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明朝末年》 第1章 妈妈和大明末年 第1章 妈妈和大明末年 “以宇宙时间为尺度,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菌,都有可能孕育出文明。” 方愈尤其喜欢看这种逼格满满的宇宙类科普节目,昨晚上看到新节目上线以后,迫不及待的就连刷了三集。 如同所有的科普类节目一样,看完了之后就特别容易犯困。 于是他关掉了电脑倒头就睡,就连妈妈潘老师带回来的夜宵都没来得及享用。 家中的猫咪上前嗅了嗅,并不是喜欢的味道,于是一爪子拍翻了外卖盒。 塑料碗里的食物倾斜倒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铺满了整个盒子的底部。 猫咪蹑着脚快速的离开了案发现场,客厅里再度归于安静,没有人注意到一场异变正在发生。 时钟滴滴答答的前进,盒子里散落的食物变成了山坡土壤,汤水也逐渐沉淀,变成了泉眼和河流。 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上,开始有了部落,再有了村庄,有了城镇。 这城镇一会热闹一会荒无人烟,时不时的会有大队的小人穿越而过,城头挂着的小旗不断变幻: 商、周、秦、汉……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那旗帜定格在“明”。 “什么情况?我这是到哪来了?” 方愈睡的迷糊,忽然感觉有人把什么东西往自己嘴里塞,一股的土腥味。 睁开眼睛,方愈看到的是天空和太阳,还有一张稚嫩的,脏兮兮的挂着泪痕的小脸。 她的小手同样是脏兮兮的,正拿着一根白色的,带点微绿的东西企图塞进自己的嘴里,好像是草根? 方愈真的是一头雾水,明明是睡在自家卧室里,这怎么还被人搬到外头来了? 再一看这小女孩,开始还以为是熊孩子的恶作剧,可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还有一身古人式的打扮,好像事情又没这么简单。 小女孩没注意方愈已经醒过来了,本来塞进去一点的草根忽然又被牙齿咬住,用尽了那一点力气也前进不得。 于是终于撒开了手,一把抱住方愈嚎哭了起来:“爹!你别睡了,你快起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方愈的脑子更加凌乱了。 “呵呵,阿秀是把你当成她爹了,还以为伱快饿死了。”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方愈被小女孩的胳膊死死的搂住了脖子,艰难的转过头来,才看到旁边坐了一个同样身穿古装,发色半白的老头。 这老头看起来相当落魄,但脸上却是乐乐呵呵的。 听了老头的话,方愈便顺势问道:“那她爹呢?还有她娘亲呢?” 老头朝后边方向指了指。 视线越过这个老头,方愈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野外,地上是荒芜的,草木是枯黄的,池塘是干涸的。 在这一片荒芜之间,还行走着很多古代装束的人,粗看就有一百好几十个,后面还拖着很长的队。 这些人都很瘦,脸上带着明显的营养不良。 他们都不说话,只是佝偻着腰,拖着腿往前跋涉,似乎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在路的边沿,方愈看到了小女孩阿秀的父母,两人都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愈看向老头,老头叹气到:“都死了,饿死的,肚子里灌满了黄泥水也不管用。 阿秀见他们死了也不肯走,也不知怎么搞的,刚才看到你躺在路边又把你当爹了。” 方愈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可能是累极了,刚哭了几嗓子现在又睡着了,还未干涸的泪痕划过脸上的泥污,露出了一点还算红润的脸颊。 她在梦中也把几条草根攥的紧紧的,彷佛这是什么珍宝会被人抢了去。 视线再往下,方愈看到她的小衣兜里还藏着一些,约有十几根的样子。 这是她的父母,倾尽全力之后留给她最后的财产了。 方愈心中发堵,也就此想到了潘老师,他知道自己这是穿越了,就是不知道是穿到了哪年哪月。 “这位老先生,我们这是在哪?”方愈小心翼翼的坐起来,开口问道。 “呵呵,不敢当老先生,叫我赵有才就可以了……这里啊,这里是保定府涞水县地界,顺着这条河再走上两天,就到涞水县城了。” “那赵老先生,现在是什么朝代,是哪一年,现在的皇帝叫什么名字?” “可不敢说皇帝的名讳,呵呵,现在是大明朝,今年是崇祯十五年。” 这赵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都已经这么凄惨了,他还脸上带笑,说起话来也是乐乐呵呵的,就连普通人听来很奇怪的提问,他也回答的相当顺溜。 不过方愈没心思纠结老头的怪毛病,崇祯十五年,这个年份足以让方愈忽略其它所有的一切。 史书上关于这个年份和今后几年的描述是不断重复的:越打越大的战争、肆无忌惮的屠城、无处不在的饥饿…… 总结来讲就是,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不对,不是很快,而是现在,这里已经算得上人间地狱了。 方愈指了指眼前走过的这些叫子一般的大明百姓,问到:“他们,和赵老先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赵老头笑道:“老头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了,等会我给自己挖个坑,后生你要是不着急的话,能不能帮我盖下土?” 方愈:…… “至于他们,都想着去到涞水县城讨口饭吃,其实这保定府今年也遭了大灾,有蝗虫,有瘟疫,比我们河南也好不到哪去,呵呵,哪里还有吃的给他们……” 说话之间,方愈又看到有两人一头栽在地上不动了。 面前这些人还大都是青年男子,像赵有才这样的老头非常稀少。 至于像阿秀这样年纪的小孩,方愈一个也没看到。 后世这年岁的小孩大都是白白胖胖的,而阿秀趴在方愈的怀里,轻的就像一个毛绒玩具。 “得给她找点人吃的东西了,不然就这身体条件,怕是撑不过三天。” 方愈摸出她衣兜里的草根,草根被清洗的干干净净,那些不能吃的须根也一根一根被细心的摘掉了……方愈想象着她的父母在做这些事时的场景,也忍不住的心生悲戚。 可是吃的东西要去哪找呢?哪怕是跟着他们去了县城,按照赵老头的说法,那里应该不缺苦力,当叫子也很难讨到东西。 而且自己是睡着穿越的,兜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 这是要饿死的节奏啊。 “潘老师,不得了了,你快救救孩子吧!” 方愈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转而又习惯性的想到了潘老师。 然而温柔贤淑,美丽大方,救苦救难的潘老师又在哪呢? 就在赵老头起身准备去挖坑,方愈也感受到绝望的当口,天空之间忽然陡生异变! 方愈先是感觉头上暗了一下,紧接着一条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从天而降。 这东西好像很有弹性,掉下来的时候先是在树木的格挡之下弹了一下,等砸到地上的时候又轻微的弹了起来。 等到它彻底不动的时候,方愈朝远处看了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白色的,圆柱状的东西约有一米来高,关键是它的长度,从这看过去绵延好几公里,居然还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史书上从来没记载过呀。 等等!好像有后世很熟悉的味道,还有那边附在上头的红色的一大块东西是什么? 好熟悉的样子! 方愈仔细的分析了一会,又凑过去狠狠的嗅了两口,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也觉得荒谬绝伦的结论: “这……这貌似是一根米线?” (本章完) 第2章 一根米线,救活百姓无数 第2章 一根米线,救活百姓无数 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三日,大明朝的易州涞水县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让一台航拍无人机飞上天空,会发现一条白色“巨龙”从城外拒马河开始,一直横卧向涞水县城,总长度居然超过十余里。 不提县城里的人作何反应,一群饿急了的人闻到香味,总是要上去咬一口的。 不用等方愈公布他的惊人”发现“,早已经有流民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一口咬上了那条米线,一边吃着一边还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脸上是一副极为舒爽的神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上了什么人间美味呢。 “爹,我也想吃!” 一条米线闹出这么大动静,阿秀早就已经醒过来了,此时见扑上去啃咬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早就按耐不住了。 方愈手里牵着阿秀,并没有去纠正阿秀的称呼,他知道这是受创后遗症,是人在遭受巨大变故之后一种自我麻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虽然脑子里一片迷茫,方愈也还是走了过去,先是用手扣上小块尝了一下,软糯q弹,口感熟悉,还真的是米线。 又走到那块超大的红色东西面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味道辛辣,还真的是调味的辣椒面…… 阿秀早已掏出一个小木碗举到了面前,方愈也想不了太多了,既然可以吃,就赶紧让她吃点东西吧。 方愈把那块米线放到木碗里面,用树枝把它搅碎。 又扣下一小块辣椒面,捏成细碎模样,小心的在碗里撒上一丁点——阿秀肚子里没东西,辛辣的东西能少则少。 “哼,哼,真好吃!” 阿秀一张小脸都埋进了碗里,嘴里头吃的满满当当,脸上满足的神情和之前那流民如出一辙。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爹,这是什么东西,阿秀从来没吃过。” 因为吃的太急,阿秀一边问话一边喘着气。 “这是米糕,南边来的东西,要是给它切成细线,再下点骨头汤就叫米线,那样更好吃。” 旁边有个声音同样喘着粗气,回答道。 方愈转头一看,见赵老头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块米线足有好几斤,一口一口啃的正香。 赵老头你不是挖坑去了么? “爹,你也吃。”阿秀惦记着自家“老爹”还没吃,举着个碗又递到了方愈面前。 方愈连忙点头,敷衍式的吃上两口,见碗里已经要见底了,便伸手从赵老头那里掰下二两又填到碗里。 这样一根从天而降的,离奇至极的米线就这样横在了众流民面前,现在赶路的人是一个都没有了,全都是围在这根巨大米线面前吃!吃!吃! 不顾一切的吃! 哪怕是早些年天灾不是很严重的时候,这些人也都是活的半饥半饱的,哪有可能像这样敞开肚皮吃个够呢? 这可真是神灵的礼物啊!看看这食物的体量,简直大到让人头皮发麻。 三四百人就围着这一小段,啃了好一会也没能啃完,往前看还有好长的一条,完全看不到尽头。 无论如何,这东西都是吃不完的。 食物居然还有吃不完的时候,对于这些大明百姓来说,这才是最荒谬,最离奇的事情。 方愈肚子并不饿,此刻他摸着额头正在想事情。 毫无疑问,大明朝或者之前之后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众流民认为是天上的神仙扔下来的,方愈却知道天上有什么,天上有太阳,有月亮,有行星有银河系,唯独没有神仙。 而这样不科学的事件却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穿越以后发生了,所以,这事……肯定和自己有关。 米线……潘老师早餐时最喜欢吃米线了! 方愈就像想到了什么,忽然站了起来仰望天空,像个精神病似的大喊起来:“潘老师!是不是你?潘老师!……” 现代社会,协和小学三年级老师潘淑兰刚刚上完早课回来,此时端着一碗米线蹲在客厅里,她刚刚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明是昨晚上打包回来的外卖,怎么会变成一个微雕版地图呢?而且这地图就像长到了外卖盒上,根本不是后来替换进去的样子。 微雕地图是不稀奇的,学校教研室就有全球版的微雕地形图,可那个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个精致,生动。 潘淑兰在这个微雕地图上看到了山,看到了河流,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古代城池。 城池顺着中轴线布局了许许多多的房子,每一间都有自己的特点,新旧和高矮全都有所不同。 潘淑兰越看越觉得惊奇,这里的每一处景物都是单独处理过的,这得费多少功夫啊!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工匠精神啊,微雕师傅是用了心的。” 潘淑兰已经忘了吃米线,正准备摸出眼镜细细查看,这时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叫她。 这声音似乎隔着千里万里,细听起来却又什么都没有,但凭着母子之间那点特殊的联系,潘淑兰还是真切的感觉到了。 是方愈在叫我呢,好像就在这个盒子里! 潘淑兰被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摸出了眼镜戴上,凑近过去。 视线顿时清晰了好多倍,她看到了县衙上挂的牌匾,还有临街的房子门口挂着的布幡。 那些布幡在迎风飘动,而在这布幡下头,居然还有一些小东西正在走动,好像是人? 潘淑兰想看的更真切一点,便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调到了微距模式,倍数调到了最大。 随着镜头的靠近,潘淑兰被屏幕里的内容惊的目瞪口呆:那些真的是人,是穿着古装的真真切切的人! 这里居然是个真实世界,还有……我儿子也到这里面去了? 潘淑兰顿时急了,拿着个手机一点一点的扫描,她发现县城里的其它地方人并不多,反而是自己掉落的一段米线旁边,聚集的人群却是一堆一堆的。 顺着这条米线一路向下,很快便已经到了城外。 再向下,人群渐渐稀疏,再就到了“地图”边缘,又发现了一大群人。 