二人到城里鬼混去了。 贾宝玉和贾兰住在一起,这叔侄二人相处非常融洽,后者总是问一些市井之事。 尤其是此前贾宝玉所讲的,有关于一个铜板的故事,更是让贾兰深受震撼。 岂止他受震撼,此前的贾宝玉也不会想到,自己差点儿被一个铜板给难为死。 “二叔,往后我定要刻苦用功,考个官做然后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贾兰已有十二三岁,这两年经历家族变故之后,现在已经很懂事了。 “官场上净是小人,跟他们在一起共事,你只会寸步难行!”贾宝玉叹息道。 “正是因为小人横行,所以才要有清官治他们,否则这些人只会更猖狂!” “咱们家遭难,到了金陵被欺负,就是因为这些奸邪小人太多了!”贾兰义愤填膺。 “你可知……” 贾家的败落怎么回事,贾宝玉如今自然清楚得很,他本想把真相告诉贾兰,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只因所谓的真相,如今在贾家乃是“禁忌”,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二叔,可知什么?”贾兰抬头问道。 笑了笑,贾宝玉答道:“你可知道考上进士,也是万难之事!” 说这话时贾宝玉想到了冯渊,正统十四年、十七年两次参加春闱,到如今还是没能得中。 近十年的积累沉淀,到如今冯渊更为渊博,看待事物更加有章法,可明年科考能否得中,却依然是难以确定的事。 贾宝玉与冯渊是旧交,三个月前重新取得了联系,所以他才了解到这些情况。 冯渊一再落第并非孤例,而是科举考试的常态,事实上他能参加春闱,就已经领先了百分之八九十的人。 好在冯渊也不光死磕科举,这些年家业也搞得不错,而且也已娶妻生子了。 这边叔侄二人闲聊着,而在另一边的客房之内,贾赦贾政兄弟也在谈话。 “薛家大郎这般热切,咱们这两年功夫没白费!”贾政面带幸色。 点了点头后,贾赦答道:“这次靠着他,咱们见到太子……想来有五成机会!” “跟太子殿下要说的话,咱们要不再对一对?“” “也好!” 于是这兄弟二人,点着灯反复的推敲,直到深夜贾琏陪着薛蟠回来,众人方才各自回屋睡觉。 转眼便是第二天早晨,薛蟠早早的就起了身,只因他被噩梦吓醒了没睡着。 而所谓的噩梦,其实就是梦见了朱景洪,在梦里他又挨了一顿鞭子。 起了床后,因昨晚玩得太开,他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于是就让人准备滋补的“营养餐”。 这类东西准备起来麻烦,薛蟠没等到营养餐送来,却先收到了夏月桂寄来的书信。 信是昨天晚上发出,薛家奴仆连夜赶路,方才在今早送到薛蟠手中。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分析了贾家和朱景洪的特殊关系。 然后夏月桂在信里提醒薛蟠,平日里大家友好来往无所谓,到了庐州觐见太子之时,最好不要跟贾家人搅在一起。 毕竟太子本人对贾家的态度,只怕连太子妃都拿不准,他们置身事外最稳妥。 看完信后,薛蟠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原来贾家众人非得赶上自己,竟是为了能够见得朱景洪。 “这可真是!” 叹了口气,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书信收入了怀中。 如果没有夏月桂这封信,即便知道贾家是有求于他,薛蟠其实也愿意伸手帮忙,毕竟两家是有亲缘关系在。 可是现在……薛蟠又叹了口气。 九月二十四,庐州府城东北一处府邸内,朱景洪吃过晚饭正在散步。 他在这里已逗留了三天,接下来还要多待两天,原因在于这边的情况复杂些,极有可能会牵扯出一桩大案。 “你说这人为何就止不住贪欲,土地多了总是还想要更多,到底要多少才叫够啊!” 听到朱景洪发出的感慨,跟在一旁的宝钗徐徐答道:“世人皆是如此,所以你不也得陇望蜀,大明周边土地都没占完,就已盯上了海外的财帛!” 这话也就宝钗能说,朱景洪听了并不着恼,毕竟他能说话的人太少了,全天下也就寥寥几人。 “我么是打外敌,他们却是作奸犯科,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所以他们不是要被查么,所以你也别气了!”宝钗笑着回话。 随后她又接话道:“这半年的时间,一路上查了那么多大案,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停下脚步,朱景洪徐徐转过身来,说道:“不虚此行?我此番东巡的正事,或许还没开始呢!” “正事还没开始?” 这话让宝钗疑惑,在她思索后方答道:“水师?” “没错,正是水师,这几年建得如何,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朱景洪沉声答道。 清丈确实很重要,但水师才是未来争霸的利器,所以朱景洪是非常重视。 他这次来可不光是检查战船火炮,军队操作战船是否熟练,舰队内部和舰队之间协同配合情况,也是他重点关注的内容。 而要检验这些,没一两个月根本搞不完,如有必要打一仗也不是不行。 “殿下,方才龙禁卫陆千户来报!” 龙禁卫的陆千户,便是朱景洪的心腹陆育新,这位跟张临都在年初时,升了龙禁卫的正职千户。 可别小看只是个千户,龙禁卫千户起步为正五品,这本身已是不低的级别,何况他们还深受皇帝(朱景洪)信任,往后前途仍是不可限量。 即便不能外放,往后做到了龙禁尉继续熬资历,一样可以把品级升上去,得个爵位的难度基本不大。 “何事?”朱景洪问道。 “方才在行在往北第三条街,抓获了三名奸细……审问后得知是白莲教逆贼!” 白莲教一直都存在,且在朱景洪东巡这半年,眼下已是第三次针对他的行动。 只不过,如今他的周边防范实在太严密,想杀他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比如这半年的三次“刺杀”,离他最近的都还有二里地,中间隔着至少七八道防御圈。 朱景洪作为太子,这次东巡随扈之人很多,龙禁卫有二百人负责近身护卫,旗手卫外派一千人随行护卫,另外还有左右羽林卫各派的一千人,以及京营一个卫的五千的兵卒。 换言之,他身边的只是护军就有八千多人,这还不算地方都司增调护卫兵力。 “知道了!” 应下之后,朱景洪就没有再多问,而是接着与宝钗闲聊起来。 来回走了几圈,起到了消食的作用后,这夫妻二人便洗漱睡了。 第二天早上,薛蟠一行人来到了庐州,上午便到了朱景洪住处求见,贾家人自是被薛蟠撇下了。 进了府薛蟠才发现自己想太多,想见朱景洪根本就不容易,甚至连见亲妹妹他都等了一个时辰。 在外院厢房喝了三杯茶,薛蟠才被侍女领了进去,隔着一道帘子见到了宝钗。 “大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声音清冷,虽然近在眼前,却让人有远在千里之感。 他原以见亲妹妹不会紧张,可此时薛蟠还是额头冒汗,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宝钗没有催促,必然引得薛蟠出丑,落的也是她的面子。 “回……回禀娘娘,是……臣是来迎接太子殿下!” 宝钗随即问道:“此前不是已经去过信,让你们不必远迎!” “这……庐州应天挨着,也……也不算远!” 听到这话,宝钗露出一缕笑容,随即道:“罢了……兄长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啊?这……” “回应天去,料理好自己的差事,太子会更高兴!” “是!”薛蟠只得应下。 这时宝钗接着问道:“母亲她身体如何?” 虽然是太子妃,但宝钗也是女儿,此刻便问起了亲娘的事。 二人聊了一阵之后,薛蟠才逐渐的放松下来,通过聊天他才得知,昨天林耀见到了朱景洪。 虽对朱景洪怕得要死,可想到林耀作为侧妃的便宜弟弟都能被召见,自己这正妃的兄长却见不到,薛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但他哪里知道,朱景洪要见的不是林耀,而是跟随林耀一道来的柳湘,后者如今把海贸做得有声有色,让朱景洪的个人财产非常丰厚。 而在跟薛蟠聊天中,宝钗才知道贾家人也来了,还知道了夏月桂来的那封信。 “这件事你做得对,往后多听你媳妇的意见,她是一心替你着想……你可别欺负人家!” “娘娘教诲,臣定当谨记!” 见过了宝钗之后,薛蟠便只得返回应天,随行也把贾家人带走了。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再度启程往应天赶去,并在九月二十七渡过长江。 长江东岸,金陵本地之文武高官,早已设好帷幕迎接朱景洪的到来。 金陵的官员,朱景洪基本都不认得,但不妨碍这些人认识他。 无论是正统十年他来剿倭,还是正统十四年率舰队痛击西夷,都给金陵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 天下谁人不识君,这话放在他的身上,当真是半点儿做不得假。 朱景洪与几位高官闲聊时,此时在人群的角落处,一对父子也在诉说重逢之情。 正统十年时,陆长信任镇江卫指挥佥事,之后升卫指挥同知、指挥使,在前年更是跨出最关键一步,升任为金陵都司从四品都指挥佥事。 虽然陆长信本身能力足够,但他这七八年时间能步步高升,他知道是因为儿子陆育新的缘故,否则现在他应该在镇江卫做同知,这辈子兴许连个指挥使都混不上。 虽然如今,儿子才只正五品,但陆长信非常清楚,儿子才是家族的未来。 当年陆育新能卷进龙禁卫,就已经超出陆长信的预料,到如今在龙禁卫做到千户,更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父子二人相互关心后,陆长信道出了唯一的告诫之言:“儿啊,跟着太子殿下好好的干,其他事都不要管!” 儿子发展得比自己好,陆长信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给其传授官场经验,唯有这一句他能保证绝对正确。 “孩儿明白,爹您放心便是!”陆育新郑重点头。 “对了……何时能回家一趟?你娘也一直挂念着你,还有你二弟和三妹!” 陆育新的弟弟妹妹,如今也都各自成家立业,在其十年前入选龙禁卫后,也就两三年可以见一面。 上次他回家来,便是两年前的秋天,休假完回京时其二弟恰巧染病,让陆育新牵挂了好一段时间。 “若走不开,也就别回了,保护好殿下才要紧!”陆长信再度告诫。 “儿子明白,过两天等安顿好了,便回家去看望母亲!” 这边父子二人聊着,而在另一边的长江边上,朱景洪正在跟几位高官说话。 所谓的高官只有八人,分别是辽东水师提督赵成武、金陵水师提督王隆、浙江水师提督徐明林、广东水师提督汪荣轩,以及金陵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和巡按都御史。 四位水师提督原本在天南海北,因朱景洪提前通知他们来议事,眼下才会一起出现在此。 “海上税赋之重,诸位自是清楚无比!” “朝廷在水师上砸这么多银子,为的就是要保住海上的财路,如此我大明方可长治久安!” “此番圣上遣我东巡,第一件要务是祭拜太祖,这二件事……便是检验几只水师战力!” “不达成目的,我是不好跟圣上复命的,所以这次……你们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就叫有言在先,水师之重关乎甚大,乃是朝廷近几年最重视的事,优先级和重要性和清丈持平。 推行清丈搞垮了那么多官员,而谁如果在水师建设上捣鬼,朱景洪也不介意把这些人踩死。 还未正式进驻应天,朱景洪的几句话却比秋风还冷,让几位将领感受到了寒意袭来。 军中有监军御史和太监,还有锦衣卫和东厂安插的密探,至少在场的几位水师提督,本人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可下面人是不是真的绝对干净,他们也无法百分百保证,所以此时一个个的心都悬了起来。 当然,该表的忠心他们不会忘,所以此刻也不至于冷场。 第766章 太子妃省亲 在迎接地短暂逗留后,朱景洪再度启程往应天去了,毕竟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有关四大水师,以及金陵地方之事务,还是要在城里住下再慢慢谈。 金陵地方事务,比其他省要复杂一些,牵扯到水师、海贸、盐务清丈。 眼下已是九月,朱景洪会逗留至少三个月,离开金陵已是明年的事。 进得金陵,沿途百姓都已被清走,靠近朱景洪行进的街巷,也一并被戒严起来。 所以这一路上,他是安然到达了行宫,接下来他将住在此地,这也是皇帝给他的恩典。 因赶路一天需要休整,朱景洪没有召见官员,而是下令要斋戒三天,三天之后祭拜太祖孝陵。 祭拜太祖之后,方会正式召见官员。 下午时分,朱景洪身着便服,与宝钗在行宫内散步。 此地原是太祖时的皇宫,后因迁都而被荒废,再后来于兵乱中损毁大半,之后重建已无当年规模。 “当年太祖,便是在这里登基,宣告大明立国……至今已有三百四十余年!” 此刻,朱景洪站在一处高台上,这里是原本奉天殿的台基,损毁后重建规格小了很多,如今被命名为“长兴殿”。 宝钗虽在应天生活十几年,但这应天行宫却第一次来,便对这里抱有些许好奇,此刻正四处打量着周边景致。 微微转过头,宝钗看向朱景洪,问道:“十年前,你随先太子到金陵,那是第一次走进这行宫,如今想来……心情如何?” “那时我就想着要争,到如今东西争到了……却无当时所想之满足!” 宝钗跟着叹道:“我倒想起当年,你我初见之时的情形,当时惶惶不安宛如末日,现在想来……亦有物是人非之感!” “当日我岂能想到,自己会有今日这般尊荣,所以……多谢太子殿下,当年登门兴师问罪!” 听到这话,朱景洪哈哈笑道:“当年登门,到底是不是专为问罪,我已经记不清了!” 宝钗随即笑道:“莫非殿下未卜先知,知道往后王妃在此,所以专程前去探看?” 这话引发了朱景洪深思,将他的思绪引到了十年前,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些奇怪想法。 若这钗黛二人,当年自己先见的是黛玉,王妃还会是宝钗吗? 钗黛双姝,各有千秋,宝钗先一步得见朱景洪,不得不说占到了很大的先机。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所谓如果毫无意义,再一想到如今钗黛皆收,且已坐上皇太子之位,朱景洪这一切都已经很好。 见朱景洪不答,宝钗遂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当年去你家走一趟,确实收获颇丰!” “怎么个丰法?”宝钗又问。 上下打量宝钗后,朱景洪答道:“得了个媳妇儿,长相貌美体态丰满,还给我生了两个儿子,这还不算收获丰厚?” “你……” 宝钗语塞之时,也上下打量了朱景洪,而后转身要往护栏另一侧去,走前说道:“殿下请自重!” “哈哈哈……” 朱景洪又笑了起来,然后便迈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三天斋戒,朱景洪也没“戒”得太严格,只是把素菜多加了两道。 十月初一,清晨。 朱景洪换上太子冕服,乘坐辇轿往孝陵方向去了,沿途自然又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以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他也不知年纪大了的缘故,在一人独处时总会回忆起旧事,比如他第一次到孝陵时,还想着在这里放一把火,当然最终他没干这缺德事。 祭奠太祖陵寝是大事,金陵、江北、江南、江苏、浙江文武高官皆至,已经早早到了皇陵之外候着。 把这些人叫来,可不仅是参加祭礼,接下来朱景洪还会一一接见,跟他们道明朝廷大政。 除了以上提到的五省,其他南方的一些省份高官,接下来会陆续抵达应天接受召见。 祭礼过程繁琐,朱景洪一整天时间,都耗费在了这件事上。 下午回行宫时,也把他累得不轻,其中主要是觉得心累。 且接下来的几天,他还要接见地方官员,为此他也得提前做好功课,可以说是一刻也不得闲。 宝钗跟他一样,接见外命妇的她,同样要做一些准备,尤其是得把人物关系和风评弄清楚。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宝钗把级别高的命妇们见了一遍,她的主要差事就算结束了。 至于朱景洪,他负责的是正事,接下来仍有得忙。 十月初四,夫妻二人对坐,一起用着晚膳。 宝钗把从官太太们口中所知逸闻,一条一条的跟朱景洪道出,其中夹杂了不少高门恩怨。 这些似乎是琐事,但很多事情就是跟人情世故绑定,所以听这些闲话对朱景洪有用。 说到最后,宝钗转移了话题,轻声道:“对了,还有件事……想讨你的示下!” 微微一笑,朱景洪道:“怎么如此客气了?这可不像你!” “你是太子,臣妾岂敢不敬!” 端起茶杯,朱景洪问道:“你家的谁要做官?还是想要什么好处?” 宝钗没好气道:“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这般不知分寸?”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绕圈子,便直言道:“我想回娘家看看!” 朱景洪微微一愣,而后答道:“我还以为什么事!” 接过毛巾擦着手,朱景洪接着说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回去一趟也好!” 宝钗此时却无玩笑之心,便见她叹道:“只是想回去看一看,这一别……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到应天是她最后一次回家,也是她最后一次见自己的母亲。 “嗯!”朱景洪应了一句。 关于太子妃要省亲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就传回了薛家。 这个时候,薛蟠就不得不庆幸,妻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让他不必事到临头才犯难。 “夫人,你可真是神算啊!” 卧房内,薛蟠搂着夏月桂,脸上挂满了喜色。 她能拿捏薛蟠,已不靠太子妃的手谕,而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便能让薛蟠俯首帖耳。 “行了,也别只顾着高兴,太子妃省亲乃是大事,如何应对事情还多着呢!” “尤其一应礼制,咱们可得考虑周全,出了纰漏反倒不美,若被外人看了笑话,那就更是无妄之灾了!” 本以为可以躺平,这又被安排了差事,薛蟠心里便有些难受了。 “这倒也是!”薛蟠只能应道。 “太子妃是初九回府,还有五天时间……明天就派人去行宫,去请几位太监和女官到府,专门把这件事定好!” “这些本是宫里人的差事,太子妃要回家省亲,起居之事乃是他们的职责!” “这次可是太子妃娘娘,最后一次进薛家大门,你不多用点儿心……往后再难相见,如何维护情分?” “前些日子,林耀受太子召见,而你吃了闭门羹,这事儿你竟忘了?” 薛蟠确实说不过夏月桂,此刻便也没再多纠缠,接着就把事情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薛家上下格外的忙,一起帮忙的还有王、史、贾三家,四大家族也算是凑齐了。 十月初九一早,薛家各房人丁就已到位,在府门之外排队站好,最前方的便是薛王氏,在她身则是身着命服的夏月桂,当然还有一家之主的薛蟠。 薛家内外,则是张灯结彩,一派祥和盛大景象。 众人等了半个时辰,在辰时初刻时有侍卫赶来,然后列队于薛家大门外,并将整个薛家包围起来。 接着又是一批侍卫出现,直接越过薛家众人进了府中,显然这些人是负责内部保卫。 其实在薛家更外围,还有更多兵力戍卫,只不过这里的人不知道。 第三批侍卫赶到之后,便是两队宦官侍女出现,这些人从薛家大门沿途一路站进了内宅。 前后半个时辰过去后,时间来到了辰正初刻,终于薛家人听到了鼓乐声,他们便知宝钗的车轿要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一队仪卫拿着各式礼器,排着整齐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最终分两列站在薛家大门外。 本来薛家人就多,此刻又来了这么多人,这大门外就越发拥挤了。 可挤也没办法,这个时候薛家人可不敢走,因为谁也担不起“不敬”的罪名。 不止薛家人,在更远些的地方,王家和贾家的人也在,当然还有薛家的其他远亲。 没一会儿,又是一队仪卫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旗帜伞盖,再之后便是太子妃的轿子。 此刻轿中,宝钗正襟危坐,心情稍微有些激动。 朱景洪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但宝钗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单纯想回来看一看,所以此刻她穿的是一身便服。 太子妃的凤冠霞帔,被她留在了行宫内。 这样做当然不合规矩,可她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且有朱景洪纵容宠爱,皇家规矩便约束不到她。 宝钗轿子出现之前,薛家等人就在太监招呼下,齐齐整整跪在了地上,在宝钗轿子经过时头都不能抬起来。 而在更遥远处,贾家众人也都跪着,愣是连轿子啥样都没看清楚。 且说宝钗轿子入仪门后便停下,然后她便在侍女搀扶下走了出来,此刻周围除了宦官和侍女,竟是一个薛家人都没有。 站在原地,看了眼前方外厅,宝钗说道:“叫我母亲和嫂子进来!” 没一会儿,薛王氏和夏月桂被带了进来,二人便再度向宝钗行礼参拜。 待这二人起身后,宝钗方笑道:“母亲,将近十年,女儿总算是回来了!” 在宝钗来金陵前,薛王氏上次见她,也已是五六年前的事,此刻亦不免心生感慨。 “臣妇……” 薛王氏正要答话,却听宝钗道:“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不必太过拘束!” 宝钗左右的几名女官,这个时候非常识趣,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甚至她们目光都飘向了远处。 “臣……我……我们也都牵挂着你,你大哥他也时常记挂着你!” 虽然是亲女儿在面前,薛王氏仍旧显得拘束。 君在亲前,眼前之人是她女儿不假,但更是这大明朝的太子妃。 “母亲这几年,可还安好,前些日子你来信说,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命人送的药材……” 家里人拘束没办法,宝钗只能主动打开话匣子,引导薛王氏和夏月桂聊天。 果然多说了一阵话后,薛王氏二人的拘束感消散了些,而在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前厅。 这里是宝钗接见薛家众人的地方,看着门上“德隆朝徽”的匾额,宝钗顿时站在了原地。 自己还没做皇后,娘家就挂上这样的匾额,确实显得很不合时宜! 语气平静,宝钗轻声道:“把这匾撤下来,往后不可如此张扬!” “是!”夏月桂连忙应下。 然后,宝钗便继续往里走去,然而在她进到外厅后,只看了几眼便继续往内走去。 “娘娘,可要召见阖府人丁?”夏月桂壮着胆问道。 “一会儿再说吧,先到里面去瞧瞧!” 从外客厅进到内客厅,然后才进到了内宅正厅,此刻宝钗站在了正厅门外,脸上却带起了一丝不悦。 “这凤仪天下的匾额,也一道撤下!” “是!”夏月桂忐忑回话,她发现自己巴结过头了。 宝钗没在这件事上多说,接着回头看向了薛王室,问道:“母亲……正厅门外挂着的帘子,为何没有了?” “啊?” 这个问题,确实让薛王氏意外,她不明白宝钗为何在意这个。 门上的帘子,是何时撤的?去年还是前年?还是好几年前? 这个帘子,旁人觉得可有可无,但对宝钗来说却意义非凡。 她记得很清楚,她与朱景洪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因那张帘子被风卷起,惊鸿一瞥下二人看对了眼儿。 夏月桂反应要快些,也不管宝钗心思如何,她便立刻答道:“臣妇这就让人挂回来!” 宝钗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既然撤了,那就撤了吧!” 她与朱景洪之间的姻缘,对其他人来说没多大意义,自然没有将其恢复的必要性。 进了内厅转了之后,宝钗遂提议道:“去我房间看看吧!” “娘娘请!”夏月桂在前引路。 这边宝钗漫步游览着,等待她召见的薛家众人,一个个站得腿都软了。 好在过了半个时辰后,出来个太监让他们入府等候,才让遭罪的众人轻松了些。 而王家和贾家的人,这时也跟着薛家人入了府,如果可以他们还是想当面拜见太子妃。 人群之中,仅有贾宝玉没这想法,甚至他还想着逃离此处,因为宝钗是他最看不惯的人。 “宝玉,我可有言在先,一会儿你若妄动,哪怕二叔护着……我也要打死你!” 贾琏了解宝玉的德行,这个时候便主动警告,就是怕这厮坏了大事。 按照他的想法,就不该让宝玉出现,可王夫人偏偏要他来,说什么姐弟之间和解,往后宝玉也有个依靠。 对自家婶子的愚蠢,贾琏已经麻木了,可二叔贾政也应下此事,便让贾琏十分不解。 这也导致他分家的欲望更强,暗道与这些人蠢人一起,迟早都得被他们拖累死。 第767章 王夫人的天分 此番宝钗回府,其实只想看看过往生活的地方,这也算是一种道别。 至于接见族人和亲戚,其实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最亲的母亲就在身边,其他人见不见都无所谓! 可不见又显得不讲情面,加之还有薛王氏在一旁说情,最终宝钗来到了外厅升座。 对此,最高兴的便是薛王氏,毕竟她的女儿是太子妃,不显摆一番她浑身难受。 得知太子妃要宣召,薛、王、贾三家皆在外院排班站好,并由薛蟠领衔叩见。 最终,三家人都得以被宣召入院,但一应男丁只在厅外叩拜,仅三家女眷得以进入厅内。 贾家众人,自然也在其中。 “拜……” “臣妇……叩见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连跪三拜,这才算把礼给行完,其中的一些细节动作,可以说是非常折腾人。 但每个进到殿内的人,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们恨不能天天能见到太子妃,就是一天磕几十个头也无妨。 “诸位长辈、姊妹,许久不见了,今日回府……让你们不得安宁,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不管这是不是客套话,到了宝钗的这个位置,能在言语上如此礼敬下面人,就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之事。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来捧两句,那就称得上完美了。 夏月桂正打算开口,谁知一旁王熙凤抢先道:“娘娘尊贵至极,臣妇等得天之幸,方才得以面见叩拜,这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 “若非礼制所限,臣妇还想给娘娘磕几个头,多沾沾娘娘的贵气呢!” 王熙凤这话说得露骨,有种甜得发腻的感觉,配合着她那夸张的表情,此时看起来显得很另类。 她的这幅样子,和刘姥姥在贾家异曲同工,如此出丑都是为了生活。 宝钗淡然一笑,随后说道:“知道你嘴巴刁钻,说什么再磕十几个头,传出去了……还不得说我待人苛责!” 敢开玩笑是一回事,敢接宝钗开过来的玩笑,那就需要些胆量了。 王熙凤胆子很大,只听她答道:“谁若敢这般诋毁娘娘,臣妇第一个骂死他!” 于是乎,宝钗笑了,笑得非常高兴。 只见她环顾左右,徐徐说道:“当年我与母亲初至都中,借住荣国府时便领教过她的泼辣,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可见是本性难移!” 众人都跟着笑了,贾家众人也都跟着陪笑,只是多少笑得有些勉强。 一门两国公,家出太子妃…… 曾经的荣华已成过眼云烟,从神都豪门到狼狈回应天苟活,其中起落的心酸只有贾家人才知道。 此刻宝钗道出的这句话,让贾家几人回想到曾经的荣华,此刻自然一个个都会心有哀戚。 宝钗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太妥,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何况她也不可能为此致歉。 王熙凤只开了个头,其他薛家和王家的人,都把脑子开足了马力,想着如何能够插两句话。 此刻她迟疑了一会儿,立时就被别人抢了话,然后各种奉承起宝钗来。 这种情况,这些年宝钗也习惯了,所以别看她有说有笑,其实却没真正融入其中,是作为旁观者静静看着。 客观来说,这三家女眷的平均水平,比她平日接触的命妇要低,所以拍马屁的方式相对浅薄。 正当她觉得无聊之时,却突然听见了啜泣之声,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为防止是自己听错,宝钗往声音方向多看了几眼,最终发现是一个姑娘在哭。 这姑娘约十七八岁,模样生得极美,正是贾家四姑娘惜春。 宁国府被抄了,其父兄全部都身死,惜春如今被“荣国府”收留,因其身份敏感所以存在感很低。 今天这样的日子,贾家的长辈们原没打算让她来,是惜春主动请求要来拜见太子妃。 此刻见她不合时宜的哭泣,邢夫人和王夫人心都悬起来了,好在王熙凤立马拉住了惜春,并以眼神提示她不要乱来。 “别哭了!”王熙凤压低声音。 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事情发展不受她控制。 “惜春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委屈?” 一旦宝钗开口,贾家众人就不能干涉了,此时都神色复杂看向惜春,心中祈求着她不要乱说话。 “启禀太子妃娘娘,臣女孤苦伶仃,多遭磨难……” 好家伙,只听到这一句,贾家众人就遍体生寒,心都砰砰直跳起来。 “今见娘娘慈光四照,懿范可亲,臣女感戴,喜不自胜,故而失态!” 哪怕与惜春是旧识,如果她在此时说不中听的话,宝钗也一定会严惩。 好在此时,这姑娘说的话很好,是种比较高级的吹捧,这便让宝钗笑容依旧。 稍加回味惜春前后的表现,再结合她比较悲惨的经历,宝钗便猜到闹这出她是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目的就不纯,但宝钗却比较理解惜春,只因一众姊妹中她确实最可怜。 其实此刻惜春也很忐忑,今天在宝钗面前表现可怜,是她认为难得的改命机会,所以她精心筹备了这番话。 可即便用了心,惜春也无多少成功把握,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位宝姐姐的仁慈。 这是在赌,但她不赌不行,她在贾家如今被视做“不详”之人,她只能靠自己搏一把。 好在,她赌对了! “惜春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父兄虽因罪亡故,但此事与你却无瓜葛,而今家中长辈还在,想来定会周全照料,又岂会是孤苦伶仃!” 说完这话,宝钗向惜春招了招手,待后者靠拢后方拉起她的手,问道:“莫非……是在家中受委屈了?” “臣妇等岂敢!” 这个时候,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等全都跪下,纷纷出言说照顾惜春是如何的好。 但宝钗没去看她们,而是盯着面前的惜春。 惜春小心翼翼答道:“启禀娘娘,婶子们对我极为爱护,嫂子们也对我极好!” “只是父兄不在了,臣女心中总觉……” 前后两句结合起来,其实意思就很明确了,虽然婶子们对他非常好,但终究不是亲爹亲哥。 这小姑娘倒有意思……宝钗露出一丝笑意。 “斯人已逝,如今家人呵护备至,你当安心无忧生活,往后相夫教子……顺遂一生!” 如果是旁人这样说,那只叫做美好的祝福,但这话从宝钗口中道出,便是她“钦定”的惜春人生轨迹。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贾家人都会倾尽全力让惜春幸福,否则便有负太子妃(皇后)之厚望。 贾家众人应下之后,宝钗便让她们起身,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经过这么一遭,众人才深刻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危险之处,跟大人物挨太近也并非全是好事。 接下来,众人又聊了半个时辰,之后宝钗觉得甚是无趣,便让众人各自散去了。 至于一众外男,则是在厅外拜后离开,唯有几个亲近些的女眷,得以留下陪宝钗用膳。 除了薛王氏和夏月桂,便只有宝钗的一位舅母,以及王夫人和王熙凤。 午饭众人用得很拘束,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怎么吃,只顾着看宝钗脸色去了,唯有薛王氏与宝钗聊得高兴。 饭后,众人又到园子里消食,王夫人跟在靠后的位置。 刚才宝钗回护惜春之意,在吃饭时她便体会到了。 惜春关系隔得远,宝钗都能如此维护,那宝玉这更近的姨表弟,岂不是该更照顾些。 如今贾家败落,元春也已靠不上了,她不希望儿子受太多苦,所以便想着能让宝玉重新入族谱。 如此有了正经身份,一则可以继承家业,二则可以考取功名,三则可以名正言顺在她膝前尽孝。 “太子妃娘娘!” 王夫人突兀的呼唤,让说话的几人安静下来,然后宝钗面露疑惑转过了身。 “姨妈有事?” 此刻,跟在王夫人身侧的王熙凤,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姑妈这是想做什么。 “娘娘,原本……臣妇,是……是有一难言之隐!” 宝钗面露笑容,说道:“姨妈,你向来老成持重,有话直说便是!” 听到这句话,夏月桂和王熙凤这俩人,便已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这是在告诫王夫人说话要谨慎。 显然对这位愚蠢的姨妈,宝钗是不抱任何希望。 只可惜,王夫人根本没多想,当即答道:“娘娘也知,臣妇虽有两子,但实际膝前并无一人!” “老大珠儿早逝,老二宝玉……如今流落在外,每每念及此事,臣妇便泪不能止!” 对贾宝玉,宝钗可谓深恶痛绝,只是她宽宏大量没去极好,否则这厮早就死在臭水沟里了。 此时听王夫人提及,她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可作为太子妃她仍保持着基本仪态。 只听宝钗叹道:“个人有个人的命,也怪他行事不正啊!” 这话的警告意味更浓了,让夏月桂和王熙凤二人忐忑起来,薛王氏和王家舅母也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 唯有王夫人,此刻或许真是上了头,心情激动间根本没用心体会,只顾着说道:“话是如此,如今娘娘贵为太子妃,言出法随可定万事,若愿帮衬你那兄弟……” 要为贾宝玉求情,如果王夫人是以自己年事已高,无人供养为由来说,宝钗倒觉得可以理解。 可她这句“你那兄弟”,完全是以宝玉角度来说,直接便点燃了宝钗的怒火。 反向操作提及贾宝玉就罢了,如今还来第二次反向操作,从拱火的角度来说王夫人是天才。 “够了!” 宝钗终究是没忍住,语气严厉道出了这两个字,吓得周围众人尽皆低头,连薛王氏都被吓得身体一颤。 王夫人当然也不例外,首当其冲的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愣了一会儿方才叩拜于地。 这个时候,王夫人方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是操之过急了。 “什么言出法随?我大明朝唯圣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你说这些话……是何居心?” 大不敬之罪,那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旁的王熙凤也连忙跪下,因为她也在这罪名株连范围内。 宝钗平日看起来随和,此番威压全开之下,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告罪,唯有薛王氏这亲娘还站着,但也是口干舌燥惴惴不安。 这也太吓人了,我是跪还是不跪啊……薛王氏心中在纠结。 “尔等贾家,饱受国恩,多有犯禁之举,皆因圣上宽宥,得以保全富贵,而今不思悔过……反心有不甘,妄念四动!” “如此行径……合乎忠孝人伦乎?” 如此斥责之下,王夫人那里还敢多说。 不光是她,此时一同在场的众人,也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求情的念头是半分都不敢有。 好在现场有薛王氏在,无论如何宝钗都得给亲娘面子,所以接下来没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后挽着亲娘就离开了。 随后夏月桂和王家夫人起身,相视一眼后便跟了上去。 王熙凤也跟着起身,看了眼还跪着的姑母后,也没去理会便独自跟了去。 众人离去,王夫人仍把头贴在地上,此刻她被惶恐包裹,脑袋还处于短路状态。 大概几分钟后,她的心才陆续安定,然后极为艰难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只她一人,天地虽大此刻她却感到无容身之处,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极为难受。 在恐惧与绝望中,王夫人如行尸走肉般,走出了薛家的内宅。 而此时贾政贾赦等人,则在外院谈笑着,今天觐见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老爷,夫人出来了,好像有些……有些!” 侍女吞吞吐吐禀告,让贾政极为不悦,可这毕竟是在贾家,即便是自家的人也不好训斥。 “带我过去!”贾政沉声道。 “是!” 贾政去了王夫人处,问了好一会儿才得知情况,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太快,贾政差点儿晕死过去。 而王夫人这始作俑者,也遭了今生第一次家暴,挨了贾政全力抽出的耳光。 随后贾政以府中有事为由,带着王夫人匆匆离开了,他是打算回去后思索如何挽回。 宝钗省亲,虽说无时间限制,可到太阳西斜之时,她便要启程回行宫去了。 左右她在金陵还有些日子,接下来相处的时间还长,所以分别是倒没有太过:不舍。 且说王熙凤这边,在送别宝钗之后,原本精神抖擞的她,整个人就跟垮了一样。 然后她便回马车,想要歇息一会儿,这一下午实在太耗费精力。 那是她才安静下来,这时贾琏就找了过来,告诉她说晚上姨妈留饭,让她收拾一番过去说话。 “知道了!”王熙凤语气带有不满。 “你这是?” 以为她是耍小脾气,贾琏也没有多想,正要转身时想起下午的事,于是他便问道:“对了……今日二叔他们,为何匆匆离去?” 提起这事王熙凤就火大,只见她豁然坐起身来,冷冷道:“别提了,你二婶她呀,今日把太子妃得罪死了!” “啊?”贾琏大惊失色。 随后他追问之下,王熙凤便道出了实情。 原打算晚上跟薛蟠鬼混,听到这消息贾琏只觉天塌了,整个人亦感惶惶不安起来。 “得分家,得分家……不然迟早被拖累死!”王熙凤含怒斥道。 上午觐见时贾琏就有这想法,此刻王熙凤的这句话,直说到了他心坎里去。 没理会贾琏的惊讶,王熙凤接着说道:“还有……四妹妹得咱们带着,今日太子妃对她很是温维护,交给旁人照料我不放心!” “听明白没有?” “我……我……我去跟父亲商议!”贾琏落荒而逃。 第768章 龙潭山,南静庵! 夜幕降临,贾家众人齐聚于贾母院中,现场气氛格外的凝重。 惜春站在角落里,因她上午的轻率之举,原本此时她该被斥责,但所有人都略过了她。 众人的焦点,全都落在了王夫人身上,此时这位低着头正抹泪。 贾琏想要分家,对此贾赦心里面赞成,但没有同意。 家丑不可扬,这个时候闹分家,只会让贾家更艰难,若再把老母亲气出个好歹来,背上不孝的罪名就更糟了。 “老太太,以媳妇之见,让她们娘俩安分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才是保全咱们的唯一办法!” “对外么就说是病了,如此也省心许多,再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宝玉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把他养着倒也罢了!” “可他二叔你这一支,往后终究得靠兰儿承继香火,你该在他身上多费心才对!” 邢夫人把话说完了,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主要还是支持者多,比如李纨此时就暗自高兴,毕竟这对她来说是双喜临门。 一则不用再受婆婆的气,二则自己儿子的地位确定了。 沉默良久后,贾赦终于忍不住开口:“母亲,您怎么看?” 贾母此时痛心无比,也忍不住在流眼泪,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虽然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但贾母也知这次王氏太失智,不处理绝对不行。 “政儿,你怎么说?”贾母看向了儿子。 “如此……也好!” 在正式召开家庭会议前,贾政兄弟二人已在书房吵过,贾政知道兄长已有分家之意,所以此时不得不服软。 当然贾政也知道,自家夫人确实太过分了,受此处置也属应当。 王夫人更明白事情有多严重,所以此时并出言辩解,只想着等此事淡化之后,再慢慢在家中复出。 我毕竟是王家女儿,是三妹的亲姐……王夫人暗自念道,这便是她的底气。 可她哪里知道,此时在王家这边,她的哥嫂正在谈论此事,言谈之间不无讥笑之意。 “你那兄弟……那宝玉都族谱除名了,算人家哪门子兄弟!”王家老爷嗤笑道,他是王夫人的兄长。 这时王家夫人说道:“别说宝玉了,便是蟠儿这正经兄弟,在太子妃面前也不敢如此托大!” “这个蠢妇,往后你少跟她来往,薛家那边要多走动!” “还消你说,对了……明天我再去行宫拜见,把家里姑娘们都带去!” 听到这话,王家老爷皱眉道:“别跟我说……你是想给太子身边塞人!” “我可没那么笨,每日来往行宫命妇极多,带她们去见见世面也好!” “嗯……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王家老爷点头。 事实上,应天各府邸的高级命妇们,大多有跟王家一样的想法,都把太子妃到来当成展示家中女儿的机会。 这是比较务实的做法,毕竟这些地方命妇们,跟太子妃的身份隔得太远,想借势太过不切实际。 当然了,有对朱景洪夫妇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也就有对他俩恨之入骨的人。 比如金陵本地大族们,尤其是那些开展海贸的家族,才来没几天就有三家被查了。 清丈是为收田税,整饬市舶司是为商税,士大夫们敢怒不敢言,心里面都在骂朱家父子敲骨吸髓。 朱景洪对此并不知情,当然知道了他也没办法,毕竟这纯粹就是利益之争,杀再多人都解决不了这个情况。 一定程度上,朱景洪也理解这人的心思,毕竟“辛辛苦苦”挣来的利益,把他交出去那确实很难受。 停驻在金陵,朱景洪一待便是一个月过去,期间他连金陵城都没出过。 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听汇报,包括但不限于海贸、造船、清丈、重建“东都”之事宜。 时间来到十一月,在将应天这边的事料理差不多后,朱景洪终于决定去水师看看。 提前半个月,检阅水师的军令就已传下去,各支水师都已抽调兵力,赶往金陵水师驻地通州码头。 现如今大明的四支水师,各舰队并非全部驻扎母港,而是轮戍在各要冲之地。 比如辽东水师在朝鲜、日本有港口,金陵水师在吕宋、浙江水师在马六甲等地,守卫着大明的商道利益。 十一月初八,朱景洪从应天府出发,在大批军队的护送下,朝着通州方向赶了去。 原本他可以走水路,但因他不赶时间,且想着要看看民间,所以最终走的是陆路。 沿着官道走出七八十里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于是军队便开始安营扎寨。 这里有薛家一处别院,早早的就被收拾了出来,让朱景洪可以安心住进去。 wwш▲an▲c ○ 此处对朱景洪来说,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他这辈子最危险的那天,便是在这里惊险度过。 “育新,快十年了吧!” 庭院之中,朱景洪背着手在散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陆育新。 因是长途跋涉,外加是检阅军队,所以朱景洪没带宝钗,眼下便找了陆育新来说话。 “回禀殿下,还差几个月就整整十年了!” “十年了,当初的惊险场景,如今都还历历在目啊!” “臣也一刻不敢忘记,时刻以此自警……再不敢有当年的过错!” 继续往前走着,朱景洪问道:“当年你们那一批,如今各自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当年活下来的有三十二人,如今留龙禁卫的仅臣与张临,其他人要么在侍卫亲军,要么是在京营……都已有军功在身,官职都已经不低了!” “你这话是在点我啊,怨我没放你们俩出去领兵!”朱景洪停下脚步,面带笑容道。 “臣不敢!” “留在龙禁卫,也没什么不好,我身边啊……总是要有自己人才行,你们都走了我岂不是孤身一人!” 这些道理陆育新明白,他更明白继续留在龙禁卫,他与张临都能平安且官运亨通,所以他心中是真的没有埋怨。 作为天子近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又岂会不知好歹。 只是现在的生活太安逸,没能领兵作战让他稍微有些遗憾,但这说穿了其实就是矫情。 “殿下让臣做什么,臣都甘愿效死,绝无怨言!”陆育新极为郑重答道。 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别院外走了去,外面的防卫也是极其严密,数千名士兵坚守在周围。 走到别院之外,目光越过原野,朱景洪看向了远处山林。 “对了,当年咱们到此游玩,原计划到山上庙里看看,却在打猎时受了埋伏……登山之事也就罢了!” “如今故地重游,当年憾事……今日补足,你说如何?” 对朱景洪来说,这是难得的一时兴起,所以此刻非常激动,仿佛又找回了少年感。 “殿下,天色已晚,这……”陆育新面带迟疑。 “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那山离咱们不到两里,去一趟来得及!” “多派些侍卫,沿途防守严密些,不会有事!” “可是……” “这辈子只来这一趟,上次考虑不周而遇险,此番数千军士护卫,难道还会遇险?” 如今护送他的军队,京城各卫外加金陵都司抽调兵力,加在一起足有五千多人,除非大军来攻否则不可能出意外。 见朱景洪执意要去转转,陆育新也只能应承下来,然后便去找各卫将领商议。 “唉……东巡半年以来,实在是枯燥无味啊,如今便是这样,做了皇帝岂不更是无趣!” “也难怪历代先帝,总会培养些个人嗜好,否则日子是真没法儿熬!” 这一版的历史上,朱家的十几位皇帝也都各有爱好,比如太宗好美女,高宗好藏书、仁宗好刻印,再比如朱咸铭好古董。 我该培养什么爱好呢?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他的心里就已有了答案,那便是观看各种演出。 此番他东巡专程把张小月带上,就是因为张小月按照他的心意,排练了各种音乐舞蹈和短剧,可以给他枯燥的生活解闷儿。 回到院内转了一阵,接着又打了一套拳、然后又耍了一阵长枪后,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陆育新回来禀告说准备就绪,朱景洪方骑马带着一众将领,朝着龙潭山方向赶了去。 其经过的路上,那真是隔几米有人士兵站岗,随行护卫的侍卫更有五百多人,把朱景洪牢牢保护在中间。 除此之外,在更远些还有骑兵游弋,杜绝任何人靠近队伍,核心防御圈以朱景洪为中,半径至少有一百多米。 除此之外,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锦衣卫、以及地方都司的人来回巡视,以朱景洪为中心的三百米内,没有一个能自由活动的人畜。 包括龙潭山上的南静庵内,所有修行的几十名尼姑,都被士兵们看押在禅房,其中就包括有出家半年的探春。 探春原以为,自己脱离家族之后,不再听那些闲言碎语,每日诵经礼佛便可内心安定。 只是在真正剃度出家后,她就发现情况和她所想不一样,待在这里青灯古佛实在难熬。 刚开始她还努力坚持,以改变自己的方式来适应环境,但后果是她的心越发难安宁。 自己本为国公府之女,才华横溢容貌非凡,却要在这地方孤独终老,探春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认命,每日做着那些重复枯燥无味的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今日发生的这件事,让她干枯的心焕发了生机。 太子殿下过来巡游,她看到了一丝机会,摆脱当前生活的机会。 虽然希望渺茫,甚至还有生命之危,但探春向来做事果决,思虑一番后便下定了决心。 与其默默无闻孤独死去,她愿意豁出命去搏一把! 不要觉得探春是异想天开,一个尼姑也敢妄想攀附太子,毕竟她那位修道的姐姐已给她做好了榜样。 可现在被看押在此,让她即便聪慧绝伦,此时也感无计可施,毕竟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待在禅房之内,探春坐在住持身旁,思索着该如何破局,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南静庵不是很大,外面的动静她能听到,所以当朱景洪进院时,探春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可这时她不敢妄动,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是杀身之祸,所以她只能继续思索对策。 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可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探春心中无疑非常憋屈。 可人生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当探春苦思对策之时,机会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谁是住持?” 禅房的门被打开,一名锦衣卫千户出现在外,身后还跟着几名威风凛凛的校尉。 虽然只是四个字,探春却明白这是太子相召,这对她来说便是机会。 “师父!”探春提醒了身旁老尼。 这位老尼已五十多岁,平日里应天府来往贵人极多,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可今日是太子前来,这阵仗可把她吓到了,此时答话竟磕磕绊绊。 “是……老尼便……便是!” “殿下有召,出来!” “是……是……” 坐在老尼身旁,探春感受到了她的惊恐,那颤抖的身体连站起来都费劲。 “师傅,我扶着您去!”探春轻声道。 至于其他尼姑,此刻没一个出来说话,毕竟谁也不想躺这浑水,见太子在她们看来太危险,老老实实待禅房里更安全。 “好……也好!” 这位老尼极为感动,庆幸自己没少关照这位富家小姐,今日竟只有她有这番孝心。 乃至于在被搀扶起身时,这老尼已经开始在盘算,日后把衣钵传给这位年轻人。 她那里会知道,探春眼睛是朝天看的,小小南静庵不在她视线中。 走到门口,没等锦衣卫的人发问,探春便先开口道:“千户大人,住持年迈,需人搀扶,还请见谅!” 貌美是极大的优势,见探春温柔知礼,也不存在什么危险性,这位千户便没多说什么。 毕竟探春不扶过去,总不能让公公们来扶,小小尼姑还没这资格! 当然,毕竟是要见朱景洪,这两人在出了禅房都,就被随行侍女带进一处偏房,然后脱了衣服仔细检查了身体,确保没有携带凶器之类的东西。 看着忙碌的宫女们,探春心中暗道:“我的凶器并非外物!” 她把自己当成了武器,而将朱景洪当成了猎物,她原本应该称其为“姐夫”,如今要把他变成自己男人。 检查结束后,探春重新穿好了衣服,扶着被越发紧张的师傅,朝着内院的大佛殿缓缓走去。 借助昏暗的光线,探春木管穿过佛殿大门,已看到殿内负手而立的背影,此刻正仰着头盯着佛像。 第769章 佛经得学啊 时间拉回半小时前,朱景洪徒步登上了龙潭山,站在一处大石头上,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夕阳映照下的长江。 这时他不禁想起,当年在长江边吟诗,被侯璟出言打断的旧事。 现在想起来,只让他会心一笑。 “龙潭山,龙潭山……” 连续念了两句后,朱景洪回头看向陆育新,笑着说道:“都说龙潭虎穴,如今龙潭已临,虎穴何在?” 听到这话陆育新只得干笑,龙潭虎穴实在太过不吉利,他可不愿过多的探讨。 二人在山上站了一会儿,又聊了些金陵地方的轶事后,方才往不远处的南静庵走去。 南静庵虽不是太大,且离应天府城有几十里,但这里的香火非常不错,省城里的贵人都愿来此。 说起寺院,朱景洪到此方世界十年,其实没怎么进过这类地方,主要还是在于平日太忙了。 忙着带兵打仗、忙着军队编练、忙着拉帮结派、也忙着拈花惹草! 想起这些,朱景洪又摇了摇头,他发现近两年自己容易胡思乱想,究其原因是没有了对手。 老四老六两个人被废,让他不自觉的生出安逸之心,这是很危险的情况。 进了南静庵,虽然天还未黑,但已亮起了灯火,侍卫们把守着各处,朱景洪一个僧人都未见得。 一路游览,从最外围的大门到里面,竟是有足足五进的院落,这规模说笑也没小到哪儿去。 除中间供奉佛像的正院,左右还有两路同规模的跨院,担负着僧人们饮食起居等功能。 既然来到一地游览,总得要听听此地历史沿革,于是他便让人去请住持过来。 站在佛殿之内,朱景洪等了有五分钟,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来,然后是陆育新禀告住持来了。 “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权独尊的时代,出家人亦不能免俗,此刻要行大礼参拜。 朱景洪并不回头,继续看着装扮精致的佛像,问道:“这座南静庵,建起来多少年了?” “回……回禀殿下,约莫有……” 跪在地上答话,老住持确实很紧张,平日她主要接待贵妇人们,对具体业务都已经生疏了,这类历史沿革的话题更是早忘了。 “回禀殿下,至正四年太祖皇帝攻克应天,当年为国捐躯将士极多,太祖皇帝下旨抚恤将士遗孀!” “其中有一些妇人孤苦无依,地方官府便将人集中安置于此,为死难将士和大明祈福,后来天下太平……此地亦被改名南静庵!” 小小一座庙,也有这般久远的来历,确实是让朱景洪很意外。 至正四年,那时朱元璋还是南方军阀之一,距大明立国都还有二十多年。 换句话说,南静庵的历史比这大明朝还长! “昔年初建此庙时,不过只外面一处小院,孤妇二三十人挤在一起,后来天下太平……” 探春继续说着,而朱景洪已转过身来。 这小尼姑声音还挺好听……这是朱景洪的第一想法。 但因探春低着头,朱景洪看不清她的相貌,于是便安静的听着。 探春侃侃而谈,把南静庵建立以来,发生过的各种大事奇事讲了一遍,听得朱景洪是深感诧异。 但让他更感兴趣的,是眼前仍跪在地上的小尼姑。 “起来回话吧!”朱景洪平静道。 探春大感欣喜,然脸上却没显得太激动,但在起身时也调整着微表情,以达到最佳的第一印象。 以色侍人,是她以往最鄙夷的手段,为此她疏远了自己的生母。 可如今她也用上这种手段,皆因明了人活一世之不易,以至于此刻她理解了亲娘,随之还生出了一缕愧意。 探春起了身,朱景洪看到她的样貌,只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但有件事可以确定,眼前女子生得极美,尤其是眼角那若有若无的媚意,更让他看得挪不开眼。 果真有效……探春暗喜,赵姨娘媚眼如丝的手段,她从小都是耳濡目染。 如今初次使用,就让朱景洪看得入神,这让探春越发感激亲娘。 但她哪里知道,真正起作用的是她出众的样貌,外加僧衣的额外加成作用。 “住持且退下,我与这位小师傅聊就行了!” 退出这里,住持求之不得,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你继续说!”朱景洪笑着说道。 “方才已说到,昔年世祖皇帝来金陵……” 刚才探春讲的时候,朱景洪还是认真的听了,可眼下他是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探春身上。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朱景洪突然开口。 探春零星去过襄王府几次,所以朱景洪对她有些印象,可这几年他俩都没见过,眼下认不出倒也很正常。 “殿下所言不差,咱们确实见过,已是贫尼削发前的往事,不提也罢!” “小师傅过往之事,不愿提及我本不该多问,可如今实在想弄个明白,小师傅可愿相告?” “若太子殿下有命,贫尼岂敢不从命!” “以势压人,乃小人行径,我不喜欢!” 这个时候,探春也不愿弄巧成拙,在沉默几息后遂答道:“殿下不记得贫尼,总是记得我那些姐姐?” “你那……些……姐姐是何人?”朱景洪着重说了“些”字,探春这个表达方式,确实显得非常新奇。 “太子妃娘娘是我姨表姐、侧妃娘娘黛玉是我姑表姐姐、还有被您留在宫里的迎春是我堂姐!” 听到这些话,朱景洪一时间惊了,关系太乱他都没理过来。 而一旁站着的陆育新,此刻更是觉得无比凌乱,暗道十三爷竟是这般风流! “所以你是……” “小女子……原荣国府贾家三姑娘,俗家闺名探春!” 朱景洪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一时兴起爬山,竟会在这里遇到贾家的人,更没想到那位探春姑娘出家了。 “你在贾家……为何在此?”朱景洪问道。 “家门不幸,不愿理会那些烦心事,故而斩落青丝……避世于此!”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示意陆育新出去,毕竟接下来的话或会涉及太子,旁人在场终究不太方便。 探春没有任何威胁,所以陆育新退出了门外,只要有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支援。 “贾家虽然败落,可毕竟还属高门,不至于无你栖身之地!” 探春答道:“苏学士有词云,此心安处是吾乡,贾家风波不断,闲言碎语不绝,人心离散不定,我在其间心有不安……如何栖身?” “如今你在庵中,想来已得了心安!” “我原以为是这般,然每日参禅打坐,却仍是心感不宁!” 坐到一旁椅子上,朱景洪看着探春身姿,接着问道:“挂念家人?还是寂寞难耐?” “是因为殿下!” “因我?”朱景洪越发感到新奇。 他不是傻蛋,今天一而再出现让他惊奇的事,便让他意识到可能被刻意安排。 谁安排的?贾家具有重大嫌疑,只要事后一查就清楚。 现在之所以不挑破这些,只是因为对他来说好玩儿的事太少,所以愿意将计就计聊下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贫尼逃离了贾家,却也是在大明的土地上!” 依旧看着探春,朱景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大明无你容身之地?” 这个问题可不能乱答,甚至于被这么问的人,本身就已处极端危险状态。 探春说到到底也只是个姑娘,此刻心里咕咚咕咚跳了起来,沉默着调整好呼吸后,方才答道:“是怕殿下容不下我等!” 听到这话,朱景洪脸色变得冷峻,而探春也变得越发紧张,乃至于无法再保持淡定。 见她这慌乱的模样,朱景洪接着说道:“你这话……我有些不明白!” 这时探春已豁出去了,便接着说道:“贾家与先太子有亲,贾家之忧殿下岂会不明!” 一直盯着探春看了一会儿,朱景洪方笑出了声,而后说道:“所以在你看来,我便如此鸡肠鼠肚?” “殿下自是胸怀四海,然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却无殿下之雅量!” 探春话中暗含的那些事,朱景洪自然是有所耳闻,对此他没有任何干涉。 但其实他不插手,一定程度上也是在表态,所以贾家这两年的危难,也确实跟他有些干系。 “你胆子大的很啊!” 最危险的一关过了,探春心里松了口气,只见她低头答道:“殿下英雄盖世,想来不会与我这弱女子为难!” “那可未必!” 朱景洪本是玩笑,谁知探春接话道:“未必也无妨!” 这让朱景洪更觉得有趣,随后问道:“何谓未必也无妨?” “殿下是太子,往后是皇帝,九州黎庶都是您的臣民,予取予夺本是理所应当!” “殿下若要与我为难,小女子也坦然受之!” 朱景洪笑得更大声了,这一番聊下来确实有趣,他已很久无这般新奇之感。 “有趣,有趣!” 想到迎春已经在府,此时他便冒出了个想法,即将探春也给搜罗回去。 一佛一道,也算圆满了……朱景洪心里嘀咕。 然而这个想法才升起来,他又冒出了新的想法,何不把那惜春也给带回去,如此三春就收集齐全了。 甚至于接下来,他还有个更妙的点子,但很快被他按在了心底。 这时探春说道:“小女子是出家人,殿下却说有趣,倒也着实有趣!” “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却一味与我斗嘴,可算是犯了戒!” “莫非殿下,要代替佛祖,对小女子施以惩戒?” 这话多少有撩拨的嫌疑,配合中探春那凄楚的表情,以及那直扑而简单的僧衣,让朱景洪顿觉很有意思。 探春前后说这么多,其意图朱景洪已了然,此刻他是姜太公钓的那条鱼,愿者上钩了。 “你对佛法,可有造诣?” “略懂一二!” “这些年来,为国征战,沾了不少血,学佛可消怨孽否?” 终于上钩了,探春喜不自胜,随即答道:“自然可以!” “《地藏菩萨本愿经》可超度亡灵、《如来本愿功德经》可去除业障、《法华经》可消罪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增福报……”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探春一下子列出一堆经书,展现了自己的业务的熟练。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答道:“如此说来,这佛经得学啊!” 探春适时说道:“贫尼愿助殿下消灾解难!” 这句话由她主动道出,需要有莫大的勇气。 此前在京时,她去过襄王府许多次,看着宝钗、黛玉、湘云一个个入王府,探春自然是羡慕异常。 经过她的总结,她发现自己就是胆子太小,甚至还比不得畏缩的迎春。 在今天唯一的机会面前,她鼓足勇气说了很多话,而此时更是道出了这一句。 成与不成,全看天意了! “倒也不是不行!”朱景洪微微一笑。 随后他冲外面喊道:“叫余海来!” 没一会儿,太子府总管太监余海赶了来,神色恭顺聆听朱景洪的示下。 “把这位……” “启禀殿下,贫尼法号慧心!” “慧心……不错,着实不错!” 随后朱景洪看向余海,吩咐道:“这位慧心法师佛法高深,欲为我消灾解难,你设法妥善安置,随我赶路!” “记住,慧心法师不喜张扬,你要周全处置此事!” 在朱景洪身边干这么多年没出事,余海自然是极其聪明的人,他听明白了这话的弦外之音。 简单来说,自家主子喜欢这个女子,但又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要自己想办法把这件事办好。 “奴才明白,殿下放心!”余海应道。 “法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夜深了……咱们再促膝长谈,你说如何?” 夜深了再促膝长谈,探春岂会不知其中意思,此刻她心里便万分紧张起来,可又不得不安静着应下。 探春应道:“殿下有命,岂敢不从!” 这件事就定下了,然后朱景洪又在庙里转了一阵,探春则是跟着一一讲解。 有了导游之后,游览此处就更有趣了些,让朱景洪对此处历史知晓更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当夜幕完全降临之时,朱景洪离开了南静庵。 随后侍卫们陆续撤走,只有锦衣卫留了一队人,把南静庵的人继续看押,并依次进行了单独审问。 审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定探春出现在此,是不是贾家刻意安排的结果。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朱景洪细想之后,就知道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贾家不可能知道他何时去通州,更无法确定他会在龙潭山安营,所以这一切真的就是巧合。 第770章 我们的舰队在哪里 夜深之时,美人在怀,便不会觉得寂寞。 朱景洪本以为,自己会先装正人君子,然后再逐渐进入温柔乡,但这次他高估了自己。 二人对坐,探春经书摆好,才讲解了不到两分钟,他俩就缠绵在一起了。 二十来岁黄花大闺女,总算是在今晚含苞怒放,而且是对朱景洪这位太子绽开,对探春来说也不算折辱。 何况,这还是她自己求来的事。 时间到了第二天,朱景洪再度踏上赶往通州的行程,只不过身边跟了个小尼姑,此事只有近身伺候的宦官侍卫知道。 这边朱景洪往通州赶,一路上没少学习佛经之时,只隔了两天一些消息就传回了应天行宫。 “你是说,他在南静庵,找了个姑子?” 行宫花园内,宝钗正在拨弄花枝,听到莺儿的禀告大感惊讶。 莺儿轻声答道:“正是如此,近身伺候殿下的人都知道!” 照料的宦官们知道情况,所以这件事瞒不过宝钗,朱景洪也就没打算瞒她,毕竟往后一些事还要宝钗来处置。 “一个姑子,勾引太子,真是胆大包天!”宝钗怒极。 她不是小气的人,甚至还在计划给朱景洪选秀,但对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她向来是深恶痛绝。 底细不知品性不明倒在其次,关键在于若此人有疾病,把朱景洪身体给弄垮了,那才是了不得的大事。 “把此人来路查清楚,尽快报与我知!” 莺儿并未退走,而是答道:“此人是南静庵的姑子,法名叫慧心,俗名……探春!” “谁?你说是谁?”宝钗越发的惊讶。 “探……探春,贾家那位探春姑娘!” 一时间,宝钗无言以对,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人家姑娘都出家了,都能被那厮给拖回床上。 他到底是检查水师,还是以此为名找女人去的?宝钗此刻怀疑上朱景洪的动机。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此事他既不愿为人所知,就务必严守秘密!” “是!” 挥退莺儿之后,宝钗不禁泛起嘀咕,她不明白事情都发生了,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 如今这位已做了太子,再无人能撼动他的位置,纳一个犯官之女根本不算事。 甚至朱景洪连名声不怕受损害,因为这朱家父子在士大夫心中,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 “偷偷摸摸,怕不是喜欢这调调!” 宝钗本是随便一猜,但事实上她还真就说对了,某些人爱的就是这种感觉。 再说朱景洪这边,在出发五天之后,他赶到了通州地界。 这边早已做好了迎接准备,四大水师参阅军队早已到齐。 为表达对太子的尊重,几位水师提督迎出了三十里,早早的就接到了朱景洪,然后一路护送赶往通州港口。 通州有好几个码头,最大的码头便属于军港,停靠的辗转绵延出好几里,配套的军营更是占地面积极大。 朱景洪进了军营,里面便有更多将领恭候,然后按照既定的安排,便开始了仪式性的检阅。 所谓仪式性的检阅,就是水兵上岸接受检阅,四大水师各出了一支队伍,早已经列队整齐站在了校场上。 在大批将领簇拥下,朱景洪来到了校场之上,这里已搭建好他的检阅台。 大明的水师这些年发展迅速,其中朱景洪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所以水师中上层将领几乎都是他的人。 所以从军营大门走向检阅台,一路上都有“故人”前来招呼,言辞恳切暴露出极重的人身依附现象。 以往朱景洪还要避避嫌,可如今他已逐步接管兵权,便再无以往那些忌讳。 说笑之间,朱景洪来到了检阅台下,然后骑上了提前备好的战马,随行者只有四名水师提督。 众人打马,来到军阵之前,此刻众士卒列队整齐,手持火枪秉于身前,神色肃穆看向前方。 朱景洪一行,停在了队伍靠南的位置,此地便是领队将领之所在。 领队的是一名指挥使,只见他持刀踏出方阵,提刀高呼道:“启禀太子殿下,水师方阵列队完毕,请您检阅!” “金陵水师,第七舰队指挥使高明骏!” 朱景洪点了点头,而后拉动缰绳,沿着方阵徐徐往前走去。 今日他身着红色团龙袍,比起平日要正式许多,他个人很注重在底层士兵心里的形象。 太子的常服,与亲王差别不是很大,除了衣服上四处团龙姿态不同,最显著的区别是头上翼善冠。 帽子都是乌纱所制,太子的两个折角边缘镶了金丝,比起亲王的要富贵一些。 而若是做了皇帝,还会加上双龙戏珠装饰。 “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啸山崩一般的整齐声音,冲击着马背上的朱景洪,但他的内心古井无波,这样的场景于他而言实属平常。 而这次的“口号”,比起以往有了极大不同,这也彰显着他身份的改变。 军营距离通州城不远,来往商旅很容易听到到这边动静,一个个都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知道?咱们新的太子殿下,在水师军营阅兵!” “新太子?就是……原先的襄王殿下?” “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到咱金陵,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谁不知道啊!” 这边检阅引起外人讨论时,朱景洪已看完了所有方阵,并登上了阅兵台。 阅兵阅兵,当然要看“分列式”。 金陵水师提督王隆,下达军阵行进的命令,随后校场上响起整齐有力的踏步声。 军队开始行进,伴随着鼓点喊着口号,而朱景洪也不时挥手致意。 这一过程很快结束,之后军队被整齐带开,接下来便是接风的午宴。 “今天看的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所有的战船我都要一一查看,之后还有战船操练、舰队合练!” “你们可别想着,就今天这么一下,便把我给打发了!” “臣等岂敢,全军士卒,厉兵秣马数年,都盼着殿下来看看呢!” “正是如此,臣等花了朝廷那么多银子,唯恐心力不尽有负圣恩,岂敢弄虚作假!” 几位提督接连表达,传达出的意思非常明确,他们都不害怕朱景洪检查,而且还期待着他的检查。 水师兴建不久,这些将领事业心很重,都想着要再进一步,加之东厂和锦衣卫盯得紧,没多少人愿意搞小动作。 朱景洪心情大好,中午宴会不免多喝了几杯,君臣相处可谓融洽至极。 下午时间,他主要巡查了军营,查看了士兵在营地的住宿,结果让他还是比较满意。 可即便忙碌了一天,朱景洪也愣是抽出一个时辰,跟探春深入交流了一番佛法。 事毕朱景洪歇下,探春则出了寝室,叫来热水擦洗身体。 如今已然跟在朱景洪身边,探春心里当然非常高兴,可接下来她要面临的局面很难。 其中最让她犯难的,便是如何与一众姐妹们见面,尤其是宝钗这位正牌太子妃。 原因在于,她幸进的手段上不得台面,这种狐媚手段最受正牌夫人鄙夷厌恶。 叹了口气,探春无奈摇头。 既已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排除万难向前,反正她是不愿回到南静庵,更不愿意回乌烟瘴气的贾家。 第二天早晨,朱景洪吃的是斋饭,仅有探春一人陪同。 “见你闷闷不乐,莫非是有心事?” 有心事可以掩盖一时,但却很难时时遮掩,探春的异样被发现很正常。 “贫尼与二姐姐一起长大,自幼感情亲厚,情谊甚笃……久不见她骤然想起,故而挂念!” 朱景洪笑了笑,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心里跟明镜一般。 但他不打算点破,只要探春是主动愿意进京,他的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 “会见到的!”朱景洪淡然道。 探春是聪明人,明白朱景洪知道了自己的意图,此时她没有过多的掩饰,而是坦然答道:“多谢殿下!” 吃过早饭,朱景洪又得去忙了,这几天他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 转眼就是五天过去,时间来到十一月十八,检验舰队协同配合能力的阅兵开始。 朱景洪按照前世经验,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设置敌情,以最直观的方式进行检测。 军营遇袭、码头被人偷袭、战船反潜入、舰队快速反应、舰队短兵接敌…… 朱景洪设置了十来个大小科目,搞得各支参阅水师疲惫不堪,其中也确实暴露出一些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不怪将领们,毕竟水师扩兵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只有犯错才能够改进提高。 腊月月初一,十来天的军队检测结束,朱景洪给参阅将士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可以好好的休整一番。 士兵们和中下层军官,那自然是放松休息,指挥使及以上的将领们,则是要根据这次阅兵表现,各自写一份情况说明上交。 换句话说,就是让交总结。 所以将领们的三天假期,基本上没一个人在歇息,即便四位提督也在挑灯撰写。 腊月初五,大明水师军议开始,朱景洪听了几位提督的汇报。 老实说,现场气氛非常沉重,所有人都表情严肃,低着头和霜打的茄子差不多。 待几位提督陈述完毕后,朱景洪开口道:“诸位,不必垂头丧气,我又没说要问罪!” “水师扩军不过数年,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次我来……就是要把问题找出来!” “我的任务,如今完成了……往后就得看你们了,如何改进都得靠你们去做!” 从书案后起身,朱景洪缓缓走向堂下,排班站好的将领们弯下了腰,神色恭敬不敢直视朱景洪。 “二十多天前,我刚来此处,你们一个个信心十足,自以为练出了强兵……” 那个时候,将领们自信张扬的氛围,便让朱景洪感到不稳当,果然一测问题就有不少。 站在大堂中央,朱景洪环顾众人,说道:“当时我就知道会有事,如今看来所料不差!” “诸位都是老将了,难道不明白骄兵必败的道理?” “这些往后得改,趁着今天人都在,好好议议如何去改!” 随后,朱景洪把众将均分两组讨论,一个时辰之后召集集中议事,又过了一个时辰拿出了初步计划。 既然是初步计划,后面就得继续完善,但那是执行整改后的事情,持续发现问题才能完善问题。 一场军议下来,时间已临近午饭时间,正当众人要一起吃饭时,一道紧急军情被送进了军营。 此刻众人还未散去,金陵水师提督王隆,当众把军情宣读出来。 “平远城驻屯军急报,十一月十六接出海渔民呈报,于瓶口海域发现西夷水师,战船逾一百三十余艘,分属葡萄牙牙、英吉利国!” 所谓的平远城,便是朱景洪打下的“哥打基”城,所谓“瓶口海域”则是指马六甲以东区域。 马六甲区域还被西夷占据,葡萄牙、英吉利和西班牙都有驻军,但眼下是以前两国兵力为主。 原本这三国派驻的战船只有六十多艘,眼下骤增至一百三十多,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其意图。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朱景洪沉声问道:“我们的舰队在哪里?” “启禀殿下……” 王隆正要答话,朱景洪却吩咐道:“去作战厅!” “是!” 所谓的作战厅,与议事厅相隔不远。 四位提督以及诸位副将,陪同朱景洪往作战厅去了,其他人将领则是各自散去。 之所以要在作战厅,是因为这里有各种地图,以及打造好的巨大沙盘,上面很直观标注着兵力部署。 来到沙盘前,朱景洪看着上面的各种模型,神色严肃让一众高级将领不敢妄动。 金陵水师提督王隆,拿着一柄长杆指向沙盘中,说道:“启禀殿下,金陵水师第七舰队共二十一艘战船驻于平远港,第十一舰队二十五艘战船,现驻于吕宋以西之长青港,便是此处!” 当前大明有四大水师,辖三十支舰队,其中第一至第六舰队属辽东水师,第七至十四属金陵水师,第十五至二十二舰队属浙江水师,第二十三至三十属广东水师。 虽然框架搭起来了,但距完全建成还须时间,所以这三十支舰队都未满编,很多甚至只有个番号。 王隆接着介绍道:“浙江水师第十六舰队共二十四艘战船,派驻于吕松以东之奎松港,第二十二舰队共十八艘战船驻扎于帕卢港!” 沙盘上的战船模型,显示出各舰队的位置,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分散。 “诸位怎么看?”朱景洪问道。 浙江水师提督徐明林禀告道:“殿下,臣以为应提前准备,以免被这些人突袭!” 王隆则道:“殿下,可以先调帕卢舰队北上,就他们离得最远,其他舰队可暂时不动!” “你们二位,怎么看?” 被他点到的两人,分别是辽东水师赵成武,广东水师汪荣轩。 这两人分别陈述了看法,但还是以王徐二人所言为依托,毕竟金陵和浙江水师相关情报更多,给出的判断无疑更具有权威。 坐回椅子上,朱景洪下令道:“那就先调帕卢舰队北上,再命各驻扎舰队备战,令派使者前往询问缘由!” 第771章 抱得三春归 除了水师,朱景洪这位太子能调动的资源很多。 当天下午,他就签发了十几份手令,送往东南各省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 手令的内容很简单,要各衙门做好备战,以便开战时军粮和物资能供应上。 战争阴霾来的很快,年关之际让许多人愁容满面,把年味儿都冲淡了许多。 然而,战争乌云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腊月十八,最新的情报传递回来,指明这英葡西三国组成联军,是为搞圣诞节阅兵仪式。 这算是一道好消息,可朱景洪并未轻信,在结合南镇抚司和海商们报告后,确定敌方并无积极备战的迹象,他才确定战争不会开启。 于是朱景洪陆续下发命令,让各地依次恢复正常。 但命令传递需要时间,到了三司再往下一级一级传达,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传到。 换言之,许多地方官府和卫所,这个年都会过得很不清净,毕竟眼下离过年也就十天了。 又在金陵水师坐阵几天后,传回的情况都是无战争迹象,朱景洪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腊月二十三,他踏上了返回应天的路程,这次出来已耗费了一个月。 腊月二十八,朱景洪返回应天府城,回到了行宫之内。 他本想要休息,可这边等待向他汇报的事极多,清丈、重建各类官署、备战情况汇报、军队调动汇报。 事无巨细,臣子们排着队要来汇报,朱景洪只能先行处置,休息的事得放到最后。 探春也被朱景洪带回了行宫,由官宦安排了在了一处僻静殿宇,虽然周边静谧但探春的心却很不安。 这里是行宫,她的宝姐姐在这里,她知道快要见面了。 只不过探春没想到,见面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她只落座不到半个时辰,庭院的静谧就被打破,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朱景洪来了,可下一刻便有宫女来报,她才知是太子妃来了。 探春有些慌乱,可很快她恢复了冷静,然后便迎出了房间。 才出房门,她就见到宝钗下轿,于是她就直接跪在了门口。 “叩见太子妃娘娘!” 站在庭院之中,宝钗挥退了左右,迈步走向了探春。 来到探春面前,宝钗打量了她的装束后,方道:“我是真没想到,能在此时此地,以此种情形与你重逢!” “贫……小妹死罪!” 这个时候,探春选择任凭处置,没有去为自己辩解,这是很明智的做法。 叹了口气,宝钗道:“起来吧!” “小妹不敢!”探春又道。 宝钗又道:“这是太子妃的命令!” 话到这里,探春就不好再拖延了,只能小心翼翼的起身。 宝钗不顾念姐妹情谊,她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只因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会这样。 “进屋说话吧!” 说完这句,宝钗又对随从侍女道:“你们就在外面候着!” 众人应下之后,她便迈步进了房内,探春则随后跟了进去。 即便是行宫一处偏僻殿宇,内里装潢也极为华丽,各式器皿装饰让人眼花缭乱。 坐在上位,宝钗示意探春落座,后者心中忐忑却也只能坐下。 “好端端的……为何落发做了姑子?” “家门不幸,惟愿出家,为父兄祈福,为家族转安,略尽绵力!” 宝钗笑了笑,又问道:“既已出家,为何又到了这里?” “殿下欲修佛法,遂召至左右,以备咨问!” “呵呵!”宝钗笑了两声。 “我们姐妹日久,如今却生分至此,真是叫人惋惜!” 这话宝钗说得平静,可听在探春耳中却如惊雷,此刻她的心中在煎熬,权衡着要不要说真话。 “罢了……我还有事,你好生歇着,过些日子咱们再说话!” 眼见宝钗起身要走,探春终于下定了决心,再度跪拜于表姐面前,叩头道:“宝姐姐,我是不甘虚度年月,所以才……”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点到为止就行了,说太多姐妹之间也不好见面。 对于探春,以往宝钗接触很多,她明白这是怎样一位女子,所以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 此刻探春所言,与她所料基本不差。 重新坐了回去,看了一阵地上的探春,宝钗方道:“起来吧……别总动不动就跪,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多谢娘娘!”探春行礼后方才站了起来。 示意其落座后,宝钗又道:“你的才能远超常人,却因屡受家族拖累,未能有施展之机遇,实在是可惜了!” 如果是普通人,只会觉得宝钗热心,是在替自己鸣不平,探春则听出了弦外之音。 心中简单组织语言后,探春答道:“娘娘过誉了,小妹是有些小聪明,但却鼠目寸光,冲动之间削发出家,只图自己轻松,弃祖母、父母于不顾,实乃不孝之人!” “小妹在家,祖母疼爱有加,父母尽心教导,家族大恩十世难还,岂敢再有哀怨之心!” 微微点头,宝钗笑道:“这倒是了,这人啊就不能忘本,得知道自己从哪里来,靠得的谁……理顺这些才能长远!” “小妹愚鲁,行事不重,还望宝姐姐……多加庇护!” 探春就差明着说,往后是宝钗的人,显然在表达立场的时候,说直白些才能避免误判。 且在这个时候,探春把称呼改回了“宝姐姐”,其中分寸把握得非常精细。 宝钗笑了笑,随后答道:“你过虑了,你在太子爷身边,他是个宽厚的人,即使你有些差错,他也不会计较!” “太子爷宽厚自是不假,然世上终有小人作祟,太子爷胸怀天下难以料理,太子妃娘娘掌教四德处置奸邪,方可庇小妹一隅安身之处!” 从始至终,探春可谓是极尽谦卑,这份态度还是让宝钗满意。 朱景洪后宫众人,让她忌惮的其实没有。 黛玉聪明却与世无争,杨静婷阴险却格局小,湘云洒脱无防人害人之心,至于其他人则不值一提。 唯有这探春,即便还未入府,即便还没有名分,却让她起了忌惮之心。 首先是因为探春重名,其次是因为这女子有争心,其三是因为她不择手段,不然也不会出了家还勾搭太子。 宝钗常读史书,探春当前这一开局,让她想到了千年前的女皇,而且是越想越觉得相似。 和朱景洪一样,她俩现在没了对手,容易产生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把探春比作武皇后,宝钗把自己关联到长孙皇后,认为自己或会过早的病逝,然后自家男人便宜给了旁人。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胡思乱想,所以她很快终止了这些念头。 因为若再想下去,再想到高宗王皇后的下场,她或会生出弄死探春的想法。 做了王妃后,她手下处置了太多人,杀人于她而言不是难事,甚至于都不需要明示。 权力扭曲人性,这真不是开玩笑。 探春不会想到,随着宝钗念头轮转,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可见时刻保持低调顺服,在内宅尤其是皇家的内宅,是何等关键且重要的品质。 “你这丫头,成日想的未免太多了,世上哪有那多人小人鬼祟!” “如今圣天子在朝,天下安宁四海咸府,太平日子还长久着呢!” 听到宝钗说这些,探春知道自己是过关了,但往后形势如何发展,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这个时候她不免羡慕二姐,想法不多内心安宁平和,比她这聪明人可快乐多了。 “托宝姐姐的福,往后小妹能得一安身之处,便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些话,宝钗笑道:“伱呀……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对了,这两年你过得如何?每日在庙里只怕也……” 宝钗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平日琐碎之事,这让探春心里安稳了许多。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太阳落山,晚膳时间到了。 忙碌了一天的朱景洪,被宝钗请了过去用饭。 迎出殿外,宝钗笑道:“现在想要见你一面,实在是一件难事!” 走进殿内,朱景洪答道:“这话反过来说也对,我如今百事缠身,想见你一面也难啊!” 跟在其身侧,宝钗答道:“见我当然难了,但佛经还是得学嘛!” 朱景洪没接话,而是问道:“今晚上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东西,宫里比不得外面好啊,什么新鲜吃食都有!”宝钗半开玩笑道。 “宝钗……听你这意思,是不想让我好好吃饭了!” 宝钗遂答:“如今不过多说两句,殿下便要问罪,看来往后要少说话了!” 进了里间,坐到椅子上,朱景洪方说道:“我看是你在向我问罪!” “臣妾岂敢!” 端起桌上酒杯,宝钗笑着说道:“来……恭贺殿下回宫,臣妾敬您一杯!” “这还差不多!”朱景洪也露出笑容。 接下来二人谈话趋于正常,先是聊起应天一些情况,后面又谈到了一些琐事。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宁国府还余一孤女,名叫惜春……可有此事?” 放下筷子,宝钗笑了笑,随后看向朱景洪,说道:“殿下记性可真好,这些小事都惦记着!” 再饮下一杯后,朱景洪叹道:“这丫头可怜啊!” 宝钗没说话,静静看着朱景洪的表演。 “贾家那等乌烟瘴气之地,小姑娘留在那里只会被教坏,你这做表姐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重新拿起筷子,宝钗给朱景洪夹了菜,随后说道:“殿下,臣妾已经打过招呼了,您不必太过牵挂!” 朱景洪道:“旁人我信不过,我以为……由你亲自教导,效果更好!” 你这是连吃带拿啊……宝钗心中暗骂。 宝钗又道:“人家的女儿,我带在身边,这怎么说得过去!” 朱景洪道:“随便找个理由嘛,就说是章悼太子妃思念,带她前去京城相见!” 章悼太子妃便是元春,这是以她的名义把惜春带走,至于贾家会不会深究,朱景洪觉得无所谓。 连装都不装了……宝钗心中鄙夷。 “如何?” “这是殿下的建议?还是命令?”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朱景洪一本正经道:“这是一个请求!” “我若不答应呢?”宝钗微笑着说道。 朱景洪亦笑道:“想来太子妃娘娘,不会让我失望而归!” 二人对视一阵后,宝钗抽出手来,鄙夷道:“你也是真不害臊!” “这有啥害臊的,诗里不是都说过了……谁言寸草心,抱得三春归嘛!” “你……我说不过你!” 在这世上,他二人议定的事,已很少有办不成的情况。 此事议定之后,具体如何操作,朱景洪就不再管了,反正有宝钗去帮他处理。 吃过晚饭后,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一番折腾到了深夜才睡去。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正统十九年到了尾声,朱景洪夫妻在金陵过了年。 正月里这夫妻二人,分别接受了官员和命妇朝贺,临近几省能来的都来了。 除此之外,朱景洪再度遵照圣旨,祭祀了太祖的陵寝。 也是在正月初五这天,惜春被接进了行宫,被安排到了宝钗身边伺候。 但是没过两天,惜春就被调动的岗位,出现在了朱景洪的寝殿。 比之元迎探三人,惜春的风格又完全不同,那骨子里带着的冷漠之感,生动诠释了何谓之“冷美人”。 “三姐姐,今晚又是你?” 因朱景洪很忙,所以惜春很闲,大多数时候她都去找探春,这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 坐在镜子前,探春整理着妆容:“应该是吧!” 惜春坐在榻上,看着镜中的探春,问道:“你为何不把头发蓄上?既委身于太子,总得求个名分,如今这身份……岂见的人?” 探春徐徐说道:“丫头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呀……还是不知道为好!” 沉默几息后,惜春又问道:“元春姐姐为何召我入京?” “四妹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我……” 时隔两天,被选到朱景洪身边时,她其实就明白了一切。 想到这些,惜春冷着了脸道:“我不想进宫!” 站起身来,探春整理着僧衣,叹道;“所以我才说,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见惜春神色黯然,探春也知她心里难受,于是宽慰道:“去京城也没什么不好,大姐、二姐、还有我,还有湘云和林姐姐,还有宝姐姐……” “别提宝姐姐了,前几天我待在她身边,总觉得她……” 担心隔墙有耳,探春按住了惜春嘴,而后盯着她摇了摇头。 随后探春转移话题:“别胡思乱想了,晚些我去前殿,你陪我我去吧!” “嗯!” 这边是行宫里的日常,朱景洪肯定注意不到这些,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军政事上。 把惜春弄到身边,乃是他顺手而为的事,目的达成后便不会过于关注,每天聊上几句也就足够了。 至于何时采撷,他暂时没有想法,毕竟往后的时间还长,人在身边随时可以。 转眼之间,又是两个月时间过去。 金陵这边的事已基本处理完毕,重修官署的事情议定了,王培安查案的火候也够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皇帝催他返京的谕旨到了。 正统二十年三月初九,这是个黄道吉日,朱景洪在金陵文武官员欢送下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程。 第772章 贾雨村的难处 返程路上,朱景洪走得也不快,沿途也处理了不少事情。 当然他也没忘记放松,遇到名山大川之类的地方,他也会带宝钗前往游览。 对他而言,工作和生活同等重要,即便做了皇帝也要懂享受,而不是变成龙椅的奴隶。 他倒是轻松快活,王培安可是一点儿没闲着,趁着有朱景洪这杆大旗在身边,他在返程路上又把积案差了一遍,再次过程中又搞垮了不少人。 甚至于为了多查案子,王培安通过推荐名胜古迹,甚至于亲自做攻略导游的方式,来有意拖延朱景洪行程。 游船之上,朱景洪坐在躺椅上,对一旁的宝钗感慨道:“再被他这么搞下去,只怕朝廷科举,得改成两年一科,或是一年一科了!” 宝钗叹道:“老实说……他这般豁出一切查案,把那些个腌臜事全抖出来,这样的人真是百年难遇!” “他这样做,得罪的可不是被查的那些人,如此不守士林规矩,其后人只怕是……寸步难行!” 此时,宝钗说的是“王家后人”,这是为王家长远考虑。 朱景洪答道:“他这样的人难得,但他的伯乐更难得!” 看了朱景洪一眼,宝钗道:“这倒也是!” 朱景洪则更正道:“我说老头儿!” “王培安这些年能不倒,能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全靠了老头儿的支持!” “我么……也就这两年说话算回事!” 宝钗正要接话,这时余海接了一份奏报,小心翼翼递到了朱景洪面前。 奏报来自于锦衣卫,更准确说来自其随扈锦衣卫,带队者乃是升为百户的倪二,如今这厮已改名为倪进忠。 随手打开奏报,朱景洪看了其中内容,脸上淡然之色瞬间消失,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宝钗疑惑。 “你自己看吧!”朱景洪递了过去。 奏报的内容很简单,朱景洪出巡近一年,前后遭遇了有四次刺杀,这些案子都由倪二深挖。 后来查到了白莲教头上,可这些人做事严密,所以一直未能挖出重大线索,直到半个月前才有进展,打开了案件的突破口。 这一查可不要紧,竟是牵扯到了恭顺(睿)王府,倪二不敢妄动所以即刻来禀。 看完之后,宝钗收起奏报,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感慨道:“他呀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是死性不改……你说他,为何蠢到这般地步!” 随后朱景洪叹道:“罢了罢了,终究是皇家丑事,这个亏我只能吃了!” 把朱景渊正大光明论罪?那是绝无可能的事,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让他抑郁、哀伤或是落水死?这当然是可行的办法,可朱景渊身边伺候的人是皇帝安排,想暗中把他弄死很难。 所以,只能暂且饶他一时,等待天日轮转之后,要收拾他就很简单了。 “要不奏明圣上?” 在宝钗看来,朱景洪不好处置,让皇帝知晓总可以。 谁知朱景洪答道:“算了吧,免得让老头儿伤心!” “可……” “对了,昨天你说新做了几套外袍,今日有暇何不取来与我瞧瞧!” 看朱景洪的这番反应,宝钗总觉得他藏了心思,但此时她也不好再多过问。 春风微拂,天朗气清,正是游玩的好时机。 应天到顺天虽远,朱景洪赶路虽然慢,三个月后他还是回了京。 正统二十年六月十三,朱景洪进到了皇宫。 朱景洪发现一个问题,每次长期在外回来一趟,就会发现老头儿苍老许多。 即使心有准备,可当看到枯瘦的皇帝时,朱景洪还是被惊讶到了。 用个不好听的词来形容,此时的皇帝似“油尽灯枯”,甚至不说话呼吸都很沉重。 压下心中的惊憾,朱景洪向禀告着这一年的情况。 虽然在这一年中,他几乎每天都会奏报情况,可还是当面汇报能谈更多是。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处理问题得心应手的儿子,朱咸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爹,儿子还有三件事要陈奏!” “是有关东都之事?”朱咸铭疑惑问道。 在正常的历史语境中,东都一般是指洛阳,也就是当下京城。 而眼下洛阳已是京城,应天府又在洛阳以东,恢复两京制的话应天就成了东都。 当然,如果日后真把首都迁过去了,那么洛阳这旧都也会沦落为“西都”。 “不是!” 正在朱咸铭注视下,朱景洪徐徐说道:“说是三件事,其实也可说是一件事!” “儿子以为,可增设安南行都司和南洋行都司,前者加强对西南诸国之控制,后者加强对海外诸地之掌控!” “这几年西南一直不太平,背后便是西夷在挑唆,咱们一直被动应付,儿子倒觉得不如主动出手!” “设置安南行都司,就是你所谓的主动出手?”朱咸铭问道。 “正是!” “这只怕……耗费甚大啊!” 驻军就意味着要花钱,在没能把西南诸国彻底压服,并建立好稳定的财政供养模式前,朝廷的驻军的成本都非常高。 哪怕只派各一万人,一年耗费也在百万之巨,要想收回本儿不知得多少年。 “爹,得看长远!”朱景洪平静道。 朱咸铭没有接话,转而问道:“设立安南行都司,南洋行都司,这才两件事,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往后除十恶不赦之人,儿子觉得可以多判流放,把人送往吕宋等南洋诸岛,让他们宣扬王化来赎罪!” 南洋诸岛占据下来,要开发才能获取利润,靠本地土著显然不现实,所以就得从大明派人去。 寻常百姓难以割舍故土,所以送人去得流放为主。 朱咸铭思索间,朱景洪接着说道:“这次查案,牵涉到了不少官员,儿子以为可将这些人流放,如此不伤其性命……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朱景洪以为自己是活菩萨,但把人流放到南洋蛮荒之地,这一举动无异于是活阎王。 “嗯……倒也不是不行!”朱咸铭点头。 接下来,朱景洪又阐述了具体计划,听完之后朱咸铭才知道,这是跟海外大战略相匹配的东西。 依照朱景洪描画的未来,往后大海上将会有磅礴发展。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持续改土归流、修建官道、发展生产力等一系列的事,但那些已是朱景洪要做的事,此刻他没有说出来。 听完朱景洪的讲述,朱咸铭微笑着说道:“这些事你去办吧!” “是!”朱景洪并不忸怩,很坦然应下了此事。 又聊了一阵之后,见皇帝神色已有些难受,朱景洪便多关切了几句。 自己什么情况皇帝清楚,所以制止了朱景洪的招呼,转而劝他不必担心。 人老了就容易执拗,再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尤其是朱咸铭作为皇帝,劝太多甚至可能起反作用。 “爹,章奏是看不完的,您得保重身子才是!” “你这小子,我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分寸,等忙完了这一阵,我自会好好歇歇!” 见老头儿还是这样说,朱景洪就真的没办法了,于是便只能告退离开。 太子回京是大事,东巡过程中的发生的一系列大事,更是变成了京城百姓的谈资。 约摸过去半个月后,相关事件热度才落下来,也仅有一些酒肆客栈还有人聊。 “自恒兄,万万没想到,竟能在京城与你相见!” 一处平民酒肆外,冯渊向着眼前李自恒拱手行礼,后者随即向其回礼。 李自恒是冯渊在国子监时的同学,二人关系要好十分亲密,然李自恒早早高中外放为御史,而冯渊已蹉跎十年未能得中。 正统二十年春闱,冯渊已是第三次落榜,这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放榜已近两个月,按理说冯渊该打道回府了,可因其每日纵酒消愁染了风寒,所以影响了他回乡的行程。 而要等下一次科考,差不多又得三年之后,想起这件事冯渊就觉得憋屈。 作为同届国子监学子,李自恒是真正的天才,正统十四年第一次参考,便得中二甲第二十五名。 李自恒是个直人,没有那么多虚伪客套之辞,只听他道:“公事入京,得遇故人,实在欣喜!” “请!”冯渊引着李自恒进了酒肆。 很快酒菜上齐,二人先是互问了近况,最终聊到了科举这一沉重话题。 冯渊不想多提这些桑心事,于是便出言岔开了话题。 “自恒兄何时回金陵,咱们也好一起上路,如此相互有个照应!” 放下酒杯,李自恒沉吟之后,答道:“不瞒冯兄,只怕此番……我不会回金陵去了!” “这是为何?”冯渊神色诧异。 “此番太子东巡,沿途发生了许多大案,冯兄想来有所耳闻!” 冯渊作为一个举人,家中良田有近千亩,妥妥的士大夫阶层,这些消息他当然知道。 “知道一些,莫非金陵那边的案子,与伱有什么瓜葛,所以……” 见冯渊想岔了,李自恒答道:“金陵的案子,我亲自主办了五件,涉及官员十三人!” 冯渊点了点头,暗道这才符合李自恒的性格,其为人刚正嫉恶如仇,自然会借这次机会整治不法。 当冯渊以为,李自恒是要交割案情,所以暂时脱不开身时,后者说出了更让他意外的话。 “见我查案精干,副都御使王培安王大人,有意举荐我回督察院任监察御史!” 副都御使是正三品大员,调一个地方巡查御史进京,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督察院在都御史之下,就以两位副都御使为尊,得到这样的人青睐往后就有了靠山。 但冯渊看到的不只这一点,因为他还知道王培安另一重身份,即当今太子的老师,这一身份的含金量更高。 实打实的说,以前冯渊认为以李自恒的性格,在官场上应该走不长远,现在看来却是他鼠目寸光了。 而这一刻,冯渊突然想到在十年前,他也有过类似的际遇,才得以从远在千里外的金陵被选入国子监。 那一次的提携,乃是当朝首辅大学士赵玉山所为,彼时这位还是内阁三辅。 只可惜啊,当年我懵懂无知,痴活二十来年,竟未能把握好机会……冯渊越想越觉得的心痛。 联想到这些年屡试不第,冯渊眼眶都湿润了下来,为免尴尬他把头转向了一旁,而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当下是六月,暑期正热,擦汗的话也说得过去。 转过头来,冯渊给二人酒杯满上,而后提杯道:“恭喜自恒兄,青云直上!” 李自恒是知世故而不世故,所以他明白冯渊此刻的复杂心情,本欲出言安慰却又觉得多说无用。 随后他便端起酒杯,眼怀关切与冯渊对饮。 人生之际遇,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冯渊与李自恒对比起来,就更是显得落差极大。 有人为做不了官伤心,有人为贪官太过而烦心,也有人因官职太高而烦心。 太子东巡系列案件各地陆续查清,卷宗呈送到了刑部衙门,堆到了刑部侍郎贾雨村的案头。 而在这些卷宗到达之前,已有无数信函使者来找过他,为的就是想在他这里求一线生机。 这其中,不乏他的故旧门人。 官做到正三品刑部侍郎,贾雨村自然会有自己的人,毕竟如王培安这般清正,也会提携李自恒这样的人。 地方衙门无权对宣判官员,所以全都得由刑部判决,之后再交大理寺复核。 所以现在,贾雨村便是涉案官员眼中的香饽饽,提前几个月就有人送礼来了,只不过贾雨村全都没收。 东巡一年的案子,直到朱景洪返京拖无可拖,那些人才把卷宗定好呈送,在此过程中罪轻能脱身的早处理好了,所以留在案卷上的人都问题严重。 这些人求贾雨村帮忙,这就让他非常的为难。 当然也可以不帮,可这若真由他来把人判了,那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而他不想做王培安那样的孤臣。 又是反复看了一天的案卷,贾雨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府。 才发现家里多了几个箱子,就整齐摆放在客厅侧房,这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谁送来的?” “老爷,是您在金陵的同僚送来的书,说其中些新印的珍本孤本,太太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听到这话,贾雨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后说道:“叫夫人去内书房等我!” “是!” 随后,贾雨村走向了木箱,打开后果然是摆放整齐的书册。 贾雨村愣了一下,随后他便一本本拿出书册,下面确确实实都是书册。 接着贾雨村又一本一本翻开,想看看里面是否有玄机。 第773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娇杏在书房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到夫君阴沉着脸出现。 “老爷,唤我过来何事?” 进到书房,贾雨村冷冷问道:“你收人东西了?” 娇杏猜到会是这事,于是答道:“就是一些书而已,她们带了那么些东西来,其他我都没收……最后实在拗不过,就把几箱书留下了!” “那你可知……箱子里装的什么?” 娇杏答道:“我都看过了,全是新印的书册,还有股子墨香呢!” 她还是非常谨慎,开箱检查没问题后,这才留下了不值钱的书。 “哼哼……你所有箱子都看了?” “这……看了两个!” “一共几个?” “三……四个!” 冷着脸坐到椅子上,贾雨村冷冷道:“放在榻下的那个箱子,箱底放了一封信,其中一本书册还有银票,这你知道吗?” “竟有此事?”娇杏大惊。 可看着丈夫的表情,娇杏就知道不会有假。 当了这么多年官太太,她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于是便跪在了地上请罪。 “老爷,我……”话还没开始说,娇杏就已经哭出来了。 贾雨村本想骂几句,可看到妻子这幅样子,到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见夫君一直沉默,娇杏便抬起头来,面带担忧道:“老爷……这……该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贾雨村站起身来,伸手将娇杏扶了起来。 “罢了,他们人还没走,现在就派人还回去,今天就要办妥……你知道是哪些家,现在就安排去!” 老实说,娇杏做事历来谨慎周全,所以贾雨村对其非常放心,今日这种情况本质上是意外。 “是……妾身一定办妥!” “嗯……你先去吧!” 对他这太子门人、堂堂刑部侍郎来说,刚才发生的都只是小事,最让他犯难的还是如何判案。 思索好一会儿后,贾雨村逐渐有了眉目。 明日再去请太子的示下,把整理好的名册罪状一并呈送,我再给出拟办意见,由殿下处置就行…… 这其实是个昏招,但有时人考虑问题太久,加之考虑的因素太多的话,就会出现这种分不清主次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当局者迷了! 当然,他也可以把拟办意见给上司审批,但他不猜都知道老狐狸肯定不会签,会让他直接呈送内阁票拟。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贾雨村总算把东西理好,程序上他还先给上司看,可他带着文稿往“太子行在”去了。 半个时辰后,贾雨村进到了府内,却得知朱景洪不在府中,而是在城外的别院居住。 比起老皇帝兢兢业业,朱景洪明显更懂享受,所以是到城外撒欢去了。 现如今距他回京,时间已过去半个月,这是极其忙碌的一段日子。 所以今天一早,他便临时决定出京度假,初步预计待上两到三天。 来都来了,加之发现时间还早,贾雨村又往城外赶去,今天他怎么也得把事情敲定。 又是一个时辰后,贾雨村来到了重兵把守的太子别院,被引入府说明来意后只能安静等着。 别院占地面积很大,景致也跟京中宅邸大不相同,是休闲玩乐的好地方。 这次出府,朱景洪带上了妻妾儿女,此刻都在别院后方的山林。 有人在放风筝、有人设案作画、有人在树荫底下棋、有人领着孩子们嬉戏打闹…… 除了少数伺候的宫女,现场几乎没有多余的人,至于侍卫和戍军则在更远处。 “我不来了,不来了……放我下去!” 山野之上,骏马在疾驰。 太子妃宝钗身着短袄马面裙,此刻紧张得惊叫着,朱景洪则是坐在她的身后。 “掉不下去,你别叫了!” “你等一下,先等一下……”宝钗急得快哭了。 谁知朱景洪却道:“抓紧了,要加速了……” 然后现场宝钗声音更大了,好在周围没有旁人在,否则她这太子妃颜面全失了。 再说远处,余海正跟邓安说笑,比起以往竟亲热了许多。 原先襄王府三位总管,如今邓安去了东厂,张平安去了御马监,就剩余海一个人留王府。 所以近两年,余海就比较孤独,其他宦官比他辈分低,导致他连个说话的人都难找。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只朱景洪在被独孤淹没,他手下人的也有这种趋势。 今日邓安来汇报情况,事毕之后不太着急离开,这才跟与余海闲聊起来。 二人聊得正乐时,便有小宦官进来禀告贾雨村来拜,禀告朱景洪得余海亲自去。 邓安是个聪明人,在听了小宦官讲明贾雨村来意,并结合近些日子的情报,他就猜到了这厮来的目的。 这时余海已告辞离开,骑马去找朱景洪去了。 十几分钟后余海回来了,于是邓安便问情况如何。 “殿下让我找一份大明律,打发他走!” 微微点头后,邓安说道:“我陪伱去会会他!” 这俩太监往别院去时,另一头山林之间,朱景洪夫妻二人同乘一马,只不过眼下速度慢了下来。 “堂堂一个刑部侍郎,连本职都做不好?来找你作甚?”宝钗神色不善。 朱景洪道:“还不是不想得罪人,这倒也不奇怪,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会犯难!” 宝钗道:“犯难才显忠心呢,若不能为君父分忧,高官厚禄养着他作甚!” 朱景洪叹道:“你以为天下全是王培安?这贾雨村已是矮个里选的高个了,能用也只能凑合着用!” 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重新创造一个得利阶层,否则治天下就得靠士大夫。 再说的邓安二人,此刻他俩来到了会客厅,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贾雨村。 “贾大人,太子殿下说了,判案是刑部的事,让你依法判决便是,还特意让咱家给你带了一本书!” 言罢,余海向身后小宦官摆了摆手,后者便端着托盘走到了贾雨村面前。 这是太子所赐之物,贾雨村不敢有半分怠慢,当即勾着腰小心翼翼接过。 看到竟是一册《大明律》,确实是出乎贾雨村的预料,这让他想到了很多事。 而在他思索间,邓安笑着开口道:“贾大人,殿下赐你书册,其中意味……你可明白?” “明……明白!” 邓安依旧面带笑容,说道:“贾大人是聪明人,可有时候聪明过头,也未必是好事……提醒你一句,做人啊别太精了!” 如今的邓安可不简单,已是东厂的二号人物,仅次于秉笔太监程英。 所以单从身份上论,邓安就不比贾雨村低,教训起来非常有底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若只考虑自己得失,忘了主君……这样的人,怕是难长远啊!” 这些话,犹如利剑刺向贾雨村心防,此刻他已完全醒悟过来,真正明白自己干了多蠢的事。 邓安侃侃而谈,指点江山之际,一旁的余海却想得更多。 贾雨村是聪明过头了,此时意气风发的邓安,有没有表现过头呢?余海默默看着这一切。 贾雨村离开了,邓安二人则返回了围场。 路上,余海问道:“你何必跟他说这么多?” “咱们做奴才的,就得多为主子考虑,尤其是我在的东厂,监视百官风闻奏事,便是要替太子爷把这些人当官的看住!” “今日这贾化把案卷拿来,想让殿下来替他背书受怨,其心可诛……殿下宽仁,咱们可不能让殿下吃亏!” 作为太监,哪怕做了司礼监秉笔乃至掌印,其权柄地位都来自于君主信任,政治上的忠诚是宦官的生命。 沉默几息后,余海答道:“我倒觉得,少说多做更好!” 叹了口气,邓安答道:“我跟你不一样,咱们三个……都不一样!” 这话邓安是有感而发,而所谓的不一样其实并非天生,而是因形势发展而导致的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朱景洪给他仨的定位不同,导致他们处于不同的位置,并有相匹配的做事风格。 实打实的说,对于做脏事这条赛道,当年邓安其实很不情愿,可他根本就没得选择。 见余海不说话,邓安半开玩笑道:“余老弟,我跟张平安,其实都羡慕你!” 很快几天时间过去,在七月初八的这天,刑部对涉案官员的判决出炉,由刑部侍郎贾雨村呈送通政司。 涉案官员分布于南北十一省,依律有二十八名官员被判斩首抄家、有八十六人被抄家流放、另有一百七十二人被判抄家。 刑部这边忙完了,接下来热闹的就是吏部了,因为这么多的空缺要补人,其中一些肥缺自然有人盯上。 且说刑部题本送至内阁后,由首辅大学士赵玉山亲自票拟“照准”,然后送至御前批红。 一次性处置这么多官员,皇帝下旨召集廷议,内阁六部全都到场议事,其中也包括朱景洪这位太子。 按理说皇帝可以直接批复,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廷议来,完全是老头儿导演的一场戏。 作为主要演员,朱景洪遵照皇帝的指示,在廷议上对判决提出意见,希望可以对重判者网开一面。 朱景洪提出的建议是,将恶贯满盈之人处死抄没,余者死刑、抄家这两项则免去,允许涉案官员带上一半家产,去到南洋新土宣扬王化。 比起砍头抄家流放,虽然去南洋也很凶险,相对来说还是有盼头,毕竟这样他们不是罪犯,而且还有巨额财富傍身。 建议由朱景洪提出,也算是他施恩于士大夫,虽然这恩情也挺奇怪。 对此,几位尚书纷纷表示赞同,然首辅赵玉山却有芥蒂,在他看来阻挠清丈的人都该死。 当然赵玉山不傻,心里不满丝毫未表现出来,反而是第一个称赞“太子仁厚”的人。 于是刑部重新定罪,负责此事的还是贾雨村,只不过他的心情更难受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官员们的处置已安排下去,七月也已进入了尾声。 朱景洪说忙也忙,每天除了看内阁批答,就是去军营、工坊转悠,但享受的事可都没落下。 相比之下,皇帝朱咸铭就苦逼了许多,如今南方清丈已完成一半,这是非常喜人的成绩。 他如今的想法是,自己赶紧把这件大事办成了,就可以传位给朱景洪享清福,所以每天朱咸铭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入夜,累了一天的朱咸铭,漫步走到了御花园,思索着各地实情时,他听到一阵悦耳的娇笑声。 声音让他很熟悉,更引得他生出探访之心,于是便循着声音找了去。 这个时候,谁会在花园里? 经过一处门洞,前方的情景让他很疑惑,因为与他印象中景致不同。 还有一点他竟没注意到,刚才他散步时天都黑了,眼下却已经是大白天。 门洞前是一座池塘,池塘的另一侧一座殿宇,此刻窗户正敞开着,一个明眸少女正在梳妆。 见得此女,朱咸铭顿时愣住了,只因那人……竟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清……清音?”朱咸铭声音微弱,生怕惊动了窗内女子。 可他声音再轻,却还是惊动了窗内女子,正拿画笔对镜描眉的少女,竟然是转过头向朱咸铭看来。 四目相对,朱咸铭一时竟愣住了,脑海中记忆不断浮现。 他想起来了,这是在靖王府后花园秋爽斋,此地是王妃最喜欢的居所。 清音不是走了么?怎么,怎么……朱咸铭此刻很乱,但始终盯着妻子在看,生怕再失去自己的挚爱。 他不敢开口,不敢搅乱这难得的相遇,谁知窗内女子却微微一笑,极为亲热喊道:“四郎!” 下一刻,这女子竟是站起身来,朝着一侧屋子走了去,消失在朱咸铭的视线之中。 “清音,清音……” 喊了两声之后,朱咸铭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秋爽斋大门跑了去,脚步踉跄却丝毫不减速度。 待他进到秋爽斋后,正厅偏厅毛毛躁躁找了个遍,终于是在后廊书房见到了妻子。 少女端坐于书案后,此刻正低头提笔写字,见朱咸铭突然进来便抬起了头。 确认是记忆中的发妻后,朱咸铭再度踉踉跄跄冲去,而此时少女杨清音也站了起来。 “四郎,你回来了!” “清音,你怎么?” 杨清音靠近过来,仰起头看着朱咸铭,随后伸手摸向他的面庞,苍老的容颜花白的双鬓,都让杨清音面露惊讶。 “四郎,你……怎么这么老啦?” 少女声音宛如银铃,而朱咸铭已垂垂老矣,此刻他盯着发妻目不转睛,生怕下一刻又失去了她。 “清音,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这是朱咸铭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一连问了两遍。 他孤单寂寞,多少次的午夜梦回,他都思念着发妻还在,却没想到眼下梦已成真。 杨清音面带笑容,看得朱咸铭心中一暖,让他枯寂的心得到了极大治愈。 “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你!”杨清音缓缓说道。 这一刻,朱咸铭突然觉得,做皇帝真是毫无意义,与发妻相守一生无疑更重要。 所以他已打定主意,等会儿就去奉天殿召集朝会,把皇位传给老十三算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婴儿啼哭,这让朱咸铭深感疑惑。 “是源儿哭了,我去看看!” “源儿?” “连你儿子都忘了?” 落下这句,杨清音转身往隔间走去,朱咸铭也立刻跟了上去。 第774章 帝崩 第774章 帝崩 来到隔间里,杨清音抱起摇篮中的婴儿,哭声瞬间就消失了。 “源儿你看,是谁来了?是爹爹来了!” 看着向自己笑的嫡长子,朱咸铭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此时的朱景源确实很可爱。 上前摸了摸孩子,又从杨清音手中接过来抱了一会儿,二人说说笑笑聊起了孩子的美好未来。 很快朱景源睡着了,于是他二人把孩子小心放回摇篮,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鼓乐声。 朱咸铭略感诧异,而杨清音已兴奋着往外走去,回头见丈夫还在原地,便又折返回来,拉着朱咸铭就往外去。 “清音,这是去哪儿?” “四郎,当然是去奉天殿啊!” “去奉天殿作甚?” “你怎么又忘了,今天世祖爷……要册封你为皇太孙啊!” “爷爷要册封我为皇太孙?”朱咸铭不敢置信,但心底已生出狂喜。 重逢发妻已是大喜之事,又将被爷爷册封为皇太孙,朱咸铭自觉此生已无憾了。 “是啊,内阁六部的人都到了,就等着你去呢……快走吧!” 随后,杨清音拉着朱咸铭就往外走,而且走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让朱咸铭都有些跟不上了。 “清音,慢点儿……你慢点儿!” “四郎,时辰快到了,快些……再快些!” “好……咳咳……快些……” 朱咸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仍紧紧握着发妻的手,跟着往前方灰蒙蒙的皇宫赶去。 “四郎,再快些,要误时辰了……” “清音,我老了,我跟不……” 一口气没喘上来,朱咸铭竟是直接栽倒下去。 干清宫内,朱咸铭突然睁开眼,呼吸急促的他喷出一口老血,然后便从椅子上瘫向了后方。 御案之上,呈放的章奏染满了血丝,其中一些还未完成批答。 “陛下,陛下……” 左右侍奉宦官大惊失色,纷纷上前伺候搀扶,另有人立刻去传太医。 几息之后,在太医还未赶来之前,朱咸铭微眯着双眼,拼尽全力吩咐道:“传……太子,诸王,百……百官……” 正统二十年,七月二十八,亥正二刻(晚十点半)。 太子行在之外,出现了大队侍卫领队二人,为首二人分别是龙禁卫千户陆育新、张临。 随队一起来的,有司礼监秉笔太监程英、东厂掌班太监邓安、御马监掌司太监张平安。 这里程英地位最高,便是由他入府拜见,并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此时朱景洪已睡下,被内侍唤醒后,他便去见了到府的程英。 “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程英本是来传旨,可在见了朱景洪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磕头。 “程公公,你这是……” “殿下,主上召您入宫!” “此时入宫?这是何故?”朱景洪问道。 程英答道:“方才主上吐血,急召殿下与诸王百官进宫!” 因情况太过紧急,程英匆匆前来传召,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闻得此言,朱景洪心中大骇,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 “请殿下速速更衣,随奴才进宫去吧!” 朱景洪不敢耽搁,答道:“好!” 今晚这样的场合,那自然是要穿正装,朱景洪立刻吩咐更衣。 在他忙碌之时,宝钗也已经赶了过来,而且已通知了其他女人们。 众人陆续到齐之时,朱景洪已在银安殿穿戴完毕,做好了出发前往皇宫的准备。 宝钗迎上前来,在她左右是黛玉和杨静婷,再之后则是湘云等一干女子。 “你这一去……” 宝钗话只说了一半,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今晚上老皇帝就会如何。 但此刻所有女人们,看向朱景洪的目光都很复杂,确切的说是畏惧超过了爱意。 皇太子储君,可如果再进一步……那便是神州大地的主人,亿万黎庶的君父。 朱景洪神色平和,说道:“父皇召我入宫,你们安心等待便是!” 他说的是安心等待,而不是让众人回去歇息,这其实已经说明情况。 随后,在一众宦官的陪同下,他迈步走出了银安殿,而宝钗等人也得跟了出去。 走到银安门处,朱景洪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宝钗等人,她们此刻依偎在大殿门口,月华映照下可见皆神色凝重。 “回去吧!”朱景洪唤了一声,随后便往宫门外走去。 待朱景洪离开后,宝钗招呼众人各归其位,杨静婷低声询问:“宝姐姐,今夜这么大阵仗,想来是……” 看着空空如也的银安门,宝钗答道:“唉……还是不要妄议,先回去房里去吧,一切等消息便是了!” “是!” 待杨静婷离开,黛玉便靠了过来:“我先回去了!” 点了点头,宝钗答道:“嗯……能睡就睡一会儿吧,只怕接下来有得忙了!” 再说朱景洪出了银安门,来到承运殿前之时,外面已出现了更多的人。 皇城翊卫司、锦衣卫旗手卫、五城兵马司,各自都已派出了兵马前来,以保证他这位太子能安全进宫。 今晚扈从兵力,超出了以往至少三倍,许多人都编着理由前来护驾,只有确实当值走不开,以及消息还没传到的人,此刻才未能出现在朱景洪面前。 “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场将领虽多,可迎朱景洪进宫这件事本身,是属于程英、陆育新、张临三人的差遣,所以他们才与朱景洪有交流。 待朱景洪示意众人起身,这时陆张二人走上前来,跪拜之后叩请朱景洪上轿。 这个时候不能耽搁,于是朱景洪便进了轿中,然后便被抬着往皇城方向走去。 皇帝传召诸王百官,消息已陆续送达各处府邸,所以在朱景洪收拾好出门时,其他各府也都陆续出府入宫。 这也意味着,这些高门的核心族人,都已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那些住在朱景洪进宫路上的府邸,便已提前安排族人出府,在府邸大门外排班站好。 当朱景洪轿子路过时,这些人全都叩拜行礼,这是以往绝未有过的情况。 坐在轿子里,感受着陆续改变的世界,朱景洪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兴奋有激动,有自满有得意,当然也有惶恐和不安。 队伍行进了一会儿,朱景洪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道路两侧均有拿火把站岗的士兵,而且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守着。 可他看了一会后,忽然呵斥道:“这路不对,这不是去东华门的路!” 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因为越是在这最后时刻,就越有可能出现什么意外,让他十年谋划一朝落空。 这时外面传来程英的声音:“启禀殿下,这不是去东华门,而是往大明门去!” “大明门?” 念叨了一句,朱景洪明白过来,于是也就没再多说。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朱景洪的轿子到了大明门。 这里是皇城正门,自是巍峨气派不凡。 当值此处的皇城翊卫司将士们,近四百余人皆在宫门外排班站好,待朱景洪靠近纷纷跪地叩拜。 “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轿子进入大明门,沿途站岗的士兵们,则是如波浪一样陆续叩拜,向朱景洪表达崇高的敬意。 沿途之所见,让朱景洪真正感受到了,皇帝之身份究竟是何感觉。 可以说,从太子行在到皇城这段路,他的心态又发生了极大转变,对此他自己都没能完全察觉。 承天门、端门的戍卫,也都如大明门戍军一样,列队恭迎朱景洪入宫去。 最终,轿子停在了午门之外,再往里走按制朱景洪该步行,毕竟他还未得宫内乘辇的恩典。 但此刻午门之外,已有一张辇轿候着他,等在一旁的是干清宫总管谷成。 向朱景洪行礼后,谷成道:“主上口谕,命殿下乘辇入宫!” 环顾周遭,除当值的带甲侍卫,其余戍军、锦衣卫、旗手卫以及宦官,此时全部都跪在地上。 这让朱景洪真切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俯瞰众生。 走上辇轿,朱景洪被抬起,而后进到了午门之内。 轿子行进,朱景洪问道:“还有谁到了?” 谷成答道:“回禀殿下,三位内阁大学士,六部到了三位堂官七位侍郎,宗室……” 之所以会有人先到,是因为朱景洪从大明门进宫绕了路,加之他的住处离皇宫并非最近。 此刻谷成回答得很仔细,他这是为自己前程考虑。 原襄王府,除了三位大总管,下面还是十来位管事太监,之下还有几十个领班太监。 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关键位置,这些人肯定都盯上了,所以谷成的就职压力非常大。 皇帝大行之后,他这干清宫总管就得挪位置了,可能是去某监任掌印掌司,也可能是被安排去看守皇陵。 其中分寸,全在朱景洪一念之间。 很快,朱景洪来到了干清宫外时,干清门外已聚集不少文武官员,当然这些人的品级都不太高。 见他到来,众人尽皆参拜,而朱景洪径直走入了干清门。 干清门内同样有不少人,这些人的官阶要高许多,见了朱景洪同样叩拜行李。 待其走上台阶,干清宫廊下已是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诸将、当然还有宗室众人。 这些人也一样,见到朱景洪到来时,纷纷行礼叩头参拜。 朱景洪越过众人,迈步走进了干清宫正殿,里面便是他的一众兄弟,粗略一扫仅有寥寥几人未到,其中就包括恭顺往朱景渊。 “拜见太子殿下!” 因朱景洪行序十三,所以在场众人除朱景淳二人,其余人都比他的年龄大,但此时这些人都恭敬行礼。 朱景洪正欲说话,这时谷成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主上在东暖阁等您!” 点了点头,朱景洪转身往东走了去,此刻已隐约能听到哭啼之声,这让他感到有些紧张。 来到东暖阁外,朱景洪便见众多嫔妃守及几位公主守在里面,靠近御榻的是嘉贵妃和靖安公主朱云笙。 御榻另一侧,便是几名太医站着,神色惶恐焦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拜见殿下!” 见到朱景洪到了,现场众人纷纷行礼,只因朱景洪能决所有人生死荣辱。 来到御榻之前,见皇帝气息微弱,嘴角衣衫上皆有血丝,朱景洪便知情况很不妙了。 相关的情况,谷成在路上已说过,所以他没有再细问。 “十三哥,爹他……” 朱云笙已说不出其他话,拿着手帕轻声啼哭起来,眼泪根本不听她的招呼。 叹了口气,朱景洪也不知如何安慰,便来到了御榻近前。 朱景洪轻轻唤了两声,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缓缓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陛下情况如何?”朱景洪看向其中一名太医。 “回禀殿下,陛下他劳累过度,病邪入体,肺气欲绝,此乃……” 再往下说已无意义,这命太医直接跪拜,声泪俱下道:“臣等无能,回天乏术,还请殿下治罪!” 朱景洪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知道当下医疗条件就这样,这些事确实怪不得太医们。 “退下吧!”朱景洪平静道。 “是!” 随后朱景洪坐在御榻旁,等着皇帝老爹做最后交代。 只有其他安排,在刚才进宫的路上,他已命邓安、张平安等人去办,务必做到军队不妄动城内不生乱。 他的命令,早已传达到了侍卫亲军和京营,至于五城兵马司和皇城翊卫司,当下则处于他直接掌控中。 时间陆续流逝,越来越多官员和宗室赶来,干清宫内外人越发的多,可所有人都非常安静。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当朱景洪得知老六还没来时,便下令让人去把他带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东暖阁内传话说皇帝醒过来了,于是朱景洪立马从正殿走了进去。 原本妃嫔们都在屋内,但在朱咸铭吩咐之后,仅嘉贵妃和朱云笙留了下来,其他人都被叫去了偏殿。 “爹,您可好些了?”朱景洪满怀关切问道。 “十三?” “是……儿子在!”朱景洪答道。 “伱终于……来了,爹看见你娘了,你太爷爷说……要册立我……为皇太孙!” 这些话听在朱景洪耳中,让他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他并未打断老爹的诉说。 絮絮叨叨一阵之后,朱咸铭变了话题,接着说道:“十三……你自幼……藏拙,城府……之深,古来罕见……” “然统御天下,需要仁德……你当自警……” “要……爱护臣民,宽容你的兄弟……不要……随意加罪……” www?an?c o 说到这里时,朱咸铭气息紊乱,声音已经极其微弱,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所以朱景洪不敢随意打断。 “朕……这一生……有功有过,本想功劳……掩盖过失,后来才明白……功是功……过是过!” “你要比朕仁厚……不要……跟朕一样!” “儿子明白,定会谨记!”朱景洪涕泗横流。 至于朱云笙,听到这些话哭得更厉害,但此时她却不敢随意插话。 “这些年……你开疆拓土……宣威海外,把大明交给你……爹……可安心见列祖列宗了!” 朱景洪再度点头应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眼见父亲气息微弱,一旁朱云笙忍不住哭嚎声:“爹……” 然而朱咸铭没有回应,深喘了几口气之后,便吩咐道:“叫他们……都进来!” “是!” 谷成立马出去传话,随后到场之宗王、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诸将,二十多人尽皆跪于暖阁内。 在朱咸铭的要求下,朱景洪已将他扶起来,得以坐在床上面见朝臣。 “朕将……江山托付于太子,望诸位爱卿……忠……忠心事主,以保大明……江山……永……永固!” 这一句,皇帝说得尤其艰难,此刻更是咳嗽不停,朱景洪扶着老爹不断替他顺气。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一众宗王及文武大臣,尽皆叩拜余地口呼万岁,每个人都是带着哭腔。 而在此时,依偎在儿子怀中的朱咸铭,紧紧抓住朱景洪二手,眼睛飘忽道:“十三,笙儿……你娘……来……接我了!” “爹……”朱景洪泪水忍不住往下掉。 就在这时,朱咸铭的手瞬间抓紧,用尽最后的力气扭过头,看向朱景洪目光灼灼。 “吾儿……当为…尧…舜!” 说完这句,朱咸铭的头缓缓落下,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 此时他面带笑容,没有遗憾并带着希冀,在一生挚爱的陪同下,离开了他统治二十年的天下。 一代传奇帝王,就此崩逝。 “爹……” 朱景洪哀嚎出声,仍将老皇帝抱在怀中。 一旁朱云笙也扑了过来,俯在老爹身上泣不成声,哀恸之心溢于言表。 这两年她失去了母亲、兄长,眼下又失去了父亲,此时她是宫里最伤心的人。 而此刻殿内诸重臣,则是纷纷泣不成声,哭喊声瞬间蔓延开来,很快干清宫内外均是哭声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时代落幕了,而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第775章 遗诏 第775章 遗诏 皇帝崩逝,殿内众人无不痛哭流涕,尤其以朱景洪哭得最是撕心裂肺。 “殿下,还请保重身体,大明江山……全系殿下一人!” 首辅赵玉山上前劝慰,这个时候依然称朱景洪为“殿下”,是因为朱景洪还未正式继位。 从太子到皇帝,还须有劝进、继位、登基这三步,虽是水到渠成之事,但也要一一走完才算圆满。 朱景洪止住哭声,说道:“孤悲痛难当,丧仪之事,全仰赖诸位爱卿了!” 众臣一一应下,随后赵玉山便道别朱景洪,领着一众大臣们退出了大殿,因为接下来有两件要紧的事做。 一个是安排治丧事宜,二是迅速拟出遗诏,颁布天下安定人心。 尤其是第二件,要以官方文件的形式,形成遗诏宣告天下,让朱景洪的继位完美无缺。 正常来说,明天便要进行第一次劝进,然后隔天进行一次,第三次时朱景洪才可以“勉强”答应。 到那时候他才是新帝,而要举行登基仪式,则是要在丧仪结束之后,保守估计还须一两个月。 好在这样的事,历代已做得极为熟络。 接下来朱景洪基本没其他事,换上孝服后他就守在乾清宫,此时宦官们已在收敛皇帝。 而一众后妃,以及宗王公主们,则都返回了乾清宫内,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分钟后,遗诏由内阁拟好并呈朱景洪审阅。 不得不说,内阁三位大学士水平确实不错,仓促间拟出的遗诏非常得体。 即便如此,朱景洪也简单修改了几个字,才让内阁大学士赵玉山亲领,召集宗室武勋和文武百官,于崇政殿外当众宣读。 拿着朱景洪改过的草稿,赵玉山去到了不远处的偏殿,他要把诏书誊抄到卷轴上,如此才是正式的官方文书。 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吕通,也已经把玉玺带了过来,誊抄完毕待其检查无误即可用印。 作为首辅大学士,誊抄自然无需他亲自做,此刻赵玉山站在偏殿,遥望乾清宫的方向出神。 这时郑志清来到他身后,低声道:“竟改了几個字?” “嗯!”赵玉山应道。 郑志清面露怪色,随即说道:“可这……” 郑志清只说了两个字,但他想说的意思赵玉山明白。 简单来说,他二人公拟的诏书,自然是文采斐然天衣无缝,在朱景洪改了几个字后,就把水平拉低了一点点。 这时赵玉山转过身,神色坦然道:“没错……殿下改了!” 叹了口气,郑志清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诏书誊写完毕,司礼监掌印太监吕通、秉笔太监程英、刘忠,反复核查无误后便用了印。 然后,诏书被转交给赵玉山,接下来将由他当众宣读。 崇政殿乃是常朝举行之地,比起乾清宫规模要大一些,这里可以站下更多人。 在内阁准备诏书时,便有御史招呼官员们到此等候,赵玉山赶到时众人早已排班站好。 也因为官员人数众多,遗诏宣读是在殿外广场,此时御阶下已有数百人。 首辅大学士赵玉山,在另两位阁臣以及司礼监诸人陪同下,手持遗诏出现在了御阶之上。 侍卫手持火把,加之各处灯笼均已点燃,现场光照还是比较亮堂。 “大行皇帝遗诏……” 念出这四个字后,在场官员纷纷跪地,而后口称“吾皇万岁”四个字。 “诏曰……” “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逾二十年……” “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恐有负先帝付托!” “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起,此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顾继统得人,亦复何憾!” 顿了顿,赵玉山语气越发浑厚,念道:“皇太子景洪,聪明仁孝,有文武才,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中外文武群臣同心辅佐,以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到这里,朱景洪作为新帝身份已明确,剩下程序还得一步步走。 遗诏宣读完毕,众文武官员就该各归其位,明天该上班的还要上班,不上班的人便要守孝祭奠,其中一些还要参与“劝进”之事。 唯有宗室和诸外命妇,才需丧仪期间进宫守灵,毕竟他们没有正经差事。 众人陆续散去之时,恰好恭顺王朱景渊赶到,此刻距皇帝过世已有半个小时。 按理说他进了宫,该第一时间去乾清宫,但他却先来了崇政殿。 “父皇可有遗命?谁在现场听候?遗诏由谁拟定?” 朱景渊一到场,就说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引得众人纷纷惊愕。 朱景渊失了智,可在场官员们却不傻,此刻就跟躲瘟神一样避开,然后往乾清宫方向赶去,他们还着急要去拜见新帝。 宣读诏书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陈云泰也在现场。 他立刻下令,让人把朱景渊控制起来,不会再让他有任何冒失之举。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先帝,我要见先帝……” “你们心里有鬼,才不敢放我过去……” “让我去见先帝,你敢拦我……不想活了!” 陈云泰命人堵了朱景渊的嘴,然后下令将其带下去看押,如何处置要请朱景洪的示下。。 几分钟后,接见了几名将领的朱景洪,得知了崇政殿这边发生的事。 朱景洪有一个猜测,认为朱景渊是故意迟到,给自己弄“不在场证明”,然后以此质疑他皇位合法性。 这等伎俩当然可笑,但确实挺恶心人。 最让朱景洪不爽的是,今晚有不少官员听到了,难保其中无人会乱传什么。 这一刻,几乎是毫无阻拦的,朱景洪心中腾起了杀心。 乾清宫配殿内,朱景洪神色哀伤,徐徐说道:“大行皇帝崩逝,恭顺王悲痛晕厥,准其回府休养祭奠!” “是!”陈云泰应道。 换言之,朱景渊这就被软禁了,接下来的丧仪他会缺席。 如此处置之后,却不代表这件事随便过去,新账旧账朱景洪都要跟他算一算。 只不过,当下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束甲相攻的事太过丢人,朱景洪暂时还不能处置他。 “十三哥……” 殿外传来朱云笙的声音,她已听人说了外面的事,所以过来询问情况。 “嗯!”朱景洪应了一句。“十三哥,我听说六哥来了,怎么没见到他?” 神色平静,朱景洪答道:“他太过悲痛,晕过去了,我已命人送他回府!” 朱云笙本想再问几句,可看见兄长威严的表情,她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也就在此时,谷成抱了一摞章走过来,这是朱咸铭没有看完的东西,而明天又会有新的送到。 没办法,朱景洪只能返回书案后,提起朱笔开始批阅起来。 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虽然仅隔着一张书案,可朱云笙却觉得无比遥远。 父亲过世,她有无尽哀痛想找人诉说,原本亲哥哥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可现在…… 朱云笙默默退出了大殿,乃至于朱景洪竟未察觉,他的精力全投入到了奏本中。 以往他看的奏本,都是皇帝御批之后,已经得到了落实的存档,只为让他学习处理经验。 可现在,每一道章奏题本,都需要他亲自审阅决策,其中差异可谓极大。 手中一支朱笔,主宰着天下万民,对朱景洪来说更觉责任重大。 好在所有奏本题本,都有内阁给出票拟意见,他只需在上面圈阅即可,处理起来速度也不算慢。 在一般庶务上,真正需要他留意的,是章奏里面说了什么事,牵扯到那些地方那些人。 只有在重大事务上,他才要把重心放在决策上,好在这类事情不是很多。 这边朱景洪忙着看奏本,而宫墙外的太子行在内,宝钗已指挥着府内众人,开始为大行皇帝举哀。 不只是他们,眼下京城各文武官员及宗室宅邸,都在为朱咸铭戴孝举哀,谁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怠慢。 当张罗好一切后,宝钗找来了杨静婷和黛玉。 “一会儿我将入宫,府里的事情……就托付给婷妹妹了!”宝钗平静说道。 杨静婷连忙起身,恭敬应道:“娘娘放心,臣妾必当处置周全!” 之所以把府内事务交给杨静婷,是因为黛玉近些天身体不太好。 当然,黛玉也没太得闲,宝钗把自己两个儿子,都交给了黛玉照看。 安排完这些,宝钗方动手往皇城赶去,与此同时各府三品以上命妇也在往宫里去,她们这是要为大行皇帝守孝。 一路进入宫里,宝钗左右聚了很多人,奉承之言可谓不绝于耳。 和朱景洪一样,在这进宫的路程中,宝钗也感受到了世界的变化,但却未察觉自己心态的变化。 待其来到乾清宫,就见到正殿已搭建灵堂,皇帝本人的梓宫也已安放好,一众嫔妃、郡王郡王妃、公主驸马,排着次序整齐跪在垫子上。 至于郡王以下的宗室,则只能守在殿外丹墀之上,其他外臣就只能在更远处。 见到宝钗到来,沿途众人纷纷行礼。 进到乾清宫正殿,郡王郡王妃、公主驸马,乃至于大行皇帝的妃嫔们,都陆续向宝钗见礼。 但宝钗的目光,却看向了大行皇帝神位正前方,那里有一个空着的垫子,显然是给朱景洪准备的。 “殿下在何处?”宝钗问道。 这时青阳王妃徐氏答道:“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在弘德殿!” 弘德殿是乾清宫东侧配殿,朱景洪便是在此地批阅章奏。 点了点头后,宝钗便继续往里走,来到了朱景洪的软垫之后。 在其软垫之后,已有女官备上新的垫子,另有女官递来了点好的香。 恭恭敬敬行礼,三跪九叩之后,宝钗将香递给女官后,便在众人注目下哭泣出声,言语中饱含慈父离世的无尽悲痛。 老实说,这一幕看起来挺滑稽,但现场所有人都笑不出来,而且还都跟着哭诉起来。 宝钗的到来,宛如一颗催泪弹炸开,引发了乾清宫内哀哭,同时哭声还在向殿外蔓延。 一番痛哭之后,宝钗在徐氏和赵氏,以及嘉贵妃的劝慰下,宝钗方才止住了哭声。 这样一来,也给在场众人减轻了压力,毕竟跟着一起哭也挺费精力,尤其是今晚大家都没休息。 宝钗安静下来,殿内仍不时响起哭声,主要是为了维持哀痛的氛围,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灵前待了一会儿,宝钗这边起了身,让西向弘德殿去了。 她走之后,众人方才放松下来,但都保持沉默不发一言,各自想着家事和朝堂上的事。 且说宝钗进了弘德殿,才见朱景洪还在看奏本,看样子是最后的几份了。 此时,一道出乎朱景洪意外的奏本,摆放在了他的面前。 奏本乃是安东行都司所上,都指挥使耿宗贵弹劾下属孙绍祖,说他骄横不法残害当地百姓,且对他这位上官不够尊重。 而这本奏疏的下一道,却又是孙绍祖本人上书,说耿宗贵与朝鲜王室私交甚密,对他这位尽心剿贼的下属多有打压。 两份奏本,所言之事大相径庭,如何处置很考验艺术。 这两人说的事都不算小,内阁给出的意见非常谨慎,拟让南镇抚司和辽东按察司查证。 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朱景洪在票拟上加了一句。 “前文照准,另谕兵部,行文申饬耿之亲外、孙之桀骜!” 有关朝鲜的奏报,朱景洪收到过许多,对这俩人的关系他大致有掌握。 此刻他还萌生出想法,与其让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把孙绍祖调到日本去无疑更好。 这两个奏本放到一边后,朱景洪拿起最后一份时,便看见宝钗走进了殿内。 最后一本是工部的题本,讲的是工坊扩建验收之事,看完后朱景洪画了一个圈,这就算是知道了。 批阅完所有奏本,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看着已经靠近的宝钗,他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宝钗答道:“已是寅正!” 寅正既早上四点左右,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站起身来,朱景洪走向殿中,叹息道:“这一夜……可真是累啊!” 宝钗答道:“身上加了担子,岂能不累!” 朱景洪又道:“往后闲暇时间,就没这么多了,想想都觉得难受!” “我听说老六他……” 朱景洪神色严肃,声音低沉道:“他胡说八说,我让人把他送了回去,免得再生事端!”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宝钗又问。 这是个疑问句,同时又是个陈述句,全看朱景洪怎么选择。 朱景洪答道:“他当然没疯,只是太蠢!” 他也不知老六为何会犯蠢,更无法阻止老六继续犯蠢。 (本章完) 第776章 辞拒弗获 第776章 辞拒弗获 朱景洪二人在弘德殿聊天时,有人却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负责丧仪的礼部官员。 今天他们有件很重要的事,组织官员军民向朱景洪“劝进”,把人找齐并进行礼仪培训,同时还要在文华殿布置妥当,这都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 他们显然是要忙个通宵,而朱景洪夫妻二人闲聊一阵后,便在弘德殿小憩了一会儿。 不是他俩偷懒,而是如今大小事务,全都得他二人来处置,所以他俩必须保持足够精力,这也是对天下江山负责。 一夜没睡,稍加小憩,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二人再睁开眼时,外面天都已经亮了,朱景洪问了宦官才知已是辰初(早上七点)。 此时殿外,又有了极大变化,多了几百名和尚道士,已分列就坐诵经祈福。 再有一个小时,将会有一次祭奠,此时礼部官员正给他讲具体事宜。 朱景洪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跪着表达哀思即可,并在相应节点叩拜先帝,其他则由礼官和僧道完成。 走出弘德殿,门口是十几名太监,真正意义上的太监,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头头们,在这新的一天出现在了朱景洪眼前。 朱景洪的面前,没有一个人站着的人,唯有宝钗一人跟在他身后。 迈步走出大殿,沿途之僧道、文官、武将、宗室,尽皆跪伏于地不敢妄动,生怕冲撞朱景洪这位新君。 走进正殿,朱景洪来到神位之前,在礼官提示下行叩拜礼,而殿内众人也都跟着行礼。 僧道诵念祝祷,一番折腾下来,很快半個时辰过去。 祭礼结束,朱景洪仍跪在蒲团上,而其他人则是哀哭不已,此时没人敢不哭出声。 就连宝钗,此刻也抽泣不断,毕竟她也不能比旁人差。 在此期间,殿外诸重臣已陆续退出,接下来他们还有要事。 大概十几分钟后,司礼监掌印吕通进入殿内,跪在朱景洪身后禀告道:“启禀殿下,内阁、六部、五军府及京城军民耆老,皆至文华殿求见!” 这是劝进来了……朱景洪心中了然。 他可以去文华殿,也可以待在乾清宫隔空对话,为表矜持他决定留在此处。 盯着前方神位,朱景洪声音清冷道:“大行皇帝病逝,孤悲痛欲绝,无意见人,他们有事,可上本陈奏!” “是!” 他这般应对以往有先例,所以当吕通把话传到时,这边准备劝进的几百号人,便拿出了一份联名奏本。 随后,吕通将奏本带回乾清宫,而后当众诵读起来。 “伏以古先圣哲,率惟元子之是传,天下臣民不可一日而无主,乃国家之常典,诚社稷之攸关……” “敬惟皇太子殿下,天潢正派,圣学亲承,道足以探帝王之心,业足以继神灵之统,孝诚上格于重闱,令德彰闻于诸夏……” “主器不容以久虚,中外臣民实切瞻仰,伏望殿下勉遵先志,少抑哀诚,思列圣创立之艰,顾今日缵承之重,早登宝位,永固皇图……” “臣等俯伏阙庭,合词劝进,睹六龙于乾御如日方升,祝万寿之鼎来与天同久,臣等无任瞻仰,激切屏营之至!” 吕通朗声念完陈奏,而后低头聆听训示。 朱景洪不得不承认,官员们写这些样文章,一个个确实都是好手。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答道:“览所进笺,具见卿等忧国至意,顾予哀痛方切,继统之事……岂忍遽闻,所请不允!” 这些话,自然也是提前定好,所以在得了这句之后,吕通便起身往外走了去,要向劝进众人宣讲明白。 到此,劝进之事告一段落,下次就该是在后天。 又是几分钟后,司礼监秉笔太监程英进殿,禀告说内阁进呈今昨日章奏票拟,需要朱景洪前往处置。 他今天凌晨批阅的那些奏本,乃是前天就送来的票拟,昨晚朱咸铭熬夜都未批完,然后因太过劳累暴疾而逝。 随后朱景洪起身,便朝正殿门口走去,只是这次他并未出门,而是往右走向了过道,这里也可通往弘德殿。 至于劝进的官员们,则是各自返回了衙门,毕竟他们都有事情要做,得保证大明这庞大帝国运转。 且说朱景洪从侧门进到弘德殿,正好遇见起居郎整理文稿。 今日当值这人年不过三十,是今年科考之二甲前列者,方才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承担起记起居注的差事。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是皇帝过世后的第一天,也是朱景洪做皇帝的第一天。 换言之,今日起居注的内容,会在朱景洪“实录”第一卷。 “叩见殿下!” 拿起稿纸,朱景洪翻看着今天的记录。 “癸巳,卯正二刻,礼部引僧道合计三百名,入禁中……” “辰正一刻,皇太子行祭礼……” “巳初二刻,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人等奉笺劝进,其词曰……” 但也因其记载太细,让朱景洪想起了昨晚的事,于是问道:“昨日之记录,在何处?” “回禀殿下,昨日记录在下面,微臣已整理完备,只等翰林院派员来取!” 没理会地上的的起居郎,朱景洪自己找了出来,粗略一数竟有十来张纸。 翻看之后,昨天的记录完全属实,但却太过于属实了些。 比如其中,就记载了朱景渊的事,以及他不该说的那些话。 放下记录,朱景洪平静道:“有关恭顺王之事,全部删去!” “臣遵旨!” 虽然朱景洪还不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小小翰林院庶吉士,哪敢说半个不字。 此刻跟在朱景洪身后的,乃是司礼监三位大太监,他们自会着重关注此事,若这小小翰林胆敢敷衍,他们必将此人好生磋磨。 这边朱景洪开始批阅奏本,而另一头的乾清宫正殿,枯跪一会儿的宝钗也起了身,往一旁的暖阁内去了。 她走开去小憩,对旁人来说也是好事,否则她在大家都别想休息。 在宝钗起身时,青阳王妃徐氏和静海王妃赵氏跟了上去,迟疑片刻后嘉贵妃也跟了去。 西暖阁内,这里已重新被布置过,宝钗坐在榻上,身前是徐氏和赵氏候着。 “你们也坐吧,跪了大半天了!” 徐赵二人答道:“多谢嫂子!” 这俩人随即落座,她们跟宝钗极为熟络,所以也没有太过拘谨。 几人才说了几句话,这时嘉贵妃从外面进来,才坐下的徐赵二人便又起身,这是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节。 何况此时,连宝钗也起身了。 “贵妃来了,快来坐!” 宝钗亲自将嘉贵妃引到榻上,嘉贵妃道谢之后便坐下了。 随后几人闲聊起来,但主要话题都是说,皇帝崩逝如何人心如何震动,往后这天下得靠太子支撑这类话…… 众人聊了十几分钟,这时暖阁内又进来两人,是朱云笙和章悼太子妃元春。 至于陈芷,昨夜朱景渊“晕厥”后,她便陪着一道回去了。 进殿俩人,宝钗再度看座,聊天气氛依旧很好。 大概半个时辰后,又到了要举哀的时候,众人便陆续起身往屋外走去。“嫂子……昨夜六哥晕厥,今日只怕也好了,可否传他到乾清宫来,于大行皇帝灵前尽孝!” 听到这话,周围几人都有些担忧,毕竟此时提老六很不合时宜。 朱云笙当然也知道,可她还是选择了说,只因希望父亲丧仪家人能到齐,作为皇嫡子的朱景渊也该到场。 宝钗久历风浪,控制喜怒已成为本能,即使她此刻不舒服,也依然平静答道:“他身体不大好,在家里尽孝也可以,大行皇帝慈爱,想来也不愿见恭顺王受苦!” 朱云笙很失落,可也没有再多说,毕竟刚才的举动已经很出格。 这时宝钗当先离场,嘉贵妃叹了口气后跟了上去,徐赵二人本想说点儿什么,可最终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唯有元春留了下来,她身份贵重且对朱景洪没威胁,所以她比旁人就要从容一些。 所以她没那么多忌讳,此时留下只是想安抚朱云笙,因为如果朱景源还活着的话,她相信朱云笙也会为四哥说话。 “三妹啊,你这是何苦!”元春叹道,她不觉得朱云笙是蠢,所以对她非常怜惜。 “我去找十三哥!” 眼见朱云笙真的要去,元春连忙伸手拉住了她,此刻她的目光满怀焦急,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你为此事去找太子,岂非更让你六哥日子难过?听嫂子一句劝,你六哥不到是好事,别再理会此事了!” “还有,以后若无要紧的事,少去找你十三哥,他是皇帝……是万民的君父!” “往后……多与你十三嫂走动,才是正理!” 类似的话,元春不是第一个跟朱云笙说,这些道理其实后者明白。 可她就是难以接受,一母同胞一起长大的兄长,会跟自己生分到那般地步。 不管怎么说,想到元春都是为自己好,朱云笙还是答道:“多谢四嫂!” “一会儿到了正殿,去跟太子妃认个错,就说刚才是思虑不周,她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朱云笙不太情愿,但也点头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朱云笙出现在宝钗身侧,简洁而诚恳的承认了过失。 宝钗跪在软垫上,目光看着前方神位,徐徐说道:“三妹如今,也已为人父母,往后做事要沉稳些,很多事知其不可为,便不要做无用之功!” 跪在宝钗后侧,朱云笙只能看见宝钗侧脸,相距不过一尺却如隔千里。 “是,小妹明白了!”朱云笙应下。 父亲过世之后的变化,她已经陆陆续续感受到,她这位皇家嫡公主,如今也要靠边站了。 这其实都是些小插曲,转眼又是五天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初三。 八月初一这天,大臣们搞了第二次劝进,这次朱景洪去了文华殿,但还是说悲痛愈增所请不允。 然后在初三,第三次劝进开始。 文华殿内,朱景洪已然就座,下面是宗室勋贵百官及军民耆老,此刻由首辅大学士赵玉山领衔进奏。 “天子之孝与士庶殊,盖虽有哀慕之情,而尤以继述为务,其为轻重缓急必有择焉……” “恭惟皇太子殿下,孝友英明,刚徤中正,至仁茂德,夙成豫教之功;嗣位承祧,特著弥留之命……” “纵哀痛之方殷,岂继承之可缓?臣等交章劝进,未听俞音,众心皇皇,罔知攸措!” “伏望殿下抑情徇礼,承志顺亲,使三灵百神有所亲赖,四方万国皆得依归!” “此诚国家之大计,臣民之至庆也!” 赵玉山的进奏,可谓是言辞恳切,把气氛推动得很到位。 在他说完之后,殿内众人纷纷叩首,声音整齐道:“伏望殿下,抑情徇礼,承志顺亲,即皇帝位!” 现场声音个个恳切,而劝进的戏码到此也该结束了。 依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朱景洪再三忍痛,答道:“卿等合词陈请,至再至三,已悉忠恳,天位至重,诚难久虚……” “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听得此言,赵玉山高声道:“天位已定,神器有主,臣文华殿大学士赵玉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随后众臣纷纷叩拜,对朱景洪的称呼,也从“殿下”转变成了“陛下”,“万岁”山呼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朱景洪的内心非常满足,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同时也有奇怪的想法冒出,比如此刻他就在想,老头子当年继位之时,是否也会跟他眼下心情一样。 劝进之事已毕,随即朱景洪便退场,然后从文华殿返回了乾清宫。 因为要忙劝进的事,上午送来的奏本他还未看,所以接下来还有得要忙。 当然在干正事之前,他还是得返回乾清宫正殿,跟大行皇帝说一声做皇帝了。 然而在他跟大行皇帝叩拜之前,殿内之宗室众人纷纷叩拜:“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宝钗也在叩拜众人之内,只不过她跟朱景洪的距离最近。 这边事毕,朱景洪才返回红弘德殿,吕通就拿了一份草拟诏书,上面是朱景洪要下的第一道谕旨。 文辞是翰林院学士所写,内容主要是催促礼部,把先帝谥号、庙号拟定,当然还要把他的年号定下。 同时,谕旨还责令礼部会同钦天监,把他举行登基仪式的时间定好。 诏书辞藻华丽,朱景洪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问向吕通道:“你都看过了?” “回禀陛下,奴才看过了!” 放下草拟的诏书,朱景洪拿起旁边奏本,说道:“若无差池,那就如此吧!” 对引经据典这类事,朱景洪还是不太擅长,他也担心翰林院有人捣鬼,所以才让吕通帮着拿主意。 吕通这位司礼监掌印,世人谓之“内相”,其学识自然扎实无比,否则这个位置根本坐不稳。 事实上,司礼监的大小宦官们,除了身体有缺陷之外,学识方面比之翰林也差不了太多。 因为司礼监成长起来的宦官,那是从小就由翰林学士教导,且绝对的心无旁骛读书深造,天分差的早去酒醋面局搬坛子了。 “回禀陛下,奴才不敢妄言!” “有什么就说什么,先帝既然信任伱,朕自然也信你!” 这话可不简单,听得吕通是安心无比,最近他的压力也大的很,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惯例。 “陛下信重,奴才感激涕零!”吕通跪地叩拜。 “行了,若此诏书无误,就拿去用印吧!” “奴才遵旨!”吕通答道。 如果真有问题,他自然会提前告知,而不是等着朱景洪来问,所以这份诏书就定好了。 “去吧!” “是!” 吕通退下之后,朱景洪便打开了章奏,开始了今天的正式任务。 (本章完) 第777章 乾盛帝:朱景洪 第777章 乾盛帝:朱景洪 虽然劝进是惯例,可朱景洪接受所请的消息传出时,还是在京城内外引发了轰动。 百姓谈论最多的是这件事,而军中将官士卒更是奔走相告,对这一消息是高兴无比。 以至于朱景洪接受劝进的消息传开,竟把军营中国丧的哀痛都冲淡了些。 “明君降世,良将在朝,我大明必将宣威四海,盛世要来了!” 这是武将们的论调,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属于他们建功立业的伟大时代到了。 皇帝丧仪照常开展,京城权贵也从国丧中陆续走出,普通百姓更是回归了正常生活。 朝政一切正常运转,只是在为大行皇帝谥号、庙号,以及朱景洪的年号扯皮,几天过去后都没个结论。 坤宁宫内,在黛玉湘云和几位妃嫔及郡王妃陪同下,宝钗在正殿之内转悠着。 她可不是来参观自己新住处,而是验收尚服局新送来的袍服。 殿内正中位置的两套衣服,分别是皇帝的冕服和衮服,左右则是皇后的翟衣和鞠衣。 当然,还有配套的头冠。 皇帝的冕冠和翼善冠,跟皇后九龙四凤冠燕居冠相比,看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此刻,宝钗站在翟衣前方,仔细打量着上面的纹,这是属于皇后的最高级别礼服。 虽还未正式受册为皇后,但这衣服属于谁已是不言而喻。 宝钗查看之时,青阳王妃徐氏说道:“臣妇听说,钦天监看好了日子,就在本月二十九行登极仪,只不过礼部那边还未议定谥号年号,这才未能定下日子!” “今天十二,若二十九登基,则还有十七天!”宝钗答道。 这时嘉贵妃说道:“倒也没多久了,依制新帝登基后便该册封六宫,届时太子妃便可居中宫了!” 宝钗此刻没说那些虚言,而是叹道:“中宫之位,职责重大啊!” 接着,众人便又讨论衣袍细节,可聊来聊去都是奉承之言,宝钗着实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而在一旁,黛玉和湘云并未参与聊天,两个人独自游走在角落,目光却落在坤宁宫的东殿。 那里,曾是靖安公主朱云笙的住所,她二人也在此度过了难忘的几年时光。 可现在坤宁宫即将要换主人,曾经的一切也只能停留在记忆中了。 二人轻声聊着曾经旧事,不一会儿宝钗却找了过来,询问她俩说的什么悄悄话。 “唉……这一晃啊,都过去十年了!” 正统十年宝钗入宫当侍读,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年。 从当初一介民女到公主侍读,再到王妃太子妃,如今又将尊为皇后,这般历程堪称是传奇。 “对了,再过几天宫中殿宇腾退出来,你们便也可以搬进来了!” 言及于此,宝钗问道:“林妹妹、云妹妹欲住何处?” 东西六宫,只要黛玉开口,宝钗自然会答应下来。 黛玉答道:“但凭宝姐姐安排!” 湘云也爽快道:“我跟林姐姐住一起,其他都无所谓!” 她们这边正聊着,一名女官找了过来,拜过宝钗后道:“启禀娘娘,衣袍大小是否合身,还需穿戴之后方可确认,所以……叩请娘娘更衣!” “这……” 宝钗面带迟疑,只听她说道:“我还未受册,若着翟衣凤袍,只怕不合体统啊!” 没等这女官回话,远处徐氏立刻开口:“嫂子这话,岂非陷陛下于不义?” “平民百姓之家,尚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言,嫂子与陛下情比金坚,这皇后之位……非嫂子莫属!” “嫂子推脱不受,岂非让外人疑心,陛下与嫂子您生了嫌隙!” 徐氏有一张巧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旁静海王妃赵氏不甘落后,立刻也跟着劝了起来。 此刻的场景,倒跟“劝进”有些类似,宝钗想到也觉得滑稽。 在两位郡王妃和嘉贵妃等几名妃嫔劝解下,宝钗答道:“罢了罢了,我试还不行么?再说下去……我都得去弘德殿请罪了!” 随后众人亲自上阵,抢过了宫女的活儿,帮着宝钗换装起来。 无论是翟衣还是鞠衣大衫,穿戴起来都非常之麻烦,徐氏等人可有得一阵忙。 看着镜中逐渐威仪的自己,宝钗想到的是这些年的不易。 朱景洪多数时候在外打仗,王府内外之事全靠她来操持,明枪暗箭更要时刻防范,熬了十年他夫妻二人方才走到今天。 宝钗缅怀过往时,在乾清宫东侧昭仁殿内,正在举行着廷议。 廷议主要有两件事,分别为确定大行皇帝之庙号谥号,还有便是朱景洪的年号。 唐朝以后谥号通货膨胀严重,发展到如今已成了一大串字,但最后的一个字仍格外的重要。 此刻,他们议论的便是谥号,内阁给出了两个意见。 “辟土服远曰桓,胜敌志强曰庄……”朱景洪喃喃念道,这是内阁给出的两种意见。 此刻殿内,六部九卿正在辩论,对到底是用“桓”还是“庄”争论不休。 但是,朱景洪本人对这两個都不满意。 原因在于,兵甲亟作也可谥庄,其中有穷兵黩武的意味,何况克段于鄢的那位也用过。 从为尊者讳的角度来说,朱景洪也该为老爹遮掩些,这庄字是万万不能用。 至于“桓”字倒是美谥,可齐桓公的儿子们束甲相攻的故事,那也称得上的是天下皆知。 这当然可以说是朱景洪想多了,可这两个字针对性太强,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些人的居心。 所以朱景洪很想骂娘,如果他不多读点儿书的话,或许真就被这帮人忽悠了。 “嗯哼!” 朱景洪咳嗽了一声,司礼监掌印吕通出言提醒“肃静”,殿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朕却以为,此二字皆为不妥,都难尽显先帝之功!” 随后朱景洪拿起谥法表,接着说道:“刚德克就曰肃,成其敬使为终,执心决断曰肃。” “先帝幼年,便随世祖出征,攻坚克难战功卓著,屡受世祖称赞,夸其为英果类朕!” 此刻夸起老爹来,朱景洪是一点儿不害臊,他相信老头子若在天有灵,绝对会高兴得笑出猪叫声。 毕竟老头儿一生奋斗,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得好皇帝,是世祖朱审焯最优秀的孙子。 吹捧一阵后,朱景洪转而说道:“尔等所议曾为齐桓、郑庄之谥,此二君皆未圆满……先帝岂可与之同谥?” 严格来说,朱景洪这话是不讲道理,毕竟桓与庄确实是美谥,他这姓朱的完全是做贼心虚。 但此时不是在讲对错,而是讲立场讲态度的时候。 权力的掌控,历来也是不进则退,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有意,朱景洪都要进行敲打。 否则被这些人所轻,往后麻烦会更多。 事实上,六部九卿中确实有人故意,但这两个谥号是公议而得,法不责众倒也不好把人揪出来。 当然,若朱景洪真要揪也能办成,前提是把六部九卿全部审问,可这样难免会引发朝政混乱。 “如今先帝崩逝,难道便可轻慢?尔等便是如此忠孝于君父?” 和以往大多数新帝不同,朱景洪乃是彻底的实权皇帝,比之过世先帝也不遑多让。 此刻朱景洪语气平静,但也让众人心感压迫。为官这么多年,他们这些人个个都不干净,如果皇帝真要收拾谁,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重要的是立威,到底是谁捣鬼便不重要,所以在场十来名宰辅级官,随之已生出惊惧之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些人平日机关算尽,在这节骨眼儿上搞事情,也确实是不太会挑时间。 而在场无心讥讽皇室的重臣,则都在自责此番大意了,竟未想到齐桓郑庄之事,毕竟指向性确实是太强了。 朱家父子这些事,着实沾都不能沾啊! 这时首辅大学士赵玉山拜道:“臣等死罪,伏望陛下息怒,以保龙体康健!” 没办法,他是首揆,这个时候就得担责。 在他之后,在场重臣纷纷叩拜,口称“死罪死罪”。 见众人请罪,朱景洪未有重拿轻放的意思,只听他接着问道:“尔等之罪,仅限于此乎?” 听到问话,现场众人在忧惧的同时,也不免感慨年头真是变了,当年鲁莽的十三爷也口出“之乎者也”。 殿内沉默之时,朱景洪冷冷道:“朕在等你们回话!” 这是让官员们自己列举过失,刚才还想着“法不责众”的重臣们,此刻就越发感到忧惧了。 所以也难怪,文官士大夫天然排斥朱景洪这样的人,圣天子垂拱而治才是他们的心头好。 当然,眼下一切已成定局,众人也只能面对现实。 作为首辅,其他人不说话的情况,便也只能他来开口。 “臣等思虑不周,怠慢大行皇帝,此为罪一!” “献此谬谥于陛下,有欺君之嫌,此为罪二!” “若陛下哀思过甚,一时不察而允,臣等便致君父于不孝,此为罪三!” “有此三罪,臣等万死,亦难辞其咎,还望陛下严惩!” 能混上首辅,且还稳坐这么多年,赵玉山不但能做实事,耍嘴皮子的功夫也很厉害。 短短时间内,他就找了三个角度来说,反正朱景洪是挺佩服这老头儿。 徐徐起身,朱景洪绕过御案,缓缓走向一众老臣之间,环顾仍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卿等可知错了?” 刚才赵玉山已说得很到位,便听众人回话道:“臣等死罪,伏望陛下严惩!” “先帝宽仁为本,朕亦非暴虐之君,尔等一时不察之失,朕可以从轻发落!” 再度转过身,朱景洪走向了御案,同时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既有过失,便每人罚三个月的俸吧!” 在场诸位重臣,当然不需要靠俸禄过日子,所以罚三个月的俸没有伤害,关键在于对外展示朱景洪的态度。 朝廷重臣又如何,犯了错一样要受罚,其他人就会更收敛些。 返回御座,朱景洪接着说道:“先帝之谥为肃,至于尔等所议之庙号,朕以为英宗仍不太妥!” 英宗正统帝,朱景洪听了就觉得别扭,虽然这是个好庙号,但他依然表示反对。 “先帝御极二十年,夙兴夜寐治国理政,文治武功媲美唐宗宋祖,一挽大明自康宗以来之颓势,有中兴大明之卓越功勋……” 所谓“康宗”,便是太上皇朱心堪的庙号。 朱景洪的这番吹捧,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在场除少数几位大臣,其他人都听得心里很别扭。 “所以朕以为,先帝庙号为“兴”,众卿以为如何?” 如果没有开始问罪的事,在场大臣们还真会提几句意见,但眼下便无人敢来多嘴。 几息之后,首辅赵玉山答道:“陛下圣明!” 于是朱咸铭的事敲定,他便成了明兴宗肃皇帝,接下来便该说朱景洪的年号了。 在拟年号这件事上,自然没有人敢乱耍心眼儿,一共拟出了四个年号供朱景洪选择。 “崇辉、弘熙、乾盛、永治!” 念过一遍后,朱景洪徐徐说道:“朕以为乾盛最佳,年号便定为乾盛吧!” 下一刻,一众大臣再度叩头,齐声答道:“陛下圣明!” 这边议事完毕,朱景洪本打算去批阅奏本,而宝钗已在弘德殿等着他。 “都议定了?” 看着迎上前来的宝钗,朱景洪答道:“先帝兴宗肃皇帝,新年号为乾盛,登基之日在九月初一!” “你怎么过来了?”朱景洪又问。 “今天尚衣局送了样衣来,我专程请你过去瞧瞧,若有不足也好改!” 朱景洪答道:“你看了不就行了!” 宝钗无奈道:“纹饰我能帮你看,合不合身总不能我替你试?” 见朱景洪没有要去的意思,宝钗只能上前抓住他衣袖,说道:“去试试吧,不然真有个什么不合适的,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 “去吧……啊!” 叹了口气,朱景洪答道:“也罢,那就去吧,否则你心里一直记挂着!” 见他应下,宝钗随即松开手,而后行礼道:“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随后朱景洪跟着宝钗,一道往乾清宫后的坤宁宫赶去,到地方时外人都被请走了,仅有黛玉和湘云留在殿内。 “林丫头身体可好些了?” “回陛下,臣妾早已痊愈,多谢陛下挂念!” 看着迎过来的湘云,朱景洪又问道:“云丫头,这几天我跟宝钗不在王府,伱没有去跟甄琴闹吧?” 湘云撇了撇嘴,答道:“她不来招惹我,谁去理她呢!” 说话之间,朱景洪便进到殿内,然后就看见了衣架上的皇帝服饰。 冕服、十二章衮服、通天冠服、皮弁服、常服…… 他正打量之间,便听宝钗问道:“陛下先试哪一件?” 其他的都太繁琐,朱景洪看过之后,遂道:“就先试常服吧!” 所谓常服,就是皇帝平常所穿之服饰,比起衮服刺绣的团龙要少些,而且也没有十二章的纹饰,但其做工依旧奢华至极。 这时宝钗招呼宫人:“来人,伺候陛下更衣!” 当然,她本人和黛玉湘云,也参与到了穿戴过程中,她们也很想看朱景洪这位新帝,穿上皇帝袍服是什么样子。 即使只是“常服”,皇帝所用之颜色为绝版,在大明朝只此一人可着。 一般来说,冕服、衮服级别太高,一般情况不会穿,皮弁服、通天冠服之类特殊时候才穿,所以常服的穿戴频率会非常高。 当然,依照朱景洪的习惯,常服他也不会天天穿,反而他更喜欢着“便袍”,毕竟皇帝也得有自己的生活。 几息之后,朱景洪穿戴完毕,宝钗几人上下打量,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把他请到了主位落座。 三女心有默契,以宝钗为首站在朱景洪面前,行了大礼后参拜道:“臣妾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朱景洪笑了笑,随后道:“皇后请起,两位爱妃请起!” 虽然宝钗还未册封,但朱景洪的这句话,无疑是对她的官方认证,这让宝钗心里非常高兴。 “谢陛下!”三人齐声回话,然后便站了起来。 (本章完) 第778章 诸女之事 第778章 诸女之事 随后,朱景洪又试了冕服和衮服,这两件登基和大朝会要穿,务必得确保不出错才行。 试衣期间,朱景洪问道:“后宫诸妃,都已搬走了?” “大行皇帝诸妃嫔共二十八人,差不多都搬了,如今已在西四宫妥善安置!” 所谓“西四宫”,便是长乐、永康等宫殿,专门安置历代先帝诸妃。 之所以说是历代先帝,是因为除了朱咸铭的妃嫔,还有康宗朱心堪的一些妃嫔。 甚至在尚仪局汇报后,宝钗才知还有世祖妃嫔存世,当年季少女如今已年近七旬。 “嗯!”朱景洪应了一句。 他对这件事没啥触动,而一旁的黛玉湘云,听了只为这些人感到心疼,毕竟西四宫那边住着虽衣食无忧,可没个盼头日子都比较凄凉。 这时宝钗又道:“有两件事,还得讨你的示下!” “你说!” “母后崩逝之后,嘉贵妃娘娘协理六宫,照料父皇起居无微不至,总还是有功的!” “所以……为表皇家孝悌之义,臣妾以为……是否可加封其太妃!” 并非皇帝死了,其妃嫔就自动升为太妃,这需要正式册封。 这嘉贵妃只育有一女,为长庆公主朱云梅湄,朱景洪该称其为大姐。 不只嘉贵妃对宝钗极好,长庆公主朱云湄更与之时常走动,比朱云笙这位嫡亲妹妹还要亲密。 所以宝钗才会有此提议,当然这也算是顺水推舟,加封先帝妃嫔表示孝悌,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 思索一番后,朱景洪道:“此事你考虑好便是,善待先帝诸妃嫔乃大事,不可有差错!” 朱景洪实在太忙了,天下各省各藩国之军政事务,已经让他忙得是焦头烂额,后宫的事情他根本没心思去管。 随后宝钗道:“那此事……便定下了?” “嗯!” 这边朱景洪试着衣服,关于今日六部九卿被罚俸一事,也已陆续在官员之间传开。 “这般处置,着实严厉啊!” “圣上久历行伍,御下有治军之气,却也不奇怪!” “往后我们,可得小心谨慎才是!” 以上类似的论述,在各部院基本存在,虽然听起来没啥问题,但细想之下还是蕴有态度。 时间来到下午,结束一天的忙碌之后,贾雨村与一众同僚话别后,便乘车返回府中。 虽然还在国丧热孝之内,官员们除了通过穿戴体现戴孝,其作息时间已基本恢复正常。 回到府中,贾雨村就进了书房,此刻的他有些踌躇。 按理说,如今他还不满五十,就已升到刑部侍郎,最关键是他从知府到刑部,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这已是超过绝对大多官员,毕竟他若再进一步,便可位列九卿之职了。 而现在,他已盯上了九卿的位置,且已在谋划入阁拜相。 今天六部堂官被申饬罚俸,让他看到再进一步契机到了,所以他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 把朝中情况仔细思索后,贾雨村下定了决心:“刑部这位置待不得了,礼部侍郎崔裕有意告老,我当谋取此职!” 虽然品级相同,但礼部侍郎要清贵许多,往后进位尚书概率更大,再然后便该入阁了。 他正思索之时,其妻娇杏进了书房,轻声提醒道:“老爷,金陵来人了,想要见您,还带了东西来!” 贾雨村便问道:“谁家来了?” “高家!” “哪个高家?” “老爷竟忘了,便是现任按察司副使高晗,督学的那位高学政!” “原来是他!”贾雨村微微点头。 贾雨村是从金陵起家,金陵布政司按察司及各府县官员,多数都跟他有往来,其中一些更可称为他的门人。 比如这位高学政,便是由贾雨村提携而起,升任按察司副使还不到一年。 “他家谁来了?” “是他本人前来,说是来京述职,现在前厅奉茶!” 听到“述职”二字,贾雨村就知是胡说,一般述职都是在春季,且该藩司臬司之长官一人前来,根本不可能派个副使过来。 但这里,贾雨村还真就说错了,高晗来京真是为了述职,为的是上半年的那些案子。 刑部金陵清吏司审卷时发现,金陵的卷宗有不详不周之处,便让金陵按察司给出情况说明,然后那边就派了高晗过来。 之所以派人过来,就是因为这事说不清楚,所以让高晗前来“协调”关系,所以这厮到京便先来找贾雨村,毕竟后者乃是刑部侍郎。 这里值得玩味的是,贾雨村专管清丈案,卷宗出现问题他却不知道。 刑部之内,有此能力的人不多,要么是刑部尚书严林,要么是刑部左侍郎赵敬中。 这个时候,贾雨村还不知这些内情,所以在嘀咕几句之后,他便起身往前厅去了。 当然,他只要稍微询问情况,就会明白怎么回事。 再说南城街头,从都察院下值的李自恒,回家时得知旧友来了,原本郁闷的心情立刻好转。 南城的房子虽便宜些,可李自恒只凭俸禄,也只租得起一個小院子,住着他和一名妾室外加三个仆人。 而他的正室,则是在家照料公婆,同时抚育子嗣。 “冯兄,你怎么来了?我记得半个月前,你就回金陵去了!” 虽然二人辞别不过半月,但重逢冯渊依旧让李自恒欣喜。 冯渊提着食盒,答道:“行至颍州,得知先皇崩逝,故而折返!” “这是为何?” “依例新皇继位,要开恩科……所以我就不走了,干脆待到明年春天再说!” 这已经快九月了,冯渊到金陵已是十月,待不了两个月又得启程,确实不如留在京城备考更好。 进到院中,冯渊接着说道:“今天我带了些酒菜,咱们喝点儿?” “这……国丧期内,饮酒怕是不妥!” “知道你不会喝,和你说笑呢……我带了好茶来,今天咱们畅聊一番!” 听到此言,李自恒方松了口气:“如此……便多谢了!” 二人进到屋内,李自恒的妾室便拿过茶叶,去到厨房烧水烹茶去了。 他的这位小妾,是其妻担心他在京城照顾不好饮食,所以“重金”买了个丫头伺候他。 李自恒是个实在诚人,于是便给了这丫头名分,毕竟他也给不了人家其他东西。 老实说,如他这般清苦的二甲进士,大明朝这三百多年来也极其罕见。“自恒兄,你为何愁眉不展?” “今日廷议,诸公议谥有疏,圣上震怒加以申饬,还罚了三位大学士、六部九卿三个月俸!” “哦……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后,冯渊便道:“他们这些人,又不缺这些俸禄,伱就别为他们操心了!” 在冯渊看来,李自恒是把别人看得跟自己一样,认为三个月俸禄是很大的事。 这时李自恒叹道:“奏事各抒己见,难免有高下优劣之别,圣上因言而降罪,这可不是好事!” 听到这话,冯渊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感到惭愧,毕竟刚才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冯渊问了具体情况,二人言谈时茶已上来了,冯渊一边听一边给李自恒倒茶。 正当端起茶杯,示意李自恒品尝时,后者却道:“我打算上奏,规劝圣上虚怀纳谏!” 冯渊正喝茶,听到这话愣一下,竟被茶汤烫了舌头。 “什么?你说什么?”冯渊追问。 “我想上本进谏!”李自恒极为认真答道。 如果别人这么说,冯渊只会认为其口嗨,即便真做了也是沽名钓誉,但对李自恒他不这么想。 所以他知道,这位如果上奏,那是真的会就事论事,不太会给新帝留面子。 “自恒兄,你才到都察院,往后的路还长,一切当以谨慎为重!” 略微思索后,冯渊又道:“这大明朝不缺一个御史,但缺做实事的清官,你不为自己也该为百姓着想!” 冯渊这话情真意切,大明朝那么多官员,死了谁他都不会难过,李自恒这样的人该好好活着。 “即便你要进言,也得调准挑准时机才对,眼下圣上即将登基,这个时候跳出来……岂不是自寻短见?” “何况圣上申饬重臣,也未必是因言降罪,圣上如今二十五,未免被一众老臣轻视,借此立威也在情理之中!” 冯渊的这些话,引发了李自恒的思考,这让他开始重新审视今日之事。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随后李自恒作揖道:“冯兄,多谢指教!” 冯渊答道:“你呀……就是太直了,这些你可得改,得跟王大人多学才是!” 转眼之间,又是七八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二十。 大行皇帝需停灵二十七天,还有四天期限就满了,到时皇宫内外都会恢复正常。 太子行在之内,宦官侍女们忙碌着,只因今日他们要搬进宫去。 对于要进宫这件事,王府诸女却是有喜有忧。 最高兴的莫过于甄琴,高贵的甄选侍即将驾临禁中大内,这件事想想她都觉得激动。 揽月苑内,甄琴拉着英莲,说道:“咱们是圣上潜邸之妇,此番至少能得个妃位,之后再些功夫谋求贵妃,再之后设法受封皇贵妃……” “琴姐姐,可我记得,皇贵妃一般不设!” 在没有皇后,且短期内不立后时,才可能有妃嫔被册为皇贵妃。 大明这三百年来,活着做过皇贵妃的人,基本后期都被册立为皇后。 眼下皇后还在,你又不是格外受宠,还想被册封为皇贵妃,这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英莲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话只说了一半。 甄琴答道:“我难道不知道?事在人为嘛,如今我膝下育有一子,只要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未必没有机会!” 另一边的银安殿内,惜春和朴真英也在忙碌。 她俩是银安殿侍女,贴身伺候朱景洪起居,这些天朱景洪进宫去了,她俩就更是闲得发慌了。 闲了她俩就聊天,如今也成了熟人。 以前惜春一直觉得自己惨,可听了朴真英的身世后,她发现自己还算幸福。 毕竟她未有过吃不饱,也没有过亲历战乱,跟没有跟家人生离死别,孤身一人漂泊万里来到异乡。 双手撑着脸蛋儿,二女趴在银安殿东侧书房窗台上,看着外面忙碌来往的宦官。 良久之后,惜春叹了口气,说道:“再过些日子,进了宫去……我们还不知在哪儿呢!” 她认为宫里不是好地方,所以对未来很是担忧。 “在乾清宫当值也好,浣衣局洗衣服也好,我都可以去!” 听到朴真英这话,惜春笑道:“你就别说这些了,你那位李姐姐定会把你带身边,岂会让你去浣衣局!” 朴真英遂笑道:“既然我都不必担心,你就更不必忧心了!” “皇后贵妃们,皆与你有亲,还有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你比我可好多了!” 所谓的“还有什么”,其实指的是迎春探春,如今这二位已在公开出入,不出意外也将会有名分。 撑起身子,朴真英看向一旁惜春,笑着说道:“大明有句古话,苟富贵勿相忘……往后还望惜春妹妹,多多提携才是!” 这虽是在开玩笑,却也是朴真英的心里话,毕竟宫里有多危险她知道,多个人情便多一条路,说不定便能救自己一命。 惜春笑了笑,答道:“这倒简单,但妹妹有个条件!” “你说!” “早上开始搬东西,妹妹着实有些累了,左边书架上那些东西,姐姐若能一人收捡……” 她们两个,当然也有自己的任务,眼下正是中场休息。 朴真英非常大方,说道:“妹妹啊……我原以为咱们情同姐妹,没想到真是情同而已!” “罢了罢了,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多吃点儿苦也没什么!” 惜春跟着站了起来,撇着嘴说道:“还没请你帮什么大忙,就说这些来编排我,你这姐姐也太没良心了!” “谁没良心了?前些日子一个人怕鬼,是谁陪你一同入睡哄你?” “大前天东西找不到了,又是谁帮你寻出来的?” “还有昨天下午……” 丑事被翻出来,惜春岂会让朴真英继续说,便见她走向书案说道:“该做事了,不然午膳要误时辰!” “这个时候说要做事,你可真是会挑时候!”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做好,所以她俩又聊开始干活儿,今天又是还算美好的一天。 提前做完事后,二人便去了后园转悠,年轻少女喜欢玩闹也正常。 但她二人才到后园,便有侍女来找惜春。 原来是探春二人找她过去,没办法惜春只能辞别朴真英,朝着东面的竹园赶去。 (本章完) 第779章 圣明烛照,乃是妄想! 第779章 圣明烛照,乃是妄想! 和其他女人不同,迎春和探春主宅之中,而是被安置在了后园。 别的女人都可称为妾室,她二人如今连名分都没有,称作外室其实都勉强得很。 对此,迎春倒觉得无所谓,一则她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二则她本就爱慕朱景洪,能伴心爱之人左右便无所求了。 探春与之相比则完全不同,她是不甘平凡才争来机会,成为了太子后宫里的女人,她又岂愿意做个没名没分的人。 而在太子行在待了这么些日子,陪朱景洪各种样玩尽了,后者竟未提到名分的事情,这就让她感到有些着急了。 此番众女都将入宫,会对名分进行全面调整,这在探春看来是一次机会,也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为了能有个名分,她自然是要想尽办法,为自己求得那一线之机。 惜春在朱景洪身边伺候,所以探春想到找她帮忙,于是就派了人前去传她。 当惜春赶到时,探春非常热情出迎,拉着妹妹的手嘘寒问暖。 原本在家时,因她二人相处时间最多,所以感情在诸姐妹中也最好,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 至少在惜春心里,就觉得与三姐生分了些,这一点后者也察觉到了。 人长大了,考虑的东西变多,会有变化很正常。 “四妹妹,这次……得求你帮忙了!” 她们之间说客套话没必要,进屋后探春开门见山,道出自己的目的。 “这次搬进宫里,我跟你二姐姐若再没个着落,往后可就……一言难尽了!” 迎春探春的尴尬惜春了然,可她不觉得自己能帮上忙。 惜春便道:“我人微言轻,能帮得了什么?三姐姐找错人了!” 探春笑道:“入了宫,你在圣上左右侍奉,又怎能说帮不上忙!” “三姐姐既知道我侍奉圣上,便知我不过是一介奴婢,又做得了什么事呢?” “姐姐也曾当家理过事,应当知晓这其中的门道,我若胡乱说了些失敬之言,伤及自身倒罢了……就怕害得两位姐姐遭难!” 如果惜春自是单纯陈述难处,探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话里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便让探春感到格外心寒。 她自觉在府里时,与这三妹妹关系莫逆,即便不愿帮忙也不该如此冷漠。 叹了口气,探春道:“四妹妹,你有难处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非我不近人情,实在是姐姐所求,实是强人所难!” 其实惜春没把话说透,她之所以对探春有敌意,是怀疑自己被选入东宫,背后有探春在煽风点火。 毕竟,她这宁国府的边缘人物,如何能被太子知晓,定然是有人吹了枕头风。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在一番虚言之后,便很见外的相互辞别,惜春连午饭都不想在这里吃。 迎春见情况不对,便主动送惜春出去,探春则是留屋里生闷气。 “说到底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往后还得相互照应!” “二姐姐,你不必多说了,我都明白!” 顿了顿,惜春又道:“姐姐若真想要有个着落,该去求林姐姐帮忙才是!” 之所以不求宝钗,是因为她位置太高,处事得讲究個公允,求她容易适得其反。 而黛玉则不同,她身份高说话有分量,最关键是跟朱景洪感情好,说出的话皇帝能听得进。 谁知迎春答道:“唉……顺其自然吧!” 贾家姐妹在为名分犯愁,而留守府中位分最高的杨静婷,此刻也在为自己的前程犯愁。 而发愁的原因,就在于这“留守”二字。 到目前为止,跟朱景洪进宫的只有三人,除了宝钗之外是黛玉和湘云。 她这位堂堂的侧妃,理论上来说位分前三的人,竟已有二十多天未能见到夫君。 这个时候,杨静婷才明白过来,原来宝钗当晚的馈赠,竟要让她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美其名曰她要管家,竟湘云一个小小选侍,越过了她的次序进了宫去。 在这种“不利”情况下,面对即将开始的封号之争,杨静婷心里根本没底。 依照惯例,太子侧妃会被顺位册封为贵妃,按理说杨静婷不应该担心,毕竟皇贵妃不设的情况下,贵妃就是皇后以下最高封号。 可大明坑的地方在于,高级妃嫔的名额很少,贵妃之位一般只有两个。 前明故事就不提了,太上皇时仅有一位贵妃,便是后来被加封为太妃的甄家女。 正统帝倒是有两位贵妃,其中之一的安贵妃去世后没补人,便仅有一个嘉贵妃扛到现在。 至于世祖之时,皇后之下最高封号就是妃位,贵妃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朱家十几代皇帝伉俪情深,被天下人传为美谈佳话,却无人知晓大批低阶妃嫔心有多苦。 贵妃最多才两个,如今湘云越过杨静婷先进了宫,这便让她心里非常担忧了。 再想到当年犯过的错,杨静婷更觉惶恐不安,这些日子是吃不下睡不香。 扪心自问,在被软禁放出来后,杨静婷就没怎么折腾过,还给朱景洪生了儿子,于情于理她都该做贵妃。 可朱景洪是讲情理的人吗? 如果是的话,当初她就该是王妃,如今便该是中宫皇后。 想到这些,杨静婷就更煎熬了。 “唉……我的命也太苦了!”杨静婷心中感慨。 看着面前的膳食,杨静婷着实毫无胃口,命人撤下后她便进了里屋。 为了封号的事,她可以去找朱景洪陈情,但她没有那么做的打算。 一切只能顺其自然,若因妄动弄巧成拙,损失反而就大了。 即便贵妃之位得不到,四个妃位总该能得其一,这其实也已超过了多数人。 何况来日方长,妃嫔之位不但能上,也会因过错而别降级,乃至于被打入冷宫去。 事实上,这王府之中,也有一点儿不愁的人,比如绛云斋的可卿三人。 可卿不担心,因为她是宝钗的铁杆,所以封号不可能太差,何况其本人无争强好胜之心,对这个也不是太看重。 至于诺敏其其格,她俩对这些更不在意了,因为皇后以下的封号,在她俩心里都差不多。 所以,别人在犯愁的时候,可卿一个人在看书,诺敏其其格在陪孩子玩耍。 一天过去,时间来到八月二十一。 太子行在开始搬家,队伍浩浩荡荡从东安门进入皇城,然后再从东安门进入皇宫。 一共十来顶轿子,抬着当今皇帝的妃嫔,一路进到了内宫之中。因众人还未正式册封,所以住处只能临时安置,待日后正式册封后再安排,这差不多得等个把月时间。 杨静婷、诺敏、其其格、李慧真、张小月,被安排在了坤宁宫东侧的瑶华宫,其余人则被安排在西侧的兴德宫。 这样的安排,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因为大家都挤在一起。 就连宝钗,也未直接住进坤宁宫,而是住瑶华宫以东的长春宫。 众人进宫之后,她们注意力就都落在宝钗身上,毕竟这位才是封号主要决策者。 如朱景洪要批阅奏本,宝钗其实也忙得很,内外命妇和各藩属部盟来访贵妇,她都得抽出时间来接见。 宫里各项开支的用度,对外的各种赏赐,也都得她来拍板决策,事情大小虽不能和国事相比,但量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杨静婷第一个到的长春宫,专程是来向宝钗复命。 “拖皇后娘娘的福,这些日子府内安稳无事,臣妾今日……总算可以交差了!” 站在侧厅门内,杨静婷恭敬行礼,在她五步之外便是宝钗,此刻正坐在榻上看着文书。 这是尚宫局所呈,是新晋升阶命妇的名单,确认无误并用印后就可制作册书。 一共十二人,宝钗划掉了三人,并另写了两个名字。 朱景洪要跟六部九卿斗心眼儿,皇后有尚宫、尚仪、尚服、宫正等司局,这里面的女官也都滑的很,宝钗也得防着被这些人蒙了。 看向面前候着的女官,宝钗冷冷道:“拿回去,照此办理!” “是!”胡尚宫小心答道。 待其告辞离开后,宝钗方看向杨静婷,面带笑容道:“妹妹这些话见外了,过来这边坐吧!” “多谢娘娘!”杨静婷回话道。 “这些天忙没顾上你们,前几日才把各宫腾出来,然后命人打扫干净了,这才请你们入宫……你可不要怪罪!” 杨静婷才坐下,听到这话又只得起身,拜道:“娘娘这话,折煞臣妾了,娘娘日理万机,还未臣妾等人劳神,已是关怀之至!” “臣妾等若有半分天良,就该心怀感戴,又岂能心生怨怼!” 自重返襄王府后,杨静婷就非常低调,对宝钗这位王妃更是恭顺。 此刻她说的这些话,无论从内容还是态度,都已是谦卑到了极点。 宝钗笑道:“伱看看你,我说一句……你就回这么多,还是在跟我客气!” 她虽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信杨静婷。 准确的说,后宫除了黛玉她谁都不相信,何况杨静婷这种有前科的人。 “刚搬进宫里,若有不习惯的地方,你只管遣人跟尚仪局吩咐,还有……” 还有什么宝钗并未道出,就有女官进来禀事,于是她就得先行处置。 哪知这一人还未走,又有一人进到厅内,说的是大行皇帝梓宫迁移之事,事情重大牵涉到各方面,一时间是很难把事情说得完。 于是杨静婷只得退下,只不过宝钗忙碌的样子,却深深刻在她脑海之中。 别想歪了,她之所以记住,是因为羡慕嫉妒。 统摄六宫,母仪天下……本该是她的位置。 王妃、太子妃、皇后……在杨静婷看来,这本该是她的蜕变之路,可全都被宝钗给夺走了。 刚才面子上有多恭顺,此刻的恨意就有多厚重。 “我该去拜见十三哥,但不提位分之事!” 走出长春宫后,杨静婷冒出了想法,并思索一会儿觐见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杨静婷来到了弘德殿,经过禀告后得以进入内。 “臣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每个人的视角都不同,所以朱景洪和宝钗不同,他对杨静婷没什么成见。 毕竟后者这几年给他的印象,是非常低调且格外恭顺,平日除了带娃就是想各种办法逗他高兴。 都说皇帝明察秋毫,可要做到绝对意义上的圣明烛照,那便是痴心妄想。 自负如老道士,也只能无奈感叹,家事国事天下事,自己也不是全知。 朱景洪每日事情那么多,能让他大幅倾斜精力的事,在这大明朝确实是不大多。 “婷丫头,好久不见你了,起来起来!”朱景洪放下了笔。 此刻他手里看的东西,是刑部的一份题本,说的是有关金陵的旧案,虽是初现端倪但可预料会牵连一批人。 相比于最开始那段日子,朱景洪“优化”了内阁六部奏事程序,所以他现在也不是太忙。 反正也看累了,此刻杨静婷来找他,正好让他也歇一歇。 谢恩之后,来到朱景洪近前,说道:“臣妾听人说,陛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便想您如此劳累,只怕会瘦了许多!” “今日进宫始见陛下,果觉比以往更显憔悴,实是令臣妾忧心!” 软玉温香,言辞恳切,那个男人经得起这种考验。 握住杨静婷纤纤玉手,朱景洪道:“哪有你说那般严重,这些天虽累了些……可也不至于瘦了!” “诶……怎么说着就哭了?” 眼泪也是女人的武器,杨静婷对此深有体会。 只听她抽泣道:“这些年来陛下如临深渊,与宝姐姐相互扶持筚路蓝缕……方有有今日御极之德!” “臣妾当年少不更事,受人蛊惑以致行差踏错,差点儿为陛下惹来大祸……每每念及于此,臣妾便深感懊悔,几欲自裁谢罪!” 类似认错的话,在合适机会杨静婷都会提一次,这些年已说过不下十次。 每一次,她的情感都更丰富,看起来也更能打动人。 没等朱景洪说话,杨静婷又接着说道:“好在陛下福泽深厚,得先帝看重……嗣登大位,臣妾方不致羞愧而死!” 当局者迷也好,一叶障目也罢,杨静婷这般“茶话”,朱景洪愣是没啥感觉,随后还开解了她两句。 杨静婷也知适可而止,随后便是想尽办法恭维,表露自己和天下臣民分崇敬,给朱景洪提供了很高的情绪价值。 从这一角度来说,他就是在享受这种感觉,又岂能指望他明察秋毫。 二人闲扯了近半个时辰,杨静婷才知趣告辞离开,毕竟来日方长她不必太着急。 (本章完) 第780章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第780章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宫墙之内,可卿正跟英莲散步,且未让侍女随行。 在宫外时,可卿内心宁静,与旁人之焦虑大相径庭。 可今日进到宫内,她的安宁就消失了,甚至连安全感都受到了影响。 看着两侧高大的宫墙,还有前方深邃的宫道,可卿竟生出惊惧之感,仿佛自己要被皇宫吞噬。 相比之下,英莲则更显平静些,因为她没有可卿想那么多。 即使心忧,可卿依然关心英莲,提醒道:“往后你少跟甄琴来往,她人虽不坏,可太蠢了些,容易被人利用,跟她走太近……不是好事!” “我知道!”英莲答道。 见英莲单纯的样子,可卿实在是放心不下,随后道:“算了……我去讨皇后娘娘恩典,让你跟我住一起,不跟她挨着就好了!” “嗯!”英莲应下。 “姐姐,我看你愁眉不展,也是担心……封号?” 听到英莲的疑问,可卿笑了笑,反问道:“你担心吗?” “没想过,什么位分都行!”英莲答道。 “我也是!” “那你为何……” 叹了口气,可卿答道:“妹妹啊……你不觉得,这宫墙犹如囚牢么?” 英莲愣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随后答道:“有点儿像!” “算了……不说这些了,免得被人听去,反倒惹些麻烦事来!” 每个人想法不同,对同一件事便有不同感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原本东西六宫被腾空显得冷清,太子行在的人搬进来后,便让此地多了些生气。 自太宗迁都洛阳,在这宫墙之内,这般变化已有十多次。 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给皇帝守灵的期限到了,宫内又举行了盛大的祭典。 之后,皇帝梓宫被从乾清宫移出,送到了皇城以北的观德殿安置。 在这里,皇帝停灵短则数月,长的时间可能会有数年,就看皇陵那边何时准备妥当,然后钦天监再定具体安葬时日。 此刻,朱景洪坐在观德殿内,看着先帝棺椁怔怔出神。 老爹被移出皇宫,除了在史册文字中,有关他的痕迹在陆续消失,这让朱景洪心里不太好受。 他虽是穿越者,但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老头儿对他算得上照顾有加,他也在心中真把对方当成了父亲。 何况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本就是人家的儿子。 朱景洪曾看过一个说法,说男人真正成熟是从父亲去世那一刻开始。 这话虽有些偏颇,但也说明父亲去世这节点,对一個人的影响非常之大。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朱景洪如今做了皇帝,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也背负着天下最重的责任。 没有人能替他分担,而且他要挑一辈子。 良久之后,朱景洪叹道:“爹啊……再过几天儿子登基,儿子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以前他会认为这是矫情,但只有真正坐到这个位置,才能领会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当然,这是朱景洪一时之叹,这些年的历练让他无比坚韧,不会真的被负面情绪困扰。 在皇帝灵前作此姿态是为泄压,这是正常的新陈代谢。 “陛下?” 朱景洪静坐之时,外面响起了宦官的声音。 “何事?” 吕通跪在大殿之外,禀告道:“启禀陛下,内阁又呈上了诏书,请陛下审阅!”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诏书已递过一次,被朱景洪点了几处不足,然后打回去让他们重新改。 而这份诏书,则是他登基日所颁布之大诏令,因其意义重大所以内容要慎之又慎。 “拿来我看!” “是!” 随后,稿纸送到朱景洪面前,他便一一拿起来看。 “惟古训正道是遵,惟祖宗成宪是守……” 念出这一句,朱景洪发出冷笑,而后说道:“这一句……难道就改不了了?” 这一句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对外宣称不会折腾,会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守成之君。 在登基这样重大的仪式上,对外进行这样的表态,是朱景洪无法接受的事。 草拟的诏书已送了三次,第二次他打回去时,就直接在这句上做了标记,可内阁来了个换汤不换药。 草诏具体是由翰林院负责,但内阁肯定是详细审过,其他人装聋作哑也就罢了,连赵玉山也对此毫无作为,便让朱景洪很是失望。 “让内阁几人到弘德殿候召!” “是!”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从软垫上起身,再度回望了先帝之神位,然后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今日热孝期满,他这皇帝便除去了孝服,换上了寄托哀思的青袍,接见大臣他也穿的这身。 首辅赵玉山、次辅郑志清、三辅叶炳维,在弘德殿等了有十几分钟,朱景洪才出现在了殿内。 行礼之后,朱景洪便示意三人起身,然后先是问了一些政事,三人各自对分管事做了汇报。 这些事聊完后,朱景洪把内阁递交的诏书拿与这三人。 待这三人又看了一遍,各自已经开始思索之时,朱景洪便从御案后起身,问道:“范仲淹有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诸位爱卿皆学富五车,可知此言有何深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朱景洪喜欢在说事前,先引用名言名句开头。 此刻他用的这句很出名,范仲淹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可三位大学士都未立刻回话。 混到他们这一步,思路比常人宽阔得多,考虑问题都非常之全面。 此时他们都可以确定,这句话跟这份草诏有关,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确定皇帝对诏书的态度。 朱景洪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但三人都知“不喜”便是“怒”,所以定是对诏书内容有不满。 那么对哪里不满呢? 如此重要的登基诏书,一稿、二稿、三稿他三人都看过,而且很清楚修改的过程。 以上过程写起来长,但化为思绪只在转瞬之间。“回禀陛下,范文正公的意思是说,为臣者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应心系家国为君分忧,参赞机要或治理地方……” 说话的是郑志清,他觉得自己应该说话。 范仲淹推动“庆历新政”而被贬,如今赵玉山也在推行新政,但近来发现内中出现各种贪污腐败。 郑志清有理由怀疑,皇帝这是对赵玉山不满,或许会以“祖宗成法不可变”为由,暂停赵玉山的所谓新政。 虽然如此猜测不一定正确,但郑志清可以往此方向引领,在经过一系列长篇大论后,郑志清总结道:“为臣者当侍君以忠,若以浮华粉饰太平,只为自身留名万世,其心可诛!” 郑志清其实说得很委婉,但最终也不得不图穷匕见,看似把矛头指向了底下执行官员,但最终还是要归结到赵玉山身上,毕竟这些人都是他所任用。 听了郑志清一番论述,朱景洪竟觉得有些道理,他明白这厮的目的是什么。 不错,赵玉山确实有用人不当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还是功大于过,所以朱景洪暂时不会动他。 随后,他看向了叶炳维,问道:“叶卿,你怎么看?” “回陛下,微臣以为范文正公所言,是要告诫后世谨记为臣之本分,身居庙堂得意时当忠于君父,失意赋闲时亦当心忧君父……” 和郑志清不同,叶炳维的论述重点在“忠”,这其实是他自己想表的态。 他在内阁资历最浅,甚至可以说是被提上来凑数的,只因他的资历比前两位差太多。 所以叶炳维必须要表忠心,如此才能坐稳内阁大臣的位置。 所以此刻,范仲淹原意是什么不重要,朱景洪要问的也不太重要,他们想要实现目的才更重要。 “赵卿,你是当朝首辅,为何一言不发?”朱景洪问道。 如何解释范仲淹的话,赵玉山可以找七八个角度来谈,但他和郑叶二人的情况不同,他是首辅不能犯错。 老实说,赵玉山也想过,是不是皇帝要换掉自己。 他做了七八年的首辅,这个时间已经算长了,如今连皇帝都换了,他这首辅似乎也该调整,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可他的事还没做完,赵玉山是真的不愿致仕,所以他不愿也不能往这个方向认错。 说了就可能出错,而且有很大可能吃错,所以赵玉山干脆就不说了。 “范文正公之文,历代皆有不同论断,微臣愚钝……不敢妄断圣意,还请陛下赐教!” “赵卿过谦了,但伱说得不错,范仲淹之言,其所行之政,历代各有论断,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当朱景洪以平和语气说出这句,郑志清就知自己的想法落空。 但他来不及感到失落,便认真听着朱景洪的话,毕竟接下来还可能继续问奏。 走到大殿中央,朱景洪徐徐说道:“今日看了内阁递来的草诏,其中‘惟古训正道是遵,惟祖宗成宪是守’,让朕想到了范仲淹的这句!” “这一句是对皇帝的规劝,可朕的继位诏书,是要向天下臣民宣告,朕接下来当以何等姿态,治理这偌大的国家,是否真的需在圣旨中加上这劝告之言?”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范仲淹是想告诉后世之人,做了官多为想如何治理百姓,便是对君父最大的忠心!” “劝谏君父,那就该去江湖之远!” 这样的歪理,是从皇帝口中道出,那也具有了深刻的道理,三位内阁大臣皆是一副受教的模样。 老实说,让这些饱读诗书深谙经义,立志致君尧舜上的人,认同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摧残。 如今,朱景洪给出的谜语解开,其目的也就水落石出了。 惟古训正道是遵,惟祖宗成宪是守……皇帝不想搞这种表态,那么接下来怎么做也就很清晰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道草诏已改了两次,第二次时朱景洪还标注过,但最终还是呈上了类似的语句,如今问罪内阁总要给个说法。 毫无疑问,赵玉山作为首辅,便得把这个锅给背上。 “翰林院的人饱读诗书,却是把书读死了,草拟的诏书朕不满意,还是由你们三位亲自操刀吧!” 朱景洪的这句话,把责任丢给了翰林院,三位大学士自是无过了,但接下来三人还是请了罪。 之后朱景洪没说太多,便让这三人退下了,他们只有半个时辰期限,要拟出一道让朱景洪满意的诏书。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诏书被送到朱景洪这里,读完之后他便露出了笑容,直言这三个老家伙确有两把刷子。 九月初一举行登基仪式,中间还有七天时间,皇宫内外已在紧密准备着。 走出弘德殿,朱景洪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来回忙碌的身影。 随着皇帝移灵,皇宫之内缟素将全部撤下,乾清宫内一切都会恢复,待正式登基后朱景洪便会住进去。 朱景洪命人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乾清宫前御道上,看着宫人们来回的忙碌,把素白一片的乾清宫恢复成金碧辉煌。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朱景洪身侧,响起了余海的声音,这厮已正式成为乾清宫大总管。 而原本担任此职的谷成,朱景洪也没有亏待他,安排了他去御用监任掌印太监。 对于内廷诸监的人事调整,到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原襄王府大小宦官们,如今都已被安排了位置。 其中的十几名大太监,朱景洪并未让他们直接担任“一把手”,而是在各监各局任副职,不出意外过几年这些人都会扶正。 就连邓安和张平安,也都各在东厂和御马监任副职,且没有直接进司礼监。 襄王府所有宦官中,只有余海是个例外,这厮直接就任乾清宫大总管。 此位置虽不入司礼监,但却和秉笔太监同级,也因与皇帝更为亲密,地位在内监中可谓超然。 “陛下,怎么坐这儿了?”宝钗身着素服,不施粉黛不着钗饰,来到了朱景洪身侧。 “坐这儿看看!”朱景洪答道。 顺着朱景洪目光方向,宝钗也看向了乾清宫,然后也看到了不同之处 她大概能猜到丈夫此时的心情,于是说道:“陛下节哀,先帝在天之灵,定不愿见您如此哀伤!” 朱景洪挤出一缕笑容,算是对宝钗的回应,而后他便看向余海,略带不满道:“还不给皇后搬张椅子?” “是!” 余海应了一声,便向身后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张椅子被搬过来,放在了朱景洪的身侧。 “多谢陛下赐座!”宝钗笑道。 落座之后,二人并没有多说话,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前方,看着前方忙碌的宫人。 如今已是深秋,西斜的阳光照在身上,只让人觉得很温暖。 但有相濡以沫、相爱相知的妻子在身边,朱景洪感受到了更深刻的情感,非要总结的话可称为“温馨”。 乾清宫,皇帝所居之处,地处万民之上,让朱景洪感到高处不胜寒。 但现在,在此朱景洪有了温馨之感,也让他对父母间的感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此刻做了皇帝他才知道,先帝对先皇后不只有爱、有感激、有敬重,还有依赖。 是情感上的依赖,是保持人性的依赖,否则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静坐一会儿后,朱景洪笑着看向发妻,说道:“宝钗,你我怕是有许久,未曾这般相携而坐了!” (本章完) 第781章 帝御奉天殿 第781章 帝御奉天殿 “臣妾倒是得闲,然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无事静坐!” “是啊,最近确实忙了许多,已许久未得放松了!” “先帝把江山交到陛下手中,这是对陛下的信重,但于陛下而言……这也是责任!” 朱景洪笑容更甚,随后说道:“朕把后宫诸事交你处置,也不只是对你的信重!” 此刻宝钗正端起茶杯,听得此言便又放了下来,随后答道:“多谢陛下信任,臣妾这些天可做了不少事,把自己的职责担了起来!” 这时宝钗往身后看了一眼,莺儿会意立刻靠近过来,一个卷轴递给了宝钗。 接过之后,宝钗便将其递给了朱景洪,见后者面露疑惑她便说道:“看了你就知道了!” 打开卷轴,朱景洪瞬间了然,这是一份册封嫔妃的名单。 更准确的说,是宝钗草拟出来的名单,这是拿给朱景洪审阅确定。 贵妃是黛玉和杨静婷,这是没什么可多说的事,再之下便是妃位了。 宝钗草拟妃位有三,分别是:湘云、可卿、甄琴。 看到这里朱景洪皱了眉,于是说道:“甄琴过于轻佻了些,骤登妃位……怕是不妥!” “那就降为嫔,如何?” “可以!” 所以贵妃是黛玉、杨静婷,皇妃则是可卿和湘云,分别都是士大夫家族一个,勋贵家族一个。 随后朱景洪继续浏览,宝钗拟定的嫔位为:宝琴、英莲、诺敏、琪琪格、迎春、探春。 宝琴作为宝钗的堂妹,拟定位份比甄琴还要低些,这也算得上是高风亮节了,毕竟甄琴的资历却是摆在那里。 “迎春探春,在潜邸时并无封号,其余嫔位皆有子嗣,如此安排只怕也不妥!” “那就降一级?”宝钗又问道。 朱景洪暂时沉默了,其实他就没打算给这两位封号,毕竟他喜欢那种别样的感觉。 见他不说话,宝钗遂开口道:“依照旧例,潜邸有位份的女子,哪怕没有诞下子嗣,至少也要给个贵人,你总不能给個才人,亦或是更低的选侍!” 话音刚落,宝钗突然意识到什么,极为惊讶道:“你总不会是想……” “罢了罢了,就依你的意思,给个贵人吧!” 见朱景洪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宝钗吐槽道:“人家迎春妹妹,这些年别无他求,一心侍奉于你,忍受了多少非议,心里有多少委屈,你总不能无动于衷!” “何况人家当年,还为伱未过门而有子嗣,之后更是忧伤过度没保住,这个贵人她本就该得!” 收起卷轴,朱景洪递回给宝钗,说道:“行行行……就这样吧,咱们不说这个了!” 接过卷轴后,宝钗递给了身后莺儿,同时看着朱景洪道:“见陛下不太高兴,怕是在怨我迫你!” 朱景洪叹道:“岂敢!” 宝钗半开玩笑道:“陛下要怨,只在心里怨便是了,多少给臣妾留点儿薄面……可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今晚朕到长春宫用膳,就看皇后如何表现了!” 今天是热丧解除第一天,见丈夫憋这么久第一个找自己,宝钗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但此时她半带遗憾,欣喜道:“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哦?这是为何?” “今日臣妾前来还有一事!” “何事?” “太医确诊,臣妾……怕是又……有了!” 所谓“有了”便是指怀孕,以当下的医疗水平要确诊,起码已经怀了两三个月。 “这……好事,这是好事啊,往后你可得多注意,不要太辛劳了!” “多谢陛下关切,臣妾自当遵旨!” 随后,这夫妻二人又聊了其他事,一下午时间便过去了。 晚上朱景洪去了长春宫,把黛玉和湘云也叫上了,四个人一起吃的晚饭。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正统二十年九月初一,即新帝登极仪的日子。 大明门外,旌旗招展,甲士林立,一切显得威严肃穆。 宫门之外是无数的百姓,以及各藩国及外邦商旅使臣,这些人都是来见证今日这重要时刻。 