从这群灰溜溜的人群中间,潘淑兰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儿子,眉眼什么的是完全看不清楚的,但他那身现代人的衣服却格外醒目。 那还是潘淑兰亲手给他买的呢! 看到儿子居然变得这么小,潘淑兰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当时也顾不得其它,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把那小人夹住,提溜了出来。 “哎呀,要死要死!” 方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朝天喊了好一会的“潘老师”,就在赵老头唉声叹气,阿秀也急的哭出来的时候,方愈看到天空中凑过来一张无比庞大的脸。 那就是潘老师! 方愈激动的不行,一边大喊着一边朝她挥手,可惜那边听不到,视线也没有看到这边。 一直等了好一会,方愈先是看到一台手机凑了过来,那体积堪比科幻片里外星人的宇宙飞船,直接遮蔽了头上的一片天空。 然后就是两根巨大无比的手指从天而降,把他夹了起来直上云霄。 尽管潘淑兰小心翼翼,方愈还是被这两根手指夹的差点去世。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和蔼可亲的潘老师有一天会变得如此强大! (本章完) 第3章 任务是拯救大明朝? 第3章 任务是拯救大明朝? “这是怎么回事,我胸口闷的厉害。” 方愈被潘淑兰提溜着放到了桌子上,面对熟悉的客厅,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还觉得一切东西都大的离奇。 脚下的饭桌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天板的吊灯远的就像星辰。 还有墙壁上挂的那件衣服,裁剪下来简直可以让大明朝的百姓一人分上一件。 特别是潘老师,本来身高只能挨到方愈的肩膀,现在站在方愈面前就像一座巨型山脉。 这巨型山脉的山顶流下了两条河流,方愈甚至听到了隆隆的流水奔涌声。 这是潘老师哭了。 潘淑兰看着和蚊蝇差不多大,已经小的不能再小的儿子,流着眼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钻到那里去,还变的这么小。” 以前潘老师的声音是温柔的,和蔼的,现在听在耳朵里就像雷鸣。 方愈连忙要求潘老师降低音量,并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把到明朝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之前在明朝喊的嗓子疼潘老师都听不到,到了这里却能听个清清楚楚。 潘老师听完急的不行,连忙伸手要抓住方愈,说是要带他去看医生。 方愈赶紧避开“魔爪”,反问道:“哪个医生能看这个病?到了医院该挂哪一个门诊?” “别到时候被哪个神秘部门抓了去做研究,你我母子二人以后就都见不上面了,额……说不准还得切片,爱因斯坦的脑子不就是这样么?” 方愈说着阴暗的猜测吓唬潘老师,又接着说道:“我刚刚也想了想,按照网络上那些扑街作者的思路,穿越者到了一个地方或者一个朝代都是有自己的历史任务的,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就能顺利的回到现实世界。” “那你有什么任务?”潘老师问。 方愈一时语塞,吱唔道:“额……现在还不知道,再等过一段时间的,说不定任务就是拯救大明朝。” 潘老师哭道:“那得拖到什么时候啊。” 拯救大明朝这任务有多难,潘老师是知道的,明末有天灾,有流寇,有后金。 内部还有党争、有土地兼并、有财政枯竭,还有两京离心…… 总之那里是一堆问题,无穷无尽的问题,要调理起来真的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完成的。 方愈却别无选择,只能安慰到:“其实我这也不算离开家,人还是在客厅里嘛,天天可以见上面说上话,比北上广那些打工人要幸福多了……” 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话,总算劝服了潘老师要把他带去医院的想法。 说话之间,方愈感觉胸口的憋闷愈加严重。 可能是人骤然变小,对这边的气压反应已经很难适应,便开口请求潘老师:“快,快把我放回去,再呆下去我就要挂在这里了。” 方愈被两根手指夹着又从空中落到了原地,看的那些流民直愣愣的。 “快!伱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下跪叩见活神仙!” 赵老头越众而出,气呼呼的痛斥那些不懂事的流民,并且第一个下跪,“嘭嘭嘭”的直接磕上了响头。 发愣的流民这回都反应过来了,我就说这天上怎么会忽然掉吃的呢,原来是有神仙下凡! 没说的!众流民立马跪下了一片,“嘭嘭嘭”的响头磕的地上尘土乱飞,而且是一个比一个用力,一个比一个诚心。 可不吗?这是真正的救苦救难的神仙,比庙里那些泥塑的雕像可灵验多了。 要没有条米糕(他们不知道那是米线),他们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到县城,还真是未知之数。 所以他们这个磕头是真心实意的,为了感谢救命之恩,把头磕破那也是理所应当! 阿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叔叔们忽然的都跪下了? 不过看到方愈回来,她顿时欢喜的眉开眼笑,迈着小短腿直愣愣的就扑了上去。 方愈刚刚落稳就被阿秀撞了个满怀,只好一边抱着阿秀一边招呼大家起来。 然而那些人迟疑了一下,看到赵老头还在狠命的磕地,便又埋头磕成了一片。 方愈无奈,只好伸手把赵老头强行拉扯起来,解释到:“你们误会了,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什么神仙。” “真的!”方愈特别强调到。 赵老头“恍然大悟”,连忙七手八脚的把那些人拉起来,并且大声宣布:“方公子是人,不是神仙!你们都不许说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好多人听的脑子直犯迷糊,既然方公子是人,那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去的呢?我们不都是人吗? 不过也有很多脑子“灵活”的,听到赵老头的嘱咐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回答道:“明白了,明白了!” 还有几个特别聪明的懂的举一反三,几个年轻人就提议道:“不光是这个不能说出去,还有天上掉米糕和方公子有关的事也不能说出去。 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方公子是和我们一样,是从河南来的,是我们老乡!” 赵老头显然对他们非常满意,已经凑过去询问姓名了,而那几个人对赵老头也是毕恭毕敬,就像面对县里的老爷似的。 因为众人之中,只有赵老头和方神仙说过话,离的也最近,于是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成了这群流民的绝对首领。 额……不对,是第二领。 方愈其实也知道他们还不明白,但也解释不清楚,毕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了天,又从天上落了下来。 哪怕是在21世纪,这也是一件特别玄幻的事情,更何况是以道教为尊的封建大明朝呢?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看不到天上的潘老师,也看不到送自己下来的两根手指。 这倒是个好事情,不然他们就要开始膜拜潘老师了,而潘老师是最讨厌这些迷信活动的。 赵老头收完了小弟,这会已经凑过来了,笑着脸问道:“方公子,托您的福,现在他们都已经吃饱了,您看我们是往回走呢还是继续去涞水县城?” 往回走?回河南么?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河南的大旱还会持续,还有李自成他们在那闹的正欢,这帮人要是回去了,不是当炮灰的下场就是被人抓去当干粮。 “还是去县城吧。”方愈想了想,开口道。 神仙有指示,赵老头就立马向众人宣旨去了,看他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在半个小时之前还在给自己挖坑。 流民们都在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准备上路,额,所谓的收拾东西,就是他们都把衣服脱了下来,每个人都兜上了十几二十斤米线。 虽说这条米线一路往前看不到尽头吧,但谁知道会不会来上许多人把它抢光了,这个大明天下可到处都是饥民呢。 所以能多兜一点是一点,抱在自己怀里的才真是自己的。 正当准备上路的时候,方愈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没法联络到潘老师啊! 根据潘老师的说法,之前方愈喊了那么久潘老师是完全没有听到的,纯粹是凭借着对自己儿子的“无限关怀和爱意”感受到的。 然而这东西作不得准啊,要是再碰到什么事,而她没感应到呢? (本章完) 第4章 涞水县城 第4章 涞水县城 方愈感觉非常懊恼,之前和潘老师说了那么多,却没想到去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每次都扯着嗓子朝天喊半天吧? 再说这现在要去到县城了,潘老师再开个微距去查找也很麻烦。 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方愈这边刚开始发愁,天上又缓缓落下了一个大东西。 这东西高两米有余,形状就是一个大圆盘,方愈一看就放心了,这是从自己卧室床头抠出来的双向通话器。 自从方愈进入青春期以后,就开始严防潘老师进入他的卧室,于是潘老师就给他卧室里安排了这个东西。 因为体积非常小,而且多用于婴儿床边,所以名字就叫baby-call…… 如今这个小东西到了大明朝也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随身携带是不可能了,不过还可以推着走。 这种苦力活当然是不用方愈来干的。 听方愈解释说这是“与天上的朋友说话用的”之后,赵老头看着这东西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敬畏:万里传音,这是神物啊! 既然是神物,那干活的就得找几个稳妥的人了,于是赵老头伸手一招,之前那三个聪明的年轻人接过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一众流民肚子里有了东西,本来拖拖拉拉的行程陡然加快,按照这个速度,今天天黑以前就能赶到涞水县城。 方愈粗略的清点了人数,加上吊在后头的十几个人(给阿秀的父母和倒毙的流民立坟),一共也不到四百人了。 想起赵老头说的,出发时官道上乌泱泱的五六千人数,再对比起眼前这些人……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路经历了怎样非人的磨难。 要不怎么说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呢? 方愈抱着阿秀行走在通话器旁边,三个年轻人小心翼翼,两个在旁边扶着,一人在后面推。 还有个赵老头走在前面弓着老腰,遇坑填坑,遇小石头就细心清理,唯恐把“神物”磕破一点皮。 说话之间,方愈知道了两边扶着的是两兄弟,名字分别叫做高二,高三…… 方愈听到这名字就皱起了眉头,那可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两年啊。 还有后头那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小伙,名字叫做刘基。 方愈由衷的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明朝太祖皇帝的头号军师刘伯温你知道吧?他的名字也叫刘基。” 就在刘基听闻了同名前辈的光辉事迹,倍感欢欣鼓舞的时候,赵老头却凑过来了,悄声道:“他和刘伯温那个基不一样,他这个是鸡鸭鱼肉的鸡,因为他在出生的时候家里死了一只老母鸡,他爹觉的心疼,就给他取名刘鸡。” 方愈:…… 一行人就这样闷头赶路,中午时分停下来补充了一顿美味(当然还是米线),然后继续前行,到了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涞水县城已经赫然在望。 这时候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喊:“断了,断了!” 至于是什么东西断了……那当然还是米线,县城里毕竟人多,搬完了附近的部分便浩浩荡荡的搬到远处来了。 方愈看到很多人或挑着担子,或赶着驴车往反方向来,还有一些妇人和半大孩子也垮着篮子。 他们对方愈这一行流民理都不理,目标非常明确,直奔后头的米线而去。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附近乡里的人也正在赶来。 大明末期的主旋律就是饥饿。 战争和天灾虽然可怕,但好歹不会总盯着一个地方。唯独饥饿是永恒的,城里人饿,乡里人也饿,北方人饿,南方人也饿。 事实上,这片土地上的人要彻底摆脱饥饿,那还得熬上三百多年。 潘老师在无意间掉落的一根米线,如今算得上活人无数了。 傍晚时分,方愈和一行流民终于来到了涞水县城。 “不让进,说是县里早有吩咐,让我们就在外头扎营,只要不闹事不堵住护城河就行,他们还说等会会送些东西过来。” 赵老头和城门守卫交涉之后,回来汇报给方愈了。 流民不让进城是意料当中的,哪怕是千辛万苦跑去了京师,那规矩也是一样的。 因为城里并没有能安置大批流民的房屋,还有骤然跑进去这么多流民,还都是一无所有的,很容易引发治安方面的问题。 如今这一行流民因为有了“方神仙”在,对吃的问题不再担心,只要吃的问题能解决,那大明的老百姓就是世界上最温顺的老百姓。 所以在听说不能进城以后,众流民并没有表示不满,而是纷纷寻摸着四周,想着给自己盖棚子的事了。 方愈注意到城门口的守卫本来如临大敌,连腰刀和长矛都已经拎出来了。 还有一个官老爷模样的人在门洞里探头探脑,这会看到这边“情绪稳定”,则悄悄的长出了几口气,一副十分庆幸的模样。 他庆幸什么?当然是怕流民被人煽动就地造反啦。 方愈也抱着阿秀,寻摸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作为现代人吃苦的本事肯定是赶不上这些流民的,看他们赶了大半天的路还像没事人的样子,方愈则是累的两腿酸痛。 嗯,主要是因为抱着阿秀累的,方愈心里安慰自己。 把目光再看向那些流民,这些人还真是一点组织性都没有,相熟识的都一堆一堆的聚在一块,落单的则自觉把地方选的远远的。 不过就是三四百人,最远的居然拉出了二三里地。 方愈把赵老头找过来,道:“虽然只是个流民营地,但我们短期内肯定走不了是不是?既然要长住,那就得像县城里那样,好好规划一下。” 赵老头还是乐乐呵呵的,立刻表态道:“我们听公子安排。” 方愈其实无意当这个领头的,但该说的问题还是得说,方愈琢磨了一会,道:“首先不能散的太开了,我们就这么点人,散的这么远有事该怎么照应? 我们就围着护城河这一块划个地方,把棚子都搭在一起。” 赵老头点头。 “另外,这块地方要划出几块区域,除了搭棚子的区域,我们还得专门留出晾晒衣物的地方,干净取水的地方。 还有扔生活垃圾的地方,还得建几个厕所,这中间还都要留出行走的通道。” 方愈一边说一边拿根树枝在地上画,比如他嘱咐赵老头棚子之间不要靠太近也不要靠太远,还告诉他垃圾场和厕所要建在下风向。 留出的通道要宽一点,要平实土地,旁边还要挖一条排水沟…… (本章完) 第5章 县令报祥瑞 第5章 县令报祥瑞 不知不觉的,这流民营的规划越来越复杂,方愈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搞个商业区,休闲区,搭个十几米的望风亭,搞个集体食堂,临时扫盲学校…… 旁边的赵老头听的汗都下来了,这到底是要搭流民营还是要建个涞水新城啊? 方愈见赵老头欲言又止,便郑重提醒道:“现在嫌麻烦乱搭一汽,等不了几天这片营地里就是垃圾,污水混成一大片。 这样的环境最容易滋生蚊蝇和老鼠,蚊蝇和老鼠又最善于传播疾病,到时候再有个瘟疫啥的,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赵老头这才明白营地规划的重要性,一路行来的时候,他也曾听说河间府和保定府南部爆发鼠疫的事情,厉害的能把一座城祸害成死城。 辛辛苦苦跨越千里来到这,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结果却被鼠疫祸害了,那才叫冤大头呢。 所以赵老头也难得的严肃起来,表示一定要按照方愈的规划,把流民营好生安排。 方愈点头道:“看起来要做的事有很多,但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来,无需着急,先在附近搭几个大棚子休息,过两天我们就开始平实土地。” “还有,你得把大家集中起来把原因解释清楚,不要东一个西一个的,这样就什么事都干不成。” 赵老头似乎对自己的手段很有自信,拍着胸脯道:“方公子放心,老头我保证他们都会听从安排,绝不会有一个敢躲懒的。” 方愈对此表示怀疑,他知道流民是最没有组织性的。 不然当初几千人乌泱泱泱的团结在一起,路上的官家和财主总是要表示一下“善意”的,何至于过的如此凄惨。 赵老头不知道方愈的担忧,起身叫上了高二高三还有刘鸡,找那些流民安排事去了。 涞水县县衙,县令闵文恭正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虽然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这姿势不太雅观,但谁让他有近视眼呢? 听他的名字就知道,闵文恭应该是来自一个书香门第,而他也确实不负族人的期待,年仅四十就已经坐上了一县县令的位置。 而且也不是那些偏远小县的县令,而是靠近京畿的,保定府涞水县的县令。 同僚和下属眼中的闵文恭是很有风度的,平时遇到什么大事都不会惊慌,正所谓“任你千般变化,我自稳如老狗”是也。 然而现在的闵文恭却怎么也稳不下来,他的眼睛时不时的喵向案桌上的一坨白色物事,这个东西足有两斤重,看起来软乎乎的。 闵文恭的脸上显露出极度敬畏的表情,正在奏章上写字的手也巍巍颤抖,再看看他奏章上写的是什么: “……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三日,涞水县城上空有黑船掠过(手机),遮蔽天空,又有白色巨龙从天而落,此龙有触须有长角,高丈余,长百里,横卧县城南北不见首尾……龙身竟可食用,臣闵文恭亦斗胆尝之:口味甚佳,略辛辣……” “治下县民也闻风而至,仰赖此龙,得饱餐者不下二十万人,此乃吾皇躬诣阙里、盛举仪章、宣扬圣化之功,凡有血气者,莫不感发……” 正当闵文恭给崇祯皇帝吹着彩虹屁的时候,县里的典史喜气洋洋的赶来了。 典史见到闵文恭便汇报到:“县尊大人,城外流民已到,下官遵县尊大人的吩咐,严厉阻止他们入城。 那伙流民初时多有不满,还鼓噪着要强行冲入城门,此时下官只好不畏艰险,挺身而出,下官以一人阻流民,并以严词警告他们……” 典史说的唾沫而非,丝毫没注意到闵文恭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满。 还没等他说完呢,闵文恭就挥手打断了,道:“此事交予你全权处理,无事不要来报!” 话说完,也不等典史回话,就挥挥手让他滚蛋了。 他现在忙着给皇帝报喜,哪有心思管一帮流民的事,按照朝廷律例给他们稍加接济,之后他们爱死哪去就死哪去。 闵文恭心里骂着典史,又坐下来给奏章补了个结尾。 等着墨迹晾干的功夫,又细细的检查了数遍。 想着皇帝看到这篇奏章的欣喜,闵文恭心中也怀有无限的期待,说不定这回能连升两级,直接提到保定府去吧? 闵文恭的期待是很有理由的,首先是这条米龙真实的救了很多百姓和流民,作为涞水县县令,他肯定是有功劳的。(伱劳在哪?) 其次,崇祯皇帝即位以来这天灾就没有停止过,每年旱灾、寒潮、蝗灾、地龙翻身……轮流转,听惯了坏消息的他极其喜欢祥瑞。 最为业内人士,闵文恭很清楚那些所谓的祥瑞是个什么鬼,而现在发生在他涞水县境内的,是真真切切的祥瑞!还是庞大无比的能吃的祥瑞! “来人!” 闵文恭唤进来一个家人,把奏章封好以后,又扯过两块红布把那块白色物体小心的包起来,再放到一个牢固的木盒里,一并递给了他。 “把白龙肉和奏章一起送去马驿,告诉他们,要小心轻放,要用最快的马,要即刻送去京城!” 事实证明,方愈对流民组织性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赵老头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那些流民叫到了一起,还给他们全都分派了工作,就是去城外收集树枝、芦苇、泥浆砂石之类的。 这是用来搭大棚子用的。 那些流民不管给他们派了什么工作,累点的或者轻快点的,全都毫无怨言,二话不说就干活去了。 原因没别的,他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不听话的人以后吃不到神仙赐予的食物,有事的时候也不能得到神仙庇佑。 就等于开除出幸福的流民团体了! 人齐心就是好办事,等到天近擦黑的时候,城外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做墙骨的树干、盖顶用的芦苇、挑回来的清水、还有和泥浆用的土方。 也就在这时候,县里答应送的东西也到了。 方愈凑过去看了看,全都是些半新不旧的破烂,好像是用来搭棚子的? 方愈还在里头发现了半扇大门,还有肉铺里勾肉的钩子,还有几件老衣,老被……看看这天气,真不知道送这个是什么意思。 至于吃的东西也有一些,县里来的民壮一脸肉疼的放下麻袋,里头混杂的是米麦、蜀黍和黑巴豆。 看看数量,熬成稀粥差不多够这些流民吃两顿的。 也别嫌弃东西少,免费送上这些吃的就说明当地县令很有良心了,真的! (本章完) 第6章 一个也不准放进县城 第6章 一个也不准放进县城 送东西过来的正是之前在门洞里缩着的典史王大人,现在他倒是不害怕了,走在众流民中间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刚刚他已经让人探查过了,这些流民手里没有一张弓,没有一把刀。 这说明这帮流民没有造反的打算,也没有造反的本钱……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们都细听了!”王典史大声道。 “县尊大人怜悯你们一路奔波到了涞水县,特命本官给你们送些物资和吃食,此恩情比海深比天高!伱们应该牢记在心。” 众流民直挺挺的站着,对于典史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送的那些个破烂就不说了,黑巴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给驴吃的,给马吃的,人吃了之后上吐下泻,吃多了一命呜呼都有可能。 如果是以前他们没得选的时候,那还真是送什么吃什么,然而现在包里有米糕,队伍里还有个方神仙…… 额,不对,现在变方神子了,也就是神灵的儿子。 因为他们发现方愈走了一天路累的够呛,而神仙是不存在“累”这个概念的,再加上方愈之前朝天大喊“潘老师”,然后就飞起来了。 赵老头已经知道了潘老师是方愈对娘亲的称呼,虽然有点迷糊吧,但仙界的事哪是他一个凡人能弄明白的? 于是他们已经在私底下得出结论:方愈是在仙界犯了忌讳被贬下凡间来了,现在已经失去了法力,而作为母亲的潘神仙不放心自家儿子,所以时刻在天上照拂着。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方神子在,以后就不会忍饥挨饿了,还有谁会去碰那些黑巴豆呢? 所以典史大人想象中的,众流民纷纷跪地感恩戴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一个个就是傻站着,一点表示都没有。 典史大人瞬间觉得索然无味,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了:“既然来了我涞水县,就收起你们那些作奸犯科的想法,等搭好棚子歇脚几天,就前往别处去吧!” 这个也是意料当中的:只要地方长官的脑袋没有被驴踢过,就一定盼着流民能早点滚蛋。 方愈他们是不打算走的,但也没有必要现在就说出来。 赵老头看向方愈,方愈点点头。 赵老头便走出来道:“大人,我等还需要一些搭棚子的物事和生活用具,可否批准我们进城采买?” 采买? 王典史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你们这些穷到家的憨货,连一条没破洞的裤子都没有,还有脸说采买? 王典史面露讥讽,道:“我涞水县庙小,赚不得这个银子,你们还是去别处采买吧。” 他放出嘲讽技能还不够,临走的时候还当着众流民的面吩咐随行的城门令: “把他们看紧一点,不准他们骚扰本县百姓,他们在此滞留期间,一个也不准放进县城。” 和大明官员的第一次会面,就这样很不愉快的结束了。 方愈并不在意王典史的恶劣态度,就当他在这放了半天屁。 在场的流民脸色却都有些难看,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这一路上他们受到的白眼和嫌弃还少吗?只要能活着,其它所有的委屈都不值一提。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典史那般愚蠢,比如城门令就悄悄的溜了回来,告诉赵老头:只要条件允许,他和他手下的兵丁会尽量照顾。 城门令名为庞天德,他曾随着傅宗龙(三边总督,已战死)前往开封剿流贼。 他知道那些流贼大都是因为官府救济不利而造反的,哪怕手里没有家伙,一旦爆发起来也能造成巨大麻烦。 …… 赵老头和几个狗腿商量过后,决定趁着这天还有些亮光,尽快的先搭出两个棚子出来。 他们这些人皮糙肉厚的睡哪都没问题,但他们能忍心让方神子也遭这委屈么? 别看方公子现在是个凡人,但谁又敢照顾不周?就不怕潘神仙降下雷霆之怒么? 众流民肚子里有货,对于未来也不再担惊受怕,现在干起活来只觉得浑身是劲。 他们听赵老头说了,这第一间棚子就是给方公子和阿秀搭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可是表现机会啊!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干脆点起了两堆篝火。 古代人舍不得点灯,休息的也都特别早,这时候县城里头早已经是一片安静,而城外流民营则是热火朝天。 害得城门令庞天德担心不已,连续派了两拨人坐吊篮下城(城门已经关闭)来查探情况。 等问明白了情况之后,庞天德则趴在城头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帮人搭个棚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是因为什么呢?真是令人费解呀! 方愈本来也混在这个工地里头,他觉得自己没那么金贵,还劝说他们不如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再战。 可惜赵老头马上就找出了一大堆理由,比如泥浆已经和好了,等明日就要干透了。 还有阿秀小小年纪,禁不起风餐露宿等等。 赵老头如此坚持,不由得让方愈怀疑起他的假公济私,因为这两间棚子除了方愈一间,另外一间是要留给他自己和高二高三,以及刘鸡的。 方愈无所事事,只好又转了回来,看到阿秀正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团米线在啃。 方愈这才想起米线这种东西煮熟了之后,变质的速度那是非常快呀,这都已经超过一天时间了。 便连忙跑过去从她手里把米线夺了出来,阿秀非常不满。 直到方愈表示自己也饿了,也想吃的时候,阿秀才肯作罢。 又想起那些干活的流民等会累了也要吃东西的,与其让他们明天拉肚子拉成一片,不如换点东西,给他们加个餐好了。 估摸着时间,方愈按响了通话器,通话器顶端的绿色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潘老师,在吃什么呢?” 那头的潘老师果然在吃东西。 “吃泡面。”潘老师回答道。 方愈:“怎么吃这个?泡面多没营养啊。” 潘老师的语气有些萎靡,道:“我儿子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做饭,再说等会还有两个班的作业要批改,也没那个时间做。” 你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没忘记给人布置作业呢……方愈为那些小学生感到心疼,然后就开始提要求了。 “您那泡面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就弄一点下来,你儿子带着一帮明朝流民正嗷嗷待哺呢。” 潘老师说还有,趁着翻找泡面的功夫,潘老师又发出了灵魂一问: “我看穿越剧里那些人,要么当了国师要么当了驸马,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到了你这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了?” 