虽然登基仪式在宫内举行,与大明门之间隔着好几道宫门,但今日登基之大诏令会在大明门宣读,所以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百姓议论纷纷,对朱景洪这位新的天子,个个都是称赞有加,议论着这些年他的英雄事迹。 乾清宫东暖阁内,在一众妃嫔注目之下,朱景洪换上了黑衣黄裳的冕服,这是天子最高级别的礼服。 在正式登基仪式之前,他还要去祭奠正统帝,之后还要去告祭天地祖宗。 “陛下,辇轿已备好,礼部已派员来恭请陛下起驾!” “知道了!” 应下之后,朱景洪对一众妃嫔微微一笑,然后便在诸太监簇拥下,往乾清宫大门外走了去。 宝钗等人送他到了宫门处,然后接下来的事便与她们无关,只是等待登基仪式结束之后,众人要到乾清宫向皇帝朝贺。 众妃各自散去,而黛玉则与宝钗一起,聊着入宫的一些琐事。 走了一会儿,宝钗突然说道:“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黛玉随即问道:“去哪儿?” 宝钗微微一笑,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当朱景洪开始行祭礼时,奉天殿外的广场之上,宗室、武勋、文官和各部、盟、土司、藩国使臣,以及外国诸使节都已按位次站好,人数接近有两千人。 好在,奉天殿外的广场足够大,安置下这些官员使臣绰绰有余,甚至现场还有近两千的仪仗侍卫。 而宗室郡王、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则因地位高则是站在大殿台基之上。 而朱景洪的宝座设在奉天殿外,一会儿他将在此颁布诏书,接受群臣朝贺叩拜。 丹樨两翼,锦衣卫设云盖云盘于东,教坊司设乐于西。 钦天监官员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于御座前,鸿胪寺设表案于丹陛上,告祭上苍的诏书将在此宣读。 随着时间流逝,距朱景洪驾临奉天殿的时刻越来越近,丹陛上下列队的文武百官们,神色越发肃穆等待着皇帝陛下驾临。 今日天气非常不错,天空湛蓝只有少数云朵飘着,让朝日阳光可以自由撒向大地。 突然鼓声响起,这便是皇帝即将驾临的信号,随后乐工们开始奏乐,乐曲高亢宣扬着皇家威仪。 朱景洪是告祭祖先,所以是从太庙返回,故而是从午门、奉天门出现。 旗手卫的三十二名军士,抬着他那过于豪奢的辇轿,从奉天门外进到了广场之内。 在周边最靠近的是四十多名乾清门侍卫,这些人或许武力值不一定最高,但全都是最忠心于他的人,其中多数是他的外房亲戚。 在这些侍卫更外层,便是龙禁卫的侍卫们,此刻随扈者乃是百户以上武官,普通侍卫根本求不到这机会。 朱景洪手持大圭,端坐于辇轿之上,此刻他眼前除了晃动的冕旒,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目光扫向左右,他看见了匍匐在他脚下的百官,似乎漫无边际一样无穷尽。 他的前方,丹陛之上,皇帝宝座等候着他的主人。 从奉天门到丹陛石,中间差不多有两百米的距离,不算太长却让朱景洪感觉走了很久。 他确实走了很久,广义上来算他走了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是提着心吊着胆在走。 辇轿往前行进,当朱景洪回忆这十年时,现场官员们也在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 时间往前倒推十年,乃至于只往前推五年,都不会有人想得到,会是这位继承了帝位。 他适合做皇帝吗?如果是十年前,几乎所有人都会否定。但现在,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认,这位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手段之严比他爹都有过之。 视百官如家奴,治朝政如私产,用军队为爪牙,待外邦如鱼肉…… 虽是年少继位,却有安邦定国之功,得到军队上下一致效忠,这样的皇帝无人敢轻视。 尤其是这年少继位,让群臣想到了一位故人。 今年皇帝二十五,当年唐太宗继位二十八,两个人起家的经历也类似,这让很多人产生了联想。 太宗已降,大批帝王自比唐太宗,但都是往蹭流量给自己贴金,但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或许真有可能开创如太宗那般伟业。 官员们思绪发散得很开,而此刻奉天殿内四三层阁楼上,宝钗与黛玉并肩而立,平静看着外面的盛况。 她们这里站得足够高,所以视线非常之好,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 依照制度来说,她二人不能出现在此,可宝钗乃是中宫皇后,她愿意来也就来了。 “宝姐姐,咱们这样……只怕是不太好!”黛玉有些犯难。 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做皇妃了,还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情,而且还是跟着皇后一起。 这里可是奉天殿啊,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奉天殿……黛玉心中难以平静。 手扶栏杆,宝钗微微笑道“只要没人说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说出去了,又能如何?” “可你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总是该……” “妹妹啊,从王妃到如今这皇后,你可知我经历了多少风浪?” “平日你见我,总是处置人情往来,亦或是接见各府贵妇,最繁琐的便是管理一府之账目!” “但你可知除了这些,我还要细致了解某人品性立场,并以此用人罢人乃至杀人!” 听着宝钗的自述,黛玉没有再插话,她知道这十年王妃之路,眼前这位姐姐确实走得不易。 “我常劝他,狠辣事做得多了,也不能忘了自己是个人,多少保留些人性!” 说到这里,宝钗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真就会让人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忌旁人感受!” 转过头来,宝钗面露微笑,看起来非常和煦。 “所以林妹妹,不必提醒我是皇后,让我多像个人好么?” 黛玉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心里话,是非贴心之人不能说的话。 “宝姐姐,这些年可苦了你!”黛玉面带忧色。 宝钗笑容依旧,再度看向广场方向,说道:“比起那些死了的人,我这也算不得什么,说起来……还有些矫情!” 看着宝钗的背影,黛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然后也看向了广场方向。 “宝姐姐,他来了!” 黛玉口中的他,便是指被抬上丹陛的朱景洪,此刻他的辇轿已经落下。 在司礼监两位秉笔太监搀扶下,朱景洪手持大圭下了辇轿,左右是跪伏于地的宗王和文武重臣。 徐徐往前走去,冕旒摇晃之间,御座已近在眼前。 最终,朱景洪坐上了皇帝宝座,左右则是内廷诸监掌印或掌司太监。 这时,一名礼官手捧诏书,来到朱景洪面前跪下叩拜。 “微臣礼部侍郎崔裕,叩请颁诏!” “可!”朱景洪肃然道。 随着朱景洪话音落下,礼官随即起身来到丹陛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徐徐展开了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惟我皇明,诞受天命,为天下民物之主……” “皇考嗣统逾二十年,深仁至德,泽被海内,治化之盛,在古罕闻……” “悯念民穷,励精新政,访求利弊,大有兴革,纶音未布,遽至弥留,叩天吁地无所逮及,天下之恸矧予一人……” “亲承遗命,谓主器不可久虚,而宗亲、文武群臣、军民耆老累笺劝进,拒之至再,情益恳切,永惟宗社重寄不敢固辞……” “谨于今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 “顾国家创造之难,眇躬负荷之重,惟祖宗开创之训是遵,惟皇考未尽之政是守,康我兆民登于至治!” “其以明年为乾盛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诏书念到这里就结束了,完整版的大诏令非常长,一会儿将会在大明门宣读,并随之传发各省、府、县,以及各藩属部盟。 到这里,登极仪已完成最重要的一步,全程朱景洪都是那副淡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此刻,诸王百官在礼官引领下,此刻皆面奉天殿而立。 “拜……”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诸王和勋贵大臣再度跪地,而后向宝座上的朱景洪叩拜。 “兴……” 众臣于是起身站定,等待着礼官的下一步指引导。紧接着只听礼官喊道:“拜!” “兴……” 一共是五拜五叩头,整个过程将近两分钟。 大殿宝座上,朱景洪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叩拜行礼之臣。 他本以为,自己已看透了一些,不会有情绪波动,可此情此景还是让他心潮澎湃。 众臣拜毕,内阁首辅赵玉山在礼官引导下,来到宝座前御阶下站定,在其身后还跟着次辅郑志清。 “跪!” 老迈的赵玉山徐徐跪下,刚刚起身的百官们便再度跪下,内阁次辅郑志清手捧托盘,徐徐来到赵玉山身侧跪下。 托盘上放着个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盒子,礼官上前将盒子打开后,里面静放着一方宝玺。 此玺四寸见方,上纽交五龙,缺一角由金补足,不出意外这便是传国玉玺。 这东西朱景洪做太子时就看过,当时还问过老头儿是不是赝品,得到的回答是屁股上挨了一脚。 礼官小心翼翼取出宝玺,而后跪下递给了赵玉山。 传国玉玺具有象征意义,平时并不担负用印之职,所以大臣们基本没机会接触到。 接过宝玺的赵玉山,此刻心情也是无比激动。 往前膝行三步后,他来到了朱景洪的御座旁,而后托举宝玺高于头顶。 “皇帝进登大位,臣等谨上玉玺!” 内阁首辅次辅,代表百官群臣,向皇帝进呈玉玺。 不需要朱景洪动作,只见司礼监掌印太监吕通,端着锦盒走下了御阶。 与赵玉山相对而跪,待赵玉山将宝玺放入锦盒,吕通便起身沿御阶返回宝座,将宝玺放置于朱景洪面前大案上。 “拜……”礼官的声音响起。 听到礼官的招呼,众臣再度叩拜,一连三次之后,礼官却并未叫起。 几息之后,只听朱景洪道:“平身!” 下一刻,众礼官方高呼“平身”, 最主要的仪式结束,接下来又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奉天殿的登极仪才宣告结束。 接下来,朱景洪将去更衣,换上十二章纹十二团龙衮服,于崇政殿接受重臣和列国使臣朝拜。 到此,今日之登极仪才算结束,传承三百余年的大明朝,迎来了第十六代皇帝。 (本章完) 第782章 忠君且谋私 第782章 忠君且谋私 从奉天殿到崇政殿受朝拜,结束后再到乾清宫时,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即使已过了这么久,还是能听见外面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这是大明门外观礼的百姓在呐喊。 大明已传三百四十余年,只从时间上算除了强汉便无敌手,但从统治深度来说比汉时强了许多。 所以,哪怕皇位上坐的是一只猪,在普通百姓看来也具有神圣性,何况还是朱景洪这样有着丰功伟业的人。 刚才已在崇政殿接受了朝贺,而此刻他将返回乾清宫,一众妃嫔已到场等候他的到来。 衮服,便是历代皇帝画像时所着之服饰,朱景洪祭太庙和祭灵时看过许多次,但今日他却也将此服饰穿到了身上。 比起冕服的威仪厚重,衮服更彰显华丽贵气,让人容易看得眼缭乱。 待朱景洪进到殿内,就见到一众妃嫔们,已按品级占好了位次,且已穿上了各自的礼服。 所有人都还未册封,但级别全部都已定好,优先赐服只是朱景洪一句话的事。 毕竟若按当下官方身份穿戴,那确实显得寒酸了些。 皇后宝钗着正红色鞠衣,其余妃嫔依照各自品级穿戴,此刻全都等候在乾清宫正殿之外。 现场最高兴的莫过于杨静婷,她的贵妃之位总算保住了。 只是因为她姓杨的缘故,导致这被人称呼时很尴尬,又让她多少有些膈应。 如果做皇后的话,一切就顺利通达了……杨静婷如此惦念着。 在她身旁是黛玉,此刻黛玉没这么多心思,目光一直聚焦在朱景洪身上,看着他从宫门外由远及近。 人还是那个人,但总归是有些不同了。 可当与朱景洪四目相对,后者会心一笑之时,黛玉便知至少在自己二人间,应该是什么都没变。 眼见朱景洪靠近,由宝钗领头下拜,迎接朱景洪的到来。 “免礼,免礼!”朱景洪笑容灿烂。 随后,他便与宝钗一道,迈步进到了乾清宫,在这里还有更为正式的朝贺,需尚宫局女官进行仪式指导。 这个过程很繁琐,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众人方才随意了些,陆续到朱景洪面前见礼问安。 “陛下,臣妾想讨个恩典!” 这是湘云,她还是那般直率,直接就找朱景洪要东西。 “是何恩典?”朱景洪笑着问道。 湘云道:“西北角的永安宫,跟天音殿离得最近,臣妾想住到那里去!” 东西六宫,总共十二处宫殿,湘云作为皇妃,自然可以独享一处。 朱景洪笑了笑,答道:“这個么……得讨皇后的示下!” 说到这里,朱景洪看向了宝钗,后者此时正跟宝琴说话。 “陛下这话说得,若是云妹妹喜欢,您赏给她就是了,何必以此取笑我!” “好了,你宝姐姐同意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湘云点了点头,正当朱景洪等着她感激时,这姑娘回头看向宝钗道:“多谢宝姐姐!” 见朱景洪惊愕的样子,另一边的黛玉“噗嗤”笑出声来,但随即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看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丫头,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随后黛玉靠近过来,先是向朱景洪行了礼,然后便看着他等着问话。 朱景洪也看着他,只因他本没什么话说,召黛玉过来只是为了瞎扯。 几息之后,黛玉终于忍不住了,遂开口道:“陛下若是词穷,臣妾可就告辞了,人家还有事呢!” 朱景洪笑道:“有事?何事比跟我说话还要紧?” 黛玉笑了笑,答道:“陛下若以权势压我,那自然是没有了,若不欲恃强凌弱,那就有而且还多!” 别看朱景洪平易近人,但现场这么多的女子,敢直接说朱景洪以权压人,除了钗黛二人找不出第三个,最多湘云能算半个。 当然,黛玉说出这种话来,在场众人也见怪不怪,只因这位一直都是这般。 唯一心里不舒服的是杨静婷,毕竟同为贵妃她可没这待遇,一直以来都过得谨小慎微。 听到黛玉这番话,朱景洪笑了两声后说道:“我当然不喜以权势压人,世人皆知我是以德服人!” 黛玉揶揄道:“这倒是了,陛下自诩武德充沛,肯定会扬长避短以德服人!” “哈哈哈!” 现场气氛欢乐,中午众人是一道用了午膳,然后才各自散去了。 朱景洪朱景洪看了章奏,还见见了一些藩属使臣,尤其心安诸国与南洋诸国,全部都得到朱景洪的召见。 原因在于,设立安南、南洋两个行都司的事,跟这些地方的藩国紧密相关。 两个月前,兵部就做好了部署计划,并相应完成了官员品级设置,后者已交吏部审核并得到通过。 五天前,朱景洪分别批阅了吏部和兵部的题本,两个行都司的设置方案就算定下了。 如今兵部云南、广西、广州、福建、浙江五个清吏司,已分别会同当地都司开始募兵。 当然,此募兵非彼募兵,募得的军士会转籍为军户,然后被集中安置并部署。 当前的计划是,安南行都司直辖三个卫一万战兵,南洋行都司两个卫八千战兵。 接见完西南和南洋诸国,之后在会见几个蒙古部盟时,出现了一点点的意外情况。 “陛下,边军冒充马贼,劫掠牧民之事屡有发生,近五年各部上报共有二百于起,此皆有证据可查……还请陛下为臣等做主!” “请陛下为臣等做主!” 最后接见的使臣,基本上是蒙古各部的王公,其中多数在近些年出动兵力,配合朝廷官军出阵作战。 所以这些使臣之中,有一部分人朱景洪认识,曾在他的手下参与作战。 这里就体现出,在朱景洪做太子时,皇帝让他多看奏本的意义。 有关边军伴做马贼盗匪,劫掠百姓的弹劾奏本此前有过,朱景洪依稀就得内阁的意见是,让涉及地的监军御史严查。 然后……此事就没有然后了! 显然此等现象,未曾得到有效遏制,才让这些部盟忍无可忍,选择直接到他面前告御状来了。 这天下,确实有太过不公,朱景洪无法做到全知,更别说全部主持公道了。 眼下的这件事,既已传到他耳中,那他就必须要管管,否则人家谁还跟着你混。 “此事,朕会严查!”朱景洪许诺道。 牧民们的牛羊,乃至于人口本身,都可以弄来卖钱。 边军一些卫所,包括轮驻的京营卫所,某些胆大的人为搞外快,感触这种事还真不稀奇。 查肯定要查,一只军队腐化下去,对战斗力有极大损害。 所以这次,朱景洪是要动真格的查,至少要安各部盟汗国的心,不然往后队伍可能不好带了。 待这些使臣离开,原本今日接见边结束了,但朱景洪又临时召见五军都督府诸将。今晚朱景洪要在武英殿赐宴群臣,所以五军府诸将都在,人很快就在乾清宫到齐了。 “诸位,你们说……这钱财要有多少才算多啊!” “为了几十百八两银子,堂堂官军就是劫掠牧民,这事难道应该?” 乾清宫正殿内,一众高级将领尽皆跪地,聆听着朱景洪的斥责。 走在众将之间,看着御座方向,朱景洪负手而立,接着说道:“今日蒙古诸使臣,在我面前哭诉牧民被掠,朕听着……都觉得脸红!” “丢人,实在是丢人呐!” 皇帝都说自己丢人了,而且是在登基这一天,无疑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事实上,这件事确实很严重,因为蒙古诸人也是逼得没办法,才会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进谏。 “下面的人干出这种事,他们固然该依律治罪,可下面的统兵的将领,那些个参将、指挥使有没有罪?各都司将领有没有罪?”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起来……你们也是故旧遍天下,他们中有多少是你们的门人?” “你们……有没有责任?” 听到朱景洪这样说,在场高级将领再度叩首请罪,根本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朱景洪有军功打底,在军中威信崇高,才能把所有高级将领叫来训话,不必担心这些人有怨念。 “要成强兵,必严军法,这次的事,监军御史、东厂、北镇抚司都会去查,但朕更希望下面将领,能主动认错并整饬不法!” “军中将士为国征伐,朕并非不念旧情之人,只要改邪归正……朕可以网开一面!” 在场将领纷纷应是,他们其实能体会到,朱景洪这般斥责是没把大家当外人,所以一个个心里并无怨怼之情。 当然,如果是威望不够的君主,比如朱景源和朱景渊二人,大家虽然表面不敢顶嘴,心里就要编排几句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督府的将领们都挨骂了,这次查的力度都会打很多,必然会有一批人被挖出来惩治。 接见完一众大臣,朱景洪只歇了半个时辰,便往武英殿方向去了。 今天是他正式登基的日子,赐宴群臣使臣必不可少,但也属于是礼仪性场合 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辞藻,整整一晚在他耳边回旋。 转眼到了第二天,兵部正式上了题本,列出了整饬边军的计划,且提议暂停今年第四季度的轮换。 所谓轮换,不是某个时候集中轮换军队,而是陆续依次展开轮换。 比如今年冬季,涉及轮换的军队仅两个卫,所以暂停下来影响不大。 而之所以要暂停,为的就是更好开展调查,什么时候结案什么时候恢复轮换。 除了这件事,礼部拟定于九月初八行皇后册立仪,在题本上奏明了册封的具体过程。 票拟意见为准奏,朱景洪在上面画了个圈。 用了一个时辰,朱景洪就把奏本看完,接下来便是他的闲暇时刻。 他本打算去后宫散散心,刚要走余海却进得殿内,禀告说贾雨村求见请罪。 “请罪……他可算是来了!”朱景洪叹道。 贾雨村包庇金陵官员的事,在他本人自作聪明的遮掩下,马上就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景洪一直在等他来请罪,若在事情捅破前他不来,就意味着此人不堪大用,贬下去做个知府知县就是了。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贾雨村进了乾清宫,被引到东暖阁内见驾。 除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以上,其余官员很少能得皇帝召见,贾雨村这刑部侍郎也不例外。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当前各部院的官员,朱景洪已有对其进行调整的想法,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执行。 他打算再缓一缓,毕竟眼下他继位不久,大动干戈引起震动也不太好,换人的事还是得慢慢来。 在向朱景洪行礼后,贾雨村方道:“陛下,臣今日叩见,专为请罪!” “说说看!”朱景洪淡然问道。 见皇帝这般平静,贾雨村就知道来对了,再拖下去自己真得完蛋。 “金陵清丈,涉及田地归属,利益牵扯甚大,不免有官员……” 其实情况不复杂,简答来说金陵部分负责清丈的官员,跟地主沆瀣一气做py交易。 王培安来查时被牵扯到,之后运作来运作去,贾雨村利用职务之便就给遮掩了。 可这种事想做得天衣无缝很难,最终还是被人发现端倪并倒查,然后就整出来了现在的事情。 当然,在承认错误的同时,贾雨村也间接为自己进行了辩解,说这些人是绝对忠于皇帝,为完成清丈不得不行权宜之计,然后才被人下了套上了贼船。 这样的解释,朱景洪当然不信,但贾雨村还有利用价值,他倒也没戳破这些谎言。 贾雨村人品虽不好,但也确实是干实事的人,比那些又蠢又坏的好多了。 “伱说……前两年查的案子,里面有多少人上下其手?让本该受处置的官员逍遥法外?” 眼见皇帝转移话题,贾雨村便知自己是过关了,于是他的心便安定下来。 只不过,这个问题是真不好答。 他能利用职务给人免罚,朝中比他官大的人不少,那自然也可以做这些事。 除了朝廷里面,地方官府乃至北镇抚司诸千户所,一样有可能搞“官官相护”,皇帝所问本就是一本算不清的账。 “臣……不敢妄言!”贾雨村叩头。 “罢了,看来这刑部侍郎不适合你,你去任工部侍郎吧!” 贾雨村其实想争礼部侍郎,眼下皇帝的安排让他想拒绝,可随即他就叩头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挑剔的资格。 “先帝要恢复两京制,此前朕去金陵时便已勘探过,你去金陵主持各部院重建事宜!” 工部侍郎,还被外派出京,这一结果让贾雨村更难受。 “臣领旨,叩谢陛下圣恩!” 贾雨村失魂落魄离去了,结果虽比他预想中好些,可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可见人心最难满足。 昨日边军乱事以及金陵这些烂事,都说明了其实文武没什么区别,为了利益犯禁的事一样敢干。 作为皇帝,似乎天下尽在掌握,可他掌握天下的爪牙,恰恰都有可能欺骗他。 忠于皇帝跟谋求私利并非对立,而是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事能杜绝吗? 想到这个问题朱景洪就笑了,只要人还有私欲就不可能。 其实反过来想,似贾雨村、孙绍祖这些人,其本人罪孽深重该判死刑,他却重用本质上也是犯罪。 说别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朱景洪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本章完) 第783章 册封 第783章 册封 在外面跑了这么些年,朱景洪也算是久经世事,对官员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现在,他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倒也不至于消沉下去。 当下就这么个条件,只能是凑合着过。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贾雨村被平级调动,此事并未引起什么浪,缺人补员这种事很正常。 而有关金陵的案子,接下来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但跟贾雨村便不再有关了。 三天之后,副都御使王培安觐见,来的目的却是求官,这让朱景洪是大感诧异。 按理说,王培安这是第一次开口,且是出于公心自荐刑部侍郎,但还是被朱景洪给否了。 王培安任刑部侍郎,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也处理不了太多的案子,且会被繁杂庶务牵扯精力。 而让王培安去监察百官,同时在御史系统培养更多跟自己一样的人,更称得上是物尽其用。 至于王培安升任左都御史,这件事倒也不能操之过急,原因在于其本人资历差了些,同时举人出身也存在某种制约。 要扶他上位,最好是等都御史姚宏昌致仕,这位能在正统朝稳坐都御史多年,同样也是为官清正多有贤名。 直接罢黜给王培安腾位置,别说朝野上下会有意见,王培安本人也不会赞同。 日子就这样过着,而朱景洪近期主要任务,除了看章奏就是接见大臣。 转眼之间,九月初八到了,这是册立皇后的日子。 册立皇后同样是大事,所以是在奉天殿举行仪式,只是仪式规模比皇帝登基差了不少,但同样有宗室、勋贵、官员、使臣到场观礼。 当然,册封皇后是内朝之事,奉天殿这边只会颁诏,其他事都得在坤宁宫进行。 坤宁宫内,宝钗在女官侍奉下,穿上最为正式的翟衣,这称得上是女版的“冕服”。 戴上凤冠之后,宝钗华丽转身,殿内众妃嫔、王妃、高阶命妇,皆是齐齐行礼叩见。 其中,作为皇后生母的薛王氏也在,这是她第一次当面觐见皇后,虽然对方也是她的女儿。 早在一个月前,得知皇帝驾崩后,夏月桂料定太子继位,于是就主张一家人到京来,为的就是见证今日之神圣时刻。 此刻,夏月桂就站在婆婆身后,按理说她的品级低不该到此,可谁让她是皇后的嫂子呢! 按照朝廷制度,皇后父兄当封伯爵,所以要不了多久,薛家将位列勋贵一员,夏月桂也将成一品诰命夫人。 “请娘娘起驾!” 随着礼官提示,在左右几名女官搀扶下,在现场众人瞩目下,宝钗从侧殿往正殿走去。 人群之中,所有人皆喜上眉梢,唯有一人闷闷不乐,便是嫡公主朱云笙。 她倒不是对嫂子有意见,而是有感于这坤宁宫换了主人。 这是自己母亲的宫殿,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可如今记忆中的痕迹,将要全部被抹除了。 伤感很自然,但朱云笙明白这无可避免,毕竟这乾清宫已换了十几位主人。 今日是皇后册封的大喜日子,朱云笙最终露出了笑容,与众人一道送了宝钗出宫。 对这位十三嫂,朱云笙其实没啥意见,很多事情她回去细想之后,也知道是无可奈何之事。 甚至客观些来说,在她的三位嫂子中,这位十三嫂对她算是最好。 宝钗进了坤宁宫坐上了凤位,椅一众嫔妃、公主、王妃、高阶命妇们,则依亲疏和品级高低在殿外排班站定。 坐在凤位上,宝钗思绪不自觉飘回十年前,那时她也是在此进行的王妃终选。 而今日她将再度晋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宝钗心情澎湃,而在殿外侯着的杨静婷,同样也想到了当年的耻辱。 可所有不甘和怨恨,全都化为了她脸上笑容,此时她比谁都要笑得高兴。 和杨静婷的假笑不同,黛玉、湘云、可卿、英莲都是笑容灿烂,期待着接下来的册封仪式。 奉天殿那边,颁诏的仪式正在进行,诏书和册宝将随即送到坤宁宫。 众人这一等,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诏书册宝已在靠近坤宁宫。 “请娘娘出阁!”尚仪跪奏于凤位之前。 随后宝钗起身,在左右女官搀扶下,一路往大殿外走了去,此时女乐已在演奏。 “册礼使臣吕通、副使邓安,奉制授皇后册宝!” 随后,吕通等一众代表皇帝意志的太监,纷纷从坤宁宫进入宫内,随后在正殿台阶上忙碌起来。 很快,香案陈设等物被布置完毕,现场气氛越发肃穆。 在女官引领下,宝钗来到受册位立定,而吕通等太监各领圣旨、金册、皇后之宝,立于台阶之上。 “有制!”吕通高呼了一声。 随后不止宝钗,现场众人纷纷跪地,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闻天地合而后万物兴,君之有后,固以法天地而育万物也……” “朕兹光抚洪图,方期位奠于两仪,和宣于二气,教行于国家,非先正中宫之位名,曷克收内治之绩效?” “太子妃薛氏,昔荷皇考皇妣选配于朕躬,兼四德以嗣徽,本二南而立则,可册立为皇后!” 在这里,朱景洪强调了宝钗身份的“正统性”,乃是由先皇先皇后选拔而来。 当然,如“兼四德”“本二南”的夸赞之言,也是不要钱一般往上堆。 还别说,翰林院的人写这种锦绣辞藻,那真是专业对口水平高超。 “俾阐化于女顺,用肇庆于坤宁,钦哉! 诏书念完宝钗再度叩拜,然后从吕通手中接过制书,递给了身后侧等待的尚仪。 紧接着便是授金册,等于是皇后的任命证书,然后便是授宝即皇后之印。 到此,吕通等人任务完成,随后拜别皇后回奉天殿复命去了。 “请皇后娘娘升座!”女官高声引领。 接下来便是朝贺皇后,这一项目也已彩排过,所以现场并不显得凌乱。 妇人众多而殿内地窄,所以只有品级高的人,才能得以进入殿内朝贺,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叩头。 恭顺王妃陈芷,今日也来到了现场,而且她还站在最前方。 因她在外命妇中地位最尊,所以她被选为了朝贺之“班首”,也就是代表众人发言。 至于元春,近日她染了风寒,所以上表请了假,得到了宝钗的允许。 毕竟元春身份特殊,作为先皇嫡长媳妇,不来也未必是坏事。此刻,宝钗身着翟衣凤冠,已落座于中殿主位,而陈芷也在女官引领下,来到了宝钗对面的贺位。 陈芷此刻心里很难受,当年她牵线搭桥,才让宝钗得以选为王妃,如今见对方坐上自己心心念念的凤位,这比杀了陈芷还要让她感到难受。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心中有再多不甘心,陈芷也只能露出灿烂笑容。 “拜!” 随着女官高呼,陈芷领着众人参拜,而后朗声道:“兹遇皇后殿下,膺受册宝,正位中宫,妾等不胜欢庆,谨奉贺!” 这番话,每个字都跟针尖儿一样,刺到了陈芷之心头。 此刻她有多痛苦,宝钗就有多高兴,如此也泄了这些年的愤,显然这番安排乃是她所授意。 当然,她这一手说是展示妯娌亲厚,方把领班殊荣给恭顺王妃,对外也没人能挑得出错来。 众人接连叩拜,之后方才起身,然后宝钗降座退出。 接下来她要稍作歇息,然后再去乾清宫拜见皇帝,在之后还有祭奠奉先殿等事。 而到场观礼的命妇们,接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于是众人便陆续退出坤宁宫。 “哟哟,王妃怎么走这么快,好似有人要吃了你一样!”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陈芷额头发麻,可她还是不得不挤出笑容,转过身看向了身后来人。 “拜见贵妃娘娘!” 没错,其身后来人是杨静婷,此刻脸上挂着笑意,却让陈芷不寒而栗。 她跟宝钗之间有恩怨,如今对方贵为皇后,倒不至于跟她一般见识,可眼前这位贵妃可不同,是真有可能给她难堪。 “王妃这是什么话,我如今还未被册封,身份还是太子侧妃呢,说起来比你的郡王妃……还差那么些!” 说到这里,杨静婷欠身行礼道:“说起来……该我拜你才对!” “臣妾岂敢!”陈芷连忙告饶。 杨静婷连忙伸手搀扶,说道:“诶……王妃何必如此客气,当年若非你的指点,哪有我今日之造化!” 若说在这世上,杨静婷最讨厌的是宝钗,那么排第二的就是陈芷。 眼下她动不得宝钗,还收拾不了个陈芷?那她这贵妃干脆别做了。 陈芷明白这一道理,对此她除了逆来顺受,还真就没其他办法应对。 总不能去求宝钗吧?人家巴不得看她遭罪呢。 去求朱景洪?那就更不可能了,“越级”奏事只会引中宫出手打压。 “娘娘,当年是臣妾糊涂,方才酿成祸事……” 说到这里,陈芷靠近了两步,而后压低声音道:“可当年之谋划,臣妾确实是为娘娘着想,只不过行事不顺适得其反!” 这个时候还想骗自己,杨静婷差点儿被气笑了,陈芷这话侮辱了她的智商。 “恭顺王近来可好?当日陛下驾崩之夜,听说他还闹了一阵!” 杨静婷道出这句,差点没把陈芷吓死,只因她说出了最犯忌的话。 这个时候,陈芷也不打算辩解,放低姿态求饶道:“娘娘,饶我一命吧!” 她是真的怕了,若先帝驾崩夜那晚的事发酵,朱景渊乃至整个恭顺王府,都可能被合情合理抹除。 “婷姐姐,六嫂……你们说什么呢!” 朱云笙的声音,于陈芷而言宛如天籁。 陈芷连忙接话:“三妹,我跟贵妃说笑呢,今日皇后娘娘受册,普天同庆啊!” 虽然陈芷仍在笑着,但朱云笙明白她的窘迫,所以当别人绕着这两位走时,朱云笙主动找了过来。 杨静婷没有说话,她可以给朱云笙面子,但如果不想给也可以不给。 “婷姐姐,今日十三嫂受册普天同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听到这话,杨静婷笑了笑,随后说道:“三妹……今时不同往日,这话可不能乱说!” 杨静婷这话也很有意思,既可以说册封之日于以往不同,也可以说“改朝换代”了,朱云笙已不如原先那般地位高。 两层意思朱云笙都理解到了,可她并未当场翻脸,因为谁都不敢在搞事。 朱云笙答道:“是啊……所以还是少说为妙,正所谓千言万语不如一默,如今婷姐姐从王府入深宫,谨言慎行才是立身之本!” 这些话,陈芷听得是心惊肉跳,显然此刻她已不够资格,加入这一层面的斗争之中。 遥想当年,即使是宫中贵妃,对她这位亲王妃也客气得很,跟现在境遇对简直恍如隔世。 “公主提醒,我当谨记!”杨静婷皮笑肉不笑。 朱云笙冒出来装好人,杨静婷确实很不高兴,所以此刻她也不想忍了,直接阴阳怪气了这么一句。 而朱云笙已不愿多费口舌,拉着陈芷便往宫门外去了。 朱云笙知道自己冲动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帮忙,只因不愿看到亲哥受辱。 没错,在朱云笙看来,陈芷难堪等同兄长受辱。 “三妹,多谢了!” 陈芷道谢话音才落,却听朱云笙道:“我不是帮你,是帮六哥!” 一句话,就把陈芷噎住了,随后二人沉默着一道出宫去了。 再说坤宁宫偏殿内,宝钗正坐着休憩,莺儿悄然来到她的身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知道了!”宝钗反应平平,让人看不出喜怒。 但实际上,当事双方都让她不舒服,谁让他们选这册封之日闹腾。 至于劝架的朱云笙,却也让她高兴不起来,原因在于朱云笙的态度,她对恭顺王府未免太关心了些。 虽说天位已定,可朱云笙总站老六家,未免显得不识时务。 罢了罢了,她兄长都没说什么,我又何必多事……宝钗心中叹道。 如今这天下,朱景洪的姊妹中,某种意义上就剩这一个妹妹了,人家还真有折腾的资本。 何况作为嫂子,宝钗还真不好对小姑如何,所以也只能不去想她了,只要这位不是太过分就好 (本章完) 第784章 再见妙玉 第784章 再见妙玉 入夜,青阳王府。 朱景淳和王妃徐氏,在宫中赐宴结束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府中。 今天册封皇后,一切仪式结束之后,帝后二人在重华宫举行家宴,对所有宗亲都是很心累的事。 回到府中,这夫妇二人洗漱完毕,朱景淳就打算找乐子去了,他在府中新收了名西域女子。 “你等等!” 这话不太礼貌,乃是王妃徐氏所言,直接把朱景淳叫住了。 然而朱景淳并无恼色,而是很客气的调转回来。 徐氏和皇后关系亲密,朱景淳有仰仗她的地方,何况他俩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朱景淳忽略了这份“不敬”。 “何事?” “今天坤宁门外发生了一件事!” 坐回椅子上,朱景淳问道:“坤宁门外?什么事?跟咱们有关系?” 于是徐氏把杨静婷跟陈芷的纠葛,前后完整的跟朱景淳说了。 事实上,如徐氏这般眼睛尖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都装没看见罢了。 “她们有恩怨,跟咱们有什么干系,随他去吧!” 见丈夫不以为意,徐氏冷冷道:“我想说的是三妹!” “三妹怎么了?” 徐氏答道:“她一直帮着老六家说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人家跟陛下是亲兄弟,若往后兄弟二人和解,对咱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这……”朱景淳不太淡定了。 “你别忘了,人家是嫡亲兄弟,你是庶兄弟!” “届时若老六家给咱们难堪,那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可咱们……总归替陛下帮了不少忙,他总不至于……” “我不是说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要防患于未然!” “如何防范?”朱景淳问道。 徐氏恶狠狠道:“那当然是把他摁死!” “摁死?” “他现在被贬为郡王,还可以继续贬嘛,最好是废掉他的爵位,发配到凤阳高墙里去!” “如何让他继续被贬?” 徐氏答道:“这还不简单?他犯的那些个大逆不道之事,随便拿一件来都能收拾他!” “你是说……咱们向陛下告密?” 听到这话,徐氏看朱景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咱们都知道了,你以为陛下不知道?” 朱景淳正思索着,就听徐氏接着说道:“陛下继位,怕是顾忌世人非议,说皇家不睦兄弟阋墙,所以不加处置罢了!” “咱们得想办法,把这些事给捅出去,让陛下不得不处置他!” “这……”朱景淳又犯难了。 消息走漏定会严查,所以问题的难点便在于,把事情捅出去而不沾染是非。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景淳问道。 这时徐氏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得等你想办法,须万无一失才能出手!” 沉思一番后,朱景淳说道:“哪儿那么容易,我看还是算了吧,老六如今已等同于被软禁,我想也折腾不起来了!” “你也别想太多,即便他真的恭顺了,往后被给予自由,陛下也会防着他!” 言罢,朱景淳便起身离开了,他已等不及要去爽一番了。 作为郡王,朱景淳可以看淡此事,但爵位官阶比他低的人很多,其中跟朱景渊有仇也多,这些人可没这么容易释怀。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后宫诸妃陆续得到了册封,所有人都刚还算满意。 内廷,御园内,探春迎春并肩走着,二人此时心情各异。 正式得到册封,即便只是位份较低的贵人,却也让迎春非常之满意。 但探春则不同,她只觉得很不甘心,毕竟贵人之上还有嫔、妃、贵妃。 她既好不容易踏进宫门,自然是想立起一番事业,又岂会甘心屈居于小小贵人。 所以探春拟定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先给朱景洪怀上孩子,如此母以子贵再得晋位。 虽然上升道路曲折,但只要有哪怕一线希望,对探春来说也值得去奋斗,而且她坚信自己能成功。 “你看这边,如此精巧画工,真是难得一见!” 听着身旁迎春的声音,探春颇为敷衍的应了一句,目光却看向了南面的宫墙。 虽然视线被宫墙所阻挡,但她视线的方向坐落着坤宁宫,那是探春的终极渴望。 翊坤宫,此刻内里欢声笑语,朱景洪坐在庭院上首,看着院中舞女翩翩起舞。 这里住着张小月和李慧真,加上她俩各自的宫女有近五十人,可这院中仍显得比较宽敞。 甚至其中西侧配殿还空着,等待着她主人们的到来。 东西十二宫,即便每位妃嫔一处殿宇,至少也可安置三十六人,如今朱景洪后宫加皇后才十四人,内宫入住率确实不算高。 只等明年春季,他这位新皇便会进行第一次选秀,到时想添多少人都可以。 朱景洪后宫诸女各有千秋,都能给他不同的情绪价值,而在张小月和李慧真处,便是体验极端的奢靡享乐。 此时,他的两位嫔妃兼艺术总监,就蹲跪在他的椅子两侧,可以说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可这恰恰说明,她俩人是活通透了,毕竟什么贵人不贵人,能让皇帝高兴那才是宫里的贵人。 还别说,这些精心排练的舞蹈,配合现场演奏的曲目,确实是一种高级享受。 正在朱景洪听时,一名宦官进了翊坤门,来到旁边守着的余海身侧耳语了一句,随后还转交了一份奏报。 余海不敢耽搁,小心来到朱景洪身后,继而禀告道:“陛下,北镇抚司陈云泰陈奏,说破获了大批白莲逆匪!” 朱景洪任盯着前方,手里摩挲着李慧真的光滑手背,徐徐说道:“给他记一功!” 如今陈云泰还任北城千户,再升一级便可任指挥佥事,所以近来他办差很拼命。 原本北城千户所,主要任务是监视各官署和勋贵们,可他还挤出人手去查白莲教。 这样又忠心又努力的人,朱景洪自然会给他升迁,如今不提拔是磨磨他性子,同时再让他熬些资历。 此刻禀告完毕,按理说余海该退下了,可这时他仍杵在原地,压低声音道:“陛下,那陈云泰还抓着了一个人!” 朱景洪面带不满,回过头来看向余海,冷冷道:“有话就直说!” “北城千户所,还抓了妙玉法师!” “谁?”朱景洪大感惊讶。 “妙玉法师,就是跟陛下曾……见过的妙玉法师!”得亏余海脑子转得快,这才把到嘴边话憋了回去,那确实是很不好形容的事。 “妙玉!”朱景洪沉吟了一句。 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的张小月和李慧真,此刻并未有插话的念头,即便她俩都知道这人是谁。 余海接着说道:“陈云泰不敢妄加处置,故而特来请旨!” 看着余海手中奏报,朱景洪伸手接了过来,而后便打开来看详细情况。 根据奏报中讲,这次破获白莲教窝点,一共抓捕逆匪三十八人,其中不乏香主神使这类高级反贼。 看完奏报后,朱景洪把东西交还给余海,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然后,余海便识趣退下了,不远处来传话的宦官,还在等着朱景洪的示下。 靠到一边后,余海便吩咐道:“告诉陈云泰,把人好生看着!” 作为朱景洪身边的总管太监,揣摩圣意乃是最重要的能力,而余海在这方面已是轻车熟路,毕竟他在朱景洪身边已很久。 有趣的是,他说这句“好生看着”具体如何执行,又得陈云泰自己揣摩。 几分钟后,乾清门外的陈云泰,得到了余海的回复,于是他就开始伤脑筋了。 再说北城千户所,虽然北镇抚司有专门的昭狱,但各千户所仍有自己的羁押处,此刻妙玉便住在一个单间内。 跟她一起被抓的人,此刻个个都在忍受着酷刑,哀嚎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按理说,同教之人受刑她忧心,但此时妙玉却没什么感觉,只因这些异端比朝廷更可恶。 随着妙玉扶东宫上位的谋划失败,她这位圣女在白莲教内迅速失势,她那一派的人或被打压流放,惨一些的则是直接人没了。 随后教中旧势力反扑,他们只想着蛊惑百姓谋好处,把救苦救难的理念当做了工具。 与她一同被抓的这些人,乃是负责押送她回总教举行仪式,废掉她的圣女之位然后再处置。 哪知才进京畿不过五天,就被锦衣卫给一网打尽了,到现在她都没想清哪里出了问题。 但其实想不到也正常,毕竟北镇抚司消息渠道多,是有可能探查到他们这些人。 牢房内看不到外面,所以妙玉不知进来多久,有可能两个时辰也可能半天了。 在她牢房角落摆有小桌,上面是三碟小菜和一碗米饭,另外还给泡了一壶茶。 住单间,不受刑,还有好饭菜,为何能在锦衣卫得到关照,其中原因妙玉大致能猜到。 可她哪里知道,这是在陈云泰请旨前的安排,而此刻这厮已从宫里回来了。 想了一路,陈云泰终于想通透了,那就是以更高标准安置妙玉,这样做即便曲解了圣意,但可确保自己“本意”是好的。 所以,堂堂的陈千户,难得进到了牢房中,出现在了妙玉身前。 “妙玉师傅,住得可还习惯?” 听到陈云泰这样说,跟在其身后的两位百户,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但他们还是忍住了惊讶。 冷哼一声后,妙玉答道:“姓陈的,要杀就杀,别说这些废话!” “法师言重了,此番请你过来,是有些事要查清楚,不料下面人不懂分寸,所以怠慢了法师!” “我已命人备了上房,专门给法师居住清修,还请法师移步!” 妙玉则答道:“少来这套,我既是阶下囚,愿赌服输……无须他的怜悯!” 在场这么多人,唯有陈云泰知道,妙玉口中的“他”是谁,答案其他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 “法师这是何苦,此地简陋脏乱,外面干净明亮……” “我是人犯,就该待在此处,你们若没事找事,或是瞧上我的美色,要用强那就来吧!” 不得不说,妙玉把利害关系摸透了,她这一句“瞧上我的美色”,可是把陈云泰冷汗都吓出来了。 毕竟其他污蔑他都不怕,唯有这种嫌疑一旦沾染上,他的仕途可能都会毁掉。 这确实是个危险女人,我得离远些才好……陈云泰暗暗道。 随即他干笑了两声,然后拱手道:“在下岂敢,既然法师不愿离此,在下也便不强人所难了!” 言罢,陈云泰退出了牢房,吩咐手下人要周全伺候,随即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转眼间,又是几天时间过去,妙玉虽在牢中吃好住好,可心里却越发的不安稳。 这日下午,她的牢房外出现了几名太监,为首那人看起来品级还不低。 只看其装束,妙玉便知这是东厂的人。 “法师,请移步吧!”为首太监笑着打开房门。 “去何处?” “法师去了便知!” “我不去!” 这太监笑了笑:“这可由不得您了!” 只见他一招手,便从一旁来了几名妇人,皆是宫中年纪较长的宫女。 这几人进了牢房后,便将妙玉左右架了起来,然后便她给带出了牢房,此刻外面有一顶轿子等着。 从锦衣卫衙门里活着出去的人极少,坐着轿子出去更是绝无仅有,妙玉这也算是开了先例。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看着广阔的天空和云朵,让仅被关了三天的妙玉,深刻感受到天高云淡是如此美好。 很快,她被抬出了北城千户所,到东华门时天都要黑了。 东厂掌班太监亲自护送,且各项手续全部齐全,再由千户陆育新亲自检查后,这顶轿子才被抬进了东华门。 进了东华门,轿子便径直往北赶去了,那里是皇子所居之处,但眼下并无皇子居住于此,所以这一片是静悄悄的。 妙玉被抬到了承明院外,这里曾是朱景洪未受封时的住处。 “法师,请里面稍后,茶果糕点皆已备齐!” “朱十三要见我?他在何处?” 见妙玉口出狂悖之言,带队掌班太监脸色大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淡漠。 只听他平静答道:“法师等着便是!” 随后,这位掌班太监就不再说话,与几名宦官安静守在门外。 而几名老宫女,则是架着妙玉进了正殿,并在里间再度对她进行搜身,确保一会儿见驾不会发生意外。 搜身完毕后,这几人便也退出了房间,独留妙玉一人在内。 此刻的妙玉,依旧穿着自己的单薄僧衣,如今已近立冬便让她有些冷,待在房间内比外面要好些。 这一等,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万籁俱静的夜晚让她觉得难熬。 我为何要老老实实等他?他猪十三这个王八蛋,我该设法弄死他才对! 这个时候想通这一点,妙玉瞬间有了活力,然后便开始找趁手的家伙,一会儿掂掂椅子,一会儿遥遥摆件儿,一会又扯扯纱帘儿。 当她想到五种办法弄死朱景洪时,天地之间的静籁便被打破了,只因她听到了外面的参拜声。 悄悄来到门口,妙玉往门外看了一眼,便见到远处宫门灯火下,一个男子缓缓迈步走了进来。 (本章完) 第785章 梁毅之言 第785章 梁毅之言 朱景洪的身前,另有几名宦官引路,他们先一步进到了殿内。 所以,妙玉设想的几种行刺手段,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 当妙玉心感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朱景洪时,后者已经进入了大殿。 妙玉侧过身,看向了一旁的书架,上面一本书都没有。 虽是漂泊流离,但妙玉的曼妙身段,还是让朱景洪多看了几眼。 示意殿内众人离开后,朱景洪方靠了过去。 而随着朱景洪的移动,妙玉也慢慢调整着方向,始终不与其正面相对。 站到距其一步距离时,朱景洪平静问道:“妙玉法师咱们好久不见你了!” “哼……狗皇帝!” 听到这话,朱景洪不由愕然,还从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但他也不着恼,而是继续迈步绕行,想要走到其面前去,然而妙玉不给他机会。 既然不愿面对面,那么站在后面也可以说话,于是朱景洪又靠近了一步,此时他二人相隔不过几寸。 “妙玉,今日你沦为阶下囚,该当如何啊?” 虽然看不见朱景洪,可身后颈边传来的热气,却让妙玉如惊弓之鸟,条件反射般的往前跨出两步。 站定之后,心中虽已破口大骂,但妙玉仍尽力控制脾气,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淡定。 他是皇帝又如何,我可不会被他吓到。 侧着身子,妙玉看向殿外,冷冷答道:“今日……有死而已!” 这女人,倒也有些骨气……朱景洪不得不承认。 随后他便说道:“但只要你愿意,可以不死!” 妙玉冷笑:“如何不死?被你当做玩物?屈辱的活着?” 从太子事败,再到后面教中变故,让妙玉已生无可恋,眼下确已存了死志。 “只恨当时行事不秘,否则今日未必被你所擒!” 见她这桀骜不驯的样子,朱景洪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妙玉如今也豁出去了,当即反驳道:“奈何做贼?谁是贼还未必呢!” “难不成我是贼?” “当今天下,朝纲不振,奸佞当道,穷兵黩武,赋税繁重,民不聊生,你们朱家皇帝,难道不是独夫民贼?” 朱景洪此刻笑不出来了,这种指责是个皇帝都忍不了,何况还是当面被人指责。 皇帝一般不与人辩经,多数时候是采用降维打击,比如廷杖亦或是肉体消灭。 杀掉妙玉是很简单的事,但朱景洪不打算这么干,毕竟这位都不怕死了,屠刀根本就吓不到她。 “你说我是独夫民贼,那只是你的看法罢了,乃是因你我之私怨,而对我的污蔑指责!”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是我领兵出征抗击胡虏,是我纵横大洋驱赶西夷,我的功绩你又岂能明白!” “你的眼中,当然只能看到自己功绩,只能瞧见这太平盛世,是何等古来罕见!” “也是在你所谓的盛世之上,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有多少农户家破人亡,有多少婴孩饥寒待哺!” “这些人也是你的子民,可你的那些功绩,和这些人有关系吗?” 妙玉的这番话,可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了,便让朱景洪不太淡定。 即便大明欣欣向荣,即便如今是少有的盛世,可妙玉说的这些确实也存在,这一点朱景洪无法否认。 “所以我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更少一些,这是便是君父的职责!” 当初他立志做皇帝,确实也有哀民生之多艰,要为庶民百姓谋善政的念头。 而他如今做了皇帝,推行的政策也在践行当初的想法,只不过难以一蹴而就。 故而朱景洪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对苍生百姓他可以问心无愧。 今晚过来找妙玉,他原本是为了来找乐子,顺便放松放松心情,却不料说起了这些沉重话题。 紧接着朱景洪便道:“你说我是独夫民贼,白莲教挑动良民生事,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你们才是真正的民贼!” “据我所知,你们白莲教的香主神使,可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朱景洪说的同样是事实,所以妙玉此刻也无法反驳,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你要杀便杀,何须说这么多废话,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也会来杀你!” 听到妙玉的威胁,朱景洪露出了笑容,他就是喜欢对方这股烈劲儿。 “只要你弃暗投明,我又何必杀你!” “你妄想!” “你现在不愿归顺朝廷,日后可未必还这么想,我可以慢慢的等!” 妙玉头一次瞪向朱景洪,意图用目光把他给杀死。 朱景洪浑然不惧,再度迈步走向了妙玉,靠近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你放屁!” “正统十八年中秋,你们事败后北镇抚司抓了很多人,其中便有关于你的招供!” 再度绕到妙玉正前方,朱景洪徐徐说道:“听说你给手下人说过,一定要留我一条性命,还打算把我送出京软禁!” “可有此事?” 这还真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太子一方败得太快,所有谋划全部都落空了,而她也只能先一步撤离。 再度转过身,妙玉恶狠狠道:“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谁知下一刻,朱景洪双手竟搭在了她肩上,这让妙玉瞬间便是一激灵,一时间身体竟僵住了。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这人吧,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 妙玉此刻想挣脱,可她的这点儿力气哪够,于是只能骂道:“你也就会欺负我这弱女子,什么皇帝圣明……不过是个淫贼!” 听到这话,朱景洪却笑道:“你恼羞成怒了,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看来你心里确实有我!” 这话一出,妙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在迟疑两秒后她才否认。 “我只想宰了你这狗皇帝!” 只不过,她的这句话没有杀伤力,朱景洪笑得更欢乐了。 强行将其转过身来,朱景洪看着妙玉说道:“北镇抚司的人说,你在白莲教是圣女,只不过在教中已失了势,差不多也是阶下囚!” “朝廷的人把你救了出来,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般报答恩人?” “恩人?当初是谁对我用强,把我给……给……” 给怎么样了妙玉说不出口,毕竟她还没朱景洪那般不要脸。 “当初咱们那是双修,你情我愿的事……难道你还要怪我?” “若非我在皇家,依你我的关系,只怕已结为道侣,又岂会这般喊打喊杀!” 朱景洪的话听起来深情,可妙玉一个字都不会信,在她眼中朱景洪只有两个定义,要么是狗皇帝要么是淫贼。“罢了,今日你我重逢乃是喜事,不说这些旧事了!” 自顾拉着妙玉往里间,朱景洪接着说道:“近日我读佛经,其中有不甚明了之处,今日正好向你请教!” 他不会是想……妙玉如木头人一般跟着走,心里却已是大浪滔天。 “我不去!”妙玉怒斥,她可没那般卑贱,即使她内心深处确实装着某人。 朱景洪回过头,见到妙玉决绝的目光,这一次他没再继续用强,因为他看到了妙玉的决心。 这时他再度露出笑容,做皇帝难得找点儿新奇事做,所以他不介意跟妙玉慢慢耗。 “跟你交流经义,你以为是做什么?罢了罢了,如今你久未曾修行,竟已生出如此戾气!” “皇宫东北角有处慈航殿,乃是修行的绝佳去处,你便去那里安心清修吧!” 慈航殿乃是皇家寺院,主要用于安置被废的嫔妃,杨静婷曾经便在此蹲过两年。 老实说,朱景洪如此就退让了,确实让妙玉没有想到。 她不愿沦为朱景洪的玩物,所以当有别的选择时,她几乎没有拒绝的念头。 当然,她也不能亲口承认,所以她只能选择默认。 随后朱景洪看向殿外,吩咐道:“来人,送妙玉师傅去慈航殿!” 于是妙玉就被带走,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所以比来时配合了许多。 看着妙玉离去,朱景洪笑容依旧。 虽然今晚没吃到肉,可终究是不同寻常的体验,即便开始还被骂了一通。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这种行为属于犯贱,足可见肉食者鄙的论断,再往后一千年也不会过时。 朱景洪离开承明院后,便直接去到了坤宁宫,此刻宝钗正在教儿子识字。 嫡长子朱慕桢,如今已满了七岁,早在两年就已开始进学。 “这么快就回来了?”宝钗抬头问道,神色间多有揶揄之色。 “嗯!” “看你这样子,怕是碰了一鼻子灰!” 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朱慕桢身后,此刻这小家伙正在写字。 见其运笔熟练,写的字端端正正,朱景洪就没再多看。 然后抱起一旁朱慕梴,这是他的嫡次子,如今也满三岁了。 而现在,宝钗肚子又鼓了起来,也不知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说你也是,何必如此急色,这内宫又不是美人,何必对个女反贼惦念不忘!” 逗弄着怀中的儿子,朱景洪叹息道:“你不懂啊!” “我还不知道你?无非是图个新鲜罢了!” 宝钗这话确实没错,二人作为夫妻兼事业上的合伙人,她还真是最了解朱景洪的人。 “你是喜欢她那一身僧衣?探春不就是这般装扮,你何必非要去找妙玉?” 毫无疑问,朱景洪什么盘算,又被宝钗给说中了。 “罢了罢了,我还是别多嘴了,免得惹了陛下不高兴!” 朱景洪无奈答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转眼之间,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十月,如此天气越发的冷了。 在外忙碌了一天的梁毅,搓着手跃下了马背,然后急匆匆进了府内。 驸马都尉府邸内宅,朱云笙正与梁家女眷说话,这些是梁毅姑姐一类的人。 “公主,驸马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朱云笙身份尊贵,有事梁毅都会主动来找她,似今日这般的请她过去的情形,确实是非常的少见。 与众人别过后,朱云笙方去到了书房。 才进书房,朱云笙便问道:“驸马找我何事?” 其实朱云笙已看了出来,自家夫君此刻不太高兴。 “今日殿下,又派人给恭顺王府送东西了?” 朱云笙愣了一下,随后便坦然点了点头。 强压着心中怒火,梁毅沉声道:“殿下莫非是要害死我们一家?” 今日他在外面,是跟武勋子弟一道打马球,府中的这些事还是别人告知。 给恭顺王府送东西,此前梁毅就劝过许多次,他知道这样做对自家不是好事。 原本朱云笙都应下了,可这没等几天又“死灰复燃”,这便让梁毅心中很不高兴。 今日在外面,他的那些个朋友们,全都在劝他要慎重,以免给自家惹祸上身。 “听说六哥最近病得重了些,我不过是送些药材去他府上,算得了什么大事?” “你可别忘了,得知六哥病重已久,连宫里都是多番赐药!” 梁毅此刻只感到无力,他发现有时这位公主很精明,可有时候又会蠢得挂相。 “咱们能和宫里比?”梁毅低声怒道。 然而朱云笙浑然不惧,只冷眼盯着梁毅看了几秒,后者的男子气概便瞬间消失。 “你不就是怕十三哥不高兴吗?你放心……真若引得陛下震怒,到时你我和离便是了,绝不会牵连到你!” 老实说,这番话确实伤到了梁毅的心。 “莫非公主以为,我梁毅只是担心自己安危,而不念夫妻之情的小人?” 梁毅问得很严肃,神色间再无畏缩之意,便让朱云笙自知失言。 二人已做了几年夫妻,自然是有情分在的,且平日里感情也好的很。 “是我说错了话,我跟你赔礼!” 朱云笙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此刻见她如此直率认错,梁毅心中便也没再计较。 “我所担心的,是咱们一家的安危,你如今不只有自己,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 走到妻子面前,梁毅语气柔和道:“你我安危可以不顾,但孩子的前程你也不管?” “恭顺王府,不差咱们这点儿东西,不要再送了……可好?” 梁毅神色间全是哀求,这让朱云笙看得也很心疼。 今日,他俩头一次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也确实让朱云笙有了不同感受。 “我……” “我听你的!”朱云笙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786章 消失的应俅 第786章 消失的应俅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京城之内情形始终平稳,世人已从先皇过世气氛中走出。 还有两个月,持续二十年的正统年就将结束,全天下都将迎来乾盛年代。 事实上,已经有一些客商使臣,选择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来参与这特殊的跨年时刻。 按照惯例,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皇帝皇后将登临大明门,接受所有百姓的朝贺。 这是新皇继位头一次上元节,某种意义上福泽更为深厚,自然会有许多人愿沾沾喜气福气。 然而京城内外的繁华,与恭顺王府却无干系,这里虽无人看管,却显得与世隔绝。 当然,所谓的无人看管,其实是明面无人而已,实则东厂和锦衣卫都派有人。 只要稍微关注的人,都知道朱景渊身体不太好,但实际上他却好得很,此时正在内宅书房写字。 从皇帝过世那一夜到现在,他的吃喝拉撒都在这小院中,除了陈芷和两个贴身照料的婢女,朱景渊基本不见任何人。 而关于他身体不好的消息,也是他让陈芷放出去的,为的便是降低自身威胁性。 那一夜他推迟进宫,然后当众质疑遗照真伪,乃是其临时起意之举动,事后他是越想越后怕。 老十三心狠手辣,如果一个忍不住下令杀他,真有可能给他个“悲痛而亡”的结果。 当然,后来他平稳落地了,于是朱景渊的心才安定下,并定下蛰伏以待时变的原则。 他还是没想要放弃,因为皇位本就属于他的观念,在他心中已刻上了十几年,几乎从他晓事时便是如此认为。 此时的他,已可以理解为有精神障碍,算不得是正常的人了。 外面的门被打开了,朱景渊停下来听了一阵,发现是发妻后便继续写了起来。 陈芷提着食盒,推门进了房间之后,便又转身把门关上了。 “该用午膳了!” “嗯!” 应下之后,朱景渊放下手中的笔,然后便走向了陈芷。 食盒内除了吃的,还有罐熬好的汤药,这是御医给他开的治风寒的药。 朱景渊有没有风寒,太医院专门派了人来诊治,情况要报到朱景洪的案头。 虽然硬实力比不上朱景洪,但朱景渊毕竟做了近二十年亲王,撒了无数钱财和人情出去,朝中上下跟他有瓜葛的人简直太多。 因朱景渊此前是潜在的储君,锦衣卫东厂对的监控不必太严密,所以不可能掌握跟朱景渊的所有人。 更要命的是,北镇抚司前任指挥佥事张乾,在被下狱之前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销毁有关朱景渊的情况。 他这些年毁掉的情报,内容之繁杂到根本不可能记住,所以拷打张乾也无济于事。 言归正传,太医院里便有受过朱景渊恩惠的人,来给他瞧病的便是其中一位太医,然后他便伪造了假的病案。 然后朱景渊跟着装病,两相配合下也就无人怀疑了。 虽然东厂时不时会来检查,但对朱景渊来说装病不算难事,这两年被软禁他积累了很多经验。 陈芷端来的汤药,被朱景渊倒进了恭桶内,在其返回时候饭菜已摆好。 因其“病重”,所以近来都吃得简单清淡,再加上这两年朱景渊戒色戒酒,如今他身体比以往反倒康健了许多。 只不过,因自己念头不通达的缘故,朱景渊比以往更苍老了许多,今年三十五他已是两鬓白。 静静看着丈夫认真吃饭,陈芷多么希望这样安稳的日子,可以一辈子过下去。 若不在皇家,以他的文采学识,当也是有数的才子……想到这里,陈芷不由得笑了,她觉得自己过于天真,竟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应俅不见了!”陈芷突然开口。 “不见了?”朱景渊停了下来,神色间极为诧异。 应俅也是朱景渊的心腹,两年前中秋之宴事败后,朱景渊预感到了情况不妙,提前便让应俅藏起来了。 “他有自己的事忙,几天时间不来消息,倒也不算奇怪!”朱景渊淡定答道。 “你上次见他,差不多有二十天了吧,到底给他吩咐了什么事?”陈芷问道。 恭顺王府,即原先的睿王府,有条地道,其中一端就在书房,连着王府后园某处地方。 这一消息,仅朱景渊本人知道,陈芷是二十天前才得知,那是因为朱景渊需要有人望风。 地道挖成已有十多年,当时朱景渊是想修到王府外,但因工程量太大修一半就停了,负责此事得便是那个应俅。 当年知情的工人,如今只怕骨头都烂完了,才让秘密保存了这么多年。 “没什么事!” 不想让陈芷多问,于是朱景渊转移话题道:“他有多久没消息了?” “十天了,小安子十天没见着他了!” “十天?”朱景渊放下碗筷,他没想到问题这般严重。 经过这两年反复磋磨,尤其是最近两个月被监视,朱景渊心腹们死的死散的散,信得过且能用的人已没几个。 而这个应俅,便是最关键的人物,替他做着最关键的事情。 原本应俅该三天露一次面,负责跟他接头的小安子在特定时候亮灯,给王府传递情况正常的信息。 眼下十天没有亮灯,说明应俅有可能出事了! 朱景渊此刻坐不住了,只见他焦急得来回踱步,这么冷的天儿竟冒出了汗水。 此时陈芷也急了,便问道:“你是让他串联官员?还是让他联系故旧去了?是找江南那些人?” 支持他的官员和故旧很多,尤其是江南的士大夫们,这些人即便在野也有很强的实力。 朱景渊此前掌管市舶司时,跟这些人有不少往来,许多人都支持他继位为君。 朱景渊此刻已慌得不行,根本没有理会陈芷的意思,因为应俅干的都不是这些事。 “兴许……兴许这厮已经逃了!” 朱景渊自顾自的说着,然后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骗自己。 陈芷也没想到,不过是随便一句疑问,竟引出了很不得了的可怕事情。 于是她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景渊还在自说自话,陈芷气不过直接用茶泼了他,才让朱景渊停了下来。 “你到底让应俅做什么去了?” 看着陈芷血红的眼睛,朱景渊沉默了几秒后,答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知道为好?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难道我不该知道?”可无论陈芷如何逼问,朱景渊愣是一句话没多说,他这也是为了家里人好,如果事败他会独自承担责任。 太医院有自己的人,家中提前备有密道,朝野潜在支持者也多,这让朱景渊觉得自己仍身怀天命。 尤其是在想到,朱景洪自以为大局在握,却可能会被自己反将一军时,朱景渊便觉得自己是天才。 可现在,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可能会出问题,就让他的谋划有崩盘的风险。 而被朱景渊惦念的应俅,确实是有事出了趟远门,所以没能及时露面传消息。 但他也确实是在五天前,就被北镇抚司河南千户所抓了,原因是这人跟白莲教有往来。 河南、陕西和陕西三省,把京畿之地拱卫在中间,所以查白莲教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有关白莲教的线索,这几个千户所各自都掌握有不少,甚至有些是他们专门放任而留。 一方面可借助这些人顺藤摸瓜,另一方面则是在需要的时候,不至于没有给上面交差的战果。 陈云泰是皇帝心腹,近期在查白莲教的事河南千户所的人知道,这些当官的都想跟陈云泰搞好关系,所以主动表示愿意配合协助。 所以河南这边掌握的线索,有一半都贡献给了北城千户所,其他两个省也在这么干,所以近期陈云泰战果斐然。 应俅被抓,既属意外又是必然,只因他跟白莲教的接触太多。 在狱中应俅经过各种刑罚,愣是一个字没往外吐露,只因他的妻儿在朱景渊掌控中。 然而其他被抓的白莲教徒,可不是都有铁打的信念,纷纷交代说此人跟总坛有关,只不过其具体目的却说不来。 应俅跟他们的联系,吩咐的都是不太相关的事,除了他自己没人明白怎么回事。 河南千户所中这边,可以确定应俅是个关键人物,但撬不开他的嘴也无可奈何。 此时河南千户所内,三位千户正在商议案情。 其中一位副千户提议道:“千户大人,昨日北镇抚司的公文说,查到了一批白莲教大鱼,要不咱们把人带到京城去,和北城千户所一道查证此案!” 主位上的千户并未答话,而另一位副千户又道:“大人,我倒是觉得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把人送给陈云泰便是!” “咱们一起查,真要再查出大案来,到时如何分功?” “分了他的功劳,虽然咱们帮了忙,人家可未必感激咱们!” 后面的这番话,确实说动了主位上的千户,他需要的是陈云泰的人情,这比查出大案的奖励更加贵重。 就这几年不出意外,北镇抚司会是陈云泰当家,跟他搭上关系才最要紧。 “张老弟怎么看?” 被千户称作“张老弟”的人,便是最开始说话的副千户,细细想了之后他便点了点头。 “那好,即刻派人,将那个王秋送北城千户所!” 所谓“王秋”,便是应俅的化名,这厮在外从不用真名。 在应俅被带往京城时,北城千户所内也有重大突破,被抓的白莲教高层之一,一位叫董泽的神使交代出了劲爆消息。 彼时陈云泰正在翻看情报,临近京畿几个省近期都有东西送来。 “千户大人,那董泽又招供了,事情牵涉圣上和恭顺王,要请您……” “你说什么?牵涉圣上和恭顺王?”陈云泰瞪大了眼睛,直接从椅子上了身。 原本他是想查白莲教,多挖出一些重量级的人物,亦或者破坏其重要据点,如此便可把功劳写得更漂亮。 他是真没想到,会查出有关皇帝和恭顺王的事。 “他都交代了什么?” “董泽不肯说,说是要跟大人面谈!” 陈云泰动身便走,同时说道:“他若是耍我,就让他把这几天吃的苦头儿,全部再来一遍!” 白莲教的这些个老滑头,这几天确实交代了一些事,但其中许多都是无用或虚假的情报,真正有用的东西不太多。 很快,陈云泰进到了牢房内,已有人提前给他设好干净的椅子,甚至还把地上清理了一遍。 人犯董泽,此时被绑在椅子上,在其左右是两名校尉,此二人都是用刑的高手。 见陈云泰进来,两名校尉随即行礼,而陈云泰则是盯着董泽,却见后者也在看着他。 董泽全身上下都有伤,甚至连牙齿都被拔掉了大半,此时看起来是凄惨无比。 当陈云泰靠近书案时,随后进来的百户连忙上前,替他把椅子往后拖了一步,令他可以更方便的就座。 “你有事情交代?我来了……你可以说了!” 看着坐下的陈云泰,董泽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方才开口:“进了北镇抚司,就不可能活着出去,即便交代了也还是会被拷打,直到什么东西都交代不出!” 锦衣卫这么多年都这么干,所以任何利诱都不会被相信,白莲教的人都会拼了命的硬抗。 “我们这些人被抓,教中很快会得知消息,各处据点都会改变,所以你问我们也无用!”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云泰冷冷问道。 “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可以给你交代些真东西!” “什么条件?” 董泽喘了几口粗气,然后说道:“我已无用,且是必死,只求你给我个痛快!” “可以,只要你说的东西有用!” 陈云泰是否会遵守承诺,董泽完全无法把握,但他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微微摇了摇头,使得眼前乱发散开后,董泽徐徐说道:“恭顺王朱景渊,意图行刺皇帝!” 他的声音微弱,可说出的内容却如石破天惊,在场锦衣卫众人都惊到了。 恢复镇定之后,陈云泰冷冷道:“你这话可有证据?空口白牙谁会信你!” “是恭顺王府派的人找我们,希望和我们联手行刺皇帝,事成之后会给我们荣华富贵!” “此人叫什么名字?人在何处?还有什么物证?”陈云泰连忙追问。 朱景渊搅了进来,若是旁人定会慎重,可陈云泰却兴奋无比。 此前朱景渊得势时,可没少让张乾给他难堪,所以他对朱景渊也恨之入骨。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送朱景渊下地狱,何况收拾此人为皇帝除掉心病,对陈云泰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本章完) 第787章 恭顺王之罪 第787章 恭顺王之罪 “此人叫张信,我们让他去了河南联系人手,现在何处我不知道,但他确实是恭顺王府的人!” 张信就是应俅,这厮换个地方就换姓名,当真是狡猾到了极点。 “他们有什么计划?” “张信要我们行刺皇帝,我们议定在上元节夜,皇帝登临大明门时用火炮杀他!” “用火炮?”陈云泰大感惊讶。 陈云泰知道,前两年皇帝东巡时,白莲教的人就有过几次行刺,而且就与恭顺王府有关。 彼时朱景洪还是太子,把这些事情都给压下了,而皇帝那边虽得到了奏报,却也没有任何回信。 听了白莲教高层的这些话,确定了老六真的还不死心,陈云泰都不知该怎么说这位。 上元佳节时,大明门之外的天街,会被严密守卫且散布大量密探,最关键是行人极多火炮无法架设,想要行刺根本就不可能。 仔细想了想后,陈云泰还是觉得离谱,于是问道:“如何藏匿火炮?如何架设?如何保证打得中?” 听到这话,董泽先是笑了一下,随后方才答道:“大人想多了,连搞到火炮都是难事,还别说把东西运进城,更别说是安放到北城,而且还是巡查森严的天街!” “我们答应与其合谋,不过是看上了恭顺王府的银子,他们出手一向都很阔绰!” “仅第一次预付款,他就给了两万两银子,接下分三步每完成一步再给钱,还说事成之后还有五万,而若恭顺王做了皇帝,他还会给我们官身和爵位!” “恭顺王府如此诚恳,你们却骗了他?”陈云泰问道。 “算是骗了他,但也不是全骗,不然那张信不会相信,所以我们给了他人手,想来现在他应该在河南奔走联系!” “我们给他的信物,他确实可以用让他调动人手,而且是比较精干的二十人!” 陈云泰又问道:“给他调用精干人手,也是为了谋取他的银子?” “是!” “你们全部被抓,消息已在白莲教中走漏,如今或已得知消息,还会继续计划?” “不知道!”董泽坦然答道。 “你说的这些,说实话没多少作用,人我们暂时抓不到,即便抓到凭你也难定罪!” 听到的陈云泰这么说,董泽无疑非常失望:“除了这则消息,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这些人已榨不出什么东西,给我们个痛快吧!” 陈云泰只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此处,走出牢房后便吩咐对董泽暂缓用刑。 对他而言,这条情报是董泽危言耸听,目的就是把他勾过来求死。 可不管怎么说,那个叫张信的人客观存在,他会给河南千户所去函,让他们重点关注这个叫张信的人。 转眼六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十月十五,河南千户所押送人犯的队伍,快马加急下总算到京了。 “千户大人,河南千户所送了几名白莲逆匪,其中还有一名重犯王秋,河南的刘千户说审不动,请大人设法处置!” 信写出去才六天,对方收到信最快两天,这些人犯显然在他写信前就上路了。 “重犯……这位刘千户可真会做人啊!”陈云泰感慨道。 不得不说,河南这位刘千户确实最给力,这两年跟他共享了不少情报,二人之间关系处得比较好,即便他俩实际上没见过几面。 “走,去看看!”陈云泰笑着说道,难得他有这样的好心情。 北城千户所一处偏院内,此刻几名人犯被解下了车,被十几名校尉看押着。 应俅跪在几人中间,眼中却是一片死灰。 从十天前被抓到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而为此会坏了朱景渊的事,他的家人也不可能活得了。 甚至于眼下他还活着,他的家人便被朱景渊泄愤杀了。 这些年给朱景渊做了不少脏事,应俅很清楚这位王爷有多狠毒。 再说这边,陈云泰在两位副千户陪同下,亲自来到了这处小院之中,河南这边负责押送的百户主动迎了过去。 一番客套寒暄后,陈云泰签了接收人犯的公函,然后便来检查被押来的人犯。 还没等押送的百户介绍,陈云泰就认出了应俅,这些年他俩没少打交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应总管!”陈云泰沉声道。 别看他神色严肃,心中却已是笑开了,此刻他联想到了董泽的供词,毕竟应俅可就是朱景渊的心腹。 “来人,带进牢房,我亲自审问!” 事情牵涉到皇帝与恭顺王,就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否则他陈云泰就是找死。 十分钟后,应俅被送进了牢房,对面坐着的是陈云泰,此外只有两名其心腹校尉。 “此前抓了一批白莲逆匪,说恭顺王府意图行刺圣上,说是一个叫张信的人在奔走,莫非你就是张信?” “正是!”应俅坦然承认。 他已必死,他的家人几乎必死,这全都是朱景渊所害,此刻他已不再受约束,那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且因朱景渊对他狠绝,让应俅会把知道的一切道出,只为了将朱景渊弄死报仇。 “恭顺王要杀圣上,让我与白莲逆匪勾结行刺,时间选在了明年上元之夜!” 接下来,应俅又说了一些细节,与董泽所言基本都对得上。 “大人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我还想说些大人不知之事!” “哦?你说!”陈云泰平静答话,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得多。 “恭顺王称病为假,实则身体康健无比,太医院有他的同党,替他做了假脉案!” “恭顺王府有条密道,一头在朱景渊所住之书房,另一头在王府后园西侧假山内!” “正统十八年,恭顺王找了白莲教逆贼……” “正统十七年……” “正统十五年……” 应俅滔滔不绝的说着,把朱景渊一切见不得光的事,全部都抖给了陈云泰耳中。 “正统十年五月,当日圣上随先太子往金陵,恭顺王为损先太子名誉,暗令侍女给圣上下毒,并让我威逼太医诊为风寒!” 关于谋害朱景洪的事,应俅接下来说了更详细的过程,听得陈云泰都是目瞪口呆。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时候皇帝还未受封更别说搅动风云,朱景渊这位嫡亲的哥哥,只为整垮太子就给一母同胞的弟弟下毒。 这人未免坏得太不是东西了……陈云泰只能如此总结。 而此时,应俅不无感慨道:“当日之毒,圣上原本必死,谁知几日后又活过来了,想来……圣上当真是天命所归,故而凡邪难以侵染分毫!” 陈云泰答道:“是啊……圣上才是天命所归,恭顺王狼子野心多番谋划,也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已!”“你还有什么要交代?”陈云泰问道。 “该说的都说了,我只求朱景渊死!” 这话陈云泰不好接,便命手下人尽快做好口供画押,然后他再根据证词核实。 陈云泰做事非常谨慎,所以对应俅的证词不会全信,总要核实一番才好往上呈报。 而第一个要查的,便是恭顺王府的密道,和那些还在瞎折腾的人。 如今皇帝兄友弟恭,强行去查务必要请示,陈云泰不敢贸然行动,所以便直接进了宫去。 毫无疑问,此番到了乾清宫,他还是没能见到朱景洪,后者此时正在迎春房里修道。 余海转呈了陈云泰的奏报,其中只说了近日查到的白莲教与恭顺王府有瓜葛,请求皇帝批准对恭顺王府进行搜查。 沉思一番后,朱景洪看向身侧的余海,问道:“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言!” 如果朱景洪态度明确,余海此刻就敢说话,可关键是皇帝还在纠结。 朱景洪并未苛责,在反复思量之后,终于说道:“告诉陈云泰,小心行事不许大张旗鼓,斩断恭顺王府与白莲教之瓜葛,也算他救得恭顺王一命了!” “是!” 余海应下之后,便派人去了乾清门传话,得到允准的陈云泰大喜过望。 恭顺王府基本处于封锁状态,得到指令的陈云泰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派了心腹去搜查。 即使朱景渊再三阻拦,却还是被查到了密道,同时他装病情况暴露了。 至此,朱景渊知道自己谋划全部崩盘,整个人悲愤交加竟晕厥了过去。 恭顺王府内乱作一团,可他们毕竟处于封锁状态,所以里面什么情况外面根本不知道。 就连负责守备的侍卫,听到动静也只觉得狐疑,但也没有人进去查看。 今晚入府的人,是持有圣谕的锦衣卫,没人会想着进去惹麻烦,更不会有人会把今日之事往外吐露。 虽然核实无误,但陈云泰并未着急上报,因为还有其他情况需要核实,他打算把事情全部查清后,再一次性的汇报给皇帝。 转眼之间,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十月二十五,京城已经开始降雪了。 皇宫东侧,东华门以北的位置,乃是皇家演武之所在,主殿名曰隆武殿。 今天在这里,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刻,大批年轻军官汇聚一次,一个个都神色激动满怀希冀。 现场年轻军官差不多有三百人,其中二百人是今年龙禁卫外放之人,余下一百人是今年武举所取之锐士。 换言之,现场这三百人是即将履任的年轻军官,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批人就职。 他们这些人起步为正七品,最差的是去地方都司任千户,混得好的则是去京营任把总千总,混的最好的才能去侍卫亲军就职。 当然,如果能在龙禁卫继续留任,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但后面还是有外放这一遭。 三百余人的中下层军官,是皇家打破勋贵垄断兵权的重要手段,朱景洪本人对这些人尤其重视。 两天前,兵部将相关任命题本呈上来,朱景洪就决定在今日召见这些人,地方便选在了隆武殿外,这里地方够宽敞且风格也契合。 现场一众年轻军官皆已排队站好,现场还有兵部官员和五军都督府将领。 当然,级别高的兵部尚书侍郎,还有都督和都督同知们,则是在乾清门外候驾。 乾清宫内,朱景洪已在宫女侍奉下,换上了紫色云纹团龙袍,头上戴好了皇帝的双龙戏珠翼善冠。 说起来是常服,但其实也挺繁琐奢华,老实说穿戴起来不太舒服。 在把革带束好之后,惜春退后两步拜道:“陛下,已经好了!” 如今贴身伺候朱景洪的差事,全落在了她和朴真英身上,她二人各自带了几名宫女负责。 今日既是惜春当值,所以朴真英一组便轮休,她二人是交替着在“上班”。 “好!” 朱景洪笑了笑,看了眼镜中自己没啥不妥,便转身往正殿外走了去。 才出暖阁,余海便来禀告:“陛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已在乾清门外等候!” “嗯!” 走出大殿,看着已备好的辇轿,朱景洪笑道:“罢了,左右也没多少路,我走路过去吧!” “是!” 虽然朱景洪选择走路过去,但辇轿及随行的一大群人,还是得跟着一道过去伺候。 当朱景洪靠近乾清门时,外面一众官员便已发现了他,十来号人相互提醒着站好,待朱景洪走出宫门时纷纷下拜。 “微臣叩见陛下!” 迈步走下台阶,朱景洪笑着说道:“诸位平身!” “谢陛下!” 当朱景洪来到台阶下,走到一众大臣之间时,众人便自觉勾着腰将其环绕。 “瑞雪兆丰年,今天这雪是好兆头啊,你我君臣……就踏着雪一道去隆武殿吧!” 皇帝放的屁都是香的,此刻说出的话更是至理名言,在场众人纷纷称颂起来。 “陛下福泽深厚,上苍方才降下瑞雪……” “而今陛下御极,亿兆黎庶无不得享恩泽……” “陛下贤明,此为百姓之幸,朝廷之幸,大明之幸也……” 在众人马屁之间,朱景洪手扶革带,通过一重又一重宫门,朝着隆武殿方向去了。 而随着他的靠近,隆武殿这边也安静严肃起来,所有的年轻军官们站得笔直,分列六行目光平视前方,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陛下驾到,跪!” 随着外面一声吆喝,下场军官们动作整齐划一,全部跪拜了下去。 在这皇权高度集中的时代,尤其在朱景洪这位马上皇帝面前,根本没有什么甲胄在身不便行礼的说法。 没错,今日之觐见按朱景洪的吩咐,这些军官不是穿朝服而是着甲胄。 众人叩首之时,朱景洪已然进了隆武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跪地参拜的人头。 (本章完) 第788章 朕欲宽之,天理难容! 第788章 朕欲宽之,天理难容! 沿着中间御道,朱景洪来到了殿前,并沿着台阶走了上去。 严寒之下,朱景洪转向了众人,说道:“平身!” “谢陛下!” 一众将领这才起身,排班站好不敢妄动,展现了作为军人的作风。 现场的这些人,多数都见过朱景洪,所以不会对皇帝太好奇,但心中崇敬却一分不少。 毕竟朱景洪此前经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功业,只凭这一点就能让人对他顶礼膜拜。 在场这些人里,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各自多少都有些骄傲,但在皇帝面前他们只感到卑微。 坐到宝座之上,朱景洪目光扫向前方,说道:“瑞雪兆丰年,今日诸卿即将屡新,我大明又得一批猛将干臣,于朕而言……今日所获便已颇丰了!” 朱景洪自带威仪,无需装腔作势吓人,此番说笑轻松拉近与众人的距离,让人觉得亲切值得效忠。 “如今大明强敌环伺,护卫天下的重担压在你们肩上,今日朕亲自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可能让朕安心坐镇京城?” 皇帝笼络将领不稀奇,但跟中下层将领们说这些,这确实是极少见的情况。 无论是开始说的“丰收”,还是眼下说的重任在肩,都让众人感受到了皇帝的信重,心中便对朱景洪越发崇敬起来。 这边朱景洪正慷慨陈词,而此刻另一头的瑶华宫内,黛玉正在跟朱云笙说话。 别人都是去坤宁宫拜见,朱云笙却去得不多,反倒多往黛玉湘云二人处去。 二人正闲聊着,这时有宫女来报:“娘娘,主上还在隆武殿,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点了点头,在宫女退下之后,黛玉方道:“说了巳正二刻(十点半)过来,现在都过了三刻了,就难得见他守时过!” 朱云笙接话道:“十三哥忙于国事,却也是无可奈何!” 黛玉笑了笑,而后展颜笑道:“是啊,最近这几个月,他确实忙得很,尤其是听曲、修道、念佛,各种样都玩儿尽了!” “修道?念佛?”朱云笙有些意外。 把手靠近火盆了些,黛玉方笑道:“罢了罢了,你不知也是好事,否则啊……世上又得多一个人笑他!” “十三哥是皇帝,谁敢笑他!” “面上不敢笑,心里可就难说了,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看他他笑话呢!” 说到这里,黛玉不免神色黯然,随后叹息道:“其实他如今做了皇帝,自己也有不少难处,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这话似乎是随口感叹,朱云笙还是听出了劝诫的意味。 她自己清楚,最近这些日子做的那些事,不出意外会让皇帝哥哥心烦,所以黛玉这是在提醒她。 “是啊……林姐姐说得是啊!” 原本她二人聊得很高兴,可此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反正不再如刚才那样轻松。 黛玉其实不想这样,但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世界,很多事情都需要面对。 见朱云笙有些执迷不悟,她不愿看她走向“不归路”,所以才要出言提醒。 “林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了……往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黛玉笑着说道:“好好的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了,前两天我听宝姐姐说,你十三哥最近在提说,要加封你为长公主呢!” 皇帝的姊妹可以加封长公主,但不是必然会被加封,比如正统朝就没有过,或许是因为朱咸铭没嫡亲姊妹。 而朱云笙与朱景洪一母同胞,二人又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加封她为长公主倒不足为怪。 就着这件事,她二人继续聊了起来,而隆武殿这边召见已近尾声。 隆武门内,陈云泰拿着一摞奏报,昂首挺胸等在台阶下,前方众将已在拜别皇帝。 “陈千户,最近忙什么呢!” 陈云泰正想着一会儿奏报的事,身侧却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他定睛一看便发现是邓安。 邓安作为东厂掌班太监,在北镇抚司等同于指挥佥事,何况他还是皇帝近侍出身,地位自是比陈云泰高出不少。 即便陈云泰做了指挥同知,全权处置北镇抚司之事,地位也就跟现在的邓安相等。 而若邓安执掌东厂,并挂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头衔,那他陈云泰还是得矮一头。 “见过邓公公,近日卑职奉密旨查案!” 陈云泰不想别人分走功劳,所以非常注重查案的保密,用的人都是他最心腹的人。 此刻邓安过来,为防止他打探情况,他便用“密旨”二字来挡。 他这可不是假传圣旨,而是真正特意请过旨,而没有公开的旨意都可称为密旨。 “好好……既是奉了密旨,咱家就不多问了!”邓安笑着说道。 此番邓安过来,其实也是有情况要汇报,主要关于近日朝中官员的事,东厂职能更侧重监视百官。 此时召见已经结束,朱景洪在兵部堂官和五军都督府诸将陪同下,朝着隆武门这边徐徐走来。 邓安与陈云泰随即跪地,朱景洪看了他俩的出现,心里其实不太欢喜,只因他还赶着去瑶华宫。 可他毕竟是皇帝,此刻自当以皇帝职责为重,所以还是要见这二人,听他们禀告之后再去黛玉处。 于是在出了隆武门后,朱景洪便命随行文武散去,然后就让余海去叫邓安二人过来。 从隆武殿到乾清宫,路程差不多有近两里,正常走路也要八九分钟,拿来谈事情再合适不过。 这二人过来之后,原本是该邓安先禀告,可这厮为掌握陈云泰查的事,愣是谦让请后者先禀报。 邓安既开了口,陈云泰也就不好再推脱,他们两个都属皇家奴才,相互谦让等于蔑视皇帝。 于是陈云泰只得先讲,但这厮知道此事不易宣扬,于是只说了些重点情况,主要提了朱景渊和白莲教的事。 “陛下,其他更恶之事,臣不敢妄谈……恭顺王一应罪行,皆已在奏本之中!” 言罢,陈云泰把手中奏报递出,朱景洪正要伸手拿时,余海却引来了一名宫女。 “陛下,林娘娘遣人来传话,说……若……若陛下实在抽不开身,今日之约便作罢了!” 原本朱景洪是打算,听了汇报就去黛玉处,可眼下陈云泰说的事很重大,他得细看了后再处置,何事能抽身已说不清楚。 换句话说,他便只能爽约了! “你回去转达贵妃,就说朕临时有事处置,今日爽约……深感歉意!” 瑶华宫的小丫头连忙应下,参拜之后便回去传话了。 朱景洪没接陈云泰的奏报,而是让他留下单独问对,接着便让邓安禀告相应情况。 邓安禀告的情况也很重要,但比起陈云泰的没那么急,说完之后他便辞别离开了。 几分钟后,乾清宫暖阁内,朱景洪坐在御座上,开始翻看陈云泰的奏报。 而陈云泰本人,则是跪在了暖阁门槛外。 进乾清宫暖阁之内议事,是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及五军都督府几位都督才有的资格,他陈云泰如今还差得远。 即便朱景洪城府深心性硬,在看到最后一页有关正统十年的奏报时,他也最终愤怒到了破防。“朱景渊,院浸猪……这个灭绝人性,毫无人伦,悖逆犯上的畜生!” 听到皇帝痛骂,即使跪在暖阁之外,陈云泰也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以至于把头磕到了地上,感受着地砖传来的清凉。 “那些个太医,还都活着?”朱景洪神色阴冷问道。 “涉案之太医前后共四人,仅一人还在太医院,另三人已先后致仕回乡,其中一人已于去年八月病亡!” 只听朱景洪道:“他们倒是活得好啊!” 强压住怒火,朱景洪接着说道:“涉事之人,该如何处置你去料理,切记……不要搞得沸沸扬扬!” “臣领旨!” 陈云泰本来想问,该如何处置恭顺王,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也无法确定皇帝的考量,这个时就只能求稳不多问。 当陈云泰跪安离开时,这边黛玉已得到禀告,得知朱景洪不来她还是有些失望。 但朱云笙却抓住了重点,于是问道:“你说陛下在见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正事!”传话的宫女答道。 “可听到了说的什么事?”朱云笙忍不住追问。 近日她虽未往恭顺王府送东西,却还是关心着兄长的病情,时不时派人过去探视。 所以,数日前锦衣卫进恭顺王府的事她知道,但因答应过梁毅不再多事,所以她才没有多去理会。 今日听是锦衣卫禀事,她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回禀公主,奴婢也没听清……” 听到朱云笙问话,黛玉便为她忧心起来,暗道这丫头还是没想明白。 听了宫女的话,黛玉刚松了口气,哪知后者接着说道:“好像是……跟恭顺王府有关!” 这宫女靠近时,正听到陈云泰提到恭顺王府,其他的确实没听到什么。 一时间,朱云笙已忧心起来,她不知又会有什么变故。 即便黛玉好心安抚,朱云笙仍是内心难安,在瑶华宫用过午膳之后,便以精力不济离开了。 黛玉亲自送她出了瑶华门,离别时又是一番开解,但她也不好把话说太明。 送走朱云笙后,黛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娘娘,公主还是在担心啊!” 说话的人是紫鹃,她一直守在黛玉身边,经历过太多事早历练了出来,所以有一双明亮的心眼。 “唉……他们兄妹几人的事,说不清说不明!” 微微摇头后,黛玉转身便往殿内走去,可她才走进了庭院之中,外面就来了坤宁宫的莺儿。 “禀林娘娘,皇后娘娘命奴婢来传话,说晚些请娘娘过去用膳,届时一同赏鉴徽宗鸟图!” 黛玉随后笑道:“知道了,我下午早些就过去!” 且说这边朱云笙出宫,她从瑶华宫一路往南走,越过数道宫门后来到了乾清门外。 站在乾清宫门外,朱云笙望着宫墙内的阙楼,以往父亲在时她时常来此。 如今里面住的是亲哥哥,她同样有随意出入的权利,可从父亲灵柩移往观德殿后,数月来她再也未曾进过里面。 此时,她很想进到乾清宫去,求皇帝哥哥别再为难六哥,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那么干,否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叹了口气,朱云笙继续朝宫外走去,可当她才经过了崇政殿,迎面却遇到了一名锦衣卫,看其衣着还是位百户。 对锦衣卫朱云笙没好感,可想到了今日锦衣卫来找过皇帝,这便让朱云笙多看了几眼。 “拜见公主殿下!”倪二郑重行礼。 朱云笙没有回应,径直便走向了宫门之外,大约十分钟后她出了东华门,外面就是她的辇轿等着她。 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的辇轿来到了东安门处,在这里她要换乘马车回府。 哪知她才上了马车,就听外面侍女提醒道:“公主,青阳王殿下、静海王殿下,骑马进宫去了!” 正常来说,郡王进宫是乘坐轿子而非骑马,除非有特别急的事情见驾。 朱云笙好奇起来,于是便吩咐不着急走,而是打算等着两位庶兄出来,她会专门问问怎么回事。 再说朱景淳二人,其实朱景洪只是召他俩进宫,并未要求他俩要迅速赶到。 只是这俩人为了献媚,才特意骑马赶时间进宫,哪知到了乾清宫却只能等着,只因皇帝还在召见其他人。 下午朱景洪本来就有接见安排,主要是户部和工部汇报情况,所以朱景淳二人只能在偏殿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过去,然后他俩才得以被传召。 当他俩来到乾清门外时,便发现有一位锦衣卫百户候着,朱景淳依稀记得此人叫倪二。 “两位殿下,陛下在冬暖阁等着你们!” 面对余海,朱景淳二人也不敢托大,纷纷拱手致谢而后进了殿内。 和朱云笙不同,朱景淳二人很少到乾清宫,所以进殿时便让他俩心感压迫。 即便御座上坐的是哥哥,却也还是让他二人深感难受。 “臣弟朱景淳(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他二人在暖阁内叩拜后,把头磕在了地上不起来,只因他俩瞥见了亲哥脸色很难看。 “起来!” “谢陛下!” 这俩人即便站了起来,却还是老老实实低着头,不敢直视御座上的兄长。 “这些日子,北镇抚司查到了不少东西,你们两个看看吧!” 听到兄长冷冰冰的声音,朱景淳二人差点儿被吓尿了,以为是自己二人被锦衣卫查了。 毕竟他俩私底下,也没少干作奸犯科之事,是一点儿都经不起查。 余海领着几名宦官,将北镇抚司的奏报分发给二人,此时朱景淳二人已在思索如何告罪。 可当看到奏报内容时,他俩绝望的心情顿时扭转,可来不及感受转危为安的喜悦,他俩就被奏报上的内容惊到了。 粗略看了一遍后,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个事,朱景淳二人只觉简直不算什么。 老六啊老六,你可真是个,不是个东西啊……朱景淳二人皆是如此作想。 此时他们也明白了,皇帝哥哥为何如此生气,换做他俩早就掀桌子杀人了。 在他二人瞎想时,上首传来了皇帝声音:“老六所行之事,实为人神共愤,即使朕欲宽之,只怕天理难容啊!” (本章完) 第789章 朱景渊的道别 第789章 朱景渊的道别 几分钟后,朱景淳二人走出了干清宫,此刻他俩皆神色凝重,眼眸深处还有藏不住的惶恐。 “两位殿下,主上有命,令臣晚些随二位前往恭顺王府!” 朱景淳二人相视一眼,随后便点跟倪二一道往宫外去了,很快他们一行出了皇宫,便向着东安门方向赶了去。 当他们路过东安门时,朱云笙竟还守在原地,只不过是待在马车内。 她原本想叫住两位庶兄,可看到了有锦衣卫一路跟着,便让朱云笙打消了念头,打算等出了宫再找去问情况。 于是在朱景淳二人出宫后,朱云笙就坐着马车跟了上去。 出了东安门,朱景淳二人各自乘车分别回家,朱云笙选则跟上了朱景浩。 最终,朱云笙赶上了朱景浩,二人马车停在了一起。 掀开马车窗帘,朱景浩看到了朱云笙,遂笑问道:“三妹,你这是?” “十五哥,今日你们匆匆入宫,所为何事?” 朱景浩一时被问住了,御前问对内容当然不能泄露,所以他必须要快速找到一番说辞。 “哦……这个……十三哥找我们有事,说是明年与诸国举行马球赛,让我与十四哥谋划此事!” 一直以来,他二人就醉心于玩乐,且马球之事一直由他们负责,所以这番说辞非常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朱云笙点了点头。 然后她也就没再多问,与朱景浩闲话几句后,这兄妹二人便相互告辞了。 朱景浩回了王府,其王妃赵氏便来询问情况,以往遇着事她俩都会一起参详。 但这次,朱景浩没有说是怎么回事,反而独自一人去了书房,赵氏见他心情不佳也就没追问,打算明天等丈夫心情好了再说。 很快太阳西斜,朱景浩吃过晚饭之后,按其正常的作息时间该去听曲,但他却吩咐府中备好马车。 “去哪儿?”赵氏面带不解。 “这些日子,六哥病得越发重了,我打算去瞧瞧他!” “你疯了?去看他作甚?是嫌自己日子太滋润了?”赵氏没好气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毕竟是兄弟,我去看看他……也是天理人情!” 朱景浩说了一番空话,而后便乘车往恭顺王府去了,刚才的场景在青阳王府也发生了一遍。 冬日天黑得比较早,当朱景浩赶到恭顺王府时,王府内外已亮起了灯火。 两辆马车一起到了这里,正是朱景淳兄弟二人。 二人下了马车后,才刚进了王府大门内,就看见了倪二站在承运门外,左右还跟着两名手捧锦盒的校尉。 “拜见二位殿下!”倪二大礼参拜。 “就是这两样东西?”朱景淳问道。 “正是!” 朱景淳上前一步,从一名校尉手中接过一个锦盒,然后他便看了身后的朱景浩一眼,后者于是也上前来接过另一个。 早在两年前朱景渊被削爵后,除了他嫡长子一家人,其余儿子们都各封爵位自立门户了。 如今这王府内,朱景渊夫妻和朱慕榆夫妻二人,便只剩下几个年少的儿女,外加负责伺候的二十名宦官侍女。 比起睿王府全盛时,眼下恭顺王府的人员配置,称得上是无比的寒酸。 两年以来,朱景淳二人极少踏足此处,上次来已是一年多前的事,即便那时恭顺王府便已败落,但也没现在这种冷清的模样。 “十四叔、十五叔,夜晚到府……不知……”来迎接的是朱慕榆,比朱景淳二人只小七八岁。 以往朱慕榆是很傲娇的人,可自从老爹被削爵以及王府被圈禁后,这小子就很识趣的安分下来。 此前朱景渊闹腾时,他便联合众兄弟们一起,把老爹给软禁在了府中,可以说务实且果决。 也因为他的务实,导致朱景渊什么事都防着他,所以朱慕榆是真的以为,老爹病得已经起不来了。 所以,当朱景淳说是来探视朱景渊时,朱慕榆便觉得合情合理。 但在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毕竟这两位与自己亲爹不睦,一年多都没登门拜访过,怎么突然就过来探视了,而且还是一起造访。 “我爹实在病得重,如今除母亲贴身照料,已经不见外客!” 看着这个曾经傲的很的“大侄子”,朱景淳冷冷道:“难道我们是外人?” “赶紧带路!” “这……” 朱慕榆正犯难时,在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哟,他十四叔叔,为何这般火气?若是榆儿有招待不周之处,你们责罚便是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话的人便是陈芷,虽已不是亲王正妃,但曾经的虎威犹在,此刻出场还是镇住了朱景淳二人。 没办法,在过去近二十年时间里,朱景淳二人都被睿王府死死压制,这带来的心理压迫很难短时间消除。 沉默几息后,一直没说话的朱景浩开口道:“六嫂,我们是来探视六哥!” 前几日的搜查,让陈芷知道朱景渊还没死心,最要命的是事情又败露了。 所以陈芷这几天处在惶恐中,此刻看起来就格外的疲倦,但她明白朱景淳二人前来不简单。 “你们是奉了旨?”陈芷问道。 依照她的判断,如果不是皇帝叫这两人来,他们是绝不可能过来。 事实上,其他宗室众人也是如此,哪怕连朱景渊的其他儿子,非必要的情况下也不会过来。 朱景浩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道:“我们是来探望六哥,请带路吧!” 即便周围没有其他人,朱景浩也显得非常谨慎,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但无论陈芷还是朱慕榆,都明白这二人定是奉旨而来,于是也就只能领他二人前去。 以往朱景渊是装病,但在这次事败后他就真病了,以至于眼下已卧床不起。 刚刚才喝了药,朱景渊虽是疲倦无比,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正在他睁着眼,望着床顶纱帐时愣神时,门口传来了侍女禀告声:“王爷,青阳王殿下、静海王殿下来了!” 下一刻,在陈芷和朱慕榆陪同下,朱景淳兄弟二人进到了屋内。 朱慕榆加快了脚步,来到床边提醒道:“爹,十四叔、十五叔来看你了!” 朱景渊已经看见了两位幼弟,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事,于是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正常情况下,朱景淳二人该上前来,告知朱景渊歇着便是,可他俩就站在原地看着。 于是朱慕榆只得上前搀扶,让老爹从床上坐了起来。 “十四弟,十五弟……许久不见你们了!”朱景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可惜这俩人都未回应,让这屋子里的气氛格外尴尬。 几息之后,只听朱景淳开口:“六嫂,我们与六哥有话要说,你们先回避吧!” 这话就更不简单了,无论朱景渊还是陈芷,此刻内心都有强烈的不安,即便朱景淳的语气很平静。 见朱景淳神色坚决,陈芷只能带着朱慕榆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后在庭院内等待。 看了一眼朱景淳各自拿着的礼盒,朱景渊便开口道:“我做的那些事,圣上都已知道了?” “不光圣上知道,我们也都知道了!”朱景淳答道。 wшw ⊕ án ⊕¢ ○ “唉……我自诩算无遗策,实则蠢笨如猪,如今事败我愿赌服输,他打算如何处置我?” 没等朱景淳二人开口,朱景渊便道:“削爵也好,贬为庶人也罢,俯首称臣也好,跟他演兄友弟恭的戏也行,我都接受!” “他若实在气不过,发配我去凤阳高墙等死,我也认命了!” 朱景渊表现得很坦然,他所设想的最坏结果,便是被剥夺一切发配凤阳。 然而,房间内再度陷入沉默,朱景渊强压下的不安,此刻便如巨浪重新袭来,让他已是难以装出淡定。 “圣上让你选择,如果你认罪自尽并上表请罪颂圣,他可以追赠你亲王爵位,并特许你安葬于先帝陵园!” 待朱景淳说完后,朱景浩跟着说道:“如果你拒不认罪,那你将会被我二人告发,因谋逆罪你夫妇及嫡嗣被赐死,余下家人被逐出宗谱后发配凤阳!” 言罢,朱景淳二人各自上前,将手中锦盒放在朱景渊面前打开,里面分别是药丸和白绫。 在朱景渊看来,如今朱景洪已做了皇帝,杀他这嫡兄注定会背负骂名,加之父母临别时都有告诫,要兄弟之间和睦相处…… 所以朱景渊认为,无论从大局还是孝道来说,只要他在最后时刻臣服,朱景洪都不会杀他这位嫡兄,这也是朱景渊有恃无恐搞破坏的原因之一。 而眼下,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保障消失不见,朱景渊整个人便再难淡定了。 恐惧、后悔、悲伤、迷茫、心痛……乱七八糟的感觉,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原本朱景渊身体就虚弱,此刻遭受如此重击竟直接垮了,整个人从床上瘫倒了下去。 站在原地,朱景淳二人看着这一切,他们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天潢贵胄又如何,走错路还不是死路一条,现在的朱景渊未必不是日后的他们。 且说朱景渊躺在地上,不过在短短十几秒时间内,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一生的高光画面。 从小就聪明,然后被父亲看重,之后又受封亲王,再之后势压太子…… 他的前三十年人生,有无数得意骄傲的事,但这些竟成了勒死他的绳索,让他深陷于谋夺皇位的魔障,最终引来今日这杀生之祸。, 皇帝所谓的选择,其实是让他别无选择,要么一人死要么全家死。 生命是人最宝贵的东西,越是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就越是舍不得离开人世。 所以,即便被恐惧包裹,朱景渊仍不放弃求活的希望。 人的潜力是巨大的,栽倒下去不过十几秒钟,朱景渊竟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随后连滚带爬靠向了两位幼弟。 “十四弟,十五弟……我要见老十三,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我有话向他陈奏!” 拉着朱景淳二人衣衫下拜,朱景渊惊恐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涕泗横流祈求着两位弟弟。 朱景浩冷脸以对,而朱景淳则是俯下身来,用手摁住了兄长不让其乱动。 “六哥,圣上不会见你,你还有一个时辰考虑,之后要么我们带走你的遗奏,要么明天北镇抚司就来抄家!” 这时朱景浩接着开口:“君子死而冠不免,六哥……从容一些吧!” 这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对朱景渊来说确实是好话,毕竟死得有尊严些总是更好。 朱景渊泪水止不住外流,从抽泣转为哭泣而后又逐渐收声,时间又过去了七八分钟。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朱景渊道:“我想见见你六嫂,交代一些事情!” 朱景淳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见朱景浩转身去开了门,然后将陈芷二人叫了进来。 陈芷只听到里面有人哭,却没听清这兄弟三人谈话内容,但此刻也知道情况极为不妙。 当着朱景淳二人的面,朱景渊把自己的罪行讲了一遍,听得朱慕榆是目瞪口呆,他知道老爹阴险但没想到如此无下限。 所以即便朱景渊还没说完,朱慕榆便意识到老爹已是将死之人。 随后,朱景渊把皇帝的选择道出,第二个抄家灭族的选择,更是把朱慕榆吓得半死。 “榆儿,今晚之事万不可入他人之耳,为父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要提醒你……往后行事一定要谨慎,万不可招惹是非!” “为父心乱如麻,向陛下请罪并称贺的奏表,就请你来……你来替为父代笔吧!” 听到这些话,朱慕榆也流下了泪水,而陈芷已是泣不成声。 这无疑是人间惨剧,一旁看着的朱景淳二人心中越发难受,但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怜悯。 这里虽无旁人,可一会儿出去若被倪二察觉,禀告上去让皇帝怀疑他俩的态度,对他二人来说便是灾难。 擦干脸上泪水,朱景渊徐徐说道:“十四弟、十五弟,我的最后这点儿时间,就让你嫂子陪着我吧!” 这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转身往房间外走了去,朱慕榆虽依依不舍但也一道出去了,毕竟他还得完成一份奏表。 房间内,便只剩下朱景渊夫妻二人,陈芷缩在丈夫瘦弱的怀中,还是无法抑制住哭泣声。 “殿下,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无论朱景渊多么混账,对陈芷来说都是她的夫君,是她挚爱一生的夫君。 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多年前成婚时的誓言,早已镌刻在他二人内心。 陈芷对朱景渊有多不舍,后者对她的感情便是如何。 听着陈芷语无伦次的话语,朱景渊用尽最大的力气将她抱紧,而后流泪说道:“芷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当年你我举案齐眉,读书写字、下棋抚琴、烹茶绘画……如今想来,是何等惬意之事!” “只可惜我醒悟太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死不足惜……却苦了你跟着我工于心计,堂堂灵慧才女非但学未得用,却最终落得个孤苦终老!” 见朱景渊仍要继续说下去,陈芷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而后决然道:“殿下,臣妾不悔,臣妾不悔!” “殿下若赴黄泉,臣妾愿与你同行!” 陈芷决定殉情,足可见其深情,这让朱景渊无比动容,更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样的好妻子。 当然,无论出于情感还是理智,朱景渊都不可能让她殉情,毕竟陈芷还得活着继续演戏,粉饰大明皇室那可笑的亲情。 二人一番互诉衷肠后,限定的时间也就到了。 “爱妃,自缢而亡死状极惨,我不愿意!” 努力挤出笑容,朱景渊说道:“你替我……把药取来,送我最后一程吧!” 陈芷也是坚韧之人,在接受事情结局之后,此刻强忍着巨大的伤心,走向了不远处的锦盒。 “殿下,下辈子……万不可再入皇家!” 拭去妻子眼角泪花,朱景渊接过那鲜红而致命的药丸,笑着说道:“好……下辈子我做个穷秀才,你是私塾先生之女,我们琴瑟相合平凡过一辈子!” 言罢,他将药丸吞入肚中! 第790章 宝钗:陛下何罪之有? 第790章 宝钗:陛下何罪之有? 朱景渊待的书房外,听着房间内传出哀嚎声,朱景淳兄弟二人心情沉重。 这个时代的毒药,无法做到快速见效致死,所以服毒后的死亡时间说不准。 依照朱景淳二人的估计,以为还要持续一两刻,哪知只过了几分钟就没了声音。 于是他二人推门进屋,就看到了让他俩惊恐的一幕。 只见陈芷怀抱着朱景渊,拿着白绫绕在丈夫脖颈间,竟是亲手替他了结了痛苦。 亲手杀死挚爱的丈夫,陈芷心中悲痛无以言喻,当看到朱景淳二人进屋,她方说道:“你们可以去向圣上复命了!” 朱景淳二人倍受震动,几息之后朱景淳道:“六嫂,依照圣意,六哥是于明日凌晨寅时初刻,疾发不治而亡!” 这是给定朱景渊暴毙的官方时间,接下来往外报丧还是其他程序,都要以这个时间为基点。 依然抱着丈夫,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庞,陈芷答道:“知道了!” 随后朱景淳二人退出房间,当他俩朝着外面赶去时,此刻恭顺王府大门之内,却爆发了一场冲突。 “殿下,恭顺王在养病,没有旨意……臣不能放您进去!”倪二声调平稳,带着手下挡在承运门外。 站在他面前的是靖安公主朱云笙,朱云笙身后是随行的驸马梁毅,此刻后者正拉着妻子往后撤。 然而朱云笙根本不走,反倒目光不善看着倪二,眼神之凌厉似乎要将他杀死。 这一幕,看得梁毅心颤不已。 对这位倪百户他多少有了解,深知此人虽不过是个百户,但却是皇帝陛下的心腹,甚至于连倪进忠这个名都是御赐。 倪进忠本人就已经不好惹,何况今晚的事情明显不对劲,甚至有皇帝的手笔在其中,这才真正让梁毅感到恐惧。 正当梁毅决定,用强将朱云笙拘走时,后者却已挣脱了他的手,并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了佩刀。 现场形势巨变,被人用刀指着,倪二下意识想拔刀戒备,可理智让他没有妄动,最终则是站在原地被刀指着。 刀尖离倪喉咙仅三寸,这已是非常近的距离,只要朱云笙往前一捅,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而且倪二可以肯定,这位嫡公主杀了自己不会被问罪,而他必然死了也是白死,无非是被皇帝厚葬厚恤而已。 即使想到这些,倪二还是不敢让开,因为让了就是对皇帝不忠。 而他之所以被皇帝信重,就是因为他对皇帝绝对忠诚,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所以今晚这样的差事才轮到他来。 “我是公主,先帝先皇后的嫡女,要见我的嫡亲的哥哥,难道还要旨意?” 倪二沉默几息后,遂答道:“公主殿下,无论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有让恭顺王殿下安心养病,旁人不得擅扰的旨意!” 他这话还真不是作假,前后两位皇帝确实有过旨意,但是否可以如他这样解读,就是很需要商榷的事了。 朱云笙冷笑道:“我十三哥会阻我探视六哥?你再敢巧言令色,我一刀杀了你!” 还别说,眼下她这提刀弄武的样子,不像朱明反倒有李唐气象。 倪二此刻也难受得很他,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位公主,为何会如此不识时务,自己拦着她不使其进去可是为了她好。 “殿下若非执意要进去,就从臣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二人对话之间,梁毅一咬牙挡在了朱云笙前面,握住妻子的手把刀取了下来,而后说道:“夫人,别闹了,咱们回去吧!” “咱们回去,要看六哥,你若实在要见六哥,明天请了旨来也不迟!” 朱云笙此刻深感无力,她确实差那么一点点勇气,把挡路的倪二一刀杀了。 但其实她也明白,杀了倪二又能如何呢?还会有其他人出来挡路,她总不能一路杀进去。 被梁毅拉扯着出去,朱云笙神色极为难看,她有强烈的且极其不好的预感。 所以当她出了恭顺王府大门后,便拉着梁毅说道:“我现在就要进宫,现在就要进宫请旨!” 扶着朱云笙往外走,梁毅苦口婆心道:“明天再去,明天去也不迟!” 在昏暗的灯光下,朱云笙停下脚步面向丈夫,面带哀求道:“就现在去,就现在去!” “这……” 梁毅深感为难,从始至终他都不愿掺和皇家的事,今晚也是实在拗不过朱云笙,才陪着她一道过来瞧瞧。 毕竟青阳王、静海王都能来,朱云笙这嫡亲的妹妹更能来。 虽已不再往恭顺王府送东西,但朱云笙还是派了人注意这边情形,朱景淳二人晚间过来的事她知道。 “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朱云笙从没说过这么软的话,此刻再配合她哀求的声音,让梁毅更是无法拒绝她。 感情这种事确实很奇特,当年梁毅对朱云笙不感冒,可结为夫妻日子久了,如今也生出了浓厚感情。 抛开皇家的糟心事,这几年他夫妻二人相处,其实非常融洽且甜蜜。 “好,我陪你去!”梁毅选择妥协。 如今已经入夜,各处宫门均已落锁,想要进宫乃是极难之事,但梁毅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确定这夫妻二人离开后,朱景淳兄弟二人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从恭顺王府出来。 相关的情况,他俩已跟倪二讲明,汇报的事乃是后者去办。 接下来,他俩会返回各自府邸,然后等待次日恭顺王府报丧,之后则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倪二骑快马返回了东安门,此时乾清宫领班太监之一周青,便亲自在此等着消息。 有他这位大太监在,宫门自然可以临时开启。 倪二进了东安门,便拿出了一份奏报递给周青,便说这是上林苑匠户的名单。 即使是乾清宫的领班,周青也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只以为真的是匠户的名单。 在接过之后,周青便急匆匆往乾清宫去了,而倪二则是再度返回恭顺王府,以防备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十几分钟后,独坐乾清宫的朱景洪,收到了余海的奏报。 “陛下,恭顺王薨了!” 朱景渊死了,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终于死了…… 朱景洪原以为自己会很解气,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的内心却毫无喜意。 甚至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后悔,由此而引出一缕羞愧。 也就是此刻,他想起了父母临终之际的交代,都曾让他不要残害手足,而眼下在皇帝过世不足三月,他就把嫡亲的哥哥杀了。 抛开大局不谈,从孝道上来说,他确实是该感到羞愧。 但是,朱景洪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的羞愧被保留了,而方才生出的后悔则被抹去。 他是皇帝,他要为天下负责,似朱景渊这般屡次作死的人,继续活着只会再给他找麻烦。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令其自尽是最稳妥的处置办法,何况以他的罪行死十次都不算多。“陛下,今晚……是否去皇后娘娘处?还是直接歇了?”余海小心询问。 “你说……朕是不是太狠了?” 这话听得余海心惊肉跳,紧接着他连忙稳住心神,随后小心答道:“陛下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如此处置于国于民于恭顺王府,都是最好的结果……” 为了增强自己这番话说服力,余海接着说道:“以恭顺王之大罪,若明正典刑阖府皆会牵连,陛下只处置他一人,已是仁至义尽了!” 在朱景洪身边伺候了十来年,余海很清楚此刻皇帝想听什么,所以他说得非常大胆且直白。 得到认同之后,朱景洪心里好受了一些,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 “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在余海的侍奉下,朱景洪披上大氅走出了乾清宫,站在殿前台阶上遥望天空。 只见明月如钩,洒下了淡淡清辉,与地上积雪连成一片,更给世间增添了些清冷。 朱景洪原本不冷,可置身于如此情形,亦不免拉紧了氅衣。 走下御阶,沿着御道徐徐往前,朱景洪很快走出了乾清门,随行只有余海和几名小宦官。 走出宫门,余海本以为皇帝会去后宫,哪知却是继续往南走了去。 一路之上极为沉闷,只有脚下积雪踩着发出的声音,但也很快被寒风吹散了。 朱景洪一路往前,沿途所遇之侍卫、宦官、宫女,隔着老远就提前参拜跪伏于地,直到皇帝离开后才恢复原样。 任由寒风吹在脸上,朱景洪本是漫无目的走,可最终却来到了皇宫以东,今天上午才在此接见了军官们。 但他的目的地不是隆武殿,而是隆武殿以北的奉先殿。 太庙规模宏大象征着皇家传承,既是皇家祖庙也是朝廷的门面,而奉先殿则单纯是皇帝家庙。 来到奉先殿,朱景洪屏退了所有当值宦官,并让余海守着不需旁人打搅。 奉先殿内,供奉着历代皇帝皇后的神位和画像,此刻朱景洪来到了最东边儿,这里便悬挂着朱咸铭和杨清音的画像。 即使当下画工写真水平比现代有差距,但也毕竟是全国最优秀的画工,所以画像内容还是非常逼真。 朱景洪解开氅衣,看了眼高处悬挂的父母画像,心中有愧的他跪到了蒲团上。 “爹,娘……儿子不孝啊!” 言罢,他缓缓叩拜了下去,这天下他谁都对得起,唯独愧对了父母的期许。 朱景洪在里面“陈情”时,朱云笙这边也到了东安门,并凭自己嫡公主的身份,得以顺利进入了皇城之内。 只不过,在东华门这边她被拦住了,毕竟夜里入宫必须要请旨。 请旨的过程很麻烦,先是东华门当值宦官报乾清门当值宦官,由后者再报给领班太监,最终才报到总管太监余海处。 整个流程走下来,消息传到余海处,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小时,而这已还是朱云笙被优待的结果。 当然,如果朱景洪待在乾清宫,那么这个时间会缩短许多。 余海来到大殿外,向里面禀告了情况,在等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听朱景洪答道:“给笙儿传话,就说朕下午多喝了几杯,如今醉酒不能见人!” 朱云笙此时找来,朱景洪猜测可能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不打算见这位妹妹,主要是不知兄妹二人如何相见。 对于朱云笙关照老六的事,朱景洪其实全部都知道,所以当这位聪明的妹妹,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出什么,朱景洪其实不觉得奇怪。 而且他本人也知道,即使今晚安排的事非常合理,即使朱景渊真的是重病过世,往后仍难免有人怀疑是被他鸩杀。 但眼下要紧的是,必须要稳住这位妹妹,否则若是任由她闹腾起来,造成不好影响就麻烦了。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又道:“再从宫里派人,不……再让皇后派人,送笙儿回府歇息去!” 今晚杀朱景渊的事,宝钗到此时还不知情,但朱景洪相信把话传到之后,她会明白如何妥当处置。 这件事由皇后来处理,比他这位皇帝更合适。 “是!” 大约十几分钟后,宝钗得到了宦官禀告,然后她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好端端去奉先殿做什么?这么晚朱云笙又为何觐见?为何朱景洪又不见亲妹妹? 不见也就罢了,还特意道明把朱云笙送回府,这里面蕴藏的东西可太多了。 虽未能联想到了杀朱景渊,但宝钗可以断定发生了某件事,朱景洪不好见前来觐见的朱云笙,又担心这位妹妹生出其他事端,这才特意要求把她送回府去。 明白了关键情况后,宝钗立刻派人去尚宫局传话,那边会有她的心腹且得力的女官去办此事。 安排完所有事情后,宝钗便打算去问问情况,于是她也启程往奉先殿去了。 内廷诸妃嫔不可擅自去前朝,但皇后却不在限制范围内,所以宝钗可以直接去奉先殿。 宝钗被赐予宫内乘辇,所以只用了十几分钟,她就赶到了奉先殿外。 这里她极少来,下了辇轿后她才要进入宫门,余海就闪现在了宫门内。 “陛下在里面?” “回禀娘娘,正是!” “我去见他!” “娘娘,陛下有旨意,说不许旁人搅扰!” 宝钗正色,冷冷问道:“本宫是旁人么?让开!” 余海虽感为难,但还是老实让开了路,他知道谁能拦谁不能拦。 进得宫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气氛让宝钗有些虚,毕竟这地方是供奉祖先的地方。 很快,她便来到了大殿外,发现殿门是虚掩着的,然后她便伸手推开了殿门。 大殿正中位置,供奉的是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但宝钗的看了一眼就往左右扫去,最终在东侧看见了丈夫。 只见远处蒲团上,朱景洪安静的坐着,抬头看着前方画像,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入大殿,宝钗向朱景洪走了过去,后者发现了她就看了过来。 靠拢之后,宝钗先是看了眼上方高悬的帝后画像,然后跪在一旁蒲团上行了叩拜大礼。 “陛下深夜为何到此?” 此刻朱景洪重新望向了帝后方向,缓缓答道:“前来请罪!” “陛下何罪之有?”宝钗又问。 (本章完) 第791章 朱云笙的悲伤 第791章 朱云笙的悲伤 当朱景洪与宝钗说话时,朱云笙也得到了宫里的回复。 虽然是皇后的回应,但朱云笙知道是朱景洪不想见她,毕竟这位想喝醉是很困难的事。 “殿下,皇后娘娘有命,说让奴婢等送您回府!” 谁知朱云笙答道:“十三哥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 这时女官再度开口:“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懿旨,让奴婢等送您回府去!” 她这里强调的是懿旨,既是旨意就务必要遵行,否则便是抗旨的大罪。 懿旨……自打老母亲过世后,朱云笙已很久没听过这个词。 一旁的梁毅很清楚眼下什么状况,所以他明白真的要收手了,对抗懿旨的后果他们夫妻无法承受。 “我们这就回府去,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回话之后,梁毅展现了自己阳刚的一面,强行扶着朱云笙往外走了去。 而出来传话的女官们,则是带着一队宫里的宦官,随着朱云笙夫妻一道出去了。 朱云笙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梁毅堵住了嘴,只因宫里的人就在旁边,一些不该说的话绝不能说。 朱云笙有苦楚梁毅可以包容,此刻梁毅的难处朱云笙也明白,所以她虽万分悲愤但却没再折腾。 而此刻在奉先殿内,帝后二人相对而坐,朱景洪已向宝钗说明全部情况。 “唉……他是作茧自缚,比起先帝和世祖爷灭族之举,你只问罪他一人已是至善至仁!” 宝钗说这话还真不是奉承,因为客观上来说还真这么回事。 世祖朱审焯把皇帝哥哥一家全宰了,朱咸铭则是把两位嫡兄弟全家砍了,这都牵涉到上百条人命。 朱景洪只杀朱景渊一人,而且是因对方多次谋害才动手,这确实是非常的克制。 抬头看向先帝先皇后画像,朱景洪叹息道:“只怕爹娘,不会宽恕我!” 类似的话,朱咸铭念叨了二十年,以前朱景洪觉得他是矫情,现在亲身经历后他却不再这样想。 对此,宝钗也不知如何开解,大殿内一时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笙儿本是聪颖之人,可从老四过世之后,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朱云笙的变化,朱景洪同样洞若观火,至于这位妹妹为何会变他多少能理解。 在朱云笙看来,三位哥哥谁当皇帝都行,但相互之间不斗得你死我活,毕竟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然而这是妄想,朱云笙生在皇家还这样妄想,一定程度上便显得不成熟。 但朱景洪也相信,如果自己是失败的一方,小妹也会对自己更维护一些,所以他对朱云笙的“逾越”之举很包容。 “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说!”朱景洪道。 “凌晨老六家报丧,笙儿得知必然疑你,只怕又会起些事端,你可得早做谋划!” “一则不让她犯大忌,以至于事情闹得难以收场;二则也可避免伤你圣明!” 宝钗这番话说得比较谨慎,所以也显得非常的模糊,但朱景洪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该如何处置?” 沉默几息后,宝钗道:“我不好说,你们兄妹之间的事,得你来拿主意!” 这牵涉到兄妹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置还真就得朱景洪来拿主意。 虽说是已出嫁的小姑子,但若宝钗真把人得罪太狠,人家冲着她来“撒泼”的话,一旦朱景洪不严惩会让她很丢面子。 宝钗的忧虑朱景洪明白,思索一番后他便开口道:“骤闻老六薨逝,三妹悲痛欲绝,而后病倒了!” “你是想以病了名义,将其圈在府中?”宝钗道出了关键。 “嗯!” “唉……这倒是省事了,但你不让她去送送老六,只怕她会怨你一辈子!”宝钗再度提醒。 朱景洪便道:“就前两天圈着,待她接受了……就放她出去!” 微微点头后宝钗没有说太多,二人在奉先殿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一起离开回寝宫去了。 按照朱景洪的安排,朱景渊是于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去世,到时间后陈芷正式对外公布死讯。 恭顺王府之内,本就不多的宦官侍女哀嚎一片,然后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因为人手不太够,报丧的事落在了王府侍卫身上。 其他事侍卫可能会推诿考虑,但报丧他们所有人都很愿意,因为这意味着苦差事要结束了。 除了有专人往宫里禀告,首先得到消息的是宗室,然后是各武勋之家,再然后便是在京官员。 报丧可不是简单的事,十几名侍卫全程跑下来,办完后天都亮了。 朱景渊过世了,其实跟大多数人都没关系,文官们怕被猜忌不敢来,武勋们对其有敌意也不会来,也只有宗室的人陆续前去吊唁。 去得最快的是朱景淳和朱景浩,他俩还带上了各自的王妃,同时还各自王府带了人去帮忙。 也正是有了他俩起头,其他宗王将军和公主郡主们,才陆续的到恭顺王府吊唁。 一众朱家男人们,此刻正在承运殿内议事,治丧如何筹办还没商量出个头绪。 原本这种事该朱慕榆来操办,可骤逢大变让他六神无主,加之一众叔伯爷爷们七嘴八舌,更是让他心乱如麻宕机坐在原地。 朱慕榆现在非常惶恐,相比于悲痛老爹的去世,他更担心自己一家人的命运,所以他也在等旨意来。 去宫里报丧已过去一个半时辰,按理说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并非所有人都有上帝视角,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敏锐政治嗅觉,所以此刻大殿内的多数人,都真的以为老六是因病而逝。 除了朱景淳兄弟二人,现场也只有老银币忠顺王朱咸镆,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自然不愿牵扯进这些事,所以全程跟泥塑一样坐着,甚至微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他是长辈,倒也无人敢说他,也就乐得倚老卖老了。 “诸位殿下,世子爷……宫里余公公来了!” 宫里余公公是谁,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全都停下了议论,然后整理袍服往外出迎,他们知道这是圣旨来了。 刚才老态龙钟的朱咸镆,此刻顿时变得精神矍铄起来,起身后竟还挤到了前面去。 大太监余海在宦官侍卫簇拥下,已经走进入了承运门内,而一帮王爷们已迎到了台阶下。现场招呼自然该是朱慕榆,只见他战战兢兢走上前去,然后跪地叩头道:“臣朱慕榆叩问陛下圣安!” 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问安,余海双手搭于身前站在原地,扫视全场后便说道:“圣躬安!” 紧接着,余海从怀中拿出一份明黄色纸笺,这便是非正式的圣旨无疑了,但又比口谕稍微正式一些。 “上谕……” 随着余海道出这两个字,一众朱家王爷们再度跪伏于地,在这寒冬感受着地面的凉意。 “惊闻恭顺王薨,朕不甚哀痛之至,大憾朝廷失一贤王,朕则痛少一手足矣……” 听到旨意开头的这句,朱慕榆原本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这至少证明皇帝明面上不会再加罪了,当然前提是他足够识趣。 此刻,朱慕榆想到了自己怀中奏本,那是他了一晚上功夫的杰作,算是他给皇帝叔叔的厚礼。 “念及恭顺王世子年少处事不周,今命青阳王、静海王协理治丧事宜,钦此!” “臣等领旨,叩谢吾皇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旨意宣读完毕,余海将东西交给了朱慕榆,而后说道:“恭顺王薨逝,陛下哀痛之至,特命咱家前来代祭!” 朱景洪是皇帝,自然是无须亲自前来祭奠,派钦差来是很合适的安排。 朱景渊的灵堂设在银安殿,接下来便是朱慕榆引余海前去,而朱景淳兄弟二人则是张罗丧仪。 既然圣旨要求他俩来处理,如此他们发号施令就名正言顺,本来这件事也就得靠他俩来做,因为恭顺王府根本无人可用。 余海只待了十几分钟,便自行回宫复命去了,而恭顺王府治丧之事,则在朱景淳二人处理下,非常平稳的进入了正轨。 他二人也很年轻,此刻安排起来却条理分明,旁观的忠顺王朱咸镆有理由猜测,这二位恐怕是早有准备。 “先帝选了我,跟他装了一辈子兄友弟恭,看来当今这位……便是选的他二人了!”朱咸镆暗暗想着。 跟嫡亲兄弟是生死之敌,跟庶兄弟们却关系亲密,这也算近百年来朱家的惯例了。 “我这辈子演得实在辛苦,接下来该轮到这俩小子了,往后可有得他们犯愁的时候!” 朱咸镆心态非常放松,他确实已经解脱了出来,余生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再说王府同心殿内,一众女眷全部都在此处,围着垂泪的陈芷安抚着。 昨天夜里,陈芷的泪水就流干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哭,因为她得把戏继续演下去。 而徐赵两位郡王妃,在得知自家男人负责治丧后,她俩也在内宅发号施令起来,完全无视了陈芷这位嫂子。 也就在这时,外面通报章悼太子妃来了,于是陈芷才收起哭声迎了出去。 元春本是陈芷最讨厌的人,眼下有周围这些人对比着,再见到元春时陈芷非但没有恨意,反倒觉得无比亲切。 因何如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四嫂……” 陈芷叫过元春很多次“四嫂”,但这次确实是饱含深情热泪,最终竟是扑到了元春怀中。 “老六媳妇儿,节哀……节哀!” 丧夫之痛,元春已深有体会,此刻她和陈芷感受类似,已不再将对方视为仇敌。 “四嫂,六爷他久卧病中,昨夜病急骤然而逝,连话都没留下几句,就撒手去了……” “他好狠的心,就这样撇下我们……” 陈芷哭诉着,这是她该做的事,而元春则是轻声安抚着。 再说驸马都尉梁府内,此刻内宅中朱云笙暴怒,却被梁毅死死拦在房内,房外奴仆们则全被叫走了。 “我没病,我要去看六哥!” “夫人,公主,殿下……我求求你,就安生些吧,这是圣意啊,岂能违抗?” “我不,我要去见十三哥,我要进宫去问个明白……” 二人就这样闹着,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最终朱云笙还是没能走出房门,梁毅在关键时刻非常懂分寸,就不可能让这位铸成大错。 最终二人都累了,于是便靠着坐在了榻上。 “夫人,我不明白……” 梁毅起了个头,见朱云笙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于是他接着说道:“你聪慧无比,为何近两年总是逾矩,净做些犯大忌的事?” “你是圣上嫡亲的妹妹,依照你原先所言,你我不但可富贵一生,儿孙更会前程似锦,可你为何……” 这个疑问梁毅憋了两年,他知道朱云笙是顾及亲情,可还是觉得妻子做得太过了。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朱云笙回忆起了往事,随后徐徐说道:“正统十七年,母后病重,我时常入宫伺候!” “那时母后常有忧色,我便问她心忧何事?” 见妻子看向自己,梁毅便答道:“那时圣上远在万里之外,皇后娘娘定是思念幼子!” 盯着梁毅看了一会儿,朱云笙方答道:“是……但不全是!” “母后心忧他们三兄弟,最终落得刀兵相向无有善终!” “当日我便对母后妄言,若父皇日后以十三哥为嗣,三位兄长便可皆有善终!” “母后虽惊于我能看透储位之事,却仍对我说……十三哥看似莽撞,实则心性坚韧,行事狠辣难以捉摸,日后未必会善待兄长!” 听到这些话,梁毅是真的被惊到了,先皇后智虑之深令其拜服。 “于是我又问母后,若以四哥六哥为储如何?母后说如此他们兄弟必无善终!” “然后母后便叮嘱我说,我与十三哥自幼一同长大关系密切,且与王府诸妃感情深厚,往后要多维护四哥六哥,不让他们兄弟斗个你死我活!” “而在母后临终前,她单独召我进殿嘱托时,惦记的还是这件事!” 说到这里朱云笙已是泪流满面,想到疼爱自己的母后就已让她悲伤,而今没能完成嘱托就更让她难受自责。 “昨天夜里,我跟十三哥只隔着一道宫门,可是我却见不到他……我没能救到六哥,我有负母后的嘱托,我不孝啊!” 见朱云笙着实是伤心,梁毅也是心疼无比,他突然觉得妻子很可怜在,遭遇了世间难有的悲惨。 钻进梁毅怀中,朱云笙哭诉道:“一道宫门,就隔着一道宫门,就差……就差那么一点啊!” (本章完) 第792章 朕的妹妹,也弃朕而去了! 第792章 朕的妹妹,也弃朕而去了! “你已经尽力了,这都不怪你!” 梁毅正安抚时,朱云笙接着说道:“当日母后曾言,十三哥心机重、城府深、行事狠、能力强,是天生做皇帝的料!” “那时母后多次提及,说自己也看不透十三哥,我却不以为然……如今看来,还是母后圣明!” 似乎是接受了现实,说话间朱云笙哭声逐渐变小,但心中悲痛则更深了。 “夫人,这些话你在府里说便是了,万不可在外面妄言!” “你是说十三哥会杀我?”朱云笙反问。 “这……” 虽然梁毅觉得不可能,可这谁能说得准呢? 用手绢擦去泪水,朱云笙坐正了身体,对梁毅郑重道:“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过问这些事,往后咱们安生过日子!” 点了点头后,梁毅在反复思量后,还是提醒道:“也不可怨恨圣上,恭顺王之死未必是他所为!” 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可朱景洪不让朱云笙去奔丧,似乎又显得比较心虚。 朱云笙平静答道:“他是皇帝,我怎么能恨他,又如何敢恨她?” 时间来到中午,恭顺王府将朱景渊“遗奏”递交通政司,经过一系列程序送到了朱景洪面前。 遗奏之内,朱景渊自述了这些年的过失,认识到了先帝对自己惩处是爱护,详细交代了这两年的悔过表现,最终感激了朱景洪的关心并称颂了他的贤明。 遗奏的内容,在一系列转交过程中被传开,知道内容的官员都心情复杂。 没有多少人怀疑朱景渊被杀,因为这确实是符合情理的死亡,而且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与此同时,各部院的官员们,也在观望皇帝的批阅。 这种奏本是直递御前,内阁不会形成票拟意见。 奏本是中午送到御前,下午内阁便接受了第一道旨意,内容却是申饬百官。 “恭顺王薨,百官五品以上,按制当亲往凭吊,然则时至谕发,几无一人前去往,此为臣之分乎?” 以上是旨意主要内容,内阁受旨后立刻传抄各部院,之所以效率这么高,是因为他们被皇帝当面斥责。 大家为啥不去凭吊?还不是怕被皇帝猜忌。 谁都明白,皇帝这这般申饬百官是想立牌坊,但也只能受着委屈依照旨意行事。 当然,在执行旨意过程中,官员们大多都比较谨慎,只有极少数人是当天去的。 其他人尤其是品级高的,都是在次日陆续前往,但也只是到场做到礼节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恭顺王府。 时间来到第二天,又一道旨意送到了恭顺王府。 相比于昨日的上谕,今日乃是正儿八经的敕书,所以颁旨规格非常之高,而且是由礼部官员前来传旨。 恭顺王府之内,众人皆在承运殿内跪拜,朱慕榆和陈芷在最前面,朱景渊其余诸子女及宗室众人也在。 “制曰……” “恭顺王渊,先帝之第六子矣,少时既有才名,及至成年贤名远播,然其恃才傲物不敬长兄,故为先帝所黜……” 圣旨的前半截,围绕老六和老四的争斗,阐明了他被罢黜的主要原因,如此朱景洪是为把自己摘出来。 “先帝在时,尝谕朕曰,渊心怀不忿,或为国之祸也,令朕多备之……” 这里又是借老皇帝之口,指责朱景渊是祸国殃民的坏蛋。 死去的老皇帝,不管说没说过这样的话,眼下也得替朱景洪背锅。 “然朕谓先帝曰,六哥本性纯良,陛下爱子则严,故多苛责兄长!” 老皇帝背了苛责老六的锅,朱景洪自然就得装好人了,反正旨意里是这样说的。 “昨日恭顺王之遗奏,言辞恳切表意端方,可见朕之断言无误,而先帝于九泉可瞑目矣!” 圣旨到这里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是老六本性不坏,老皇帝太爱儿子所以才惩罚他,但当今皇帝还是很看好六哥的。 一句话,我皇家还是父慈之孝滴,大家都是好人没有坏心。 “然天不假年,吾兄壮年骤薨,使朕痛失手足,而哀恸无休矣……” 虽然这些话已经有些发腻,但朱慕榆听了却如久旱之甘霖,皇帝越是强调兄弟关系好,他这一大家子人也就越安全了。 唯有陈芷,虽是接受了现实,心中却是恨意滔天,但也仅此而已了。 “今追赠渊亲王之爵,以睿亲王之名位治丧,其子慕榆仍袭恭顺王爵,钦此!” 朱景洪恢复朱景渊亲王爵位,在大多数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确实是以德报怨的行为。 仁德只靠嘴说没啥份量,但做出来可就完全不同了,不得不说他玩儿这一手,确实收买了不少人心。 恭顺王府众人谢恩之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朱慕榆了,毕竟郡王爵位实实在在到手了。 此刻他在心里发誓,往后定会扮好“贤侄”的角色,让龙椅上的叔叔装个够。 “陛下垂爱,臣侄感激涕零,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朱慕榆一副过于激动,涕泗横流语无伦次的样子,这厮演技倒也不可低估。 接旨之后,礼部官员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而一众宗室们都来向朱慕榆道贺。 当然,眼下毕竟是在治丧,众人也是简单道贺,然后现场便又恢复了安宁。 而这些事情,经过南北镇抚司和东厂发力,已在京城内外陆续的传开,皇帝仁爱贤德之名更甚了。 转眼间又是三天过去,一辆马车来到了驸马都尉府,来访的便是徐赵两位王妃。 她们是来探视朱云笙,并评估她是否可以去恭顺王府。 “两位嫂子怎么来了?”朱云笙神色平静。 徐氏尴尬一笑,遂上前问道:“皇嫂命我等前来探视妹妹,修养了这两天……可都好些了?” 朱云笙无喜无悲,神色淡然道:“我自己觉得好了,但若十三嫂有懿旨……我也可以病下去!” 这话听得徐赵两人更尴尬了,皇家糟心事还得遮掩得光鲜亮丽,确实是非常费心劳神的事。 “皇嫂说若妹妹痊愈,便可以去祭拜六哥了!”赵氏接话道。 哪知她话音才落,就见到朱云笙起身离去,这让徐赵二人错愕不易。 “来人,替我更衣!” 听到朱云笙这样说,她二人方才松了口气,然后便低声议论起来。 一会儿朱云笙去恭顺王府,做什么说什么她俩都得注意,毕竟责任全落在她们头上。 好在,朱云笙确实是懂事了许多,这次去恭顺王府没出岔子,只不是在灵前呆坐出神,连话都没有多说几句。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朱景渊的丧仪来到了尾声,便到了该下葬的日子。 其实亲王葬礼可以更隆重些,但朱慕榆这小子确实是贴心,生怕老爹停灵太久让皇帝叔叔不高兴,所以尽可能的缩短治丧时间, 十二月初六,朱景渊的丧仪便结束了,他本人则是遵照圣谕移至观德殿,等待老皇帝下葬后他才能陪葬皇陵。而老皇帝下葬的日子,到现在都还没正式确定,因为还把不准皇陵完工日期。 十二月初一的大朝会,皇帝因兄长过世罢朝,初十本该举行的常朝同样被罢。 为表现兄友弟恭,朱景洪当真是想尽办法,在各方面都做足了功夫。 十二月十二,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只不过天上的雪更大了。 东华门外,一顶轿子停在了宫门外,朱云笙从轿中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东华门,虽仅仅时隔半个来月,但她的感受已是完全不同。 以往来此,即便父母均已亡故,她也觉得是回哥哥家里,有一种回娘家的的情感。 可现在,她已完全没有这些感觉,而认为自己来朝见君父。 今日她进宫,乃是受贵妃黛玉相邀叙旧,朱云笙虽然不太想进宫来,但念及黛玉再三相邀,她也只能从其所请进宫来了。 进得皇宫,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偏偏又让人觉得无比陌生。 进到内廷需得经过乾清宫外,再度看见那熟悉无比的宫门,朱云笙再也没有想进去的念头,甚至想着离得越远越好。 黛玉所居的瑶华宫和坤宁宫挨着,朱云笙对坤宁宫的感情同样如此,眼下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在她赶到瑶华宫时,里面黛玉和湘云都在,这是她此生最要好的朋友。 而她这两位朋友也没让她失望,相见之后没有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在说笑之余非常慎重的安慰了她。 唯有岁月可回首,回忆往昔之欢乐,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 朱云笙谈得来的人不多,真正能交心的就更少了,所以她很珍视与黛玉湘云的友谊。 然而她们还没聊得太多,外面就有通禀“主上驾到”,于是黛玉三人便出宫去迎候。 宝钗是跟着朱景洪一道来的,今日他俩皆身着便服,跟普通士人夫妇装束差不多,只是衣服面料做工更巧夺天工。 这样便要随和亲近许多,而朱景洪在宫里有一半时间,基本上都是这般穿着。 “拜见陛下!” 以往朱景洪会扶黛玉,但这次他先去扶了朱云笙。 “三妹,这些天不见,可见你瘦了许多,如今母后膝下,便只剩你我二人了,你可得多保重啊!” 看着面前的嫡亲兄长,这个自己爱慕过英雄豪杰,朱云笙此刻面无表情。 “多谢陛下关切!” 叫的是陛下而非“十三哥”,这让朱景洪便有些失望,只能用笑声掩饰着尴尬。 “外面凉,咱们进去说话吧,口口声声牵挂妹妹,怎么让人在外面受凉!” 说话的是宝钗,随之她还向黛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来到朱云笙身侧,拉着她便往正殿内走去。 “对对,还是进去说话为好!”湘云也随之帮腔,然后就跟了进去。 宝钗扯了扯朱景洪衣袖,然后提醒道:“进去说话吧!” 随后,他二人便一道往殿内走去,然后就得分宾主落座了。 主位上是朱景洪和宝钗,可谓左右第一分为朱云笙和黛玉,而湘云则是挨着黛玉坐在右二位置。 开始只有她们三人时,谈话妙趣横生欢快无比,可现在多了朱景洪和宝钗,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许多。 即便他二人没怎么说话,即便黛玉和湘云继续话题,朱云笙也都极少搭话了。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再聊下去就真是尬聊了,于是宝钗看了朱景洪一眼,谁知后者却又瞪了她一眼。 没办法,宝钗只得面带笑容,极为亲切看向了朱云笙,说道:“三妹,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你十三哥多次跟我说,自己便只剩你一个妹妹,一定要照顾好你才行!” “后来待你痊愈,他也几次说要见见你,跟你说说话……可因国事繁忙,皆未能得以成行!” 宝钗说的这番话,也就最后半句算真话,朱景洪这段时间确实很忙,今天上午来见朱云笙,都是挤出来的一个时辰。 朱云笙没有接话,按理说她该说点儿什么,至少该感谢兄长的挂念。 她这样虽然失礼,但也无人指责她,所以也就等于不失礼。 见宝钗所言毫无效用,朱景洪此时也放下了茶杯,而后开口道:“三妹,我知道……你对为兄有些看法,可……可为兄之苦衷你却不知!” “陛下是皇帝,皇帝肩挑日月,背负江山……自然是少不了有苦衷!” 朱云笙这番话听起来似乎表示理解,但稍微细想就不是这么回事,这让朱景洪越发感到心中酸楚。 他虽坚韧不拔,可不被至亲理解,也会感到心里难受。 他本想道出老六种种罪行,可那又等于正面承认杀兄,于是也只能停下了这个话题。 只见他挤出笑容,满是关爱说道:“父皇母后在时,常对我说要照顾好你,如今为兄登基御极,自当对你多加优待!” “前些日子,我已跟你嫂子商议过,要册封你为长公主,这些天你嫂子劳心费力,总算把一应事宜谋划周全!” “我已决定,明年乾盛元年,第一件大事,就是册封你……” 朱景洪话还没说完,朱云笙便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极为郑重的跪到了他面前。 “陛下关切,臣妇感激涕零,然册封臣妇,实为不可,一则兄长尸骨未寒,册封臣妇不合时宜,二则臣妇未有寸功,贸授尊位有损陛下贤名,三则……” 朱云笙的理由很充分,但朱景洪根本没听进去,她一口一个“陛下”“臣妇”,直接把朱景洪听得愣住了。 而一旁的宝钗黛玉湘云,也都各有忐忑不安和惊讶,情况比她们想象中还差。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臣妇将羞愧而死!”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把头紧紧贴到地面的妹妹,朱景洪本想起身去将她扶起,可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沉默几息后,朱景洪无奈道:“好……此事,此事暂且搁置!” “多谢陛下,臣妇身体不适,暂且告退,恭祝陛下万岁,皇后千秋!” 在说完这些话后,朱云笙又连磕了几个头,每一下都带给了朱景洪重击。 之后朱云笙起身,又看了主位上的兄长一眼,然后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去了。 见此情形,宝钗黛玉三人都被惊到了,她们都想做点儿什么去挽回,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做什么。 好端端的兄妹,却搞成了现在这模样,想起来确实非常可惜。 此刻,宝钗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朱景洪,这位强势的皇帝此刻看起来竟显得可怜。 朱景洪就这样看着朱云笙离去,他的心确实被伤到了,只有至亲之人才能伤得到他。 当朱云笙走出了宫门,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朱景洪方怆然道:“朕的妹妹……也弃朕而去了!” (本章完) 第793章 腊月之末 第793章 腊月之末 无论宝钗还是黛玉湘云,都从未见过朱景洪柔软的一面,今天这一幕却清晰展现在她们眼前。 这个时候若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许多,但作为皇帝不可能哭,所以只能硬顶着心伤。 见朱景洪努力抑制着感情,一旁宝钗脸上满是担忧。 “陛下……” 虽然是亲姊妹,可方才朱云笙的行为,本质上是以下犯上之举,严格来说是大不敬之罪,较真的话一家人都得完蛋。 此时宝钗想说些什么,可在这节骨眼上,也不知该怎么说。 黛玉湘云同样如此,此时也只能起身靠近朱景洪,依偎着他提供一些关切。 谁知这时,朱景洪竟放声笑了起来,他这笑虽称不上释然,但也勉强可称看透了迷瘴。 他是兄长不假,但他当前最重要的身份是皇帝,这些小儿女情感对皇帝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而在未来,他还会遭遇更多误解、怀疑、仇恨、背叛,乃至会有儿子相争的事,这是皇帝本就无法避免的命运。 朱景洪的大笑,让宝钗三人越发的担心,一个个都格外关切看着他,她们此刻也只能如此陪着他。 几息之后,朱景洪笑声逐渐收起来,随后他对宝钗三人道:“笙儿她呀……还是没长大,耍小孩子脾气,不给我这哥哥面子!” 而后朱景洪起身,说道:“罢了罢了,由她去吧……我得批折子去了,你们且聊着!” 言罢,朱景洪走出了大殿去,而此刻外面风雪更甚了。 “宝姐姐,你……” 黛玉想提醒宝钗跟去瞧瞧,话没说完后者便答道:“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黛玉点了点头,随后叹道:“这好端端兄妹,却成了这幅样子,这可真是……唉!” 湘云心直口快一些,当即接话道:“想来是觉得,陛下苛待了恭顺王,所以……” “云丫头,别胡说!”黛玉呵斥。 宝钗面无表情,随后也是叹了一声:“他们兄妹有误会,陛下有不可说的苦衷,咱们也算饱食君禄,如今也该设法为君分忧才是!” 黛玉和湘云都点了头,只不过对如何解除“误会”,短时间她俩也想不出头绪。 而这是因为信息不全所致,所以宝钗决定给他们透露些消息,于是她便邀黛玉二人去她宫里。 到了坤宁宫,宝钗把睿王近年的恶事道出,尤其是几次谋害朱景洪的事,可把黛玉二人惊得不行。 她俩也知道朱景渊坏,却没想到这厮坏得如此没有下限,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谋逆之罪,而且是数次谋逆,指不定还会继续谋逆,其罪本已该诛杀其族,只让他一人殒命,还让他体面而去……已是陛下仁德之至!” 之前如果宝钗这样说,黛玉二人都不会当真,但现在她俩是真的认同这番话。 皇帝掌握生杀予夺之权,没杀老六全家泄愤,还给他亲王的尊荣,这确实是以德报怨了。 “方才公主说的那些话,当真有如利刃一般,直刺陛下心头!”黛玉面带忧色,她是在担心朱景洪,因为情况比她预料严重。 “是啊……这世上陛下在意的人不多了,公主刚才那些话确实伤人,陛下未免太可怜了些!” 听她二人议论时,宝钗插话道:“此事近些日子就别提了,过段日子你们再想办法,跟笙儿把话说通,让她明白陛下的苦衷!” “嗯!”黛玉二人应了下来。 且说朱云笙离宫后,坐在马车内她也很后悔。 一时头脑发热钻牛角尖,伤害了她关系最亲的兄长,朱云笙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 现在回去道歉?可她又拉不下颜面,于是也就只能先这么着,只等日后再去磕头认错。 然而等她回到府中,把今日觐见情形告知梁毅,后者被吓得竟当场晕了过去了。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梁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朱云笙赶紧去请罪。 见朱云笙不太情愿,于是梁毅便亲自去了书房,拿出奏本写起了请罪折。 可他的奏本无法直转御前,走通政司的路子容易泄露,反倒会暴出皇家的丑事,所以才写几个字后他就作罢。 所以,请罪的事还得朱云笙来,毕竟这位嫡公主不但可以直奏御前,还可以直接见到皇帝。 但朱云笙也有些倔,虽然觉得自己过分了些,但仍觉得兄长也有失理之处,反正让她现在就认错她干不了。 即使梁毅急得跳脚,可也实在拗不过朱云笙,于是也只能缓两天再说。 转眼几天过去,朱云笙的行为没有引来恶果,这便让梁毅心安了许多。 时间来到腊月底,正统二十年来到了尾声,朱景洪完全陷入了忙碌中。 越是在年终,需要他忙碌的事就越多,接见官员审核各项奏报,几乎挤满了他每天的时间, 以往他是干半天休半天,腊月后面的日子他全天都被占据,也就晚上有时间寻乐子释放压力。 腊月二十八,依照惯例皇家举行家宴,此时乃是由皇后操持尚宫局落实。 宗室镇国将军以上者,皆收到了邀请进宫赴宴,而与皇后关系亲密之人,则是早早的去了坤宁宫。 今日设宴是在重华殿,此处是皇家专门赐宴之所,平日也时常举办各种宫廷宴会。 女眷们可以去坤宁宫套近乎,而男人们则是先去了重华殿,相互之间吹捧说笑起来。 朱云笙也去了坤宁宫,比较委婉的向嫂子表达了歉意,见她想通了些宝钗也就放心了。 只可惜俩找宝钗说话的人太多,她二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交流,毕竟皇后的身份比嫂子重要得多。 朱云笙退出了主殿,独自一人时却被黛玉湘云找上,拉着她便往坤宁宫东殿去了,这是她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三人闲聊一阵后,黛玉试探着问道:“还生你十三哥的气?” 朱云笙摇了摇头,答道:“当日是我过分了,一会儿我跟十三哥赔礼!” 黛玉想着事情圆满,正考虑是否还告知实情时,湘云已忍不住开口:“你确实太过了,你可知恭顺王他,私底下做了多少恶事,陛下如此处置……已是仁至义尽了!” 她是个急性子,朱景洪受了这么大委屈他,她实在看不过去所以要讲。 朱云笙坦然道:“我知道,六哥他有过错,而且是很大的过错!” 湘云则是冷笑道:“他的过错,只怕比你知道的大得多,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杀他十次也不为过!” 见朱云笙不以为然,湘云直接来到她身边坐下,把自己所知情况悉数告知。 果然在听完之后,朱云笙已是惊愕在原地,此刻的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前犯了多大的错,对皇帝哥哥的伤害是有多大。 亏她还自矜骄傲,以为自己行事堂堂正正,如今看来竟是蠢妇一个。 甚至再细想些,朱云笙更意识到自己敢给皇帝甩脸子,亦是不过是恃宠而骄的骄横之举。 自家兄长是君子,她方能欺之以方,这是非常恶毒的手段。 联想到了这些,朱云笙顿时后背发凉,不是因为害怕兄长加罪,而是心里觉得太愧疚了。 “我……我……” 此刻她已豁然起身,然后抓起黛玉的手,问道:“十三哥在何处,我要去跟他请罪,我错了……我有大错!” 朱云笙已急得流泪,见她这样黛玉安抚道:“下午你兄长要接见外臣,有话晚上赐宴时再说不迟,只要你愿意敬他一杯酒,他心里也就安稳了!” 点了点头,朱云笙虽很想请罪,但此时也得以大局为重,不再给自家兄长添麻烦。再说怡景宫内,这里住着两位特殊的妃嫔,分别是迎春和探春。 之所说她俩特殊,是因为即便已位列妃嫔,她俩平日吃穿用度都很简朴,保持了作为出家人的习性。 所以,当元春来看两位妹妹时,进了宫门就被里面的情况意外到了。 怡景宫正殿东侧暖房内,多年未见的三姊妹团坐一起,重逢之际各自心中五味杂陈。 “是陛下的意思?”元春问道。 陛下什么意思她虽没说,探春会意到了并点了点头,在亲姐面前她未掩饰对此境遇的不满。 毕竟大好的年华,谁愿意吃斋念佛穿着素净,探春也想跟其他妃嫔一样,过稍微正常一些的日子。 “唉,既是如此,也无可奈何!”元春叹道。 “姐姐过得可好?”迎春问道。 一般只有过得好的人,才会问别人过得好不好,这也是所谓的“仓廪实而知礼节”。 虽然探春觉得日子难熬,但迎春却觉得现在很好,可以时常见到意中人,且平日里没什么烦心事。 元春过得好不好在,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她不是继嗣的朱慕椿之生母,且之前也因行事之策起过争执,如今双方也只是表面和谐而已。 所以元春在安乐王府,虽然吃喝用度全都不缺,但也只能把情感寄托于神佛,每天也是非常的难捱。 “还好……还好!”元春如是答道。 看出元春言不由衷,迎春方问道:“姐姐这般勉强,莫非在府中过得不顺意?莫非是你那儿子对你不孝?” “你可别乱猜,我是感于章悼太子亡故,心中思念故而……唉!” 元春连忙遮掩,她就怕迎春在皇帝面前说漏了嘴,又给王府招来祸事。 探春明白元春的苦衷,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前几日我听说,宝玉已经成婚了,姐姐可知?” 这元春还真的不知道,于是她问道:“和哪家结的亲?” 探春答道:“他原先房里的丫头晴雯!” 哪怕是普通士庶之女,元春也不会太过惊讶,毕竟如今贾家败落,且宝玉还不是贾家的人。 可当她得知宝玉娶了个丫头,对此她还是感到格外失望。 “是纳的妾?”元春还抱有一丝期待。 探春答道:“给这丫头除了籍,然后明媒正娶,他一意如此,家里人也管不了他!” 晴雯至情至性,一直等着贾宝玉回来,这份情谊后者不敢也不愿辜负,所以才逆众意要娶她。 “唉……随他去吧!” 经历过大变,很多事元春也看开了,标准放低到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的已不敢奢望太多。 “他的事,往后在宫里可别提了,若让皇后得知,只怕是祸非福!”元春神色凝重道。 当年贾宝玉屡次开罪宝钗,还因此当街被青阳王、静海王揍过,后面被逐出贾家也与这些事相关。 虽然这些年,宝钗表现了足够涵养,没有追究这些旧事的迹象,但凡事就怕万一。 其中道理,探春迎春当然也明白,于是纷纷点头应承下来。 再说乾清宫这边,朱景洪此刻非常难受,只因此刻他接见的是王培安。 在这年终之际,王培安呈报了近一个月来,他对朝廷许多官员的纠核情况,几乎涉及到近三分之一的京官。 虽然问题大小不一,但如果真的全较真去处置,这朝局也就完全乱了。 朱景洪听得头皮发麻,但王培安也是明分寸的人,最后给出了严惩大奸大恶之人,对其余官员一律申饬罚俸的处罚。 再有两天即过年了,大面积处罚官员也不太好,毕竟自朱景洪登基之后,已经搞过两三次了。 倒不是说他怕了,而是事情始终要这些人去做,即便要改变当前一些不正之风,那也得一步一步来才稳妥。 “此事,由督察院处置吧,只不过……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生当以大局为重!” 被皇帝称作“先生”,这是天下难有的殊荣,对此王培安亦是诚惶诚恐,所以此刻不免更谦卑了许多。 至于什么叫大局为重,需要王培安自己理解,好在他明白朱景洪的担忧,于是答道:“陛下放心,臣会徐徐处置,不至于引起震动!” 王培安是务实的理想主义者,如今已官居副都御使,而且可以专心惩治不法,对此他已是格外满足。 “如今时辰已不早了,先生且回吧,朕……” 眼下日落西山,朱景洪接见在十分钟前就已结束,王培安是加号进得乾清宫。 此刻事情说完,朱景洪自然要下逐客令了,他今天已忙活了一天,所以也想要好好放松一番。 哪知朱景洪才走出书案,王培安竟跟了过去,随后道:“陛下,臣还有一事陈奏!” “还有事?”朱景洪讶然。 “前些日子,安南巡按都御史上报,说云南广西贵州等地,已有流民滋生难逃,臣怀疑……是因涉事三省清丈之际,有人乘机兼并土地故而生此乱象!” 清丈还在持续进行,部分省份已经完成,但大部分还在持续进行,因为这本就是很繁琐庞杂的事。 流民产生是一个信号,如果处置不好就可能引发变乱,这种事自清丈开始已发生好几次。 云贵那边的情况,朱景洪大致有所掌握,但因事情太多未引起重视,如今听王培安提醒他便正视起来。 一边往殿外走去,朱景洪同时问道:“先生怎么看?” “臣以为,当派一忠正之臣,前往云贵查个明白!” 朱景洪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先生自是不能去,朝廷之内还要你盯着,先生可有人举荐?” 既然王培安提出了办法,朱景洪便知他已有人选。 “臣举荐监察御史李自恒!” 这个名字朱景洪有印象,但他每天经手的信息太多,也就是对此人有印象而已。 “李自恒……” 念了一遍,朱景洪方道:“既是先生举荐,那便派他去吧,奉旨去查!” 最后四个字很重要,否则以李自恒当下的品级,去了地方上人家不会鸟他。 “陛下圣明!”王培安行礼道。 看向身侧的王培安,朱景洪笑着问道:“先生可还有事?” “这……” 见他犹豫的样子,朱景洪便知还真有事,此刻他就暗骂自己不该问,毕竟这位王大人每天关注的事太多。 你问他有没有事,那肯定是有事了! (本章完) 第794章 家宴 第794章 家宴 王培安的一番谏言,从乾清宫一直持续到乾右门,最终才不得不罢手停下,因为再往里就是内廷了。 摆脱王培安后,朱景洪此刻想到了宋仁宗,这位曾有被包拯拉住不让走的逸闻,后者口水甚至都喷到了皇帝脸上。 王培安虽无包拯那般“犯上”,但在一众朝臣中已属异类,又没人敢如他这般对皇帝不敬,哪怕是权柄最甚的首辅大学士。 对于包拯,宋仁宗是个软性子选择了包容,朱景洪虽强势却也不会介意王培安。 甚至他连介意的时机都没有,只因他才出乾清门就被注意到,然后消息便传到了关注者耳中。 才独自走了没一会儿,他的那些个兄弟叔伯子侄们,就已经非常及时的来拜见了。 最先到的是朱景淳兄弟二人,不是因为他们跑得比较快,而是所有人都明白其中分寸,不会不识趣的抢这两兄弟的风头。 再之后则是忠顺王朱咸镆、老五云阳王朱景泽、老七兴山王朱景治等人。 宫墙之内,众人簇拥着皇帝,一路上有说有笑讲个不停,这些王爷将军们拍起马屁也是得心应手。 全程朱景洪没怎么说话,只是面带浅笑听众人说着,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前番四川按察司上奏,说蜀藩擅夺妇人青壮强配之,你们可曾有所耳闻?” 朱景洪突然提起这件事,在场众人还真就知道一些,毕竟作为宗室平日里闲得蛋疼,对宗室内部的事自是了解得多。 蜀藩传自太祖,已历三百余年,在降等袭爵制度下,如今爵位最高者为辅国将军朱进址。 其人虽年不过三十,却是朱景洪这位皇帝的爷爷辈儿。 相对于世祖系之后的宗室,此前外封之宗室虽自由度高些,但其袭爵难度却高了不少。 即使蜀藩传承三百余年,枝繁叶茂也是枉然,如今袭爵者不过三十来人,其余人全为庶民且自行谋生,和之前被朱景洪整治的燕藩还差。 刚才他提到的这件事,乃是腊月初的上奏,朱景洪当日便让宗正府处置,可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之前正统帝任老六为宗人令,主管宗室之赏罚事务,但具体事务仍由两位宗人负责,后来老六被圈禁并未影响宗人府运转。 此刻皇帝提到的事,在场众人虽多少知道一些,但因不明圣意所以不敢乱答。 见众人默不作声,朱景洪又道:“宗人府查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儿消息?” 管理宗人事务的左右宗人,是辈分较高的两位镇国将军,此二人眼下被一众郡王挤在了外围。 此刻听到皇帝问话,这俩人连忙挤进核心,然后跪地请罪道:“臣等失职,请陛下惩处!” 此二人皆是白发苍苍,都是“心”字辈的老家伙,是世祖庶兄弟们的儿子,与已故太上皇朱心堪是堂兄弟。 别看只是镇国将军,但因他二人实掌宗人府,即便如朱咸镆这样的老郡王,也不敢对这两位长辈不敬。 但此刻,两个老头儿战战兢兢请罪,哪还有平日半分尊贵威仪。 “两位是宗室长辈,这些年操持宗务,也算是劳苦功高了……惩处就不必了,否则外人还不说朕苛责?” “但宗务乃大事,不可不严加处置,如今两位年高……可还能妥善周全处置?” 皇帝前后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已非常明显,两位宗室老将军皆已了然。 可对他俩来说,执掌宗务这一差事,乃是难以舍弃的肥缺,就此丢掉实在难以接受。 其中一人正要抬头挽回,却被身旁一人给拉住了,同时后者答道:“陛下圣明,臣二人老迈,实在难堪重任,本已有退隐之心,然则陛下继位不久,宗务杂乱纷呈,臣等不敢骤然丢手!” “今陛下责问,臣等方知一时有失,竟已误了大事……故而请求去职,伏望陛下惩戒!” 能执掌宗务这么些年,这些老家伙的政治水平也不低,说出来的话不但圆滑而且合理。 “这些事先不急,但蜀藩之事你们得盯着,尽快处置平息民怨!” “再则对诸外藩,往后更得严加管,万不可再有害民之事发生!” 当场免去这两人职务,似乎显得不近人情,所以朱景洪没有决策,但只要知趣这两人会退下去。 对此朱景洪已有替代人选,便是朱景淳和朱景浩这俩人。 此事只是个小插曲,但也预示着在乾盛一朝,对宗室的管理会更严格,会有许多远支宗室会被黜落。 众人聊了一阵,而后便依圣意逐渐散去,他们应该在重华殿恭候皇帝到来。 不只是他们,在宴会开始前一个时辰时,坤宁宫众宗眷们也陆续离去,唯有各位皇妃嫔等多留了一会儿,然后也各自回宫准备去了。 今日是家宴,朱景洪穿的是皇帝常服,相对而言要随和许多,而宝钗等后妃则也是如此。 来到坤宁宫时,众人均已散去,而宝钗也已更衣完毕。 二人坐在正殿主位,朱景洪先聊着王培安的事,言谈之间不无揶揄之意。 “这样的忠臣可谓难得,陛下私下里打趣倒无妨,可千万别让外臣得知,否则岂不寒了忠正之士的心!” “你不教我,这道理我还真不知道!”朱景洪打趣道。 抚摸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宝钗笑着说道:“趁着陛下高兴,有个东西要给您看看!” “什么东西?” 朱景洪询问时,宝钗已向莺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从内殿取来了一个册子,模样倒跟各部院的题本差不多。 转接过来,亲手递给朱景洪后,宝钗介绍道:“这是今年以来,宫里各项开支的汇总,得请陛下过目!” 朱景洪翻看了前面,类别基本是采买、赏赐、仪式等项,看了几页他就觉得无聊。 于是他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果然最后便是汇总的情况。 而此时,宝钗亦开口道:“尚宫局汇总,正统二十年宫中各项用度,合计折银二百二十万两,比之去年超支三十万两,一百三十万两用于各类赏赐,五十万两用于先帝丧仪,余下四十万两用于宫中用度!” 占大头的各类赏赐,乃是皇家对在京文武官员的赏赐,一年下来品类繁多开销巨大。 看过之后,朱景洪抬头问道:“先帝丧仪用五十万,只超支了三十万两?” 办丧事的钱是额外增加,按理说应该超支五十万,只超了三十万说明其他地方节约了。 宝钗答道:“你放心,其他地方没让你寒酸,只是近一年朝廷未起战事,所以没派下那么多的赏赐!” 对作战将士的赏赐,主要是由朝廷发放,但宫里还会再赏一次,有点儿类似皇帝私人奖励。 最近一年基本没打仗,不但省下了许多军费,就连内廷赏赐也减少了许多。 见朱景洪不说话,宝钗接着说道:“今年最后用度已入账,明年的预算可得定好了,定多定少还得你拿主意!” 只有定好了预算,才能大概进行计划,否则接下来的事不好做。 “以往最多时是多少?”朱景洪问道。“正统十七年,共耗费三百五十万两,超支主要用于赏赐西北有功将士!” 仗在正统十六年就打完,论功行赏是在正统十七年,所以超支也就无可避免。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道:“那就暂定三百万两吧,我看明年……怕是少不得要有变动!” 宝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多问一句,皇帝不主动说她就不会问。 “如此……那我就让尚宫局拟本?” 尚宫局作为内廷机构,是皇后最重要的秘书班子,这类对外公务都是她们操持。 朱景洪笑着说道:“三百万两,户部的人肯定又要叫苦,嚷嚷让内帑多出一些了!” 宝钗亦失笑道:“这天下都是陛下所有,也不知他们着急作甚!” “这便是天下最大的障眼法啊!”朱景洪叹息道。 此刻他的这番感慨,是不需要人来宽慰的情况,所以宝钗只是静静听着。 殿内安静之时,突然外面有宫女来报,说靖安公主求见。 “三妹?” 念叨了一句后,朱景洪方向身侧皇后道:“若是以往,待人禀报之后,不等回话她便进殿了!” 宝钗笑了笑,遂道:“三妹早已长大成人,如今都已为人母,怎可如以往那般无拘无束!” 言罢,宝钗对外吩咐道:“快请公主进殿!” 几息之后,朱云笙进到了殿中,见到了自己的兄长。 走到近前,朱云笙没有急着行礼,而是先问了句:“十三哥,近来可好?” 朱景洪心绪平静,答道:“一切都好,三妹可好?” 听到兄长的问候,朱云笙再也忍不住愧意,而后跪拜于地道:“十三哥,当日小妹不知分寸,出言轻狂……伤了您的心,实在是罪该万死!” “小妹不敢求兄长宽恕,但求兄长勿因小妹之过,心中悲愤损了心境,乃至于伤了龙体,如此小妹虽万死难恕其咎!” 朱景洪本以为,小妹心里还憋着气,哪知这位竟当面认错了。 于是他看向了一旁的宝钗,猜测是她做了些什么事。 宝钗恍若未觉,反倒对朱景洪道:“妹妹已跟你认错了,宽不宽恕你总得说句话!” 见宝钗这般表现,朱景洪便知是她们使了手段,而且猜到了很可能是把真相告知了朱云笙。 叹息之后,朱景洪方道:“笙儿,起来吧……为兄从未怪罪于你!” 朱景洪没有怪罪,这让朱云笙越发愧疚,仍旧跪着答道:“兄长说不怪罪,小妹自是相信,可小妹不敢宽恕自己!” “笙儿,你这是何必,快些起来吧!”宝钗劝道。 见朱云笙仍不起来,宝钗便主动起身去搀扶。 她如今怀着孩子,朱云笙又岂敢让她搀扶,于是很自觉就起来了。 扶着朱云笙的双肩,宝钗看向坐在原位的朱景洪,说道:“兄妹之间有误会,说开也就是了,终究是一家人嘛!” 朱景洪亦答道:“正是如此,那有什么怪罪不怪罪!” “自当日回府后便知错了,只是碍于面子未来告罪,今日原就想来请罪,林姐姐和湘云告知了一些事,刚让小妹万分惭愧!” “兄长有苦衷,有难处,有不得已,小妹当日一概不知,却对兄长恶言冷语相向,实在是……” 即便得到了宽恕,朱云笙亦忍不住自责,此刻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朱景洪亦不免出言安抚了一番,兄妹二人这才算是重归于好。 随后浅谈一番后,朱云笙退出了大殿,接下来她该去重华殿等着。 在她离开后,黛玉湘云二人方进了殿内,各自脸上还带有喜色。 待这两人见礼后,宝钗方道:“陛下,这可都是两位妹妹的功劳,您该如何赏赐?” “内廷之事,皆由皇后做主,如何赏赐……朕岂敢越权!”朱景洪笑着答道。 “我瞧陛下这意思,看来咱们的赏没着落了,云妹妹啊……咱们这次白效力了!” 听到黛玉这样说,湘云一副不忿模样,来到朱景洪面前道:“早听说陛下赏罚分明,如今看来……传言未必是真!” 朱景洪笑容更甚,如今能这样跟他说话的人,这世上着实已经不多了。 走到湘云身侧,黛玉做出要拉她走的样子,同时说道:“罢了罢了,云妹妹……人家是皇帝呢,总得给他留些面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嘛!” 接着宝钗出言道:“你们两个,再这么编排下去,只怕要引得天子之怒了!” 黛玉走到朱景洪跟前,微微俯身问道:“陛下,可是要罚我们了?” “正是!” 道出这两个字,朱景洪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随后便依旧法整治起来,几下后黛玉就开始求饶了。 湘云表面求情,实则想将黛玉的解救出来,然则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三人玩闹在一起,就在宝钗的凤位之上,而后者全程面带微笑。 也就在这时,后宫诸妃也陆续赶来,这才让朱景洪收了神通。 一众后妃们,等会儿会跟朱景洪一道过去,所以要先到坤宁宫来等候。 跟她们一起来来的,还有朱景洪的儿女们,其中就包括老大朱慕桢。 五子五女,大大小小一共十人,每一个朱景洪都问了几句,年长的还要考教学问。 等到时辰到时,朱景洪才领着一众后妃儿女,踏着月色往重华殿去了。 因与亲妹之间消除隔阂,朱景洪的心情好了许多,以至于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 于是乎,他这位皇帝哥哥,便提前给两位小跟班,告知了接下来对他俩的安排。 (本章完) 第795章 乾盛元年 接掌宗人府,执掌宗室各项事务,是宗室众人不可多得肥差,更难的是地位超然。 “皇兄信重,臣弟二人实在惶恐,若是把差事没办好……岂不有损陛下之圣德!” 听到酒桌前朱景淳的话,朱景洪方笑道:“惶恐什么?当年一起读书时,你们可最聪明不过,先生都说论读书……我比不得你们!” 这话朱景洪当然是戏言,可问题在于他如今是皇帝,即便是玩笑也不得不让人多想。 “臣弟惭愧,当年不过耍些小聪明,哪能瞒得过陛下法眼!” 这一句是朱景浩所答,此刻对朱景洪的称呼已改为“陛下”,而他所谓的“小聪明”也非空穴来风。 当年学堂读书时,这俩小子确实多番鼓动朱景洪折腾,好让他俩趁乱得个空闲。 他俩本就是聪明人,加之在皇家自小历练,所以具有极强的政治敏锐性。 这次皇帝固然是戏言,那下次或是再下次呢?指不定哪次就追究起旧事了,所以还是时刻保持谨慎为好。 刚才宴会之前,两位老将军顷刻之间被免职,已让这二人再度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俩什么心思,朱景洪当然知道,所以也没去点破。 “不管怎么说,宗室事务牵涉重大,你们二人执法要严,切勿再传出什么丑事来!”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提出的要求却很难办成,只因宗室之人实在太多了些,尤其还有很多人不在京城。 当然,那些在外的宗室们,基本是世祖以前就藩,跟当下的皇室血缘早淡了。 “臣弟遵旨!” “来,再陪我喝几杯!” 接下来,这三兄弟一边聊一边说,朱景淳二人抢过了宫女太监们差事,又是倒酒又是端菜,穿着郡王袍服的他们活像个小丑。 皇帝是在主位上设案,所以朱景淳二人的表现,便被在场宗室们看在眼里。 心思浅或是清高的人,对他二人这般谄媚嗤之以鼻,一部分人则是羡慕不已,毕竟和皇帝兄友弟恭乃是求不来的际遇。 但真正格局大城府深的人,心中对此只有平静,他们明白离皇帝太近未必是好事,安稳过自己的日子才是幸事。 在朱景洪桌案靠右位置,便是皇后的桌案,她这里一样来的人多,家宴就是这般要随意许多。 朱景淳二人守在朱景洪左右,他们各自的王妃则在宝钗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徐赵二人很享受当下的感觉,因为在老四老六薨逝之后,皇室兄弟中就他们与皇帝亲密,往后的日子只是想想都觉得爽。 在他们两家退下之后,朱景洪这边已空了下来,宝钗这里也差不多。 其实这也正常,有资格走上御阶上的人,在当下本来就是极少数。 而在下面,各妃嫔们依着远近亲疏落座,各自交头接耳闲聊说笑着,离他们更远些才是宗室众人。 朱云笙夫妇坐在靠前位置,他二人已经拜见过帝后二人,此刻相互之间也在聊着。 “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往后可别再犯傻了!”梁毅提醒道。 “因为我的冒失,让你担惊受怕,我对不住你!”朱云笙极为诚恳道。 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如今朱云笙总算悟透,前事已经无法改变,她现在只剩对丈夫的愧疚。 能听到这一句话,梁毅心中自是宽慰,为防朱景洪心中还有芥蒂,他便玩笑道:“我受点儿委屈倒无妨,只是府里少了位长公主,那才真是亏大了!” 虽然这是玩笑话,却也说的是事实,长公主的封号确实很有分量。 反倒朱云笙对此无感,毕竟荣华富贵她天生就有,对这些确实也不太在意。 而在她二人闲聊时,有两人已来到御阶之下,正是元春和陈芷二人。 “臣妇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看了眼身侧的皇帝,见其靠在椅背上目光微眯无动作,宝钗便抬手道:“两位平身!” 如今她夫妻二人位列至尊,便自动成为皇家大宗,所以不可称元春二人为嫂,所以宝钗称其为“两位”。 “谢陛下,谢娘娘!” 在正式行礼之后,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于是宝钗亲自起身相迎,走下御阶后拉着这俩人说话。 “宫里的事忙,许久没见你们了,近来可好?” “你们也别老在府里闷着,有时间也可以进宫来,咱们姊妹间多说说话也好!” 宝钗是毫无疑问的主角,那自然是由她来引导话题,余下二人只能配合应承回话。 而御座上的朱景洪,则是平静看着下方三人,目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还有多久才结束啊?” 突然来的声音,终结了朱景洪的思索,不用看他就知道是甄琴。 “怎么?你困了?”朱景洪笑问道。 “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甄琴很直白的回话。 这听得朱景洪差点儿笑了,于是他又问道:“我记得,你和英莲不是要好,连她也不跟你说话?” “英莲被可卿抢走了!”甄琴有些愤愤不平。 朱景洪笑道:“所谓失道者寡助,那你可得反省了!” “陛下学究天人,可否能教教臣妾?” “甄嫔,你可别为难陛下了,自己的事得自己料理好,陛下心中装的可是九州万方!” 这道声音不太客气,乃是出自于其其格,她跟甄琴是最不对付,此前在王府时才曾打起来过。 本来其其格不会再上来,可看到甄琴这蠢妇都能来,其其格自然是不落其后了。 于是这二人斗起嘴来,因此二人手段都很初级,所以在朱景洪看来还挺有趣。 直到宝钗返回,瞪了这两人一眼后,她俩才很识趣的退下了。 “刚才她们两个,都跟我说已别无他念,只想吃斋念佛为大明祈福,然后聊此余生!” 宝钗话才说完,朱景洪下意识便道:“吃斋念佛?倒是可以跟妙玉作伴!” 可当看到宝钗疑问的目光,朱景洪接着又道:“适才相戏耳!” “来,皇后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宝钗也没多想,随即便端起酒,向朱景洪行礼后二人共饮。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皇家宴会才结束,朱景洪则是留宿于黛玉宫中。 转眼便是除夕,皇家又在坤宁宫举行了家宴,参加的仅有朱景洪一家人。 而除夕一过,时间便正式进入干盛元年,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正月初一大朝会,朱景洪于奉天殿升座,接受了在京宗室、勋贵、官员和使节们的朝贺,这又是一场极其盛大的活动。 上午仪式结束,官员们便开始正常休沐,这是一年中难得的假期。 但级别稍微高一些的官员在,这段假期可就很难过得好顺,只因接下来的祭典他们都要参加。 正月初八,年已过到了尾声,京城之内还是一片祥和热闹。 不得不说,当前的大明虽有各种不足,但已算得上是盛世景象,才能托举起当前京城的繁华。 南城一处小酒肆内,冯渊正跟李自恒送行,后者将在明天启程去西南。 “自恒兄,此去云贵之地,山高路远……务必保重啊!” 冯渊言语中饱含牵挂,只因他李自恒这样的朋友太难得,他是真的害怕失去好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冯兄……今年改元恩科,预祝你振翅鸿飞,一举得中!” 冯渊一直逗留在京,为的就是年初科考。 可经过数次落第后,他本人已无焦躁之心,面对祝福此刻心绪平静,然后应下了李自恒的祝福。 “自恒兄,你这次去西南,必定是要查纠不法,万事你都得小心,以防被贪官污吏谋害!” 早在十年前,冯渊就领教过酷吏手段,当年的应天推官胡进安,没被逼上绝路就敢栽赃害人,可见这些人心是有多黑。 如李自恒这般,专门去查人家的错处,不被这些人针对整治才是怪事。 即便李自恒是奉旨查案,也难免那些人出些奇招,把他弄得灰头土脸倒还好,就怕沾染上杀头之罪。 “我明白!” 待李自恒应下后,冯渊接着说道:“其实说实话我不赞同你去西南,留在京城一样可以纠察不法,你何必要以身犯险!” “副都御使王培安王大人,不是格外看重你么?你何不求他……” 没等冯渊说完,就听李自恒道:“便是王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的我,在此前我又向王大人自荐过!” “你这……唉!”冯渊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给冯渊满上了一杯酒,李自恒接着说道:“而且你前面的话也不对,王大人今年……只怕就不是副都御使了!” “左都御史?”冯渊面带疑问。 李自恒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继位已近半年,内阁六部变动不大,想来也该变一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没说是一次性全换完,新皇继位以稳定为重,调整官员自然急不得。 眼下已经改元,调整官员也是应有之义,何况有些人要么年纪大,要么位置已坐得太久,也确实该挪挪位置了。 冯渊接着说道:“这位王大人若升都御史,朝廷内外风气定会好转不少!” 李自恒却叹道:“这话我曾跟王大人说过,他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冯渊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接着他也就没多说了,毕竟他如今还未入仕,谈朝廷大事就显得太早了。 这场送别宴虽显寒酸,可有真情在却很有意义,最终自然是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冯渊再度到了李家,亲自送李自恒出城去,这一路上二人又聊了不少事。 直到出了城门,冯渊还想再送远些,在李自恒反复推辞后,他才站在城外目送友人离去。 “长亭千里,终有一别啊!”冯渊叹道。 可在他话音才落,就听背后有人说道:“人生在世,便是不断离别,又不断遇见新的人和事!” www?tt kan?¢o “兄台感慨友人离去,而我却在离乡千里之外,得遇同乡……可见人生之莫测!” 大明虽有官话,但各地的口音不同,不等此人说出“同乡”二字,冯渊就已听出对方是金陵人士,显然人家也听出了他的口音。 萍水相逢能遇同乡,冯渊不免生出好奇。 待他转身,便见来人相貌英奇,衣着淡雅不失华贵,关键是有股谦谦君子之风,便让冯渊生出了许多好感。 “在下应天府冯渊!”冯渊拱手道。 来人亦拱手还礼,答道:“在下太平府宋子瑜!” “宋子瑜……你竟是宋子瑜?”冯渊大感惊奇。 作为科举专业户,冯渊听过宋子瑜的名号,只因此人是正统十九年金陵乡试解元。 正常来说,正统二十年他若参试毕会得中,可惜此人因染风寒未能出行,错过了去年的会试。 今年恩科,他会出现,冯渊一点儿都不奇怪。 此人从童生试到解元,前后只用了六年时间,县试、府试、院试皆为案首,前年更是拿下了解元这一称号。 这样的人,着实称得上是文曲星下凡,以致与宋子瑜站在一起,冯渊竟有些自惭形秽。 “兄台认识我?”宋子瑜问道。 他这样的人,被同乡认识不奇怪,所以宋子瑜此刻神色淡然。 “宋兄大名,何人不知!”冯渊拱手道。 今年他已三十多岁,而这宋子瑜二十六,但所谓达者为先的道理,所以冯渊也称其为兄。 “唉,都是虚名而已!” 自谦一句后,宋子瑜方问冯渊道:“兄台也是来参加春闱?” “正是!” 宋子瑜面带喜色,答道:“既是同乡,又是同道中人,这可真是难得……我与冯兄,当真有缘!” 在当下这交通条件,这确实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便值得庆贺一番。 这宋子瑜家庭也不差,于是便与冯渊约好,待自己在京城安顿好了,再与冯渊一同叙旧。 冯渊自是应下,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是宋子瑜这样的能人。 二人约定好见面方式,然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方才各自道别离去。 第796章 人不如故 第796章 人不如故 春闱是在二月初,似宋子瑜这般正月初到京的学子,确实不算太多见。 但和学子们不同,大明哥各地三司长官,尤其是那些任期满了的人,则是早早的就往京城来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能坐上高位的朝中都有人,趁着年初来述职顺道走动一番,便已经是很正常的情况。 转眼两天过去,时间来到正月初十,这一天照常举行常朝。 当下的情况是,每月初一是大朝会,初十、二十则举行常朝,一个月内朝会只有三次,所以朝会制度还是坚持得比较好。 可即便如此,自朱景洪继位以来,他也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有过多次取消朝会的情况。 正月初十,官员们年就已过完了,所以这次常朝照常举行。 相比于大朝会,常朝参与的人少得多,文武官员加起来不过百,所以是在崇政殿内举行。 朝会只是个形式,让皇帝和大臣们见见面,议的也是些比较虚的事,比如今日商量的便是皇帝下葬之事。 工部进奏说吉地已竣工,只待选择吉日就能安葬皇帝,最终根据钦天监的意思,时间定在了三月初六。 帝后二人得合葬,此前因皇陵还未彻底竣工,所以皇后只能先行安葬,如今皇陵修好皇后还得迁葬。 最终,迁葬之日定在了三月十二。 这些事议完后,朝会结束众人散去,唯有三位内阁大臣被留下。 待众人散尽后,朱景洪方道:“三位爱卿,随朕走走吧!” “臣等遵旨!” 一行四人,分先后走出了崇政殿,然后沿着廊道散步走着。 “赵卿今年,多少春秋了?” 被皇帝问到年岁,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赵玉山还是答道:“回陛下,还差三个月,臣就满六十八了!” 六十八在当下这时代,绝对称得上是高寿了,于是朱景洪道:“赵卿是有福之人啊!” 不止赵玉山在思索皇帝的意思,其后次辅郑志清和三辅叶炳维,同样也在揣摩朱景洪的意思。 他们可不单单想挤掉赵玉山,更在思索皇帝态度对朝局和政局的影响,其中牵扯的事可太多了。 谁知下一刻,又听朱景洪问道:“这个年,过得可热闹?” 话题转变太快,三人皆是全力思索,而赵玉山只能答道:“回禀陛下,膝下儿孙虽未全部来京,但也过得还算热闹!” 赵玉山快七十了,别说孙子连从重孙子都有了,只不过多数都在老家,亦或者是出仕在外,在京陪着他的人其实不多。 摸了摸已蓄起的胡须,朱景洪接着问道:“家人不在,阁老的同乡学生,也不来看看你?” 对这个问题赵玉山很坦然,其后的郑志清和叶炳维可就不淡定了,因为他俩真的见过一些人。 “臣虽同乡故旧较多,与家人共享天伦都感时日不够,岂有闲心见其他人!” 赵玉山已是首辅大学士,在人情世故上已可随性所欲,所以在过年这段日子,他确实没有见自己那些学生同乡,当然这些人也可称为其“党羽”。 他如今的追求只有一个事情,那就是能在任期内把清丈彻底完成, 从正统十一年到现在,他已在首辅位置上坐了近十年,这本身已是很难得的成就。 毕竟大明三百多年,阁臣任职超过十年的也不过,何况还是首辅大学士。 当然,这十年来他的成绩也很斐然,全国清丈进行了大半,把朝廷税基扩充了两成以上。 而在清丈过程中,朝廷加强了对地方实情的掌握,用教科书上的话说是强化了中央集权。 虽然在清丈过程中,造成了一些乘机兼并土地的情况,乃至于因此激起数次民变叛乱,但总体来说赵玉山仍是功莫大焉。 停下脚步,朱景洪转过身问道:“郑卿叶卿,你们如何?” 此前的问话,朱景洪都是背对着三人,此刻转过身来指向性就很明显了。 郑叶二人都是老狐狸,便见郑志清答道:“回陛下,微臣比不得赵阁老清闲,这几日确实见了些人!” “都是给你拜年的?”朱景洪笑问道。 郑志清老老实实答道:“说是拜年,实则是为前程奔走,臣便多次跟这些说,只要忠于陛下实心用事,前程又何必他们劳心奋力奔走!”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暗道这老家伙确实反应快。 接着叶炳维也答道:“官员升迁任免,自有陛下圣断裁决,他们奔走实为舍本逐末,臣也多次教训过这些人!” 此时否认见过门生故旧很蠢,郑叶二人当然不会犯这种错,如何解读这些事才是需要思考的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天下官员那么多,朕也不是全部知道,选人用人之事,还得靠诸卿甄别贤良!” 若是普通皇帝这样说,在场三人却是会信一半,但朱景洪说则是谁信谁傻波一。 高级官员的任免,决定权牢牢掌握在朱景洪手中,他们三个人推选出的贤良,也得过了朱景洪这一关才行。 “近两年,无论朝廷还是各地,都发生了各种事端,这说明官员任用存在不当,有些人是该动一动了!” 这话已等于是明示,接下来要调整官员任职,结合刚才朱景洪的话,就等于是警告三位阁臣,不要想着总安插自己的人。 毕竟朱景洪作为皇帝,内阁六部他本人亲信,目前来说确实是少了些。 “具体的事,你们下去议一议吧,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这样的安排,其界限实在是太模糊,具体如何处置很考验手艺。 但不管怎么说,先应承下来最重要,后面执行有差再改都行。 “臣等领旨!” 一场会谈结束后,朱景洪方返回了乾清宫,然后他又召见了郑显林、何顾谨,此二人分别是吏部侍郎、户部侍郎。 他俩当前的职务,是正统十八年先帝所擢,如今已在岗位上待满了三年。 当年朱咸铭这般安排,为的就是给朱景洪铺路,才让这二人到了最关键的吏部和户部。 同期擢升的还有刑部侍郎贾雨村,只不过这厮年前被朱景洪改任工部侍郎,安排到了应天主持陪都官署营建去了,同时监管南方各地造船厂事务。 “臣礼(户)部侍郎郑显林(何顾谨),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乾清宫暖阁内,郑何二人行了大礼。 即便他们作为正三品实职高官,面见皇帝依然是很难得的事,所以此刻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两位爱卿,朕与你们相识,怕是……有十年了吧?” 郑显林当即打开气泡音,答道:“回陛下,正统十年五月,陛下前往金陵剿倭,臣二人有幸得见天颜,距今已是近十一年了!” 那时的郑何二人,在金陵一个布政使一个按察使,面临着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正是遇着朱景洪并选择投靠,才让他二人绝处逢生,乃至于后面一路高升。 他俩现在虽只是正三品实职,但其阶官早就是正二品,换句话说已可越级提拔,直接升任尚书也是可以。 刚才召见了阁臣,释放了要进行人事调整的信息,眼下他就召见郑何二人,其实也是做给内阁三人看,为的是避免发生误判。 “十一年了,说起来恰好似昨日一般!”朱景洪微微笑道。 接着他便说道:“世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放眼朝堂之上……朕的故旧可不算多!” 被皇帝称为古旧,倚重为自己人,这是人臣难得的殊荣。 “陛下信重,臣等感激涕零!”郑显林拜道。 微微一笑后,朱景洪又问道:“你二人出仕至今多少年了” 郑显林答道:“回陛下,臣是承平二年中的进士,至今为官已有三十五年!” 何顾谨比他晚三年,但也已宦海沉浮三十来年。 “人不如故,世人都说故人可信,却不知这话还有层意思,便是指故人可倚!” “多年历练,经验、能力、智慧都已圆满,不是新人可以比肩,你二人可能让朕信任倚重?” 郑何二人连忙表忠心,答道:“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你们不是将军,效死的事就不必了,吏部户部为中枢要害,替朕把这两处地方管好,便不负朕之厚爱了!” 他二人还是侍郎,朱景洪却叫他俩把部务管好,如此也算是明示了。 刚刚起身的俩人,此刻再度跪伏于地,叩谢皇帝的信重和隆恩。 六部堂官,九卿之一,这也是人臣之殊荣,再进一步就是内阁了。 但是,他二人都已六十多了,基本没有入阁的可能,至少作为吏部尚书的郑显林,是绝对不可能入阁。 再度叫起这二人后,朱景洪又道:“既已位列中枢,除了本职事务,为朝廷举荐贤良,也是尔等之职责!” “你二人履历丰富,这些年认识不少人,哪些年轻人忠正勤勉,都可以向朝廷举荐,朕自当择优用之!” 对朱景洪来说,虽然他可以轻松压制朝廷官员,但不可能每次都亲自下场,培养自己亲信便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这是对文官这边来说,军队上下如今的实权派,基本全部是他的亲信,用谁都行那自然是能者为上。 郑何二人前期深度参与清丈,其实也已得罪了许多人,所以他们一定程度上算孤臣,只能对皇帝忠心以求庇护。 所以帮他们两个建立班底,实际上就是扩大皇帝的权力,他二人致仕后这些人同样会死死依附皇帝。 这些提拔起来的人,未必是好人未必能力强,优点是基于自身利益忠于皇帝,而这也是朱景洪用他们的关键。 “臣等自当为国举贤,为陛下分忧!” 这番表态朱景洪很满意,接下俩君臣三人又聊了一阵,然后郑何二人方才退出乾清宫。 走出乾清门,这两个六十多的老人,此刻明显步伐都快了些,可见其心中是何等激动。 官做到他们这一步,确实可称为人臣极点,毕竟内阁大臣如无加衔,也就才正二品而已。 尤其是郑显林,即将升任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话语权,也未必就比内阁大臣低。 至于何顾谨的户部尚书,那也是非常关键的位置,执掌整个大明朝的财税。 “老何,若回到十年前,有人告知你我今日际遇,恐怕咱们绝不会信!”郑显林感慨道。 何顾谨点头,答道:“这都是陛下恩泽,咱们往后得不负陛下所期才是!” 宫道沿途,都有宦官宫女来往,也有侍卫站班戍值,其中不出意外就有耳目,他们这些话是说给朱景洪听。 乾清宫内,朱景洪独坐御案之后,面前则是摆了几张纸,上面写了十来个名字,这是他自己拟出来的方案。 当然,这东西是他努力的方向,而是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原因在于,总是进行乾纲独断的话,会让他与朝廷官员离心,完全不按规则就等于没有规则,对朝廷制度来是极大破坏。 抓权是为了做事,如果制度全乱套了,做事也就无从谈起。 转眼之间,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上元节的时间也快到了。 本来过年就热闹,临近上元节京城更是张灯结彩,各种灯更让人目不暇接,悬挂在京城各处大街小巷。 而京城最大的莫过于“天街”,其从南面永定门起经正阳门,最终直抵大明门。 天街宽度大约在三十来丈,左右早已安上灯架,如今也已挂上了灯,只等上元节到就会点上烛火。 今年是乾盛元年,这是承前启后的一年,更是万象更新的一年,工部和顺天府衙的官员们,为尽可能筹备好这次庆典耗尽了心力。 时间还没到夜间,就已有大批百姓、商旅、使臣赶来,只等时间一道前方关卡开关,他们就会全力赶赴大明门。 为保证今日安全无事故,侍卫亲军和京营都增派了人手,且已提前一日到达预定地方值守。 正阳门外,冯渊也等在人群之中,显然他也是打算一会儿往大明门去,希望能得到瞻仰龙颜的机会。 说起来,冯渊曾与朱景洪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他被打得半死,没看清楚当初这位十三爷的相貌。 而今天,即便他能挤到人群最前面,距离大明门也有十来丈,加之是夜间也不可能看清皇帝相貌。 所以冯渊知道,要想真正得见皇帝,他至少要冲进殿试才行,最终还是得落到科举上。 “冯兄,时间还早,那边挺热闹,咱们过去看看?” 声音来自宋子瑜,今日他也来凑这热闹了,他们一行有七八人,全都是来自金陵的举子。 “也好!”冯渊笑着答道。 (本章完) 第797章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第797章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冯渊一行往热闹处去了,好不容易挤过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人起了争执。 起争执的两伙人,一路是来自广东的商旅,一路是来自海外的夷人,争论起因是一方指责另一方插队。 当下这世道没有监控,完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两边都带走了。 这些年开海之后,大明与西洋商人来往密切,所以看见洋人在当下不算太稀奇。 而冯渊一行皆来自金陵,此地为海贸最繁盛之地,他们就更加见怪不怪了。 这时有人说道:“自打海禁废除,这些西夷随意往来大明,生出不少事端来……着实可恨!” 作为传统士大夫,对洋人的态度自然不好,所以这话引来了很多人附和。 见冯渊没开口,宋子瑜方问道:“冯兄,此事你怎么看?” 思索一番后,冯渊答道:“西夷不知礼数,然其国力强盛,疆域广阔……不可小觑!” 宋子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看冯兄这语气,对西夷之事定是知晓甚多!” “当今圣上对西夷格外重视,尤其对其科学算学推崇备至,所以就多涉猎了些!” 本身冯渊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在“投其所好”的过程中,对西方了解得多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强大,决不可随意轻视为化外蛮夷。 想到这里,冯渊便问宋子瑜道:“不知宋兄,对西夷是何观感?” “这些人么,确实有些本事,但终究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我大明争辉!” 拱手以示敬意,宋子瑜接着说道:“而今圣上御极,天下大定内外归心,自是无惧任何外敌!” 冯渊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在乾清宫内,朱景洪正在接见大臣,现任左都御史姚宏昌。 此君也已六十五了,今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如今都还未恢复元气,所以此时看起来很是虚弱。 这位已属老臣,关键是为官比较清廉,在都御史的位置上做了不少实事,所以朱景洪对其格外礼遇,命人给他搬了凳子。 在乾清宫觐见有座,即便内阁大臣都没这待遇,这便让姚老头儿很是感动。 所以在谈正事之前,姚宏昌光是叩谢恩典,就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会儿。 他今天来的正事,其实是想要告老归乡。 一方面是姚宏昌老了,存有叶落归根的念头,另一方面则是识时务,主动挪地方给王培安腾位置。 姚宏昌的请求,朱景洪打算象征性的留一下,然而前者是一球再求。 “唉,爱卿既去意已决,朕也就不再强人所难了!”朱景洪叹息道。 “微臣叩谢陛下恩典!”姚宏昌再拜。 “起来起来,不必多礼!” “谢陛下!” 皇帝同意了致仕请求,姚宏昌心里石头落下,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君臣二人又聊了一阵,姚宏昌方告辞退出,然后他便返回了督察院,并直接去找了王培安。 “总宪大人,您有事?” 对老前辈和上司,王培安还是很尊敬,见其进门立刻起身相迎,同时亲自倒了茶递上。 坐到客位,姚宏昌平静说道:“来看看你,也给你说几句话!” 看出了他今日前来不简单,王培安便打起了精神,坐在了上司对面位置。 “还请大人指教!” “你有操守,且知进退,能力也强,是忠臣能臣,我不及你啊!”说到最后,姚宏昌已带有感慨。 “大人过誉了,卑职做事只求无愧于心,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知道王培安是怎样一个人,姚宏昌便把客套话收了起来,接着说道:“方才我觐见圣上,祈求辞官回乡,圣上百般挽留后,最终准了我之请!” 听到这话,王培安大感意外,但还是听姚宏昌继续往下说。 “都御史的位置可不好坐,我知道你是个知进退的人,可你坐到这位置终是要与人为敌,往后还得更加谨慎才是!” 王培安这样的人很难得,所以姚宏昌才会多唠叨几句,道出这些肺腑之言来。 这边新旧已在进行交接,而忙完下午各项事务的朱景洪,则在官宦侍奉下开始更衣。 今日大明门与民同乐,他将着十二章十二团龙衮服,此刻耗费十来分钟已基本穿戴完毕。 在老皇帝过世后,朱景洪作为小儿子,便也开始蓄上胡须,如今也算有模有样了,看起来比以往成熟稳重了许多。 当惜春托举着翼善冠过来,要给朱景洪戴上时,后者却直接摆了摆手。 “不必了,还有一会儿,晚些再戴吧!” “是!”惜春答道,然后便很懂事的退下了。 “陛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传了话,说是请陛下去坤宁宫用晚膳,其他娘娘们也都在!”余海上前禀告。 “嗯!”朱景洪应了一句。 且说坤宁宫这边,一众妃嫔全都到了,也包括她们各自的孩子。 女人们在殿内各自说着话,而孩子们则是你来我往追逐,这让坤宁宫显得很是热闹。 宝钗坐在东侧厅内,在她左右是黛玉、杨静婷、湘云和可卿,其他人则是在正厅内说话。 可卿早就归服于宝钗,黛玉和湘云更是宝钗铁杆,所以此时的杨静婷很知趣,基本都是顺着众人说话。 其实自打受封之后,杨静婷就一直很识趣,行事低调对皇后态度恭顺,日子倒也过得平稳。 此刻她们几人所聊之内容,主要是各自家中的事情,因是宝钗和黛玉为主导,所以具体说的是海贸之事。 大明取消海禁之后,不只是贸易繁荣商税激增,对大明的改变作用在很多地方。 薛家和林家如今都在海贸上发力,而且都是领着皇命去做生意,便在时代浪潮中先一步吃到了红利。 宝钗和黛玉聊得深入,湘云听得津津有味,遇着不懂之处便多问几句。 她只是觉得有意思,史家作为武勋并未掺和这些事,所以她也只能是听个乐子。 可卿就更别说了,她如今只想安稳过日子,对杂事一概都不关心。 至于杨静婷,她也深度参与了谈话,只因杨家如今在转型,打算也在海贸中分一杯羹,许多事情都求到了她这里。 众人正聊热闹,外面传来了皇帝驾到的声音,于是殿内众人都迎了出去。 因是提前通报,所以众人在坤宁门处排班站好时,朱景洪一行方来到宫门外。 众人自是行了大礼,只有宝钗因怀孕身体不方便,所以只是屈膝行礼。 “爹……” “爹爹……” 当朱景洪说了免礼后,没等妃嫔们上前来招呼,这些皇子皇女们就已涌了过来,将朱景洪给团团围住了。 即便此时身着衮服,弯腰做事不太方便,朱景洪还是抱了两个小女儿,同时把目光扫向了嫡长子朱慕桢。 “老大,这些天可用功读书了?” 朱慕桢已经七岁了,此刻跟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答道:“自然是用功了,翰林院的先生还夸了我!” “嗯,老二……你呢?” 朱景洪口中的老二,便是杨静婷所出之子朱慕梧,如今也已经快六岁了。 五岁的孩子虽小,但也被朱景洪送去上学了,只因他知道这小子闹腾,读书也可以磨磨性子。 “儿子在用功了,先生交代的课业,全都……全都做完了!” “嗯! 说话之间,朱景洪已走进了宫门,然后又依次问了两个年长些的女儿,分别是由英莲和可卿所出。 至于他怀里抱着的两个小女儿,则分别由其其格和湘云所出,而其最小的女儿是由诺敏所出,如今还不会走路由奶妈带着。 孩子们把朱景洪霸占了,一众妃嫔们只能按捺住神通,想着一会儿该说什么话,该怎样才能讨得皇帝高兴。 探春虽跟了朱景洪,而且被临幸过多次,可到现在肚子还没反应。 探春有生娃焦虑,迎春则是完全不同,她是真的把心态放平了,所以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侍寝则侍寝。众人一道进了坤宁宫正殿,朱景洪放下了两个小女儿,随后便坐到了主位上。 妃嫔们进得殿内,只见杨静婷最是热切,越过众人便来到了朱景洪身边,细致体贴的替他整理衣衫。 衮服仪态非常重要,朱景洪刚才抱孩子弄乱了,便让杨静婷寻到了机会。 她堂堂一位贵妃,却亲自来做这种事,而且还表现得如此热心,确实显得太不尊贵了。 “陛下,您也太宠溺孩子们了,臣妾等平日就难以管束,经您方才夸了一遍……只怕她们往后越发大胆了!” 说话时,杨静婷正给朱景洪整理领口,二人几乎是面对面紧贴着,吐气如兰的扰动便让朱景洪略感躁动。 也就在此时,宝钗坐到了主位另一侧,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 这时湘云靠近过来,满是埋怨道:“是啊……陛下做甩手掌柜,却把难题交给了我们,这未免太过分了些?” 朱景洪遂笑道:“皇后请我过来用膳,如今膳食还未齐备,就被你们一通熟络,朕没吃也被你们气饱了!” 就这样说笑着,时间很快过去,晚膳的时间也就到了。 今晚上元佳节,皇帝皇后要登楼与民同乐,宗室及文武官员们都得来迎,所以他们早早吃过晚饭,然后便到了大明门内预定位置等候。 戌正初刻(晚八点),朱景洪与宝钗相携,带着一众妃嫔往宫门去了。 正常来说,只有帝后二人接受朝贺,但如果皇帝特别允许,嫔妃们也并非不能登楼。 今年是改元后第一次上元节,朱景洪为让后妃们共享荣光,所以特许所有人一起登楼。 宝钗肚子大了,登楼这等事不方便,正常来说她可以告假包括朱景洪也是这个意思。 宝钗婉拒这一提议,无论从皇后职责还是身份宣示的角度来说,今晚她都必须要出现在城楼上。 皇后有乘辇的待遇,为了对外展示帝后同心,朱景洪干脆令其与自己同乘一辇。 至于其他人也有轿子,但是得先走出内廷,外面才有额外安排的辇轿。 御辇之上,朱景洪与宝钗并肩而坐,各自穿着自己的礼服。 朱景洪倒还好,宝钗头上的凤冠至少两三斤,一路顶着确实不太轻松。 前方伞盖开道,左右侍卫随行,沿途无论宦官、侍卫、官员尽皆跪拜,无不彰显皇权独尊。 而能享受这份尊荣的,便只有御辇上的帝后二人。 朱景洪近期倒是习惯了,所以心态无比平和,甚至还在想朝堂上的事。 而紧挨着他坐的宝钗,亦不免心绪起了波澜。 说到底,她如今也才二十五,比朱景洪还小一岁,就做了皇后而母仪天下,有些激动非常正常。 辇轿陆续通过奉天门、午门、端门、承天门,最终在大明门内停下。 官员们都聚集在此处,随着帝后二人轿落,以首辅大学士赵玉山领衔,在场文武整齐划一叩拜于地。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场宗室及文武加起来,少说也有三百来人,发出的声音犹如巨浪,传到了大明门之外。 此刻大明门外,早有大批军士严加戒备,百姓们则待在最外围拒马之外,翘首以盼遥望着宫门之上。 所谓百姓构成极为复杂,有京城百姓、来往商旅、内藩使臣、外国使节,也有来京学子、西夷商人…… 天街两侧,皆已点上无数大灯,加之今晚明月皎皎,所以现场光照条件不错。 且说大明门内,朱景洪看了眼身后的宝钗,随后便笑着伸出了手。 皇后本该跟在皇帝身后,此刻朱景洪却是要携手登楼,毫无疑问这又不太符合规矩。 今晚这些事不算太大的事,逾越一下倒也影响不大,何况帝后相合本就是大好事。 “宝钗,走吧!” 微微点头,宝钗面带笑容,伸出了自己的手。 于是帝后二人,便一路相携往宫门上走去了,后方则是跟着一众妃嫔。 在后方宗室众人之中,朱云笙看着哥嫂的背影,不自觉便想到了已故爹娘。 此刻情形让她产生错觉,既仿佛爹娘仿佛就在前方。 朱云笙是这般想法,而现场其他人心里,则是另外不同的想法 随着帝后二人登楼,大明门上鼓声响起,这是表示皇帝即将现身。 外面等候着的百姓们,一个个越发兴奋起来,毕竟皇帝就要出现了,亿万黎庶的君父要现身了。 “是……皇上……皇上万岁爷到了!” 有眼尖的看清宫门上的情况,便朝着左右大声呼喊起来,而后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仅大明门外,共安排了有近三千士兵,宫门之内则由五千之众,可以确保宫门绝对安。 可即便如此,人群骚动还是让领兵的指挥使、千户们紧张,他们生怕出现一点点纰漏。 