这话问的真是扎心! (本章完) 第7章 这帮流民,不对劲啊! 第7章 这帮流民,不对劲啊! 方愈连忙表示母子之间不要互相伤害,然后又再三强调了明末的特殊困难…… 其实方愈也曾想过按网络小说的套路,一路前往京城面见崇祯,然后直接坦白身份剧透未来。 只要能顺利见到崇祯,在他那里混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起码温饱问题是能解决的。 但之前在客厅里就已经见过了,潘老师那边显示的大明朝也就是涞水县城和它周边的一小片地域。 那去了京城,缺了潘老师的“神通”,方愈还能拯救大明朝吗? ……显然是不能的,如果是天启年间或者崇祯初年还好点,到了现在嘛,只能说是非常非常再加上n个非常的困难。 所以方愈就打算赖在这涞水县城啃潘老师了,等崇祯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自己就会跑过来找了。 拯救大明朝这种事,崇祯肯定比方愈着急。 结束和潘老师的通话之后,方愈又找到了赵老头,第一件事是让他通知那些流民,米线不能吃了。 第二件就是立刻烧火架锅,准备吃夜宵。 赵老头一听就知道天上的潘神仙又要送东西了,二话不说就赶紧叫上几个流民去准备了。 没等一会,天上果然缓缓落下一大包东西。 潘神仙出手就是大方,看这一包东西的体量,几百流民又可以吃爆肚皮了。 本来还舍不得丢弃那些米线的人现在就能想通了,事实上那些米线虽然还没有完全变质,但却已经变硬,爵起来也早就已经没有味道了。 现在只要大家伙紧紧团结在方公子周围,那还能缺少吃的吗? 至于县里送来的那些参沙的米麦,还有蜀黍和黑巴豆,早就没人惦记了。 东西落地以后,赵老头带着十几个人围上去拆封,这包食物被一种透明的东西紧紧包裹着,翻开一层还有一层。 这种包装的东西有弹性,触手柔软,扯起来却相当结实,干活的流民都在猜测这是什么东西。 还得是赵老头见多识广,他说:“这肯定是仙界里一种神兽的皮子。” 因为送到这里的东西会放大很多倍,所以直接扔一包泡面下来是不可行的,要真那样的话,整个涞水县城怕是见不到阳光了。 于是潘淑兰只能从面饼的一角掰下一点,再滴上一滴油、一点调味料、一丁牛肉、一丁榨菜,一丁香肠,再用保鲜膜给它裹成一团。 听起来食料特别丰富,但通通加起来也不够猫咪一口的量。 这样看来,就算以后众流民的一日三餐都给包圆了,潘淑兰这里也毫无压力……就是准备起来有点费眼睛。 即便潘淑兰已经格外“节省”,到达流民营地的东西还是足够煮上几大锅。 还有那保鲜膜到了这里也变成了好东西,面积足够大,柔韧度足够强,现在正被赵老头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说要用来盖房顶和贴窗户。 夜,涞水县城外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即将举行。 空地上的篝火上架着两口大锅,锅中的水已经开始沸腾。 这锅是赵老头跟守城门将磨了好久的嘴皮子,从县里武备仓库里搬来的。 今晚担任大厨的正是方愈本人,本来这事轮不到他,但他看那些流民抠抠索索的样子,肯定是舍不得下料的。 于是方愈力排众议,在这大明朝干起了煮面的勾当。 眼看着水烧的差不多了,方愈拿过一个大木勺,舀起一勺红油底料泼洒在锅中。 配方复杂的红油底料遇到沸水,瞬间爆发出一种难言的香味弥漫到空气中。 “这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科技与狠活,现在终于祸害到明朝来了。” 方愈叹了口气,接着又毫不留情的加上几勺,再用勺子轻轻的划拉着沸水,以便尽快的让底料散开。 接着又是调味料,别看泡面里头小小一包调味料,里头包含的香料足有二十多种。 蔗、胡椒、小豆蔻、茴香、芜荽……等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方愈一锅给它抓上几大把。 接下来还要放上牛肉,榨菜,还有香肠。 潘老师送过来的只有一小丁,到了这里都变成了老南瓜大小,全部一锅是煮不完的,只能切上一部分再分成细条,一股脑的倒入了锅中。 面饼……额,面屑是不着急下的,先让这汤煮的浓郁一点。 篝火烧的很旺,方愈也被烤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擦擦额头看向四周,才觉得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 咦?这些人都怎么了,也不说话,都傻了吗? 三四百流民就围坐在周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两口锅,脸上的表情极为心痛。 此时的赵老头极为后悔,后悔没能劝说方公子坐一边“好好休息”,反而让他煮上了东西。 看看方公子都做了些什么吧!那品相极好,娇艳欲滴的红油他一放就是十几勺。 还有城里大户一个月只敢称上几钱的香料,他直接用手抓,一抓就是一大把。 真的,每看到方公子那手抓下去,都像抓在赵老头心口里,疼的他都快晕过去了。 还有那肉(他还不知道那是牛肉),那肠,平日里称上两斤,一家人得从年头吃到年尾。 那还得是年景最好的时候! 然而现在光是那一口锅里的肉都有十好几斤,说是切细条,那叫什么细条?每一条比手指都粗! 不管这些穷胚是怎样心疼的吧,诺大的一堆料下到了锅里,空气中的香气顿时浓郁了好多倍。 泡面这东西你是知道的,吃起来味道不见的有多好,但那气味是真的特别勾人。 现在就有两个穿着甲的的兵丁站在一口大锅前,面容呆滞,嘴角的口水流出老大一滩却浑然未觉。 他们是庞天德派出来保护铁锅的…… 这年头冶炼技术不发达,铁锅越大,铸造的良品率越低,所以这两口大锅算是县里的宝贵财产。 所以借归借,派人盯着那也是必须的。 要不然被他们背走了那可怎么办? 本来这两兵丁和庞天德都以为这些流民要煮蜀黍和黑巴豆吃,当时还笑话他们是“饿死鬼见了食物过不得夜”。 结果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帮人真的是一无所有的,号称天下最苦的,比叫子还穷的流民吗? 他们可是知道那些香料都是南洋来的,漂洋过海到了这里,价值堪比黄金。 哪怕是县里最好的酒楼,哪怕是县太爷自己家里都没有这么造的,还有……你们那些牛肉是从哪来的? 这帮流民,不对劲啊! (本章完) 第8章 赵老头吃独食事件 第8章 赵老头吃独食事件 这些流民,真是有好多年没正经见过油水了。 所以当锅中的香气四溢,这帮人也终于顾不上心疼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瞧。 高二高三,还有刘鸡紧紧团结在二把手赵老头周围,现在他们都在拿眼询问赵老头:到底啥时候才能吃? 坐这里只能闻着却不能吃的感觉太难受了。 赵老头吞咽着口水,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想问方公子,但他强忍着不问。 因为他赵有才现在好歹是个领导了,为了口吃的急不可耐,这不丢面子吗? 不过……赵老头灵光一闪,忽然急急的站起来,道:“我来给大家尝一尝咸淡!” 尝咸淡本来就是应该的,方愈毕竟不在厨房里混,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环节。 方愈点头,赵老头便在众人的羡慕眼光中,三步做两步扑到了铁锅边。 他先是拿起勺子舀起一大勺浓汤,稍微吹了两口就“品尝”上了。 香!是真的香!不止香而且特别鲜(泡面配料中含有多种香辛料和提取香精),赵老头这几口下去,只觉得年轻时去酒楼喝的那些鲜味汤完全可以去做猪食。 赵老头喝完,下意识的还想再来一勺,等勺子伸进锅里才想起大家都在看着他呢。 舀汤的动作立刻变成了搅拌,边搅拌着还装模作样的咂嘴,道:“嗯……咸淡合适,但还没有完全入味,我看还可以再熬一会儿。” “另外这肉……老头我也尝尝看。” 说着话间他的眼睛已经瞄到了一块肉,足有两指宽,赵老头动作飞快,他的勺子在翻腾的热锅中精准的把它捕捉到了。 “啊,原来是牛肉。” 赵老头接连啃了两口才分辨出来,只因明朝对杀牛行为控制的非常严格,距离他上一次吃到牛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赵老头细细咀嚼,感受着牛肉独有的肥美和细嫩,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睛…… “赵老哥!咸淡合适不?是不是可以吃了?” 猛然间就听到有人在喊他,赵老头回头一看,是高二和高三。 两兄弟一脸急切的样子,把“咸淡”二字喊的格外突出。 赵老头心中暗道不好,怎么忘了当老大的不能吃独食的道理,当下便呵呵一笑,招手道:“我一个人的口味做不得准,你们两,还有刘鸡也过来帮我尝尝。” 赵老头一个人吃两口也就算了,现在一下又奔过去三个人,这是在尝咸淡吗? 是当我们傻吗? 本来眼巴巴看着的流民们现在不乐意了,有人冲着赵老头喊,还有些人已经站了起来,表示也要过去“尝一尝咸淡”。 已经憋了很久的阿秀眼泪汪汪,拉着方愈的手,一口便道出了这些大人的虚伪:“爹,我也想吃肉。” 方愈现在明白了,赵老头这厮原来是在吃独食呢,你看现在都已经引起公愤了。 方愈连忙走过去阻止赵老头这种恶劣行径。 并要他们帮忙削面条(变大了,得烫熟还得削),等会还要他们一碗一碗的给流民分面条。 “你们几个等会最后吃,什么时候给他们分完了伱们自己再吃。” 方愈给了三个年轻人一个小小的警告,又单独把赵老头拉出来,给他讲了一通做领导的要“先流民之忧而忧,后流民之乐而乐”的道理。 “起码不能做的太明显。”方愈最后说到。 你要这帮古代人做到人人平等那是不可能的,也别指望着杜绝任何特权,这样的话,下边的人不但感受不到平等,还会觉得特别迷茫。 领头的就应该吃肉,但千万不要忘记让他们喝汤……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等一碗满满的削面到了手中,那些流民立刻偃旗息鼓,各自找了个地方干面去了。 营地里响起了一片嗦面的声音,还不时夹杂着他们的惊叹。 “我勒乖乖来!这肉咋切了这么大块,咬起来是真得劲。” “这肠是怎么弄勒?像鸡肉又像猪肉,香哩太狠了!” “这面嚼着劲道,里头一粒砂都没有,这汤……” 方愈也端着一碗面和阿秀坐在一起,看着阿秀像只小仓鼠似的,飞快的就把一根肉条给啃完了,便夹出自己的那一份放到她碗里。 阿秀喜极,想了想却又要夹回来,道:“爹,你也要吃,你也要和阿秀一起吃。” 方愈推开,悄悄的透露道:“其实刘鸡叔叔给我碗里加了三根,还有两根藏在面底下,你先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一根。” 阿秀听了咯咯直笑,连忙举着小筷子凑过来,翻开方愈碗里的面条一看,果然底下藏着两根牛肉,还是很粗的两根。 这下她吃的放心了。 下午到了流民营地以后,方愈给阿秀洗了脸,又给她编了头发,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孩了。 相比起其他流民的面带菜色,阿秀的脸上居然还有点婴儿肥,捏起来软乎乎的,唉……这说明她的父母爱她若珍宝,把所有能留的东西都给她留着。 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明天给她买件新衣服,要是那典史出来搞事的话,就叫潘神仙揍他。”方愈心想。 现在吃的问题解决了,只要潘老师随意抓出一把米,就足够这帮流民吃上一整年。 于是看着阿秀身上这件混合着泥灰,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就觉得碍眼了。 还有那些流民,很多人的裤子都破了大洞,走路都露着屁股蛋呢。 这样肯定不行,有伤风化啊。 正当方愈琢磨着给流民换装的时候,只见面前走来两人,其中一人委屈道:“方……方公子,能不能给我两也盛上一碗面……” 方愈:…… 站眼前的正是那两个保护铁锅的兵丁,看他两那难受的表情,也不知在那憋了多久了。 方愈实在无语,赵老头这帮人干的什么事,几百号人坐地上呼呲呼呲的吃面,却单把这两人忘在这里。 赵老头这厮,办事很不牢靠啊。(他自己也忘了) 方愈连忙招呼赵老头,喊到:“赵老哥,锅里还有没有面了?没有了就再煮一锅……哎,你先别吃了,先煮面,这还有两客人呢。” 两兵丁听到客人二字,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是啊,我们两是客人啊!你们这些做主人的不好好招呼也就算了,连吃面也不分上一口?这像话吗? 话说,本来庞天德要他们来保护锅子的时候,他们是很不情愿的。 流民能穷成什么样,他们是知道的,没有油水的活,谁又愿意干呢? 谁知到了这里之后,他们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帮流民确实穷,但领头的方公子很富,而且还是豪富!比县太爷,还有县里首富恭老爷都要富。 你看那么贵的香料,那么大块的牛肉就这样一顿给造了,要是没有金山银山的家底,谁敢这么霍霍? 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么富的方公子,为什么要和这帮流民混在一起呢? 两人是挠破了头皮也没想明白,真是让人费解啊。 (本章完) 第9章 城门令 第9章 城门令 方愈虽然同情这帮流民的遭遇,但并没有把他们当猪养的打算。 吃饱了喝足了,那就得干活,而且是从早到晚,没有午休的那种。 没办法,方公子规划起来的“涞水新城”工程量太大啊,他们这些受了恩惠的还不老老实实的当牛做马? 第二天一大早,绝大部分流民都被分配过去搭建临时窝棚,争取在几天之内能全部入住。 而流民中的骨干,赵老头,高二,高三,还有刘鸡现在就陪同着方愈走在护城河边。 “这里,一直到那棵树,就是这条路的宽度。”方愈说。 然后高二高三赶紧背过一个竹篓,从里头掏出石灰一路撒过去,这就算定了线了。 额,石灰当然也是县里送来的,用来垫粪坑的,古人也知道这简单的消毒道理。 赵老头打眼测量,不禁暗暗乍舌:“这怕是有一丈宽了吧?流民营地里还要走马车?” 走马车那是肯定的,因为方愈的到来,以后来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假以时日,赶超县城那也是轻轻松松的。 到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抠抠索索的一条小道能行么? 虽说现在人少,但提前做好规划总是没错的。 “这边住人,那边就做商业区……额,留出空地就行了,这是以后的事。” 高二高三就连忙跑到另一边,拿起石灰在地上撒了一个圆,中间再点上几点…… 方愈问:“这是什么意思?” 高二得意道:“这是一个烧饼。” “中间的白点呢?” “那是芝麻,烧饼有芝麻才会更香。” ……方愈叹服,商业区可不得有卖芝麻烧饼的食铺么,没毛病! 正当此时,赵老头指着远处道:“城门令过来了。” 