紧接着,便自发有人跪下叩拜,同时引得周边人跟随,然后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人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元节拜见皇帝什么规矩,来的人都提前打听过,这也能突出一个虔诚,似乎这般有心愿就更可能达成 现场山呼万岁声不绝于耳,冯渊等人亦是心感澎湃,对君父的忠心在激荡。 忠于君父,对明人以及各内藩来说,都是刻进骨子里的思想,所以对身边人狂热他们都能理解。 但对那些外藩使臣,乃至欧洲诸国商人使节来说,现场气氛让他们毛骨悚然。 大明的皇帝,跟他们理解中的皇帝,其中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明人都这般团结齐心,想要战胜并打服他们,再欧洲列强看来难度实在太大。 现场狂热持续了几分钟,宫门上的故事才停了下来,众人便知这是要宣读诏令了,几乎每年都是这么个套路。 “乾盛元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大诏令……” 城楼上,司礼监掌印吕通高声喊出了诏书名称,城楼之下则有提前训练过的上百名士兵,充当人形扩音器将吕通所言整齐划一喊出。 这些士兵从大明门一直安排到正阳,他们已提前背下了诏书内容,便可将诏令内容向京城内所有人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祖宗基业,常思仁德布于四海……” 诏书内容冗长,是翰林院写的锦绣文章,文采虽好但朱景洪不太喜欢。 “山河永固祥瑞常临,四海同沐太平,岁岁皆享嘉福!” “钦此!” 诏书念完,城楼下的百姓发出欢呼,同时有“叩谢陛下”“吾皇万岁”的山呼之声。 城楼之上,朱景洪端坐于御座之中,感受着迎面山海呼啸般的朝贺声,整个人依旧淡定且自矜持。 感受着万事万物匍匐在脚下,何为天下至尊九州之主,何为亿万黎庶的君父,再度让他真切且直观的感受到了。 看向了身侧坐着的宝钗,朱景洪露出了一缕微笑,宝钗则是同样笑容满面。 也是在这一刻,大明门后方及两侧烟释放,璀璨亮光犹如直冲云霄,绚丽的光芒撒向了人间,与天街上各式灯交相辉映。 烟连绵不断,映照得夜晚犹如白昼,现场气氛也达到了最高潮。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恭贺吾皇,上元安康!” 百姓纷纷发出朝贺声,这是在回敬皇帝的赐福,也算是上元节的例行程序。 在忠君思想的熏陶下,所有人都喊得感情热烈,且声音从杂乱逐渐变得统一,最终完全汇聚到了一起。 着声音中蕴含着磅礴有力,表达着神州黎庶对君父的无尽崇敬。 所有人都大声呐喊着,那声嘶力竭拼尽全力的样子,看得许多外邦人都惊了。 (本章完) 第798章 体察圣意 第798章 体察圣意 数年以前,葡萄牙和西班牙在海上被击败,导致吕宋及印尼诸岛丢失,如今被明庭势力占据。 朱景洪要设立南洋行都司,如今已在开始设置官署,只为增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力度。 为此,近两年非死刑的犯官和人犯,全都被他打包送往了南洋诸岛,为了开发当地提供了耗材。 说是耗材其实也不准确,毕竟如果这些人能熬过去,未来确实也能置下家业。 当然,这些事对英法两国来说不重要,毕竟利益受损的是葡萄牙和西班牙。 然而明庭同时要设立安南行都司,这可就让他们非常抵触了,只因他们所占据的印度与东南亚接壤。 从地缘角度来说,相邻本就不可避免有冲突,而设立安南行都司加强对东南亚的控制,便加剧了与英法之间的矛盾。 随着大明的扩张,与英法等西夷冲突会加剧,这些西夷商人使节自是将明庭视为敌人。 眼下亲眼见证敌人的强大,而且比自己想象中还强大得多,这让现场西夷众人都很不是滋味儿。 比军队没有代差且明军人多,比体量大明更是庞大,比财富东方向来富庶…… 可以说,眼下大明在西方眼中,才是无可置疑的“列强”。 他们庆幸的是,如今大明跟他们本土相隔较远,其自身国家民族安全无虞。 可这又带来了新的问题,因本土相隔较远资源调集不方便,他们在印度的利益就很难保证。 几年前的西北大战,英法也曾派了军队参战,知道明军是很不好对付。 可以预见,接下来随着东南局势升温,往后未必不会有一场大仗。 散布于人群中的洋人若有所思,而各诸内外藩属的使臣们,则是越发的心怀敬畏。 “身逢此等盛世,宋兄……这是你我之幸啊!”人群中的冯渊忍不住感慨。 他们距离城楼至少有上百米,根本不可能看见了皇帝,但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周遭气氛。 相比于冯渊,身为解元的宋子瑜更为心潮澎湃,只因他更觉得时势造英雄,他将在乾盛年间干出一番事业。 宋子瑜答道:“圣君在位,四海咸服,身逢此时,三生有幸!” 其实说心里话,对朱景洪这位强势的皇帝,宋子瑜和传统士大夫一样,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在的。 但这不妨碍,此刻他由衷的道出这句,人性这东西本来就很复杂。 再说城楼之上,朱景洪与宝钗正闲聊,说的是曾经的旧事。 “陛下,当年结发之时,知你有雄心壮志,臣妾其实……不认为有太多成算!” “而今陛下御极已近半年,想起这一路走来之事,仍觉如梦似幻一般!” 听到宝钗轻声之言,朱景洪平静道:“当年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无论给谁卖命只怕都落不着好,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上了,却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踏上此途,便无退路,再难再险,也只能迎头上了!” 只能迎头上,短短五个字,恰恰是最难的一部分。 去西北、辽东、海上,那真的舍生忘死在玩儿命,才能赢得军心建起势力,才能让他初继位就能压制朝臣。 这边他俩正聊着,其他妃嫔们则在观赏灯和烟,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姐姐,族人们前两天递了消息,说是想要觐见陛下而无门路,想请我代为疏通……” 说话的人是诺敏,此刻的她神色间满是愁容,因为这种事确实不好办,关键是她也把握不好其中分寸。 “我也收到了这些消息!”其其格平静答道。 “姐姐打算如何做?” “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想要觐见陛下?”其其格反问。 “为何?”这些诺敏还真没想过。 其其格答道:“无非就是来说难处,然后向陛下要好处!” 接着她看向了诺敏,正色道:“这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乃是铁则,咱们最好还是不要乱了规矩!” “其次,这些事定会让陛下不高兴,事情办不成反倒把他得罪了,岂不是自寻苦吃?” 诺敏点了点头,她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其中关窍自是一点就通。 “可是……我们那木各部族确实很苦啊,陛下是天下臣民的君父,为何还要征收如此重的税役?” “这因为这本就是……” 这本就是皇帝的目的,只有把各部族压得生存困难,并进行制度性的削弱,才能确保大明朝的安定。 当年准噶尔依仗山高皇帝远,可以不理会明廷的各项征调,才可以作大最终武力反叛。 当然,这些事其其格也不好说,所以她话说一半就咽回去了,因为这是很危险的思想。 叹了口气,其其格接着说道:“咱们就别管这些事了,安心的把孩子抚养大,一辈子平安也就是了!” 这是在后宫最稳妥的生存方式,其其格和诺敏是属国之女,很多事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尽早躺平反倒更务实得多。 她俩在闲聊时,另一边的迎春探春也在说话,宝琴则是和可卿在观灯,唯有甄琴拉着英莲不让走,想要密谋做出一些大事来。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朱景洪一行便到了回宫的时候,这也是依照制度行事。 他这一家此时散去,守在宫里的官员们也就能回家了,至于街上百姓则还要逗留不少时间,直到深夜时才会陆续散去。 转眼两天过去,上午的事忙完后,朱景洪便到了黛玉处,破天荒与她一起下棋。 “可难为陛下能坐得住,我这里啊琴棋书画,可着实乏味得很呢!” 下棋是黛玉所提出,眼下已让朱景洪安坐了半个时辰,她知道确实是难为了对方。 摸了摸胡须,朱景洪盯着棋盘,平静说道:“下棋虽是乏味,但与林丫头在一起,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陛下为天下之主,却要在此如此委屈,臣妾有罪啊!” “朕赦你无罪便是了!”落下一子后,朱景洪笑着说道。 黛玉也是微微一笑,然偶取了玉子落到棋盘上:“陛下,您输了!” “嗯?” 朱景洪看了下,发现自己确是输了,接着很大度的拍了拍手,随后起身道:“可见我于棋之一道,今生再难精进了!” “这倒是了,可惜宝姐姐的名声,要被陛下给耽误了?” 接过紫鹃递来的茶杯,朱景洪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您的棋艺为宝姐姐所授,她可称为棋中圣手,却带出陛下这般……” 被黛玉取笑,朱景洪完全没往心里去,反倒顺着往下说道:“是啊,我本愚陋之人,实在比不得你们姐妹!” 直接承认自己的不足,不会让黛玉觉得朱景洪很拉,反倒令黛玉更为敬佩其胸襟。“陛下此言,臣妾万不敢当!”黛玉心悦诚服,这话没有玩笑之意。 二人正说笑时,余海却进到了大殿之内,禀告说南镇抚司有事陈奏。 觐见皇帝,基本都是提前三天定好行程,皇帝主动召见则不在此列,当然有紧急情况则除外。 南镇抚司作为皇帝家奴,则是可以直奏御前,但如果没有重大情况,他们不会直接面圣。 “谁来了?”朱景洪问道。 “是指挥佥事李文钊!”余海答道。 南镇抚司的业务主要有二,一个是负责对北镇抚司的监督,另一个则是对国外情报的收集,李文钊这位指挥佥事便主管后一个。 所以他来,肯定是汇报国外的事,想来又是那些地方生乱了。 每天朱景洪会接到各种奏报,其中有好有坏多少不定,所以对这些情况他都麻木了。 原本他是打算在黛玉处用午膳,可眼下却不一定来得及了,于是朱景洪只能抱歉而去。 黛玉把朱景洪送走后,紫鹃却是靠了过来,轻声道:“娘娘,有些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便是!” “您似乎……不该对主上如此无礼!” 内廷二十四衙门和侍卫亲军诸卫,是具有私人性质的皇家奴仆,故而更强调依附关系更强的主仆。 紫鹃如今在内廷当值,所以要称皇帝为“主上”。 “虽说主上宽仁,可若您总是这般,只怕时间久了,也容易生出嫌隙!” 这些话,不是至亲腹心之人绝不会说,虽然黛玉对此不太认同,但也不会怪罪紫鹃之妄言。 如何跟皇帝相处,黛玉心里有一杆秤,什么时候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她心里自然清楚得很。 “好了,我知道……难为你担心了!” 接着黛玉吩咐道:“今天晚半个时辰传膳吧,说不定还能等到他回来!” 再说朱景洪这边,李文钊已被召进乾清宫,此时正跪在东边暖阁门槛外。 此番他来,所禀告的是有关东南的情况,更具体说是大城国的事。 朝廷要设置安南行都司,具体驻地就在这大城国境内,眼下正在修建屯城和军营。 而朝廷招募的军队,则还在编练之中,得等营寨修建完毕后,才能依次驻扎过去。 李文钊禀告的情况是,因为修建屯城戍堡,大城国征地征税搞得民怨沸腾,如今国内已经有些乱象。 御座之上,看着门槛外的李文钊,朱景洪徐徐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城国会有人起事?而后局面失控?” 李文钊小心组织了语言,答道:“臣不敢妄断,但当前大城国之局面,确实不太安定!” 他只陈述事实,如何判断是皇帝的事,他没资格也没能力多话。 沉思一番后,朱景洪方道:“对此多加关注吧,有情况即刻陈奏!” “是!” “还有一事,臣要禀告!” 朱景洪道:“讲!” “据海外密探禀告,西夷之英吉利、法兰西,有往印度增兵之举动,且多数已往东部署!” “另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则增调了战船驻于驻岛,且与英法之间来往密切!” 把玩着手中短刀,朱景洪徐徐说道:“看来这海上,往后也不会太平!” 大明要崛起,要为自己争取利益,那别人就得吐出利益,矛盾本来就存在且难以调和。 所以,对未来将起战事,朱景洪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一直在备战。 但可以预见,大战近两年打不起来,因为双方都没完成准备。 敌军是劳师远征,形势总体来说对大明有利,所以朱景洪也不怕等,拖得越久对大明越有利。 又听李文钊讲了一阵,听其说完后朱景洪道:“知道了,还是多加关注,情况有变即刻陈奏!” “臣领旨!” “可还有其他事?” “回禀陛下,微臣已无其他事情!” 朱景洪从御座上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正好你来了,有件事要你去办!” 皇帝单独安排事情,对李文钊来说是恩典,于是他连忙拜道:“请陛下吩咐,微臣必当竭力办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笑了笑,朱景洪道:“你可知白守中是何人?” 李文钊作为铁杆的“襄王党”,自然知道白守中是谁,此人乃前任集贤馆坐堂学士,朱景渊此前的重要拥趸之一。 早在三年前,因朱景渊失势后,这家伙就主动谋了外放,现如今在湖南任赣州知府。 这是个老滑头,虽曾是朱景渊的铁杆,愣是把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仿佛除了修书啥事都没干。 在朱景渊的一系列罪行被挖出后,北镇抚司就开始了秘密查办,牵连到很多人但都没查到白守中。 直到昨天北镇抚司陈奏,已查到十年前谋害于他之事,定计者正是这位白学士。 当然,这一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眼前的李文钊并不清楚,但不妨碍他知道姓白的是敌人。 只听李文钊答道:“臣知道,乃是故睿哀王的门人,对陛下多有不敬之行,且据臣所知此人早年为官,多有搜刮掠夺之行,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白守中这人是投机者,人品自然是差得厉害,准确说睿王一党大多如此,姓白的在其中属“佼佼者”。 待李文钊答完,朱景洪已走到了他身侧,停下来后说道:“这样的人,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你说可气不可气!” “陛下,此人定会遭天谴!”李文钊答道。 “天谴……说得好啊,既然天罚了,朕就不再罚了!” 言罢,朱景洪便往殿外走了去,他是打算去黛玉宫里待着。 朱景渊已经死了,不可能为他掀起大案,其门人故旧该罢官的罢黜就是,但如白守中这样的人则不可放过。 今天既是李文钊来了,让他的南镇抚司出手,和北镇抚司动手差不多,那自然是遇着谁就是谁了。 这种事,对李文钊来说轻而易举,体察圣意的他自会安排妥当。 (本章完) 第799章 惯例和制度 第799章 惯例和制度 皇帝要进行人事调整,这一点在京官中不算秘密。 有能力的都在设法奔走,想在此番变动中分得一杯羹,毕竟堂上官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可难得有一次大规模的变动。 截止正月二十五,六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共有有八名堂官(正三品以上)主动致仕。 其中职位高者有四,分别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 这么多的重要缺口,在位的尚书侍郎们都想争一争,哪怕希望渺茫也愿意去努力。 正常来说,高级官员的任命会走廷推程序,为此内阁已完全做好准备,拿出了初步的讨论方案。 当然,他们给出的建议方案,已经征求了各部院的意见,算是过了一次非正式的廷推,这里也体现出了“奔走”的意义。 这次缺员除各部院堂官,还有地方三司之长官,后者其实也属高级官员之列,以往也会争得头破血流。 除了这件事,当下还有件要紧的要准备,那便是学子们翘首以盼的春闱。 春闱,或者说会试,被称为抡才大典,便绝不是简单组织人考试就行。 前期的准备工作,从去年腊月就在进行,比如准备考场铨选入场官员,里面就细分为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 除此之外,还得选拔京畿及临近数省之生员(即秀才)七百八人,负责具体的誊抄工作。 当然,会试最重要的主考和副主考,到现在都还没有最终确定。 礼部早在正月十一,就为此事就上了题本,只不过被朱景洪留中了,用大白话讲就是已读不回。 此刻摆在朱景洪面前的,是礼部再次上呈的题本,内容还是关于选定主考副主考,对此内阁票拟内容是“请旨”。 这是朱景洪登基后第一次科考,其意义自是非同寻常,所以主副考官由皇帝选定,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按照惯例,主考官由内阁大臣担任,副考官则从翰林院及科部官员选拔,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人。 收起题本,朱景洪递给一旁的余海,吩咐道:“继续留中!” 虽然诧异,但余海仍是应道:“是!”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二月初一,这一天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大朝会是在奉天门外举行,也就是所谓的御门听政,相关议事内容早已由礼部拟好。 有关春闱的题本两次被留中,礼部这次干脆把主副考官人选列为议事内容之一,他们也确实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二月初九会试开始,眼下还只剩八天,考官人选都还没定下,确实是很离谱的事。 晨正初刻(早上八点),朱景洪于奉天门外升座,接受朝臣参拜后朝会开始。 可没等既定议事开始,朱景洪便命余海宣旨。 未经内阁提奏,直接下达旨意,这便是所谓的中旨。 平日皇帝的口谕、敕命,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中旨”,只不过涉及事小所以影响不大,官员们也不会有啥意见。 可眼下余海宣读的旨意,是关于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左都御史的人选,乃是一等一的朝廷大事,这就让现场官员们不太舒服了。 制书前面说了一大堆,最终落在了郑显林、何顾谨、王培安三人身上,有缺的四位高官他们就占了三个。 “钦此!” 余海念完了旨意,随即退后了两步,而下方官员已有骚动声。 明明已经在走廷推程序,可皇帝一次性任命三位高官,这确实让大多数官员很不满。 可即使不满,这些官员们也没人出来反对,因为谁都知道那很可能是找死。 从世祖以来,皇权一步步的集中,这真不是说说而已,何况眼下还是朱景洪这样的皇帝。 或许送死有些严重了,但皇帝对把犯官送往南洋去开荒这种事,就显得非常有兴趣而且很迫切。 在御史和鸿胪寺官员弹压下,现场骚动很快被压了下去,迅速恢复了秩序井然之态。 “臣等领旨,叩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任命的三人,此刻出班来到了御道上,向着丹陛上的皇帝行了大礼。 直接被皇帝下旨提拔,虽然会被同僚们诟病,但这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三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这三人起身后,便各自返回了班列中,尤其郑何二人心怒放,而王培安则一脸坦然。 “开始议事!”朱景洪纷纷道。 然后议事程序开始,首先是礼部一位郎中出班,进陈有关拟定主副考官之事。 “春闱乃国家至重之事,主副考官当慎之又慎……” 听到这话,礼部众官皆感无语,您若真是非常之重视,又岂会连续两次留中奏本他们又何必被逼得到大朝会时来说。 “依照惯例,主考官需四人,今日既然礼部问起,那朕就直接定下了!” “内阁首辅赵、次辅,吏部尚书,左都御史!” “诸卿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众臣当然觉得荒唐,因为这大大的坏了规矩。 这一方世界的惯例,历年科考四名主考官,都是三位内阁大臣和礼部尚书,若阁臣有缺则补户部尚书、刑部尚书。 至于吏部尚书,因其权重终大明一朝,基本没担任过几次主考官,而左都御史则是闻所未闻。 同时这里还牵扯到另一个惯例,即副考官必须二甲及以上进士,主考官必须有翰林院庶吉士履历。 郑显林当年虽是二甲,但排名比较靠后所以未入翰林院,至于王培安则是举人入仕,就更加不符合惯例了。 现场沉默着,朱景洪盯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等待着有人跳出来谏言,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确实玩儿得大。 新皇继位任人唯亲,这个大家能够理解,可如果要打破官场成例,那大家伙儿就不太情愿了,尤其是那些享受惯例红利的人。 可是,朱景洪毕竟不是寻常帝王,有人挑战他也完全无惧。 当然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亲自冲锋,毕竟这次人事调整后,六部之中便有他的“嫡系”,冲锋陷阵的事就该这些人干了。 等了一会儿,就当朱景洪以为,事情可以轻松办成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在现场响起。 “臣兵科给事中方承俊启奏!” 朱景洪笑了,而后动了动手指,余海方喊道:“准御前进奏!” 于是,这位曾经的二甲第四名,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现任兵科给事中方承俊,手持笏板出班来到了丹陛之下。 跪拜之后,方承俊道:“启奏陛下,依朝廷制度,春闱主考官,当以内阁大学士,及礼部、户部、刑部、工部堂官依次用之,且主考官必有翰林院庶吉士经历……” “今陛下任郑显林、王培安为主考,臣深以为不妥,如此安排引起朝臣妄议事小,然不遵制度而损朝廷威仪则事大!” “伏望陛下三思,慎重处之,以安天下!” 面对这番进言,朱景洪正在思索之时,又有三人出来附议,这可不是太好的风向。 好在这两年,朱景洪自从做了太子,朱咸铭就在给他铺路,京官之中也少不了他的拥趸。 这时又有一人出班,得到允许后出言驳斥道:“陛下为天下万民万物之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尔等沽名钓誉而失臣之本分,巧言令色而不敬君父,实乃大奸似忠!” “陛下,臣以为……当严惩此獠,方可维朝廷体统,护君父之威仪!”以往大朝会都是谈的小事,朱景洪还未真切感受到,自己实力强到了何种地步,而眼下他感受到了丰收。 “臣附议……” “臣附议……” 朱景洪端坐御座之上,神色间一片泰然,眼下他终于可以轻松些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臣都察院王培安启奏!” 严格来说,王培安还未被正式任命,所以还算是副都御使,但既然圣旨已经下了,他又不好再自称副都御使。 所以,此刻他才这般自称,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准!”朱景洪亲自开口。 “启奏陛下,臣有疑问,想请教方给事中!” “可!”朱景洪又道。 随后,王培安转向方承俊,这让后者深感压力山大,谁都知道王培安的厉害。 “方给事中,你方才所言之春闱主考官任免,乃是朝廷制度……我想问你,到底是制度还是惯例?” 方承俊正要开口回话,然后又闭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因这确实只是朝廷惯例,而非他所言之制度。 随后,王培安又看向现任礼部尚书罗广德,此人跟首辅赵玉山是一路人。 “罗大人,您是礼部尚书,可否向陛下陈奏,方给事中所言……到底是惯例还是制度?” 罗广德此刻只想骂人,他堂堂的礼部尚书,在大朝会上跟人撕逼,本就是非常掉逼格的事。 也只有在开小会的时候,他们这些侍郎尚书才会发言撕逼,而且都是为大事要事争执,比如铨选高官而进行的廷推。 王培安的问题很简单,可答案实在太遭人恨,罗广德自然是不想回答,即便他本人是该维护“体统”的礼部尚书。 但此刻,既然是都御史御前发问,罗广德也不得不出班回话。 “回奏陛下,据臣所知,方给事中所言……只是惯例,而非制度!” 不这么回答,那就是欺君,他罗广德就得完蛋。 即便他不做这个官都不行,只因他的屁股也不干净,就怕皇帝反攻倒算就完了。 要么做吏部尚书,要么全家去南洋开荒,怎么选也已是不言而喻。 当然,此刻罗广德已把王培安恨上,但这天下恨王培安的人很多,倒也着实不多他这一个。 王培安对此不知道,当然他知道了也无所谓,此刻他已把目光扫向了方承俊。 “方给事中,你以欺君之言进奏该当何罪?且以维护朝廷体统胁迫君父,又该何罪?” 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重,可如今被王培安上纲上线,那还真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方承俊冷汗直冒,在进奏前他就预防着有人驳斥,前期开口骂他沽名钓誉,他都已经想好如何回驳。 可王培安的这一手,确实让他无言以驳,哪怕此刻他已绞尽脑汁,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现在很紧张,现场还有两个人在忧心,那就是刑部剩下的两位堂官(侍郎)。 可没等他回话,新升任的户部尚书何顾谨,这位三十年的老刑名,已经不顾官体下场开口。 “臣何顾谨进奏!” 朱景洪道:“讲!” “陛下,此人犯欺君、逼君之罪,臣以为当下狱论罪,以儆效尤!” “否则若世人皆学他,诽谤君父祸乱朝纲,则我大明国将不国矣!” “臣附议……” “臣附议……” 何顾谨做了几十年官,自然也有门生故旧,在京这两年没少提拔自己人,此刻自然会跟他一起冲锋。 “方卿,你可有话说?” 收拾一个小小给事中简单,但杀人诛心无疑效果更好,所以朱景洪方才有此一问。 当然,这也算给方承俊一次机会,除非他真的想被砍头,然后全家去南洋开荒种地。 “回奏陛下,臣一时失言,以致欺君,实乃万无可赦,伏望陛下严惩!” “臣等不察,一时冲动,冒犯君父,请陛下治罪!” 前一句是方承俊所言,换一句则是附议的他几名官员所言,他们这算是提前认错了,多少能够得一些体面。 这样做皇帝才有意思嘛……看着下方跪着的几人,朱景洪心中已经笑了。 让他们主动认错,比直接定罪效果更好,可以直接警示在场官员。 这个时候,朱景洪不介意展示一丁点仁慈,也算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统摄群臣。 只听他说道:“欺君犯上,本为死罪……” 只这一句,就让方承俊几人紧张得差点儿晕过去,此刻他们对刚才的行为万分后悔。 刚才有人说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这话官员们都知道,现在却刻到了方承俊几人心头。 停顿一下之后,朱景接着说道:“新朝伊始,朕以宽仁治国,抄家灭族就不必了!” “南洋行都司设立,官员缺口还大的很,你们几人且去历练一番,磨磨性子自然就知道分寸了!” 被免了死罪,但方承俊却高兴不起来,但此时他不敢有半点儿犹豫,当即便磕头向朱景洪谢恩。 跟他一起附议的几人,此刻同样是欲哭无泪,只说了三个字就把他们弄到万里之遥的海外。 好在去了是做官,而非跟那些犯官一样开荒,且家人族人还可安然,想到这些他们几人又安心了些。 朝会继续进行,接下来议的事就简单了,大概只继续了半小时就结束了。 朱景洪返回了乾清宫,要用上午时间看完所有题奏,不能为此耽误他下午的休息。 内阁办公是在文渊阁,当天下午余海来到了此处。 “上谕,着内阁会同六部九卿堂官,明日上午晨正初刻,于崇政殿廷推各部院堂官及地方三司长官,钦此!” 文渊阁中堂内,三位内阁大学士叩头,接受了皇帝的旨意。 众人期盼已久的廷推,如今总算是有着落了。 “臣等领旨!” 随后三位阁臣叩头,余海亲自上前扶起来了赵玉山。 正当余海要走时,却听赵玉山问道:“余公公,有件事得请您转奏陛下,关于春闱之副主考官还未定下,这……” 主考官是四人,今日大朝会已定下,但还有十六位副主考官,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 “哦……此事阁老不必担心,主上说明日廷推后一并议定!”余海笑着答到。 赵玉山也跟着笑了,随后对郑志清二人道:“陛下圣明,倒是我等老朽,杞人忧天了!” (本章完) 第800章 宝钗的怒火 第800章 宝钗的怒火 这话表面是说给郑叶二人听,实则是说给朱景洪听的,毕竟他赵玉山主政已近十年,似乎也确实该挪挪位置了。 如果皇帝有此意,那他主动退下反倒体面,否则最后弄得晚节不保,那才是真的输得精光。 当然,赵玉山自己的理想结果,是在清丈结束后主动请辞,但现实不按他的预想运行,所以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余海笑了笑,便答道:“阁老这话言重了!” 就说了这么一句,余海就告辞离去了,作为乾清宫总管他身份特殊,确实不该说太多不必要的话。 待余海离开后,苍苍老矣的赵玉山神色肃然,对左右道:“通知各部院,明日议事吧!” 要知道,在他左右的是郑叶两位阁臣,作为平级他们谈话似乎客气些,但赵玉山说话就是这般生硬。 没办法,他要做事就得压制对手,郑叶二人便是他的对手,而且此前还斗得头破血流,眼下自然没必要再客气。 这边内阁几人各行其是,而六部堂官们暗流涌动时,朱景洪已到怡景宫用午膳,这里是迎春和探春的住处。 即使受封为贵人,迎春探春也过得很朴素,比如当下的这顿午膳,就是非常简单的斋饭。 白米粥和咸菜,外加六道素菜一份汤,这确实是僧人一样的生活。 居中坐着,朱景洪道:“怡景宫的斋饭,朕是百吃不厌啊!” 探春紧挨朱景洪坐着,笑容灿烂道:“陛下若是喜欢,臣妾姊妹随时恭候!” “朕倒是想天天来,只可惜前朝事多,难以成行!” “这倒是了,天下全担在陛下肩上,责任重大不能有失,陛下之苦……臣妾等岂能体会万一!” 这话听得人舒心,于是朱景洪答道:“正是如此啊,也唯有在你们这里,我才能得片刻安宁!” 正如朱景洪没把探春的话当回事,此刻后者也没真信他这番话。 “若能为陛下稍解烦忧,则为臣妾之万幸,也算不负陛下恩宠!” 听了这话,朱景洪抓住了探春的手,他发觉这丫头确实挺能说。 看着探春,朱景洪道:“看来当初,把你从金陵带回来,竟是朕最大的收获!” “陛下这话可错了,能伴在陛下左右,才是臣妾最大的幸事!” 探春嫣然一笑,脸上带有崇敬,这般下来杀伤力可谓无穷。 “好好……好!”朱景洪忍不住夸赞。 而一旁坐着的迎春,还真就跟个木头差不多,坐在位子上吃着斋菜,脸上平静心里却微微泛酸。 还别说,她虽是无心之举,却达到了以退为进的效果。 朱景洪看迎春一个人孤零零的,便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拉到了怀里,惊得迎春差点儿失声喊了出来。 “为何不说话?莫非嫌我来了多事?” “臣妾岂敢!”迎春讷讷答道。 朱景洪又问:“最近在做什么?” 迎春答道:“前些日子读完了《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真经》,昨日开始看《无上九霄玉清大梵紫薇玄都雷霆玉经》!” 朱景洪一时愣住了,仿佛有东西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反正听完后他是啥都没记住。 “哦……嗯……很好,道经确实得学,一会儿你好好教教我!” 听朱景洪这么说,一旁的探春简直欲哭无泪,她发现自己才是最蠢的人,绞尽脑汁说了一大堆话,反倒比不过二姐埋头干饭。 “陛下,臣妾近日也读了《地藏经》,正要向陛下讨教呢!”探春搂住朱景洪胳膊。 感受着臂间柔软,朱景洪笑着说道:“那好……等会儿咱们一起谈道,佛经道藏朕都得学啊!” 迎春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她心底不喜欢这样,但又不想让朱景洪失望。 探春当然也不想如此,只不过她脸上没表现出,相反此时她笑得格外灿烂。 这边朱景洪三人成行,而另一边的坤宁宫内,宝钗正在接见一位命妇,受封为嫔的宝琴也在作陪。 皇后接见命妇不稀奇,可单独接见一人,那可就非常不简单了。 来人便是夏月桂,也是宝钗的嫂子,如今是正经伯爵夫人。 “如今府中的意思是,家里的皇差若全转为海贸,则可更专心为陛下做事了!”夏月桂浅笑道。 薛家虽然已是伯爵,但如今仍领着皇家差事,每年都能给内帑上交十到二十万两银子。 如今薛家也有几条船,搞起了海上运输买卖,尝到了其中的甜头,所以才想扩大规模。 现如今虽说开了海禁,但要出海做生意仍不简单,必须要得到官府的审批才行,如此也是为了方便征税。 早几年朝廷为扩大海贸规模,对发放许可基本不设阻拦,这几年市场差不多有饱和迹象,朝廷对海商审批就严格了许多。 如此,还是为了方便管理和征税,毕竟市场太乱了就不好管了。 而那些未得到审批的商船,一旦被水师的人检查到,其船上物资便会被全部没收,其中五成上交市舶司,另外五成便是水师军费。 所以对查获走私船,水师方面不但非常积极,而且是格外的有兴趣。 薛家如今有六条船,眼下他们想要扩大至三十条,其增量达到了朝廷每年许可四分之一,所以夏月桂求到了皇后这里。 市舶司虽属官府,但实际上是皇家私官,跟薛家的皇商身份类似,所以求到宝钗处是把住了关键。 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之后,宝钗看着杯中茶汤,徐徐问道:“这是薛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这里面区别可就大了,夏月桂乃是极其聪明之人,听了这话立刻便警觉起来。 面对当朝皇后,自己的小姑子,那清冷的眼神,夏月桂遍体生寒。 本来她被赐了座,此刻亦慌忙站起身来,然后勾着腰回禀道:“回娘娘,此事臣妇与安信伯详加商议过,方才得出了这一主意!” 安信伯便是薛蟠,虽然已经贵为伯爵,但他仍被夏月桂拿捏着,如今薛家基本是后者做主。 放下茶杯,宝钗接着问道:“你可知道,陛下封薛家为安信伯,所谓安字……所谓何解?” 夏月桂愣住了,安字可以有很多解释,现在的问题是皇后想要什么答案。 宝琴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毕竟夏月桂也是自家人,此刻她便想出来打圆场。 可看到堂姐的表情,宝琴想说什么也忍住了,她也知道现在开口,很有可能会坏事。 经历过惊骇、惶恐之后,夏月桂总算是意会到了,事情应该出在那三十条船上,皇后本人不希望薛家扩大海贸。想通了这一点,夏月桂的回奏也逐渐成形,但见她再度行礼后,方道:“回禀娘娘,陛下所封之‘安’字,是想告诫薛家要随遇而安,如今富贵已极,不可再多生贪念!” 夏月桂这话当然没错,但宝钗顾虑的有三点。 其一是薛家胃口太大,一下就要增加三十条商船,确实显得太贪婪了许多,便是夏月桂回话之内容。 宝钗生气的第二点,则是因为夏月桂胆子太大,用自己的意志绑架薛家,以此来说服自己这位皇后。 其三则是,皇后娘家人大举涉及海贸,这很容易引来天下之议论,对宝钗这位皇后及其子嗣不利。 当然,以上三点问题的本质,是宝钗的利益和薛家已不同,所以才会如此此威压夏月桂。 钱对皇后来说,确实已称得上身外之物,宝钗想要的名誉和圣心。 “陛下曾有明谕,说皇家不必多涉海贸,而当以维持秩序为重,收纳商税损有余而补不足!” 宝钗这一开口就是戴高帽,而她引用的朱景洪的谕旨,其实是早几年曾说过的话,是否现在还有效真不好说。 但她是皇后,她此刻的话就是道理,除非朱景洪亲自到场,说自己如今改变心意了。 “尔等此举,可不只是贪念,身为皇亲国戚与民争利,这是大罪!” 宝钗以上凌下,她的考量夏月桂无法尽知,所以此刻只是惊惶点头,真的以为犯了大错。 又教训了几句之后,宝钗方道:“罢了,你们本也是一片忠心,此事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道德经言,洼则盈敝则新,若尔等反其道而行,则祸事不远矣!” “娘娘教诲,臣妇谨记!”夏月桂再度参拜。 半个时辰后,夏月桂走出了皇宫,此刻的她仍心有余悸。 而她印象中那位体贴和蔼的小姑子,如今只剩下了中宫正位上的威严形象。 出了东安门,薛家仆妇们将她迎上了轿中,然后便抬着夏月桂往府里去了,薛家在京城仍是有宅院。 从千里之外的金陵到京,夏月桂除了要面见皇后,还打算回娘家去看看,再跟自己那姐姐见一面。 对整个大明朝来说,薛家的事微不足道,当下最要紧的是二月初二的廷推。 时间来到次日,参与廷推的官员陆续到达崇政殿,除内阁大学士和各部院堂官,六科的都给事中也在参与行列。 众人进殿之后,便依品级排班站定,此时崇政殿正中御座是空着。 所有人安静等待着,直到时间来到辰正初刻,即预定好的议事时间,朱景洪才驾临了现场。 “臣等叩问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安,众卿平身!” 行礼结束后,朱景洪坐在御案后,目光扫向下方众臣,徐徐说道:“朕初登大宝,于治国理事还未谙熟,今日廷议涉及官缺较多,尔等皆为朕之肱骨……务必秉公言事,推举贤良!” “若所议定之人堪用,朕自当委以重任,望众卿不负朕之所期!” 一番简单的废话后,这次的廷议就开始了。 现场有三十多号人,要讨论十几个位置的归属,众人一一发言并各自争论,一时间崇政殿内嘈杂无比。 每一个人都说得有道理,每一个人反驳也有道理,那么到底该用谁呢? 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朱景洪更加明白那些过往的皇帝,为何会宠信奸邪任人唯亲,只因分辨谁是忠臣能臣太难了。 廷议持续一个时辰后,也只定下了寥寥几人,而朱景洪都已听得困了。 于是在众人继续讨论时,朱景洪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知众人继续讨论然后就走了。 直到进了乾清宫,他还感觉耳边有嗡嗡声。 他在回宫后也没闲着,立刻就让人去找议定几人的资料,打算了解这几人后再做决断。 同时他还让人监控廷议,每议定一人立刻报告,使其尽快掌握相关事项。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得知还只剩下两个职务未曾议定,朱景洪便重新返回了崇政殿。 众人对他又是一番参拜后,朱景洪才知当下已在议最后一个职位,即浙江布政使之归属。 浙江是朝廷赋税重地,而且背靠大海商贸兴盛,其布政使可以说肥缺,所以此刻竞争非常激烈。 激烈具体体现在,户部侍郎梅敬文和礼部侍郎刘志贤二人,已经单独对线了好几分钟。 侍郎一级,其上仅有尚书和内阁大学士,其官阶和实权已非常之高,这样的人本不该冲锋陷阵。 但偏偏,此二人真就对上了,搞得其他人都不好随意参战。 事实上,梅刘二人其实还有一重身份,他们各自的老师分别是赵玉山和郑志清,前者首辅后者是次辅。 这些情况朱景洪自是了然,所以他明白眼下既是争道理,也是在搞党争。 “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宋致远短治民而精狱诵,继续在河北按察司供职,能黎清更多不法事宜!” 梅敬文口中的宋致远,便是刘志贤推举的人,现任河北按察司副使。 目光扫向现场众人,梅敬文接着说道:“无论任河北按察司副使,还是浙江布政使,都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 听到这些话,刘志贤冷笑道:“梅大人不愧是二甲头名,什么道理都编得出来!” “让为官清正的宋致远原地不动,让数次受弹劾的杜承轩升任浙江布政使,这算是什么道理?” “所谓弹劾,皆是空穴来风,朝廷未加论罪,杜承轩如何不能履新?”梅敬文平静答道。 而刘志贤则笑着说道:“梅大人,方才陛下有言,让我等秉公言事,你敢指天发誓,说自己所言毫无私心?” 没等梅敬文回话,刘志贤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那杜承轩与你是同乡,且此前你们同在金陵任职,可见你二人私交甚密!” “官职乃朝廷公器,岂可徇私相授,梅大人此举……怕是难称公允吧!” 同乡同年师生之间相互提携,早就是朝廷的潜规则,刘志贤此刻点明了说,其实已经是突破了“规则”。 可是对刘志贤,亦或以郑志清为首一党人来说,赵玉山一党的人这些年做的事,早就突破了更为重要的底线。 那么现在,他们不顾潜规则犯难,又算得了什么事呢? 此刻,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到御座方向,连三位阁臣都无法免俗。 对三位阁臣来说,浙江布政使的位置其实不重要,皇帝对内阁当前格局的态度才重要。 所以这最后一个职位,其实还是一种试探,只不过显得要隐蔽些。 (本章完) 第801章 黛玉:陛下又错了 第801章 黛玉:陛下又错了 廷议全程,朱景一句话都没说,刚才这两天相互辩论时,他也是一直在听在想。 在他左右,是陪他参与廷推的宦官,其中就有东厂提督程英,这老太监一直在讲解涉及官员的履历。 所以朱景洪大致摸清楚了,当前争斗的两方是什么格局。 这个时候安静下来,且众人都面向御座方向,如此便是等我表态了……朱景洪暗暗道。 现在有两个选择,在此时无论他支持哪一方,都会对外传达出对这些人的支持。 对朱景洪来说,彻底完成清丈对朝廷大有裨益,所以赵玉山还得继续任首辅,所以挺他一把就成了必然。 目标已经明确,但如何实现得讲方法。 “这么多朝廷高官都议下来了,浙江布政使却悬而不决,可见此职何等重要!” “实话说,朕久在军中,对治理地方所知不多,诸卿可否与朕讲讲,为何这浙江布政使……如此重要?” “乃至六部两位堂官,在这廷议上争执不休,若非朕在这里怕是都打起来了!” 过去发生的事已多次证明,不要试图蒙蔽这位年轻皇帝,当他说自己不懂什么的时候,做臣子就该提高警惕性了。 “刘卿,你来说说!”朱景洪笑着说道。 前文曾说过,六部堂官及以上官员,正式场合会尽量避免说话,奉行的便是少说少错的原则。 冲锋陷阵这种事,尽可能让下面人去做,就能避免眼前这受问的场景。 此时被皇帝问到,刘志贤顿时紧张起来,接下来的回话他就得注意了。 “回奏陛下,官员是代天子牧民,故而重要攸关,务必详加审擢!” 这是说了句没用的废话,于是朱景洪又问:“朕问的是……为何浙江布政使格外重要!” 为什么格外重要呢?难道把党争的事道出? 刘志贤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明白把问题回答好很简单,只要弄明白皇帝要自己答什么。 这听起来是废话,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揣摩圣意。 入朝为官,揣摩圣意是必修课,更是行深至远的根本保障。 揣摩圣意有多难?难在信息不对等,难在圣意难捉摸,难在“做题”时间短。 刘志贤只沉默了三秒,朱景洪便转而看向梅敬文,问道:“梅卿,你来说说……浙江布政使为何如此重要,使得你二人争执不休,都到了互揭老底的地步?” 党争的事当然不能说,如何短时间编出完美说法,这确实很考验人的应变能力。 朱景洪问刘志贤时,梅敬文就已在思索,所以他的反应时间要多些。 “回奏陛下,浙江乃朝廷赋税重地,且勾连海外洋人众多,非遣一干员就职……只怕难以处置诸多事务!” 梅敬文的回话内容,刘志贤当然也想到了,可他为何不说出来呢?因为这话皇帝同样可以驳斥。 毕竟浙江有浙江的特殊之处,其他省份也有其特殊情况,为啥浙江就格外特殊呢? 但朱景洪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看向了赵玉山,笑着道:“赵阁老!” “微臣在!”赵玉山当即出班,这是本次廷议他第一次开口。 “据朕所知,你是梅侍郎的座师,你来说说……他说的可对?” 赵玉山略微思索后,便答道:“回奏陛下,先贤有言,‘吏者,民之所悬命也’,可见任用官员是何等重要之事,所以任何一个职缺,臣等推举都应当慎之又慎,如此方不至有大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诘问……是为提点臣等,不可因浙江富庶而偏爱,梅敬文所言非秉公至明之言,他有过失微臣也有过失,请陛下责罚!” 说到最后,赵玉山竟直接叩拜于地,逼得梅敬文也只能跪下。 老实说,朱景洪方才问话咄咄逼人,就是为了敲打朝中几个派系。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竟被他体会到了然后请罪,可见是非常的上道。 赵玉山做了近十年首辅,对朱景洪这样的新君来说,要用他也确实要敲打他,这是防患于未然的必要手段。 朱景洪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另一侧的郑志清,问道:“郑卿,此事你怎么说?” “回奏陛下,这确实是臣等过失,朝中官员代天牧民,他们是百姓的父母官,他们一言一行都牵涉陛下之圣明,选官任官着实是该慎之又慎!” “然臣等久居庙堂,远离百姓之疾苦,对选任之事等闲视之,此确为不赦之过!” “请陛下治罪!” 郑志清在给自己拦罪,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等于是接受了皇帝的敲打。 两位阁臣的回话,都在强调皇帝是天下之主,这是比较高级的拍马屁手段。 两位阁臣都请罪了,方才廷议上发言的众人,此刻也都纷纷下拜请罪,朱景洪再次巩固了自己的威权。 此时他没着急让众人起身,而是在沉默几息后,徐徐说道:“朕把天下,交给了内阁和尔等臣工,只盼汝等实心用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已不敢再奢求!” 只希望大家做好本分,这其实就等于指责,在场众人不太守本分,比如在廷议上搞党争。 当然,这得要段位高的才能快速反应过来,并随即思索下一步的问对。 “方才郑阁老说得极好,你们这些人久居高位,确实是离百姓太远了!” 说完这句,朱景洪又问道:“言归正传,浙江布政使的位置,还是要尽快定下才好!” “郑阁老,你来说说……这个位置,到底谁去合适?” 表面是有两个选择,但郑志清知道只有一个答案,于是他在略作思索后,答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宋致远与杜承轩各有优略,选谁去浙江都有道理,此事唯请陛下圣裁!”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暗道这也是个老滑头,什么时候都不忘媚上。 “朕是在问你!” 早预料到皇帝会有此问,郑志清给出了自己真正的答案:“陛下相询,臣斗胆推举,杜承轩颇有贤名,治理地方成果斐然,升任他为浙江布政使,或许更为合适一些!” 郑志清一党的人,推举的是现任河北按察使副使宋致远,此刻由他道出升任杜承轩,这场“非正式”的当争便画上了句号。 朱景洪敲打了臣下,而赵玉山和郑志清二人,也进一步确定了皇帝意志。 往后仍是赵玉山主事,他郑志清还是辅助参政,一同执掌中枢各项事宜。 当事两人看明白了,在场的其他官员们,也大致体会到了其中真意,往后他们行事便会更有分寸些。 “赵阁老,你说如何?”朱景洪又问道。 “伏唯陛下圣裁!” 这个时候朱景洪没再逼问,而是宣布道:“那好,浙江布政使,便由杜承轩升任!”“都起来吧!”这个时候,朱景洪才让众人起身。 待众人排班站定后,朱景洪又吩咐道:“选官用官乃是要事,今日之议吏部要详加审定,切勿有不忠不仁不廉之人充数!” 新鲜上任的吏部尚书郑显林,此刻便出班应下了这件事。 接着朱景洪又吩咐道:“督察院监察百官,往后也要严加履职,遇有不法即刻弹劾,切勿放任贪官恶官残害百姓!” 新任都御史王培安随即出班,格外庄重的应下了此事,这给包括三位阁臣在内的所有人带来了压力。 到这里,议事内容已全部的完成,本场廷议也就到了尾声。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景洪来到了瑶华宫,也就是黛玉的寝宫。 初春之际,黛玉正亲自指挥宫女,将她的各式盆栽重新摆放,此刻瑶华宫的院子里很忙碌。 可当看到皇帝驾临,这份忙碌就被摁上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来恭迎皇帝的驾临。 黛玉迎到宫门处时,正巧朱景洪便赶到了,她想要行礼却被朱景洪免了。 陪着朱景洪走进宫门,黛玉问道:“据臣妾所知,陛下今日不是要议事么,为何此时到这里来了?” “议事哪比得来见你要紧,朝廷大事……自有内阁处置!”朱景洪笑笑道。 知道朱景洪是玩笑,黛玉便问道:“听陛下这意思,为了臣妾……莫非连江山都能舍弃?” “爱妃钟灵毓秀,世间唯一,朕岂能割舍!”朱景洪答道。 撇了撇嘴,黛玉道:“既如此……不如请陛下赐臣妾一死!” 此刻二人已走到殿前,一边往台阶上走,朱景洪一边问道:“这是为何?” “若因我之缘故,而使陛下荒废朝政,进而天下大乱……臣妾可是万死难赎!” “所以,还不如现在陛下就把臣妾赐死,如此也好让天下百姓少受些罪!” “哈哈哈……果真是一张利嘴,可见古人所言不差!” “哪个古人?说的什么?”黛玉追问。 “唯……” 与朱景洪一道进了殿内,只等其说出了头一个字,黛玉便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朱景洪笑容更甚,他确实是想说这么一句,此刻却被黛玉抢答了。 而黛玉说完后没着急停,反而给朱景洪科普了一遍,这句话的本意到底什么。 也就是说,黛玉是在告诉朱景洪,你这句话说得不对。 扶着朱景洪坐下,黛玉很是认真问道:“陛下,您可明白了?” “丫头,你在跟我讲道理,我且问你……这世上什么才是道理?” 从紫鹃手中接过茶盏,黛玉递向朱景洪后,学着官员们的样子答道:“回奏陛下,臣妾以为,陛下的拳头就是道理!” 果然,话全都让这丫头说了,朱景洪甚至都找不到台词了。 “你即知道这些,何故还跟朕讲那些话,朕难道不知孔夫子的真意?” 朱景洪这话才道出,就迎上了黛玉的审视,那种想隐藏却又没藏住的怀疑,才是最让他挠心的地方。 “臣妾岂敢怀疑陛下的学问,只是得知过些日子,陛下要御殿亲策士子,提前与陛下温书罢了!” 再过几天就是会试,会试之后的殿试理论上皇帝是主考官,所以黛玉这样说没错。 将黛玉拉入怀中,并将紫鹃等人全部挥退,朱景洪方问道:“丫头,我猜你一定在想,我这样腹中草莽之人,竟也能做殿试主考官,可对?” 转过头与朱景洪对视,黛玉一板一眼答道:“这……陛下又错了!” “哦?”朱景洪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随后黛玉便道:“所谓学以致用,学问再多归根结底来说,还是要为了用而学,否则不过是书呆子罢了!” “陛下自为先帝重用以来,所做的每件事无不利国利民,于国于民皆有大用……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黛玉的最后一句,引用了子夏先生的名句,真可谓是恰到好处。 她的这番理论,确实是非常有说服力,即便是孔夫子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挑朱景洪的错处。 “这……当真?” 在后宫黛玉是少数的几个,可以让朱景洪放下戒心的人,此刻他问话时眼中才会有清澈的愚蠢。 “先贤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黛玉佯作惊讶道。 “好好好……说得对啊,爱妃能道出这般真知灼见,可见做个进士绰绰有余了!” 黛玉遂笑道:“陛下若是想学,臣妾可以教您几句!” “爹,娘……抱抱!” 就在这俩人感情愈深时,一道声音在侧方响起,二人望去便迎上了一双童真的眼睛。 这是个小男孩,乃是黛玉所出之子名朱慕梴,在朱景洪的儿子中排行老四,到现在已两岁零两个月。 黛玉随即撇开朱景洪,快步走向了自己的爱子,然后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这些年黛玉身体好了许多,所以此刻才能把孩子抱起来,但仍然无法抱得太久。 所以当走到朱景洪面前时,她便显得有些吃力了,然后朱景洪便顺势接了过去。 “梴儿,叫爹!” “爹~~” “诶!” 这边父慈之孝之时,相关的情况随即传到了坤宁宫,此时宝钗正躺在床上安胎。 再有差不多两个月她将要生产,所以当下行动已是极为不便。 (本章完) 第802章 王培安的质问 第802章 王培安的质问 莺儿把话讲完,却见宝钗毫无所动,这让她觉得心里很憋屈。 这似乎看起来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最本质的问题是包括莺儿在内,坤宁宫绝大部分的奴婢,都跟宝钗这位皇后荣辱与共。 所以一旦出现对宝钗不利的苗头,这些人就会自发为其留意。 当然要做到众望所归,本身也需要高超的手段,宝钗自然是能达到这一点。 “娘娘,下面可还有人说,小四爷是陛下受封太子的祥瑞,您可……” 宝钗本是靠在软榻上歇息,听了这话顿时睁开了眼,只一眼就让莺儿闭嘴了。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也别老是盯着瑶华宫,你们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娘娘,奴婢等也是为您着急!” “着急?着什么急?我的事用得着你们着急?” 接着宝钗调整了姿态,平静说道:“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别给我惹麻烦,就算是尽了忠心了!” 摸了摸自己腹部,这将是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个孩子,一定程度上也可称为“祥瑞”。 如果怀的是儿子,那就更是非同一般了。 可宝钗一想到,自己已生了两个儿子,若再来一个儿子,可不就跟上一代一样了。 “把我的意思传下去,往后不许再议论瑶华宫,违者……杖毙!” “是!”莺儿无奈应道。 其实宝钗也知道,她这句话的作用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年,然后便又会有人替她着急了。 替她着急的人,往往是对她最忠心的人,这便让她也不好真的处置太严,否则又会损害下面人的积极性。 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如何维系好身边奴才,这是非常考验手段的事,而这只是皇后职责中的一小部分。 所以坤宁宫这位置,没那么容易把它坐好。 莺儿退下之后,宝钗便叹了口气。 要说她没有一丝的担心,那当然也不可能,毕竟事情还未落定前,任何可能都存在。 但宝钗同时也认为,黛玉不会跟她争,且朱景洪不太可能越过嫡子,毕竟这大明传承已经够乱了。 当然,这些她都只能在心里想想,关于立储之事她绝不可能过问。 所以眼下她能做的,绝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而是要尽可能让儿子们成材,这才是堂堂正正之道。 “庸人自扰罢了!”宝钗失笑。 此刻她不免联想到,比起自己过世的婆婆,自己的心胸和隐忍,确实是还是差了不少。 “说到心胸……今年下半年,待我诞下孩儿后,便该为陛下选秀了!” 选秀一可以彰显她皇后的胸襟气度,二可以用来“稀释”后宫的恩宠,对她来说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转眼间,又是几天时间过去,距二月初九的会试只有两天,所有主副考官均已确定,且三场之题目也最终确定。 其中朱景洪最看重的策问,题目乃是由他本人钦定,内容是如何看待当下朝廷清丈。 这一次的科考,对朱景洪来说意义非凡,他必须要从其中选出典型,为干盛一朝开个好头。 正月初八,朱景洪来到了上林苑,这里有一支混编军队,等候着他来检阅。 这支军队共有五千人,乃是从侍卫亲军和京营选拔而来,专门做会试时的“号军”,即每个考试隔间的监考员。 如今做了皇帝,朱景洪每日要么案牍劳形,要么是接见官员大臣,和军队直接接触的机会其实不多。 虽然他对军队的掌控力超强,但他还是觉得时不时见见,可以巩固自己的威望。 作为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此刻他已不可避免患上了,害怕失去权力的这种病。 接见军队,少不了是阅兵训话,一番操作下来之后,士兵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心中发誓一定要按照皇帝嘱托,当好这次考试的监考员。 而朱景洪在训话之后,则是与一众将领返回皇宫,在弘德殿举行了闭门会议。 参与会议的将领级别都高,除了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还有在京的侍卫亲军诸卫指挥使、京营各营总兵、副总兵及各卫指挥使,这些人都是军队中的实权派。 而这次议事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从军事角度分析,当前大明四方安全局势,并按照需求进行应对布防。 议事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最终得出了三个方面的结论。 其一南洋海上要关注,防备西夷再度来犯;其二是西南方向依旧不稳,一旦生乱要及时介入;其三是东北面的朝鲜日本,还是不断有贼人造逆需重点防备。 总的来说,当前大明周边局势还算平稳,只是一些重点地方需要关注。 议事结束后,朱景洪又下令在武英殿赐宴,要与一众将领同乐。 转眼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干盛年代的第一次科考开始了,冯渊这位数次落榜中年举子,再一次踏进了考场之中。 会试第一场在二月初九,然后在十二日、十五日测第二第三场。 前后一共七天,对朱景洪来说一晃就过,但对举子们来说则难熬得很。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当前会试举行之时,京城内的话题大多跟考试有关,学子们一出考场就在交流,即便回住处也会找同住之人聊聊。 冯渊也不免俗,只不过他跟别人比起来,多少要从容那么一些。 这次科考他选择了剑走偏锋,直白且激进的表达了对朝廷新政的支持,同时从庶民和朝廷大计两个方面,论述了朝廷推行新政的种种好处。 答完最后一场考试后,冯渊便回到了住处等消息,他已经做好了落榜的准备。 举子们考试完解脱了,但那些主副考官们可得忙了,将近四千五百多人的答题,要看完绝对是很费力的一件事。 首先誊抄弥封完成,就花费了四天时间,这一步那些文字不过关,以及不注意避讳的答卷,直接在这里就被淘汰掉了。 每次科考,都少不了犯低级错误的人,说来也是奇也怪哉之事。 试卷誊抄完毕后便是分送,即送到阅卷官手里进行审阅,这一步是在主考官、同考官监督下抽签分配,所以阅卷官员也不知道自己改的是哪位考生的卷子。 阅卷人员将初阅后中意的卷子,推荐给同考官,这类试卷叫“荐卷”。 同考官即副主考,会在他中意的试卷上批一个“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再送给主考官,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 而一些责任心强的考官,则会抽查未考中的“落卷”,主考官也有权力调阅副主考官未“取”的荐卷进行复核。 比如此番主考官之一,都御史王培安,他就比旁人忙得多,专门找各处“落卷”进行查看。 冯渊的剑走偏锋,这一次还是被黜落了,连到同考官手中的机会都没有,他前几次科考基本也是这待遇。 总体来说,相较于那些早早蒙学,勤学苦读的举子们来说,冯渊近二十岁才发奋,底蕴上确实差了许多。 但这次他比较走运,他的卷子被王培安翻到了。 看完了冯渊的答卷,王培安便问阅卷官员道:“这份答卷,条理清晰,叙事详实,内外皆备,为何不取?” 改卷的是一位翰林院编修,也曾是前届科考中的佼佼者,在看了冯渊的答卷后,遂答道:“回禀总宪大人,此人文藻浅薄,只看其文首便知,其学问……” 这位阅卷官对王培安很畏惧,但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优越感,毕竟他是翰林院庶吉士,而王培安只是个举人出身。 在他侃侃而谈之时,王培安目光中已有怒火,接着他便斥责道:“所以你只看了文卷开头,后面的都没看……就黜落了此人?” 被王培安这般怒声质问,这位翰林院的编修顿时被震住,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文经义不明,论事不……” “我问你是不是只看了开头,就黜落了此人?”王培安又问。 当然就是这样,可是能承认吗?当然不能。 依照规制,只要文字格式没有错误,阅卷官就该把文章看完,这种只看开头就黜落考卷的行为,当然是违反律令的做法。 当然,这样做的考官很多,毕竟确实很多文章只看开头,就基本可以断定是什么档次。 所以从没有人在这件事上纠结过,谁知今日遇上了王培安。 王培安确实刚正,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眼见震住了眼前这人,他便接着说道:“此卷行文质朴,所言之事鞭辟入里,且于时政见解新颖,为何不可入选?” 这算是给这位阅卷官台阶下,如果此人不识趣的话,刚才的事王培安可就不会轻轻放过。 这位阅卷官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他知道王培安做得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得妥协。 “王总宪,可否让卑职重新审阅!” “拿去,仔细的看!” 于是这人只能重看,并最终把答卷放到了“荐卷”一处,之后答卷便该被送往同考官处。 正常来说,得同考官看完之后,取中的试卷才会交到几个主考官处。 但作为主考官,王培安可以直接提走答卷,与几位主考官一同审阅,所以他毫不吝惜动用权力。 今日他看了不少试卷,即便在那些落卷中,也多的是文采斐然之卷,但王培安都没有将其提出。 只因他看的这些卷子,基本没有民生疾苦,即便有也只是泛泛而谈,只有冯渊这篇论述详实。 拿了卷子,王培安第一个找到了赵玉山,这位最重量级的主考官。 冯渊卷中说了很多新政的好话,也确实有其深刻见解,但其文采确实差了些,在赵玉山看来还需磨炼。 可王培安认为,此人哀民生之多艰,道出了新政对庶民的好处,虽然文采差些但瑕不掩瑜。 换言之,王培安主张将此人取中,赵玉山深思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把其余两位主考官请了过来。 另两位主考官是大学士叶炳维,吏部尚书郑显林。 叶炳维还在细看文章时,郑显林便已支持王培安的看法,这算是他对王培安的示好。 眼见赵玉山态度暧昧,叶炳维也不再多说了,于是也赞同了王培安的看法。 最终,四位主考官达成一致,冯渊的答卷被放到了高中一栏。 转眼又是七八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二月二十五,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 冯渊并不着急,但他的一众同乡们,已经相互招呼一起去看榜,没办法冯渊也只能跟着去。 会试放榜是在大明门外,多数举子们早早的就到了,其中老的少的都有,还有跟着他们来的仆人。 大明门外的天街虽宽,可好几千人都聚过来,便让此地仍显得拥挤。 为方便举子们看榜,在天街左右各设置了两个榜单,所以现场围成了四个核心。 “金陵宋子瑜宋老爷,高中会元……高中会元!” 才走到现场,冯渊等人就听到了这句,然后一众金陵士子尽皆欢呼。 宋子瑜原本是金陵乡试解元,如今又高中会试第一名为会元,如此看来一甲已经在望了。 如果殿试顺利高中状元,那可是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更确切的说是六元及第,这可是非同一般的祥瑞。 大明开国到现在,三百四十余年过去,前面也就两位三元及第,六元及第可谓前所未有。 所以,金陵众人与有荣焉,也是很正常的事。 冯渊当然也为朋友高兴,但此刻他更关心自己是否得中,于是便催促同乡速去看榜。 其他人的心情和他差不多,在欢呼后也更在意自身,于是纷纷赶赴榜单前。 而高中会元的宋子瑜,此番并未与他们同往,毕竟他这样有实力的人,自然是会派人前来查看,如此才算是有逼格。 且说冯渊一行,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了榜单前,果然看到了第一名是金陵宋子瑜,然后他们便开始找自己的姓名。 一路看下去,冯渊是越看越心凉,最后甚至都不想看了。 而在他周围,多的是垂头丧气之声。 参加会试的举子有四千五百余人,而本次会试只录取三百五十人,落榜本就是绝大多数。 “冯兄,你中了!” 听到同伴的惊呼,冯渊只是茫然应了一声:“啊?” “冯兄,你中了!” 冯渊笑了笑,随后答道:“中了邪还差不多!” 以往几次科考,他也没少被人捉弄过,所以他是根本不相信。 这时又有人道:“你真的中了,不信你自己看,倒数第三行那是谁?” 连续两个人这么说,而且语气焦急不甘,冯渊这才半信半疑看了过去。 然后,他整个人就都石化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籍贯和姓名。 “我……竟真的中了!”冯渊不敢置信。 第803章 贾雨村的御前进奏 第803章 贾雨村的御前进奏 揉了揉眼睛,冯渊确信自己没看错,一时间竟没忍住情绪,眼泪水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都说十年寒窗,他这十来年确实奋力拼搏过,如今总算是开结果了,其中喜悦又岂是外人能知。 虽然会试排名垫底,但垫底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鱼跃龙门从此便海阔天空了。 见冯渊流泪,左右同乡们并未嘲弄,因为现场得中的人里面,似冯渊这样的情况有不少。 “恭喜冯兄,恭喜了!” “今晚冯渊可得请客!” 跟冯渊一道来的同乡有八人,除冯渊以外其余全部落榜,此刻开口道喜的这俩人,年龄都要比冯渊大许多,所以比旁人看得开一些。 为何跟冯渊一起的人都没中?因为自觉能高中的金陵举子们,此刻基本都跟宋子瑜在一起,亦或者跟朝中大树交际去了。 “请……自当请客,多谢诸位,多谢诸位了!” 此刻,冯渊有些语无伦次,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什么叫金榜题名五色春,什么叫笑看人间举子忙。 冯渊的反应是本次会试一小部分,此刻在天街左右,放声大笑者有、痛哭流涕者有、疯疯癫癫者有…… 世间百态在此上演,看得人是眼缭乱。 事实上,会试的名单早在昨日,朱景洪就已经看过了,且他对此事也没太在意,连所谓会元的答卷都没看。 在放榜的同时,此刻朱景洪在看马球赛,比赛队伍是由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将领组成。 朝廷内外有数十万大军,但对朱景洪这位皇帝来说,最需要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军队,便是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 因为这两支军队,负责的是皇城宫禁戍卫,直接关系着朱景洪的人身安全。 都说侍卫亲军是皇家私军,而龙禁卫和皇城翊卫司,便是皇帝私军中的私军。 自朱景洪上位之后,皇城翊卫司百户及以上军官都被他换了人,龙禁卫则是千户以上都被他换掉了。 他用来替换的人,或是来自他王府中的侍卫军官,或是他原先在龙禁卫的亲信,反正都是绝对的自己人。 而这些衙门原先任职的将吏,则平调或升迁到了侍卫亲军和京营,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参与马球比赛的队伍有四支,分别来自四个衙门,即左右龙禁卫和左右翊卫司。 左右龙禁卫下辖1600人,现任龙禁左尉张临、龙禁右尉陆育新,这都是正四品武官。 左右皇城翊卫司下辖6000人,现任左翊卫指挥使周守均、右翊卫指挥使沈进勋,这俩人同样也是正四品武官。 说起沈周二人,虽说露脸的机会不多,但他绝对是朱景洪的死忠,要么是在当年救过朱景洪的命,要么在其手下作战效过死。 最关键是,这俩人因跟朱景洪绑定太深,当年还被朱景渊针对整治过, 当年被老六陷害差点儿下狱,尤其周守均在公堂受审时,还贡献了“我上早八”的名句,把一众审案官员都惊得石化了。 他们这四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都会在当前岗位上,一直待到自己干不动的时候。 但是,他们的官职是正四品,却不等于他们品级的上限,其官阶基本是到点儿就升,而且无爵者保底会有爵位,有爵位者至少升上两级。 比如他们各自的前任,基本都是正二品官阶,爵位最低那人为二等子爵。 此刻,这四人都围在朱景洪左右,纷纷为自己的队伍在打气。 现场气氛热烈,朱景洪则斜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飞驰的骏马,还有那挥动球杆的勇士们。 陆育新四人会一直待在原位,他们各自手下的将领则不同,绝大多数都会外放带兵,所以这些人在球场上分外卖力,只希望能被皇帝注意到。 “过些日子,先帝安寝,出宫之事,尔等可已筹备周全?” 出警入跸之事,其警卫工作非常繁杂,牵涉到京营、侍卫亲军、龙禁卫和翊卫司,主要是由御马监负责协调。 御马监,作为皇帝的私人军事指挥机构,如今仍是由正统朝的刘忠掌印,但如今其具体事务由张平安负责。 东厂的情况类似,虽然依旧是程英提督,但其具体事务已由邓安执掌,内廷主要部门都被朱景洪心腹掌握。 言归正传,此刻朱景洪问话,现场便是由张平安来答。 “回禀陛下,各项事务皆已布置妥当,京营振威左卫和奋武右卫……” 对这些事,张平安了然于心,此刻自然侃侃而谈。 按照年初议定,三月初六皇帝安葬,三月十二皇后要从配殿迁出,跟皇帝合葬于陵寝后室。 说起来是件简单事,但其中牵涉许多仪式,前后朱景洪要在思陵待十天,随行去的还有宗室众人。 听完禀告之后,朱景洪点了点头:“安排妥当就好!” 而后,朱景洪也没再多问,更多关注起球赛来。 也就是在这时,工部侍郎贾雨村进了皇宫,他是从金陵而返回京城。 去年九月,贾雨村改任工部侍郎,被朱景洪派到了金陵去,专门负责“东都”官署营建。 此去近五个月,相关事项安排检查已完成,所以这厮也就回京来了。 作为六部堂官一级,长期在外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无法参与朝中大事,就不能对外施加影响。 贾雨村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去觐见皇帝,只不过他到乾清宫扑了个空。 得知朱景洪是在隆武殿,这厮便又主动找了过去。 向宫门外的宦官说明情况后,贾雨村便等待着皇帝召见,正常来说他不会被拒绝。 大概五分钟后,一名宦官走出宫门,把贾雨村领进了隆武殿内。 彼时赛事依旧热烈,所以当贾雨村进了宫门,只看到校场上沙尘飞起。 在宦官引导下,贾雨村最终来到了御阶下,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皇帝。 在贾雨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此番出京,这次朝中变动他便能分得一杯羹。 不说执掌吏部和户部,至少他原本所在的刑部,就该由他来升任尚书,何至于现在还是个工部侍郎。 “微臣工部侍郎贾化,叩问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看了眼台阶下的贾雨村,朱景洪此刻与他相距七八米,这样的距离说话实在远了些。 便听朱景洪道:“起来,近些说话!” “臣遵旨!” 得以在御前回话,说明君臣之间关系不错,这让贾雨村心里安定了许多。 “应天的事,都已经处置好了?” 相关的情况,贾雨村早已上过奏本,朱景洪虽已经看过,但详情还是得面谈。 “回奏陛下,相关事务俱已部署妥当,有关扩建和各部院重建选址之事,臣已经……” 还是那句话,贾雨村虽然人品不太好,但他办事能力绝对没得说。从皇城和各官署的营造计划,到了相关配套设施的建设,他都安排得仔仔细细,甚至只听就觉得很有可行性。 事实上也确实可行,毕竟当下朝廷财政还算宽裕,只要钱够办事就简单了许多。 根据贾雨村预计,营建计划差不多要五年,合计耗费折银近五百万两。 “好,好啊……只要能办成,耗费些银子也无可厚非!” “你差事办得很得力,朕没有看错你!” “回陛下,臣已派了营缮司郎中亲自去盯着,定要保障东都营建按时完成!” “嗯!” 朱景洪的目光,此刻又扫向了校场之上,这时他随意问道:“这次会试,会元叫……叫……” 即使是读书人中风头正劲的会元,朱景洪却也记不住名字,只因他脑袋里装的是九州万方。 这时一旁余海提醒道:“陛下,此人叫宋子瑜!” “宋子瑜,对就是他……来自金陵,贾卿可知道此人?” 贾雨村神色微动,最终老老实实答道:“回奏陛下,臣认识这宋子瑜,其在正统十九年金陵乡试解元,说起来……臣与他还有些渊源!” “说来听听!” 见皇帝面不改色,贾雨村就知自己实话实说是对的,若有隐瞒可就彻底失了圣眷了。 正统五年,臣因故赋闲在家时,先后在一些仕宦之家任教,曾经教过这位宋家孩子。 贾雨村在好几家任过教,在宋家待了将近三年,最后才去的林家做西席。 朱景洪微微笑道:“贾卿教出了解元会元,可见你才学高深啊!” 贾雨村刚要回话,却听朱景洪又问道:“正统十九年,贾卿是在刑部任职吧?” 贾雨村顿时愣住,虽是平平无奇的问题,但他丝毫不敢大意。 “回奏陛下,臣于正统十八年春,受先帝拔擢升任刑部侍郎!” 在回话时,贾雨村大概已经猜到,皇帝问这话的意思。 从正统十年开始,贾雨村便在金陵任职,先后任按察司副使、布政使、乃至巡抚金陵。 而宋子瑜参与科考那六年,县试、府试、院试皆为案首,后来又中了金陵乡试解元。 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宋子瑜一路的绿灯,和贾雨村这位好老师有关系。 有关系吗?贾雨村自觉没有插手其中,可是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他也不敢做这样的保证。 尤其是,一旦皇帝怀疑这里面有事,对贾雨村来说就等于完蛋。 要不要主动请罪?贾雨村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转瞬间他就打消了,因为明面上他确实无罪。 老实说,朱景洪确实有这样的怀疑,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贾雨村是他提拔起来的人,那宋子瑜是贾雨村人,也可以说是他这位皇帝的人。 宋子瑜的文章他看过了,此人在文中没少歌功颂德,既如此上道朱景洪也就不多问了。 何况如果真是弄出个六元及第,对朱景洪来说也可装点门面,至少称得上是锦上添了。 他知道贾雨村是个聪明人,只从其忧虑的神色之间,就明白这厮已猜到了一些事。 本来说这些只是为了敲打他,为防止他想得太多,朱景洪又出言道:“说起来,贾卿还是林贵妃的老师,您可教出不少好学生!” “娘娘天资聪颖,微臣岂敢言教,只是稍加引导,娘娘便已明悟,臣天资愚钝,落于窠臼……只怕还耽搁了娘娘学业!” 听到这些自谦的话,朱景洪非常自然的笑了,于是便对贾雨村道:“罢了罢了,今日就这样吧,先回家去吧!” “臣……遵旨!” 再度向朱景洪叩头后,贾雨村便小心退了出去,隆武殿外的马球赛则依旧。 在出了宫门之后,贾雨村方松了口气,刚才问及宋子瑜时,他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出了东华门,贾雨村并未着急回家,而是先去了吏部和户部,要跟自己的老上司们道喜。 当年他在应天做知府时,郑显林、何顾谨一个布政使一个按察使,都可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 与两位老上司分别道喜后,贾雨村便到了自己任职的工部,这是要对下属们宣告自己回归。 做完了这些事,前后便过去了一个时辰,等他到府时已经是下午。 哪知他才回了家,不到一个时辰他的好学生就来了,正是会试头名宋子瑜。 贾雨村回京的消息,宋子瑜在五天前就知道了,所以这几天他安排了人在贾家外面盯着,只等老师回家就来告诉他。 如今贾雨村果真回府,接到消息他自然第一时间就到了。 然而到了贾家大门外,宋子瑜却吃了闭门羹,贾家门仆的回话是,自家老爷车马劳顿不便见客。 会试得中进士已板上钉钉,似宋子瑜这般往各部院老爷门下奔走,在贡士们之间已不算稀奇。 那些没什么门路的人,反倒是要扼腕叹息,比如安静等待殿试的冯渊。 “先生既不便见学生,这是学生的一点儿心意,烦请老管家代为转交!”宋子瑜依旧面带笑容。 “宋公子,老爷说了……与公子是君子之交,所以不必行这些虚礼,宋公子烦请带回去吧!” “这……” 宋子瑜一时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老师为何如此冷漠,以往可都不这样啊! “宋公子,且回家去吧!”老仆忠告了一句,然后便命人把门关上了。 万般无奈之下,宋子瑜只能带人离开,他打算过些日子再来。 再说贾府之内,娇杏此刻正问缘由,毕竟前些年在金陵时,可没少和宋家人来往。 宋家乃仕宦之家,近百年来出了三名进士,在应天是一等一的人家,贾雨村与之交往甚密。 贾雨村原不打算说,此刻被妻子问得烦了,才只得答道:“今日御前进奏,圣上也问起了宋子瑜的事,还提到当年我在金陵为官的履历!” “陛下只怕已是觉得,宋子瑜的案首和解元,都跟我有干系啊!” 眼见丈夫叹息,娇杏却很自然的反问:“难道……没关系?” (本章完) 第804章 三棍打碎大城魂 第804章 三棍打碎大城魂 在反问之后,娇杏又道:“可你并未以权谋私,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若陛下起疑,我有无以权谋私,还重要么?” “前番因金陵那些事,我转任工部侍郎,被发配往金陵去,便已让陛下不满了!” 圣意难测,贾雨村如今确实把握不住,也因此而感到格外的担心。 在他思索之时,娇杏便道:“事已至此,往后好好办差,也就是了!” “这次宋子瑜考中会元,老实说我也帮他打点过,就怕陛下也知道了!” “你……这是何必,他虽是你学生,可也就那两三年的事,何必要帮他这么大忙?” 贾雨村答道:“为了献祥瑞,六元及第的祥瑞,来自金陵的祥瑞!” 哪知娇杏却道:“怕不是你教出来的祥瑞!” 娇杏一句就说出了重点,说到底贾雨村还是为自己造势。 一则六元及第是他打造出来,所谓祥瑞他便有一份大功;其次作为教出这般才子的老师,自然也可证明他的水平。 还是那句话,贾雨村一心想升官,执掌一部继而位列台阁,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我看你还是别插手了,那宋子瑜既已是会员,若陛下对你无疑心,那自会点他为状元!” “可若……陛下不点他为状元!”贾雨村面色凝重。 娇杏沉默了一阵,答道““或许……陛下想要这个祥瑞!” 贾雨村的担忧在持续,他们夫妻二人说得再多,都还是改变不了现实情况。 殿试时间在三月十九,到现在还有二十多天,当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是将先帝棺椁安葬于陵寝。 三月初三,朱景洪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后便动身往观德殿,奉老爹的棺椁往皇陵去。 随他一同前往的,有他的一众妃嫔们,唯宝钗因临近生产未能同行。 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的宗室、勋贵和官员,简单来说只要不是在衙门当值,只要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达官权贵们都得去送皇帝出殡。 送葬的人,加上护送卫兵,再上宦官、宫女、各类仆役和仪仗,前前后后有近三四万人。 从京城到皇陵只有五十多里路,头天走了四十多里后驻扎,等到次日中午才抵达思陵。 思陵这个名字,还是朱咸铭亲自取的,只因皇后杨清音先一步过世,之后临时安葬在此。 因朱咸铭未入葬,所以杨清音棺椁安放在配殿,等皇帝下葬后才可随之迁入后殿。 皇帝棺椁送到皇陵,当天下午便举行迁葬仪式,朱景洪目送着老爹棺椁被送入地宫。 朱景洪身着素袍,戴的是素翼善冠,他身后的妃嫔和臣子们,同样也是一片缟素。 离他最近的人是两位贵妃,此刻都跪在原地不动。 皇帝棺椁被送入地宫后,相关丧仪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仅纸张扎就烧掉了三千多件,本次出殡何等靡费可见一斑。 接下来的几天,朱景洪都会待在思陵,一方面是因为后续还有守丧等仪式,另一方面则是等先皇后迁葬。 迁葬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把皇后棺椁,从地宫侧殿转移到主殿去,前后只需十几分钟,但其配套的仪式可复杂得很。 太阳落山,一切仪式结束,朱景洪用过晚膳后,带着妃嫔到了祾恩殿正殿,今晚他们将在此静坐守丧。 而其他宗室和官员们,则是在皇陵外自己找住处,反正周边有不少陵卫营区,要找地方安顿还是不难。 坐在帝后神位前,看着其后悬挂的画像,朱景洪神色间多少有些悲戚,心中有难以言说的伤感。 正常来说他们要守一整晚,可晚些时候朱景洪便让妃嫔们休息去了,毕竟明天还有一些仪式参加,务必要保存好精力才是。 他是皇帝,连他都让休息了,众人在推脱一番后,便一同离开了大殿。 朱景洪在殿内独坐了一晚,期间说了些不可为外人所知的话,到底说了什么却无人知道。 或许跟陵园外安葬的两位兄长有关,也或许说了天下治理情况,还可能讲了如今兄弟姊妹们的关系…… 时间来到第二天,朱景洪神色如常,很平静的参与了各项仪式。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皇后迁葬仪式完成,地宫出口便被封锁起来,这夫妻二人便可于此长眠,永远相伴在一起了。 三月十三,朱景洪启程回京,十四日中午返回了皇宫。 在朝廷紧锣密鼓筹备殿试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安南行都司驻地,已经被大批乱民所包围。 “明人滚出大成……” “大城的土地,不是明人的土地,把我们的田地还回来!” “大城不是明人的奴隶,我们不会屈服于你们!” 外面喊话声嘈杂无比,说的是地方土著的语言,听在明军耳中便是无穷无尽的“叽里呱啦”。 好在官军这边有翻译,所以知道对面喊的内容。 朝廷设立安南行都司,其都司驻地和配套军营占地极大,这牵扯到了一系列征地问题。 于是直接生出几万无地农民,其中便包括当地的大地主,后者心怀仇恨就煽动百姓,然后就爆发了民乱。 参与暴乱的不止失地农民,还有被加征和苦役搞得民不聊生的百姓,最若非逼得活不下去没人会造反。 失地、加征、苦役,这三板斧下来,不反也得被逼反了。 关于设立安南行都司,其实朝廷方面是有补偿。 即由缅甸、南越、金边三国,向大城无偿调拨十万石粮,专门用补偿百姓失地和劳役,如今爆发民乱显然是补偿没到位。 之所以说是“专门”,是因为后续供应安南行都司的军粮军饷,还得另外单独算账。 这笔支出,是由大城、缅甸、金边、南越共担,当然这都是字面上的协议,后期落到实处还是可能出幺蛾子。 安西、安北、安东三个行都司,此前为这些事可没少出幺蛾子,前后近百年还打过不少仗,到如今才算能稳定征税了。 话再说回来,眼下安南行都司屯城驻地还在修建中,其主力大军还在安南省内训练,如今只有一千余名士兵驻守屯城。 而屯城连墙都未建完,驻军只是待在营寨中,面对几万乱民围困时,形势其实非常危险。 驻扎此地的明军统兵将领,是安南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周谦,在他之下则是第一卫指挥使和下属指挥同知、佥事,另外还有锦衣卫南镇抚司一名副千户。 他们一共四人,此刻站在哨楼上观察着外面情况。 第一卫指挥使王进仪忍不住骂道:“同帕拉这个王八蛋,他不是说能压住乱民吗?这就是他压出的结果?” 他口中提到的同帕拉,便是大成国派出的将军,专门负责镇压地方乱局。 另一名指挥同知说道:“大人,那些杂碎指望不上了,咱们可得早做应对,否则乱民一旦冲入营寨,咱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周谦是此地最高指挥官,如何处置需要他来决断。 “再等等,咱们是官军,最好不要见血,否则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朝廷是为安定西南诸国,才专门设立的安南行都司,如今官军到来局势反倒更乱,若再发生屠杀百姓的事,确实就很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对于设立安南行都司,大成等四国虽是应下,但各国内部反对声也多,只是没有占据主流而已。相比于手下将领,周谦看问题层次更高,比如此刻他就在怀疑,这次乱民围困是大成国权贵捣鬼。 毕竟其军队再废柴,也不可能让乱民骤然起事,在毫无阻挠的情况下把行都司给围了。 周谦考虑得虽多,但他也必须要承认,眼下的情况非常危险。 几万乱民若真不要命的冲击,一旦冲破驻军的营寨,他们这千多号人会被淹没。 “咱们的弟兄都准备好了?”周谦问道。 “全都准备好了,只需大人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杀出去!” 他们是正规军,而且戴甲率百分之百,外面的乱民别说甲胄,手里连铁器其实都没多少,所以一旦杀出将是一边倒。 “你们看,那里,还有哪儿,哪儿……” 众人随着周谦手指方向看去,很容易就看出了特别之处。 “那些便是煽动民乱的人,一会儿步兵出击将乱民击溃,而后骑兵出动把那些人给我抓回来!” 说到这里,周谦神色严肃道:“我要活的,亲自审问!” “是!” 吩咐完这些,周谦看向南镇抚司的副千户,徐徐道:“柳老弟,情况你都看见了,不是我们要开杀戒,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这位南镇抚司的柳千户,是皇帝放在这里的一双眼睛,此处发生的事都将由他来上报。 皇帝不想官军沾血,今日之事如何上报,就变得格外重要,所以得把这位柳千户工作做好。 “形势危急,我会如实上报!”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周谦心里又松了口气,相比于眼前的乱局,他更畏惧千里之外的皇帝。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问道:“将军,何时动手?” 周谦道:“再派人去喊话,告诉他们再不离开,格杀勿论!” 已经喊过几次话了,然而流民没有退却的迹象,但周谦还是决定再试试。 随着命令传达,懂地方语言的“特招”士兵们,再度出现在了营寨外围,大声向着人群喊话。 “你们这是造逆,如果再不离开,官军将以武力清场!” 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其威慑性有多大不好说,但在对面人潮群情激愤下,根本就传不出太远距离。 而在他们喊话同时,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开始在营寨门内集结,而仅有的上百名骑兵们,也都穿戴好装具准备出动。 营寨内的情况,其实也被乱民们关注着,他们中有人发现了官军的“异动”。 于是便有人鼓动冲击,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很怕死,但架不住有确实不要命人往上冲,于是还真就引发了冲击。 “开炮!” 驻扎在此的明军,火器配备也非常完备,此刻随着周谦下令,数十门火炮开始咆哮,而营寨周围的火枪也开始齐射。 对面的人密密麻麻,火器的效果发挥到了最大,只第一轮齐射就打死了数百人,而起到震慑更是无与伦比。 火炮重新装填还需时间,然而火枪士兵却动作快得多,很快便开启了第二轮射击。 虽然有仇恨作为动力,但身边有人被炸得稀巴烂,仇恨就容易被恐惧覆盖,然后便开始有人逃命去了。 所以很多时候,一些看起来很危急的局面,只要豁出一切去克服,就会发现其实问题很简单。 又是一轮齐射后,除了少数不怕死的人,大多数乱民已开始逃亡。 此时骑兵已经出动,按照周谦的意思开始拿人,务必要将煽动之人全部逮捕。 而营寨内的士兵们,则是放弃火铳持刀盾长枪雏鹰,准备解决最后的零星乱贼。 从开火到现在,时间过去不到十分钟,所谓暴乱就被如此解决了。 “大人,危局解除,等会儿喝点儿?”有将领提议道。 谁知周谦叹道:“我犯下杀孽,自当向圣上请罪,哪还有心思喝酒!” 众人一阵无言之时,只听南镇抚司的柳千户道:“周将军,你也是无可奈何,想来圣上不会怪罪!” “但愿吧!”周谦叹道。 再说外面,明军的骑兵追亡逐北,很快就把成群的乱民冲散,期间又有不少人被格杀。 但这些骑兵的主要任务,是逮捕乱民中煽动闹事的人,这些人衣着更好且身边仆人多,所以被盯上是很容易的事。 这些人基本是本地大族,因征地之后家族破败,所以才会号召流民起事。 他们中只有少数人骑马,可骑术实在是差了些,最远的跑出不过四五里,也就被明军骑兵给截住了。 当大多数人落网时,还有一帮人在往南逃窜,核心那人周边聚集了不少青壮,显然家族实力非常雄厚。 这人虽是逃亡,却还在给手下人下令,让他们用命去阻击明军,好为他挤出一线生机。 “兄弟们,等我回去搬救兵,你们挡住他们,我们大成国……绝不认输,绝不怕死!”蒙召怒吼道。 他手下的都是亡命徒,且家人都被其妥善安置,故而这些人愿意为他效死。 只可惜这些人折返回去,也没挡住追杀的十几名骑兵,无非是起到了一定迟缓作用。 但也趁着这机会,蒙召和几名亲信躲进了前面村庄,准确的说是荒废了几个月的村庄。 十几名追击骑兵,在将送死的十几号人斩杀后,便纵马冲进了村子里。 有四名士兵赶到了村中高低,在此可以监控全村动向,其余士兵则是下马,开始在村子里进行搜捕。 村子不大,只是几十个茅草屋,士兵们进行地毯式搜索,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在一处茅屋发现了情况。 围在茅屋外的五名士兵,在相互使了个眼色之后,便从茅屋南北两个门冲进去。 他们穿的全身甲,基本无视任何攻击,直接挥舞着腰刀就是一阵砍杀,蒙召的几名亲信当场被杀。 躲在柜子里的蒙召和他仅剩的心腹,则是被士兵们从茅屋里扯出,几个人直接用刀鞘便开始乱砸。 “娘的,害我们一顿好找,老子打死你!” “还什么大城永不低头,老子倒要看看你多硬气!” 几名士兵挥鞘如风,保守估计一秒至少六七棍,打得蒙召和他心腹三人直叫唤。 “军爷我是缅甸人!” 蒙召情急之下,竟连汉话都喊出来了,只因刀鞘砸在身上实在太疼。 可这几人在气头上,那管他缅甸人还是大城人,当然是先出气了再说其他。 于是蒙召几人被打得更狠,叫唤声村子另一侧的明军都听到了。 (本章完) 第806章 黛玉:陛下听我讲故事 所有学子们都盼着皇帝到场,可等朱景洪来到之后,这些人又都感受到了压力。 毕竟来的这位是皇帝,是普天之下臣民的君父,主宰着神州万邦之沉浮。 且说朱景洪进殿后,他是从后面依次往前看,所以优先看的是差生的卷子。 而所谓差生之中,投机分子比例要高许多,所以他看到的文章之中,多的是对他歌功颂德之人。 当然,总体来说还是仁义礼智信那一套的居多,朱景洪每个人粗略扫几眼便有数了。 因殿内有三百多人作答,朱景洪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看到,所以在隔着冯渊还有三个座位时,他就直接进走到了下一排考生去。 这让冯渊大失所望,他的这篇文章剑走偏锋,而且偏得格外厉害,如果能被皇帝亲眼看到,才有可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别的不说,栖身二甲还是有可能的事! 可眼下皇帝走过了,他的卷子只会由读卷官看,其中虽有王培安这类额赏识他的人,再进一步的可能性仍低了不少。 在会试放榜之后,学子们可以查阅自己的卷子,所以冯渊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王培安选拔而上。 换言之,王培安这位都御史便是他的恩师,这份际遇不得不说很稀奇。 还有一个办法,趁着圣上还未离开,我以最快速度把卷子誊抄完,然后递呈御览……冯渊暗暗道。 这个想法同样很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出风头,毕竟他会试上榜倒数,第一个交卷就显得哗众取宠。 此时冯渊再度犹豫了,因为这会无形中得罪很多人,最关键这只是有可能提高名字,而非是必然。 但只想了想,冯渊就坚定了想法,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 三甲、二甲、一甲之间差距太大,如果是按照会试的排名放官,他基本会是被派到一个偏远小县,一辈子可能连个知府都混不上。 当年他坚定读书,就是为了能在官场上有作为,可以再不被旁人欺负威凌。 冯渊提笔急书,他不确定皇帝会在此待多久,所以为了尽快完成誊抄,他把一些不必要词句都省略了。 等朱景洪一圈转完,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此刻他来到了宝座上就座。 粗略看了一遍后,让他上午时的疑问有了答案,这里面却是没有几个,能跟得上他思维的人。 即使是那位会元,写出的文章也只有自己所见,对比其他人也只是看得更清楚,而没有朝前的思维。 当然,宋子瑜已在文章中表明立场,往后会忠心耿耿维护皇帝,那么点他为状元似乎也可以。 看来也只有先选进来,然后再好生栽培引导,但愿能出一二能用之人……朱景洪暗叹。 就在这时,现场出现些微骚动,朱景洪遂被打断思索,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之处。 却见一人已经起身,手拿卷子竟是要交卷。 现在考试时间才过一半,这人竟然就交卷了?朱景洪有些惊讶。 这时自有官员上前接过答卷,然后将冯渊引出了大殿,后者将会在偏殿等候,待日落殿试结束时与其他考生一道出宫。 此刻冯渊仍旧忐忑,他不确定自己的卷子,是否会被皇帝看到,但眼下该做的都做了,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冯渊的担心比较多余,对于这第一个交卷的考生,朱景洪自然生出了些好奇,所以便命人将卷子拿了过来。 “臣对:臣闻帝王之御天下也,有出治之全德,有保治之全功。文武并用,出治之全德也,创新技术,保治之全功也……” 冯渊开头的这句,就说到了朱景洪的心坎里,他才发现自己竟看漏了人才,现场竟还有如此合他胃口之文。 尤其那句创新技术,保治之全功也,就差直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于是朱景洪让展卷的余海程英靠近了些,而掌灯的吕通则是自觉靠近,以给皇帝提供更好的视线。 文章里面,强调了技术的重要性,同时还说了开海和建设海军的重要性,力证这些新事物是先帝托梦之“活水”。 “好好……好啊!” 看完之后,朱景洪忍不住夸赞,现场众学子都听在了耳中,这让他们对冯渊产生了好奇。 此前他们还觉得冯渊是哗众取宠,现在冯渊得到了皇帝的夸赞,他们便必须承认这位有真本事了。 看完全文后,朱景洪方看向书写者姓名,然后便看了金陵应天府冯渊的信息,当然还有冯渊自述的家庭信息。 对冯渊这个名字,他已经非常陌生了,但多少还有那么点儿印象。 “把这份卷子,拿给诸位读卷官看看!”朱景洪吩咐道。 卷子交到了吕通手中,然后他便走下了御阶,递给了躬身以聆的四位考官。 在朱景洪眼中完美的卷子,在几位考官眼中却不同了,其中三人只感到离经叛道。 剩下三人中,首辅大学士赵玉山觉得本末倒置,他认为土地是国之根本,开海等事是旁枝末节,文章里说得言过其实了。 王培安虽对冯渊的文章不敢苟同,但明白自己对海贸的了解不深,所以保留了自己的态度。 而户部尚书何顾谨,对文章内容没啥感觉,皇帝喜欢给个二甲前几名就是了。 总的来说,冯渊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除了朱景洪没人真正认同。 “几位,陛下请诸位便殿相见!”吕通过来提醒道。 一篇文章看完,时间已过去十几分钟,朱景洪已离开现场去了便殿。 几分钟后,众人全都来了便殿,参拜之后方听朱景洪问道:“方才那卷子,诸卿可都看了?” “回奏陛下,臣等都看了!”赵玉山答道。 “以为如何?”朱景洪又问。 赵玉山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但在这种牵涉根本的大事上,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便听赵玉山道:“回奏陛下,臣以为……此卷行文不合规制,头重而尾轻,短平而凌乱,偏又提前交卷,可见此人轻狂!” “朕问的是内容!”朱景洪平静道。 顶着压力,赵玉山谨慎组织语言后,答道:“陛下,此文所言之论,臣以为皮毛之见!” “自古名以食为天,食以地为先,民有地而国安,民失地而国乱,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治安之本首在抑制兼……” 赵玉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已不只局限于品评冯渊文章,反而是在阐述自己的治国理念。 老实说,他的这番话得到了其余几位考官的认可,因为他们都受过一样的教育。 当然,除了赵玉山和王培安,其他人虽知这是正道,但出于自身利益考量,还是会暗中掣肘乃至反对。 毕竟,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做不到圣人才有的境界。 听完赵玉山的话,朱景洪又看向了王培安,后者深思一番后,方答道:“陛下,臣学识浅薄,不敢妄加评议! 他认可赵玉山的观点正确,却无法证明冯渊的理论错误,所以干脆就回答不知道。 王培安是比较纯粹的人,此刻便践行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理念。 “郑卿,叶卿,罗卿,你们都怎么看?” 被问到的三人,面面相觑后依次作答,意思基本和赵玉山相近,但言语要委婉了许多。 听完后朱景洪很失望,于是他有看向了何顾谨。 何顾谨可没想那么多,只听他道:“陛下,臣以为此文上佳,其所言之海贸,每年为朝廷创收多少,在座诸位大概都知道!” “如此丰厚利益,自然可以富国强兵,又岂能说是无稽之谈!” 然后何顾谨又说了许多,都是在肯定冯渊的论述,可见这位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朱景洪微微点头,而后说道:“所谓推陈出新,你们都以为此问哗众取宠,朕却觉得别有新意!” “土地是国之根本,难道别的就不能是国本?难道我大明朝两京二十三省,就只能有一个国本?” “诸位皆位列中枢身居要职,当放眼天下四海,而非独守所涉之一隅!” “春闱大比,国之要事,望诸卿深体朕意,不负朕之所望!” 一众官员尽皆叩拜,但是否真的认可这番话,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了这些话,朱景洪便离开了便殿,而后他便离开了殿内。 随后几位考官起身,便由赵玉山主持议事,讨论这篇文章如何定调。 如果没有朱景洪干涉,冯渊这篇文章绝对会是三甲倒数,可如今形势终究不同了。 几人议来议去,最终还是赵玉山定调,给冯渊定为了二甲之末。 在赵玉山看来,这已是他很大的让步,其他人也觉得差不多了。 唯有何顾谨认为,这件事应该还有风波,皇帝临走时的交代,恐怕不是为了要个二甲之末。 很快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最后一名考生已走出奉天殿,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所有卷子全被收齐,将会在明天完成批阅,然后在后天公布皇榜。 干清宫内,朱景洪拿着冯渊答卷的抄本,又把内容认真看了一遍。 而此刻他已知道,这个冯渊就是当年在金陵,自己搭救英莲时顺道救下的人。 除了冯渊这份答卷,会元宋子瑜的答卷也被抄了过来,朱景洪也已经看过了一遍。 虽然宋子瑜也很聪明,立场也站得非常到位,但见比冯渊差了许多,这就让朱景洪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点宋子瑜为状元! 至于不点宋子瑜要点谁,答案也是显而易见,朱景洪看中了冯渊。 这个人把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在这干盛年代第一场科考中,出现这样的文章自然要大力抬举,以此来对外宣告他的治国力量,并为日后席卷的时代浪潮做铺垫。 点冯渊为状元会引起朝臣和士人反感,政治上将会有非常大的损失,所以是否有必要这么做,朱景洪还得认真权衡。 毕竟让他位列一甲,做个榜眼或是探花,似乎也能其他同样效果。 朱景洪正深思时,余海却来禀告:“陛下,林娘娘来了!” 黛玉这个时候过来,倒叫朱景洪有些意外,于是他吩咐道:“请!” 几息之后,黛玉进到了大殿内,莲步款款走到了朱景洪面前。 “拜见陛下!” “免礼……何故来我这里?” 黛玉答道:“宝姐姐所命,岂敢不来!” “她让你来,所为何事?”朱景洪越发奇怪。 走到朱景洪御案后,来到他身边停下,黛玉方道:“陛下莫非忘了,半个时辰前,就派人说要到坤宁宫用晚膳,这都什么时辰了?” 朱景洪一时愕然,他竟纠结到误了时辰,还忘了一众妃嫔们在等自己。 “唉,刚才思索要事,未能决断……故而耽搁了!” 听到这话,再瞥见桌上的两份卷子,黛玉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这两份答卷都极好,让陛下为难……到底该以谁为状元了!”黛玉笑着问道。 朱景洪没有回答,而是起身问道:“一个是可以六元及第的祥瑞,且所作之文尽显忠心,且朝臣公论文采斐然!” “一个所作之文,深合朕之心意,但却为朝臣所恶!” 走到黛玉身后,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朱景洪将头探至她颈边,徐徐叹道:“如何抉择,朕有些犯难啊!”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黛玉回话,于是便又直起了身,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些都是大事,臣妾一个弱女子,哪能分得清楚!” 朱景洪笑了笑,他不确定黛玉究竟是不知道,还是顾忌后宫干政不敢说,但他并不打算追问下去。 又是叹了口气,朱景洪方道:“走吧,先用晚膳去!” 于是二人一道走出了坤宁宫,此刻已是月明星稀,宦官们已点燃了宫灯。 宫道之内,朱景洪背着手往前走,黛玉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二人皆是一言不发。 可这种沉默实在是难受,皇帝不高兴更会影响一会用膳的心情,于是黛玉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道:“陛下,臣妾想起了一件旧事!” “是何旧事?”朱景洪随口问道。 “昔年父亲在时,曾与友人泛舟而游,路遇险滩众人皆言规避,遂调转方向沿水平之处而去!” “然则水平之处,又有鼍龙(鳄鱼)潜藏,舟至之时凶兽发难,亏得众人奋力抗击,方才吓走了凶兽,然此平稳之水已不敢走,父亲与友人只能折返,再从险滩强渡而归!” “父亲当年便教导我说,若遇危难当迎难而上,躲不但躲不掉,反倒可能惹来更大的危难,所以……” 黛玉还没说完,朱景洪便接话道:“所以,不可畏惧眼前之难,当看准前路迎难而上是吧?” 黛玉遂笑道:“陛下圣明!” 站在原地,认真思索之后,朱景洪哈哈笑了起来,此刻他已拿定了主意。 而看到这一幕,黛玉也就安下心来,今晚总算可以安生用膳了。 谁知这时,朱景洪却问道:“若我所记不差,林御史向来身体孱弱,他竟能把鼍龙吓走?” 这个问题黛玉不太好答,谁知朱景洪接着又问道:“你爹他真的游过船?还强渡过险滩?” “信不信由你,哼!” 第807章 不能只在朕纳谏时忠君 看着傲娇的黛玉,朱景洪笑容更甚,随后牵着起她的手,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如此说来,陛下还是觉得臣妾在编故事?” 朱景洪却没答话,而是抬头看向星辰,叹道:“如此说来……朕又得干纲独断了!” 黛玉没有插话,只因今晚她说得已经够多,确切的说是已经僭越了。 干纲独断,朱景洪一直在尽量避免,但他始终拥有这样的能力,且确保自己一直掌握这种能力。 朱景洪话说完,就听黛玉道:“臣妾可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 “臣妾只知道,若陛下再耽搁一阵,只怕宝姐姐又要派人来请了!” 朱景洪笑了笑,遂迈步继续往前,但听他朗声道:“叫吕通到坤宁宫!” “是!”余海应下。 大概十几分钟后,朱景洪已经就席之时,吕通急匆匆的赶到了坤宁宫。 此刻厅内人不多,除了朱景洪夫妇二人,也只有黛玉、湘云、可卿而已。 待吕通行礼之后,朱景洪方问道:“朕估计……一甲之人选,现在应该已定下了!” 虽然殿试排名明天才会出来,但一甲还是很容易就能定下,正常来明天一早会进呈御览,等待朱景洪最后确定一甲排名。 “回禀陛下,应该是定下了!”老太监吕通谨慎答道。 看着这位掌印近二十年,手里节制几万内廷宫人的老太监,朱景洪又问道:“你说殿试排名,朕说了算不算?” 吕通毫不迟疑,答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陛下还是殿试主考,排名审定……自该陛下一言决之!” 这就是宦官的优点,他们无条件服从皇帝旨意,其他任何因素都要排在后面,忠心便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果真?” “奴才岂敢欺君!”吕通再度跪到地上。 “那好……你去内阁传旨,就说冯渊之文,鞭辟入里,深合朕心,钦定其为一甲第一名!” “奴才遵旨!”吕通再拜。 虽然吕通也觉得,这道上谕太过于离谱,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该头疼的是那些当官儿。 “奴才这就去传旨!” “去吧!”朱景洪点了点头。 待吕通离开后,一旁宝钗方道:“冯渊……这个名字,倒有些耳熟!” 朱景洪道:“若不是他,十年前你兄长也不会惹上官司!” 宝钗笑了笑,一边给丈夫夹菜,一边答道:“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若不是他……陛下又岂会得到英莲这般美人!” 看着他二人这般打趣,不远处的黛玉遂道:“宝姐姐这话不对吧,相比于遇着英莲,只怕遇着姐姐更要紧,我可听姐姐说过……你们是不打不相识!” 这时湘云放下筷子,扯着黛玉袖口道:“就数林姐姐话多!” 可卿面带微笑,徐徐道:“这才是天定的姻缘!” 这边说笑不停之时,另一头吕通已到文渊阁,大学士们就是在此办公,也就是所谓内阁的驻地。 吕通是太监,但是司礼监掌印,实打实的“内相”,实质上与赵玉山是平级,此时三位阁臣和考官们尽皆出迎。 “吕公公,一甲人选已拟出,正打算送司礼监,没想到你就来了!”赵玉山笑着说道。 这十年来,他执掌内阁,与吕通相处默契,二人关系还算不错。 “不急不急……诸位都没用晚膳吧?” “陛下付托之重,臣等岂敢怠慢,自是要以正事为重!” “哎呀……如今虽要入夏了,可却还是凉嗖嗖的,诸位阁老可别受凉了!” 这时郑志清插话道:“多谢吕公公挂念,咱们进去说话吧……里面暖和些!” “请……”吕通应道。 按照惯例,吕通该在司礼监等结果,现在他主动找过来,那显然是奉旨而来。 简单寒暄后众人进到厅内,赵玉山一边请吕通上座,同时命值班的中书去拿“票拟”,也就是预定的一甲人选。 吕通与赵玉山同坐上位,其余内阁大臣和考官,则是左右相对坐在客位。 很快名单被取来,由赵玉山亲自递给了吕通。 第一个名字是宋子瑜,然后穆新荣、温玉堂,这个排序也暗含一甲名次。 “吕公公,你既然来了,那就请你呈送御览吧!”赵玉山提醒道。 吕通面带微笑,把票拟放到了桌上,然后在众人注目下起身。 “上谕……” 众人愕然,不知道这又是唱哪出,但还是条件反射般起身,并急匆匆来到了吕通身前。 “臣等叩问陛下圣安。” “圣恭安!” 应下之后,吕通道:“冯渊之文,鞭辟入里,深合朕心,钦定其为……一甲第一名!” “钦此!” 听到这段上谕,在场所有人都惊了,虽然听得真真切切,可他们还是觉得离谱,而且离了大谱。 “诸位,该接旨了。”吕通提醒道。 “臣户部尚书何顾谨接旨!” 何顾谨第一个开口,他当然也被惊到了,但对此结果不太在乎,反正他也名声臭了。 王培安多迟疑了几秒,最终判断是皇帝高瞻远瞩,自己达不到境界所以不懂,但他支持皇帝的决断。 “臣左都御史王培安领旨!” 所以关键时刻,还是自己提拔的人靠得住,区别这就对比出来了。 赵玉山很想喊一句“此为乱命,臣不奉诏”,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 “吕公公,臣要觐见圣上,有忠言当面陈奏。” 吕通笑了笑,随后提醒道:“忠言逆耳,赵阁老可别糊涂。” 这时赵玉山回头,对两位阁臣和礼部尚书罗广德道:“诸位,尔等可愿同去?” 被他看着的三人,其实都希望赵玉山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现在赵玉山出言相邀,他们若不去就跟何顾谨一样,所谓清流也就脏污不堪了。 无论他们找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临阵脱逃的事实,所以现在只有去还是不去的选项。 换言之,赵玉山的这句问话,等于把郑志清等三人架起来,不去对他们将对名声有极大损害。 他们只能跟着一起去,而且从士人角度来说,他们也确实该去进谏忠言,毕竟皇帝此举确实太过分了。 “在下愿往!”郑志清第一个开口。 余下两人应下,然后四人朝吕通磕了头,然后便起身往厅外走了去。 吕通神色大变,于是立马跟了上去,何顾谨和王培安对视后,预计要出大事也跟了去。 刚才的旨意,值班的内阁中书也听到了,于是留守内阁的所有中书都知道了。 众人讨论后,留下处理紧急事务的人员,余下几人也都跟着去了干清门。 好在眼下已入夜,否则这些的必会去联系官员,不知又要惹出多大风波来。 且说干清门外,几位重臣已在宫门外跪下,他们最深只能走到这里,以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干清门处,十几名全甲侍卫守卫在此,这些人不属于龙禁卫编制,而挂在干清门侍卫处,全都是皇家的亲戚充任。 这些人忠诚无可置疑,此刻冷眼看着赵玉山几人。 “诸位,殿试乃主上亲任考官,如何排名……自当由主上钦定!” “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君父,尔等不奉上谕……这难道是应当之事?” “诸位都是大明的忠臣,如今却与上谕背离而行,诸位平日的君臣父子之论,如今竟都忘了?” 吕通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能把这些人劝回去,他便再度证明了自己的作用,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难。 他说了一大堆,赵玉山等人不为所动。 他是老成隐忍之人,今天这般冲动来进谏,倒也不只是为了科考排名,还有对近半年皇帝一系列举动的不满。 换言之,从朱景洪继位后,很多事赵玉山都不满,但考虑到形势他都忍下了,但他今天确实忍不了了,所以决定要争上一争。 他当然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如果皇帝要治罪他也接受。 几分钟后,朱景洪得到了消息。 他知道这件事会有反弹,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 “先让他们等着!”朱景洪淡定道。 不是这些人进谏他就一定要听,否则他这皇帝就太没面子了。 于他而言,这些人反应大也能接受,毕竟他想彻底驯化官员士大夫,就得一遍又一遍磨蹉这些人。 “陛下不去见见,毕竟这都是些重臣。”宝钗提醒道。 “先不管,让他们等等,好好想清楚!”朱景洪淡漠道。 宝钗叹了口气,然后也就不再多说,倒是一旁的黛玉担心起来,毕竟是因为她“多嘴”,才惹出了这些麻烦来。 朱景洪与众女说笑,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已称得上是夜深了。 赵玉山等人毕竟年纪大了,过了这么久腰也酸腿也疼了,但他们既来了也只能硬抗。 就在他们无比难受之时,干清门台阶上几名宦官出现,且还搬来一张交椅摆在宫门外正中。 椅子出现在此,说明皇帝将会在此召见,而不是让他们到殿内去,这可以看做是一种疏远,一种警告。 交椅空着,等待着它的主人,大臣们在等待着皇帝。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玉山等大臣,在朱景洪这里跟椅子差不多,都是有价值的工具。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当宫门内再度声音时,外面众人便知是皇帝来了。 侍卫们站得更笔挺,而赵玉山几人则是跪得更板正。 身着赭黄色团圆领龙袍,朱景洪头戴翼善冠,出现在了交椅之后。 他的这番装束,其实已属非常正式,更强调了他君而非父,父慈而君威。 “朕下了一道谕,你们就找到这里来,这是打算抗旨?还是什么意思?” “回奏陛下……” 赵玉山直起腰正要说话,却听被朱景洪的话给压了回去。 “都说为人臣当尽忠于君父,又天子为天下万民万物之主。” “如今朕下了一道谕,你们拒不接受,这是哪里学的为臣之道?又将朕这皇帝置于何地?” 对这些学识渊博的大学士来说,要正面反驳朱景洪这番话很简单,相关圣人之言随便都能想出六七句。 可显然,他们不可能直接反驳,而是要委婉一些,给自己留那么些后路。 “回奏陛下,臣等正是为维护君父,所以前来进谏忠言!” “冯渊之文,或几分可取之处,然则陛下以其为一甲头名,着实过于抬举,如此对天下读书人有不公,或会引得非议……以致有损陛下圣明。” 接着郑志清跟着说道:“臣等之忠,天日可鉴!” 此刻,朱景洪已坐到交椅上,靠在椅背上听完了这些话,却是平静答道:“所以,只有按照你们的意思,才可保护朕之圣明?” “臣等不敢,陛下明鉴!”赵玉山几人再拜 叹了口气,朱景洪道:“朕自继位以来,将政务大事交付内阁,一应票拟几近全部采纳,朝会之时尔等称颂……朕圣明烛照!” “而今朕稍有主张,尔等便多加阻挠,这是何意?” “诸位,你们不能只在朕纳谏时忠君,不能在自己所想被否时,就认定是朕行事不公!”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尤其朱景洪此刻语气阴沉,更给赵玉山几人带来了极大压力。 结果余海递来的茶杯,朱景洪拿起杯盖拨弄茶叶,接着说道:“尔等今日之行,与其说是觐见,倒不如说是逼宫。” 这就又要问罪的意思了,赵玉山连忙解释:“陛下,臣等万无逼迫君父之心,只是点那冯渊为头名,必定引得天下震动,还望陛下三思!” “天下震动?” 抬起头来,朱景洪看向台阶下的几人,平静说道:“朕不是百年前的灵庶人,朕是当了十来年统兵大帅,定西北、平辽东、战大洋,纵横万里,刀枪里闯出来,炮火中烧不死的铁骨头……硬汉子。” 说到硬汉子时,朱景洪将杯盖丢回杯上,安静的现场响起“叮”的一声脆响。 “天下震动,我倒想看看……天下如何震动起来,真要是惹得天怒人怨,不等你们来逼宫,朕自己退位让贤就是了!” 言罢,朱景洪也不再多说,起身绕过椅子走进了宫门,他已经表明了自己态度。 从他继位到现在,还没有大面积收拾过官员,比起他那老爹可仁慈太多了。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不开眼,他不介意把这些人送往南洋诸岛,为大明的发展贡献一份耗材。 干清门外,赵玉山三人还跪着,只是个个神色复杂。 “几位阁老,都起来……早些回去吧!” 吕通招呼现场宦官们,命他们把赵玉山几人扶起。 吕通接着劝道:“陛下心意已定,遵旨而行吧……朝廷大局要紧,你们要体谅陛下的难处!” 体谅皇帝的难处,赵玉山几人很是无语,毕竟他们夹在皇帝和百官之间,那才是最难处的境遇。 一旦皇榜公布,他们内阁将会饱受职责,官员们敢进谏皇帝的不多,敢找他们麻烦的人可不少。 “唉……” 叹了口气,赵玉山迈步离开了,郑志清三人面面相觑后,也只能跟着一道离开。 朱景洪觉得自己仁慈,而在这几位重臣心中,他比朱咸铭要难相处得多。 第808章 这已经不是普通乱民 第808章 这已经不是普通乱民 时间来到次日,考官们拟好了排名后,一起签押后呈送了司礼监,然后东西被递到了皇帝御前。 朱景洪没有看,而是斜靠在软榻上,让惜春给他念着名单。 惜春拿着单子,轻声念道:“一甲第一名,金陵应天府冯渊;一甲第二名,金陵镇江府宋子瑜;一甲第三名,辽东沈阳府穆新荣;二甲第一名,四川成都府温玉堂……” 惜春继续念着,而朱景洪已没再仔细听,只因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惜春念完了最后一个名字,然后来到御前跪下,随后将题本托举到朱景洪面前。 “笔!”朱景洪唤了一声。 一名宫女手捧御笔,来到御前后小心递出。 接过笔来,朱景洪看向惜春,微微笑道:“举高一点儿!” 于是惜春只能把手伸得更高,将要批阅的一页递到朱景洪面前。 手拿朱笔,朱景洪在题本上写下“照准”二字,这俩字是他写得最娴熟的字。 “让人送司礼监吧!”朱景洪道。 “是!”惜春应下。 题本送到司礼监用印后,按照流程来到了六科中的礼科,他们这边存档签发后则送礼部公开。 六科的官员都是言官,多少还是有些清正品性,看到名单上名不见经传的冯渊,这些人多少都感觉有些疑惑。 众人一查方知,这冯渊是会试倒数第三名,如今竟然破格被点为状元。 礼科的官员们很不满,于是消息便被他们传出,随后其余各科的人都知道了。 那些激进一些的人,纷纷痛骂读卷官们瞎了眼,他们也只敢骂这些官员,目标直指皇帝是万万不敢。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执行六科封驳之权,把这份用了印的题本打回去。 礼科都给事中黄修永很为难,如果要使用驳回之权的话,将要由他领衔来办此事。 六科权重而位低,他也不过才正七品而已,直面皇权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眼下群情激愤,他如果说遵旨而行,众人怒火便会指向他来,一样可以把他弄得万劫不复。 思索再三后,黄修永高声道:“诸位,陛下定是被内阁,被那些考官们蒙蔽,咱们何不一起到御前进谏?” 黄修永这话一出,现场立马就安静了许多,嘴上叫得凶不等于愿意顶到前面干。 可还是那句话,黄修永被这些人架了起来,他这话又把周围众人架起,以至于最终现场安静了下来。 在场有十几号人,是六科中最“清正”的言官,最终有一人打破了沉默,道出了一声“我愿同去”,这逼得其他人不得不跟着应答。 这一帮人打算入宫时,一个时辰前北镇抚司已得到上谕,增调了一百名校尉到乾清门戍卫。 领队之人名叫倪尽忠,也就是曾经的地痞倪二,如今这厮已升任为副千户。 站在乾清门外御阶下,倪二一手握着腰间佩刀,另一只手扶着革带,面带笑容听着左右两位百户吹捧。 在其左右更远些的宫墙外,则是各站了几十名锦衣校尉,这些人皆神色淡漠威风凛凛。 “行了行了,闲话咱回去再说,底下人可都打好了招呼?”倪二抬头问道。 其中一位百户答道:“回禀大人,都已吩咐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即可拿人!” “告诉弟兄们,这些人冒犯天颜,一会儿不必太小心,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也好!” “是!” “再去跟他们讲一遍!”倪二正色道。 这二人不敢怠慢,于是各自来到部下之中,郑重传达了倪副千户的指示。 看着远处宫道,倪二很期待官员们的到来,毕竟他还得靠这些人升官。 除了倪二,附近当值的龙禁卫侍卫和乾清门侍卫,也都矗立原地等着看好戏,一会儿他们只需要看着就是。 再说另一头,黄修永带着一行二十来号人,已经通过了崇政殿外的宫道,再走几步就能看到远处的乾清门了。 可就是这几步后,黄修永就看到了对面那大批的锦衣卫,这使得他瞬间毛骨悚然。 “哎哟……” 黄修永摔了一跤,然后抱着膝盖痛哭起来,这让随行众人骚动起来。 而眼尖些且懂变通的人,已连忙围到了黄修永身边询问伤情,见黄修永痛得已说不出话。 于是这询问的几人,立马搀扶起黄修永嚷嚷着往太医院送,看得其他人惊愕无比。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回过味儿来,众人陆续往乾清宫望了一眼后,也都说着先去看看黄修永的情况,至于进谏之事没一个人再提。 几分钟后,朱景洪接到了奏报,只是笑了笑就继续看奏本。 宋子瑜在等喜报,他也在凌晨等来了喜报,只不过却是一甲第二的榜眼。 按理说,这也是读书人的殊荣,可对宋子瑜来说却非如此。 他的心理预期是状元,是数百年未有的六元及第,可眼下却只是一个榜眼。 所以确认喜报无误后,他连忙问了第一名是谁,得知是金陵应天府的冯渊,这更是让宋子瑜大感惊讶。 他与冯渊来往不少,对其学识也算了解,充其量是个三甲下游水准,此番竟被点为状元实在离谱。 但宋子瑜也无法深究,因为殿试前十名要受皇帝召见,之后才会对外公布皇榜。 换言之,现如今只有前十名公布,其他的排序还处于保密中。 天还未亮时,宋子瑜就穿戴完毕,在差役护送下赶往皇城,等他到时却发现冯渊已经到了。 冯渊仍处于惊愕之中,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是状元,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是弄错了,想着一会儿面圣如何澄清。 自己什么水平冯渊清楚,他最大的奢望也只是冲进二甲,全然没想过会进一甲而且是头名。 宋子瑜本想上去搭话,可想了想又觉得无话可说,若争执起来反倒失了身份。 很快众人到齐,所有人都重新审视冯渊,这位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随着众人到齐,自有礼官引导他们进宫,而且是从大明门正门进去,一路过承天门、端门来到午门。 到这里众人排班站定,礼部官员将会在此唱名,正式宣布众人的排名。 当冯渊听到,自己第一个被念道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成为了状元。 这等于是最官方的认定,得了榜眼的宋子瑜痛彻内心,但也只能默默忍受着痛苦。 很快众人得以被引入午门,最终被带到了崇政殿内,朱景洪将会在这里接见众人。 所谓接见,其实是程序上的见面,众人皆按规制磕头行礼,朱景洪也不过勉励了众人几句,然后便宣告了所谓召见结束了。唯新科状元冯渊被留下,这让他格外的紧张,仿佛自己是冒充的一样。 看着跪在地上的冯渊,朱景洪问道:“你殿试所作之文,是为幸进而故意为之,还是当真有此体悟?” 如果承认前者就是欺君,所以冯渊只能有一种答案。 确认礼节无误后,冯渊道:“回奏陛下,学生所作之文,皆为自身体悟,不敢有假!” 冯渊会不会是在说假话?对朱景洪来说无所谓。 哪怕是装的,只要这厮装一辈子,对朱景洪来说也能接受,当然如果是真心实意那就更好了。 为测试这一点,朱景洪又连续提了几个问题,都是从冯渊所作之文出发,了解他对未来诸事的看法。 而冯渊的回答,也确实让朱景洪满意。 “说起来,朕早年间见过你?” “回奏陛下,当年在金陵,陛下于学生有活命之恩,而今又钦点学生为一甲头名,更可谓再造之德……” “陛下之隆恩,学生万死难报!”冯渊再度叩首,这是相隔十年的感激。 朱景洪面带笑容,随后答道:“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你得中魁首,朕得一贤臣,这便是上苍对朕的恩赐吧!” 有了这份关系,君臣二人情谊更深厚了,这叫冯渊喜不自胜。 召见完毕,在他随众人出宫之时,此刻皇榜已在外公布,新科进士们蜂拥而至看榜。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惊讶于第一名是冯渊,而会元宋子瑜竟成了榜眼。 紧接着,小传胪上冯渊被皇帝单独召见的消息传出,这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冯渊究竟写出了何等惊艳文章,才能力压宋子瑜这位“五元”,得以被皇帝如此青睐。 殿试文章在礼部都有存档,他们这些新科进士之后都能看到,但现在他们已急不可耐。 事实上,如今京城除了新科进士,还有大批会试落榜的举子等候,这些人也很好奇冯渊的文章。 朱景洪点冯渊为状元,是为对外宣告治国理念,如今自然要满足众人盼望。 所以当天下午,便有“禁中人士”施展神通,将殿试一甲三人的答卷抄出暗中兜售。 由此,冯渊文章的内容,也就在京城之内传开。 众人期盼已久,自是着急阅读,读完之后却大感失望,只因文采确实差强人意。 但在失望之后,这些学子们又思索起缘由,然后各自都体悟出很多东西。 尤其是那些多次落榜的举子,更是从冯渊的崛起之路中,看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而这,也是朱景洪所欲达到的目的。 宋子瑜找上了贾雨村想问个明白,后者不想见但架不住这人心诚,只能引入府中听他述说委屈。 可贾雨村能说什么? 宫里发生的事他知道一些,内阁和六科的人都提出过异议,但全都没有起到半点儿作用。 贾雨村能说什么呢?作为皇帝的亲信,他非但不能有丝毫异议,更是要无条件的支持。 “此事已定,不可多言,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贾雨村最后的提醒,这让宋子瑜憋屈无比。 六元及第,居然没了……这对他来说,无异于致命打击。 漫无目的来到京城外,沿着护城河走了一阵时,宋子瑜诵读起屈原绝笔《怀沙》。 “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然后,宋子瑜竟真的想不开,一跃而跳下了护城河里。 好在其随行仆役及时搭救,才没让他命丧于黄泉,即便如此却也让他病倒,让他缺席了次日的传胪宴。 宋子瑜生病了,外人只会觉得他是心病,包括朱景洪也是如此,但他对此也没太在意。 殿试已尘埃落定,然京城依旧讨论热烈,新科进士们则已按部就班开始入职。 冯渊、宋子瑜等人进了翰林院,开启他们的清贵苦熬的日子。 转眼时间来到四月,西南有关情况的变动,时隔二十多天后传回了京城。 暖阁之内,朱景洪看完了西南的奏报,整个人心情就变得很差了。 在他面前,是南镇抚司李文钊,还有在京的三位都督,后者也看完了呈报内容。 “诸位,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三位都督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答道:“陛下,这件事臣以为不简单!” “流民乃乌合之众,何以敢冲击军营?这已经不是普通流民了!” 朱景洪点了点头,示意这位老将继续往下说。 “那大城缅甸等国,虽说已奉旨兴建安南行都司,可只怕他们是心口不一,对此事未必就心甘情愿!” “所以你是说,是他们捣鬼?”朱景洪问道。 “极有可能!” 随后朱景洪看向另外两人,这俩人则是从另外角度分析,有说可能是英夷法夷兴风作浪,也有人说是地方盘剥过甚引发民变。 在朱景洪看来,这三条理由都成立,现实中事情发展,大多数都是多种因素合力作用。 从御座上起身,朱景洪接着问道:“此事如何处置,尔等可有良策?” 三人沉默一阵后,其中一人道:“回奏陛下,臣以为……应当尽快派兵进驻,以防西南方向有变!” 接着又有人说道:“陛下,水师那边臣以为也要打招呼,让他们密切注意英法东西,最好是能提前拟出作战方略!” “嗯!”朱景洪点了点头。 走到了厅内中央,朱景洪补充道:“安南、广西、云南三个都司,也要提前做好应变准备!” “些前些日子,他们各自上过题本,都说自己练兵如何如何好,眼下就到检验真功夫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朱景洪对一侧侍立的余海说道:“再给兵部去一道谕,让他们提奏授万泽辉临机专断之权!” 西南太远了,朱景洪遥控指挥不现实,所以必须要授权给下面人,才好把各个都司捏成一股绳。 “西南防务还须加强,京营得派兵增援,暂定……三千人!” “是!” (本章完) 第809章 朱慕桢:本是同根生 第809章 朱慕桢:本是同根生 作为皇帝,朱景洪只需下发谕旨,然后命人监督执行即可。 老实说,做皇帝难也难,简单也简单。 随着时间过去,科考之事话题度在下降,新科进士们开始了从政之路。 考得好的进了翰林院,差一些的就去了六部观政,最末的一批人已被安排官职,去到各地任知县去了。 四月十五,这又是特殊的一天,只因宝钗生产了。 “恭喜陛下,再得嫡嗣!” 坤宁宫正殿内,一众妃嫔们皆向朱景洪道贺,而稳婆已将婴孩抱到他面前。 亲自接过自己儿子,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小东西,朱景洪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皇后可好?”朱景洪问道。 一旁女官答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只是生产太过劳累,眼下已睡去了。” 点了点头,朱景洪遂让众人散去,仅两位贵妃留了下来。 老实说,黛玉和杨静婷没啥共同语言,可现在她俩聊得却很和谐,说的也是有关孩子的各种事。 怀中小婴儿很快入睡,朱景洪怕打扰到小家伙睡觉,便将其交到了一旁女官手中。 这时他另外两个一大一小的嫡子,也跟着小弟弟一道去了偏殿,看那样子别提有多喜欢了。 只不过,看到三个孩子离去,朱景洪心底却有一丝忧虑,随后他便又叹了口气。 “陛下何故叹息?”杨静婷注重察言观色,发现情况立马问道。 “生产乃生死攸关之事,皇后诞子凶险异常,而朕却帮不上什么忙,想想都觉得惭愧。” “陛下,皇后娘娘功劳卓著,您可得厚加赏赐才是。”杨静婷笑着答道。 “内宫之事,皆由皇后执掌,如何赏赐……全看她自己心意,我却是不知如何赏了。” 杨静婷接话道:“娘娘执掌内廷,却也是为陛下掌管,既有所赐也当是由陛下所赐。” 就这样他二人说着,而黛玉只是安静的喝茶,只在朱景洪问起时回两句。 大概半个小时后,得知宝钗醒转朱景洪便要进去查看,杨静婷要跟着一道去被黛玉叫住了。 “婷姐姐,皇后娘娘身子虚弱,人多了怕是会吵着她,咱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呃,这……” “黛玉说得对,你们就别进来了,人多了不好。” 连朱景洪都这样说了,杨静婷连忙应是,只是心里却不太舒服,但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待朱景洪离开后,便杨静婷微笑着转身,自嘲道:“林妹妹啊,还是你细心贴心,似我这般愚鲁之人,真真是不知轻重了。” “婷姐姐也是关心皇后娘娘。” 外面两个人又说话时,朱景洪已进到了寝殿内,此刻宝钗已醒过来,只是看起来无比虚弱。 此刻她看着怀中婴孩儿,脸上堆满了笑容,仿佛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陛下,您来了。” 朱景洪坐到了床前,示意宝钗不必妄动,然后他便道了声皇后辛苦。 “陛下,孩子该起什么名?” 取什么名,朱景洪早就想好了,而且是一男一女想了两个。 “栋……如何?”一边说着,朱景洪一边从怀中拿出了纸,上面便写着一个“栋”字。 “朱慕……栋。”宝钗轻声念了一句。 栋这个字好不好?那当然非常之好,被期望为栋梁之材,在朱景洪诸子中是第一个。 简单来说,宝钗觉得这个名太好了些,得此名的皇子便注定了不凡。 推辞出去?思索后宝钗又觉得万万不能,毕竟木字旁且适合做名的字就那么些,自己不要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何况这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尊贵无比的嫡子,除了我儿也无人配得上了…… 见宝钗出神良久,朱景洪遂问道:“莫非不好?” “陛下所起,自是极好。”宝钗笑着答道。 “方才她们在外面说,你有大功于社稷,还问我该如何赏赐?皇后觉得该如何赏赐?”朱景洪笑着问道。 “这都是臣妾的本分,且如今吃穿用度一概为上上等,赏赐之事大可不必了。” 这话才说完,宝钗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若陛下真的要赏,臣妾倒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如今国家太平,然陛下继位已久,还未充实后宫……臣妾这个皇后,未免太失职了些。” “所以,臣妾奏请陛下选秀,万望陛下允准。” 听到宝钗的请求,朱景洪确实是被惊到了。 选秀这种事,你说他排斥那还真没有,只是来得太突然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不急,待皇后身子恢复,再议也不迟嘛!” “那臣妾就算陛下同意了。”宝钗笑着回应。 皇后生产乃是大事,朱景洪随即向朝野公布了喜讯,同时给宫里太监、宫女、侍卫发了赏赐。 这涉及到了好几万人,一次就扔出去了十几万两银子,但这银子无疑得很值。 毕竟这些人,伺候着皇家衣食起居,保障着皇城皇宫的安危,自然是要厚赐厚待为要。 转眼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孩子满月朱景洪在武英殿赐宴群臣,这一天皇宫内充满了欢庆气氛。 因宝钗身子转好,于是在五月二十这天发布懿旨,面向河南、河北、陕西、山西、湖北五省采选秀女。 于是朝野上下,俱称颂皇后贤德,而这些事自然都宝钗来办。 朱景洪当下的重点,是关注安南方面的局势,为此他恨不得飞到前线去指挥。 当然他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天下各项大事都需他来处置,安南终究只是一隅罢了。 六月初三,太医诊脉确定迎春有孕,这又给朱景洪添了些喜悦,于是亲自到了怡景宫。 对这个安静的女子,朱景洪心中多有愧疚,所以对她也格外怜爱些。 如今她怀上了子嗣,也可让她在这世上多一份牵挂,往后生活也能多添些色彩。 坐在殿内,看着穿着朴素的迎春和探春,朱景洪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自私,而且把这份自私当成了理所当然。 他喜欢别样的体验,就得让这两位静心修道吃斋念佛,还不能穿漂亮的衣服,这确实太过分了些。 “往后啊……这怡景宫不必如此素净,终究是皇家宫室,总得有些尊贵才是。” 说得好像是别人的错一样,所以做皇帝确实要脸皮厚,才能如朱景洪这般脸不红心不跳。 迎春只是微微点头,而探春则是起身道:“臣妾遵旨!” “也别只在宫里闷着,时常可以出去走走,跟其他人说说话也好!” 朱景洪又开始说废话,但对迎春探春二人来说,从今往后她们会过得舒坦许多。 他们三人正说着话,这时余海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英法使者到京了,已被礼部安置在驿馆!” “嗯!” 英法派遣使者过来,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收到了消息,今日这些人到京也不算慢了。 “让礼部处置,先探明他们来意,然后再说其他的事!”“奴才遵旨!” 且说礼部馆舍内,英法的使者团有二十多人,分别被安排在两处相邻小院内。 而本次出使的两位使臣,分别是英吉利的约克侯爵,法兰西的罗伯特侯爵。 此刻这俩人,正与礼部主事金永良对话,双方各自都带了翻译官。 约克一脸大胡子,说起话来极有气势:“我们是来觐见你们的皇帝,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见到?” 金永良神色平静,徐徐说道:“你们远涉万里而来,觐见圣上所为何事?” “是为了我们三国友好而来!”罗伯特笑容满面,他看起来要和善许多。 见这两个家伙不说实话,金永良也虚与委蛇道:“我们天朝历来讲究以和为贵,所以只要贵国不妄起争端,我们自然可以友好相处。” 三个人就这样说些有的没的,几分钟后结束了这次尬聊。 待金永良离开后,这两位使臣都变了脸,神色之间多有不满之色。 虽然知道大明是强国,他们以往优越习惯了,被如此怠慢还是心里很不舒服。 当然,他们这些人最信奉弱肉强食,无论是几年前的西北大战,还是海上的那些大战,都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实力,所以明面上姿态很端正。 如果能从实力的角度,逼迫大明退出东南亚,他们一定不会主动遣使来谈。 畏威而不怀德,说的就是这一类人。 当前英法分割了印度地区,其下一步本打算往东南亚扩张,可明廷的进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罗伯特道:“看他们的应对态度,我认为明国皇帝不会见我们,这次出使我们或许无法达成目的!。” 约克答道:“这可不是好消息。” 罗伯特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用明国的话来说,他们是要给我们下马威,从气势上压我们一头,这都是些小把戏。” 听到约克这话,罗伯特忍不住提高声音:“可是再这样拖下去,明军都要大举进驻大城国。” “那倒正好,几年前在准噶尔开战,被罗刹那帮蛮子拖累了,才让咱们落败而归。” “这次在大城缅甸之地,我们可以充分发挥实力,让明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约克是个好战分子,几年前英吉利派兵往准噶尔参战,他最器重的儿子就死在了那里。 罗伯特一时无语,他发现这位不适合做外交官,去当个领兵的将军还更合适。 “约克公爵,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的任务是阻止明军进驻大城,而不是想着跟他们开战!” “你如果不在这方面努力,我会把你的行为,如实向你们的总督和国王报告!” 听到罗伯特说这些话,约克神色极为愤怒,盯着他看了一阵后,方改口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发发牢骚而已!” “你是代表国家出使,我希望你不要太随便!” 言罢,罗伯特走出了房间,与约克之间不欢而散。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礼部的人不断试探英法使团,倒也挖出了不少东西来。 其实无需多问,朱景洪也知他们为何而来,毕竟眼下三国存在争端的仅在东南亚。 看着殿前跪拜请示的礼部尚书罗广德,朱景洪平静说道:““告诉他们,大明不长期提供免费馆舍,若他们再不表明来意,就请他们自己找客栈住!” “是!” 看着罗广德手中题本,朱景洪问道:“还有事?” 罗广德勾着腰答道:“回奏陛下,这是新选庶吉士的名册,还请陛下御览!” 余海接过奏本,然后转呈到朱景洪面前。 看着名单,冯渊自是排在第一,而且是按例授予修撰。 宋子瑜和穆新荣为编修,这俩人的文章都在为新政叫好,否则也到不了这一甲之列。 名单看完后,朱景洪便道:“按制提奏吧!” “是!”罗广德应道。 这件事就算处理完了,而今天送来的奏本也已看完,下午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安排。 所谓自由安排,其实也不太自由,毕竟他也只能局限于宫墙内,能娱乐的地方主要在后宫。 “马上就要入夏,或许可以去西苑住一段日子,亦或去城外避暑行宫也可!” 反正这皇宫,他是真的住够了,即便皇位是无期的囚徒,他也想去不同监狱坐牢。 才进到内宫,朱景洪正巧碰见自己的嫡长子,朱慕桢从学堂下学回来。 “拜见父亲!” 朱慕桢叩拜之时,其随行宦官宫女也都各自跪拜。 “起来……下学回来了!” 朱慕桢起身后,便小跑扫老爹面前,说道:“今日课业完成,先生提前放学了!” 朱慕桢已经七岁多,就学也已近两年,如今也学了不少规矩体统,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一般。 没等朱景洪多问两句,他的二儿子朱慕梧也从宫门外进来,一看见他就满脸欢欣飞奔而来。 “爹……” 这脆生生的叫声,以及那飞奔而来的迅疾步伐,看得朱景洪不自觉露出笑容。 “哎!”朱景洪应道。 只见他蹲下身,将朱慕梧抱在了怀里,然后便又问了他几句。 朱慕梧是杨静婷所出,如今也快满七岁了,跟朱慕桢一起在文华殿学堂读书。 抱着朱慕梧,一手牵着朱慕桢,父子三人一道往坤宁宫去了。 而刚才发生的一幕,他父子三人随侍之宫女太监,以及附近当值的宫女太监,里外加起来近百人都看见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兴德宫,杨静婷的寝宫便在此处。 听到手下人形容刚才的场景,杨静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她脸上却波澜不惊,徐徐说道:“这孩子,总是这般没规矩!” 早说朱景洪这边,当他带着两个儿子进到坤宁宫后,得知宝钗正在书房练字。 做到主位上,刚把自己老二放下,转眼间他的嫡次子,排行老四的朱慕梴也钻了过来。 待这小子见礼后,朱景洪把这一大一小的儿子分别抱着,然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朱慕桢。 一边安抚着乱动的两个儿子,朱景洪一边问道:“桢儿,最近学了什么新的诗词啊!” 朱慕桢也想要存在感,看到两个弟弟与父亲如此亲昵,他心里其实也很委屈。 此刻听到老爹发问,于是忙说道:“爹,儿子给您背!”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听到这两句,朱景洪顿时愣住了,随后他抬头看向了好大儿。 这时朱慕桢接着背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 “桢儿!” 侧厅传出的呵斥声,打断了朱慕桢的吟诵,看到满面怒容的母亲,朱慕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宝钗一直都很能控制脾气,可听到朱慕桢这般犯忌之言,着实是把她整破防了。 以至于此刻,宝钗没有去看儿子,而是观察着丈夫的神色。 (本章完) 第810章 山海经有言 第810章 山海经有言 亲耳听到这首《七步诗》,朱景洪无疑非常震惊,让他瞬间想到了一些旧事。 往事不堪回首,朱景洪也尽量避免自己去想,但这首诗让他很容易想到了。 听到宝钗愤怒的呵斥,再看到她忧虑的目光,朱景洪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幕,看得宝钗更加心忧了,她不太把握得准皇帝的心意。 却见朱景洪大笑之后,方对朱慕桢招了招手,待其靠近后问道:“桢儿,这首诗念得极好,是谁教你的?” “是……记不清了,是……是儿子自己看见的!” “自己看见的?在哪里看见?”朱景洪又问。 这时宝钗从一侧靠近,来到了朱景洪的面前,她已确定丈夫没有太生气。 此刻,宝钗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自己儿子。 朱慕桢答道:“在寝殿里!” “寝殿?”朱景洪有些意外,而后看向了宝钗。 朱景洪本以为,是翰林院有人给自己难堪,方才他都已经准备掀起大案了,这种直面皇帝的攻击不可原谅。 严查的理由,当然不能是因为朱慕桢背诗的事,而是从他们修的实录或是其他典籍入手,给他们亿点点文字狱的震撼。 甚至朱景洪还想到,这会不会是文官士大夫,对他过往持续乾纲独断的反扑,可看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思维方式都会趋于一致。 而朱慕桢的这句话,暂时解除了翰林院的嫌疑,但该查还是得查。 且说宝钗来到儿子面前,亲自拉起他的手后,问话道:“桢儿,可是你身边谁让你学的?” 朱慕桢不明白,为啥爹娘对诗的来源如此关注,而没有夸赞自己好学。 思索之后,朱慕桢认真答道:“是在书本上瞧见,儿子便背下了!”” “瞧一遍你就背下了!”宝钗又问。 “看了有……七八次!” 宝钗又问:“七八次?都在何处所看?有谁让你去看?” “就在书桌上,曹子建文汇那几册,儿子放学回来就能看!” 虽然朱慕桢的回答没抓住重点,仍让朱景洪二人听出不寻常处,其中关键就在于那七八次。 七八次,每次放学回来都看见了,这就必然是人有心为之了。 宝钗正欲再问,却又听朱景洪道:“罢了罢了,不必再多问了,一首诗而已,不要弄得杯弓蛇影!” 宝钗遂答道:“后宫里有人奸人,乃至在坤宁宫内,这是臣妾的过失!” 示意她在一旁落座,朱景洪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也做过不少错事,这又算得了什么?” “朕不加罪,你便无罪!” “多谢陛下!”宝钗微微笑道。 叹了口气,朱景洪放下两个儿子,端起一旁茶杯道:“说起来,也是我杯弓蛇影,这也应了那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些话,朱景洪也只有在宝钗面前说,过往夺嫡那些事皆是他二人共谋。 宝钗正色道:“陛下,臣妾始终认为,您做的一切都没错,所以陛下不该自责!” 朱景洪笑了笑,却没有就此再多说,又问过老大老二课业后,朱景洪才放这三兄弟玩儿去了。 虽说嫡庶有别,可眼下终究年纪小,所,所以倒也还玩得到一起去。 孩子们玩儿去了,朱景洪则是和宝钗一起,进了内殿去看小儿子。 一个时辰后,朱景洪用过午膳后离开,宝钗则是把手下一女官叫了过来。 “把桢儿房里所有太监宫女送东厂审问,再让另调拨二十人过来!” “是!”女官应下。 挥退此人后,宝钗看向左右的莺儿和文杏,十年过去这俩也成老丫头了,早在几年前就被朱景洪给收了。 “你们说,会是谁在捣鬼?”宝钗平静问道。 文杏想了想后,答道:“娘娘,会不会……” “什么?” “会不会只是个误会?咱们宫里的人,都还是信得过的!”文杏讷讷道。 伺候朱慕桢的二十人文杏很熟,她认为这些人没有问题,所以不忍他们被送进东厂受刑。 宝钗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接她这茬,随后又望向了莺儿。 莺儿再三思索后,答道:“娘娘,说句不中听的话,中宫之位尊贵无比,后宫里谁人不盯着!” 这话就很有意思,等于说后宫里每个人都有嫌疑,这是句正确的废话。 “可若说谁嫌疑最深,奴婢以为怕是得问……得问兴德宫!” 兴德宫,即杨静婷的寝宫,她有“前科”在怀疑她很正常。 其实在最开始问朱慕桢时,宝钗就有了这一猜测,此刻询问不过是为寻找印证。 神色肃然,宝钗吩咐道:“司礼监新挑选的人,你们要亲自去把关,务必要干净老实!” “是!” 再说另一边,在走出坤宁宫后,朱景洪也在深思今日之事。 当他返回乾清宫时,心里就已拿定了主意,翰林院的人还是得查,至于内宫则有宝钗去管,他便不会多加干涉。 相关谕旨发布,东厂番子就进了翰林院,带走了几位学士和小吏问话,而坤宁宫撤换太监宫女则没几人知晓。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朱景洪不可能对此牵涉太多,他的主要精力是在治国理政上。 六月十二,在虚以逶迤七八天后,英法两国终于不再耽搁,正式递交国书道明了来意。 “议定大城、缅甸等国利益划分!” 乾清宫内,看到国书的内容,朱景洪忍不住笑了。 这些人还真是不加掩饰,划分人家国土利益的事,居然就这么直白表达出来,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看向面前的礼部尚书罗广德,朱景洪吩咐道:“去告诉他们,就说大城、缅甸等国,自古以来就是大明的属国,他们不是跟我们划分利益,而是在侵占大明的利益!” “臣遵旨!”罗广德应道。 对这种直接瓜分利益的行为,罗广德当然也是嗤之以鼻,但他这位尚书如今已无脾性,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应声虫。 其实也不止他一人,在朱景洪手下的阁臣尚书们,其实都好不到哪里去。此时在京城之内,已有类似“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笑话了。 次日,礼部再次提高了接待规格,派出了一名郎中开启对话。 约克二人是想见朱景洪,可到现在连礼部堂官都没见到,他们自然是恼火无比。 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他们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去交差,也就只能与这位礼部官会谈了。 而谈判一开始,双方就在东南亚历史归属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英法坚持这地方谁离得近谁为主,礼部则依圣谕咬死不让。 拿着一本《山海经》,礼部官员非常认真提醒道:“这是我们的古籍,上面记载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这里的丹水,便是在如今缅甸境内!” 丹水是不是缅甸境内,一时间反正扯不清楚,但眼下能做为论据使用就行。 “两千多年前,我们的先祖就在缅甸采集金玉,那时候你们在哪里?” “如今你们摸到我们家里,还要瓜分我们家里的东西,这难道有道理?” 双方已争执近半个小时,此刻约克和罗伯特都累了。 约克脾气爆得多,当即起身大吼:“你们以为拿随便找本破书,就可以当成是上帝真言,我们就必须要服从?” “告诉你们,我们两国会同葡萄牙、西班牙,已在海上组建起联合舰队,有近两百艘战船,这就是我们的道理!”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礼部官员也怒了,随即回怼:“所以,你们是想以兵锋相逼,以开战相胁?” 礼部官就这点不好,明知人家是这意思还反问,首先从气势上就弱了许多。 罗伯特微微一笑,神色平和答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手里的棋子多,谁的枪杆子更硬,谁说的话就有理!” 谈判自然是不欢而散,而全部的对话内容则呈送御览。 回到住处,约克倒是冷静了下来,而罗伯特却着急的很。 “难道真的要打?” 他们四国联合起来两百来艘战船,可明军这边水师也很强大,经过近些年的长足发展,规模上不弱于四国的联合舰队。 要想稳赢,就得继续从本土调拨舰队,但这办法可行性几乎为零,毕竟欧洲那边国际关系乱七八糟,近海利益的保障无疑更重要些。 说得再直白些,远东的利益别说和近海本土比,甚至连美洲那边都比不过。 约克道:“打不打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现在看来,是明人打算把我们打出去!” “他们的皇帝,实在是太傲慢了!”罗伯特忍不住吐槽。 约克瞥了他一眼,随后道:“你若跟他一样,年少时就领兵打仗,之后胜利接着胜利,然后做了这庞大帝国的皇帝,执掌百万大军数百艘战船,你肯定比他还要傲慢!” 听到这话,罗伯特顿时愣住,然后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详细了解过朱景洪的经历,对这位只用十年就一跃而成帝国皇帝的传奇人物,虽然人家年轻他也多有敬佩之情。 再说朝廷这边,在谈判次日即六月十四,朱景洪召集了针对此事的廷议。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五军都督府众将,各自手中拿了一副谈判对话的抄本,每个人看完后反应都有区别。 将领们义愤填膺,恨不得把直接把约克俩人宰了,文官们则有的愤怒有的担心。 “诸卿,尔等可知,这些对话中,朕最喜哪一句?” 这个问题不好答,所有人大臣都低下了头,这个时候没人自作聪明。 “便是那个叫罗伯特的人所说,谁手里的棋子多,谁的枪杆子更硬,谁说的话就有理!” “可见对待这些人,不把他们打服气了,咱们不可能有安生日子过!” 说这番话是要统一认识,为接下来准备迎敌准备,要让所有人抛弃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诸位,不是朕好战,他们已经把刀架咱们脖子上了,不反抗只能蒙受屈辱!” 这话无人反对,即便有人觉得是言过其实,这个时候也不会谁出来。 “何况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们远跨数万里而来,自然是为求取莫大好处。” “金银土地,亦或是其他什么宝藏,那都是咱们的东西,岂能被他们白白拿走?” “所以,无论是为护朝廷安慰,还是保全子孙后代的财富,我们都要把这些西夷打疼打怕!” “朕之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全程都是朱景洪再说,得到此问一众将领纷纷出言,又夸皇帝圣明有言愿领兵前往,反正这些人都表现得很积极。 为啥积极?因为武勋集团,是真的在战争之中,得到了无尽好处。 文官们反应平平,朱景洪并不奇怪,毕竟他们确实没捞到多少好处。 但在他计划着,接下来会调整政策,以调动士大夫的积极性,让他们去主动去探寻海外攫取利益。 在朱景洪看来,欧洲那些所谓贵族能做的事,大明的士大夫一样可以做成。 一场廷议之后,由礼部正式给英法发起回应,要求他们不许干涉大城、缅甸等国,否则必以战争为最终的结果。 约克二人出使任务完成,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急匆匆率队离开了京城。 可以预见,接下来海上和的安南等地,又将会掀起波浪来。 为应对此事,朱景洪再次向万泽辉和广东、浙江水师、广东水师下旨,让他们一定要密切注意各自方向之敌。 眼下已是六月下旬,等到约克等人返回又得近两月,等他们反馈情况并得到回复,只怕又得两三个月去了。 换言之,真正局势会有变化之时,至少也得四五个月之后了,所以明军这边可以充分准备。 事实上,明军一直在按部就班准备,朱景洪陆续下发的旨意,传到前线其实都是微操。 七月十二,安南都指挥使司,万泽辉看着眼前的奏报,心里非常的不痛快。 “所以,那个姓李的御史,还在大城国内?” “正是!”下方一名将领答道。 “蠢货,好端端一个人,为何你们就看不住?” 回话的将领连忙跪下,小心翼翼禀告道:“大将军,非是末将等看不住,此人是奉旨行事,我们那里敢拦他!” 万泽辉越发不满:“他是奉旨来查流民,行军作战之事不归他管,如今他已干涉了军事,你直接把他拿了不就行了!” 万泽辉位高权重,他当然可以这样说,但下面将领哪敢拿一个奉旨钦差,而且此人还是都御史的门生。 即使抛开这些,世上还有种东西叫“廉能生威”,仅是李自恒的一生正气,就足够让宵小不敢妄动。 (本章完) 第811章 杨静婷:臣妾冤枉啊! 第811章 杨静婷:臣妾冤枉啊! 万泽辉在狂怒,只因奉旨查访流民之事的李自恒,如今竟查到了他的军务上。 准确的说,李自恒在查四国粮食转运之事,如今大城国内流民乱民繁多,显然用以补偿的粮食没安排到位。 按理说,这确实不在钦命范围内,但李自恒作为都察院外派的监察御史,理论上可对一切事务进行纠察。 加上李自恒背景强脾气硬,万泽辉确实不好拿他怎样,总不可能真把人家给抓了。 呵斥完手下,万泽辉还是得设法稳定局面,毕竟这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而李自恒的查访,势必弄得人心惶惶,对万泽辉来说便是不稳定因素,所以他得要阻止这位。 这也侧面暴露出一个事实,万泽辉其实知道几个都司,尤其是安南行都司有人不干净,可他还是选择了帮忙遮掩。 这个时代讲求亲亲相隐,觉悟高的的人始终是少数,若万泽辉大公无私推手下人出去,那往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何况在万泽辉看来,中下层将领一线领兵实在辛苦,收点儿孝敬好处也不算大事。 是李自恒拿着鸡毛当令箭,紧追着大家伙儿不放,这和当年睿王那一党人有何区别? 万泽辉转身去找了监军御史,因如今西南局势关乎重大,是由都察院一位佥都御史坐阵。 除此之外,监军还有太监孙真担任,这人来头则更是厉害,现任御用监掌司太监,此前在襄王府是管事太监。 换言之,这位监军太监孙真,是朱景洪潜邸之人,不出意外此番回了京,就将正式执掌御用监。 所以和万泽辉一样,孙真也很想西南平安,所以他也注意到了李自恒。 当万泽辉去找那位监军御史时,孙真也在招待客人。 此二人都是锦衣卫,而且是级别非常高,一个是北司安南千户郑刚,另一个是南司的千户柳均。 这柳均就是四个月前,待在安南行都司驻地,跟驻军一起抗击乱民那位柳千户。 “这个人奉旨来查流民,在四川、贵州办了不少大案,一道奏本递上京去,主上御笔一勾……便是几十号官员被处置!” 孙真在说话,两位千户认真听着,神色间多有些恭敬之色。 锦衣卫南北二司互不统属,更确切的说是互有嫌隙,把这俩人弄到一起谈话,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传承三百余年的蜀藩,这次也栽在了他手里,有爵的二十多名族人被削爵,如今连王府都被抄没了!” 听孙真说了一大堆,两位千户还是不明就里,但他俩都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只是闷声吃菜而不说话。 一边倒酒,孙真一边说道:“你们二位也知道,主上有多关心西南的安定,这位李御史如今过来,只怕会……损害这番安定!” “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还请公公赐教。” 终于,吴郑柳两位千户开了口,但都说了没用的废话。 “下面这些个当官的,你说有几个人经得起查?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能经起的吗?” 孙真这句话,总算是让郑柳二人侧目,不得不认真对待起这件事。 其实孙真没把话说完,他本人其实也经不起查。 这时郑刚说道:“公公,这人卑职知道,他的来头可不小!” “其背后是都御史王培安,这位王大人又是什么来头,公公比我们更清楚!” 孙真当然清楚,当年他在王府时,可没少被王培安教训。 郑刚又接话道:“他要查案我们拦不住,总不能找人杀了他,何况人家防着这些,身边不但有卫士保护,而且还都在光天化日下行动!” 孙真起身后,方笑着说道:“谁让你们动手杀他?那是下下策,做事得用脑子!” “还请公公赐教!”柳均拱手道。 孙真笑着说道:“你们分别上一道奏报,就说那李自恒越权行事,值此关键时期闹得人心不安,有恐影响前线大局!” 换句话说,这是要借助皇帝的力量,强行把李自恒弄回京去。 “这……”郑刚有些迟疑。 这样做有联合欺君的嫌疑,一旦事败是杀头抄家的大罪,他们不愿意惹这样大的麻烦。 知道他俩的顾虑,孙真平静道:“人心惶惶乃是事实,有损军心是事实,影响前线安定也是事实,所以你们不必担忧!” ………… 七月二十五,九峰山避暑行宫。 七月初朱景洪巡幸行宫,如今已住了半个多月。 九峰山行宫,被朱家十几代皇帝连番扩建,如今规模大得吓人,依着山势建着各类亭台轩馆和外邦建筑,称得上是当下的万园之园。 换了个环境居住,确实是有不一样的心情,后宫众妃也都有这般感觉。 然而此刻,杨静婷却有些不安,只因她得知了些风声。 “所以,咱们宫里的燕儿死了?” “正是啊娘娘,东厂那边才查到她,她就死了!” “怎么死的?” “掉进沟里淹死了,早上侍卫们巡逻发现的!” 杨静婷怒道:“这个蠢材,最近被牵扯到的又不只是她,问过话没事也就放出来了,偏她被牵扯到就寻了短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实还是为了之前背诗的事,东厂通过对朱慕桢房里的人审讯,查到了近期到过朱慕桢寝宫之人。 杨静婷房里的燕儿,是第二十三个被喊去问话的人,前二十二个有五人没出得来,而这位燕儿还没进去就死了。 “她死了倒无妨,这不是害了我么?”杨静婷欲哭无泪。 《七步诗》的事情,跟她确实没有关系,可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旁宫女提醒道:“去了问问就可出来,燕儿本不该寻短见,她会不会……是被人害了?” “被谁害了?”杨静婷问道。 宫女答道:“自然是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要害的肯定不是个小丫头,所以这让是冲着我来的……杨静婷心中思索。 紧接着她又冒出另一种猜测,这个人很可能不是要她,而是推她出去顶罪然后避免被查到。 这个人,这条毒蛇是谁? 杨静婷很想搞清这个问题,这时外面已传来了禀告声,说是皇后娘娘召她过去问话。 一听这话,杨静婷心里顿时一颤,心中慌乱却也必须要去。 简单装扮后,杨静婷尽量表现得淡然一些,然后便在宫女陪同下往宝钗处去了。 宝钗所居处叫净月轩,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山野美景。 此时,净月轩南面一棵大树下,设好了桌椅等物品,宝钗正坐着独自喝茶。 被领到宝钗身后,杨静婷郑重行礼:“拜见皇后娘娘!”“过来,喝茶!”宝钗平静道。 杨静婷心中忧惧,却还是老老实实上前,在宝钗示意下坐到了一旁。 此刻已是黄昏,夕阳看起来极美。 “如此美景,岂不让人留恋!” 这话听起来味儿可不对,杨静婷心中越发的忐忑。 从当年选妃输给这位开始,她在心理上就完全处于弱势地位,此刻宝钗便带给了她极大压迫。 见杨静婷不说话,宝钗也不再多废话,而是直言问道:“听说你宫里有个丫头昨夜没了?” 来的路上,杨静婷一直在思索对策,谈起正事她反倒没那么慌。 按照想好的应对策略,杨静婷答道:“宝姐姐,那丫头明天要去东厂问话,赶巧昨晚就死了,这里面有蹊跷!” 生怕宝钗听不明白,杨静婷又补充道:“这是有人要害小妹我,要离间咱们姐妹情谊,万望宝姐姐明鉴!” 说到最后,这位堂堂的贵妃娘娘,竟直接跪倒在宝钗面前。 “宝姐姐您想想,臣妾就是再蠢,也不会派身边人作恶,更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杀人灭口!” 不管杨静婷有多果决,此刻神色有多真诚,宝钗其实都直接无视了。 她只看到了,眼前这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便是大敌。 至于杨静婷所言似有道理,对宝钗来说更是无所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种事根本就说不清。 “我不过随便一问,你瞧瞧你……快些起来吧!” “臣妾……” “起来!”宝钗语气变冷。 杨静婷哪还敢再多言,只能老老实实的起身,然后恭敬侍立不敢多言。 宝钗此刻也站起身,一边往住处走去一边说道:“既然你说与你无关,我信你一次……往后好自为之!”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仁慈,潜台词里把罪名压到了杨静婷头上,然而后者确实很无辜。 所以在宝钗离去后,杨静婷委屈得只想哭,只感觉自己这贵妃做得太憋屈。 再说净月轩内,宝钗已然落座,在她对面的是黛玉。 “宝姐姐,我还是觉得……不是她!”黛玉神色极为认真道。 她也是贵妃,而且有儿子,且是在朱景洪受封太子时所生。 客观来说,黛玉的身份非常敏感,这种事本该自扫门前雪,不应该过多表达观点态度。 所以,此时很考验她俩的情谊,一个不好就会生出嫌隙。 宝钗叹道:“无所谓了,不管是谁,我也不想再查,这件事都快成笑话了!” 她二人正闲聊着,这时莺儿进殿来禀告,说杨静婷已被永延殿宦官请去。 永延殿是朱景洪起居理政处,杨静婷心怀忧惧神色恍惚来到了这里。 燕儿的情况,东厂已禀告了朱景洪,所以他才会找杨静婷来问话。 七步诗的事已过去近两月,朝廷上该收拾的人都处置了,朱景洪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昨晚发生的事太蹊跷,就让他再度重视起来,然后就传了杨静婷过来。 后宫是消遣放松的地方,朱景洪不希望有人耍阴谋手段,如果真的是杨静婷再捣鬼,他不介意将她废黜并软禁起来。 此刻,杨静婷就跪在御座前,战战兢兢作着最后的陈述。 “臣妾不敢奢望陛下相信,只求陛下处置臣妾后不要苛责梧儿……” “若是可以,请陛下将他交由林妹妹抚养,林妹妹无私心无妄念,一定能善待梧儿!” 杨静婷没为自己做太多辩解,她只一心在为儿子考虑,此刻看起来很是悲戚。 跟了朱景洪这么多年,她知道如果自己失去信任,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不如说点儿其他有用的话。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得不说,杨静婷的这番表现,让朱景洪的疑心稍微消散了些。 他不确定杨静婷有没有伸手,此刻结合她的表现,他的某些想法也在逐渐远去。 可朱景洪不说话,还是让杨静婷大感压力,最终无话可说的她委屈得哭了出来。 “好了!” 只两个字,对杨静婷来说却如天籁。 “十三哥,哦不……陛下,您相信臣妾?您相信不是臣妾?” 杨静婷太激动了,以致此刻语无伦次,连“十三哥”的称呼也喊了出来。 在她说话之间,更是踉踉跄跄爬到了朱景洪面前,一手擦泪一手撑起身来询问。 相信吗?朱景洪也不确定,所以他没有回答。 “往后安分些,好生教导儿子,朕与你的情谊……并非耗之不竭!” 这话是警告,也映照出皇帝的疑心,便如锥子一般刺到杨静婷心底,让她倍感心痛又无可挣脱。 “陛下,臣妾可以不要贵妃,可以不要位分……但臣妾真的冤枉啊!” 这里杨静婷表现得太过了,所谓名与器不可假人,后宫封号届时皇帝授予,岂是她说不要就能不要。 朱景洪心里不太高兴,好在他确实胸怀广阔,体谅杨静婷情急失言。 “起来,回去吧!”朱景洪语气淡漠。 皇帝的冷漠,是无尽的寒霜,让杨静婷瞬间清醒过来,在这炎夏甚至觉得冷。 “是……臣妾遵旨!” 杨静婷离开后,朱景洪叹了口气,心中亦感觉到无奈。 原本他的怀疑只有五成,看到杨静婷刚才的表现,对她的怀疑便锐减到不足两成。 可这反倒让他更难受了,因为这证明了在后宫,不安分的人隐藏得很深,到底是谁他毫无线索。 果然传承无序的情况下,就会有人生出不安分,前明时代哪有这些糟心事啊……朱景洪感慨。 世祖以前,皇位传承有序,后宫关系确实很简单。 (本章完) 第812章 宝琴的提奏 第812章 宝琴的提奏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来自西南的最新一批奏报又到了。 西南总督署、西南监军御史、西安监军太监、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一共五份奏报摆在朱景洪面前。 内容他已经看了,虽是各说各的一摊事,可里面都提到了李自恒。 而早在半个月前,朱景洪就收到了李自恒的章奏,请求彻查西南总督署涉贪污案。 李自恒的章奏朱景洪没有批复,其实是默许这位稍微查一查,但前提是不要影响军心。 如今这地下几份奏本一起来,都在说李自恒影响大局,便让朱景洪明白得把他拽回来了。 当然,这种事不能由他亲自出手,否则下面人只会以为,皇帝是默许他们上下其手。 对于底层将领贪墨一事,朱景洪其实一直都知道,这种事根本就无法做到禁绝,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事实上,纵容贪墨反而是皇帝御下的必要手段。 毕竟谁若都跟王培安一样刚正,皇帝非但无法拿捏臣下,反倒要被臣子们站在道德高地上攻击了。 做了皇帝,朱景洪的心态持续在变,看问题的角度确实不一样了。 “陛下,都御史王培安觐见。” “嗯……叫他进来!”朱景洪道。 几息之后,王培安进到了殿内,提起官袍后向朱景洪行礼。 “臣……王培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生请起!” 即使做了皇帝,朱景洪还是称王培安为“先生”,算是对外展示温和的手段。 在朱景洪的示意下,近侍宦官从御案上将奏报拿起,然后送到了王培安的面前。 “看看吧!” “是!” 接过奏报,王培安一一看了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陛下……” “他的差事办得很好,先让他回来吧!”朱景洪道。 李自恒在西南做的事,主管督察院的王培安知道,而且还多次出手帮他承担压力。 当前的西南,将领们为了捞一点儿银子,害得无数藩国百姓流离失所,最终与朝廷反目决裂,这种事王培安绝不能坐视。 可现在,当皇帝出面施压,便让他有些为难了。 但王培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打算给朱景洪讲道理,尤其是把西南诸官贪墨的危害道出。 可这些朱景洪知道,而且他还知道王培安不知道的东西。 “朝廷的官员是有贪墨者,可他们拿的不过是皮毛,真正趁着设立安南行都司捞好处的人,是那四国朝中的权贵们!” 示意宦官把另一份奏报送过去,这上面是一份统计数据,讲的是西南四国的地方权贵,趁机加税、圈地的一些事。 大明这边的官员,即便贪墨都得遮遮掩掩,讲究一个面子上光烫,外藩的权贵们可没这么讲究。 王培安看完后沉默了,依照这份陈述所言,那么西南各藩国自己权贵,才是妨碍西南安定的主要因素。 “英法两国到处煽风点火,也是诱发民乱的要因。” 从御座上起身,朱景洪走向了王培安,然后说道:“做事要分主次……当前安南行都司的一万大军进驻,便是稳定西南的定海神针,一切事情都要为这件事让路。” 站在王培安面前,朱景洪徐徐道:“先生,你不可让朕为难!” 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王培安思绪飞转着,只听他答道:“陛下,若西南安定下来,这些旧案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暗道这位脾气还真是够硬,这个时候都不忘要个承诺。 沉默片刻后,朱景洪答道:“待西南安定,该查还是要查!” 该查还是要查,这句话的水分非常之大,派谁查、怎么查、查到了如何处置,到时候还都得他说了算。 但作为皇帝,能给臣下这样的承诺,就已称得上难能可贵了,于是王培安也未再多言。 “陛下,臣回去就发公函,让李自恒回京述职!” “嗯,他有才干,这次回来让他好生歇歇,明年朕打算派人巡边,到时候还得要重用他!” 所谓巡边,便是巡查大明以北的几个边镇,前几个月劫掠牛羊牧民的案子才结案,朱景洪处置了几十号涉案将领。 北方边镇非常太平,内外贸易来往非常频繁,有利益自然就会有黑暗,所以朱景洪才打算再次巡边。 王培安退下之后,朱景洪便开始看其他奏报,每天他都得处理大量数据。 几天后,行宫靠北山野林中,朱景洪张弓搭箭瞄着前方麋鹿。 虽然相隔一百多步距离,但他这一箭毫无意外正中小鹿左眼,蹦跶一会儿后小鹿就没了气息。 “陛下威风不减,神射独步天下!” “陛下,臣等跟着您学了这么多年,愣是连您皮毛都没学到,可见是臣等才蠢了些!” “你这话不对,不是咱们太蠢了,是陛下英姿天授,非我等凡人能比!” 说这话的两人,一个是陆育新,一个是张临。 “行了,都是快当爷爷的人了,少跟朕在这儿贫嘴!” 十年过去,陆张二人也都三十多了,各自儿子都已成婚了,确实也快当爷爷了。 作为朱景洪的亲信将领,他二人分别执掌左右龙禁卫,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三人正说笑着,就听余海来报:“启禀陛下,侯璟侯将军来了!” 朱景洪本想再射,听到禀告便将弓放下了,随后走向了一旁的椅子,然后说道:“叫他过来!” 当侯璟赶过来时,便看见皇帝正拿毛巾擦汗,于是他也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是夏天,侯璟袍服齐全过来,还步行爬了几百米山路,不流汗才是怪事。 “臣奋武营副总兵官侯璟,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统二十年上半年,侯璟便已从虎贲左卫指挥使,升任从三品的奋武营副总兵。 “起来!” “这次叫你过来,有件事要问你的意见!”听到皇帝这样说,侯璟当即答道:“陛下,有事您吩咐就是,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是这样,安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空出来了,朕打算让你去代掌相关事务,你意下如何?” 都指挥使为从三品,但行都司都指挥使为都督佥事兼任,所以高配为正三品官。 且武官内有规矩,只有担任过行都司都指挥使,才能升任更高一级的都督同知。 眼下侯璟为从三品武官,正常来说他该先升正三品,然后被授予某君都督府都督佥事,执掌京营某营几年后,才有执掌行都司的资格。 此刻,朱景洪直接让他去西北主事,即便只是代掌职权,也不称得上是破格提拔。 “臣……臣唯恐处事不周,耽搁了陛下的大事!”侯璟面带惶恐。 他这份惶恐不是作伪,行都司之所以会被高配,就是因面对的形势复杂,处理起来要棘手得多。 侯璟就怕自己处理不好误事,所以心感惶恐非常正常。 “西北当前还算安定,你不必太过担忧,刀枪里滚出来的人,怎么还未战先怯了!”朱景洪面带微笑。 虽然他实际控制了军政大权,但在高级将领中缺乏嫡系将领,为此他当然要做出改变。 第一个是侯璟,接下来便是石崇、王杰等亲信,而这些人都当前都在关键位置上,替朱景洪掌管着军队。 对侯璟一番教训后,后者自是遵旨而行,应下了代掌安西行都司的差事。 而正式委任还需一段时日,到时候朱景洪还会另做交代,尤其是关于外藩和敌国的一些事。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八月初一朱景洪在行宫举行朝会,本该是大朝会的规制因现场条件所限改为常朝,说的也只是些常规事务。 当然,说常规也不太常规,朝会上还是议了件大事。 在新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修撰冯渊提奏下,朱景洪正式下旨设立皇家天工院,用来安置于国有大功的匠人们。 相关内设安排,比如匠人们的分级、品级、俸禄,朱景洪都让冯渊来拟定,用以鼓励匠人们再创新功。 这些年,在朱景洪的推动下,这些匠人们在火药、火枪、火炮,以及一些其他工具器物的制造上,都有了非常可观的进步和发展,这支撑着大明在技术上不弱于西方。 只不过,这些人的待遇没有制度保证,冯渊的提奏算是堵上了这个缺口。 皇家天工院,听着就让人觉得有排面,这必将极大提高匠人的社会地位,让他们更有激情投入到研究中。 而之所以要加上皇家二字,为的是堵住文官们的悠悠之口,毕竟一切销走的都是内库银子。 本该修书储才的冯渊,快速得到了第一个正经差事,让他暂时跳出了翰林院这个牢笼,可以真正做点儿实事了。 没错,文官们视若甘霖的翰林院,对冯渊而言却如龙潭虎穴,主要原因是他被破格点为状元,以及他那离经叛道的文章,得罪了翰林院的全体同僚。 在一个周围人没好脸色的地方,干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这确实是一种煎熬。 所以这在下朝后,冯渊吟出了那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名句。 冯渊此时有得忙了,而下了朝的朱景洪也很忙,忙着跟自己小老婆兼小姨子嬉戏。 “再喊一声!” “不嘛!” 殿内池中,朱景洪怀抱着宝琴,感受着池水的凉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不叫我就走了,往后两个月都不来了!” “不行,这么人呢,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 拿捏着宝琴,朱景洪安慰道:“她怎么就不高兴了?再说了,即便她不高兴,你也是她妹妹,至多不过说你两句而已,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就喊一次!” “难道你要抗旨?” 宝琴扭动着身子,她实在是被弄得没办法了,于是只能低下头去,脸色泛红道:“姐……姐夫!” 听到这里,朱景洪瞬间笑容满面,然后便将宝琴搂得更紧了,嬉闹一阵后便将她按至身下。 没一会儿,刚才还扭扭捏捏的宝琴,就开始“姐夫姐夫”的乱叫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他二人相拥在了床上,宝琴便缩在朱景洪的怀里。 “陛下,听说秀女们都选出来了,全都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你都见过了?”朱景洪问道。 “前些天去看过!”宝琴点头。 于是朱景洪问道:“有多美,比你如何?” “嗯……倒也差得不多!”宝琴一本正经答道。 这话听得朱景洪笑了,随后他便答道:“你宝姐姐还是体贴,知道投我之所好!” 朱景洪当然是高兴了,可对于后宫众妃嫔来说,新人的到来会分走恩宠,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些事朱景洪当然体会不到,所以当看到宝琴面有愁容时,他就感到很是疑惑。 “宝琴,怎么了?” “陛下,这些人进宫了,臣妾是不是就更难陪到你了!”宝琴声音中带着哀伤。 “当年臣妾一心想着有个名分,以为如此就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如今看来倒不如不要这名分,给陛下做个侍女还好些!” “陛下,要不把惜春和真英跟臣妾换吧,臣妾去做她们的差事!” 贾惜春和朴真英,分别是乾清宫的领班女官,各有一半时间陪着朱景洪。 朱景洪愣了一下,之后便说道:“宝琴,瞎胡说什么呢,封位岂可儿戏,你别胡思乱想!” 宝琴心情失落,此刻听到告诫,也只能点头应下,但眼眶却滚出了泪珠,恰好滴在朱景洪心头。 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朱景洪便将宝琴抱得更紧了些,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天热了。 一会儿后,宝琴颇为大胆撑着起来,然后爬到到朱景洪身上,语气弱弱道:“陛下,臣妾好想给您生孩子!” 眼下妃嫔之中,多数都已诞下子嗣,如宝钗还已生下三个儿子,而宝琴却一直没动静,这便让她很有压。 何况于她而言,有个孩子能多些牵挂和羁绊,能够转移她的注意而不必只盯着皇帝。 伸手把握住宝琴,朱景洪道:“准奏!” (本章完) 第813章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第813章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辗转时间进入九月,却暑气才完全消退而去,甚至当下还了些凉意。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对皇家来说是大事,需要有各种庆典仪式。 但如今是在行宫,就可不必如宫里那般麻烦,朱景洪只是祭祀了故去的父母。 上午一个时辰弄完,接下来就是度假时光了。 重阳节又是登高节,九峰山自然少不了山,从山脚到山顶不但有路而且有好几条。 山顶自然也有宫殿,殿外涯边看台上已设好宴席,皇后薛宝钗带着一众妃嫔和宗室命妇,坐着小轿来到了山顶之上。 众人下轿之后,宝钗看了眼外面情况,方对走过来的黛玉说道:“我还是他们快些,哪想着却是咱们先到了。” 黛玉答道:“他们在路上说说笑笑,能走得快才是怪事,登高是为眺远……这无边美景,只能咱们先享用了。” 她二人闲谈时,其他人也在陆续下轿,其中就包括元春和陈芷,以及另外几位郡王妃。 这里最尴尬的当属陈芷,毕竟她这位亲王妃在这里显得多余,所以她只能落寞游离于人群,而且还得担心被仇家找上。 元春情况便要好上许多,她与迎春探春正说话,今日惜春休假也跟在一旁,姐妹四人算是凑齐了。 “你可得保重身体,咱们家如今就看你了!”元春叮嘱道。 咱们家就看自己了…… 听得这句话,迎春只觉得茫然,自己生孩子跟“咱们家”有何干系,而且所谓的“咱们家”又是谁? “三妹妹,你也得抓紧,做女人就得有孩子,否则啊……” 元春没有生孩子,如今虽说不缺儿子,可跟亲生的总是有区别,其中苦楚她可体会太深了。 探春当然也想生,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能不能怀得上还是要看缘分,但总体来说还是得看恩宠。 皇帝临行越多,那怀上的概率就大,想着如今后宫的严峻形势,加上马上又要有新秀女入宫,探春只感到亚历山大。 惜春对这些事没感觉,毕竟她现在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在御前伺候好就行,如今她已得心应手。 “我跟你说,坤宁宫那件事根本没完,到底是谁……” 说话的是甄琴,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英莲竟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琴姐姐,别提那些事了,不然咱还是别说话了!”英莲冷着脸提醒。 通过这段日子不断套近乎,甄琴总算和英莲拉近了关系,此刻见好朋友又有要疏远的迹象,这让甄琴很是惊慌失措。 此刻她哪还有心思装深沉,连忙跟英莲保证再也不提,二人这才继续一道走着。 朱云笙今日也来了,此刻正跟湘云手挽着手说话,神色间已不再有半分愁容。 这边众人说笑着就座,而另一边的山路上,几位郡王和驸马都尉则陪着朱景洪登高。 紧跟在朱景洪身侧的,便是朱景淳朱景浩二人,他俩如今管着宗人府一干事务。 他们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路上说话时间多,朱景洪在问蜀藩之事善后事宜。 虽然蜀藩早就没了王爵,但毕竟还有后人袭着宗爵,瘦死骆驼比马大,还是有那么一些家底在。 此刻朱景洪问的,便是关于这些家底的处置情况,比如田宅这些不动产。 所以只能是朱景淳二人回话,也难怪他俩要紧跟着朱景洪 其余人则只能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扮演捧哏的角色,倒也算是轻松闲适。 “陛下,前面十几步就到了!” “听这动静,只怕她们先到了!” 听到两位兄弟的提醒,朱景洪笑了笑没有多说,背着手往台阶尽头走了去。 几息之后,朱景洪一行登上山顶,看到了不远处的行宫,以及已经就座的女眷们。 “果然,她们已经到了,咱们可别让她们久等!” 言罢,朱景洪径直往宴席方向去了,其身后一行也都紧跟了上去。 皇帝到场,现场宦官宫女跪了一路,而在朱景洪靠近时,宝钗也领着一众女眷来迎接。 “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平身!” 待众人起身后,便由宝钗领着朱景洪就座,沿途所遇之人仍一一向他行礼。 当来到元春和陈芷近前,朱景洪这便停下了步伐,而后出言问道:“两位嫂子,近来可好?” 元春面露惶恐:“陛下为天子,万民之君父……臣妇等卑贱愚陋之人,岂敢当陛下称嫂!” “今日是家宴,只谈家事不谈国事,我与四哥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是变不了的!” 皇帝都这样说了,元春便也不再分辩,只是弯下腰以表示恭敬。 “六嫂,你说是不是?” 朱景源是病死,但朱景渊的死可不同寻常,皇帝的问话让陈芷瞬间紧张起来。 看她脸色涨红,朱景洪面露和煦笑容,然后便与宝钗一道走了。 朱景洪的位置自然是北侧的主位,当他与宝钗落座之后,这次重阳节家宴就开始了。 简单开场,与众人共饮之后,朱景洪放下了酒杯。 下方众人已在自由发挥,朱景洪已斜靠在了椅子上,叹息后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呐!” 宝钗就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后便说道:“陛下在思念谁?” 看向远处天空,无数人影在划过,无人能在朱景洪眼前停留,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思念谁。 但刚刚有感而发念出那首诗,朱景洪确信自己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他已记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老四老六,也可能是想爹娘了,还可能是想曾经的自己!” 宝钗明白朱景洪的心境,目光郑重道:“世事沧海桑田,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朱景洪面露笑容:“高处不胜寒,多谢你陪着我!” 宝钗笑道:“倒也不只是臣妾,姐妹们都会陪着陛下!” 她这话才说完,探春却是来到了御前,提着酒杯道:“臣妾恭祝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朱景洪把酒言欢之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安南行都司,一场紧张的对峙在进行。 自与英法谈判破裂后,朝廷就加快了行都司兵力进驻的时间,所以在八月时那一万大军就到位了。 但这一万大军,当然不可能全驻扎在屯城内,所以在屯城以西三十里和以南四十里处,分别又征用了两处城池驻军。 与此同时,广西、云南和安南三省抽调的兵力,也已经部署在了大城国和越南边境,保证一旦有事可以快速增援。 根据情报,英法等四国的水师,近期确实是有了异动,难保这些人不挑起事端。 言归正传,此刻发生对峙的地方,便在行都司驻地以西的加拉城,大城国的军队还有百姓,此刻全都围在了城池外。 百姓失地有怨恨,大成国的军队也因压榨太过,成了眼下所谓的叛军。 百姓差不多有四五千人,而叛军大概有两千多人,而加拉城的明军有两千五百人。 但此刻,领兵的指挥使丝毫不慌,因为眼前的所谓叛乱,在他看来是反手可灭。 之所以拖到现在,全都是因为李自恒,为了查西南军中的烂事,这位监察御史竟到了最前线来。 领兵指挥使要武力镇压,而李自恒则是坚决反对,认为乱民是被人煽动,强行镇压只会把加深误会,损害大明朝廷的公信力,让以后的事情更不好做。 李自恒的说法很对,但可惜的是没人理解,但他依然很有办法,用大势和朝局稳住了这位秦指挥使,然后又写了信去说服行都司。 现在,秦指挥使和李自恒便坐在堂内,等待着安南行都司的回复,三十里的距离正常来说一个时辰能到。 而现在,便已临近一个时辰了。 “李大人,你们读书人都说,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对这些人就得亮刀子,否则今日咱们退一步,明天他们就能进三步!” 听到这话,李自恒冷声回应道:“他们不是夷狄,是我大明藩属,也是受陛下福泽的子民!” 只这一句话,就让这位秦指挥使无话可说,可见李自恒嘴皮子功夫不差。 “将军,外面那些人又骂了,骂得可难听了,您看咱们……” 一名千户来到屋外请示,没说完就被李自恒盯得不自在,剩下的话便也只能咽回去。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骚乱声越来越大,听得这位秦指挥使深感难受。 李自恒其实也坐不住,他倒不是心里烦躁,而是心忧局面失去控制,到时候见了血就难以挽回了。 就在他俩都不自在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他二人便都看向了外面。 几息之后,一名百户走进了屋内,分别向两位上官行了礼。 这人秦指挥使认得,乃是行都司的坐衙百户,此番前来定是带了回复。 “徐百户,上面怎么说?” 徐百户答道:“秦指挥使,卑职带来了一份公函,是督察院传给李大人的!” “哦?”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听得秦指挥使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怎会冒出这件事,更不懂跟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在他思索时,徐百户已将公函转交给了李自恒,后者接过来看了之后,整个人顿时失了许多生气。 公函是七月二十八签发,走了四十多天后终于来到安南,并辗转交到了李自恒的手中。 公函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李自恒钦案已结,让他即刻回京述职。 重点就在即刻二字上,意味着李自恒必须马上走,且失去了钦差光环后,别人也就不再顾忌他了。 “李大人,马车和护送的人马,都已随卑职一道来了,还请您移步吧!”徐百户提醒道。 “眼下乱民围城,我如何能走?还是等此事处置完成,我再启程不迟!” 眼下他已不是钦差,对外威慑力消减了大半,他知道已无法影响行都司决策,所以现在只能靠自己挡。 但他这是异想天开,行都司的人既不在乎他态度,那么他就根本挡不住这些将领。 秦指挥使看懂了形势,此刻就见他站起身说道:“那好,我们就替李大人把事办了,给他开出一条回京的路!” 言罢,他便下令道:“通知火炮开炮,通知骑兵准备清场!” “不可!”李自恒还想阻止。 “李大人,这打仗的事我还是在行些,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李自恒确实很无奈,此刻他感到很痛心,因为外面那些军民们,围而不攻只是想讨个说法,眼下却要被当做叛乱镇压。 这些人本就吃了苦吃了亏,眼下还要被如此对待,这确实是很不公平。 很快火炮声响起,然后便是更大的骚乱声,李自恒冲了出去查看情况,等他赶上城墙时才发现,所谓的乱民已经死了许多,此刻已是骑兵在追着残存者驱赶。 至于死伤,仅李自恒的视野内,少说便有一百多死尸。 “唉,照你们这个搞法,民心只怕会弃大明而去!” 更让李自恒担心的是,如今英法也在蚕食大城等国,他就怕百姓都跟着西夷去了。 但他这属实是多虑了,英法在殖民地更不当人,相比之下大明还算讲礼了。 “李大人,你该回去了,前线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指挥使来到了李自恒身后,其实他很敬佩这位李御史,毕竟这位确实称得上圣人。 只可惜大家伙儿都是俗人,他和手下的千户百户们都需要钱,就连士兵们来这荒蛮之地扛枪打仗,一样是为了捞钱让家人过好日子。 李自恒来了,想让所有人都只拿该拿的,阻止大家过更好的日子,自然也就上下皆嫌了。 他在前线各处军营晃悠,到现在还没被人打黑枪,就已经算是大家宽容了。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钦差的身份,众人更惧他身后的皇帝。 “是啊,我该走了!”李自恒叹道。 这般事情办不动,他打算这次回京后,专门请旨来查这件案子,到时自会有他澄清玉宇的时候。 (本章完) 第814章 国泰民安脸 第814章 国泰民安脸 九月二十五,神都。 永定门到正阳门再到大明门,这是一条宽过百米的大街,也就是所谓的天街了。 平日天街可以自由通行,甚至还可以摆摊售卖,人来人往犹如潮水一般。 但今日情况不同,一大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直接就把天街戒严封锁,为确保绝对安全京营还出动了人手。 只看这阵仗,京城百姓就已猜出,去行宫避暑的皇帝要回京了。 皇城之外士兵们在忙碌,而皇城之内的各处部院衙门,一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朱景洪去了行宫,各部院就得派人去行宫外上班,所以带去了大量的题奏资料,这些东西如今都要重新归档,自然是繁琐得没边儿了。 外廷在忙,内廷也不例外,各宫殿都在打扫。 清洁工作每天都有人干,深度清洁则早在三天前就已开始,得等到皇帝进宫前才结束。 相比之下,皇宫东北侧有一片宫殿群,这里倒显得格外的安静,只因平时这里无人居住。 平时无人而现在有人,这些是新选入宫的秀女,一共十人便暂时居住在此。 等到皇后回宫,才会议定这些人的住处,之后她们才会有正式位分。 这十名女子,被选入宫后在尚仪局学规矩,所以每天闲的时候非常多。 比如此时,才结束早课的众人,便开始聚在一起闲聊了。 “听说陛下今天就要回宫了,你们说会不会召见我们?” “唉……也不知道那些位娘娘们好不好说话,往后若是跟咱们为难,那可就惨了!” 她们这些人级别太低,没有单独居住的可能,接下来会分散到各宫居住,简单来说就是在别人屋檐下。 “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回宫的贵妃,昨天我在御园里瞧见了,说我走路姿态不对,还训了我两句呢!” “啊?竟还有这事儿,看来这位杨贵妃不好相处,老天保佑可别让我去她宫里住!” 此时众人多有忐忑,毕竟贵妃的级别实在太高,分去了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这时有人提醒道:“都别谈心了,莫说是贵妃,只怕两位妃子那里,咱们都不一定住得去,你们自己说说……喜欢跟外人住一起么?” 当然是自己单独住舒服,所以还真不必担心这个,他们基本是分到嫔和贵人处。 “你们说说,陛下把所有人都带去了行宫,为何这位杨贵妃先回来了?莫不是冒犯了陛下?” “想来如此,唉……只怕陛下也是威严深重,往后咱们可得小心谨慎!” 真正小心谨慎的人,此刻根本没有参与谈话,祸从口出的道理早就刻进她们心头。 在一众秀女们议论时,朱景洪此刻正在做客,在一位乡绅家里做客。 这完全是计划外的行程,朱景洪走这一趟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看今年秋收的情况。 当然,他不是看麦子,而是红薯、玉米和土豆,当下正是收获红薯的时候。 这三样东西,多年前就被朱景洪引入大明,之后一直在试种选培种子,近两年才开始在各地试种。 而如果收成好的话,无须朝廷推广百姓自然会种,他现在就是来看红薯的产量。 这位乡绅家里有六七百亩土地,家里以前也出过进士,这便是大明主流的地主档次。 因种子不太好,红薯比之麦子好不了太多,但结果也已让朱景洪欣喜。 毕竟这东西哪里都能种,连山上都可以栽种,是可以多养活人的好东西。 看完这些,已是一个时辰过去,朱景洪才再度启程,而宝钗等人没有等他,直接先一步进京去了。 乾清宫,在时隔三个月多月后,将再次迎来他们的主人。 乾清宫的宦官们,以及惜春和朴真英等一帮宫女,已经开始在乾清宫及左右配殿收拾。 乾清宫东暖阁内,朴真英正在摆放章奏,这是今日新接收到的,得等朱景洪下午回来看。 章奏这类高度保密的东西,自然是由朴真英这位领班亲自整理,可因今日赶路太过劳累的缘故,她在转身时不小心打落了一摞章奏。 于是她连忙蹲下,以最快速度将章奏从地上捡起,可在拿起其中一份散开的奏本时,朴真英看到了很熟悉的三个字。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朴真英便左右望了望,然后打开了手里这份奏本。 她看到了“朴俊大”三个字,那是她亲哥哥的名字,在她所知这位应该死了。 所以打算看看,这个朴俊大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自己的哥哥,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章奏第一行,表明了上奏者的身份,乃是安东行都司都指挥使耿宗贵,显然这是来自朝鲜的章奏。 奏本内容,说的是已经查清楚,近几年一直没能彻底扑灭的乱贼,其贼首是叫朴俊大。 根据抓话的乱贼将领交代,这个朴俊大乃是汉城人士,当年是曾是朝鲜叛军,跟着李烁父子对抗朝廷。 李烁父子败亡后,朴俊大不知所踪,其父母和妹妹死于兵乱,如今却又起兵对抗朝廷。 章奏之后的内容,是耿宗贵陈述朝鲜的南部多山,要想彻底剿灭朴贼需增派兵力,所以请旨让女真诸部发兵。 而内阁的票拟是准奏,同时附上了兵部给出的具体意见,既调女真董鄂、辉发、浑河等部各出三千骑兵,并以朝鲜、朝廷官军共五路合围,一举将“朴贼”彻底绞杀。 看完章奏之后,朴真英已经可以确定,章奏之中所言的朴俊大,便是自己那位亲哥哥。 朴真英一直以为,自己的兄长已经过世了,却没想到如今以这种方式“重逢”。 正当她泪流满面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她连忙将奏章合上,然后放进整理好的一摞里,装作若无其事起身把东西放好。 偷看奏本是死罪,她当然害怕被发现。 下一刻,惜春从房间外进来,满是兴奋道:“朴姐姐,刚才我去看了,还真是开了好多!” “嗯!” 正常时朴真英会多说一些,可眼下她牵挂自己的哥哥,所以便没心思说笑了。 “你怎么了?”惜春发现了不对劲。 “没怎么,只是刚才不相信,把章奏弄乱了,好不容易才重新收拾好!” “我当什么事呢,反正又没人看见,你怕什么!” 惜春靠近之后,面露讨好笑容,说道:“好姐姐,今天赶路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今天下午你来,明天我来……如何?” 惜春这是来换班,这种事她俩没少干,只要自己同意了就行。 朴真英看向了御案,那些奏本今天皇帝会看,所以如果由她当值的话,兴许可以看见御批内容。 她也关心兄长的情况,于是很爽快的应下了。“你既累了,就好生歇歇吧,今天我替你就是了!” “多谢朴姐姐……明天我给你带东西!”惜春认真道谢。 她休息可以去姐姐们那里,每次都会给朴真英带东西,吃的玩儿的都有,所以她俩关系极好。 “那就多谢了!” “那我去了!” 惜春离开了,于是由朴真英吩咐当值的宫女,要仔细把皇帝起居之所再打扫一遍。 宫女们在忙,负责整理乾清宫库存文档的宦官们,那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他们不止要归纳文档,还要分别在弘德殿和昭仁殿标注数据更新进度。 弘德殿和昭仁殿,如今成了朱景洪的“大数据”中心,这里挂了各种地图和统计图,让朱景洪可以对一些重大事务直观掌握。 再说乾清宫东暖阁内,朴真英已做完了一切事务,在确定支开了所有人后,她又来到了御案前。 壮着胆子,她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抽出了关于兄长的奏本,然后把它放在了最上面。 6=9+ 她想知道皇帝的处置结果,就必须确定看奏本的时间,只有放到第一份才能确定。 干完这件事,朴真英便在屋里来回的走,直到用了午膳其他人都回宫了,她却没得到皇帝回宫的消息。 她出去问才知道,原来皇帝看“秋收”去了。 于是朴真英只能继续等,而另一边的后宫内,宝钗已回到了坤宁宫。 “虽外面住着新奇,却还是自己家里安心,回来了便觉着亲切!” 听到皇后开口,莺儿方道:“娘娘说得极是,可奴婢却已在盼望着,明年再去行宫避暑!” 也只有极亲切的人,才能这个时候“唱反调”。 皇宫里面很无趣,自然是行宫好玩得多,莺儿心心念念也很正常。 这时文杏来到门口:“娘娘,新选秀女前来拜见!” “她们倒是来的快,传我的话……让她们在正厅等着!” “是!” 坤宁门外,一名宫女领着秀女们进入坤宁宫,最终引导众人来到了殿内。 皇后的位置空着,可只凭一张椅子,也让众人心感忐忑,努力告诫自己要好生表现。 皇后统率六宫,便是她们这些人的天,她们又岂能不敬畏。 众人站在厅内,全部都保持端庄仪态,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过去,站得她们都很累了。 也正是此时,后堂传来了“皇后驾到”的声音。 众人低头,只等宝钗出现之时,一众秀女就跪在了地上,待宝钗落座后方行礼参拜。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这些青春靓丽的女子,宝钗神色淡漠:“都起来吧!” 众人方才起身,但还是知礼的低着头。 “抬起头来!”宝钗道。 选秀虽是她一手操办,但对这些少女印象不深,所以此刻才要看看。 她在看这些女子,这些人也在悄悄看宝钗。 宝钗自然是貌美,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众人在她脸上看出了“国泰民安”,只道这位果真是该做皇后。 作为秀女,对宫里旧事自然了解过,对当年宝钗参选王妃的奇事,她们个个都心向神往。 “进了宫,只需要做好三个字,便一切无虞……” 宝钗一开口,众人皆凝气屏神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守规矩,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你们自当警醒,别犯糊涂!” 这边宝钗教训着秀女们,杨静婷却又来到了坤宁门外,此刻的她有些钻牛角尖了,还是想跟皇后解释《七步诗》的事。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但失了皇帝宠爱也是大亏,杨静婷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要解释清楚,上次没能说清楚,她打算这次原原本本分析一遍,但前提是皇后愿意听她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静婷在为自己的经犯难时,朱景洪便已回到了宫里。 乾清宫内,朱景洪先是用了膳,然后便召集了内阁大臣议事,这一议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议事是在西暖阁,朴真英就在东暖阁后者,等待着皇帝前来看奏本。 这一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朴真英又命人重新沏了热茶,只为给皇帝提供最好的服务。 这一刻,时间仿佛无比漫长,让朴真英越等越着急难受。 可最终,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下一刻朱景洪便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余海及司礼监几位太监。 这一刻,暖阁内人似乎有些多,显得朴真英比较多余,事实上她也确实挺多余。 皇帝看奏本,多数时候都是余海和司礼监太监陪同,她这领班宫女多数时候都不在。 但没办法,今天即使多余,朴真英也要待着,因为她要看皇帝的批答,虽然结果她已猜到了。 召见完阁臣,朱景洪正在跟司礼监核对情况,所以此刻他心里想着正事,根本没注意到一旁杵着的朴真英。 坐到御座上,朴真英递了茶,由余海转递给了朱景洪。 喝了口茶,心里舒坦些了,朱景洪终于拿起了奏本,朴真英最关注的那一本。 奏本内容很长,朴真英因为紧张,其实只看了个大概,而朱景洪则在详细审阅。 “尽数剿灭,自朝鲜民乱以来,这些贼寇都剿灭多少次了?” “就跟野草一样,割了又长割了又长,到底何时才能真正剿灭!” “耿宗贵也算老将了,这点儿事都做不好,看来朕是看错他了!” 如果耿宗贵本人在此,听了这话必会魂不守舍。 而此刻,朱景洪说完话看向了朴真英,让心里有鬼的她瞬间紧张起来,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被发现了。 正当她忐忑时,却听朱景洪问道:“真英,你也是朝鲜人,你来说说……朝鲜为何总是不安定?” 为啥总是不安定,这个问题朴真英还真知道答案,可她此刻却不敢说。 (本章完) 第815章 弄死孙绍祖 第815章 弄死孙绍祖 朴真英是侍女,但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已久的侍女,所以她知道眼下是朱景洪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来回答。 “陛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按理说,朴真英该说“不敢妄言”,亦或者直接装没听到问话,此刻她答的这句确实出乎朱景洪预料。 不知该不该说,那说明她确实有话说,而且可能是忠言逆耳之语,这就很有意思了。 毫无疑问,朴真英这样的回应很危险,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不应该在国事上发表看法,哪怕是宝钗在这方面也极其谨慎。 她知道危险,却还是豁出去了,只因她想帮自己的兄长。 看了朴真英几秒,朱景洪道:“那你说说!” “陛下,奴婢曾是朝鲜平民,知道地方官府盘剥之盛,就以安东军需税为例,朝廷每亩地只征税二十斤,而朝鲜官府却加征至二十五乃至三十斤!” “正统十三年以后,各地遭遇叛乱更为困苦,而朝鲜官府各项税役更多更重,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些情况朱景洪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比朴真英详细得多。 但这东西是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就很尴尬了,比如此刻朱景洪就很尴尬。 “百姓活不下去,就跑进山里做匪,所以……” 没等朴真英把话说完,察觉到皇帝表情异样,秉笔太监程英当即怒斥:“放肆,你一个小小奴婢,安知军国大事!” “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简直不自量力!” 大太监发威了,朴真英吓得魂不守舍,当即便跪到了地上叩拜。 程英言罢,没等他接着把话说完,一侧的掌印太监吕通已勾着禀道:“陛下,此女狂妄,奴才这就命人杖毙!” 作为得力的家仆,必须要维护皇帝圣明,必须替皇帝把不能说的话道出,此刻吕通给出了杀人的选项。 朴真英知道今日开口危险,但她没想到会这样危险,此刻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 看着地上的朴真英,朱景洪突然意识到,身边放一个朝鲜人当值,或许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好歹伺候自己这么些年,朱景洪对她也不是没感情,思索一番后答道:“杖毙就不必了,她是舞女出身,把她送回张贵人处就是!” 朱景洪口中的张贵人,正是他从辽东带回的张小月,如今其已改名为张静怡。 “还不赶紧下去!”程英斥责。 朴真英哪还敢再多说,起身后就往殿外退了去。 出了暖阁,朴真英依然后怕不已,她发现自己是昏了头,竟会觉得只凭自己几句话,有改变什么的万一之机。 皇帝,那是皇帝,这就是皇帝……朴真英对皇帝的理解,此刻是无比的深刻。 此刻,朴真英也真是满怀感激,感激于皇帝陛下的仁慈,没有把她拖出去杖毙。 可以说她这是封建思想入髓,但这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皇帝当年给她活命之恩,这些年又多加看重照拂,今日又饶恕她的大罪,这样的恩情此生难报。 在朴真英满怀感恩离开后,朱景洪还在继续看了章奏,对于兵部给出的方略,他其实并不太赞同。 这几年朝鲜民变高低不定,剿来剿去没完没了,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才是朱景洪想要的结果。 所以这件事,或者说北方的事,他决定要召集廷议,让大臣们重新议定方略。 当然,他对此也有一些想法,但也会在廷议之上,授意其他人说出来。 于是在正式廷议之前,朱景洪陆续接见了文武官员。 十月初一大朝会之后,他便直接召开了廷议,专门议了北方及西南的局势。 西南不用说,一切以求稳为重,但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 而在北方,这几年一直以剿为重,可是一直都没有剿灭干净,所以得出了剿抚并用的方略。 你要说有多高明,其实也未见得,但如果能推行成功,使得北方太平的话,那确实就是好办法。 廷议的内容的,自然是由安东行都司执行,朝廷下的急递走了十一天,才在十月十二送达。 然后,都指挥使耿宗贵于十一月十八,召集了麾下各部、以及其统管之女真之部,当然还有朝鲜官府一同议事。 议事之前,耿宗贵宣读了急递内容,这是正式的官方文件,是行都司必须要执行的国策。 文书宣读后正式议事,最后得出的方略是,对愿意投降的既往不咎,冥顽不化者杀之必尽。 议事结束,耿宗贵以安东行都司的名义,向朝鲜小朝廷发送了公函,要他们取消对各地逆贼的偷袭。 文书送达王宫,国王李晖差点儿没被气死,只因这些个逆贼作乱期间,没少霍霍王室私人财产。 不把这些人治罪,王室威严何在? 勤政殿内,李晖听完奏报之后,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将书案上的纸笔全都给扬了。 殿内几名官员,外加当值几名宦官,尽皆吓得跪拜在地。 “圣旨里面可有明言,让安东行都司放了那些逆贼?” “他们犯下的罪行,杀他们十次也不为过,直接赦免简直疯了!” “耿宗贵什么意思?他是在藐视朝鲜?藐视孤王吗?” 走到自己的臣子面前,李晖声音陡然提高,歇斯底里道:“立刻派人去安东行都司,让耿宗贵跪到光华门外向孤请罪!” 光华门是朝鲜王宫的正门,让耿宗贵这位都督佥事兼都指挥使跪在这里,在场所有人听了都觉得离谱。 所以,李晖咆哮而出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更是让他气急败坏。 “都聋了?还不赶紧去!” “去,立刻去!” 兴许是这几年受得气太多,如今是累积到一起爆发了,才让李晖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 几位官员没动,他竟直接上前抓扯,一边喊话甚至还一边踢打,一众大臣也只能安静承受。 “殿下,殿下……” 王妃崔秀青赶了出来,亲自上前拉住了丈夫,并顺势挡在李晖与官员之间。 众人皆感王妃搭救之恩,而在过往几年时间里,崔秀青给下面人解过不少围,所以她其实比李晖得人心。 “你们都下去!” 所以当她发话,几位官员甚至没有多想,便小心起身往外退了去,而李晖也没觉得此事有啥不妥。 “殿下,何必如此动气!” “耿宗贵,这个老混蛋,他竟然……没跟我商量,就直接赦免那些大逆之人!” “他敢如此藐视孤王,我与他势不两立!”“殿下,小声些吧,这些话若传到人家耳朵里,又得生出不少事端来!”崔秀青安抚道。 她其实没把话说完,如果消息真传到耿宗贵耳中,最终得是李晖去安西行都司辕门外请罪。 只不过,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殿下还是想想,往后该怎么做为好!” 拉着李晖坐回王位,崔秀青接着说道:“其实臣妾倒觉得,若真的能让天下安定,赦免几个逆贼也无妨!” “能保江山太平,能保子孙富贵,些许颜面而已,有何舍弃不得!” 实话实说,崔秀青是很合格的政治人物,嫁给李晖倒是有些屈才了。 所以在很多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当年在京选秀的情形,梦想着自己坐上了大明的皇后,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朝鲜。 “你说得轻巧,如今王室权柄衰落,若是连颜面也没了,往后如何统治百姓?”李晖也不是真的蠢,心里实则有如明镜。 叹了口气,崔秀青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陛下的旨意,你又能如何?” 6=9+ 这确实是无解之局,所以李晖逐渐冷静了下来,并思索着如何应对,可以让王室脸面好看些。 耿宗贵下令赦免所有逆贼,这是向造逆之人释放善意,为的是瓦解他们决死之志。 但造逆之人与官军打了几年,双方缺乏必要的信任基础,所以最开始造逆之人还不信。 当然,双方的接触一直在进行,接下来隔几天就会有谈判,总体而言互信基础在重建。 时间逐渐过去,转眼乾盛元来到尾声,朝鲜方面颁令赦免逆贼,也已有了一个月时间。 这一个月里,确实有人脱离造逆队伍,悄悄回到了家乡而没有被缉拿。 在年关之际,耿宗贵再度宴请朝鲜官府和地方豪强,申明了皇帝陛下的爱民之意,等于是以朱景洪的信誉为本次招抚背书。 