相比起王典史和涞水县里的其他人,庞天德对于流民还是非常友善的。 他老早就看到方愈等人在这边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还往地上撒着生石灰,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另外,他心里还有两个疑惑,一是昨晚上流民营地里有一团绿色的光一闪一闪的,颇有规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二是他派出去保护铁锅的两个手下,回来以后态度巨变,死活要求庞天德把保护铁锅的任务交给他们,不要和其他人轮换了。 那两人的性情庞天德是知道的,他们肯定是在流民营地里得到了好处,至于这好处是什么……庞天德怎么也想不明白。 于是趁着闲暇的功夫,他干脆就自己跑过来问了。 “绿色的光啊,那是通话器上的显示灯,只要接通了就是绿的,没接通就是红的。” 方愈回答的很诚实。 然而庞天德是完全听不懂的,方愈解释道:“通话器在我们那叫做baby-call……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是两个人之间用来说话的。 比如你在涞水县,皇帝在京城,那么你就可以用这个和皇帝说话,不用跑来跑去的。 当然,你或者皇帝还得有一台手机,再装上一个能模拟短波的app。” 经过方愈详细解释之后,庞天德终于明白了,他明白了方愈这是把他庞某人当猴耍呢! 看着庞天德怒气冲冲,方愈便干脆道:“这样吧,今晚上我还要和潘老师通话,伱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庞天德眯着眼睛看方愈,方愈也毫不退让,拿眼睛盯着他。 良久,庞天德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好,天黑之后我就过来看!” 方愈点头。 他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东西那么大想藏也藏不住,而庞天德的驻地又近在咫尺,迟早都是要让他知道的。 庞天德心里有气,别的事也不想问了,转身想走人,却又被叫住了。 方愈的称呼很是亲近:“庞大哥,不知这县城里有没有成衣铺子?” 方愈早上本来想带阿秀去城里买身衣服,结果赵老头提醒他,这时候的人都习惯自己买布匹,然后自己在家里做衣服。 至于成衣铺是非常少的,可能要到府城清苑(今保定)去才能找到。 果然庞天德摇了摇头。 方愈无奈,只能自己买布请人做了,便再开口道:“庞大哥熟悉人,能不能帮我找些裁缝,要十几二十个,让他们来城外帮我们做一批衣服?” 庞天德张大了嘴,十几二十个?涞水县城里总共也没这么多裁缝。 方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补充道:“不是光要师傅,带着学徒也算,还有县里的妇人,只要手艺好的都可以来。” 庞天德看看看看赵老头他们,再看看远处忙活着的流民。 他们身上的衣服确实早就不能穿了,甚至还有的连条裤子都没有,就是拿块破布裹在腰间,难怪县里的妇人经过这里,一个个都跑的飞快。 庞天德沉吟半晌,提醒道:“要做三四百件衣服,哪怕是粗布的,也要上几十两银子。” 他只当方愈年少无知,不知道这里头的费,而且,这几十两银子也就是买布的钱,还有请裁缝的呢? 裁缝的工钱加上饭菜钱,这怕是要奔着百两往上去了。 然而瞧瞧这帮流民,哪里像藏着钱的样子? 现在这天也不冷,与其想着钱买衣服,不如想想明天去哪吃饭吧!县里可不会再给你们送黑巴豆了。 庞天德心中想着,一边拿眼打量着方愈。 他看出来了,那赵老头只是个跟班的,这年轻人才是领头的。 虽说穿的衣服样式奇怪,但整洁如新,上头没有补丁也没有破洞,看起来料子也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年头有钱人都有两个基本特征:穿长衫,留胡子。 而这个年轻人两样都没有,下巴光溜溜的,裤筒直到脚踝…… 大户人家是不可能作此打扮的,所以,哪怕他不是流民,最多也就是一普通人家!哪个普通人家能一下子拿出上百两银子! 方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庞天德看扁了,虽然他真的是来自普通人家。 方愈摇头纠正道:“不是三四百件,而是要做八百件,起码要留一件换洗吧? 还要做上几套童装,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要用最好的料子,样式要先画给我看……额,庞大哥,你在听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愈说到一半,就看到庞天德已经转身走人了。 庞天德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回道:”我去给你找裁缝,把县里的裁缝都给你找来,要是他们不来,我就把他们绑来。” 看着庞天德走远,方愈心里头直范迷糊:“他是真找裁缝去了,还是说的气话呢?” (本章完) 第10章 想夺权的刘鸡 第10章 想夺权的刘鸡 “涞水新城”城建规划小组的工作仍在继续,方愈同志指出,我们的规划要立足当前,着眼长远,适度超前,要与时代的发展水平相适应…… 好吧,方愈现在就真的找到了那种领导派头,他指到哪里,高二高三就画到哪里。 他们几个毕竟还是年轻人,听说了有新衣服可以穿,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干净衣服不光是图好看,也能省下许多白眼。 这两天县里进进出出的人,见到他们这些流民都像躲瘟疫似的,还有些夸张的居然捂着鼻子。 赵老头这种皮厚的倒是没事,但几个年轻人是真的很难受。 这会一兴奋了,那话就多了起来,刘鸡就非常“诚恳”的建议道:“我们这些人在这胡乱搭个棚子就行,但让方公子也住这种窝棚……我这心里疼的就像刀割一样!” 刘鸡说着话还红了眼睛,然后擦擦眼睛,一挥手道:“我建议,我们应该先烧砖建窑,给方公子建一个大大的青砖瓦房,起码要和县衙一样大!” 高家兄弟也忙不迭的点头,他们在家乡也是见过大户人家的,高二补充道:“要挖上一个大池子,里头养金鱼种荷,门口要有一对大石头狮子,我们两兄弟以后就天天站在那,帮方公子看门。” 三人讨论的很热烈,这下轮到赵老头难受了,他眯眼看着刘鸡,心中十分懊恼:好你个刘鸡!都学会越级拍马屁了,你这是想夺权阿。 给方公子建大房子的事怎么能让你来说呢?这是我赵有才该说的话! 方愈想了想,也觉得刘鸡他们说的有道理。 以后这里的人不只是越来越多,来人的身份也会越来越贵重。 伱想想,让崇祯皇帝朱由检,内阁首辅周延儒,三边总督孙传庭一起挤在一间窝棚里商量国家大事…… 哪怕他们自己不在意,别人看了也觉得这大明怕是要完。 方愈本来的打算是在这里建一片窝棚区,等以后发展起来了再一点点的替换,图的就是一个快字。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步子迈的有些小了,完全可以一步到位,全部建成和县城里一样的青砖瓦房嘛。 钱他多的是,家里还有几个袁大头,只要潘老师剪下一个角,到了这里就是一座小银山。 流民人手不够?县城里那么多人,完全可以高价把他们雇来嘛。 至于流民住哪,那边的临时大棚子两天都能搭起来,几十个人一屋先挤一挤吧。 流民们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刚刚刘鸡已经代表他们表达了心声:我们胡乱搭个棚子就行…… 拿定了主意,方愈便点头道:“那就直接建青砖瓦房,不过不是给我一个人住,而是大家都住青砖瓦房。” 三个年轻人,包括赵老头在内,全都张大了嘴巴。 方愈完全低估了一间房子对他们的威力。 “方公子是说……我们都会有自己的青砖瓦房?我们在这涞水城外,也会有自己的家?” 刘鸡是最先提出意见的,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好事。 “那当然,千里迢迢的走过来,死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到了这里不该有自己的家吗?”方愈反问道。 刘鸡的父母早就死了,带着弟弟和妹妹还没走出河南,两个弟弟就已经死了,到了河间府,妹妹也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随着流民到达涞水县,然后被当地官府驱赶,再在这兜兜转转之间耗尽自己的生命。 而如今,不但有人给他吃的,给他穿的,还要再给他一间青砖瓦房, 有了房子就不再是流民,他可以进城做工,攒下钱再买上几亩地,再讨上一个婆娘……他刘鸡又有家了。 刘鸡的眼泪落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狠命的磕头:“方公子大恩大德,我刘鸡今生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以后谁敢对方公子不敬,我刘鸡就敢杀他全家!” 刘鸡激动的难以自抑,高二高三也没好到哪去,早就已经跪了下来,磕完头之后,两兄弟抱着头嚎啕大哭。 赵老头好像好点,他转过了头缓缓坐到了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这涞水城外搭几个窝棚没问题,但要建一片正经的房屋就有很多问题。 他们毕竟是外乡人,这里并没有他们的立身之地,当地官府也绝不会同意他们搞出这些“违章建筑”。 还要上很多很多钱。 他们只是流民,一文不值的流民,换做任何人对他们说出这些话他们都只会当笑话听。 但方公子是神子,他说会有,那就一定会有。 方愈初时被他们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想了想却又能理解了,于是也不去劝他们,让他们自己发泄一会。 良久之后,赵老头乐乐呵呵的过来了,就是眼睛有些发红。 赵老头道:“大家伙都是土里刨食的,会建房子的人没有几个。” 方愈道:“那就去雇,县城里的人,十里八乡的人,吃不上饭的到处都是,我们给银子还包他们吃饱。” 好嘛,这下赵老头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从来只有城里人挑流民,现在流民也反过来招他们做工了。 赵老头又道:“还有那个典史,肯定派人盯着咱们。” 方愈道:“我们做我们的事,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其实方愈完全可以让潘老师找人焊一栋铁房子,到了这里能装下所有人,省了流民的力气,顺便还能防强拆…… 但方愈也听说过一句话:免费的东西不能给太多,不然只会换来仇人。 房子他们必须一砖一瓦自己搭建,建完房子之后,方愈还有很多事要他们去做,毕竟方愈不能出县城。 甚至吃的穿的,他们以后也应该要自给自足。 至于典史的刁难,方愈心想应该不用潘老师出手,京城里应该会派大人物过来了。 北京城,大明皇宫。 崇祯皇帝朱由检并没有住在乾清宫,而是住在中左门左侧的一个小厢房,名为德政殿。 这处厢房虽然狭小,但不需要很多人伺候,夜里批阅奏章的时候也不需要浪费多盏灯火。 朱由检今年31岁,两鬓的头发却已经有些灰白。 朱由检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节俭的皇帝。 他在宫中的伙食费,只有他哥哥天启皇帝的百分之一。 他自己和周皇后,还有宫中妃嫔都穿着布衣,还都是自己织的。 整整十七年的皇帝生涯,他只在宫中演过一次戏剧,那是崇祯五年,周皇后的生日。 (本章完) 第11章 闵文恭当朕是傻子么! 第11章 闵文恭当朕是傻子么! 朱由检也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勤政的皇帝。 和劳模雍正的晚睡早起比起来,朱由检晚上几乎不睡觉。 哪怕是在年夜除夕,他也是“批阅至丙夜不休”。 (前)大明首辅温体仁不止一次的私下抱怨,皇帝经常半夜三更给他下圣旨。 然而即便是这样,大明朝的国势还是江河日下。 到了现在的崇祯十五年,只要是靠近中枢的人,都知道大明朝要完蛋了。(内阁首辅都没人争了) 但朱由检不肯放弃,还想再抢救一下。 此刻朱由检又一晚上没睡,朝会过后,又抽空批起了奏章。 周皇后则在背后帮他捏肩膀。 朱由检边看着奏章,一边开口道:“你又何必陪着我苦熬,催了你多回都不肯回去。 你这叫什么?伱这叫抗旨不尊,抗皇帝的旨是要杀头的……嗯,就是这里酸,再多按两下。” 朱由检本来是满腹的心事,这会儿却有闲心和周皇后开起了玩笑。 明朝皇帝乞丐出身,皇后也大都是来自民间,所以在私下里极少会有“朕”,或者“本宫”之类的称呼。 周皇后手上不停,一边辩解:“我还有针线活要做,想借着德政殿的烛火而已,哪里就是陪着你了。” 朱由检不满道:“我乃堂堂大明皇帝,难道就差你补的这件袍服不成?” 周皇后轻笑:“是极,是极,我刚刚才想起来,这大明天下就数你最富有,最阔绰了,世人都称……朱大员外。” 朱由检回味着朱大员外这个称呼,似乎还挺满意,嘴里嘀咕:“……这还差不多。” 心情刚刚好了一点,朱由检这时又看到了涞水县令闵文恭的奏章。 随着奏章送过来的,还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还挺大的。 朱由检也不由得好奇,打开一看,是一坨不知名的白色物事。 闻一闻,没有味道,戳一戳,外头硬,里头软。 他当然是吃过米糕的,但他怎么会想到有朝廷官员把这东西当个宝送过来呢?所以朱由检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朱由检疑惑了一阵子,干脆翻开了奏章,一路看过去,朱由检先是皱起了眉头,再黑了脸。 最后一拍桌子发怒了:“荒唐!这个闵文恭当朕是傻子么!” 周皇后在后头吓了一跳,但因为后宫不得干政,她也不敢问上一句。 好在闵文恭写的内容和政事无关,朱由检也难得的跟周皇后叨上几句:“你看他写的什么,涞水县城天降白色巨龙,有须有角,高丈余,长百里……居然还可以吃!他说口味甚好,还有点辣……这个闵文恭,他可真敢编啊。” 周皇后听了也愣住,各地官员喜欢编些奇闻逸事来蒙皇帝她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有编的这么离谱的。 她的第一感觉是,涞水县令有可能是疯了。 朱由检想的也差不多,他摸着额头道:“当初殿试的时候我还夸他沉着稳当,没想到才放了几年县令就变成这个模样,唉,还是不堪大用啊。” 听朱由检怒气之下,话里已经有了罢免闵文恭的意思。 这些年朱由检因为生气做错了多少事,周皇后是知道的,这会也顾不得干政不干政了,连忙开口劝道:“涞水县靠近顺天府,每年都从那过境无数流民,可有流民造反之事?” 朱由检想想,道:“不曾有。” 周皇后又问:“县令闵文恭去到涞水县以后,可曾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因私废公之事?” ……朱由检已经明白了,周皇后的意思是闵文恭虽然搞了这一出,但作为县令他还是称职的。 