需要说明的是,所谓地方豪强便是指逆贼,这是官府对他们的最新定性,已彻底摘掉了他们的叛逆罪名。 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真理。 别看他们似乎很顽强,朝廷一直未能将其彻底剿灭,那是因为人已死了一茬又一茬,只是当地人还没死光罢了。 于是在临近年关时,朴俊大这位贼首才表了态,表示自己一直都忠于皇帝,如今感戴恩德愿意归顺,并给出了自己的附加条件。 条件内容很简单,他们这些人依然生活在所盘踞的府县,该有的税收一个子儿不会少,但要越过朝鲜官府直接交安东行都司。 越过朝鲜官府直接交给明军,防的就是朝鲜官府盘剥,但这样做确实不成体统。 为确保耿宗贵能同意,朴俊大还给出补偿条件,那就是可以把额定税收提高一成。 这也说明一个道理,即朝鲜地方官府层层盘剥,多征收的税赋超过一成以上。 耿宗贵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表示自己要好生思索,但却有人明确表达了反对,即都指挥同知孙绍祖。 乾盛二年,正月初八,朝鲜咸镜道内一处山里,贼首朴俊大正在召集议事。 “越过王室直接缴纳税粮,我看耿宗贵不可能同意,他们这样做王室脸上可挂不住,这毕竟是在朝鲜国!” 今日在座七人皆是叛军高层,此刻全都围着中间火堆坐着,说话的是朴俊大手下干将。 咸镜道多山,他们和手下的上万人马,平日分散隐藏各处山里,这是朝廷难以剿灭干净的主要原因,当然也少不了朴俊大的运筹帷幄。 “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即使耿宗贵同意,报上去皇帝也不会同意!” “是啊,可如果还是让官府收粮,只怕还是会走老路子,甚至咱们兄弟会被他们所害!” “我看啊,还是别谈了,干脆就这样僵着,大不了继续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朴俊大全程都没有说话,在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他方开口道:“谁说皇帝不会同意?” “你们仔细想想,皇帝要的是掌控朝鲜,而不是替王室维护统治!” “我们直接交税给行都司,等于是让朝廷直接统治咸镜道,皇帝为何会不愿意?” “你们别忘了,如今的皇帝陛下,对开疆拓土何等热心,我听说前几个月,他又往缅甸大城等国派兵了!” 接下来,朴俊大又把情况详细分析了一遍,才说服众人不再明确反对,并认为这种操作有可行性。 “现在我们离成功,只有一个问题!”朴俊大神色严肃。 刚才说成功的是他,眼下说有问题的也是他,在场众人被弄得有些懵。 “什么问题?”有人发问。 “孙绍祖这厮在阻挠!”朴俊大神色冷酷。 孙绍祖是安东行都司二号人物,他反对的话分量非常重,确实有坏事的可能。 “这混蛋为何要作梗?”有人怒骂。 朴俊大眼露精光,徐徐说道:“他不是冲我们,是为了给耿宗贵找麻烦!” “你们别忘了,此前有好几次遇险,咱们主力能得以逃脱,都是孙绍祖扯皮帮的忙!” 孙绍祖和耿宗贵,这两上下级之间很不对付,在朝鲜几乎不是秘密,二人上奏互撕事知道的人也不少。 这时有人恍然大悟:“所以,这次耿宗贵要成事,他就来坏事了?” 朴俊大点了点头,即使孙绍祖放过他几次,他对此人亦是恨之入骨,只因这家伙在朝鲜,做过的敲骨吸髓之事太多。 “听说此人是皇帝爱将,他若从中作梗只怕事情成不了,看来咱们还是得得做贼啊!” 手下人虽不自信,但朴俊大却丝毫不慌,而是说道:“把他一道收拾了就行!” “收拾他?如何收拾他?”有人惊讶。 端起陶碗,朴俊大喝了一口水,方说道:“把他弄死就行!” 把孙绍祖弄死,众人一听就认为是天方夜谭,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被官军压得东躲西逃了。 “大哥,他身边护卫重重,想杀他可太难了,根本就没机会!” “是啊,这厮坏事做多了惜命得很,他在军中我们如何杀得?” “咱们杀他,还不如祈求老天开眼,一道雷把他给劈死!” 听到手下众人颓丧之言,朴俊大更是丝毫不慌张,只听他说道:“谁说杀他,一定得咱们动手!” “咱们不动手,谁会动手杀他?谁能杀得了他?”众人更是疑惑。 朴俊大面露笑容,不紧不慢道:“莫非你们忘了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话众人当然听过,可还是不明白朴俊大的意思,怎么能用这话杀了孙绍祖这恶棍。 (本章完) 第816章 为什么不向朕陈奏! 第816章 为什么不向朕陈奏! 见到众人不解,朴俊大接着说道:“只要让皇帝下旨,判孙绍祖死罪就行!” “如何能让皇帝下旨?”有人问出了蠢问题,但也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朴俊大面露微笑,平静道:“我没那么大本事让皇帝下旨,但只要孙绍祖有不可饶恕之罪,皇帝必然就会杀他!” “此前他故意放跑咱们,这算不算是大罪?” 朴俊大答道:“虽是故意,可只有咱们知道,没有实据焉能让朝廷相信!” “这厮横征暴敛,害死了不少人,这总能找到实据!” 朴俊大又道:“他完全可以推给下面人,何况孙绍祖深受皇帝信重,即便真坐实来了这些事,皇帝恐怕也只会重拿轻放!” “皇帝至公至明,难道不秉公处置?” 瞥了说话那人,朴俊大笑道:“你不是没读过书么,为何也信这些鬼话!” “可是……” 可是做了大明几百年藩属,朝鲜官方一直尊重上国,对皇帝德行更是无尽褒赞。 当然,王室和士大夫把皇帝捧上神位,为的是加强自己统治和合法性,毕竟他们得到了神的册封授权。 “大哥,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做事要抓准关键,你们各自想想看,皇帝无法原谅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面露思索,然后又各自提出诸如贪腐、害民、乱政、损兵折将等理由,对此朴俊大皆是微笑以对。 知他不以为然,于是有人问道:“大哥你来说,皇帝忍不了什么?” “对皇帝来说,下面人最要紧的是忠心,其他罪过都可以赦免,但不忠是不可赦之罪!” 这是朴俊大的看法,其他人听了不以为意,他们不觉得这有多靠谱,主要是他们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意义。 虽然不理解,但朴俊大确实是位好大哥,所以他的判断无人质疑。 “可如何才能证明他不忠?” 这是个好问题,朴俊大答道:“你们可知道,这孙绍祖现掌何事?” “他不是安东行都司的同知吗?当然是管军务了!” 听到手下人的回话,朴俊大纠正道:“那是他的官职,他当前最重要的差遣,是管着日本那一摊事,说得更详细些……皇帝让孙绍祖在日本给他捞银子!” 这话众人全都认同,日本驻屯军就在几个银矿附近,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 “可我却打听到,那孙绍祖在银矿上动过手脚,一年少说也捞好几万两银子!” 朴俊大确实不是普通人,此前朝鲜兵败之后他就流亡,期间做了不少的行当,日本那边他不但亲自去过还有了朋友,这让他的消息来源很丰厚。 安东行都司的高级将领,他几乎每个人都在重点关注,而孙绍祖是破绽最大的那个,其在几处银矿捞钱的事他才了解。 “几万两银子,那可真是不少!” 听到手下人感慨,朴俊大冷笑道:“当然不少,去年银矿产量降低,日本方面上交了四十万,而这厮却拿了六七万!” 众人尽皆咋舌,但朴俊大的话还没完,只听他接着说道:“只凭这还不够,我们得说他贪了十万二十万!” “诬陷他?”有人问道。 “没错,否则只是贪几万两银子,皇帝不一定会杀了他!” 摸着胡须,朴俊大面露思索,接着说道:“而且只贪银子也还不够,毕竟当今这位皇帝,也未必会太在意这些小节!” “还有什么事?” 朴俊大接着说道:“得说他捞这么多银子要谋反,想要在日本裂土封王,毕竟他如今在日本有妻妾,而且还给他生了儿子!” 一个妄图谋反的巨贪,再加上其他各种罪行,在他看来差不多可以弄死孙绍祖。 “可是,这都是咱们自说自话,如何让皇帝知道还相信这些?” 朴俊大笑了笑,答道:“你放心,有人会帮咱们去做!” 这里面既有巧合,也有朴俊大提前布局的功劳,反正就是日本银矿那边一处矿主,被孙绍祖已逼得家破人亡了。 那人被追杀在日本无人敢留,于是跨海来到了朝鲜躲避,辗转几个月落到了朴俊大手里。 本来这就是个普通故事,现在朴俊大便有了利用的地方。 “大哥,我不明白,为何我们必须要归属朝廷,一直和他们周旋下去不也可以?” 现场支持这个想法的人不少,朴俊大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解答,否则日后兄弟之间会生嫌隙。 “第一,继续打下去还要死人,还要死很多的人!” 战争是残酷的,虽然这几年让他们顶住了,但确实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 “第二,朝廷不只有安东行都司的兵,还有京营的精锐,还有侍卫上直军!” 作为曾经参与过真正大战的人,朴俊大亲眼见证过这些大明精锐,那纵横天下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几年他们跟官军打得有来有回,也只是跟明庭三流军队交手,甚至于安东行都司都未尽全力,只因全力打他们效费比太低。 但若反叛之事真正触怒皇帝,让其下定决心要摁死他们这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出动京营精锐,只需跟几年前一样取消边界限制,放女真诸部南下即可。 侥幸得了几次胜利,朴俊大没有飘飘然,而是对时局有清醒判断。 ………… 乾盛元年就这样过去,在乾盛二年的二月,迎春终于诞下一子,这是朱景洪第七个儿子,被其起名为朱慕橙。 而新选的秀女们,则已经分到了各宫居住,如今仅嫔以上有独立寝宫。 这几个月时间里,东南数国都不太安定,甚至安南行都司驻扎的大城国,如今还生出了叛乱来。 作为东西角力的主战场,这些地方确实很难太平,受苦的则是当地百姓。 当然,在越来越不安定的局面下,当地那些权贵也很难受,已经有一些开始迁移,方向主要是往北进入大明。 朴俊大猜测得没错,当下朱景洪的主要精力是放在东南,确实对东北的事情不太上心。 但在二月十八这天,辽东巡按都御史的一份奏本,便把他的注意力拉到了北方。 辽东的奏报内容不复杂,就是一共有二十几名日本人,漂洋过海到了巡按御史衙门上告,揭发孙绍祖贪墨、逾制、拉拢日本豪强、意图谋反。 奏报前面,先是讲了这些日本人的身份,然后说了他们被孙绍祖迫害后逃亡的经过,最后才综述了其提告的内容,也就是上面提到的几项大罪。 奏本最后附上了一些数据,主要是近两年孙绍祖贪墨情况,当然辽东巡按只是引用证言,并不保证证词的真实性。乾清宫冬暖阁内,朱景洪正看着奏本最后一页,此刻他已是脸色铁青。 “正统二十年,春季贪墨六万、夏季贪墨……全年合二十五万!” “乾盛元年,贪墨二十七万!” 这两年,日本一共上交七十八万,而孙绍祖一个人就拿了五十二万。 即使证词有所夸大,也说明这厮确实贪了不少,这让朱景洪是恼羞成怒。 “朕的钱!”一把将奏本拍到御案上,朱景洪怒火中在酝酿杀意。 孙绍祖贪点儿银子他不计较,可这厮贪这么多就太过分了,关键是这家伙还不知分寸,竟在拿着这些银子给手下发福利。 那发的是福利吗?这纯纯是在收买人心,拉着大家一起上他贼船。 再加上奏报中还说,孙绍祖与日本各大名来往甚密,而且还在当地找了女人生了孩子。 这家伙没有其他家人,在京只有一个没孩子的老婆,关键其为人残忍狠辣…… 6=9+ 朱景洪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于是立刻吩咐道:“给安东行都司下急递,让耿宗贵立即将孙绍祖羁押,日本那边命陈宇前往主事!” 他提到的陈宇,便是安东行都司另一位都指挥同知,级别和孙绍祖相同资历也深。 “是!” 重新拿起奏本,朱景洪又提起朱笔,在内阁票拟上写道:“照此严办!” 一般来说,对容易的票拟都写“准”或“照准”,此刻这般批语确实罕见,足可见朱景洪对此有多愤怒。 内阁票拟意见中规中矩,让辽东将案情移交安东行都司,让监军御史和太监会同查办,同时京城派出巡查御史严办。 把奏本放了回去,朱景洪又吩咐道:“让李文钊来见我!” “是!” 朝廷在内外都有眼线,南镇抚司负责监视国外,日本和朝鲜都安排了人,但这些情况朱景洪却不知道,所以现在是启动了问责。 这只是初步问责,等事情查清楚之后,负责监军的御史和太监,以及负责管理的都指挥使耿宗贵,一样都会承担各自的责任。 此刻,朱景洪心情很糟糕,只因孙绍祖这情况太严重,即便挤去其中可能的水分,看起来也似乎太离谱了些。 他哪里会知道,所谓的提告内容是三分真七分假,搅在一起故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孙绍祖在日本,确实飞扬跋扈,也确实撒过银子,也确实跟地方大名来往多。 但他的目的,是为了稳定局势,并伺机开疆拓土,绝对没有什么谋逆之心。 事实上,朱景洪潜意识里也认为,这厮谋反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就是信不过这家伙。 或许确实是因孙绍祖的人品,深层原因是朱景洪对此宁可信其有,毕竟皇帝最关心的就是屁股下的龙椅。 大概半个时辰后,南镇抚司新任指挥同知李文钊,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乾清宫外。 今年初他跟陈云泰都升了官,如今一个管南司一个管北司。 李文钊非常上道,得知皇帝紧急召见,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问题就在于出了什么事,得知道他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而这件事很简单,只需要使些银子,就能初步问清情况。 所以在赶路之时,李文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知道皇帝极有可能问责,这可让他是叫苦不迭。 升官还没一个月,就遇上了这等糟心事。 很快,李文钊被引进殿内,恭恭敬敬跪在暖阁门槛外,然后向皇帝行了大礼参拜。 朱景洪没叫他起来,而是一边看奏本一边问道:“卿可知南镇抚司职责?” “回禀陛下,南司职责有二,一为监督北司执法,二为刺探外藩之实情!” “二者孰轻孰重?”朱景洪冷冷问道。 他与皇帝隔着有六七米,但还是承受着莫大压力,此刻李文钊脑中思绪飞转,答道:“回禀陛下,此皆本职,且至关重要!” “既然至关重要,为何那孙绍祖贪墨良多,你南镇抚司并未察觉?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你就是如此尽忠职守?” 连续三个问题,让李文钊是汗流浃背,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好在,他提前了解过情况,所以临时做了些准备,不至于眼下说不出话。 “回……回禀陛下,孙绍祖贪墨之事,朝鲜千户所……有……有过奏报!” 听到这话朱景洪更怒了,随后怒斥:“既有奏报,为什么不向朕陈奏?” 李文钊也四十多的人了,这些年经历过不少刀光剑影,但在朱景洪面前却是新兵蛋子,此刻被吓得愣是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不陈奏?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相关情况南镇抚司奏报过,但考虑到孙绍祖捞得不太国分,且此人是皇帝一手提拔的亲信,所以奏报时用了春秋笔法。 最关键的问题是,每天东厂、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以及各部院奏报太多,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军国大事,他都只是大概看一遍而已。 南镇抚司每天都有奏报,去年某几天不太重要的奏报,被他忽略实在太正常。 换言之,这个锅南镇抚司占一半,朱景洪也有一半的责任。 可这些事,李文钊当然不敢说,否则就真的是找死了。 “臣失职,误了陛下大事,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作为皇帝家奴的一员,而且是掌管最关键的锦衣卫,最重要的东西是忠诚,保持住这一点就问题不大,失职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事。 此刻李文钊主动认罪,把生杀之权交给了皇帝,这便是他体现忠心的办法,也是他保命的绝技。 在这些关键位置上,安排自己信得过的忠诚,对朱景洪来说也不容易,所以他不可能杀李文钊。 发怒是为了宣泄情绪,同时也是表达对此事的态度,如今朱景洪的目的已达成了。 “真要治你的罪,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把你提到指挥同知的位置,就是让你替朕管好南司,帮朕把天下外藩定死了!” “朕不缺磕头的奴才,朕要的是办实事的能臣干臣!” 听到皇帝语气缓和,李文钊总算松了口气,但神色间依旧惶恐,用心聆听着训示。 (本章完) 第817章 孙绍祖:下辈子,不做官了! 第817章 孙绍祖:下辈子,不做官了! “朕让你管南镇抚司,不是让你去做好好先生,你要拿起上官的威仪,不能任由下面人欺瞒搪塞!” “自正统年间起,辽东朝鲜那片地方,连续出了多少事端?南司千户一个一个撤换了多少?可结果呢……换汤不换药!” “难道辽东那片地方,真就成了法外之地?” “该查办的人,绝不可姑息,一定要把规矩立起来!” 这些话,李文钊全程认真听着记着,他甚至恨不得此时有纸笔,让他可以一字一句全部记下。 在他全神贯注之时,却又听到头顶雷鸣之声:“听到了没有?” 因其太过认真聆听的缘故,外表看起来似乎在走神,所以才又引来了这般诘问,这也称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微臣谨记,必当严遵圣意,做好本职!”李文钊当即表态。 他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给皇帝一个交代,最好是拿几颗人头人头来说话。 派在朝鲜和日本的人要查查,其他地方的人也得彻查,如此才算是深体圣意。 李文钊这边退下之后,只隔了半个时辰谕旨又到了北司,陈云泰连忙领着一帮佥事千户接旨。 这次虽是南司出了事,但为了攥紧手里的绳子,朱景洪决定得把北司敲打一番。 谕旨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北司以南司为鉴,好好梳理一下内部的问题,不要到时候又出什么事端来。 这可真是要了命,没有发现的问题要主动去找,倒不是说找不出来,问题是找出多大的事需要好好权衡。 最关键的是,谁也不能保证哪里不出乱子,毕竟北司前面千户所多,一个个又是天高皇帝远,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事。 锦衣卫南北二司,被朱景洪搞得鸡飞狗跳,而朝廷的急递在十天后,于乾盛二年三月初二送达汉城。 辽东那边,将上告案情保了秘,所以朝鲜这边不知道情况,当耿宗贵接到急递后,甚至怀疑起这东西的真实性。 再三核实无误后,耿宗贵最终下达指令,命人将在汉城逗留的孙绍祖羁押。 安东行都司内,孙绍祖被带进了大堂,此刻冷眼看着堂上的耿宗贵。 耿宗贵左右,分别是监军御史和太监,其下则是两位都指挥佥事,以及留守汉城的几位指挥。 急递是一种运输方式,本质上这东西是旨意,所以耿宗贵还得宣读一遍。 “耿将军,即便是要宣旨,也不必如此粗暴,命人来拿我吧!”孙绍祖依旧桀骜。 没办法,他是皇帝最倚重的嫡系,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孙绍祖一直都很骄横。 作为上官耿宗贵没少被孙绍祖拆台,他二人互相上奏弹劾的事情,在安东行都司都不算是秘密。 这两年,耿宗贵可以说受了不少气,今日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拿起大案上的急递,耿宗贵微笑一闪而逝,随即道:“上谕……” 在场众人尽皆跪拜,孙绍祖虽是有些错愕,但也很麻溜的跪了下去。 “安东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孙绍祖,涉贪墨逾制之大案,着即褫其职事,就地羁押待查,日本诸事由陈宇接替,钦此!” 听到如天崩一般的谕旨,孙绍祖顿时瞪大了眼睛。 “孙将军,你有意见?” 孙绍祖哪里敢有半分意见,下一刻他连忙磕头领旨,之后便起身说要上奏自辩。 虽然这是皇帝的谕旨,可作为圣眷极隆的将领,孙绍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上奏为自己辩解乃是应有的操作。 孙绍祖心里很难受,他的上司耿宗贵却乐开了,心里已在想着如何送这位上路。 消息传开,还有一个人很高兴,那便是朝鲜国王李晖,只因他也没少受孙绍祖的气。 但出于利益考量,李晖还是希望孙绍祖没事,毕竟这位反对招降“朴贼”。 半个月前,李晖就向朝廷递了奏本,抨击了耿宗贵与朴俊大讲和,出卖朝鲜官府利益的事,这些天他都在盼望着回复。 然而在羁押孙绍祖的上谕到来五天后,朝廷送达的第二份公函,则让李晖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份公函只说了两件事,其一便是内阁关于孙绍祖安的批答,第二个便是将招抚事宜全权交由耿宗贵处置。 第一件事不必多说,至于第二件事放权给耿宗贵,则等于默许了招抚之事,只不过侵犯藩属国主权不好听,朱景洪才没有正面回应此事。 李晖得知消息怒得摔东西时,安东行都司内部已在开展调查,由监军御史和太监具体负责。 “我知道,你们跟他或多或少有来往,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这些事么可大可小,只要把罪名都推给姓孙的,那你们一点儿事都没有!” “朝廷终究要有人做事,陛下不会过多苛责诸位!” 安东行都司后衙内,耿宗贵与一众将领说着闲话,其目的却是要致孙绍祖于死地。 所谓墙倒众人推,大家其实都不太干净,如果让孙绍祖一个人把罪担了,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一刻,孙绍祖彻底为众人所抛弃,即便是他的心腹将领也是如此。 转眼时间进入四月,其实朝鲜发生的事可称微不足道,只因当前西南局势已越发紧张。 陆地上,英法两国已派军进驻缅甸,与明军虽还隔着有数百里,但对峙的架势已经很明显。 海上情况也差不多,四国海军近两百艘战船,已在海上与明军发生冲突,但双方都还比较克制没有交火。 四月初八,坤宁宫内。 夏月桂跪在正殿厅内,她是来替孙绍祖求情。 孙绍祖不但写了奏本自辩,还在被正式调查前让心腹家奴带了信回京,让夏金桂设法搭救。 夏金桂是初五收到的信,之所以今天才来坤宁宫,是因为想见皇后的人太多,只不过她今日才排到了。 当然,如果宝钗知道孙绍祖犯了事,今日也不会允夏金桂进殿。 这也侧面说明,孙绍祖生死存亡之事,对宝钗来说算不得大事,否则她一定会知晓。 而现在,宝钗听完了夏金桂的哭诉,总算是了解了相关情况。 孙绍祖这个人,阴狠毒辣行事胆大,而且胆子过于大了些,宝钗对这人很很有意见。 当年她就劝过朱景洪,对此人一定要防着用,却没想到这厮已犯有如此罪过。 虽然夏金桂说,自家男人是冤枉的,但宝钗是一句话都不信。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夏家与薛家是姻亲,孙绍祖是她这一系天然的拥趸,宝钗似乎应该保他一手。 但对这种阴狠毒辣之人,宝钗自觉难以掌控,甚至还担心被其殃及,所以丝毫没有援手的想法。“朝廷有制度,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圣明……想来不会冤枉了他!” 言罢,宝钗也不再多说,起身便往侧厅去了,这意味着今日接见结束。 “娘娘,娘娘救命啊……” 坤宁宫的女官可不少,见此立刻呵斥妄动的夏金桂,随后便命左右宫女将其拦住。 “夏夫人,宫规森严,莫要自讨苦吃!” 宫规确实森严,夏月桂也知自己孟浪了,于是当即禁声然后告罪。 随后她便出了大殿,然后浑浑噩噩走在宫墙内,此刻她心乱如麻五内如焚。 “对,我还可以去瑶华宫,请林贵妃为我求情!” 皇后以下,黛玉宠冠六宫,这一点也不算秘密。 虽与黛玉交际极少,而且这样去极为犯忌,但上了头的夏金桂还是打算去试试。 按理说孙绍祖对她不好,她完全没必要这般拼命,关键在于这次的事牵涉到了谋反。 6=9+ 谋反之罪要连坐,其让人遭殃与否不得已,但她作为正妻肯定跑不了。 与其说她是在为孙绍祖奔走,不如说她这是在自救。 然而,夏金桂连瑶华门都没进得去,黛玉即便是出于谨慎的本能,也不会越过皇后接见命妇。 夏金桂的努力注定徒劳,反倒因为她这一冒失举动,在当日宝钗便下了懿旨申饬,同时直接剥夺了她命妇封号。 皇后可不只是管理后宫,同时也掌握对命妇的赏罚,夏金桂今日连番犯忌,不处置是说不过去的事。 四月十五,安东行都司上奏,声称已查明孙绍祖涉案之事。 在贪腐这件事上,算是还了孙绍祖“清白”,证明他只贪了十一万两,但一应“逾制”之事却坐实了。 逾制,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发生在边军将领身上,那就是绝对的催命符了。 内阁票拟,孙绍祖判斩立决,孙家抄没其家人流放。 对此朱景洪批了个“准”字,只不过在上面加一句,既念孙绍祖有功不绝其嗣,可豁免其妻抚育其子。 孙绍祖在日本又生了儿子,但这厮此前还带了几个庶子回京,如今就在孙府养着。 作为皇帝,对自己的嫡系下手,总还是要讲点儿情面,给他留个香火也很够意思了。 票拟内容还有对安东行都司其余涉事将领的处罚,这些人要么是降职或是撤职,只有少数几人被下狱追查。 到此,这桩案子结束,孙家也算跌落尘埃了。 此前孙绍祖带了两个儿子回京,生儿子妻妾又被其带去了朝鲜,所以刚好这俩小子都归了夏金桂。 虽然不是亲生,但因这俩小子夏金桂幸免于流放,所以她就真得视如己出了。 孙家被抄,夏金桂身无长物,但好歹她的娘家还在,倒是不会过得太艰难。 何况,她那亲妹妹还是皇后的嫂子,正儿八经的伯爵夫人,所以只要度过眼前的艰难,往后日子一样会过得滋润。 夏金桂安稳落地,孙绍祖可就大难临头了。 四月二十六,朝廷急递送达汉城,刚好这一日谈判完成,朴俊大一方正式归顺朝廷,给明军送来了第一批军粮。 朴俊大装做一个小兵,就藏身在运粮队伍中,与一众兄弟一起卸的货。 交割之时,朴俊大偷听了负责接收粮食的军官谈话,才知道了明天就是孙绍祖斩首的日子。 孙绍祖毕竟是高级将领,而且谋反这件事也不好听,所以会进行不公开处决。 而负责处决他的钦差,则是从京里来的东厂百户。 离开军营后,朴俊大跟手下人分享了这一“喜讯”,众人顿时高兴得欢呼起来。 回到临时住处后,此番出行明面领兵的将领与朴俊大对坐,问起了往后该怎么走。 “自然是跟咱们的殿下算算旧账!” 不止朴俊大跟朝鲜王室有仇,他手下的多数人都对王室恨之入骨,可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起争端属实是说不过去。 “大哥,咱们不是被招安了么?如今粮食都交了,难道又要造反?” 朴俊大答道:“谁说咱们要造反?归顺了朝廷可不等于归顺李朝,何况李晖也未必容得下我们,往后迟早还是要起冲突!” 虽然如今大势已定,可往后的事都说不准,但可以确定李晖还会搞事,所以朴俊大决定先做应对准备。 “他如果逼迫过甚,说不得把他也得给拉下来!”朴俊大面露凶光。 “把他拉下来?那可不容易啊,咱们躲山里打还行,出来攻城拔寨可太难了!” 听到这话,李晖随即笑道:“谁说要攻城拔寨了?这次杀孙绍祖,我们攻城拔寨了?” “做事得多动脑子!”朴俊大指了指头。 “你是说……借助皇帝的力量?”手下将领恍然大悟。 朴俊大笑而不语,皇帝的力量固然可以借助,但其代价却不可估量。 这次固然弄死了孙绍祖,但那也是孙绍祖确实犯了死罪,而且还跟耿宗贵势同水火,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才有此结果。 玩火可以烧人,但也可能烧到自己,任何时候都要谨慎才行啊……朴俊大心中暗暗道。 乾盛二年,四月二十七,汉城以北明军军营内,孙绍祖被押上了刑场。 死亡已无可避免,好在皇帝仁慈给他留了香火,所以他还得诚恳领旨谢恩。 上谕宣读完毕,这就到了行刑的时刻。 安东行都司指挥佥事以上将领,除了确实来不及赶到的人,其余全部都在现场观斩。 此刻,孙绍祖被反绑着跪在地上,刽子手已持刀站在其身后。 四月乃是初夏,风和日丽微风轻拂,但孙绍祖却要死了。 他对这世间有万般不舍,然而没等他再多看几眼,身后已有人把他脖子往下按,这是要马上砍头的意思了。 “下辈子,不做官了!” 这是孙绍祖最后一个念头,随后大刀落下其人头飞起,血水溅出了很远。 (本章完) 第818章 使臣哭廷 第818章 使臣哭廷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半年时间过去,大城缅甸两国局面失控,各自国内都发生了叛乱。 叛乱当然是有人煽动支持,至于是谁已不言而喻,于是朱景洪下旨平叛。 云南、广西、安南三个都司,外加安南行都司共五万兵,以及提前抽调的京营一万兵,就这样开进了大城和缅甸两国。 这样级别的大战,朱景洪也没少派出亲信将领,担任方面军一线指挥官,万泽辉这位总督只能管管总,反倒具体负责的是后勤协调。 只隔了三个月,在局势趋于平稳之时,英法两国便直接下场参战了,然后真正的大战才开始了。 六万明军加四国联军共十三万,对面英法有三万人加叛军共十万人,仅从兵力上来说明军占优。 辗转之间,时间进入乾盛三年,正月里朱景洪又得一子,乃是宝琴所出起名曰朱慕棱。 陆上战争在持续,而海上风云却也骤变,双方水师对峙烈度更高,但都没有下定决心开战,即便另一边已打出了狗脑子。 乾盛三年六月,西北方向狼烟又起,却是英法再度联合罗刹,与其约定再共同东进灭明。 一时间可谓南北皆乱,这样的局面极为考验主帅心态,而大明的主帅只有一人。 好在朱景洪久经磨炼,面对如此乱局丝毫不慌,而是大胆启用将领提拔新人,以宽容姿态鼓励将领们放手去搏。 乾盛三年五月,西北决战爆发,侯璟指挥手下三万兵马,一举击溃敌方四万联军,而后西北大局便已稳定。 近十年来罗刹连番损兵折将,至少二十年内他们不会再兴兵东进。 乾盛三年六月,探春为朱景洪诞下一女,起名曰朱娴妍。 西北压力大减,而海上大战终于爆发,一时大洋之上风云激荡。 明军补给线近得多,而英法等国是劳师远征,在殖民地弹药库存用光后,想要补充那难度可高多了。 在兵力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战争除了考验指挥官的战术水平,也比拼着后勤支撑能力。 而当下双方的战斗,可以看成是消耗战,于是胜利天平自然倒向明军。 乾盛四年春,海面上的决战将要爆发时,英法这俩滑头先后撤退。 而葡萄牙西班牙两国舰队跑得慢了些,被明军主力舰队缠住,最终全军覆没。 英法远遁,海上决战不战而胜利,这是其大溃败的标志性转折。 而后陆上战争,英法也是连连失利,直至最终撤回了印度地区。 虽然明军胜了,但因山高水长难以追击,这场前后近两年的战斗,总算是到了结束的日子。 乾盛四年六月,英法与大明签订停战盟约,在将西班牙葡萄牙殖民地割让给大明后,又与大明在陆地上确定了势力范围,到这时大战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大战结束了,小规模战斗却没停止,明军还要重新安定东南亚地区,并借助此番变动对此四国进行了拆分。 原本四个国家,最终变成了九个,朝廷达到了分而治之的目的。 乾盛四年八月,各都司抽调兵力陆续撤回,之后京营抽调兵力也开始回撤。 持续两年多的战争,朝廷损失了大笔财富,但也打出了大明的威风,而且驱逐了西洋人的势力,往后大明的扩张阻碍会更小。 可以说,这一仗打出了十年二十年的和平,甚至于说为民族争得了五十年乃至百年的先机。 乾盛四年十月,京城雪飘扬,上林苑军营内,则是一片肃杀之气。 此番作战,朱景洪启用了大批新兴将领,把这些人推到了第一线去,替换掉了许多旧将。 对军队来说,这些思维更先进的将领,会极大的增强军队战斗力。 而对朱景洪来说,这些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如今分布军队上下各处,便更加增强了他对军队的掌控。 加之这些年他积赞无尽威望,更是让他在军中等同于什么,能给军队冲锋是加buff的那种。 这不是玩笑,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线列步兵冲锋之时,士兵们喊的为皇帝尽忠这类话,确实可以极大的提振士气。 朕即国家,朕即军队,是对朱景洪的客观描述。 今日在上林苑,朱景洪要检阅功勋部队,除了侍卫亲军和京营,被抽调的都司和行都司,也都派出了战功卓著军队赴京。 此刻,侍卫亲军八个方阵、京营十三个方阵、各行都司五个方阵、各参战都司十四个方阵,排做一字整齐列队于校场上。 正常来说,方阵领队是千户级军官,但这次起步都是指挥使,而方阵中则是军官和士兵都有。 接受皇帝的检阅,这是无上的荣耀,所有人都想来受阅,出现这种现象就不奇怪了。 寒风凛冽,朱景洪已乘辇来到校场,陪同他的是五军都督府众将及内阁大臣和六部堂官。 阅兵本应穿武弁服,但朱景洪嫌那玩意儿太繁琐,所以今日穿的是皇帝常服,即赭黄色团龙袍戴翼善冠。 五军都督府的高级将领们,则比照皇帝各自穿上了御赐蟒袍,文官们则服常服。 来到校场,朱景洪与众将闲聊时,御马监诸员已牵来马匹,这是朱景洪阅兵之所用。 关于阅兵,会典里记了一套搞法,但朱景洪不喜欢那一套,所以今日他要骑马阅兵。 事实上,从多年前他领班开始,基本上都是如此阅兵,即便是在前线也不例外。 与众人说了一阵后,朱景洪依然矫健翻身上马。 随后几名都督也各自上马,只有这些最顶级的将领,才有资格远远的跟在皇帝身后。 至于其他人,则是要到看台下等候,一会儿皇帝将在此观看行军。 时间到时,朱景洪当先打马前行,待其走出了三丈左右,几名都督才打马跟了上去。 “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随着朱景洪的行进,他每到一个方阵前,都有着山崩般的喊声。 他是皇帝,但这只是最基础的身份,在军中他就是神明,是带领大明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的神。 呼喊声是表象,每个人眼中那片炽热,反倒是更能够说明问题。 而在士兵们的视角,远处骑马经过的皇帝,真的就如神明凌世一般,光照万里耀眼无比。 这片炽热的浪潮,朱景洪感受到了,远处的官员们也看到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皇帝权势之隆,已无可争议的超过了先帝,亦或可与世祖太祖媲美。 这样的皇帝,已没有任何人,任何派系可以违逆,乾纲独断言出法随已是寻常之事。 十几分钟后,朱景洪来到了看台上,在场高级文武尽显恭顺,更确切的说叫奴颜婢膝。随后分列式开始,各方阵陆续迈着步伐,依次从看台前方通过,响亮的呼喊声一浪盖过一浪。 阅兵结束,朱景洪便带众将离场,晚些他将在武英殿大宴群臣,算是对这两年的战争的总结。 从上林苑回到宫里,朱景洪来不及片刻歇息,只因今日本章和奏报还没看。 这两年除了打仗,朝廷方面的变动也比较大,尤其人事变动比较大。 其中比较突出的,是原次辅郑志清致仕,礼部尚书罗广德补入内阁,而工部侍郎贾雨村升任礼部尚书。 说起内阁,首辅赵玉山还在任上,从他执掌内阁到现在,已有整整十三年,这是非常离谱的一件事。 但谁都知道,这位赵阁老也快下去了,因为在上半年全国范围清丈已结束。 完成了这一伟业,赵玉山已没有遗憾,所以此刻他告老奏本,出现在了朱景洪的面前。 而这,已是第三次出现了。 前两次被他回驳,到此也确实该批准了。 这是一份没有票拟的奏本,所以朱景洪得亲自御批,于是他拿起笔写下了“勉从所请”四个字。 6=9+ 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把谁补到内阁里面来,对此他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现任户部尚书何顾谨,其二是现任礼部尚书贾雨村,这俩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人。 说能力,这俩人其实都差不多,更确切的说六部九卿们,乃至更低一级的侍郎们,个人能力上差距都不大,所以选谁其实都说得通。 当然此事不急,毕竟内阁还有两位,维持日常运转没有问题。 大概一个时辰后,朱景洪批阅完了奏本,正打算用午膳之时,宝钗却来到了乾清宫内。 “打搅陛下用膳,臣妾实为惶恐!”宝钗面露微笑,看不出半分惶恐来。 示意其落座后,朱景洪方问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那俩小子又闹了?” 他口中的那俩小子,便是其嫡长子朱慕桢和嫡次子朱慕梴,至于老三朱慕栋如今才两岁,还没有跟兄长闹腾的能力。 老大如今十一,老四朱慕梴如今七岁,后者乃是狗都嫌的年纪,兄弟闹腾一点儿不奇怪。 所以,当朱景洪提起这俩家伙,宝钗就觉得头疼无比,如今只觉得年幼的朱慕栋顺眼。 “不是……今日来,是另有事给你禀告!” “什么事需得你亲自跑一趟?” “此番论功行赏,给各家命妇的赏赐,汇总起来数额实在太大,一次就要用去二百万两,这可……你总得点头才行!” 只这一次的赏赐,折银就要用去二百万,这确实是非常离谱的数字。 这里要提一下,近两年的高强度作战,对朝廷财政有巨大消耗,原本已经丰盈的国库,已从三千万降低至一千三百万。 内帑也好不到哪儿去,存银从一千二百万已降至七百万。 而大战之后销的地方还多,比如军队武器装备的更换,以及士兵的抚恤都得用钱,所以一次性再用二百万确实是大事。 “该用就得用,攒那么多钱作甚,只要能挣钱不就行了!”朱景洪淡定道。 他确实可以淡定,如今朝廷田税商税充盈,一年折银已在七千万左右,若是不打仗一年固定销在三五百千万左右。 换言之,只要不打仗或没啥天灾人祸,朝廷一年结余可有三千余万,所以朱景洪根本不怕钱。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放开手用了!” 事实上,宝钗来之前就知结果,但这种大事她还是要请示,这是她谨慎识趣的表现。 这时朱景洪问道:“可用了午膳?” 叹了口气,宝钗答道:“事情多得很,哪顾得上用膳!” “若是不嫌弃,就与我一同吃吧!” 面露微笑,宝钗道:“说起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一起用膳了!” 后宫女人众多,每一个都有不同风情,朱景洪根本忙不过来,她这皇后被冷落一些,本也是很正常的事。 对此宝钗早有预料,所以她说话时很平和,丝毫没有抱怨之心。 她本来也不该抱怨,毕竟她依然是分得皇帝宠爱最多的人之一,何况还是中宫皇后且育有三子。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众文武官员已陆续到达武英殿,此番来的还有各藩属使臣。 武英殿内外,龙禁卫增调了护卫人手,乾清门侍卫也提前到了场。 大约酉正初刻(晚六点),当朱景洪赶往武英殿时,得到通知的臣子们出迎,总共四百多人列班于武英门外。 朱景洪乘坐辇轿,在司礼监众人簇拥下赶来,此刻他依旧是一身常服,只不过从白天的赭黄换成了紫色,显得稍微要亲切一些。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下辇轿,朱景洪来到臣子们之间,放眼望去周围尽是参拜之人。 这是极正式的赐宴,周围除了有御史纠察风纪,还有北镇抚司和东厂的人盯着,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失礼。 朱景洪没有直接叫起,而是迈步往往宫门内走了去,其身后一众大太监随行而入。 正当他要开口,让余海传旨众人起身时,在这静谧的现场却传出了哭声。 没错,是哭声,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朱景洪有些诧异。 不只他听到了,现场文武官员们都听到了,但所有人仍是不敢乱动,只能用耳朵分辨声音的方向。 而现场纠察风纪的御史便无顾忌,直接放眼搜寻声音传出之处,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锦衣卫的人也不例外,陈云泰这位指挥同知也在,只看到他亲自带着两名千户,也朝着哭泣那人找了去。 只从衣着,众人便可分辨出来,此人乃是日本国的使臣。 锦衣卫将人拿下,依着御史的意思把人带走,而朱景洪则是再度转身,朝着宫门内走了去。 这次事件就这样结束了,看起来似乎微不足道,但多数人都猜测会有后续,或许又是件了不得的事。 “让人问清楚!”朱景洪沉声吩咐。 “是!”余海应下。 (本章完) 第819章 金杯共汝饮 第819章 金杯共汝饮 武英殿赐宴,能在今日到场的官员,要么是朝中实权派,要么是功勋卓著之人。 有人挑在这个时候哭,显然其用意不简单,朱景洪虽未表露出异样,但却很关心这件事的真相。 宴会正常进行,各项仪式陆续进行,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调查情况汇报到了朱景洪处。 “使臣哭诉只为一事,其国内男女连年被捕,然后被发卖到大明各地,一些县域以致十室九空,数十里无人烟……” 也就是说,有人在日本做起了人口生意,而且看这样子还做得很大,大到离谱的那种。 不用说,肯定又是安东行都司的烂事,想起两年前才查过的孙绍祖案,以及更早两年的九边掳掠人口案,此类事件真可谓是禁之不绝。 为何禁之不绝?其实就是利益太大,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 “要查,严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人穷到这般地步!” 于他这位皇帝来说,倒卖人口的事可以靠后,无视他连番申饬还顶风作案,便是不可饶恕之罪。 “是!” 宴会照常在进行,朱景洪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来破坏今日大宴的良好气氛,但做必要的警示还是要的。 “朕有话要说!” 现场觥筹交错声音嘈杂,他要讲话便要现场安静,说这话是让宦官们叫停众人。 “肃静……” 司礼监太监的话,比纠察御史管用得多,只喊了两句现场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向皇帝而坐。 御座之上,朱景洪举起酒杯,在场众人尽皆起身,而后双手捧杯弯腰而立。 “刚才酒已过三,朕说今日之乐,当属诸位功臣,不搅你们的兴致……” “然则今日之盛会,实在令人向往之,朕岂可超然其外?”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笑了,皇帝如何亲和让人心安,往后的好日子可还多着呢。 “世祖重定江山,先帝开拓进取,如今天下安定,朕方不负祖宗付托!” 又把酒杯举高了些,朱景洪兴致高涨:“今日大庆……朕与众卿共乐!” 随即朱景洪起身,而后绕过御案,声音越发响亮:“众爱卿,与朕共饮!” “陛下请!”底下众人皆道。 君臣共饮之后,将酒杯交给随行在侧的余海,朱景洪却站在了原地没动。 他既站在丹陛之上,众人便知他还有话要讲,于是都继续恭敬站在原地。 “诸位都是功臣,今日皆春风得意,然极乐之中……朕却心生忧虑!” 这话味道就不太对了,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时候,本不该出现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可皇帝这样做了,那么显然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聪明一些的人此时已得弦外之音,知道定又是有人闯祸了。 徐徐走下台阶,朱景洪缓缓道:“所谓得意忘形,诸位切不可恃功而骄,乃至于骄横跋扈……横行不法!” 听到这里,刚才察觉到什么的将领,此刻已在心里道了句“果然”。 当然,那些政治敏锐度低一些的人,也在陆续意识到问题所在,毕竟现场没有笨的人。 在台阶“腰部”位置站定,此刻朱景洪与众臣距离更近了些。 在环视现场众人之后,他方接着说道:“大明有律法,卿等为朕之肱骨,朝廷功臣,若有犯禁之举……朕该如何处置?” 是啊,该如何处置呢?难道因为你是功臣,大明律法就管不了了? 当所有人心中得出答案时,朱景洪已是转过身去,沿着御阶拾级而上。 现场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走向高处的皇帝,这一刻君臣之间宛隔天渊。 随后,现场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当年太祖爷大宴功臣,曾谕臣下曰:金杯共汝饮……” 说到最后一个字,朱景洪已走完了台阶,然后他便再度转过身,露出了极为严肃的表情。 这一刻,现场众人尽皆俯首,哪怕是心里没有鬼的人,也都不敢与朱景洪对视。 “白刃不相饶!” 这五个字,朱景洪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听在众人心中却如炸雷。 白刃不相饶,这不是一种修辞手法,而是客观上就存在的事实,当年太祖是真的杀得人头滚滚。 当然,不是所有皇帝都有足够底气,当众对臣工讲“白刃不相饶”,但朱景洪绝对底气足够。 而后宴会继续,其中气氛却有微妙不同,但表面上还是非常和谐。 “白刃不相饶”这五个字,所有人都记到了心底,只不过有多少效用却难说。 世人大多逐利,只要利益足够别说犯法,连掉脑袋的事情一样敢做,绝不是一句话能吓住。 武英殿赐宴就这样过去,但日本使臣哭廷这件事,却还在持续发酵中,涉事相关之人已在奔走。 转眼之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相关情况已逐渐查清楚。 情况很简单,女真人在近五年时间内,至少往外倒卖了五十万人。 没错,是五十万人,这是个很离谱的数字,因其而受害人至少几百万,而当下日本人口也就一千三四百万。 人口贩卖的流向,只有少数是去到内地各省,其余大部分去了东北区域,一些大地主在此买了地,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开荒。 当然,还有一些将领在南洋诸岛圈了地,也需要有人去开垦种地,反正奴隶市场缺口非常大。 因其符合各方面利益,所以此事已在暗中运行数年,且牵扯到了太多的人。 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官员士绅,而且是非常非常之多,要不要处置朱景洪需要考量。 他可以选择不深挖,只处理明面上涉案的女真人,这样就不必太纠结。 买卖倭人本身是否犯法,也是朱景洪纠结的一点,至少不能和明人相提并论,为这些人处置太多人,似乎也显得内外不分了。 当然,此刻朱景洪更在意的,是在这次事件之中,南镇抚司又一次让他失望。 禀告情况的正是李文钊,此刻他亦顶着莫大的压力,就和两年前孙绍祖案发时差不多。 而且,他又遇到了跟此前一样的质问。 “为什么不向朕陈奏?” 是啊?为什么呢,毕竟这次的事情,没有涉及到皇帝爱将,而且朝鲜的千户是新派的人。 “是也牵涉其中,拿了人家封口钱?” “回……回禀陛下,朝鲜千户所无人牵涉其中,只是……”朱景洪没有说话,这意味着让他继续说,李文钊自然体会得到。 “只是那倭人蛮野,下面人以为……不比寻常百姓,所以……以为……这并非要紧事!” 李文钊此刻提到的原因,便是朱景洪纠结的第二个点,即朝廷官员未将倭人平等看待。 “且在正统年间,朝鲜千户所就有上奏,当时先帝并未在意,所以后面也就没再报了!” 和上次不同,这次李文钊认真做了解释,而且他这番话比较有道理,朱景洪倒也不好再挑错了。 殿内沉默了一阵,而后朱景洪便让李文钊退下,接下来他要思考如何解决。 这事急不得,所以他打算召集廷议,听取意见后再给事情定性。 很快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朱景洪的廷议还没开始,女真各部请罪的奏本先到了。 说是请罪,但其实各部在文书里,主要内容是给自己开罪,重点是把“抢人”的进行了辩论。 这人都说是合法买卖,跟当地权贵们钱货两讫,自己只不过是赚点儿差价,绝对没有强买强卖的事情。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之后廷议举行,参与议事除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几人。 对这件事的定性,现场主要有两种意见,总结起来是文官认为有伤天和,而武将则认为买卖你情我愿。 掰扯了好一阵,最终双方达成一致,往后不能再这么干,毕竟朝廷也得要些体统。 这件事已经传开,各国都在看大明的回应,如果完全不管不顾的话,便会让各国感到寒心。 事情议定,以前的事就不再追究,但往后不能再这么干。 此后朱景洪还专门下旨,严令军中诸将尤其驻外将领,要以维护地方安定为要,切不可有损害外藩之举。 转眼之间,时间来到了乾盛四年腊月,再过些日子就将进入新的一年。 腊月初六,执掌内阁十三年首辅赵玉山,正式卸去文华殿大学士之职,内阁之中便空出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理论上来说有三个人可以接掌,分别是户部尚书何顾谨,礼部尚书贾雨村,以及兵部尚书高志文。 相比较而言,高志文资历稍微浅些,所以朱景洪主要考虑前两位。 当然,如今他对朝局掌控力强,随便安排谁都可以,恰因如此他才决定召集廷议推选。 廷推时间定在了腊月初十,也就是当日常朝结束之后。 腊月初八,距廷议开始还有两天。 今日腊八节,朱景洪到了坤宁宫,召集了一众妃嫔一同庆贺节日,年末了节庆多是难得的放松时机。 和寻常百姓一样,皇家也得要喝腊八粥,只不过熬煮更精细,材料更珍稀而已。 加上选秀的那一批人,朱景洪的后宫有二十多人,所以正殿内坐得满满当当。 除了妃嫔们,偏殿内则是他的儿女们,年长的已经懂规矩安坐,即便年幼的在这正式场合也很本分。 “前些日子,金陵那边送了些海产来,说是精心挑选所得……陛下一会儿可得用些!” 这自然是宝钗在说,她所提到的金陵那边,其实指代的就是薛家。 微微点头后,朱景洪问道:“如今薛家所行海贸,收益如何?” 之前夏月桂来京批船,虽是被宝钗压了回去,但两年贸易越发兴盛,朝廷在发放许可上放宽了管制,所以不靠宝钗薛家也拿到了许可。 当然,他们行商规模不是很大,毕竟如今也是堂堂伯爵,总还是要为皇家维护颜面。 在朱景洪管制下,如今勋贵未在其中参与太多,只因在朱景洪看来军事贵族主要任务是打仗,去做生意只会拉低他们的战争素养。 “小打小闹罢了,也就有十来条船!” 十来条船其实已经不差,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确实是显得微不足道。 朱景洪又问:“听说薛家,在南洋也买了土地?” 这是第二个问题,而且是连续问薛家,这便让宝钗警觉起来,因为是他们又闯祸了。 但她不动声色,答道:“是买了一些,朝廷鼓励世家大族去开垦,还给了免税等各种优待,薛家也算是听从朝廷征召!” 不只是南洋,还有东北区域,都是朝廷鼓励开发的地方。 这几年不少世家大族,都派出了家中庶子等去开拓,这也是奴隶需求陡增的缘故。 “是啊,要走出去,只有对外开拓,那才是强国之要!” 土地兼并困扰着封建王朝,而对外开拓把蛋糕做大,亦或者点科技解放生产力,都能延长王朝周期律。 朱景洪不敢想万世,只想着凭借自身努力,扩大国家民族的生存空间。 刚才问话,不过是随便一说,所以接下来便转移了话题。 哪知他这腊八粥还没喝完,余海就急匆匆来到了他身边,显然又是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陛下,北镇抚司呈报,腊月初三江北泗州爆发民变,初四下午泗州城破……” 余海话还没说完,朱景洪便已放下勺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泗州在江北省东部,洪泽湖以南的区域,此地平坦土地肥沃,历来都是朝廷税赋重地。 这样的地方爆发民变,确实很出乎朱景洪的预料。 “泗州?” “正是!” 宝钗来自金陵,对临省的泗州还算了解,此刻也是满脸诧异。 “陈云泰在何处?” “回陛下,在乾清宫外后候召!” 于是朱景洪也不耽搁,便起身往乾清宫外去了,这个时候他已无心思品腊八粥。 皇帝起身,一众妃嫔尽皆起身恭送,待朱景洪离开后众人方重新就座。 “怎么了?”黛玉上前询问。 宝钗叹道:“江北泗州发生民变……看来这个年啊,是过不消停了!” “泗州民变?”黛玉也感到惊讶,她也知道泗州富庶。 宝钗道:“原以为今年仗打赢了,天下就能太平一些时日,如今看来实为奢望!” (本章完) 第820章 只有天知道了 第820章 只有天知道了 不管朱景洪是否情愿相信,现实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江北真切的发生了民变。 平日官吏们作威作福习惯了,百姓似乎也逆来顺受惯了,所以上下之间才“相安无事”。 当然,官员们会把握一个度,在施行政令和捞钱时,尽可能的控制民变发生,至少自己的任期内不能生乱。 所以,虽然大多数百姓过得苦,可各地总体情况安定。 一般民变将起时,都会有各种迹象表露,朝廷便会及时调整政策,尽可能的压低民变概率。 根据陈云泰的奏报,江北千户所注意到了有民怨,但当前各地情况都差不多,局势也基本处于掌控之中,谁也没想到形势会突变。 听到这里,朱景洪有些警觉起来,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的话,或意味着其他地方也可能生乱。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一是迅速调兵进行镇压,二是查清到底怎么回事。 首先说调兵,前期肯定是先令江北都司平叛,然后再从山东、河南、金陵抽调兵力,以保证叛乱可以会被快速扑灭。 而在此过程中,则要下令京营方面备战,以便之后可以快速调动增援。 安排这些事,对朱景洪来说得心应手,但他还是下旨召集了紧急议事,毕竟调兵简单保障军需却复杂,需要尽快议个章程出来执行。 礼部衙门内,当贾雨村接到紧急传召,得知江北有了反叛时,他也被惊得不轻。 而他当即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是个极好的能利用的机会。 现任江北布政使名叫白鸿轩,其人是户部尚书何顾谨的门生。 如今江北发生叛乱,布政司作为父母官当然有责任,而布政使自是首当其中。 这个责任必须要追究,且一定要深究……贾雨村暗暗想到。 转瞬之间,他就想出了一个计划,然后神色平静走出了衙门。 他走得比较快,因为他必须确保自己在九卿中,第一个赶到乾清门去。 之所以要第一个赶到,是因为这样才能遇到想见的人。 礼部是在午门之外,正常来说从礼部到乾清门,大概要走半个小时,其他部院其实也差不多。 然而贾雨村才进午门,就遇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即左都御史王培安。 “王兄,还是你快!”隔着十几步,贾雨村就出言招呼。 王培安回过头,就看到了追上来的贾雨村,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嫌恶。 “陛下相召,岂敢怠慢!” “是啊,如今逆贼造次,乃十万火急之事,我等是该快些进奉御前,以为陛下分忧!” 贾雨村的漂亮话,可打动不了王培安,以至于二人之间应该冷场。 对此贾雨村不以为意,没点儿厚脸皮岂能做九卿。 便听他接着说道:“民变发生,多因地方官员治理不善,亦或为奸邪残害百姓,故而激起民变……” “古人云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若这些人还有半分天良,便该主动上奏请罪自裁!” 跟在王培安身边走着,见对方仍是不动声色,贾雨村便叹道:“只可惜,这些人没有良心,所以才有这些祸事,只是苦了百姓!” 到这里,王培安终于被勾住了,只听他道:“若真有人横行不法,激起民变……自然逃不了天网恢恢!” “地方官府的事,关系盘根错节,有些甚至能通天,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脸皮厚是基本素质,其次还得要演技好,那才是当官的好料子。 此刻贾雨村忧国忧民的表情,看得王培安都产生了自我怀疑,一度认为以前或许看错了这位。 当然,王培安没那么容易受骗,随后只当贾雨村说场面话,毕竟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随后这俩人便一路尬聊着,朝着乾清门的方向走了去,只不过半路时贾雨村说内急,便让王培安先走了一步。 之所以撇下王培安,是因为贾雨村目的已达到,就没必要跟他一道同去乾清宫。 十几分钟后,众人皆被引入乾清宫,正式开始了廷议。 贾雨村悄悄观察着何顾谨,见这位老上司神色自若,不免感慨此人不愧是三十年老刑名。 廷议的第一个议题是钱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基操,这件事只讨论了十来分钟,就基本确定好了方案。 接下来的第二件事,是讨论追查责任,在这里王培安第一个开口。 而他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却是向皇帝陛下请罪。 都察院负责监督百官,如果地方民变是官员暴虐所致,那么都察院便有监督不力之责。 朱景洪当然不会怪罪王培安,毕竟这位比起他的前任们,做得已经是格外的好。 “陛下,此事必须严查,臣愿请缨去往江北,查清缘由惩治不法,请陛下允准!” 王培安的人品朱景洪信得过,可让他这位都御史去查,似乎又显得大动干戈了。 “陛下,臣有言进奏!” 朱景洪还没表态,这边何顾谨就开口了,多少还是显得有些着急。 “讲!” 此刻的朱景洪,就是台冰冷的政治机器,也唯有如此保持冷静思维。 “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当以平叛为重,江北局势已然不稳,若再骤兴大案……搅得人心惶惶,只怕是祸非福!” “但此案必须要查,派出钦差也就是了,王大人留守中枢……似乎更为恰当!” 客观来说,何顾谨这番话很有道理,他没有为地方官辩解,而是真切的为朝廷在着想。 这就摆出了一个问题,到底是平叛重要还是查案重要,优先级上需要慎重考量。 权衡之后,朱景洪还是认为,似乎先平叛更重要,其他完全可以秋后算账。 可没等他发话,王培安就先开了口,话里的意思就是违法必究,如果考虑到平叛就不追查,那往后又何以正纲纪。 这话当然也极有道理,双方随即争论起来,如此重臣争得面红耳赤,说起来也是很滑稽的事。 其实到这里,哪怕后面所有谋划落空,对贾雨村来说都已是好结果,当前至少让何顾谨出了丑。 而无论怎么说,江北布政使始终是他的学生,那么就可以让他负连带责任。 接下来,他只需要指使自己的人,借助此事向何顾谨发难,则大事可成矣。 做了这么多年官,尤其是封疆大吏到六部堂官,贾雨村手下也提拔了不少自己人,愿为他冲锋陷阵的人可不少。 “诸卿以为如何?” 争论不休时,朱景洪只能问其他人。 这个问题很敏感,在场重臣自然不想表态,所以此刻现场格外的安静。“叶卿,你来说说!” 首辅赵玉山告老,内阁便只剩两位阁臣,次辅叶炳维如今总领诸事,朱景洪当然第一个问他。 如今虽总领诸事,可叶炳维还未正式加封文华殿大学士,能否顺势进位还是不确定的事,所以叶炳维也格外的谨慎。 老实说,这些年从侍郎到尚书,再到入阁乃至成为次辅,叶炳维这一路非常的不容易。 眼见首辅近在咫尺,他当然是以求稳为重。 于是只听他出班奏道:“回奏陛下,微臣以为,万事当以稳字当头,谁有罪谁有过,朗朗乾坤都跑不了,朝廷还是要以平叛为要!” 这个时候,叶炳维本可以耍滑头,说一些模棱两可的废话。 但他想要做首辅,要做乾盛朝的首辅,就必须要说老成谋国之言,没有担当的人坐不上首辅位置。 “罗卿,你怎么看?”朱景洪又问。 对这件事本身,罗广德其实无所谓,但他不太待见王培安,所以对方支持的他就要反对。 “陛下,臣以为……叶阁老和何部堂所言老成持重,江北之变应当迅速扑灭,若是处置失当以至局势崩坏,损害东南赋税征缴,那朝廷的损失可就大了!” 罗广德这话,无疑也称得上老成持重,而且更有理有据一些,可见后答话思考时间长些何等关键。 “郑卿?” 阁臣以下,权势第一的是吏部尚书郑显林,他跟何顾谨关系向来很亲密,甚至他俩还是儿女亲家。 按理说他该帮着何顾谨说话,但郑显林此刻考虑到,如果下面臣子显得一条心,会让皇帝觉得朝局失衡。 于是他答道:“回奏陛下,微臣以为,惩治贪腐,亦为十万火急,朝廷治民首在用官,官不正则民不顺,如今江北激起民变,不用多说地方官府必有责任!” “臣以为,朝廷当先施惩戒,然后令罪员戴罪立功,或是更为恰当妥帖!” 他这番话,是站在吏部尚书角度论述,听起来也非常的有道理,而且巧妙嫁接到“戴罪立功”。 而既然已经戴罪,那么过往之罪也不必查了,之后只需要立功就能赎罪。 从开始到现在,朱景洪问了好几个人,每个人的说法都有理有据,要在短时间内听出弦外之音,对朱景洪来说也是莫大考验。 他的智商,并不比这些老狐狸高,所以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洞悉所有人的利益考量。 可现在情况已经明了,官员们出于亲亲相隐的习惯,还是不太支持兴起大案。 他们担心搞得人心惶惶,是因为如果真的兴起大案,下面的人一定会人心惶惶。 所以,为了统治的稳固,作为皇帝该如何选择,便已是很明显的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查案肯定要查,北镇抚司、东厂都会严查,都察院也要派御史去查,至于王卿……就不必亲自去了!” “待事情明晰,再作计议不迟!” 这是皇帝的话,便是对处置此事的最终裁决,话一出口便无从违逆。 除了王培安,在场众人纷纷高呼“陛下圣明”。 廷议结束了,其他人都散了去,唯独王培安没有离去,此刻跟在朱景洪身后汇报情况。 “陛下,臣推荐佥都御史李自恒前往江北!” 其实王培安也留了一手,他早料到自己无法成行,所以才在这里使出了杀招。 李自恒更是刚正,做事缜密敢于亮剑,乃是王培安最信重的后辈。 如今李自恒的威名,可丝毫不比王培安差,放这位去也等于是安核弹。 走在廊道下,看着外面飘飞的雪,朱景洪短暂思索后,遂答道:“还是等情况明了,再做计议吧!” “可是陛下……” 回过头来,朱景洪神色平静:“王卿,你无非是担心,那些人有时间串通一气,可他们堵不住悠悠之口!” 王培安知道,皇帝主意已定,自己再劝或会起反作用。 “出了这样的事,是当头棒喝啊,朕沉溺于四海皆定,却不料就在国内,东南之税赋重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其实不需你们提醒,朕也知道地方官必须要追究,必须要严厉追究方可震慑宵小!” “可是事情,终究得一件一件做!” “先生,往后的日子还长远,大明如今外患已除,之后便可大兴内治,届时自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这算是皇帝的许诺,王培安心中原有的忧虑,得了这话便被冲散了许多。 “今天是腊八节,卿若无事……便跟朕一起喝完粥吧!” 在腊八节跟皇帝一起喝粥,这称得上是莫大的荣耀,是朱景洪对老师的再次安抚。 往后整顿吏治还需他来冲锋,他必须要给这位以信重,至少得让对方以为是这样。 “尊卑有别,微臣岂敢僭越!”王培安面带惶恐。 他这个人很复杂,既有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一面,也有死守纲常强调尊卑的一面。 而这,恰恰是好臣子的模版,对这样的人驯化很简单,只要给予尊重和信任即可。 君臣二人进了乾清宫,然后便一起喝了腊八粥,期间又聊了些东南的事,王培安分析了其官场格局。 廷议结束后,一众九卿各自散了,作为各部院的正职堂官,他们下午可以放半天假。 何顾谨回到了家里,进了书房他才展露焦虑,没一会儿他的小儿子何嘉言进了屋内。 “爹,您找儿子有事?” 何嘉言如今还是举人,就这还是何顾谨运作出来的,可见其确实不是登科的料子。 然何顾谨长子早已入仕,家族大梁有人来扛,他就没过分逼小儿子上进,近些年带着身边历练他。 “江北发生民变,明天你就出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江北出了民变,跟自家有什么关系,其中内情何嘉言很清楚。 他更知道,当前是老爹仕途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受这些事情影响,所以要尽快清情况以便应对。 “儿子回去就准备!”何嘉言应下。 他真要转身时,却又回过头问道:“爹,后天常朝结束,可还要廷推大学士?” 叹了口气,何顾谨道:“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本章完) 第821章 编修宋子瑜 第821章 编修宋子瑜 何顾谨先一步回了家,而跟皇帝一起喝粥的王培安,在结束后则是先回了衙门,他要安排合适的人去江北巡查。 而最合适的人,在得知江北民变后,已在王培安值房内等着。 进到房间见到李自恒,王培安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也知道这位来的目的。 “大人,江北发生民变,多为地方官员勾结豪绅,盘剥过甚所致……卑职愿请缨前往江北,惩治不法解民之倒悬!” 李自恒说得热切,但王培安却面无表情,而是只顾自走向了书案,他也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去江北的事,你暂时不必过问,我会另派人去!” “派谁去?” 这样直接质问上司,确实是非常没有礼貌,但王培安对此并不在意。 “派的是刘彦!”王培安答道。 此时能被王培安派出去的人,那自然也是严格意义上的清官,只不过做不到李自恒这般舍去一切,但在官员中也属于很难得了。 “我去更合适些,还请大人郑重考虑!” “此事我已拿定主意,对你我另有安排。” “何事?” “年底了,各部院要结算开支,这些账目你去看吧,此事涉及上下衙门,也属于头等大事!” “可是……” 提起笔来,王培安打断道:“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做事,耽搁我就是耽搁国事!” 李自恒仍未被说服,但此刻王培安摆出不想交流的态度,他也只能先行退下,然后再找机会来进言。 转眼间,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北镇抚司和江北按察司传回了最新情况。 其中相同内容是,泗州城已被暴民占据,知州及以下官员仓皇时被抓,其一共六人全被当众处死。 奏报中不同点在于,按察司说是白莲教匪煽动,而江北千户所说是百姓流离失所,活不下去最终导致了民变。 又过了一天,江北都司的奏报也来了,其奏报说泗州叛乱扩大,大量流民已在往凤阳府推进。 凤阳是江北省治所在,也是朝廷所定的中都,更是朱家老祖宗陵寝所在之地。 这些人往中都杀去,其指向性已十分明显,就冲朱家祖坟去的。 所以这时候,朱景洪是真的坐不住了。 毕竟连他老爹那样的人,执政期间虽说时不时有叛乱,但也没说有人冲着祖坟去,最多也就倭寇隔着孝陵几十里逛过。 像他这边执政不到五年,老朱家祖宗旧地就有叛乱,也可以说是开了先河了。 随后朱景洪立刻下旨,令河南、山东、金陵全力出兵平叛,同时派出都督佥事石崇赶赴江北,总督平叛诸多事宜。 腊月初十,大朝会照常举行,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朝臣们没看出皇帝的异样。 其实在两天前,朱景洪就已经下过旨,只不过现在都还在路上,此番又下旨意催促各都司调兵,其实暂时起不到作用。 大概腊月十二,他的第一道旨才会传到陆续传到各都司,然后这些的还得重新向各卫所传达,即便调动起码也得三五天。 而等外地兵开赴江北,至少又得四五天时间,换言之无论朱景洪如何催促,受限于当前的通讯条件,至少也得十天后各都司的兵才能到位。 十天时间,期间可能发生很多事,毕竟前面才过了两天而已,乱军就把泗州拿下并往凤阳去了。 事实上,朱景洪的担心有道理,而下面人比他更担心,尤其是江北的文武官员们,为了平叛可无所不用其极。 乱军骤然起事,泗州城没多少驻军,被拿下一点儿都不奇怪,但前后也了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足够江北都司做出反应,一方面他们调集兵马守备凤阳,同时要以南北两路兵马,压制乱军不令其西进。 腊月初三泗州民变,初四泗州城下,初五知州及相关官员被杀,初八乱军往西向凤阳开进。 而在初十这天,官军与乱军在五河县城东南爆发大战,凤阳前卫、中卫共六千人马,大败乱军四万余众。 乱军看起来人多,但遇到真正的军队,尤其是训练有素装备齐整的军队,就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四万人还没开打,就已经先跑了过半人数,交战开始又跑了一半,留下的万把号死硬份子,在大炮和火铳的重击之下,留下一地尸体也作鸟兽散。 然而,这场战斗虽然击溃乱贼,但其杀伤效果也才三千余人,其余乱贼四散而逃仍是极大隐患。 所以江北都司又连下令,各地卫所暂缓进兵坚守地方,只调凤阳前卫、中卫做生力军,分做三部往各个方向绞杀乱贼。 同时江北按察司也下令,让各府县衙门组织青壮自保,最大程度的减少乱贼肆虐危害。 乾盛思念腊月十五,朱景洪收到了江北的捷报,这一刻他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老祖宗被惊扰倒在其次,他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毕竟这确实是太丢人了。 而相关情报陆续传回,事情真相也开始浮出水面。 简单来说,就是这几年在江北尤其泗州之地,土地兼并实在是太过于严重,导致很多百姓失去土地沦为佃户。 沦为佃户也就罢了,即使日子过得差了许多,但苦熬着也能撑着过下去,可近两年朝廷连番加征,导致又有许多百姓破产失地。 即使这样,也无非是佃户规模更大,更多的人过苦日子罢了,然而今年大量被买进的日本奴隶,彻底断送了佃户们的生计。 那些个奴隶,只需要给吃饭就行,地主老爷们根本不用收租,喂饱这些人剩下的全是自己的财富。 到这里,越来越多的百姓过不下去,早在一年前这里就沦为了火药桶。 官员们只关心税收上来没,对底层的矛盾根本没关注,最终在白莲教煽动之下,一场叛乱就这样发生了。 这里面江北布政司责任最重,毕竟他们担负着治民之事,于是朱景洪下旨将布政使白鸿轩革职下狱。 江北按察司、巡按都御史这些人衙门,全都处于戴罪状态办公。 ……………… “乾盛四年腊月十八,帝御弘德殿,召五军都督府诸将议平乱事……” “腊月十九日晨,帝御昭仁殿,召户部官询江北民政事,令该部制策以抚泗州百姓。议事毕,帝询户部尚书何顾谨江北官员事,谨对奏详尽,自陈用人不当,请罪御前,帝笑慰之!” “腊月廿日昏,帝御崇政门听政,五军都督府进陈江北平叛事;都御史王培安奏请佥都御史李自恒往江北彻查不法事,帝曰从长计议!” “腊月廿一日晨,礼部尚书贾化奏长公主册封事,帝曰可!”誊抄完最后一个字,翰林编修宋子瑜放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今天没下雪,天气晴朗,所以能见夕阳。 夕阳虽美,然而宋子瑜却无暇欣赏,他的心已如古井一般安定。 他是乾盛元年的榜眼,如今已是乾盛四年,同期进入翰林院的同学们,大多在一年前便散馆授职。 这些人大多去了科道,少部分去了六部,只有少数人留在翰林院苦熬。 宋子瑜便是留院的人之一,他是听从了老师贾雨村的建议,留院储才养望意图后进。 可是,这样的日子太清苦了,尤其跟当老对手比起来,便更让宋子瑜万般失落。 他的老对手,当然是乾盛元年状元冯渊,这位早在两年前就已出仕,先是负责筹备皇家天工院,一年前已外放至金陵做巡按。 金陵本就富庶,如今又广开海贸,那自然是繁华无比之地,在这里做巡按是难得的肥差。 冯渊学问确实一般,但其做官却很有手腕,把分内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宋子瑜还听说这位又要升阶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刚才他抄写的是前两天的起居注,明天他又要抄今天的记录,这样的工作他已做了四年。 此刻的宋子瑜,突然对官场失去了留恋,便想着辞官回家闲云野鹤去了。 可他才回到家,便有下人来报说,贾老爷请他过府叙话。 得知是老师相召,宋子瑜也没太激动,这几年他的苦熬没白费,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宋子瑜来到了贾府,他的老师就在书房里等他。 “先生召学生前来,有何赐教?” “我有意举荐你出任江北巡按都御史,你意下如何?” 江北巡按都御史,权力大然而品级不高,宋子瑜升任并无问题,只不过这种位置非常抢手,一般不会直接从翰林里录用。 “那地方乱的很,我不是让你去享福,你要考虑清楚!” 那地方现在确实很乱,但宋子瑜更关心的是,这位老师想让自己去做什么。 宋子瑜面不改色,答道:“恩师如有吩咐,还请明示!” “那边闹出了民变,牵涉到藩臬二司以及各府县衙门,波及甚广利害牵扯甚大,为保江北局势稳定……你去了,既要查明情况又要注意分寸!” 至于如何注意分寸,其实就是只查何顾谨一系,其他人都不要乱动。 东南各省附属,士大夫群体根基深厚,牵连的人多了难免会出大事,到时候反倒会得罪许多人,对贾雨村来说毫无必要。 宋子瑜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他仍有顾虑:“恩师,只怕陛下……不会让学生前去江北。” “学生久在翰林院,对一应庶务并不熟悉,如此大事岂会委任于我!” 贾雨村摇了摇头,提点道:“这你就过虑了,朝廷此前派了刘彦去江北,然则时过半月其毫无建树,陛下其实已有换人打算!” “再换人,若又在督察院选人,只要不是王李二人,其他人去了一样于事无补!” 贾雨村说完,喝了口茶正打算继续说,谁知宋子瑜却道:“陛下未必不会派王李二人前去,且学生去了也未必有建树!” 看着这位思维敏捷的学生,贾雨村心里便更是满意了,毕竟能提出问题的人,才具备有解决问题的可能。 “其一,如今江北乱局未定,藩司臬司乃至于巡按皆为戴罪,已经闹的是人心惶惶了,陛下不会再让局面失控!” “其二,那刘彦去了是想查明情况,自然遭受地方官员抵制,你去了可就不同……是给他们消灾去的!” 听到自己去查案,反倒是给地方官消灾,宋子瑜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去查真相,而是查白鸿轩一干人,下面多的是人愿意配合,把脏水全倒在他们头上,好把自己给摘出去!” 听到这般解释,宋子瑜总算明白了过来,瞬间觉得自己和老师水平还差得远。 “学生受教了!”宋子瑜答道。 “你可愿去江北?若是愿意,明日廷议,我向陛下举荐你!” 如果寻常时候,基本不会举行廷议,近期平叛廷议次数增多,所以明天又有一点儿都不奇怪。 “学生愿往!” “好,你且去江北做两年巡按,过两年再换个地方任职,按察司布政司走一圈,回来就可进六部为佐了!” 这一句话里,从正五品的巡按到正三品侍郎,中间差着有近四级八阶,是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历程。 没有人提携,即便是翰林院出身,也只是跨越的概率大些,不能保证一路升上来,毕竟历年来翰林院“积压”的人才,可比六部堂官的位置多得多。 “多谢恩师提携!”宋子瑜郑重行礼。 时间来到次日,廷议开始之前,何顾谨找上了郑显林,跟这位老搭档一起进宫去。 “郑兄,江北那边传来消息,白鸿轩引咎自尽了……天下总算太平了!” 听到这话,郑显林几乎第一时间想到,定是何顾谨使了手段让人去死。 这甚至都不必怀疑,毕竟此前何顾谨干刑名时,刑讯逼供栽赃陷害的事没少干,弄死个把人更是无比简单。 对此郑显林没有深究,而是叹道:“他死了,不等于朝廷不追查!” “即便追查,以咱们如今的位置,联手起来什么压不下去?” 一位吏部尚书,一位户部尚书,两个人联起手来,确实很少有压不下的事。 “我们?老何啊……你说的这个我们,可不该有我吧!”郑显林冷冷道。 何顾谨笑容消失,遂问道:“老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的事还是自己料理为好,我却是不好掺和其中,你也知道如今形势不同了,你我皆为朝廷重臣,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 言罢,郑显林没有再多说,他虽然不想看何顾谨倒霉,但更不想被他给牵连到。 看着郑显林走远,何顾谨脸色变得阴沉,郑显林不上道让他很不爽。 但对这位老搭档,他也一点儿没办法,毕竟人家已是吏部尚书。 (本章完) 第822章 朱家小木匠 第822章 朱家小木匠 廷议是在昭仁殿举行,宋子瑜不在现场,毕竟他这位编修是担任著书,已不在负责具体的记录。 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皆到,当然还有司礼监几位大太监,第一个议题还是讨论江北的情况。 这些天,从江北传回的奏报很多,每个方面都需要进行分析,朱景洪一个人肯定干不过来。 毕竟这天下,不只江北那一摊子事,各外藩、各行都司、其他各省情况等等,都需要他这位皇帝去掌握。 把一些情况理顺后,接下来就是要按实施策,此事主要是由户部和兵部奏报,其他各部基本只是旁听。 议了这头一件大事,第二件就是讨论查案的事,到现在都察院都没给出进展,这确实是让朱景洪有些失望。 之所以是有些,是因为在派刘彦去的时候,他就大致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没有上层的强力支持,很多事在下面都很难推得动。 “启奏陛下,如今江北巡按都御史戴罪,微臣以为可将其罢免议罪,另任贤能以查旧案!” 说话的不是贾雨村,而是九卿之一的通政使谷俊良。 六部九卿间关系也有亲疏远近,贾雨村便跟谷俊良走到了一起,并形成一定程度的攻守同盟。 贾雨村若晋位内阁,则吏部尚书的位置空下,如果能一次性把何顾谨弄下去,那尚书的位置就会空出两个,怎么着也能给谷俊良提一提。 御座之上,朱景洪在思索,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给人戴罪立功,让这些人弥补过失,这是之前定好的方略。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方略,所以下面人办差很卖力,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叛乱就被击溃,如今已进入到追捕残留的阶段。 这个时候改变风向,是不是太早了些,万一有人整幺蛾子导致局面恶化,对朱景洪来说是很亏的事。 在他考虑之时,何顾谨也在思考,自己该怎样应对此事,阻止的事他绝不会做,而是要在这位置安插自己的人。 实在不行,安插郑显林的人也好,再不行安插其他谁都行,唯独不能是贾雨村的门生。 毕竟他俩是竞争对手,这一点何顾谨必须要防,即便对方到目前还未出手。 就在朱景洪思索时,侧厅外进了一名小宦官,跟门口当值的太监禀告了情况,后者又向秉笔太监程英转达了奏报。 听完之后程英大惊,立刻来到了御座一侧,小心翼翼跟朱景洪讲明了情况。 “陛下,江北千户所急报,布政使白鸿轩于狱中自尽!” 听到这话,朱景洪顿时火起,忍不住斥责道:“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虽然骂的是锦衣卫,但作为转奏之人,程英同样是如履薄冰,连忙勾下腰做出请罪态。 这毕竟是在廷议,朱景洪也不好过分发作,于是便让程英退下。 经过这个事,朱景洪便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对江北官场的整饬了。 白鸿轩的死,不管其是否自愿,都意味着接下来的江北官场,将把重点从平乱转移到消灾上。 此刻,贾雨村同样震惊,他发现事情有些超出掌控,于是便又重新思索着对策。 “白鸿轩引咎自尽了,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怎么看,怎么看都可以,只是大家都不想说出来,因为说了就会有态度和立场。 如果真的想说,也该是单独进奏,亦或者被皇帝点名。 在场众人都不想被点到,而最担心的便是何顾谨,此刻他才抬起头便撞上皇帝的目光,这把他吓得是背后直冒冷汗。 朱景洪没点何顾谨的名,很多事不能由他来捅破,更确切的说是不能由他来冲锋陷阵。 比如他就很清楚,如今最愿意看何顾谨倒霉的是谁。 于是朱景洪又问:“重新任命巡按,诸卿以为如何?” 见众人不答,朱景洪又看向谷俊良:“谷卿,此议既为你所提请,可有贤良举荐?” 从刚才得知白鸿轩死,到现在这短短二十秒,谷俊良就在重新评估计划可行性。 眼下他还未达成结论,皇帝的问题就已经来了。 “回奏陛下,今晨翰林院编修宋子瑜递了奏本,提出了以查促安的方略,列出了以功补过的明细,还举出了办事不力则加罪的条目!” “这是宋子瑜的奏本,臣斗胆……直呈御前,请陛下御览!” 言罢,谷俊良拿出了奏本,余海接过后送到了朱景洪面前。 其实这里,贾雨村坑了宋子瑜一把,毕竟昨日他承诺的是举荐,待人家答应后才令其上奏自荐,而他则隐于幕后顺水推舟。 朱景洪看了奏本,里面确实写得详细,看起来也很有可行性。 只不过任何事,他自己都会多想一些,尤其是与党争联系起来。 党争他不怕,只要能控制就行,所以问题就在于确保能控制,否则反而会危害国家。 “贾卿,朕听说你曾与宋子瑜有师生之谊,令他接掌江北巡按……你意下如何?” 朱景洪要关注的事太多,能了解宋子瑜这小人物的底细,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所以,他这话指向性很明显,就是在敲打贾雨村,让他不要有非分之行。 贾雨村知道这些内情,但他一点儿都不慌,因为他只是想恶心何顾谨,而不是要把江北搅乱。 出班之后,贾雨村答道:“回奏陛下,宋子瑜行事还算缜密,只是其颇为孤高……微臣担心他难堪重任!” 这话是变相的说宋子瑜很,毕竟孤高的人不会与地方勾结,去查案的话恰到好处。 朱景洪笑了笑,这些小把戏他当然知道,于是他说道:“派人去把宋子瑜叫来,廷议后朕要问他话!” 朱景洪没有当场抉择,而是要先问问情况,这是表明他不受臣下摆弄。 接下来,廷议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后,待一众大臣离开后,朱景洪便召见了宋子瑜。 虽然在翰林院做官,虽然见过皇帝很多次,但这种正式的单独召见,还是让宋子瑜深感意外。 好在他并非全无准备,从得知情况到正式觐见,他有差不多有一小时准备,这其实已是非常足够。 这是宋子瑜的机会,所以他充分展现了才华,何况他本人确实也很才华。 一番问对下来,见这人确实有自己的主张,而不是贾雨村的提线木偶,朱景洪才起了用他的心思。 治理国家靠用人,朝廷不能只有一党人,所以朱景洪要用不同的人,有才华的人自当重用。 于是朱景洪当场下旨,升任宋子瑜为江北巡按都御史,令其全权负责江北钦案事宜。 安排完了这些,朱景洪又批了一个时辰奏本,这时便有宦官来禀告说,瑶华宫那边请他去用午膳。 虽然国事繁忙,但朱景洪也没荒废生活,每天后宫还是会去转一转。 除此之外,在比较空闲的下午,他也会跟侍卫及亲军将领们,或是马球或是打猎,日子其实过得非常精彩。 至少比起朱咸铭,他没把自己禁锢在大内,西苑和上林苑这更广阔的地方,他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去。且说朱景洪来到瑶华宫,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黛玉,而是他的第五子朱慕橉,如今这小子也已六岁了。 “爹……”朱慕橉兴奋的扑向朱景洪。 蹲下身将他抱起,朱景洪捏了捏儿子的脸,遂问道:“这两天没瞧见你,莫非是躲着我?” “没有哇……孩儿这几天,可都盼着您来呢,前些日子天工部送的积木,儿子已经都拼好了!” “哦?当真?”朱景洪有些惊讶。 朱慕橉此前去工部闲逛,正巧遇着工匠送来宫殿模型,给工部官员讲解建造方案,于是便看得是津津有味。 回来之后,便央求朱景洪要那模型,为此愣是一天内背下了十篇文章,才让朱景洪同意把那模型赏给他,当然得等工部用完之后。 那模型朱景洪看过,各种榫卯结构复杂得很,完全拆开后至少得有上千零件,朱慕橉也是前两天才拿到。 只用两天就把模型复原,这确实很让朱景洪惊讶。 “走,看看去!” 那模型刚拿到时,朱景洪亲眼看着朱慕橉拆的,所以他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这父子二人一起进宫,沿途宫女太监纷纷行礼,却被朱景洪全部无视了。 当黛玉迎出来时,既未看见皇帝也没看到儿子,于是便问向了外面的宫人。 领班宫女答道:“回禀娘娘,陛下跟小五爷去了偏殿,去看那小宫殿去了!” 黛玉了然后,便沿着廊道往偏殿去了,才进殿内她便看见,儿子正在讲解宫殿结构,而朱景洪则安静坐在对面。 “拜见陛下!” “你也坐吧!”朱景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这些年调养下来,黛玉气色越发的好,虽不能说是珠圆玉润,但也不再孱弱似水。 “您看,这里这么按进去,这里就卡死了,然后便可承重!” “这样短的小木件,合在一起便可伸出两倍乃至三倍远,儿子便在想着……如果用更大更多的木头,岂不是可以有更远的支撑?” “那样不但可以造房屋,还可以造桥……造好大好大的桥!” 小孩子说得眉飞色舞,尤其配合着“好大好大”的比划,看得朱景洪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到这里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小子是真的有研究过,而不是找旁人作弊帮他组装。 这时黛玉也笑道:“橉儿,木头不但可以造桥,还能做车子、轿子、箱子、大船,这可不算稀奇!” 这时朱慕橉急忙道:“儿子说的是很大很大的桥!” “娘说的就是大桥啊,西苑通往承明殿、广寒殿的桥,娘又不是没见过!” “是那个还要长的桥!” “还要长的桥?”黛玉面露疑惑。 广寒殿坐落于西苑湖中,从岸边通往宫殿的长桥,连起来少说也四五十丈长,桥面下的桩子都有数百根。 思索之后,朱慕橉答道:“比如给黄河,给长江架一座桥!” 老在当前这个时代,给黄河长江架桥,等同于二十一世纪初把电梯修到月亮,这是突破人类想象力的说大。 黛玉无疑被惊到了,朱景洪也不例外,只不过二人惊讶的点不同。 这时黛玉冷着脸道:“小小年纪,好高骛远!” 黛玉平时对朱慕橉很宽容,在学业上也未曾严格要求,只盼他平安长大快意人生。 只有在朱慕橉有品行问题时,她才会出言纠正乃至教训,此刻黛玉便认为他是好高骛远。 这让朱慕橉有些委屈,脸上神采顿时消散了许多。 “橉儿,别听你娘的话,我倒觉得给长江黄河架桥,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朱慕橉脸上神色在恢复。 朱景洪笑着问道:“上古时人们茹毛饮血,可能想到现在锦衣玉食?秦汉时强弓硬弩可射百步,那时的人可会想到火炮能射数千步?” 认真思索后,朱慕橉答道:“不能!” “可见当下完不成的事,日后未必不能办成,只要我们不断努力钻研!” 朱慕橉脸上重新恢复神采,随后兴致勃勃道:“父皇所言极是!” 朱景洪又道:“只不过,钻研一途枯燥乏味,甚至会荒废人生,很多人可熬不下去!” 朱慕橉连忙答道:“儿子愿意钻研!” 朱景洪笑道:“那爹预祝你早日钻研出成果来!” 如今他的儿子多,只要不长歪了去害人,无论怎么发展他都能接受。 如果朱慕橉真的喜欢格物,乃至于后面成为科学家,在朱景洪看来也是极好的结果。 毕竟皇帝不一定会被记住,但那些推动时代发展的人,则必然会被后世铭记传颂事迹。 这父子二人的对话,全程黛玉都认真听着,而且没有觉得这是儿戏,她并不反对儿子钻研这些。 在这偏殿内,等朱慕橉把宫殿还原,朱景洪方与黛玉去了正殿,这里已经摆好了午膳。 膳食比较简单,也就六样菜加一道汤和一份点心,但其烹调却是格外精细。 亲自给朱景洪布菜,黛玉问道:“陛下,江北可安定了?” 她不是关心国事,而是借此关心朱景洪,毕竟后者近些日子一直为此犯愁。 “基本安定了!”朱景洪应道。 黛玉遂展颜笑道:“如此陛下总算可以安心过年了!” 叹了口气,朱景洪道:“我能否安心过年倒在其次,只盼天下万民能安心过年!” 黛玉沉默了一阵,随后答道:“只要陛下励精图治,天下万民就能安定,不只是过年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能安享太平!” 看向黛玉,朱景洪失笑道:“你这是恭维我!” “不……臣妾是鞭策陛下!” “鞭策?”朱景洪看向黛玉,突然间有了想法。 (本章完) 第823章 刮地三尺而无钱剩矣! 第823章 刮地三尺而无钱剩矣! 江北局面陆续安定,至少在腊月的最后几天,传回的奏报都是形势一片大好,让朱景洪以为能过个好年。 可在腊月三十这天,既皇家举行家宴的当天,江北又是一份急递送到了京城。 腊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江北反常连续降下大雪,无家可归者冻死有二十余万人。 朱景洪看了奏报,先是觉得触目惊心,可多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可能,江北那地方虽是要下雪,但也不至于冷到冻死这么多人。 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猫腻? 朱景洪一面下旨让官府赈灾,一面又让东厂和锦衣卫对此严查。 这件事也就处理完了,然而才到正月初六,到任江北的宋子瑜便发回奏报,阐明当地灾民已还有数十万。 且民众贫苦几无余粮可度灾荒,江北官仓全赈也只能撑一个月,这还是近几年朝廷推广新作物,粮食丰收之后才有的水平。 负责按照正统年以前的经验,基本是等流民自生自灭,官府赈济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这就要异地调粮赈济,以免让更多的人饿死。 江北相临未受灾,且相对来说富庶的省份有两个,其一是金陵然后是山东。 宋子瑜上奏称,如果今年种下的冬小麦正常收获,那么赈灾只需持续到了今年夏天,也就是说要差不多四个月的粮。 依照他的推算,朝廷至少要调六十万石粮。 在经过廷议后,朱景洪随即下旨,令山东调粮三十五万石,金陵调粮二十五万石。 同时朱景洪还下旨,要施行以工代赈的办法,令灾民们修水利、道路等设施,免得人吃饱了闲出事来。 赈灾这种事情,难点在于把粮食发下去,所以必须另外派得力的人去督促,宋子瑜负责查案肯定忙不过来。 正月初七,朱景洪再度下旨,令佥都御史李自恒为钦差大臣,全权处置赈灾一应事宜。 接到旨意的当天,在家过年的李自恒就进宫面圣,然后回家就收拾好了行装,便于当日启程往江北赶了去。 这些天,他在京城忙于“审计”工作,虽然查出了一些不法事,但对他而言确实太无趣了些。 就在他离京后的三天,正月初十的大朝会上,又发生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大朝会礼仪属性强,一般来说不会有大事,但如果有事就一定是大事。 其一是天工院有十名匠人,因在火药、枪炮、造船、营建等方面的创新,被朱景洪授予从仕郎,这是从七品的阶官。 要知道进士们放官,也就在这个水平而已,足可见对这些匠人的奖励之厚。 此举在朝会上引起了骚动,因为这是开了先河。 即便匠人们只是被授予散阶官,在官员们也认为对科举的亵渎,他们心中不满是自然而然的事。 当然,现场没有人敢旨意,毕竟这这些年朱家父子的调教,已让许多人学会了规矩。 虽然想不通也得接受,而且他们会劝自己接受,可多数人还是觉得难受,心里憋屈苦着一张脸。 朝会的第二件事依然还是表彰,只不过表彰对象变成了对外开拓者。 所谓开拓者,便是指近几年内,主动带着启动资金和人手,去吕宋、南洋、东北等地开拓的大族子弟。 之所以是大族子弟,是因为只有这些大家族,才有实力支撑远渡重洋开拓,普通百姓里胆子大一些的,也不过是拿工资追随这些人。 当然,除了这些主动出去开拓的,近几年被流放的那些官员,也是对外开拓的主要力量,但这些人是赎罪所以不在表彰之列。 对这些开拓者的赏赐,除了钱财和物资,还授予他们宣节校尉,这是从七品的武散官。 对以上三十人的赏赐,为的还是千金市马骨,向朝野传达时代的风向。 除了卷科举,天下聪明人还可以搞钻研,还可以去更广阔的世界探索,朝廷不会吝惜名爵赏赐。 朝会散去,朱景洪回了乾清宫,又开始了一天的批阅,晚上他还要在武英殿赐宴,今日受赏赐的人也要列席。 忙活了一上午,在把章奏看完之后,朱景洪便往坤宁宫去了,他与宝钗约好了一起用午膳,今晚则是去英莲处留宿。 坤宁宫内,把朱景洪迎进殿内,宝钗道:“看来情况比你估算的好些,今日之事平稳落地了!” 在大朝会上直接赏官,而且是给匠人赏赐官位,会遭遇反弹是朱景洪料到的事,为此他还提前做了些准备。 坐在主位上,朱景洪接过茶杯,答道:“我想起了一件旧事!” 顺势坐到他身侧,宝钗问道:“何事?” “当年我西北初次立功时,便有人在京城里造谣诽谤我,其中就让人说襄王府妃是商户贱籍!” “薛家当年几千亩地,家里也出过内阁中书,我父亲还是正经的举人,只是领着皇家行赏的差事,说薛家是商户……真是笑话!” 不只现在宝钗对此淡然,即便当年她也是一笑而过,因为这种说法确实荒唐。 真要严格深究,多数成气候的士大夫家族,家里都少不了各种生意往来,如此说来岂不是都是商户贱籍。 当年她最大的硬伤是年少失怙,而这是被攻讦编排的重点。 “商户也未尝不好,沟通四方繁荣经济,这也是富国之法!” “如今开海东南那些士大夫,那个家里没有去搞海贸?嘴上都是圣人之言,背地里却争相捞钱,真是可笑至极!” 这些话,也只有他这皇帝能说。 “陛下,以往臣妾以为自己学识渊博,近些年观陛下之形势,再看天下之种种革新,才知自己见识有限井底之蛙!” 认真的看着朱景洪,宝钗接着说道:“陛下所行之事,依臣妾的见识难以评判,但臣妾相信……陛下是对的!” 此刻朱景洪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是张小月跳几个月舞,是李慧真唱几百次歌,是其他人各种样搞尽了,都难以达到的效果。 “我大明朝太祖、世祖是开创之君,但臣妾以为……陛下也会有开创之功,且功业不下于两位先祖!” 身为皇帝,身居亿万黎民之上,朱景洪的心意难有人体会,日常更多是遭受不解乃至误解。 也只有在后宫,他能得到身心慰藉,其中以宝钗黛玉给他感觉最好。 “罢了罢了,你再这样说下去,我都成千古一帝了!” 见朱景洪神色随和,宝钗则是莞尔一笑:“陛下爱听,我便多说几句,这也没错!” 然而他夫妻二人没聊一会儿,余海就急匆匆的进了殿内。 只看其神色,朱景洪便知又有糟心事发生,这让他的心情又变得低落。 “何事?” 余海跪地禀告道:“陛下,刚得的消息,因谈及今日朝会封官之事,几十名名官员发生争执,而后引发了斗殴……” “巡逻侍卫经过时发现后阻止,然户部主事魏正宏……已被打死!” “什么?” 朱景洪惊讶得站起了身,官员们争执引发斗殴,这是前明时存在的现象,他没想到在自己的时代又出现了,而且还罕见的打死了人。被打死的魏正宏,乃是正统三年的进士,其本人是他的忠实拥趸,自然会被朝中主流所不耻。 如今此人殴死,便让朱景洪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或是冲着他来的,是想要打他的脸。 “凶手都拿了?”朱景洪问道。 “侍卫们已将人全部缉拿,眼下看押在端门外东侧值房!” 思索之后,朱景洪道:“全部送进诏狱,让锦衣卫严查,再让何顾谨好生抚恤!” “是!” 日子就是这样,会迎来一个个好消息,同时也会遭遇各种坏情况,对此朱景洪早就习惯了,他能做的就是安排人查。 时间飞快,转眼半月之后,作为钦差的李自恒,到了江北已有七八天,可见其赶路速度之快。 他去了受灾最严重的邳州徐州等地,这些地方可不只是遭受了雪灾,更是被此前叛乱祸害得不轻。 好在如今,叛乱基本被平定下来,即使如此当下仍有乱贼出没,李自恒到这些地方其实很危险。 但他无视了危险,只带了不多的几名卫士,直接到了民户家中查访,这些天了解到的实情让他触目惊心。 简而言之,在近些年连番用兵的情况下,普通百姓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简直可以说是没办法熬了。 每年加征的赋税,对大户人家来说无所谓,但对普通百姓哪怕只是一两百斤,就可以让很多人活不下去。 所以百姓很穷,基本没有对抗天灾的能力,这也导致近几年土地兼并很严重,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能卖地求活。 之前地方官上报的民变原因,提到了白莲教煽动、税赋较重、官员欺压、奴隶增多等因素,土地兼并虽也提到但没详述。 但在李自恒看来,这近几年夸张的土地兼并,才是导致一系列动乱的主要原因。 更让他担心的是,现如今江北是这个样子,那么其他各省情况又如何?又有多少百姓在近十年清丈中,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破产。 这些都是动乱因素,如果不提早进行化解,往后一定会出大乱子。 兜兜转转,几天之后李自恒来到了凤阳,山东和金陵运抵的第一批粮到了,后面还会陆续转运过来。 有李自恒亲自看着,基本没人在赈灾粮上搞事,所以赈济之事进行得比较顺利。 然后他便潜下心来,开始总结近期看到的事,并撰写奏本阐明此事。 而凤阳城内,巡按都御史宋子瑜,他哦查案过程也比较顺利,愿布政使白鸿轩的事皆被查明,牵连官员有近三十多人,其中还涉及金陵江南两省之官员。 他二人的本章,相隔两天时间送往京城,宋子瑜的结案报告则是先到。 奏结果显示很明显,何顾谨用人不当具有极大责任,如果深挖甚至还会有贪腐等事。 二月初四,朱景洪召见何顾谨,将其痛斥一番后令其闭门思过,并罚俸半年降级三等。 到这里,何顾谨入阁算是泡汤了,但宋子瑜还会要继续查,毕竟他还想做出其他成绩,而不是做个单纯的政斗工具。 二月初六,李自恒的奏本送到,经通政司直转司礼监,不经内阁而直转御前。 乾清宫内,朱景洪对这份奏本很看重,所以从开头的每一句都看得很认真。 “吏贪官佞,土地兼并,民不聊生,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之……” “后连年用兵,赋役增常,室如悬磬……” 李自恒的奏报,内容从开始就很不好听,但朱景洪知道这应该是客观事实,所以他也只能按捺心情看下去。 “百姓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意之曰:乾盛者,言刮地三尺而无钱剩也!” 看到这一句时,朱景洪是真有些破防了,他自以为干得好是乾坤盛世,哪想到百姓竟拿他得意的事讥笑。 即便这是事实,这个李自恒怎么就敢写进来,他当真不知道怕吗? 李自恒怕不怕,朱景洪真不好确定,但此刻他是真有些怕了,他怕后面再来句“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于是他连翻了好几页,在确定没有这“大逆不道”之言后,他的心才稍微淡定了些。 虽然他被打击了骄傲,但仍认为比老道士干得好些,如果弄得个天怒人怨的评价,那他真得会感到破防。 看着御案上的奏本,朱景洪至少了两分钟平息内心,然后才重新拿起来仔细的看。 其实奏本内容,仅前三分之一讲综述江北情况,李自恒说得这么不加掩饰,也是为了引起朱景洪的重视。 而他本人,对皇帝并无怨怼之心,认可他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只是方法上操之过急了。 奏本后面的内容,主要是讲土地兼并的情况,并分析了因此导致的农户破产,白莲教兴起进而引发民变的情况。 论述详实,论据充分,数据清晰,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以前朱景洪认为李自恒是铮臣,只适合御史这种位置,如今看来其治民水平也不差。 这份奏本朱景洪看完一遍后,思考了十分钟又看了一遍,然后还让人找来了江北的地图。 按照李自恒的调查数据,如今江北大概有一半的土地,已被当地仕绅们兼并了去。 换言之,至少有一半的百姓没了土地。 依照清丈时的统计数据,江北如今有民三百二十余万户,合一千三百七十余万口。 而真实数据肯定比这多,这意味着江北无地百姓有六百余万,即便其中大多数都是佃户,那么处于赤贫的百姓也不会少,这些人都会是引发动乱的因素。 而李自恒奏本最后,言及大明各省形势不容乐观,则更是让朱景洪难以释怀。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凡人的无力感,无论世人如何尊奉他为圣天子,客观上他只是一双手两只眼的凡人。 “这件事得查清楚,把那些强取豪夺的土地归还百姓,还要重新立下律法不许购买奴隶,至少在大明境内不行!” 此刻朱景洪也意识到,自己指挥作战可称行家,但在理政上确实还稚嫩得很。 清丈土地、摊丁入亩这这些,是朱咸铭顶着内外压力,持之以恒十年才推行下来的大事,成为了朱景洪东征西讨的资本。 虽然完成清丈和摊丁入亩这两件事,是在乾盛年间彻底完成,但功劳却该算在朱咸铭头上。 而朱景洪登基近五年,在治国上没什么大举措,完全是按正统年间的惯性走,享受着老爹留下的遗泽。 正常情况下,守成之君都是这般,无过就是最大的功,所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朱景洪不同,时代变化确实快了许多,这就让他必须要更谨慎敏锐才行。 他是穿越者不假,但如今时代已大变样了,他已没有作业可以抄,怎么走快慢如何,都得要他自己把握! (本章完) 第824章 盛世无饥馁 第824章 盛世无饥馁 增订律法并不简单,要跟重臣详细商议,才能拿出可行方案。 这件事可以慢慢做,但清查士绅强买强卖,拿出一批典型来平息民愤,进而杀鸡儆猴抑制兼并。 其实朱景洪也在想,在摊丁入亩都做完的情况下,是否还有必要加大力度抑制兼并,毕竟前后朝廷税收区别不大。 但这些没了地的百姓如何安排,却又成了新的难题,把他们转移出去占地方虽好,可故土难离人家未必愿意。 发展生产力增加岗位,可那要五年十年乃至才能见效,期间谁去种地谁去“进厂”,又将是数百万乃至千万百姓的血泪史。 考虑到当下仍是农业国,那就还得遵照千年来的惯例,所以抑制兼并是必须要做的事。 否则若真的放开手兼并,要不了多久全国就只剩大地主了,到时也就该改朝换代了。 二月十四,朱景洪谕旨到了江北,命李自恒彻查兼并之事,尤其要严惩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之权贵。 有了这份谕旨,李自恒可就能放开手脚了,然后他的动作就激进起来。 查案首先是要查账,尤其是近几年土地变更,在没有电子表格的时代,要对方不配合的情况下,从各府县衙门筛出有用的东西,其难度和登天也差不多了。 这非常耗费时间,在截止之后半个来月,他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一方面是人手不够,另一方面则是账目太乱,而且其中还有打掩护的东西,反正梳理起来简直没法儿弄。 而在三月初,朱景洪增派了东厂和北镇抚司的人来,便极大的加强了李自恒的“算力”,让他的清查工作总算有了起色。 朱景洪派皇室家奴来,表面是为了给李自恒帮忙,但本质上是对此事进一步表明态度。 土地兼并不只有江北,天下二十多个省肯定都有,借着推行清丈和摊丁入亩,地方士绅不伸手才是怪事,甚至于现在还在进行。 这样的现象必须要遏制,所以朱景洪必须强力表明态度,江北的案子就必须要严办。 时间进入三月,李自恒的查案稳步进行中,而且他已网住了一条大鱼,及凤阳本地大族陈家。 这个陈家可不简单,百年前穆宗(世祖的祖父)在位时,陈家老太爷便官至文华殿大学士。 七十年前世祖继位时,陈家现任家主的爷爷官至礼部尚书,世祖登基时颁布的诏书便是其草拟。 这个传承百多年的大族,如今族中还有三人做官,其中职位最高者为陈家大房老二,如今已是河南布政司参议。 陈家家主陈裕盈官至成都知府,虽比不上他二儿子优秀,但也超越了官场上许多人。 老陈头如今很郁闷,因为锦衣卫已三次登门,取走了他家里的田契地契。 他家近些年确实买了不少土地,当然本家只购进入一万两千亩,各支脉及姻亲“代持”的才是大头,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万四千亩。 换言之,近十年内陈家兼并了三万六千亩地,加上其原本就有的田地,其土地已有近四万五千亩。 这样的庞然大物,首先被查到是必然之事,所以在半个月前谕旨到时,陈裕盈就料到了这一天。 所以这半个月,他也没有一直闲着,派出族人各处奔走,跟一些世交们商议对策。 陈家如此,其他大族也是如此,包括那些几千或过万亩的中小地主们,也一样靠自己的方式打点一切。 即使如此陈裕盈仍非常忧虑,于他而言李自恒并不可怕,包括他的后台王培安也一样。 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那是能让他们全家去南洋种土豆的存在。 虽然在自救,但陈裕盈也知此番凶多吉少,眼下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坐在后园凉亭内,看着远处湖光春色,陈裕盈叹了口气。 “爹,北边出事了!” 来人是陈裕盈的小儿子,其本人读书不够刻苦,所以如今只是个秀才,四十来岁的老秀才。 可出生在这种大家族,即使陈老七是只是个秀才,但其气度仪态远非寻常生员能比。 “出了什么事?”陈裕盈问道。 “刚传来的消息,泗州段运河工地上出了骚乱,变乱中打死二百余人,已被临近驻军队弹压,但附近粮库遭人哄抢并放火,损失赈济粮近三万石!” 听到小儿子这番话,陈裕盈难得露出了笑容,这下李自恒该要倒霉了。 他李自恒除了查案,还是主管赈灾之事的官员,民变之事他怎么也得承担责任。 除此之外,泗州段运河有灾民上万,如今赈济粮被焚毁,如何补上缺口不饿死人,则是第一个麻烦事。 民变来得这般及时,陈裕盈便知苦于李自恒的人不少,如今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凤阳府城,北镇抚司江北千户所内,李自恒皱紧了眉头。 这段时间,他都是在江北千户所办公,清流官员和厂卫搅在一起,怎么看都显得很违和。 李自恒不在意这些,于他而言只要把差事办好就行。 突如其来的民变给了他沉重一击,让他不得不分心解决这些麻烦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堵住粮食缺口。 当然,民变的事也得查清楚,此事他交给了江北千户所,至于东厂来人和锦衣卫缇骑,则是继续清查兼并之事。 “泗州的粮食缺口,可以挪用其他各处粮食应急!” 朝廷以工代赈,除了安排了人在泗州疏浚运河,其他还有好几个赈济点,组织灾民修路、挖渠及开荒。 从其他点匀一些给泗州应急,是比较具有可行性的办法,这样便可以腾出时间堵上缺口。 李自恒奉旨负责赈灾,所有赈灾粮他都可以调配,所以这些事他自己都能决定。 于是他立刻签发公文调粮,然后其本人便去了泗州,一是安抚人心二是调查情况。 当然,他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到了老朋友那里化缘。 所谓老朋友便是冯渊,这位做官还不到五年时间,就已担任金陵巡按都御史,可见其升迁速度之快。 冯渊是状元,但即便是状元,升这么快也很少见。 冯渊升得这么快,完全是因为他把准了风向,做任何事都懂得体会上意,而且身体力行。 三月初五李自恒到泗州,待了两天还没查到什么,就收到了其他地方民怨陡增的消息。 民怨增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有人传言说他从各处调粮,就是想把其他人饿死。 这种谣言很低级,但其传播却非常迅速,而且自动升级版本越传越歪,然后李自恒想调粮也调不动了。 没办法,他只能修书求到石崇,这位负责平叛的总督,希望他能暂调军粮给泗州应急。 然后,李自恒骑马赶往了应天,泗州到应天他又耗费了两天,在三月初九上午来到了巡按御史衙门。 按理说借粮该找布政司,但现任金陵布政司被停职了,好像是在朝中被人弹劾,具体原因李自恒也不清楚。 布政使位置虽空着,但布政司还在运转,唯有钱粮之事暂由冯渊代管,说来也是奇也怪哉之事。 巡按都御史后堂,冯渊亲切会见了李自恒,这位老朋友和上官。 他们是老朋友不必说,而上官的说法也不是玩笑,佥都御史比巡按御史级别高,何况李自恒还是钦差。 “你在江北闹的动静可不小,说句你不太爱听的话,如今到处可都人心惶惶!” 冯渊和李自恒交好,才可直言不讳说这些话,也算帮许多人道出了心声。 李自恒神色淡定,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心感惶恐之人……多是行事不法之徒!” “可惜这世上,身正的可不多!”冯渊叹道。李自恒放下茶杯,郑重道:“这次我过来,不是跟你叙旧,而是想请你帮忙!” “你可难得求到我,需要我如何帮你?”冯渊笑问。 “你如今代管金陵钱粮,我想让你给江北增调三万石粮!” 听到这话,冯渊脸上的笑容消失,在沉默一会儿后,答道:“府库钱粮非我私产,若非正常开支或旨意,我不敢随意处置!” “我是钦差,陛下命我主管江北赈灾之事,金陵要为江北转运二十五万石粮,我不要你额外给我增调,提前预支还运抵的粮食总不算坏规矩!” 金陵调拨二十五万石粮,并非是一次性全部支付,赈灾这么久也才给出十七万,剩下还有八万石粮需要转运。 从这里面预支三万,是李自恒早就想好的对策,他也不想让冯渊为难。 然而,现在的冯渊却更为难了,因为这个不好拒绝的理由,让他得想新的理由来拒绝。 沉默几息后,见冯渊不说话,李自恒追问道:“怎么?这你也不愿意?” “这没有先例,所以得请旨,我立刻……” 李自恒语气急促道:“我前天就已请了旨,批复快也得十天才来,可江北的灾民等不了那么久!” “自恒兄,你也曾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万事都得按规矩来……” “可还有个事叫事急从权,你放心……出了事我来担着!” 这对挚友已有争执之意,于是冯渊安静了下来,随后起身走向了门口。 李自恒以为他是要躲,正要跟着起身而去时,却见冯渊把门给关上了。 随后便见冯渊折返,神色严肃走到了李自恒面前,脸上同时还带有几分纠结。 好一会儿后,冯渊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跟你说实话了!” “非我不愿给你调粮,而是官府仓内已无粮可调,这也是前任布政使被革职的缘故!” “金陵富庶,冠绝天下,你告诉我无粮可调?” “府库该有存粮五十万石,但实际只有二十万石头,给江北调拨之后,如今只剩三万石!” “你们江北余下八万石粮,到现在都还没着落,相关情况我已于五天前上奏朝廷!” “粮食都去哪儿了?被谁贪墨了?谁这么大胆?” 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冯渊全部都知道,但在没有旨意之前,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尤其是李自恒这样的人。 事实上,即便金陵库粮与实际不符,地方官也有办法化解,给江北备足需要的赈济粮。 之所以玩脱了,其实是受是高层党争影响,再说透些其实是贾雨村跟何顾谨的事。 为争内阁那把椅子,贾雨村弄掉了江北布政使,直到宋子瑜到任江北巡按,何顾谨才确定是这厮捣鬼。 他是自己那一党人头头,吃了亏如果不找补回来,人心散了垮台会更快,所以何顾谨瞄准了金陵。 金陵布政使是贾雨村的门生,几年前他担任工部尚书时,负责重建应天东都,为方便行事所以安排自己做布政使。 而本次何顾谨出手,便瞄准了金陵的亏空,用以收拾金陵布政使然后牵连贾雨村。 而这亏空的产生,又跟营建东都有关系,是一笔不太好算的账。 总而言之,无论是高层的政斗,还是亏空的缘由,冯渊都不能主动去碰,更不能捅给李自恒这战斗机。 眼下,冯渊告知其相关亏空之事,其实就已经是非常够朋友,毕竟这是拿前途乃至身家性命在赌。 “我不能说,你也最好别多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 贾何二人是重臣,更是平衡朝局的关键,这些破事要不要深究,深究到哪种程度去,这确实需要皇帝权衡。 说得更确切些,贾何二人及其门人,都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对这些人动手等于皇帝自废武功,当然也可说是刮骨疗毒,但无论哪种说法都很疼。 “所以我是白跑一趟了?” “余下的三万石粮,乃是金陵最后的应急储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动!” 如果真的只剩三万,李自恒便不好再要了,毕竟金陵也需要一定储备,用以应对各种突发风险。 “好,我这就走!” 虽然心里松了口气,可没帮到忙冯渊仍是很惋惜,于是他安抚道:“先歇一晚吧,你我许久未见,怎么也得叙叙旧才是!” “我有御赐美酒,一直都没舍得喝,今晚你我一同享用!” 叹了口气,李自恒道:“多谢你了,但灾民们还等着米下锅,我还得替他们找活路!” 冯渊劝道:“事情要做,身体也得顾着,你若累垮了……只会让更多人受苦!” 看着李自恒风尘仆仆,比起以往衰老太多的样子,冯渊心里也很为朋友担心。 做了几年官,冯渊结交了不少人,但真心朋友也就李自恒一人,所以不愿看他太苦。 “我挺得住,告辞了!” ………… 三月十五,是非常特殊的日子,因为今日乃朱景洪的生日。 皇帝生日被称为万寿节,正统年间因有太上皇在,所以万寿节都是简单庆贺。 之后老皇帝死了,朱咸铭为表孝道依然是简办,当然这样做也是为了节省开销。 没几年朱咸铭也去了,朱景洪继位前三年为表孝道,万寿节也是简单庆贺。 也就是乾盛四年,庆贺规模扩大了许多,而那时朝廷南北都在用兵。 今年乾盛五年,朱景洪已满三十岁整,虽然地方上有些小问题,但如今外患已除大局安定,那自然是要大局操办。 所以早在二月末,礼部在贾雨村的主导下,便已在为万寿节做准备,户部尚书何顾谨则充分供应钱物。 这俩人也是好玩,虽说已是水火不容,但该合作时毫无芥蒂,甚至平日见了都是有说有笑,只苦了下面人得拿身家性命陪玩。 经过各方精心准备,耗费将近五十万两的万寿节,展现了大明的兴盛气象,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盛会。 诸番邦使臣、外国使节等,再度见证了大明的强盛,往后也会更规矩许多。 外廷的万寿节结束了,但内廷在皇后组织下,则在重华殿设了家宴,要再次给朱景洪过寿。 宴会之上,朱景洪端坐于上位,在他一侧是宝钗的席位,然后之下才是一众妃嫔。 皇室家宴,虽然比不上国宴盛大,但其珍馐美味、装饰器物、声色娱乐等,全都是当今时代顶级,其中耗费自是海量。 此刻,站在朱景洪面前的人,是他七岁的嫡次子朱慕梴,在众人瞩目之下给他背诗。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听到这句,最先触动的是黛玉。 这是她多年前做侍读的应制诗,基本没有什么传诵度,连她的亲儿子都不知道,如今却从朱慕梴口中道出。 (本章完) 第825章 应天薛家,苏州林家! 第825章 应天薛家,苏州林家! 除了黛玉,现场还有一个人知道这首诗,便是当时同为侍读的湘云。 湘云看向了黛玉,然后又看了眼宝钗,最终也是一句话没多说。 而此刻的朱景洪,听到这诗脸上笑容僵住,然后便觉心中五味杂陈。 盛世无饥馁…… 可江北那边饿死了几十万人,偏偏金陵那边又有了亏空,湖南那边又在上报了瘟疫…… 朱慕梴身旁是朱慕桢,后者观察着老爹神色变化,心里则在嘲讽这位自作聪明的兄弟。 明明最近不太平,你却说什么盛世无饥馁,这不是纯纯恶心老爹嘛! 看着眼前儿子,朱景洪问道:“这诗是你所做?” 在短暂犹豫后,朱慕梴答道:“是儿子所做,只为给父皇贺寿,为此还打磨了许久!” 朱景洪神色严肃,平静道:“你才进学,不知世事,岂知何为盛世?且学习以明理修德为要,万不可醉心于诗词小道!” 皇帝说的话就是道理,但朱慕梴听了却很委屈,毕竟他是为了讨老爹欢心,一片孝心却换来了教训。 在他纠结时,一旁的朱慕桢提醒道:“四弟,还不回父皇的话?” 朱慕梴瞪了兄长一眼,随后方告罪道:“父皇教诲,儿子谨记!” 目光扫向眼前的几人,朱景洪又追问道:“你们都记住了?” 在他面前不只有朱慕梴,还有老大朱慕桢、老二朱慕梧、老三朱慕桐,他们都是年长一些的皇子。 “儿子谨记!” 众人答话之后,朱景洪便挥退了他们,然后这场家宴照常进行。 所有人都拼了命讨他欢心,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大约一个时辰后,这场家宴才算正式结束,原本朱景洪该去坤宁宫歇息,但他却回了乾清宫去。 皇帝离场,其他人也都散了,多数人都很高兴,毕竟宫里难得这么热闹。 而在坤宁宫内,宝钗却不大高兴得起来。 偏殿书房内,宝钗已屏退众人,此刻仅朱慕梴在她面前。 “你老实告诉我,那诗真是你写的?” 听到母亲的质问,朱慕梴心里有些慌,可他却点头道:“是儿子所写!” “真是你写的?”宝钗又问,她又给了这小子一次机会。 刚才的诗句,明显不符合朱慕梴的认知,朱景洪对诗文探究不深,所以未曾注意到其中差别。 可朱慕梴这一首,却瞒不过宝钗。 而且宝钗也相信,在场其他聪明人,也能猜到非朱慕梴所作,只是大家都没说出来罢了。 看着母亲不善的表情,朱慕梴咬了咬牙,最终答道:“母后,就是儿子……所作!”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也不跟自己说实话了,宝钗心中难免有些悲哀。 “方才你爹教了你道理,那娘再给你说一条道理,若你以为全天下自己最聪明,以为可以瞒住所有人……那你便是最大的蠢货!” “今天你不跟我说实话,伤了为娘的心……此为不孝,今罚你抄写《孝经》三遍!” 说道最后,宝钗语气已格外严厉。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这般威仪朱慕梴岂能不怕,知道自己小聪明被洞悉,于是立马跪地痛哭请罪。 “儿子再也不敢了,万望母后莫要生气,儿子知错了!” 一边哭泣,朱慕梴一边爬到宝钗面前,抱着母亲裙摆求饶,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疼。 “此事我能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别以为就你聪明!” 宝钗继续教训着,如果她知道此诗窃自黛玉,此刻绝不会如此容易息怒,毕竟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随后,宝钗又问了朱慕梴诗文出处,才知是从坤宁宫东殿阁楼寻得,那里有一箱子废弃的文稿。 没办法,黛玉、湘云和朱云笙,乃至宝钗和杨静婷做侍读时,都曾写过大量的稿子,这些东西虽无用却也不能扔,所以就只能这样存放起来。 宝钗进驻坤宁宫时,就有人禀告过这件事,可她的事情太多给忽略了,东西就在阁楼上角落放了几年。 于是宝钗让朱慕梴找来文稿,一看字迹她便知是黛玉所做,虽然上面并没有署名。 看着眼前这自作聪明的小子,宝钗气得想给他两巴掌,此生她头一次觉得如此丢人。 “你亲自将这稿子,去交给你林娘娘,然后跟她致歉!” “啊?” “立刻去!”宝钗怒斥。 “是!” 朱慕梴惊恐逃离,宝钗静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往乾清宫去了。 她得亲自把这事跟皇帝说清楚,不然此事终究是个隐患,说不定哪天就被有心人引出来。 ………… 大明皇后为一首诗着急时,大明忠臣李自恒则在为百姓饱腹而奔走。 金陵要不到粮食,他又只能返回江北,打算让地方官府想办法,从大户手中挤出一些粮来。 实在不行,动用官府库银买都可以,到时候他会承担一切责任。 然而等他回到泗州,才发现所有问题都已解决,粮食缺口全被堵上了。 办成此事的是宋子瑜,这位新任的巡按都御史,他号召各府县筹措到了粮食。 从泗州回到凤阳,李自恒找上了宋子瑜。 虽然都是为朝廷效力,可宋子瑜在关键时刻帮忙,还是让李自恒非常感激。 巡按衙门内,听了这位上司的致谢,宋子瑜答道:“李大人,你不必谢我,我是江北的官员,自当为百姓做些实事!” “如今虽有奸邪作祟,却非所有人都立身不正,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宋子瑜这番话,让李自恒有些意外,也让他受了一些启发。 一直以来,李自恒认为官场里没几个好人,宋子瑜是贾雨村的门人,早被他划进奸臣预备队。 而宋子瑜到江北后,查民变之事只顾党争,对其他人重拿轻放,便又佐证了他的判断。 可眼下宋子瑜的言行,又动摇了他的观点。 于是李自恒只能感慨,人性确实非常复杂,至少他不敢说洞悉。 其实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宋子瑜的这一行为很好理解,而且他本人已道出缘由。 他是江北的巡按,算得上是地方官,安定地方本就是职责。 他是贾雨村的学生不假,可他得先是他自己,派系利益只能排到第二。 如果江北真的又发生变乱,李自恒当然难辞其咎,可最后还是得他来收拾局面。 二人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只是相同语言实太少了些,所以几分钟后李自恒就告辞了,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看着李自恒离去,宋子瑜心情也很复杂,他很佩服这位真正的君子,却知道往后与此人注定会是对手。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按李自恒重点突破的办法,树大招风的陈家成了主要查访目标。 虽然这些天李自恒不在凤阳,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可没闲着,把陈家里里外外情况摸了个清楚。但是对于审案,厂卫们都表现得很谨慎,他们只给李自恒提供线索,审案的事还得后者亲自来。 所以李自恒回到临时衙门,先是看了看了大量的情报,整理好思路再开始审案。 乾盛五年三月十六,整饬江北兼并第一案拉开序幕,李自恒陆续传了刘家、张家、和陈家二房三房问话。 这些都是陈家大宗外围势力,也是陈家兼并土地的白手套,只有先从他们入手才能关联到陈家。 李自恒准备充分,在审案中人证物证都有,只用五天就牵连到陈家大宗。 三月二十一,李自恒正式传讯陈裕盈,但这位以身体不适为由,令其子代为出面庭审。 李自恒当然不同意,安排了郎中去看陈裕盈,逼得后者躲去了乡下养病,于是李自恒又让郎中去了乡下。 最终,陈裕盈被逼无奈痊愈返回凤阳,于三月二十七正式登堂受审。 这次是会审,佥都御史李自恒位主审,按察使盛景瑞和巡按都御史宋子瑜为陪审,东厂掌班太监宋福生和北镇抚司副千户倪进忠(倪二)为旁听。 当然,凤阳及临近个各府县的大户们,被允许可以遣人来旁听。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对李自恒来说,这样的案子就是要对外公开,才能起到最大程度的震慑。 “刘家为何要给你家钱粮?” “张家为何也要按时进供?跟刘家上交的比例一样?” “还有你家的二房,三年前为何购入大批土地?为何能低于行家?” “河西下村的村民,为何全都欠你家四房银钱?人家被你们收了土地还得耕种替你们还债?” “还有柳家庄的三十八户,为何他们……” 大堂上,听着李自恒的诘问,陈裕盈心中虽有怒,但脸上却淡定无比。 “答我的话!”李自恒语气严肃。 “李大人,我比你多做几年官,如今虽已致仕,但还记得朝廷律法!” 环顾堂上诸官,以及大堂内外旁听的仕绅们,陈裕盈接着说道:“今天你叫我来问话我来了,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你刚才说的这些,有哪一条触犯了律法?” 从表面上看,这些事跟陈家大宗没瓜葛,陈裕盈当然不可能全部认下。 虽然李自恒是钦差,但他却只有一个人,旁听者无论官民都不会支持他。 环顾众人,陈裕盈捋着白须,答道:“若你非我要回话,我只能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买卖公平,你情我愿!” 李自恒当然不会被唬住,接着问道:“欠债还钱,如何起的债?如何还的钱?又是如何买卖?” “这些你可否细细说说!” 这些当然不能细细的说,所以陈裕盈直接不理会,随口答道:“我记得钦差大人是来赈灾,并查土地兼并之事,难道民间借贷也要管?” “民间正常借贷,我当然不必管,可涉及到土地买卖,关系到社稷安危,我可就不得不管了!” “依你的意思,我大明朝准许买卖土地,反倒成了祸乱天下的源头?” 面对这般质问,普通人第一时间是反对,李自恒却反应很快,只听他道:“强买强卖,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难道不会是祸乱之源?” 李自恒咬死“非正常交易”这一点,其他的话头根本不碰,此刻已经让陈裕盈非常难受。 “李大人,若是要辩论治国理政之道,你就不该叫我到这里来!” 李自恒笑了笑,遂问道:“那好……请你告诉我,为何张家、刘家这些,会按时给你交割钱粮,为何他们的土地,地契却都放在你们家里!” 这话就问得比较露骨了,陈裕盈没有着急回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李自恒。 好一会儿后,陈裕盈方道:“李御史,我比你多做几年官,有些心得想跟你分享一些!” 李自恒则道:“今天是审案,做官的心得,可以下了堂再说,现在你只管回我的话!” “刚才我已回过你的话,是你苦苦相逼不依不饶,你以为你是谁?难道……” “我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圣上委派钦差,你又以为你是谁?” 只这两句话,便让现场气氛迅速升温,在场旁观众人纷纷屏气凝神,但也很期待接下来的碰撞。 若非顾忌李自恒钦差身份,及现场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此刻只会有人给陈裕盈叫好。 “千年田八百主,这天下谁人不买田?谁人又不卖田?” “只要你情我愿,民不举则官不究,又何须你来多管闲事?” “俗世浊流,你以为只凭你一人,就能澄清玉宇?就能与天下人为敌?” 李自恒依旧淡然,只听他道:“澄清玉宇愧不敢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遇有不法自当整饬,今天我只问你的案子,何谈与天下人为敌?” 到了这地步,也没必要顾忌什么颜面了,陈裕盈也是老江湖,此刻同样不会弱了气势。 “若老夫所记不差,钦差大人最重要的差遣是赈济灾民,然后才是查案!” “可你到江北赈灾却饿死了人,如今弄得民怨四起,我想也问钦差大人,是百姓生死重要,还是你以查案博直名更重要?” 反过来,陈裕盈又给扣了一顶帽子,指责李自恒漠视百姓生死,只顾着的挑事审案博取直名,简单来说就是沽名钓誉,假仁假义。 话说到这里,双方已算得上是图穷匕现,这精彩程度看呆了现场所有人。 在场众人不得不惊叹,这陈裕盈陈前辈不愧老江湖,对上李自恒这样的硬骨头,居然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但在场官员只需代入陈裕盈,就明白眼下确实到了拼命的时候。 陈家被当成整饬兼并的典型,罪名坐实了一定会严办,以陈家这些年涉及的脏事,抄家流放都算是从轻发落了。 此刻,所有人都等待着李自恒的回应,因为饿死了人乃至又起骚乱,是客观上已发生了的事实。 “我若有罪,陛下自会惩戒,罢官、抄家、流放、杀头,我都坦然受之!” “今日堂上,我是奉旨查案,我只问你陈家的事!” 李自恒根本不接陈裕盈的招,他确实已经豁出去了,所以不在乎外人评价,只会全力去做正确的事。 陈裕盈当堂对问让众人惊叹,而李自恒无视名节一往无前的气概,则更是让在场众人钦佩。 大家都是读圣贤书长大,圣人的教诲他们也都知道,他们也曾想过要做君子,可如今都成了官僚地主。 “只问我陈家的事?我陈家先祖,是辅佐世祖重定神州的功臣,如今落拓……便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也只敢对我们出手罢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不是该在堂上说的话,显然陈裕盈已被逼到绝路,连士大夫的体统也顾不上了。 听着陈裕盈的挖苦,李自恒内心岿然不动,徐徐说道:“案子要一个一个查,你若清白无辜,又何须如此忧惧?” “一个一个查?怕不是因为我们好欺负,所以才挑我们家动手,那些真正的权贵你敢查吗?” 这就叫东拉西扯,反正就是各种带偏问话,不会按照李自恒的剧本走。 “只要犯了国法,我就敢查!”李自恒也来了火气。 他最痛恨陈裕盈这样的人,明明是兼并土地的元凶,却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陈裕盈当堂咆哮道:“朝中那些尚书阁老你敢查吗?各地宗藩兼并的土地你敢查吗?” “律法森严,违者必究,我有何不敢?”李自恒坦然答道。 陈裕盈当即怒道:“应天薛家,苏州林家,你敢查吗?” (本章完) 第826章 变动 第826章 变动 应天薛家,苏州林家! 听到这八个字,在场众人无不变色,因为谁都知道指的是谁。 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得宠的贵妃,比之尚书侍郎及远支宗藩尊贵多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裕盈敢说出这八个字,攀扯这两家等于把皇帝扯进来,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事实上,陈裕盈是有些冲动了,但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狗急跳墙的无奈之举。 如果因扯出这两位,让李自恒能有所顾忌,对陈裕盈来说就赌赢了! 李自恒会有顾忌吗?现场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也希望他能有所顾忌,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没等李自恒反应,坐在原位的倪二霍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下走到陈裕盈面前,竟是狠狠一拳砸向了老头儿面门。 “老狗大胆,竟敢向陛下泼脏水!” 倪二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了陈裕盈的意图,作为皇帝家奴他便要阻止。 倪二的上位,总结起来就一个“忠”,是不顾一切的忠心。 但此刻倪二的举动,却让李自恒大为光火,因为这样恰是中了陈裕盈的计,让他把兼并事跟皇家牵扯上了。 “退下!”李自恒呵斥。 可他钦差的身份,在倪二这里并不好用。 在倪二看来,维护皇帝绝不会有错,似这般向皇帝泼脏水的人,就是一刀砍了也不为过。 “宋掌班?快让他退下!” 李自恒看向了宋福生,此刻只有这位才能劝得动倪二。 相比倪二这半路出家,且一路都是干糙活儿的人,宋福生这从小进宫在东厂里打转的人,对今日之事看得要透彻许多。 在权衡之后,只听宋福生道:“倪千户,大明有国法,似这等狂悖之徒,自有律法惩治,快些坐回去!” 宋福生说话之时,倪二又揍出了几拳去,打得陈裕盈连续哀嚎了几声。 将陈裕盈拎起来,倪二呵斥道:“狗日的混账,再敢诽谤君父,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裕盈忍住疼痛,狂呼道:“打得好,打得好啊……是草民狂妄,不该在这大堂上,把薛家和林家牵扯进来!” 一个草民,一个薛家林家,说穿了还是在挑起对立,既是给在场观审的仕绅们听,也是在点堂上的李自恒。 你不是说谁都敢查?可现在为何一言不发? 这时宋福生道:“李大人,我建议今天先到这里,稍事歇息后再审!” 这个时候中断审问,就等于承认牵扯到皇家内廷,所谓的大明律法不起作用。 如此一来,所谓的公道也就不存在了,李自恒也将从道德制高点跌落。 “不……陈家的案子今天就要审完,一是一二是二,至于他所说的薛家林家,若有不法我也当按律惩治!” 听到李自恒这样说,宋福生便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提议更稳妥,停下来商议好对策再审,而不是这样一股脑的莽上去。 而当李自恒说出,连薛家林家都要审时,宋福生就真的坐不住了。 厂卫跟官员不同,他们只需为皇帝尽忠,其他的全都得往后站。 所以当李自恒明确表示要查薛林两家,宋福生就必须做出正确的反应,以表示对皇家的绝对忠诚。 但他跟倪二不同,做事更讲究方法。 “李大人,你只听信陈裕盈一面之词,就说要查薛家和林家……仿佛他们真就触犯了律法!” 宋福生没有用权势压人,而是跟李自恒讲道理,替薛家林家辩解,而且说得还挺有道理。 “薛家林家,远在金陵,与江北之事有何干系?李大人切莫被其乱了分寸,做出有辱圣德的蠢事!” 李自恒也是凡人,也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此刻他也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 还没有核实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表态,他被陈裕盈这老东西绕进去了。 李自恒遂答道:“公公所言极是,今日只审陈家的事,其他事容后再说!” 看他这样子,是不打算退堂休审,对此宋福生也没办法,反正他把自己该说的话说了。 到此,陈裕盈也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已无太多可以挣扎的地方。 审案便在继续,李自恒问出最开始的几个问题,陈裕盈仍旧无法正面回答,然后前者便拿出了各种证据。 人证物证齐全,这本是无可抵赖之局,陈裕盈最开始耍完三板斧,可见是比较明智的举动。 因为若等到李自恒拿证据,那他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可他耍了“三板斧”,客观上是否明智,其实也得打上问号。 毕竟攀扯皇家,已是取死之道! 陈家完蛋是注定之事,但经过陈裕盈燃烧自己,却给士绅们引出了一条路,可以把薛家和林家牵扯进来。 至于能否牵扯,这个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薛家和林家在江北,尤其在临近金陵的泗州,也就是最先爆发民变的地方,是真的购买了大量的土地。 为何要买地? 这根本不算问题,就好像问人为何要呼吸,为何要吃饭一样。 这边陈家被查,审案的过程也被传开,薛家林家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两天之后,消息传到了应天,薛蟠这厮却觉得无所谓,毕竟他没有强买强卖,且事情都是二房做的。 薛家二房也不简单,宝琴便出自这一脉。 但夏月桂却察觉到了不妙,随即修书一封发往了京城,要向皇后如实讲明自家情况。 在薛家的信寄出没两天,金陵巡按御史衙门内,冯渊接收到了一份急递。 急递内容,是令其彻查金陵亏空案,要将一应不法之徒绳之以法,其中措辞可谓极其严厉。 将一切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这句话虽读起来很简单,但如何把握尺度却极难。 因为追查深了,就会牵扯到贾化贾大人,这位可是当下最热门的入阁人选。 但又只过了两天,也就是四月初二这天,冯渊收到了最新的邸报。 每一期的邸报,其记述内容都很驳杂,囊括了日期内朝内外大事。 但在这份邸报中,冯渊看到了最关键的一条。 “三月二十五,帝御崇政殿,改授叶炳维文华殿大学士,改授罗广德为武英殿大学士,擢兵部尚书高志文入内阁,授文渊阁大学士!” 换言之,最新一届内阁确立,叶炳维为首辅罗广德为次辅,缺的那位既非何顾谨也非贾雨村,而是排位靠后的高志文。 如此安排,是何用意,冯渊需得仔细体悟。 他把邸报又仔细看了一番,然后又发现了一个细节,即通政使谷俊良因结党而被下狱。 冯渊在京城混得久,知道这个谷俊良和贾雨村走得近,这位毫无征兆就被下狱,已经说明了更多问题。 他冯渊为何能做状元?为何不用在翰林院苦熬?为何授官就能外放巡按?为何来的是金陵这等要地? 揣摩上意,把皇帝想做的事做漂亮,便是他崛起的唯一缘由。 所以当天下午,冯渊就安静坐到了书房,开始撰写弹劾礼部尚书的奏本。 他这些天也查到了很多情况,写起来一点儿不费劲,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内容详实。 结党营私、侵吞国帑、蒙蔽圣听…… 这些个罪名,一旦确认,足够把贾雨村掀翻。 “正统十年初,贾雨村就任应天知府,清查亏空威逼下属补足,恰那时我与薛家起冲突被投入狱,受其默许我被胡进安勒索,几欲身死狱中!” “时隔十五年,我却要把这位尚书重臣送进大狱,真时也命也……” 冯渊感叹时运,但因深在局中,难有超脱视野,所以有些事没看得透。 否则他就该意识到,现在的他跟多年前的贾雨村,老实说没有什么区别。 当冯渊写好奏本并递出后,这便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些。 冯渊此刻的心情很好,因为若是把贾雨村拉下来,在御史系统他将赢得极大声望,进一步拓宽他的官途。他甚至有把握,能在四十岁左右位列封疆。 想到自己多年不中,如今却官运亨通,所谓大器晚成不外如是了。 换下公服,只带两个随从,冯渊走出了公门,来到了长街。 不知不觉间,冯渊走到了武定门内,看见了路边有一小摊,七八张桌子已坐了一半。 市井百姓,不知高层斗争,此刻却也讨论着江北之事,尤其是那位李青天的故事。 所谓李青天,当然是指李自恒,他如今确实算得上名满天下。 冯渊找了角落位置坐下,听着众人圣君在位,贤臣满朝之叹,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 倏然抬头,冯渊看向天际,只见夕阳把天地染成绛色。 日落月升,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半个时辰后,冯渊离开了这里,虽然什么都没点,可他还是留下了一锭银子。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摊主见到,顿时愣了神,想要追出去时,却已不见贵人身影。 看向人潮之中,中年摊主嘀咕道:“十多年前老爹遇着贵人,只卖出几个粽子给了十足银锭,没想到我能遇着更怪的事,这人什么都没吃也给一锭银子!” 摊主的感慨冯渊不会知道,此刻他去了前面街道,那是当初他差点儿被打死的地方。 时间倒回三月末,朝廷内发生的一系列变动,可以说是惊到了所有人。 对内阁学士和六部堂官,朱景洪进行了整整体调整,此事的影响还将持续很久,一直延伸到帝国统治末端。 导致此番变动的诱因,是金陵的亏空情况被呈送,让他知道贾雨村为赶进度胆子有多大。 当然,如果仅仅是亏空的问题,朱景洪也都可以忍受,毕竟这厮确确实实的办成了事。 可这厮又跟谷俊良走得近,后者这位通政使位置很关键,于是朱景洪就出手了。 谷俊良根基浅得多,然后第一个被拿下了,至于贾雨村要不要收拾,朱景洪还真有些犹豫,毕竟这人做事能干。 朱景洪在犹豫,而贾雨村则惶恐无比,只因谷俊良这位盟友被下狱了。 所以这几天,贾雨村都称病修养府中,一干门人来见皆不露面。 贾雨村不见客,朱景洪最近接见的人可不少,主要是跟新提拔的尚书、侍郎见面。 这是朱景洪继位后,第二次大规模人事调整,如今除了内阁中的两位,九卿和各部堂官已经没了正统年间的旧臣。 接见这些人,朱景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跟他们把规矩说清楚,告诉他们在自己岗位上该做什么事。 在会见之中,他还向官员们透露出,将在北方等地清查兼并,并征求限时退还则免罪的方案。 同时他还向内阁发布谕旨,令其拟定方略向东北等地移民,用以缓解各地佃户生存之难。 一方面加大力度打击兼并,另一方面移民对外开拓,再加上不断改进生产力,这是朱景洪对内治理的方略。 但内政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朱景洪的主要精力还是会放在军事上,所以内阁和六部的官员的安排就很重要。 好在他对朝堂掌握足够,官员可以做到随心安排,但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相反这只是开始而已。 四月初一,朱景洪又给北镇抚司下旨,让地方各千户所要多加打探民情,若有变故务必及时上报。 四月初二,朱景洪召见了王培安,令其外派御史巡视各地,清查一些地方上的毒瘤。 四月初三,朱景洪又下旨兵部,令其召各地都指挥使于五月底进京述职,并训示警备地方之责。 一系列的旨意下发,昭示着乾盛年间的大变革,就这样毫无征兆但真切的发生了。 但只要细细一想,此事又将是必然。 如今外患已彻底根除,确实是到了腾出手来,对内进行革新治理的时机,何况朱景洪手中的筹码还多。 他的筹码,可不只有牢牢掌握的兵权,还有东北和南洋大片未开发的土地,只凭后者他就可以“经济战”层面碾压对手。 四月初六,从金陵薛家发回的家书,终于被送进了坤宁宫内。 看完了薛家的陈述,宝钗忍不住叹了口气。 实打实的说,这些事她不知情,而且知道了也不会管,因为买卖土地确实是平常事。 可她也知道,在当前的情况下,这种事有多铭感,所以她必须想好如何应对。 薛家的信里,也提到了林家那边的事,于是宝钗又让人去找了黛玉。 等黛玉过来后,宝钗便将信给了她看。 看完之间,黛玉和宝钗感受类似,但她更担心林家在买卖过程中,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 放下信函,黛玉说道:“江北巡按衙门审案,有人出言攀扯……我看这事不简单!” “这些士绅们走一步看三步,只怕后面还会有事,他们会咬着不放!” 黛玉虽不问世事,却通过宫女太监之口,对当下一些大事有了解。 但只凭信里的内容,就推测出后续的这些事,仍显示出她极高的政治敏锐性。 宝钗点头后,答道:“我所虑之事有二,一是他们到底有没有作恶!” 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保证自己绝对干净,那么别人泼脏水就不足为惧。 此刻宝钗提起,显然对此深有疑虑,即便信里保证说没有。 黛玉点了点头,随后又听宝钗道:“此事陛下定然知晓,可却未召你我过问,圣意难测啊!” 三月二十七庭审情况,朱景洪当然收到了奏报,陈裕盈点出薛林两家的事他知道。 为此朱景洪下了秘令,让锦衣卫查薛林两家情况,收到回奏前他没打算跟宝钗二人通气。 “宝姐姐接下来如何应对?”黛玉询问道。 如果不妨碍大局违背律法,她俩都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即便二者之间的联系极少。 宝钗答道:“主动陈奏吧,有事情说清楚就好,该罚的罚就是了,若是捂着反倒可能坏事!” 其实黛玉也是这个想法,之所以她不主动提出,是不想表现得太主动,这是她俩和睦相处的大前提。 二人联袂来到乾清宫,才得知朱景洪去了天工院,后者被设立在了上林苑内。 这次行程是临时安排,宝钗问过才知是天工院那边,叫什么“蒸汽机”的物件有了突破,所以朱景洪才专程要去看看。 这个天工院宝钗知道,是个钻研稀奇古怪东西的地方,据说还在朱景洪多番引导下,搞出了好几门分类清楚的学科。 没办法,她俩就只能回宫去等,知道天快黑时朱景洪才回来。 看得出这位心情不错,于是宝钗二人把握好机会,把金陵来信的事合盘道出。 对此朱景洪便不再隐瞒,告知已令厂卫在查,等情况清楚后再作处置。 听了这话,宝钗二人不好多说什么,直说全部都听朱景洪处置,她们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是聪明的做法,先把姿态摆端正,接下来的事才好操作。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四月初十这天,冯渊的弹章送到了京城。 若谷俊良还是通政司,在知道是弹劾贾雨村的章奏,他可以选择压一两天,然后与老朋友商量对策。 可眼下通政使换了人,而且还跟贾雨村有过节,于是这份章奏被直转御前。 看完奏本,朱景洪是惊讶的,因为冯渊上报的数据,有北镇抚司未涉及到的方面。 简单来说,贾雨村确实作恶多端。 (本章完) 第827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终章】 第827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终章】 奏本朱景洪看完了,而后他叹了口气。 “转内阁,让他们议吧!”朱景洪吩咐道。 薛家和林家的事情,一旦坐实他都会严惩,又何况一个贾雨村。 第二天内阁出了票拟意见,令贾雨村停职在家待查。 消息传到贾家,贾雨村就知道自己完了,虽然现在只是待查阶段。 “老爷,何不上奏自辩?”娇杏面露忧色。 “是该上奏,但不是自辩,而是请罪认罚!” 自己是什么人贾雨村清楚,皇帝是怎样一个人他更清楚,所以他对平安不敢有奢望。 叹了口气,贾雨村接着说道:“但愿陛下,能念些许旧情,不要斩尽杀绝!” 最近半个多月,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即便贾雨村久历宦海,仍感目不暇接难以招架。 他毕竟是臣子,站的位置还不够高,没办法快速看透迷局,只能在迷茫中被动应对。 现在结果已经到来,却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贾雨村这人确实有水平,请罪奏本虽一字未替自己辩解,可内里说得都是自己的功劳苦劳。 客观上来说,他确实是给朱景洪当牛做马,被弹劾的很多黑锅也是不得不背。 时间只过了五天,贾雨村便接到了上谕,革去了他礼部尚书的职务,然后便是对他的正式调查。 又只过了几天,贾雨村被押入刑部大狱,对他本人的审问正式开始了。 这一情况,可把户部尚书何顾谨吓得不轻,于是便以年老体弱为由告老。 何顾谨当然也不干净,包括现任吏部尚书郑显林也一样,但这些人毕竟是他的铁杆支持者,他也得考虑卸磨杀驴的不利影响。 所以,当何顾谨告老辞官时,朱景洪便顺势同意了,如此也算给了他善终。 四月底,在朱景洪的干预下,贾雨村的案子宣判。 因其用人不当落下亏空,故而罚没其家产充公,且全家流放辽东以北拓荒。 也是在四月底,江北的兼并第一案有了结果,李自恒查实了陈家各项罪名,也判了个罚没家产全家流放的结果。 大面积的流放,是开发新占土地的重要手段。 这些大家族一去数百人,且比普通百姓更能折腾,所以朱景洪也喜欢流放这些人。 也是在四月底,对薛、林两家的查访也有了结果,他们确实在泗州买了不少地。 而在江北和金陵等地,已经有人在拿此事做文章,传一些薛林两家强买强卖的故事。 根据北镇抚司和按察司查证,薛家林家未有强买强卖之举,所以不必对他们进行处置。 但宝钗仍下了懿旨,申饬薛家林家贵为皇亲不该与民争利,令其将所购田地归还百姓。 如此处置下来,这件事也就平稳落地,皇家未被攀扯裹挟弄得灰头土脸。 地方士绅除了攀扯薛家林家,李自恒也是重点攻击目标,弹劾他的奏本是一个接着一个,而朱景洪顶住了这些压力。 都察院这边,王培安已拟好章程,先期准备在河南、河北、山东进行兼并清查。 六月初,户部正式下发公文,令各地官府清查土地登记,会同士绅更正错误登记情况,这算是给下面主动改正的机会。 李自恒的严查加都察院“虎视眈眈”,加上陈家的下场已成典型,确实让各地大地主们感受到了压力。 事实上,所谓兼并主要也跟大地主有关,因为他们在地方有无视律法的能力。 不管怎么说,在各方面压力之下,各地陆续有“错误的登记”被改正,许多被夺走土地的百姓。 当然,始终会有头铁的人不退土地,那就只能等都察院来查了。 虽没办法确保全部查到,但只要在查就会形成压力,便能起到抑制兼并的效果。 事实上,很多事情都难一蹴而就,需要的是有足够耐心,去持续关注并不断耕耘。 对朱景洪来说,这样的事情有很多。 抑制兼并、任用官员、规划国内、开拓新地、建设海军、发展技术、改土归流…… 事情是急不来的,所以他不着急,日子得安稳的过。 乾盛五年秋,和往年一样,朱景洪又住到了行宫。 皇宫住久了无趣,所以他在七月到了行宫居住,打算一直住到年底才回去。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在行宫这边,他每日生活也很规律,一般上午看奏本或接见文武大臣,下午的时间则是自由安排。 但今天是中秋节,朱景洪打算好好休息,所以便把政务撇到了一边。 当然,如果是要紧的事情,自然会有人递到他面前,普通庶务放一放也不要紧。 可即便如此,当日他还是看了十六份本章,并在内阁票拟上写下“准”或“可”字。 奏本批阅完成后,朱景洪便来到了园子里。 其实说到园子里也不准确,因为整个行宫本就是依山而建的园子,只不过有几处用于议事的殿宇。 中秋节自当大庆,当然这些不必朱景洪考虑,自会有人将一切打理好。 今日设宴之处叫飞流涧,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是因为此处山涯间有处下流,由上而下有近四五丈。 山涧之下是很大的一处园,里面栽种着各种奇异草,亭台楼阁点缀于其中。 宫女太监来往传送着各种东西,现场虽是忙碌但也井然有序。 见到皇帝到来,沿途所遇之宫女宦官,隔着老远就已跪下参拜。 因是参与家宴,朱景洪今日是着便服,看起来比较随和。 园内的一处楼台上,一众妃嫔按封位落座,此三三两两聊得非常热闹。 而在楼台下,则有两个小丫头追逐打闹,这是朱景洪年长的两个女儿,即英莲所出之朱娴柔和可卿所出之朱娴静。 前者已有十一岁,后者则是九岁多。 一边往楼台方向走去,朱景洪一边问道:“怎么没看见桢儿他们?” 随行大太监余海答道:“回陛下,几位殿下怕还在学堂,据说是……是这几天课业不佳,皇后娘娘命所有进学之皇子,皆去学堂温习一个时辰!” 相比于女儿们,对皇子的要求显然更高些。 “这些天来了行宫,我看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是该管紧些才是!” 朱景洪嘀咕时,两位公主发现老爹出现,于是便朝着他这边跑来。 “爹~”“爹爹~” 提起儿子就不爽,看到女儿小跑着过来,朱景洪便又露出了笑容。 “拜见父亲!” 虽是两个小丫头,但此刻行礼亦极为端正,体现出了皇家的修养。 但这所谓的修养,在行礼结束后戛然而止,年纪小些的朱娴静立马开始告状。 “爹……大姐她抢了我的环!”朱娴静指朱娴柔,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朱娴柔手中的环,朱景洪刚才就注意到了,确实编得很好看。 只不过他没想到,俩丫头是为这个追逐。 朱娴柔当即道:“谁说是你的了,这是我编的环!” 朱娴静越发气恼,跑到老爹近前拉住衣摆,看向大姐道:“可那些柳条和儿,都是我亲自摘的!”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哦?”朱景洪做上了断案官,要为这两姊妹分个公道。 朱娴柔也不着急,慢悠悠说道:“可东西是我编出来,所以该是我的才对!” “我也有功劳!”朱娴静立即分辩。 言罢,朱娴静跳了起来,同时哭诉道:“爹……大姐他欺负我!” 朱景洪没着急处理,而是问道:“柔儿,静儿说她也有功劳,你若独占对她则有不公,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朱娴柔也有些委屈,但还是大度说道:“她若执意要,女儿让给她也可以!” 朱娴静从长姐手中接过环,然后才说道:“我本来就有份儿!” “嗯?” 朱景洪看向朱娴静,是想让二女儿说声谢谢。 朱娴静跟长姐关系极好,这般打闹平日没少发生,所以刚才的事并不影响她俩关系。 在老爹示意下,朱娴静手拿环面向长姐,面露笑容:“多谢大姐姐!” “这还差不多!”朱娴柔撇着嘴。 随后朱娴静转过身,一只手把环举起,另一只手则示意老爹下来。 朱景洪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弯下腰,然后朱娴静就将环戴到了老爹头上。 这一情况,颇让朱景洪意外。 蹲在原地,朱景洪扶着女儿双肩,轻声问道:“你辛苦争来的东西,何故要给爹爹?” 没等朱娴静回话,其后的朱娴柔就答道:“启禀爹爹,我们就是给您编的,今天中秋节……这是我们姐妹给您的礼物!” 虽只是柳枝和野编出的东西,可却让朱景洪深为感动,这可是小女儿们亲手给他做的礼物。 他是铁血帝王,按理说戴这种东西影响形象,但此刻朱景洪却舍不得取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手牵着一个女儿,老怀大慰的走向了楼台。 在他们刚才掰扯时,楼台上的后妃们得到了消息,此刻已经在宝钗带领下出迎。 看着正下楼梯的后妃们,朱景洪朗声道:“不必下来了,今日家宴不讲这些,都回去!” 于是宝钗停下,回头对众人道:“陛下既开了金口,咱们就都回去吧!” 众妃皆言谢恩,然后依次返回楼台,朱景洪则带着两个女儿拾阶而上。 待朱景洪来到楼台上,一众妃嫔见礼之时,其年纪小一些皇子皇女们,此刻也都出来向他参拜行礼。 对这些儿女们,朱景洪都亲自问了话,而他本人则在宝钗引领下就座。 这时黛玉笑问道:“陛下头戴冠,颇有魏晋名士之风流,莫非陛下转性了?” 朱景洪头戴冠,其实众妃早就注意到了,而且对此深感惊讶。 只不过因他是皇帝,所以不好出言议论。 黛玉话才说完,湘云就开了口:“魏晋文人曲水流觞,咱们陛下横威大漠,这怎么能联到一起来,除非……” “除非什么?”宝琴直接问了出来。 正待湘云要说话,宝钗便先一步提醒:“湘云,你可得说些好听的!” 湘云叹了口气,遂道;“皇后娘娘这样说,倒让臣妾不敢说了!” 她们们这边说笑时,靠后一些的可卿英莲这边,两个小丫头已悄声讲了情况,颇有些邀功的意味。 “你父皇岂能戴这个!” “静儿啊,往后可别胡闹了!” 可卿英莲各自教训着女儿,声音很小没让其他人听到,她俩一直都是这样谨小慎微。 而此刻在前面些,湘云在众人怂恿下,终于道出“附庸风雅”这四个字,引得宝钗黛玉几人都笑了起来。 探春姐妹三人也在笑,迎春是真的觉得好笑,探春是面笑而心不笑,惜春则是逢场作戏的笑。 除了这些王府旧人,那些前几年才选入宫的低阶贵人们,则沦为了不太重要的背景板。 可谁又甘心一直当背景板呢?往后时间还长得很,争奇斗艳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很考验中宫皇后治家手段。 且说前方打趣说笑后,才有甄琴询问环何处得来。 朱景洪招手示意两个女儿过来,随后才道:“方才我在外面断了一桩案……” 众人好奇之下,朱景洪便将这姐妹二人争执道出,也随之讲明了环来历。 听罢,一众后妃方才明白,皇帝为何破天荒戴这东西,原来是女儿亲制视若珍宝。 这时黛玉说道:“陛下管着天下百姓生计,日理万机国事繁忙之际,还得抽时间给柔儿静儿断案,这可真是爱女心切令人叹服!” 没等朱景洪答话,其身侧的宝钗笑着说道:“陛下圣明烛照……是天下万邦亿兆黎庶的君父,家事国事天下事岂能不知,岂能不管!” 听到宝钗的这句话,朱景洪想到了近几年发生的事,对皇帝“圣明烛照”这种说法,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敢有奢望。 端坐上首,朱景洪神色平静,语气略有些感慨道:“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啊!” 虽然刚才是在说笑,但看到皇帝认真的表情,殿内的笑声便收敛了许多。 也就是这时,外面传来吵嚷之声,细听之下还有争执。 朱景洪知道,这是自己儿子来了,显然今天又得给他添堵。 (本章完)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此时此刻,你们以为我内心必定悲伤不堪吗?以为我必定有说不出的遗憾吗? 不……我内心不堪忍受的,是与诸君将此一别而难有重逢之时! 老实说,感言没啥可以再说的,毕竟在本章说评论区内,与各位大佬交锋已够多,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但这感言还是得发,就像一年到头得过年一样,仪式感总还是要有。 本书的结尾没能做到完美,最后一个故事也拉胯了,这确实是我的过失,究其原因还是实力不济。 但好歹算有始有终,所以大家就别喷了,小说嘛总得有个结局,大家也不想我更个十年八年吧! 然曲终未必人散,《红楼襄王》的故事始终会在这里,在故事中的平行时空里,主角和一众金钗们的故事还会继续,但那已不是我所能驾驭,因为不可能存在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主线剧情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如何发展全靠诸位之遐想。 简而言之,诸位所愿即所得,你们想看的剧情就是会发生的剧情。 而若大家闲得蛋疼的时候,还是可以从书架里把襄王找出来,重新翻一翻那些让诸位心情愉悦的剧情,再去回味一下那些令自己留恋的角色。 若能持续给诸位提供情绪价值,亦为卑微作者之不胜荣幸。 本书内的时间线,是从正统十年到乾盛五年,期间跨越将近十五年,而现实中也更新了近两年。 在更新将近两年时间内,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一路支持和陪伴,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感谢! 在此过程中,我与诸君责问讥讽有之,争执误解有之,拖更断更有之,到这里都一笑泯恩仇吧。 另外,后面还有几章番外,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新年将至,飞在此提前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再次感谢,各位支持! 谢谢! (本章完) 第828章 宝钗媳妇熬成婆 第828章 宝钗-媳妇熬成婆 我叫薛宝钗,出自金陵薛家。 金陵薛家,这个名号确实很大,天下没几个人敢如此自称,我们家最开始也不敢。 老实说,我家到我出生时便已没落了,别说金陵连在应天也排不上号,只能攀附同样已经没落的贾家。 在我记忆中,我的父亲很有学问,而且是个很慈祥的人,是圣人推崇的谦谦君子。 父亲十七岁时中生员,两年之后得中了举人,长辈们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往后定能得中进士重振门楣。 可惜这世上万般,大多不是自己所能决定,在父亲中举的承平十五年腊月,内廷一封急递打乱了他的谋划。 当时我才两岁多,难以明白皇帝陛下赐予户部主事的官,为何会使父亲愁眉不展乃至一蹶不振。 在得了这个官后,父亲就变得忙了许多,但还是会尽力抽时间陪我和哥哥,教导我们读书写字明理。 父亲的教诲我都听了进去,只不过兄长却一心想着玩儿,在父亲不在的时间从不看书,所以每次父亲考教他都会挨打。 正统三年,父亲得了重病,母亲说这是积劳成疾。 母亲多次抹泪跟我说家里富贵,用不着你爹如此拼命。 但我却知道,父亲之所以如此勤勉,其实是为了立下些功勋,日后好向皇帝陛下讨个恩典,准他参与会试走科甲正途。 只不过,父亲终究没等到那一天,在正统三年的秋天过世了,那时我才八岁。 父亲为陛下尽忠而死,期间受了那么多委屈和辛劳,可他甚至连陛下的面都未能得见,我心中暗暗为他深感不忿。 而父亲的离世,让我们这一支没了顶梁柱,兄长成日胡作非为也立不起来,全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支撑。 好在母亲出自王家,娘家人的势力让其他族人不敢太过造次,但我们这一房仍免不了被蚕食利益。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我比以往懂得更多事情,也开始协助母亲管理家务事。 时间来到正统十年,这是很特殊的一年,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年。 这年春天倭寇肆虐,还在应天城外张狂过境,还叫嚣说要炸太祖的陵寝,听说其最近时距孝陵不过两里。 虽然倭寇被迅速赶走,可皇帝陛下还是深为震怒,听哥哥说金陵都司几十名将官被砍了脑袋。 之后,皇帝派了太子来金陵督军,而我也等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那是一个下午,内廷急递让族内惊惶,而此时兄长又在外面惹了事,家里可谓是鸡犬不宁。 偏在此时下人来报,说外面官兵已把家宅围住,这让我和母亲惊恐万分,要命的是兄长此刻还是不在,后来我才知是十三爷来了。 族中长辈要去叩拜,却连人家的面都未能见到,被侍卫们挡在了自家院墙外。 我那不靠谱的兄长赶了回来,可他却不敢出去见客,最终这位爷闯进了内院。 没办法兄长出去了,然后就被侍卫们抓住痛打了一顿,这个时候朱十三才开始问话。 到此我才明白怎么回事,值此家族危急关头,我壮着胆子便与他分辩,很容易就占了上风,但这个世界不是总讲规则。 在这一天,权力是超越一切礼法制度规则的事实,如此近距离且直白的展示在了我眼前。 我虽能言善辩,可面对这位十三爷的道理,我只能语塞而束手无策。 恰在此时一阵风来,将挡在我跟他之间的帘子卷起,于是我们相隔五步四目相对。 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给我的印象便是英武和阳刚,这一点反倒盖住了他的贵气,属于皇家嫡嗣的贵气。 他也在看我,而且看得很认真,但这目光却让我不舒服,只因其有不加掩饰的打量,总让我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似的。 所以我断定,这所谓的皇家嫡嗣,也不过是个好色的轻薄之徒。 好在风吹过后竹帘落下,挡住了他那刀子般的目光,否则再被他刮几下我就要落荒而逃了。 之后他没再强逼,反倒给兄长安排了任务,但这一举动又把我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太子和地方官府角力的矛头。 好在最终事情得以平息,我家度过了这最危险的难关。 然后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那位与我本不该有交集的皇子,竟遣人送了东西给我,其中还附带了一首李白的诗。 云想衣裳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虽是轻薄之举,却也让我猜测,这位兴是有意于我,但之后我也没放在心上。 时间逐渐过去,之后我随母亲去乡下别院居住,顺道去南静庵还愿,感谢菩萨庇佑家族平安。 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举动,哪知我却又遇到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偷跑出来闲逛,所以只带了几十名侍卫,然后就被白莲教的人伏击了。 他和手下人退到了我家别院,为保家族存亡我们也参与进防守中,我还让兄长以重赏招佃户来协助。 后来大战爆发,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就要死在这里。 为保清白,我与母亲拿着剪刀,躲在房间里相互依偎着。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贼人杀进了我藏身的房间,靠外的婢女被当场杀害,飞溅的鲜血落到了我的脚边。 贼人发现了我和母亲,就在我以为今日必死时,他提着刀冲了进来,非常轻松的将贼人斩杀。 直到多年以后,我都能记得他那关切的眼神,以及他传递给我的强烈安全感,但我当时却不知自己已对他动了心。 后来危机解除,我家因救援有功再次被封赏,我还得了他保举成为公主侍读。 之后我家随他一道进京,而到了京城我才体会到,所谓四大家族不过平平,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 好在我在京城,遇到了此生最好的姐妹和知己,那时我便想即便选不上,有此挚友也算不虚此行了。 黛玉是个有趣的人,她虽小但学识却不弱于我,所以在贾家的那些日子,我跟她可谓无话不谈。 之后选拔侍读开始,虽然有他的保举,但对选上侍读一事,我还是没有太大把握。 可最终,我还是进到了复选,并见到了皇后娘娘,也就是我日后的婆婆。 皇后威仪深重使我不敢直视,让我意外的是娘娘很和善,后来谈话才知是因为我救了她儿子。 然后,我就迎来了她的第一次考教,我的回答应该让是她很满意,于是娘娘下了懿旨给我厚赏。 之后我成为了公主的侍读,这是一个很抢手的职位。 后来我才明白其之所以抢手,原因不在于侍读职位本身,而是跟那位十三爷息息相关。 原因在于,次年这位就要成婚,各家拼了命的把女儿往坤宁宫送,其实是为给皇后娘娘推举王妃。 入选之四人,只有我是个意外,而意外又源自于他。 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位十三爷起了爱慕之意,虽然每天在坤宁宫东殿陪公主,我却总期盼着他能过来。 之后他找我学下棋、学诗文、学抚琴,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我心里没有只有欢喜。 跟他相处时间长了,他确实对我是极好极客气,而且言语之间多有爱意,这让我猜测他或许心里真的有我,当初送的那首诗并非轻薄。 意识到这一点我欣喜若狂,但面子上我却依旧矜持,我必须抑制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是良家女子该有的品性。 后来贾珍作死戏弄秦家,让我再度见识到了皇权之至尊,什么国公府的长房传承,触怒了他差点儿被直接打死。 再之后北静王因一匹马被削爵,同样也证明了这一道理,让我知道这大明朝任你王侯将相,都不过是朱家的奴才罢了。 这次我并不为贾家忧心,因为贾珍确实咎由自取,我在贾家时就听过宁府不少烂事。 他救下了秦家姑娘,可当我见到他与那位秦姑娘亲密相处时,我的心如针扎一样的刺痛,仿佛失去了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我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打趣了他俩几句,但这件事我耿耿于怀了好几天。 之后日子趋于平静,我继续在宫里侍读,并在闲暇时候与他相处,我们的感情在不断加深,我们自己深陷其中却不知。 当然也是在宫里这段时间,我得知了不少隐秘之事,也见识了我未来婆婆的手段,这是我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 时间来到正统十一年,他被正式册封为襄王搬出了皇宫,同时他选妃的时间也到了。 我年少失怙,本不该去参选,但睿王妃向皇后娘娘举荐了我,虽然她也是不怀好意,但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很感激她。 所以后来,无论有多少人对她攻讦,我都保了她一生平安,但那已是很久以后的事。 当皇后娘娘问我心意时,我当时真的是紧张极了。 朱家虽不重门第,但我年少失怙确实不配参选,所以我害怕说错了话,引得皇后震怒祸及家族。可我最终还是不忍放弃,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哪知皇后娘娘直接应允了我去参选。 所以,我也很感激我的婆婆,是她给我的参选的机会,才成就了日后我的尊荣。 之后便是漫长的选妃时间,我一路通过了初选、复选来到了终选,而终选那一天的经历同样让我终身难忘。 参与终选的只有两人,另一位是皇后的亲侄女,她几乎是公认的王妃。 其实到这一步,我已是深感幸运,能从此常伴于他身边,别说侧妃更低的位分我也甘之如饴。 选妃当日帝后皆临,宫内外三品以上命妇到场,那确实是很盛大的气象。 我与杨静婷站在坤宁门内,看着他在远处拿起那柄如意,迈着自信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我,我以为他是在与我致歉,毕竟我和他此刻都已知道,我们心里都已经装满了对方,可惜有情人却不能成为眷属。 哪知当他靠近时,竟直接走到了我的身前,并将那柄如意递给了我,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我劝他不要冲动乱来,可他比我想象中更坚决,最终我没顶住他的“逼迫”,接过了代表王妃身份的如意。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一时间风云变色,我看到了未来公公铁青的脸,这让我心惊胆战惶恐万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帝拂袖而去,好在皇后娘娘留下了,让这选妃仪式得以继续进行,但我的心始终忐忑不安。 选妃结束后,按照规制我返回了金陵,等待着皇家进行之后仪式。 我选中王妃的事在京城和金陵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对此议论纷纷,讥讽襄王是胡作非为。 为此我深感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但后来我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为的就是给自己泼点儿脏水。 但不管怎么说,我最终嫁入了皇家,被他从金陵迎娶了回去,但到了最后一步又出现了问题。 我虽已是他的妻子,但皇帝陛下并未下旨册封,所以我还不是正经王妃。 之后麻烦事就来了,我和他被送进了上林苑,皇帝让我们夫妻在里面种地,期间一应饮食起居都得靠自己。 这样的日子非常艰苦,很多人都说这是皇帝对我的考验,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但我却明白这是对他的考验。 堂堂一位亲王,变成种地的农夫,每天扛着锄头去种地,这其中的落差比我可大多了。 但他没有怨言,甚至脸上笑容都没少过,这让我安心了许多,我还是有些担心他弃我而去,对待爱人我确实比较自私。 其实我也问过他,为何独对我如此看重,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我为王妃,可他的回答让我更困惑了。 之后我们相互扶持,他去种地我在家做饭,就好像真的是普通农户一样,我们两个人都过得很心安。 也正是这段日子的劳作,让我明白百姓生存之不易,也造就了我日后成为贤后。 这样的时间过了四个月,我们通过了皇帝的考验,最后我被册封为襄王妃,一跃成为大明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彼时我才十五岁。 成为王妃后我事情很多,府里的事务反倒是小头,与宫里娘娘们和各勋府的交际,才是真的让人操心劳形的事。 府里的钱不太够用,为此我没少到东宫和睿王府打秋风,我保证那时我真想过要还钱,后面不还完全是他的意思。 可到了后来,他在外征战功劳越来越大,我在京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与元春和陈芷暗中斗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从何时起,人命在我眼中已如草芥,因此我跟婆婆一样也开始喜欢拜佛念经。 关于杀人开始我还主动指令,命府中奴才去除掉那些谋害王府的人,到后来我只需暗示自会有人把事办妥。 而被除掉的人,从最开始的东宫睿王府门人,到后来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太子老师高书言。 锦衣卫和东厂耳目众多,可只要涉及到东宫、睿王府和我们家,就全部都变成了瞎子,但我行事依然格外谨慎。 到此时,我成了真正合格的王妃,而不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再往后他的军功越来越大,京城内外对他的攻讦越来越多,我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难熬。 许多时候,我都独自在京城苦熬,并期盼着他早日回京,来撑起王府的一片天,我实在感觉要撑不住了。 正统十七年,皇后娘娘病倒了,这次已是药石难救。 我每天进宫伺候,所以知道她有多虚弱,每天用药吊着有多难熬,可她还是坚持要等着小儿子回京。 我猜测,或许这时候皇后已知道,日后会是小儿子继承大统,所以必须要见到他交代一些事。 最终他及时赶回了京,皇后总算是见到了儿子,把该说的话全都交代了。 之后又过了两个月,皇后娘娘薨逝了,她是一位贤德的皇后,她的崩逝让许多人都很伤心。 而这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陛下,但三个月后发生的惨剧,才是对他真正的重击。 这一年的中秋节,我们三家提议好好庆贺一番,皇帝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决定在西苑举行家宴。 皇帝陛下不会知道,我们三家都动了杀心,欲在宴会上除对方而后快。 最终,我们家赢了,太子和睿王失势。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我们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 正统十八年,他成为了太子,而我成了太子妃,这一年我二十三岁。 之后他要东巡,我也跟着一道去了,在时隔八年后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儿时记忆历历在目,而我已居于九天之上,成为了内外命妇第一人。 我在与他第一次相见的门外驻足,询问为何当初的竹帘不见,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但我最终却一笑了之。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连受打击的皇帝身体变得很差,最终在正统二十年秋过世。 当天夜里,他先一步进了宫去,我则安排完府里的事后才进宫。 从东安门到乾清宫,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但今晚我感受到了不同。 透过轿帘缝隙我可以看见,我经过的地方勋贵、士兵、侍卫、禁卫,全都跪拜向我行大礼,我眼前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 也是在这一夜,我头一次坐轿进了东华门,这是帝后才有的待遇,其余人无恩旨不得僭越。 按理说我还不是皇后,可下面人为了邀宠已在行动。 又过了几个月,我被正式册封为皇后,开始跟我婆婆一样母仪天下。 和我初做王妃相似,皇后的事情更是多得多,处理的事务牵扯也越来越大。 内廷的开支用度,内外命妇赏罚升黜,全都得我用心把关,可最开始还是会出纰漏。 这时我明白,自己比起婆婆还多有不足,管理好内宫和内外命妇们,确实是很耗精力的事。 然而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我的麻烦来自于儿子们,到乾盛元年我已有三个儿子,小的时候他们还算相亲相爱,可大了一些后情况就不同了。 这兄弟三人,为了些小事就要争执,每天弄得鸡飞狗跳,任我聪明睿智却也管不过来。 他们是我儿子不假,却也是这大明的嫡皇子,打他们主意的人太多了,我又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其实我很想生个女儿,如此也有个贴心的人,乾盛七年七月我又怀上。 然而乾盛八年五月,我却再度诞下一个儿子,这让我多少有些失望,可看着小家伙的笑容,我还是觉得非常爱他。 因其行序第九,他说九乃数之极,于是就给老九起名朱慕极。 我虽觉得这名很不妥,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名字。 之后,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协调儿子关系上,桢儿、梴儿、栋儿三兄弟,最终还是走向了反目,各自有一股势力在角逐。 我知道这是他放任的结果,他也存着和先帝一样的想法,把争斗约束在嫡子之内。 我跟他时有争执,但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时我才发现,多年苦斗最终的结果,似乎活成了我婆婆一样的人生。 好在,我有始终深爱的丈夫,且他也一直对我情深义重。 好在,我的小儿子很听话,虽然他确实顽劣了些。 (本章完) 第829章 黛玉无案牍劳形 第829章 黛玉-无案牍劳形 我叫林黛玉,出自苏州林家。 我的家族曾经非常显赫,传到我爹这一代时虽无爵位,但他老人家年纪轻轻就高中探,乃是官场中一等一的清贵人物。 我的母亲同样不简单,出身一门两国公的贾家,与我父亲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的童年最开始很幸福,父母感情甚笃琴瑟相和,我常伴他们膝前无忧无虑。 正统二年,我两岁的弟弟因病去了,那时我还小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正统四年母亲病重,没过多久也撒手而去了,稍微懂事些的我感到了切肤之痛。 最疼爱我的母亲,被放进了棺木中,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父亲料理丧事后忙于公务,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安慰我,所以我不得不照顾好自己,那时我还不到七岁。 我不断开解自己,母亲是去了天上,化做了星辰永远陪着我,所以我每天都会在窗边看星星。 但在父亲眼中,却以为我是无法走出悲痛,或许是出于对我的爱护,亦或是他确实也割舍不下母亲,亦或者兼而有之,之后他未如常人那般续弦。 为免自己伤心,父亲转眼又过了两三年,待我八九岁时父亲给我请了先生,乃是一位二甲进士。 我当时并不知道,二甲进士什么意思,只知那位先生姓贾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 这位先生学问确实极好,但我看得出他其实不喜欢教书,否则他不会总是对着神都叹息。 后来他因善于交际,父亲也觉得此人可以提携,于是便去信都中贾家给他谋了职位。 父亲万万没想到,最终贾雨村得了应天知府之职,多次感慨说贾家没这个本事,而太子也不会插手此事,所以此事困扰了父亲很久。 我也是后来才从陛下口中得知,当年贾雨村能起复为应天知府,其实是睿王一系给太子设的陷阱,只不过最终事情被引偏了方向。 当然,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当时我是跟贾老师去的京城,父亲把我送到外祖母家安顿,说是让我学些教养规矩。 我其实不愿去都中,但为了不让父亲过多担心,我还是依着他的话去了。 相比于在金陵的生活,京城荣国府要有趣得多,尤其与一众姊妹伴在一起,让我比以往多了不少笑颜,所以我很快适应了这里。 也是在荣国府内,我认识到了宝玉,他是善良且蠢直的人,对我极好。 因母亲过世的缘故,我其实比较早慧,所以那时我便以为,宝玉或会是我的良人。 大概过了两年,时间来到正统十年。 在这一年,我第一次听说了“十三爷”这么个人。 他是皇家嫡嗣,但在京城名声却不太好,但因其身份确实太过尊贵,包括外祖母在内的所有人,提到他都谨小慎微。 唯有宝玉浑不在意,甚至还出言讥讽,为此连最疼爱她的外祖母,也极为难得的训斥了他,当然这些对我来说还是不重要。 但我却以为错了,因为没过多久这位十三爷,就赏赐了我好些贵重东西,这让宝玉心里非常不高兴。 让我好奇的是,这位是以父亲有功的名义赏赐,却把近在金陵的父亲越过,反倒把东西送给了千里之外的我。 那时我便觉得,这位十三爷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 之后又过了几个月,宝姐姐一家来到了京城。 与宝姐姐初见面时,我便觉得她与众不同,那是很……玄妙的一种感觉。 抛开学问品貌不谈,宝姐姐身上我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坚韧,所以我对她有一见如故之感。 而她年少失怙,很小就学会了自立自强,协助母亲打理家族事务,这一点让我尤为钦佩。 我在家时,每日见父亲案牍劳形,但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让他不为我担心。 也是在这天,这位十三爷便回了京,但在当天就出了大事。 因其晕厥,宫里来了人招宝玉入宫,因不明缘由所以阖府上下都很忧心。 而当夜发生的事,也确实非常之惊险,涉及到太子和睿王的争斗。 事后我听外祖母私下感慨过,说那一晚若是稍有不慎,宁荣二府便会招致大祸。 后来我还听说,也是因为十三爷出手搭救,才让贾家和宝玉度过了难关,这让我对十三爷生出了些感激。 宝姐姐到来后我们每日形影不离,而我也从她口中多次听到十三爷。 在提到这位十三爷时,宝姐姐眼中明显有不同的意味,我大概知道那应该是情愫。 对此我深感意外,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位十三爷蛮横霸道,按理说宝姐姐这样的人,对他应该深恶痛绝才是。 但不管怎么说,我跟宝姐姐成了知心姐妹,而她也在之后进了宫做侍读,而且很快得了皇后娘娘赏赐。 这些本是好事,宁荣二府都为此庆贺,以表明对皇家的感戴之情,但宝玉总是说些不合时宜之言。 我也不明白,为何宝姐姐那样好的人,宝玉总是对她挖苦讥讽,甚至在府内庆贺时当面说些不合时宜之言。 好在宝姐姐大度,每次都未与宝玉计较,这反倒惹得宝玉气急败坏,这让我觉得他确实很小气。 很快宝姐姐一家搬了出去,他们之间的争斗才停下,也不至于让我太为难。 或许也是从这时起,我对宝玉的一些看法就改变了。 日子就这样平稳过着,很快来到了太上皇圣寿节的前一天,这天于我而言意义非凡。 因白莲教造逆,贼人闯进了荣国府内,十三爷亲自督战平叛之事。 贼人被拿,大舅舅及一众长辈再三请求,才让十三爷允下亲临贾家,接受阖府人丁拜谢其恩情。 也是在这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十三爷,但当时他给我印象很差,就是个不知不扣的莽夫,甚至可以说是混账。 当时所有人都在厅外拜见,之后他依次召见了宝玉和珍大哥,然后他又以太子的名义,把我也召了厅内问话。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他全说了些没用的废话,让我心里只觉得烦人。 可要命的事情来了,他竟当众赐予了我一枚香囊,这可让我大感意外且震惊。 虽然他说得冠冕堂皇,但男女之间送出香囊,却仍然显得很不合时宜。 我虽心中甚为排斥,可他毕竟是皇家嫡嗣,我没有拒绝他的权力,所以我只能叩谢他的恩典。 之后我才知道,这香囊乃是宝姐姐给他做的,他没戴两天就转赠给了我,这确实可以说是混账之举。 之后的日子平稳了许多,可以一提的是元春姐姐被册封为太子妃,当时宁荣二府可谓是鲜着锦。 但我却隐隐觉得,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只不过这些话我只能藏在心里。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京城里再度发生了一件大事,既襄王受封然后要选王妃。 宝姐姐要去参选,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毕竟她年少失怙按理说不该去,所以我很佩服她的勇气。 之后因她参选而退出坤宁宫,我因是忠臣之女而被皇后选入宫中,接替了宝姐姐陪在公主身边侍读。 因有皇后娘娘应允,所以宝姐姐过了初选和复选,来到了最关键的终选。 在正统十一年四月十五,这一天之所见所闻,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天。 襄王妃的终选就在这一天,我和湘云跟在公主身边,亲眼见证了王妃角逐的过程。 当时所有人也包括我,甚至连宝姐姐自己都以为,王妃注定会是那位杨姑娘,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那位十三爷,竟强行将如意塞到了宝姐姐手中,即便陛下拂袖而去也未更改,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知道他倾心于宝姐姐,可却没想到这份情谊,在他心里竟是如此之重,乃至于可以无视规则。 敢为天下先、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时我心里冒出了这些话,对这位十三爷好感顿生,只觉得这是天下第一伟丈夫真豪杰。 甚至于当时,我还悄悄拿宝玉对比,顿时只觉有萤火皓月之别。 宝姐姐是命苦的人,但遇上了这样的良人,我觉得她是这世上第一幸运之人。 也是经过了这次的事端,让我对襄王观感好了许多。 只不过他们的婚事终究不合体统,之后不出意外引发了轩然大波,好在皇后是位慈爱的母亲,最终帮他俩把事情压了下去。 然即使如此,他俩的婚事也不顺畅,之后即便完成了婚礼,还是被陛下赶去了上林苑种地。 后来公主带我们去上林苑看过,当看到宝姐姐一身粗布衣服,作寻常农妇装束时我着实被惊到了。 平日见她总是光鲜亮丽,如今确是这般贫苦形象,其中的反差确实太大了。 但是,我从她身上没看到落魄,她的面色依旧红润,即使身着布衣也光彩照人。她的生活确实艰苦,甚至连茶水都没得喝,陛下和皇后娘娘莅临,她也只能端上两碗白开水。 但陛下和娘娘喝了,我便知道他们夫妻过关了,之后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猜想。 正统十一年的腊月二十五,父亲被陛下召回京城询问盐务,那天父亲壮着胆子恳求陛下,辞去身上巡盐重担。 最终念及父亲病体难支,陛下准许了他的请求,而我也得了驾跟随父亲出宫去了。 三年多没见,父亲比以往消瘦了许多,那垂暮之态看得我很心疼。 之后的日子又安稳下来,父亲被授予了京中闲职,而我则是继续入宫侍读,只是不时可以告假回家看看。 我是公主侍读、我表姐是太子妃、我好姐妹是王妃,所以我在宫里也过得很好,那些宦官宫女们对我很客气。 在宫里的日子,他总是一如既往找到坤宁宫来,找我和湘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唯独对自己亲妹妹爱答不理,为此公主还多次跟我抱怨。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没皮没脸,而我也恰恰也沦陷其中,待到察觉已是情根深种。 但我确实勇气不够,无法像甄琴那般主动寻爱,所以我跟他走到一起的时间很晚。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之后他去了西北参战,我的生活里便少了他,然后我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对他的思念,这是除开父亲唯一让我有此感觉的人。 我日日关注着战报,得知他打下一个又一个胜仗,我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心,生怕他在战场上受了伤。 好在他平安归来,这让我欣喜若狂,但我不敢表现得太过。 他在京城没待多久,然后又到了北方去巡边,我一如既往在京城等他回来,但没过多久父亲病重,我必须要回金陵去尽孝。 正统十三年六月,我回到了苏州老家,见到了卧病在床的父亲。 父亲的病比我想象中严重的都,彼时可以说是油尽灯枯,我随时都可能会失去他。 即使如此,父亲还总是宽慰我,还在为我终身大事考虑。 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意,却对我的未来更为忧虑,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阻止我。 一段时间后父亲撒手而去,我在苏州变得举目无亲,甚至连治丧之事都难料理。 好在宝姐姐早有安排,让薛家大哥帮忙奔走,才让我不至于太过狼狈。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代替父亲给他认了嗣子林耀,让他传承父亲的香火。 之后我为父亲守孝,其实也是借此避世,并等待着他的到来。 当时他仍在指挥作战,只不过是在遥远的大洋上,所以我还是每天都替他担心。 好在最终,他一如既往那般获得了大胜,携带无上声威返回了金陵。 他来了苏州看我,好巧不巧的是宝玉也来了,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侍卫拿下,竟是差点被直接打死。 事情捅到他这里,我看出来他的思量,于是出言为宝玉求了情,毕竟我们也是兄妹一场。 之后我被他带回了京,回到了坤宁宫继续做侍读,而他则在为我的事想办法。 最终,他的目的达到了。 正统十五年腊月十八,我被他抬进了襄王府,被正式册封为襄王侧妃,正式成为了他的人。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就再度出征去了,好在还有宝姐姐一起伴着。 我知道他的谋划很大,所以此前跟宝姐姐闲聊时,没少为府里的麻烦事出谋划策。 如今我做了侧妃,这方面的事就更多了,而宝姐姐也对我越发倚重。 老实说,这王妃就该宝姐姐来做,那些个罢人、杀人、栽赃、陷害、嫁祸的事,我可以出主意但却没那个狠心。 似宝姐姐这般,操持起来如家常便饭,我觉得我干不来那个。 所以我非常感激她,把我保护得很好,没有让我为难。 之后经过长时间的苦日子,他终于成了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而这时皇后娘娘便过世了,之后便是他们三兄弟互下死手。 正统十七年的中秋之夜,他和宝姐姐进宫赴宴去了,王府之事全都交给我来处置,是我最难熬最担忧最害怕的一天。 好在他们最终安然回来,之后太子和睿王各自失势。 正统十八年十一月初一,他被立为皇太子。 这份荣光,惠及了阖府上下,而我则被加封为太子侧妃,也是在当日我诞下了橉儿,这是他的第五个儿子。 之后日子就安稳了许多,正统二十年秋陛下崩逝,而他顺理成章继承了帝位。 九月初一,是他登基的日子,我和宝姐姐去了奉天殿楼上,见证了整个过程。 现场气象恢宏,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但当他出现,便盖过其他一切景色,仿佛天地间仅有他一人。 此时他身着冕服威严深重,文武群臣内外使臣匍匐在他脚下,而他则脸色古井无波,仿佛已超脱于这万丈红尘。 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大明向我走来。 他就是大明,大明就是他! 之后便是后宫册封,宝姐姐毫无疑问成了中宫皇后,而我则被加封为贵妃。 转眼来到乾盛元年,头一次主持举行殿试,如何点出状元令他烦忧。 冯渊和宋子瑜,我看出了他属意于谁,于是便以巧言开解与他,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促成这件事,也让我感触极大。 我的父亲也才是探,而这次的事等同我干预了状元人选,这让人头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儿。 老实说那种感觉有奇妙,但我并未于深陷其中,因为我知道那不会有好结果。 我还是情愿安稳些,让儿子平安长大成人,别的事便不敢再多想。 只可惜我想安稳,其他人却未必,比如我的娘家人。 林家自从林耀接手后,每逢年节都会派人来向我道贺,但从来不跟我提帮忙的事,这原本让我很安心,可事实非如此。 我是贵妃,说句不太谦虚的话,后宫除皇后便属我最尊贵,林家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出手,只仰仗我的名号就能做许多事。 乾盛五年,都察院清查土地兼并,林家和薛家大举买田的事被捅出,我才知道他们手伸得有多长。 当地官员对林家大开方便之门,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跟林耀称兄道弟,所以林家兼并土地非常容易。 林家如此,薛家就更不用说了,但他们到底兼并了多少土地,查出来是一个三千亩一个五千亩。 这是查出来的数字,但我总觉得不该这么少,但我知道陛下有自己的考量,所以也没看多过问此事。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遣人传话给了林耀,告知他若再不安分守己,我必将褫夺他的一切,这于我而言是很简单的事。 老实说,我极少动用自己的权力,为了保护林家才不得不如此,我只盼望林家能明白我的苦心。 对于此事,宝姐姐的处置要严厉许多,先是祈求陛下将薛家降为子爵,然后将其所兼并五千亩土地,分与泗州等地的流民。 之后日子可算安定下来,而橉儿也一天天长大了。 橉儿是个聪明孩子,平日里极少让我操心,只不过他的兴趣比较怪异,对钻研土木器械之格外上心。 我对皇位并无想法,所以他只要不害人,他喜欢什么我都未曾干预,所以他确实过得很快乐。 而宝姐姐可就没这般幸运,她的几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斗得不亦乐乎,多数时间我见她都是愁眉苦脸。 乾盛八年,我为陛下诞下一个女儿,陛下给她起名朱娴悦。 年幼时还看不出,待悦儿大了些我才发现她跟橉儿截然不同,所以很多时候都不让我省心。 皇后想要女儿却求而不得,于是便对悦儿视如己出,把她可谓是宠上了天,我真的是很难管束得住她。 好在悦儿虽顽皮,但品性却不坏,所以我虽生了不少气,但也没有真正为他忧愁。 好在我的儿子,每每总能捣鼓出一些新奇玩意儿,让我和陛下称赞有加。 好在我的一双儿女,都快快乐乐的成长着,没有因为身外之事而劳心忧心,这便是我最大的幸运。 好在我与陛下,始终琴瑟相和,情谊历久弥深…… (本章完) 第830章 笙儿靖安不靖安 第830章 笙儿-靖安不靖安 我叫朱云笙,是大明朝的嫡公主,封号“靖安。 在我爹做皇帝的时候,我的身份非常尊贵,在整个大明的女子中,也就我的两位嫂嫂可与我并论,然她们圣眷荣宠则远不及我。 我的童年非常幸福,只因我降生时父亲便已登上帝位,老一辈的恩怨于我没有半分牵扯。 父母对我宠溺无比,三个哥哥则对我爱护有加,我称得上是在蜜罐中长大。 我的四哥是谦谦君子,是字面意义上的好人,也因为这一点他吃了很多亏,即便他是尊贵无比的皇太子。 我六哥则是个伪君子,虽然他对我也非常好,但因其成日搬弄是非,所以母亲不喜欢他,连带我也对他有成见。 然而,我的十三哥,我以为愚笨鲁莽的十三哥,则是真正的高明人物。 十三哥愚笨和鲁莽,都不需要找证据,因为他前十来年干的那些事,有太多可以当作佐证,其中许多我还亲身经历。 我被十三哥瞒过了,但我并不觉得自己蠢笨,毕竟爹娘这般聪明圣智,最终还不是被他瞒过了。 当然这里也还要提一下我的侍读,我觉得她们是真的聪明,否则岂会早早就盯上了十三哥。 而这其中,又以我十三嫂最是厉害,凭本事把我十三哥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失怙之女,愣是把我那位表姐我母亲的亲侄女,从王妃挤到了侧妃位置,自己成了我嫂子也就是襄王妃。 老实说,他们两口子真是天造地设,一个装傻一个卖乖配合可谓天衣无缝,愣是没让其他人生出警觉。 而等察觉其心迹时,襄王府已成了庞然大物。 尤其是我这位十三嫂,那真是心长在了心眼儿上,母亲那般圣明之人,也被她哄得多番称赞,引以为诸儿媳中最亲。 我甚至猜测,十三哥前后的转变,也是因为她所挑唆。毕竟情况从正统十年开始不对,而那年正是他们相遇的时候。 当然,我察觉十三哥志向,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我也在逐渐成长,从不谙世事的孩子变成了待嫁的姑娘。 也是在这一过程中,我身边的侍读一个个的离开,而她们的去处也是惊人相同,都住进了襄王府的内宅。 在这些侍读中,我最要好的朋友是黛玉和湘云,只因她二人陪我最久,相处的时间也最长。 我初见黛玉时,只觉她文文弱弱,却钦佩她的学识。 而她则惊讶于,我这皇家嫡女竟如此“粗陋”,但后来她也被我感化了许多。 正如我那十三嫂所言,见贤思齐焉……她们见了我这般“贤德”之人,思与齐焉也是极正常的事。 相比于黛玉,湘云要更活泼好动一些,所以我和她玩得最好,甚至可以说比跟黛玉还要亲密些。 只可惜,她们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虽然只是隔了一道宫墙。 自己的侍读全被十三哥拐走,我觉得我活成了笑话。 但我并不真的生气,因十三哥确为天下少有的豪杰,连我这嫡亲的妹妹也饱含仰慕。 而当我到了将笄之年时,这一点对我来说则要了命,因为别的男子都显得太平庸了,即便父皇列出的人都是大家嫡嗣,我也一个都看不入眼。 所以,我对选驸马一事甚为排斥,这让父皇母后忧心不已。 直到有一天,我在十四哥王府马球场上,遇到了让我稍微心动的人。 这个人叫梁毅,家里只有最低的爵位,按理说我跟他很不般配,但是我最终就是选定了他。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向十三哥见贤思齐了,好在爹娘最终成全了我。 也是在我成婚之后,三位兄长之间争斗越发激烈,让我真正明白了所谓“夺嫡”,绝非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还是想得太简单、太温和、太天真了。 正统十七年,母后病倒了,彼时十三哥远在西北万里之外。 我日夜入宫陪伴母后,对她临终时的心意甚为明晰,知道她最放不下我的三位哥哥。 当母后点出,日后必为十三哥继位时,我其实非常之惊讶,才知母后把情况看得很透,至少比我预想中要明智许多。 然而母后仍是担心,十三哥日后会与兄长为难,当时的我只当她过虑了,毕竟十三哥的心胸宽广,非不能容人之人。 得知母后病重,十三哥飞速从西北返回,可算是见到了母后最后一面。 母后临终时,是单独召见我们兄妹,虽然我不知她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大致内容。 最终,母后还是撒手而去,我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我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我的哥哥们,看起来似乎跟我一样,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们已在做生死之争的准备。 母后过世不过三月,在这一年的中秋节,让我们皇家颜面尽失,让父亲心如刀割的事发生了。 我虽极力阻止,但却未能见效,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哥造逆,六哥作茧自缚。 之后,四哥六哥失势,十三哥成了无可争议的嗣君。 四哥身体很差,遭受此番打击病情更重,我看着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着实是心疼得厉害。 而我的六哥,则是始终不老实,最终被父亲勒令闭门静养。 没过多久,四哥病情愈发严重,他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四哥临终当日,六哥一家被禁足,未能及时去往东宫吊唁,可我那十三哥也迟迟不来,这让我心中极为气愤。 所以,当我那十三嫂款款而来时,我便当众质问了她十三哥为何没来。 虽然她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的一丝愠色。 我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但我并不为此后悔,因为我很想十三哥及时出现,毕竟四哥曾经对他那般照拂。 这次的事情,让梁毅大为光火,可他也只能苦苦哀求,让我别再做那些无用的傻事。 毕竟我得罪的不只我十三哥,还有未来的太子殿下,更是未来执掌大明数十年的皇帝。 母亲病逝,四哥也撒手而去,之后没过两年,父亲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正统二十年,七月廿八的夜晚。 父亲急召诸王百官觐见,见传旨太监神色急促,我便知道要出大事了,于是迅速进了宫去。 到了乾清宫时,已有宗室和重臣到场,而因我是皇帝嫡女,故而可进至御榻之侧。 看着气若游丝的父亲,我的内心非常恐慌,因为周围除了侍奉的太监,我的哥哥们竟是一个都未到。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那些庶兄弟们,是怕来得太早被猜忌,而我的六哥则是被侍卫阻挠,连出府门都成了一件难事。 至于我的十三哥,则是下面人为了挣表现,愣是领着他舍东安门不走,绕行大明门进宫耽搁了不少时间。 独自守在御榻前,眼睁睁看着父亲气息越发微弱,我伤心害怕得不住掉眼泪。 但我没敢哭出声,只因怕搅扰父亲歇息。 可即便如此,在等待诸王百官到来的时间里,父亲还是醒转了两次。 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我,我看得出他想说些什么,但在迟疑后又闭上了眼。 后来我才明白父亲是在保存精力,等待诸王百官到齐,当然最重要的是等到十三哥。 这段等待的时间,至多不过半个时辰,但当时我只感无比漫长。 就感觉天要塌了,而只有我一个人撑着,虽然我当时并没做任何有用的事。 好在,我的那些庶兄弟们赶到了,而十三哥也终于到了乾清宫,此时他已做了两年的太子。 他只是踏进大门,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敬意,可见名位早已有了定势。 得知十三哥到来,父亲终于撑着精神,当众宣布了自己的遗命,让诸王百官要尽心侍奉新帝。 除此之外,父亲还交代十三哥善待兄弟,让他要多加爱护百姓,体恤朝臣的过世。 彼时仅有我和十三哥守在父亲左右,我期盼着父亲能对我说些什么,可直到他生命最后一刻,我也没有等到他的一个字。 吾儿当为尧舜,这是父亲最后一句话,当时的我听了只感到担忧,母后过世前的忧虑重新回荡在我心头。 尧舜至贤,可谓德高,十三哥会成为尧舜一样的人吗?他会宽容不是东西的六哥吗? 想到父亲临终前,也单独交代十三哥善待兄弟,这便让我心中忧虑更甚? 也是在这一夜,六哥在宣读遗诏后姗姗来迟,竟失心疯般有了大逆之言,被十三哥逐出禁中勒令禁锢。 这一事件,让我越发心忧,但仍祈盼着情况别再崩坏。 只不过,聪明一世的六哥,却是愚不可及的蠢人,亦或者说他是钻牛角尖了。 反正他就是没有认命的念头,在十三哥继位后做了不少悖逆之事,而我对这些并不全知。 正统二十年,十月廿八。 这原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我应黛玉相邀进宫叙话,此时她已受封贵妃。 相谈中我才得知,十三哥欲加封我为长公主,但因我心有忧虑所以也没太激动。 没过一会儿,黛玉宫中有人来禀,说十三哥在接见厂卫官员,所以不能到黛玉处赴宴。 于是我随口问了一句,才知事情与六哥有关,这让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被厂卫盯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六哥还得罪过其中不少人。 匆匆与黛玉用过膳后,我出了内廷本打算去乾清宫为六哥求情,可又怕弄巧成拙害了六哥,逡巡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等我出了宫去,便遇两位庶兄打马进宫,这亦是极为罕见之事,我便猜测今日之事不简单。 待两位兄长出宫,我伺机找上了十五哥,向他询问了其觐见之事,但他随意出言搪塞了我。 当夜我坐立难安,于是去了恭顺王府,却见到了倪尽忠,这个锦衣卫的百户。 此人我素有所知,原好像叫什么倪二,是京城下三滥的地痞,后来搭上那陈云泰的关系进了锦衣卫,辗转逢迎入了十三哥法眼,多有提携还赐其名倪尽忠。 这人专为十三哥干脏活儿,他出现在此绝非好事,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我的心里就更焦虑了。 我想要闯进王府,然而此人着实胆大包天,任务如何威吓竟不让半步,我便意识到他是奉了旨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知道必须去见十三哥,才能把恭顺王府的事说清。 梁毅拦着不让我去,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我还是拂了他的意,选择在深夜里进宫面圣。 非军国大事,这样的行为是找死,但凭着我嫡公主的身份,我还是得以进了东安门。 但是,我在东华门外被拦住了,即使有人帮我通禀,我还是没有见到十三哥。 此时我真切的感受到,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最让我敬仰的、也是最疼爱我的十三哥。 紧接着,我那十三嫂的懿旨,将我逐出了皇城。 那一刻,我想起了母后生前的事,彼时懿旨于我而言只是寻常,毕竟母亲说的每句话都是懿旨,而我可以凭心意去领受,甚至抗旨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眼下,皇嫂的懿旨是铁则,我根本没办法抗衡。 我伤心而失落的离开了皇城,出了东安门就看到梁毅在灯火下等着,他神色间的忧虑和关切,给了我很大的心理安慰。 直到这一刻,我才对他生出了浓烈爱意,并在心底将那个人剔除干净,而不再视他为他的替代品。 回府次日,我得到了消息,我嫡亲的六哥病逝了。 我痛彻心扉,我也无可奈何,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家里。 过了几日,我被十三哥免去了限制,得到了允许去吊唁六哥。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我受黛玉和湘云之邀入宫,再度见到了我的十三哥。 我和他形同陌路,甚至可以说是仇敌,所以在他释放善意的时候,故意以冷语伤了他的心。 在十三哥眼中,我看到了失望、委屈和痛心,但这些都是一闪而过,他那平静的眼神甚至让我以为,刚才那些都没有出现过。 我没有顾忌他皇帝的面子,当场就告辞离开了,可我却没有报复得逞的快意,他毕竟是陪着我长大的嫡亲兄长。 又过了一段时日,在黛玉和湘云的提点下,我得知了一些不堪入目皇家丑事,这里面每一件都跟六哥有关。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这位六哥确实枉为人,十三哥是一退再退多有包容,最后退无可退才出手惩治。 皇家的丑恶让我心伤,但更让我自责的是,我伤害了一直包容和保护我的十三哥。 彼时我才意识到,此前我自以为的不畏强权,其实是认准十三哥爱护我这胞妹,才敢肆无忌惮屡有狂妄作逆之行。 我承受了他的宽容和爱护,却践踏了兄长的情谊和真心,这亦让我悔不当初自责羞愧。 临近年关的皇家宴会,我向十三哥请了罪,他洒脱一笑安抚了我,却让我越发感到愧疚。 然而,事情总要往前看,之后在梁毅多番开解下,我终于走出了这次事端。 老实说,凭借我嫡公主的身份,我的日子确实过得很滋润,即便我那十三嫂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但我再也没有半分娇纵,只是一门心思的相夫教子,并不时入宫和黛玉湘云会面。 当然,也只是聊些生活琐事,宫帷之事我是半句也不谈,只因为她们都已有了儿子。 我看得出来,内廷虽表面平静,实则妃嫔间已是暗流涌动。 但我没想到,首先出局的竟是我那表姐,她身为贵妃竟遭了暗算,至少按她所说是这么回事。 只可惜,这种事不会有结果,皇后本人也不会严查,至于原因那可就不方便说了。 但在后宫诸妃中,有一个人让我觉得不简单,便是破落贾家的老三贾探春,她给我一种伪装成没心机没想法的样子。 可我转念一想,这后宫众人那个不是如此呢?恐怕也只有黛玉看淡了一切,对名爵之事并无执念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连被安置在皇宫角落的妙玉,我看也是佛心不定多有事端,当然这也怪十三哥太胡闹了。 然而,十三哥胡闹的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乾盛八年的腊月某日清晨,我进宫时发现章悼太子妃走出后宫,这可就显得很反常了。 我算是来得最早的人,在我之前宫门都还未开,章悼太子妃如何会在内廷? 我虽疑惑,可她的三个妹妹是皇妃,而且就住在怡景宫,留宿于此虽不合规矩,但似乎也说的过去。 我的脸上是惊讶,而章悼太子妃见到我则是震惊,接着在她脸上我还看到了羞愧和恐惧。 但在下一刻,我那十三哥从怡景宫出现,下一刻他也看到了我,然后他的脚步就停下了。 我虽连忙低下了头,可还是看到十三哥脸上的尴尬,这让我多少有些紧张。 好在之后,十三哥一言不发返回了怡景宫,而章悼太子妃则沉默着走开了,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在原地愣了一阵,随后我释然笑了,只因皇家就是这般可笑。 这次的事确实没有波澜,但我确定内情肯定瞒不住,至少内廷的人大概是知道的,但确实没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那十三嫂的功劳,她确实是非常合格的皇后,赢得了十三哥和朝野的认同。 只可惜,我这十三嫂也有烦恼,那就是他的几个儿子,尤其年长三人随着时间过去,其争斗已是越发激烈。 在这三个小子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几位兄长少时,可见世间一切逃不出轮回。 乾盛十五年正月某日,十三哥召我进宫。 待我来到御前,只见十三哥面带悲戚,告诉我说夜梦父皇母后,他们和生前一样琴瑟和睦,四哥六哥侍奉在他们身侧。 彼时十三哥霸业已成,六合俱服扬威四海,已是列国共尊宛如神明的皇帝。 我读过史书,知道汉明帝曾做过类似的梦,所以我猜测十三哥所谓的梦,十有八九是他编出来的。 他功业已成,追求的便是名声了,而皇家最缺的便是孝悌。 老十四、老十五两个人,陪他演了十年的兄友弟恭,可他俩终究不是皇家嫡嗣,可见十三哥是需要我这嫡妹出力了。 我只能配合十三哥,与他一起相拥而泣,很快这一消息传遍了朝野。 时隔不到一月,我得到了十三哥恩赏,并被加封为靖安长公主。 长公主的这一封号,按理说十五年前我便该得到,但因当年的风波不了了之,如今总算是物归其位。 乾盛十五年正月十六,十三哥在崇政殿给我举行受封仪式。 彼时我早已过而立之年,看着御阶之上的哥嫂二人,我脸上只有平和的笑容,与周围和谐气氛浑然一体。 女官宣读谕旨时,我却回想起多年前,被父亲封为公主时的情形。 父皇赐我封号“靖安”,他老人家想靖什么安? 是希望天下太平?还是乞望皇家和睦?还是希望诸子孝悌? 父皇已逝,他的期盼已成云烟,如今十三哥加封我为“靖安长公主”,他又想何事靖安呢?又能否靖安呢? 我不知道答案,但仪式圆满完成了。 次日,我进宫去谢恩,进了东华门时,却碰上了我的小侄子。 他是十三嫂第四个儿子,因在一众皇子间行序第九,被十三哥起名为朱慕极。 但这小子,远不如他兄长那般懂事,因其胡闹多被皇后申饬,连十三哥都亲自动手揍过好几次。 我碰到朱慕极这小子时,他正带着几个年少弟妹和一些侍读的勋贵小子们,拿着树枝演示两军对阵。 一群小孩子玩得很高兴,而我也看得格外入迷,这让我想起了小的时候,也是这般跟着十三哥瞎闹。 但因我的驻足,这帮小子都怕被罚,于是在发现我后全都逃了,气得朱慕极那小子骂他们胆小。 你们给我回来,这是一个命令,留在此地是一个命令,你们这些胆小鬼……朱小九在原地怒喊。 小九声音稚嫩,却已可见皇家威仪,但还是让我忍俊不禁。 我问小九为何不逃,他却告诉我说大丈夫敢作敢当,那不屈的样子跟十三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随后我问他为何逃课玩闹?他却说穷酸腐儒教不得他。 见他豪气干云,我又问他志向。 只见他手拿小木剑,颇为得意道:“横刀印第安,饮马大西洋,兴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