大明朝称职的官员是非常少的。 朱由检打消了罢免闵文恭的主意,不过还是有些生气,生周皇后的气。 于是也不想让她按摩了,朱由检站了起来,道:“该去给宣懿太妃请安了。” 临走时还把那坨白色的东西一把推给了周皇后。 周皇后愕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已经走到门外的朱由检答道:“闵文恭说这是白龙肉,现在送给你了,记得要吃,大补。” …… 好吧,崇祯皇帝朱由检就这样完美的错过了和方愈相识的第一次机会。 傍晚时分,赵老头代方愈公布了要给大家分青砖瓦房的消息,流民们非常激动,然后哭成了一大片。 城门令庞天德走进流民营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他想这些人可能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可一帮流民能碰上什么事呢? 出来迎接庞天德的是赵老头,赵老头笑呵呵的,道:“方公子在那边有事,我领庞守将过去。” 庞天德也不在意方愈的失礼,指着那帮哭的稀里哗啦的流民,问道:“他们哭的如此伤心,是出了什么事?” 赵老头早就得了方愈吩咐:我们没什么可隐瞒的。 赵老头摇头,道:“他们不是伤心,是高兴的,方公子要给他们建房子,是青砖大瓦房。” “这么多人,得建多少间?” “一人一间。” 庞天德:…… 庞天德很无奈,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能吹,本以为那个是年少轻狂吧,这个老的更狠。 他这已经不想聊天了,赵老头却又来问他了:“庞守将,方公子托你请裁缝的事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庞天德郁闷道:“还需要一些时日。” 两人走着,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简陋的窝棚,比一般的流民窝棚好像要扎实很多。 让庞天德无语的是,这窝棚前面还有两人在站岗,这两人挺胸叠肚,面无表情,努力做出一副威武的样子。 庞天德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赵老头只到了门口,说了句方公子就在里面,就转头和站岗的高二、高三说起话来了。 庞天德听到他们说要挑人烧砖窑,还要去哪采石头,伐木等等,弄的好像真的一样。 庞天德摇摇头,自己掀开芦苇帘,一脚就跨进了屋。 屋里很干净,光线也不错。 有一大一小两张床,泥地也被专门的平整过了,没有坑坑洼洼,甚至一点茅草茬都没有。 不过庞天德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眼睛从一进门就被那个圆形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个东西比人还高,通体银白色,中间有小圆(按钮),底下有个怪模怪样的图案(商标)。 而在顶端,有一团绿光正在一闪一闪的,正是庞天德昨晚上看到的那样。 “袁大头可是古董,有收藏价值,比一般白银要贵上很多。”潘老师有点舍不得。 方愈道:“潘老师你别抠了行不行,袁大头又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再贵能贵到哪去……要不你把你那个银手镯绞成一段一段的,先扔一点给我,反正你也不戴那玩意儿。” “那还是剪袁大头吧。”潘老师说。 方愈这时候转头看到庞天德进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庞大哥你来了。” 那边潘老师听了,也问道:“是谁来了?” “涞水县城的城门令,也就是守城门的头。” “那他会不会武功?”潘老师问道。 方愈看向庞天德,然而庞天德毫无反应,他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 于是方愈代他回答:“应该会,不然还怎么守住城门,保护县城的平安呢。” 潘老师也就是随口一问,然后就不关心庞天德了,只说找把剪刀,等会就把袁大头送过来。 (本章完) 第12章 庞天德见过神子 第12章 庞天德见过神子 和潘老师的通话已经结束了,可庞天德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没有问出那种“里头是不是有小人”之类的脑残问题,他记得那头的声音虚无缥缈,近的像在耳边,远的仿似来自天外。 方愈拉着失魂落魄的庞天德走出门外,远远的就听见那帮流民还在哭呢。 “这都哭多久了,连饭也不吃了吗?” 方愈无语,看到旁边站岗的高二,方愈便嘱咐道:“你让赵老哥去劝劝他们,忙活了一整天,还是先吃饭要紧……好吧,你告诉他们,我饿了。” 方神子饿了比什么都重要,他们高兴也好伤心也好,都得放到一边去,赶紧开饭才是头等大事。 高二听了,立马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了。 方愈看向旁边的庞天德,邀请道:“庞大哥既然来了,就在这吃顿饭再走吧。” 庞天德这会缓的差不多了,顺势就点了头,然后试探着问道:“刚才与方公子说话的是……” “是我的娘亲。”方愈回答。 “不知方公子的娘亲在何处?”庞天德几乎已经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看着方愈。 方愈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着夜空,然后伸手指了指。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方愈的手势证实了庞天德的猜想。 尽管方愈上午已经详细说明了通话器的用途,但庞天德是一个字也没听懂,等他真实的见到通话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此物绝不是凡间所有。 高二传达了方公子的意思之后,流民的哭声嘎然而止。 他们擦干了眼泪,用最快的时间烧起了篝火,架起了铁锅,很快那种熟悉的香味就飘过来了。 ……还是泡面。 城门令自然不是什么大官,而且大明朝从上到下,都有克扣武将俸禄的习惯。 现在闻着这浓烈的肉香和面条的香味,庞天德也忍不住喉咙耸动,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走,吃面去。” 方愈领着庞天德向着篝火走去,庞天德老远就看见自己的两个手下,他们的甲脱了,兵器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此刻他们两正混在一堆流民当中,一个帮忙收拾柴火,另一个帮忙舀面,忙的是不亦乐乎。 庞天德本想上前训斥他们两,这时候高二高三就端着两碗面过来了。 看着碗里金黄色的面条,上头有肉有榨菜有葱,热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庞天德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放他们一马,先吃面! 因为配料足,这面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庞天德吃的很是畅快,心里却隐隐升起了一些担忧。 “今天上午在面对方公子的时候,我的言辞态度有些托大了,万一方公子计较起来……” 庞天德心中懊恼,偷偷的拿眼去看方愈。 方愈丝毫未觉,他拿着筷子在一个小碗里细细挑选,他正在帮阿秀挑出里头的辣椒面。 本来调料包里的辣椒面是粉状的,到了这里体积变大,小女孩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阿秀抗议道:“阿秀能吃辣。” 方愈道:“不,你不能吃。” “我能吃。” “我不准伱吃……” 庞天德见方愈完全没有计较的样子,心中舒了一口气,又暗暗的把小女孩的样貌记在心里。 庞天德夹起肉条咬了一口,愣住了:是牛肉。 而且口感不绵不才,绝不是老牛肉,他们从哪弄来的? 庞天德看看众流民吃的开心,还有自己两个手下也坐在中间,边吃和他们吹牛打屁,似乎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担心。 “算了,我也装不知道好了。” 庞天德收回目光,三两口就把牛肉吃到了嘴里。 他这里打算闭口不言,方愈却主动来问他了,问的问题和赵老头是一样的:“庞大哥,先前请你帮忙请裁缝的事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庞天德现在不敢敷衍了,连忙放下碗筷道:“方公子放心,他们明日就到。” 方愈点头,对庞天德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正当此时,一帮吃面的流民忽然站了起来,全都拿手指着天空,嘴里嚷嚷着什么。 方愈笑道:“银子到了。” 在庞天德目瞪口呆中,一座小山似的东西从天空中缓缓落下。 此物高约半丈,宽的能堵住城门,初时看不出颜色,等近了才发现这真的是一座银山! 银山的边角刻有条纹,侧面光滑,此刻在篝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庞天德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他知道后世那些网络词的话,那一定是这座银山亮瞎了他庞天德的狗眼。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方公子和赵老头他们又是要做衣服又是要建房子,却从来不提钱的事。 呵呵,原来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 众流民知道是潘神仙显灵了,这次不用赵老头带头,呼啦啦的就全部跪下了。 之前潘老师送泡面下来的时候,在场的人不多,这回才是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新衣服,是他们的青砖大瓦房,也是他们的命。 所以现在他们面对着这座银山格外激动,不光是磕头,还有好多人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 方愈也懒得去拉他们起来了,只是看着庞天德道:“庞大哥,等会你就切点银子过去,帮我从县里买些布匹,各色布匹都买一些,可以雇上几辆车,雇车和雇人的钱都从这里出。” “那布你自己也留一点,给嫂子和家里人做两身衣服……额,庞大哥,你在听吗?” 方愈见庞天德看着那坨银子发愣,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到了没有。 庞天德自然是听到了。 他转过头来,然后就向着方愈跪了下去:“末将庞天德见过神子。” 嗯,他不用和别人商量,就已经得出了和赵老头他们同样的答案:方公子是在仙界犯了忌讳被贬下凡间来了,现在已经失去了法力混迹于流民之间,而作为母亲…… 片刻之后,庞天德离开了流民营地,向着县城门走去。 今晚上看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极大的冲击了他的心灵。 大明朝的人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每一个人都是相信神灵的,然而他们拜了一辈子都一无所获。 而他庞天德,一个小小的城门令,今天切切实实的见到了神迹。 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不光见到了神迹,还见到了神子,他还……听到了神灵的声音! 这尊姓潘的神灵是一位女神,她能万里传音,能点石成金……嗯,还有前两日天上掠过的黑色巨物(手机)和白色米龙,也是这位女神的手笔。 如今神子打算在外头筑城,说明他打算住在涞水县,那么女神的眼睛也会一直盯着这里。 保定府易州涞水县,以后就是神灵的庇佑之地了。 想起县里还被蒙在鼓里的各位大人,庞天德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但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临走前赵老头再三强调:“方公子说了,他不是神仙也不是神子,真的!” (本章完) 第13章 裁缝到 第13章 裁缝到 庞天德一听就明白,方神子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留在涞水县,他庞天德又有几条狗命,敢违抗方神子的意思呢? 夜风吹过来,庞天德感觉有些发冷,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过于紧张,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守将大人……” 是背后的两个手下在喊他,显然是因为被庞天德发现了他们吃独食,现在正惴惴不安呢。 ”哼!” 想起这个,庞天德确实生气,于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两人有些慌了,守将大人有点脾气倒没什么,怕就怕以后换别人去保护铁锅啊。 庞天德黑着脸道:“你们不是去保护铁锅的吗?我早有吩咐,人去铁锅去,人回铁锅回,铁锅呢?是不是藏在你们的裤裆里,掏出来给我看看?” 两手下面面相觑,心想你庞天德是认真的还是在逗闷子?人家有方公子在,现在连银山都有了,还会贪图伱那两口破锅? 把两口锅当个宝贝背来背去,你不怕让那些流民笑话? 眼看着城门快到了,两手下越发着急了,连忙拉着庞天德说好话,并且赌咒发誓:以后有事绝对不隐瞒守将大人。 这好日子才过了两天就要结束了,换谁能甘心呢? 好在到了最后,庞天德终于松了口:“以后吃面给我也带一碗。” 涞水县城。 庞天德到家的时候,老婆邢氏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饭菜,女儿眼巴巴的坐在旁边。 母女两个显然是等他很久了。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已经凉了。”邢氏冲着庞天德不满道。 庞天德取下了身上的甲,又找出一块干净帕子伸进衣服里擦,随口就道:“去城外流民营了,我在那吃过饭了,你们自己吃。” 女儿早就饿了,邢氏连忙取过一个小碗给她分点吃的,一边纳闷道:“流民营还有吃的?不会是黑巴豆吧?” 庞天德根本不理她。 邢氏却嘴上不停,道:“那些流民身上带着虱子,带着病,没一个是干净的,你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别到时候带回家来祸害给我们娘俩……” “住口!” 邢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帕子飞过来拍到了脸上。 邢氏取下了帕子正要开骂,就看见庞天德冲过来把桌子一拍,恶狠狠的道:“以后不准再说流民的坏话,只要让我听见一回,我就抽烂你的屁股!” 见庞天德是真生气了,邢氏也不敢骂了,委委屈屈的坐在那里开始抽噎。 庞天德这脾气发的突然,把正吃饭的也女儿吓了一跳,连手中的碗都掉到了地上,于是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庞天德抱过女儿,想起在流民营地看到的阿秀,好像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年岁。 他能看出方愈对阿秀非常疼爱,可是流民营地里只有她一个小孩,而小孩是需要同龄伙伴的。 能不能把自家女儿送过去和阿秀做个伴呢?庞天德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大明就要乱啦。 流贼的军队越打越多,越打越强,已经有数次都打到了保定府的边沿,指不定明年,后年就会打到涞水县。 面对这天下大势,他庞天德无能无力,但还是可以为自己家人争取一些保障。 让女儿和阿秀搞好关系,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保障。 庞天德坐在那想了一会,然后又换上了衣服准备出门去。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外头都已经夜禁了,有事不能等明天么?”邢氏顾不得委屈了,连忙问道。 庞天德走的匆匆忙忙,道:“等不了了,可被别人给请走了。” 天刚刚大亮,涞水县有名的裁缝刘剪刀就背着一个小包袱,行走在出城的路上。 想起自己要去的地方,刘剪刀就有些哭笑不得。 昨晚上铺里的门板都已经下了,忽然就被人拍的山响,刘剪刀凑过去搭话,才知道外头的人是城门令庞天德。 没奈何,刘剪刀只能又卸下门板把庞天德请进来,也不敢有怨言,只问他有什么事。 庞天德说有个大主雇要请他去做衣服,也不止他一个人去,而是城里五六家裁缝铺子都被请了。 另外他还要求刘剪刀带上学徒,最好连邻里手艺好的妇人也一并请过去。 刘剪刀听的直乍舌,要这么多人,那得做多少衣服? 开铺子的都是消息灵通的,刘剪刀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涞水县有哪家大户会需要这么多衣服。 等到最后了,庞天德才说出去向——城外的流民营地。 他还说那里给的工钱很高,伙食特别好。 他还再三叮嘱刘剪刀:必须要去,明天早上就去。 城门令虽只是个芝麻小官,还是个武将(大明武将地位很低),但也不是刘剪刀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得罪的。 所以尽管心中无奈,刘剪刀还是一大早就出来了,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没带学徒。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又看到另外几家裁缝铺的人,有城东的,翼云楼的,麻核桃市场那边的。 其中相熟的老蔡还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相视苦笑。 这都叫什么事啊! 很快他们就过了护城河,远远的就看见那些流民三三两两的站着,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接待刘剪刀他们的是刘鸡,刘鸡把他们带到一个新搭的棚子里,然后就叫人去了。 叫人做什么?当然是量尺寸了,这时候没有x和xl套版,哪怕是码头扛包的苦力,也能穿上低调奢华的手工定制版。 刘剪刀四下望了望,果然连个布头都没有。 没有布匹还让我们来量尺寸,谁说不是逗着玩呢? 不管刘剪刀他们怎么想,流民营地里立刻热闹的就像过年,棚子门口挤的乱糟糟的。 “我先来,我这衣服都糟了,连补丁都打不上了。” “糟了总比烂了强,我都光着两蛋多久了,走路都透着凉哩!” “你出河南的时候就是光着的,现在再忍一忍,让我先来……” 流民正开吵的当口,赵老头带着高二高三气势汹汹的扑过来了,手里还提着棍子。 “排队!排队!” 赵老头吼的很凶,再加上那两兄弟棍子的威胁,棚子门口终于歪歪扭扭的排出了两条长队。 赵老头从前头开始数,一队只数到了二十五人,然后伸手一插,对后边的人喊道:“前面的人排队,后面的人都去干活。” 后头的流民犹犹豫豫的,谁也不想离开队伍。 “量完前头这些人都要好半天,你们死挺在这是要等吃饭吗?他娘的!快滚!” 赵老头喊了几次都没用,终于怒了,抢过高二手里的棍子就准备打人。 来的裁缝就那么几个,还都没带学徒,他们又要量尺寸又要做记录,今天一天能量完一半就不错了。 所以少数人可以留在这里排队,其他人还得滚回去建砖窑,挖土方。 赵老虎发威,那些心存幻想的流民立刻做鸟兽散。 这时就看到阿秀迈着两条小短腿,欢天喜地的过来了,还有刘鸡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生怕她摔倒。 本来黑着脸的赵老头立刻换了脸色,笑的跟个招财猫似的。 (本章完) 第14章 要不领他们去看一眼好东西? 第14章 要不领他们去看一眼好东西? 整个流民营地里是没有人敢对阿秀摆一下脸色的,至于让阿秀排在后面?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队伍自发的分出了一条通道,阿秀堂而皇之的插队,两边的流民还趁机说着不要钱的好话。 “阿秀好像长高了一点。” “不止长高了,还更漂亮了。” “阿秀真是个好孩子,乖巧又懂事。” 赵老头瞪了他们一眼:才两三天就长高了?你以为阿秀是竹笋吗? 里头的刘剪刀和几个裁缝虽然也是在做事,但多少有些有气无力的,心里当然还有不少怨言。 这时赵老头和刘鸡就领着阿秀进来了,赵老头道:“先给我们阿秀量,量完了就先给她做几件衣服,我们的先不着急。” 刘鸡连忙补充道:“要用最好的料子,衣服的样式也要先画出来,等方公子看过了才能做。” 刘剪刀什么话也没说,蹲下身来,拿着布尺就开始给阿秀量身高。 却听到背后的老蔡抱怨道:“没有这么做生意的,做衣服得先说好工钱,再给订钱,还有,你总得先有布匹!” 给流民做衣服这一摊子事是归刘鸡管的,刘鸡挠挠头,问道:“几位师傅在店里做衣服是怎么算银钱的?” 老蔡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就道:“普通样式的衣服,按件是五钱银子,如果按天,那得二两银子一天。” “这么贵!” 刘鸡吓了一跳,他可是听人说了,县城里上好的松江布一匹只要六钱银子,这还是近几年不停的涨价涨价之后的结果。 结果你这帮裁缝做一件衣服就要五钱银?(仅手工费) 刘剪刀摇了摇头,五钱银还贵,也不看看现在的米价都涨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明末北方城市里的现状了,米价奇高,工价奇贵(手艺人)。 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两石大米,而到了现在的崇祯十五年,顺天府保定府一带的米价已经达到了每石九两九钱,如果再到了战乱和干旱的地方,就更加不得了。 明代官员李清曾在他的私人笔记中提到,山东最高米价达到了每石二十四两,陕西华州达到了每石二十三两,而河南,最高米价达到了每石一百五十两…… 所以老蔡说出来的工钱并不算贵,要不然他和他的家人,伙计那都得去喝西北风。 至于这么贵的工价普通老百姓怎么办……普通老百姓都是自己做衣服!请裁缝的,那都是城里的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自然是不在乎这点工钱的,然而刘鸡却被吓了一大跳。 好在,仅仅只是吓了一跳,方公子那里,就是不缺银子。 而且方公子还曾嘱咐于他:价钱应该比别处更高,这样才会来更多的人。 所以在确认了刘剪刀和老蔡并没有蒙他之后,很爽快就点了头:“那就按照几位师傅的价格来,按天算,另外我们还加上二钱银子补贴,每日三餐必定有肉。” 老蔡和刘剪刀自然是不信的,两人相对望了一眼,并不开口说话。 于是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的赵老头就提醒刘鸡:是时候亮瞎他们的狗眼了。 刘鸡也点头表示同意,向着几个裁缝笑道:“我知道伱们不放心,所以请几位师傅和我来,我带你们去看一样好东西。” 一帮流民除了个破碗和棍子,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刘剪刀满心的疑惑。 还有那老蔡,一个劲的表示自己店里还有好多事,请流民大爷们不要再和他玩耍了。 片刻之后,这些人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老蔡眼睛都红了,压低声音问刘剪刀:“那真的是银子?” 刘剪刀苦笑道:“那还能有假,我都亲手剪下一块查看了。” 刘剪刀从昨晚开始,这心里就是憋闷的,碍于庞天德的面子,他早就做好了白干两天活的打算。 谁知……这些流民还真的藏着一座银山啊! 这时候他想起庞天德,就觉得庞天德这个人是真的不错的。 要知道,县里的大户就那么十几家,他们裁缝店的生意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哪怕是刘剪刀的手艺有口皆碑,他也早就把伙计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个不要钱的学徒帮忙。 现在好了,这里的人不光主动给了他加了银子,还要做上几百件衣服……他刘剪刀做了二十几年裁缝,就从来没遇到这么豪爽的主雇。 他已经打算好了,明日里就把两个学徒都带过来,多赚一份工钱不说,还省了他们在店里白吃白住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剪刀立刻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大喊道:“下一个到谁了?快些进来!” …… “好了,赵老哥你先说。” 涞水县城外的流民营地已经搭好了十几个棚子,这里是其中最大的一间。 棚子里摆满了不规则的树墩,现在这些树墩上,坐了约有二十号人。 方愈坐在正中间,点名到了赵老头。 赵老头清清嗓子道:“现在营地一共有人数418个,其中有387个流民,外请的裁缝和帮衬24个,外请的厨师3个,砖窑师傅2个。” “另外两个是城门令手下的人,现在也在营地里帮忙挖沟渠。”(保护锅子的那两个) “临时营地的窝棚已经于昨天全部建成,还在进行的工程有三个:流民换装,两个砖窑,宅基地的土地平整和夯实。 即将要开始的工程有三个:蓄水池,从护城河到拒马河的排水沟渠,住宅区的树木移植。” 经过方愈孜孜不倦的“培训”,赵老头总算习惯了现在的汇报方式。 古代人汇报一件事情要么喜欢夸大其词,要么就是模凌两可。 哪怕是朝廷大臣向皇帝汇报的时候也这样。 就比如最严肃的军事汇报吧,他们最喜欢用那句”杀敌无算”,具体砍死了多少人俘虏了多少人,从来都是不具体的。 最搞笑的是晚清这句,出场率极高的“一炮糜烂数十里”。 一炮打了多远,在多少射程之内拥有杀伤力,开炮的间隔时间是多少……这些最重要的数据他们是一个没有。 把事情说清楚,要有详细数据体现进度,方愈现在就要求他们做到这两点。 嗯,现在进行的就是工作汇报会议了。 虽然整个流民营地里就这么点人就这么点事,但方愈还是希望管理能够正规化。 “有什么困难?”方愈问道。 赵老头答:“主要还是缺人,缺材料。” 方愈又看向刘鸡,道:“刘鸡,流民的衣服做了多少了?” 刘鸡想站起来,却又硬生生的克制住了,他是真不习惯坐着和方公子说话,总觉得这样有点大逆不道。 (本章完) 第15章 额是胖娘子啊 第15章 额……是胖娘子啊 刘鸡理了一下背诵过的数据,答:“已经发下去的有85件,按照800件的总数,还有……还有715件要做。 现在几个裁缝师傅都带了学徒和帮衬,我问了刘剪刀师傅了,他们以后每天都可以做40件,预计18天可以全部做完。” 刘鸡是不识字的,就几个数据背的他磕磕碰碰,还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赵老头?不会,赵老头对他有很大的意见,就盼着他掉坑里呢。 那肯定是请教了那帮裁缝,方愈心里琢磨。 然后方愈就看向了另一个老头,这老头姓樊,他不是流民,而是从附近石亭村请来的“砖窑专家”。 老头(其实人家也就40多岁)的皮肤发红,一看就是老职业了。 “再有两天,两个砖窑就能挖好了,挖出来的泥土能制坯,现在已经制好了五千四百块。” “等砖窑挖好的时候,刚好制坯的泥砖也差不多了,肯定可以填满一个窑,如果再给我拨点人的话,两个也能填满。”樊老头一脸期待的说。 按照方愈之前的承诺,每天给樊老头的工钱照付,还有每月五两银子的“技术咨询费”,另外还有个大头:烧成一窑砖奖励十两。 所以他恨不得把人全都拉过去,一天烧出一窑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个要求立马遭到了赵老头的激烈反对:“我们总共不到400人,现在已经有一半在你那做事了,再给你拉人过去,宅基地还打不打了?蓄水池和排水沟还挖不挖了?” 方愈摆手制止赵老头,再问樊老头道:“还有什么困难?” 樊老头道:“还差耐火砖。” 方愈又问了问在座的其他人,他们有各部门代表,比如裁缝老蔡,厨房来的老崔。剩下的都是轮到了休息(七天休半天),过来旁听的。 额……还有个小人阿秀。 最后方愈站起来,道:“缺人的问题只能慢慢来,县里的人对我们流民还不是很放心,都以为是在骗他们。” “至于物资的事,你们就在这合计一下具体需要买哪些东西,然后明天我们进城去统一采买……还有一个当务之急,应该马上就办,现在就办。” 方愈把语气说的很严重。 众人也在想还有什么很着急的事?就听到方愈说:“我们要请几个秀才过来,教伱们读书写字。” 赵老头:…… 刘鸡和其他人:…… 方愈看着他们呆滞的表情,解释道:“现在我们就这么点事,你们勉强还能记住,以后的事情会变成八十件,一百件,你们还能记住吗?” “就像刘鸡你,就这几个数字你怕是背了几十遍吧?以后再来十个,一百个这样的数字你可怎么办?” 刘鸡脸色通红。 其实他从早上背到现在,一百遍都有了,其中还有三次忘了特意跑去询问刘剪刀。 来一百个数字……呵呵,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方愈把他们留在里头继续商量,然后就自己抱着阿秀走了出来。 阿秀精的像个鬼样,这会就已经开始求饶了:“爹,阿秀不想读书写字。” “呵呵。” “阿秀笨,上回你教我的三个字我还不会写。” “我看到你写给高二叔叔看了,他不会写,你还说他笨。” “……阿秀读书去了,就没人陪小妮姐姐玩了,她会哭的。”(庞小妮,庞天德女儿) “没事,我跟庞叔叔说,让他把小妮也送来读书。” 阿秀挣扎无效,立刻就变的垂头丧气的。 方愈无奈摇头,这丫头其实很聪明,教她写的字只要写上两三遍,十以内的加减法她也已经学会了。 但她真的很讨厌搞学习,学不上几个字就开始找借口:阿秀困啦,阿秀饿啦。 和我小时候一样头脑灵活,方愈心想。 他还记得小时候老师写的期末评语:该生头脑灵活,但是成绩不理想,应该是没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 方愈还没走到住处,就看到高二走过来了,高二看到方愈就道:“那典史又派人过来了,说了句什么言之鱼也,要我们这两天就离开涞水县。” “勿谓言之不预也。”方愈道。 “对对,就是这个!”高二连忙点头,道:“他还说挖的那砖窑不用填,愿意给我们补十两银子。” “嗯,想不到典史大人还挺大方的。”方愈赞许道。 有方愈撑腰,高二也没拿王典史当回事,他笑着道:“现在十两银子已经买不到一石米了,倒是可以买上两车黑巴豆。” 方愈其实一直没明白典史是个什么官,好在高二是知道这个的。 典史属于“未入流”,也就是比从九品还要小一级,是没有品级的官。 按照官阶,典史排在知县、县丞、主簿之后的第四位,所以高二他们都习惯叫“四爷”。 方愈他们在城外搞出这么大动静,那边盯着的王典史自然是知道的。 眼看着流民开始挖砖窑,打地基,他也知道流民这是不打算走了。 这肯定不行啊。 河南,陕西流民那么多,差不多都是向着顺天府跑,而涞水县就顶在顺天府边上。 今天住了几百流民,明天再住几百,到时候有人点上一个小火苗…… 所以方愈其实是挺理解典史大人的。 “不用管他,可能就是想恐吓我们一下。” 方愈也没当回事,转而问道:“今晚上吃什么,老崔做了什么好吃的?” 高二道:“今晚上有西红柿炒蛋,还有土豆烧牛肉,汤是紫菜豆腐汤……不过老崔不在,今晚是他老婆做的菜。” “额……是胖娘子啊”,方愈脸色微变,这才想起老崔还在开会呢。 “爹,阿秀今晚上想吃泡面。” 怀里的阿秀瞬间改了口味,连最爱的西红柿炒蛋也不吃了。 “嗯” 方愈点头,对高二道:“我也和阿秀一起吃泡面,你让他们不要送饭来了。” “叮~叮~叮”,食堂门口挂着的铁坨坨被敲响了。 “吃饭啦吃饭啦,西红柿炒蛋!土豆烧牛肉!”有人在外头大声喊道。 裁缝们做衣服的棚子离食堂不远,听到外头的声音,刘剪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些天是他刘剪刀做裁缝以来吃的最好的日子。 当初刘主事(刘鸡)说三顿必有肉,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哪怕是到了大户人家,也就是头一顿和最后一顿给你加点荤腥。 (本章完) 第16章 刘鸡请秀才 第16章 刘鸡请秀才 谁能想到,这帮流民居然说到做到。 刘剪刀想起鲜红的西红柿,配上金黄的鸡蛋,翠绿的葱……顿时就觉得有些饿了。 这西红柿可是个难得的东西,他知道就算是县里的大人们,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还有那牛肉焖土豆……其实以刘剪刀的年纪,饭量早就不如以前了,但他自从到了这流民营地,碗里就没吃剩下过一粒米。 额……除了有一次…… 特别是他带来的这两个学徒,每次吃饭都和个饿死鬼托生似的,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刘剪刀在铺子里苛待他们似的! 就比如今天早上吧,早上食堂的东西相对清淡,每人配有一大块鸡蛋,一碗米粥,馒头随便吃。 结果这两个东西吃饱了不算,还要往兜里偷偷装上两个。 得亏是食堂的人没看到啊,不然他刘剪刀就要丢了这张老脸了。 正当刘剪刀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的时候,刘主事亲自带着几个人,手里捧着饭菜过来了。 几个裁缝师傅见了,也马上停下了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刘主事礼节周到,他们这些捧人饭碗的可不能托大。 “呵呵,劳烦刘主事了,今天这饭菜看起来好像格外香。” 刘剪刀接过饭菜,笑呵呵道。 那边的老蔡也拉开了大吃一顿的架势,赞道:“老崔这手艺没得说,听说县里酒楼还不肯要他,啧啧!那些人得瞎成什么样啊。” 刘鸡听着他们讲话,忽然插口道:“今天的菜是胖娘子做的。” ……,两人的吹捧嘎然而止。 刘剪刀拿筷子默默的扒拉着饭菜,半晌才道:“起码这菜色是挺好看的。” 转头他又叫住了刚收拾完毕,准备出去的徒弟:“你早上那馒头还没吃完,拿出来给我。” 刘剪刀默默的啃着干馒头,解释说:“忽然就想吃点清淡的。” 刘鸡也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把一筒子清水放到刘剪刀面前,再往怀里一掏,也掏出了两个馒头。 “刘师傅,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姓颜的秀才……” 刘鸡身上是带着任务的,就是之前方愈说的“马上就办,现在就办”的事情。 但这大明朝识字的人百中无一,他刘鸡两眼一抹黑,让他上哪找去?县城里头么?他还真怕让人给打出来。 结果还是烧砖窑的樊老头说了,他们村有个秀才屡试不第,现在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 “你说的是石亭村的颜景生颜秀才吧?” 刘剪刀稍微一琢磨就已经对上了人头,不过说起这个颜秀才,他可没什么好印象。 当然,他也不好在背后诋毁别人。 “颜秀才这个人……才学是有一些的,就是在某些事上有些……有些过于看重了,伱们想把他找来教书,怕是不容易。” 刘剪刀说的犹犹豫豫,后头的老蔡就听的不耐烦了。 “什么过于看重,就是死要面子!” 老蔡扒拉了半碗饭,这会实在吃不下去了,索性把碗一放,坐到这边来了。 刘鸡连忙拱手表示请教。 老蔡道:“就说一个事吧,这事涞水县的人都知道。” “前两年,是这个颜景生还没娶亲的时候,有一日,县尊去城隍庙祭祀,带了两个猪头。” “本来这两个猪头是县里教谕拿走了,教谕看颜景生可怜,就给他分了两个猪耳朵,颜景生把猪耳朵带回家舍不得吃,就把它风干藏在床底下。” 说到这里老蔡笑了起来,道:“他这一藏就藏了大半年,直到一天晚上有个外村的偷子偷到了颜景生家里,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一样值钱的东西。 这偷子就骂了,真是晦气,一个秀才居然比我还穷! 这话就被颜景生听到了,他怕自己的家境被这偷子传扬出去丢了脸面,就找出了那对猪耳朵,追了四五里地,死活要把猪耳朵给那偷子。” 刘鸡听的目瞪口呆,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看看刘剪刀也在那边摇头,刘鸡才知道老蔡说的的确是真事。 老蔡的话还没完:“他不光把猪耳朵给了偷子,还跟那偷子说,等到重阳的时候再来,他这还有。” 老蔡接着又说了颜秀才几个事,大都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 比如他曾去亲戚家喝喜酒,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件体面的衣服,于是干脆就穿了一件单衫出去,那可是寒冬腊月啊。 说实话,听了这些事,刘鸡对颜秀才的印象已经坏到了极点,但方公子那边催的急,他又实在找不到别的人选了。 只好硬着头皮问老蔡:“那蔡师傅依你看,他都穷成这样这样了,我去请他他能不能来?” 老蔡摇头:“我看难,这颜秀才虽然中不了举却能写一手好字,光凭这本事给人写个对联也能换口饭吃,但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就靠着县里那点救济死挺着。” 刘鸡:…… “不过……” 正当刘鸡感到头疼的时候,老蔡却忽然拖长了声音,话只开了个头,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馒头。 “哈哈。”刘鸡笑了笑,连忙把个馒头递了过去。 老蔡这才说道:“他有个老丈人,脾气暴躁,从来不把他当秀才看……” 入夜,石亭村。 村东头一间破旧的房屋里点起了昏黄的灯火。 秀才颜景生托着一本书就着灯火,看的津津有味。 在他后头是秀才娘子,柔柔弱弱的身影映照在土墙上,此刻她正靠在墙角鼓捣着什么。 稀稀索索的声音响了好半天,颜秀才终于听的不耐烦了,斥道:“你不去做些饭食来却在那里摆弄什么?听的人好不心烦!” 秀才娘子的动作滞了一下,再怯生生的说道:“家中已经没有米面了。” 颜景生听了这话,只感觉一阵心烦,柴米油盐的事怎么能让一个秀才来操心呢?而且这种话总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如今县里除了每年十斤的“膏火需”发的还算及时(灯油),米禄却已经停了很久了。 本来家里还有几亩薄田,但因为一场白事和一场红事,已经悉数抵押出去了。 要不是秀才娘子隔三差五的回娘家求点东西,他颜景生怕是早就饿死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颜景生心情沉重,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训斥道:“没有米面跟我说又有何用,难道你守在那墙角就能变出些米面来吗!” 秀才娘子终于起身离开了墙角,手里抓着一团带着黑粒的细茅草,道:“妾以为老鼠洞子里总能藏着些杂食,谁知这老鼠已经不在了。” 好嘛,连老鼠都知道这个家待不得了。 颜景生看书的兴致全无,现在就已经肚里空空,到了明天早上,明天中午,明天…… “笃!笃!笃!” 颜景生差点以为是自己肚子在叫,反应过来才知道是有人在敲门。 “颜秀才在家吗?” 外头有人喊,声音是陌生的。 (本章完) 第17章 他们都懂了 第17章 他们都懂了 颜景生打开门就看到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村里的,烧砖的樊老头的儿子。 连夜赶到石亭村,现在站在门外的就是刘鸡了。 他知道方公子最看重效率,所谓的立刻马上,就是最好今天晚上就能把人请到。 刘鸡没有走老蔡给他指出的“捷径”,还是选择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老套路。 刚刚在路上樊老头的儿子已经和他说了,现在正是颜景生一年中最穷最穷的时候,因为重阳未到,学田未熟。 “何事?”颜秀才问道。 …… 第二天一早,方愈就抱着阿秀,后头还跟着高二高三,赵老头,还有一大帮子人出现在涞水县城门口。 庞天德老远就看到了方愈,也不顾下属的惊讶,连忙迎了出来。 虽然县里典史早就有言在先,不准放流民入城,但其实赵老头他们都几次进城采买了。 方愈亲自来,还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入城,这倒是第一次。 庞天德是知道孰轻孰重的,如果方愈是一头大象,那典史就是一只蝼蚁,为了蝼蚁得罪大象……呵呵,他庞天德还没蠢到那份上。 “这是……” 庞天德看到后头有人推着一辆鸡公车,上头还盖着一块破布,不由得好奇到。 “掀开给庞大哥看看。”方愈笑道。 后头一衣裳破烂的流民(还没轮到换装)立马掀开了破布,里头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庞天德只觉的那眼睛又要被亮瞎了。 那是一坨……额不!是一大坨银子,起码也得有个四百多斤。 尽管庞天德在流民营见过更大的,但陡然之间在路上看到这么一坨,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营地里正在施工,缺了很多材料和工具,干脆今天就带人带银子过来,一次把它买齐了。” 经过昨天的会议统计,缺的东西几乎是全方面的。 缺口最大的是住宅基地和砖窑那边,如大木、条石、耐火砖、石灰、桐油、猪料灰…… 至于工具就更多了,如大牲畜、板车、铁器、木器、陶器、麻刀、绳索…… 如方愈说的一下子买齐是不可能的,涞水县城里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储备(银子也是不够的)。 所以尽可能的满足目前,并且和那些商铺谈好后续的供应,这是方愈这次进城的目的。 庞天德想了想,决定要陪着方愈一起进城。 他不是为了拍马屁也不是为了保护方愈,他是为了防止上官(典史大人)出来作死。 他是真的怕典史大人脑子抽了风,要在城里和方神子为难,然后就被天上的某人一巴掌拍死。 典史再小那也是朝廷命官,要真出了事,涞水县里和方愈他们就难免一场冲突了。 而涞水县这边,哪怕是从府城请来几千几万军队,也一定会输的相当凄惨。 谁让他们上头没人呢? 庞某人的深谋远虑,当然不是手下这些小兵能够理解的,他匆匆安排了一下工作,就像个狗腿子似的追着方愈去了。 “方公子请看,这里就是城隍庙了,这城隍庙始建于洪武年间,里头除了城隍和左右护法之外,还供奉有财神、土地和关帝……” 庞天德一边走一边给方愈做导游,这时候就到了县城东北方位的城隍庙。 方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间古代建筑,相比起后世城隍庙的一间大殿孤零零,这里就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群。 光是正殿就有三间,两边还有厢房,后寝和前厦加起来足有七间。 听到庞天德的话,方愈点头道:“城隍和土地我那不常见,倒是财神和三清见的比较多。” 后世的城市里已经少有城隍庙了,起码方愈所在的小城就找不到了,倒是道观和庙宇能找到几间。 还有财神……那都是供奉在家里的,天天能见。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庞天德在无意间又落后了方愈一步,腰身也不经意的佝偻了几度。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位不知名的潘女神在仙界是怎样的地位,又会拥有哪些还未显示的法力。 现在方神子一语道破。 是了,财神是列数仙班的正神,三清更是道家无上的存在。 方愈能经常见到他们,说明潘女神是和他们同一个位份的,即便没有他们地位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然潘女神的地位这么高,那方愈对城隍和土地感到陌生就很正常了,毕竟他们都是小神。 就像涞水县衙的各位大人和大明朝廷中枢的各位大人,他们能常常见面吗? 圈子这东西地上有,天上也有,庞天德是懂这个的。 不止庞天德懂了,赵老头和高二、高三以及后头的流民们都懂了。 此刻走在他们前面的,不是什么普通的神子,而是至高无上的,位列仙班的大神神子!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敬畏的神色,本来靠近的脚步不自觉的就停滞了一下,再也没有人敢于靠近方愈身边的一步之地。 说实话,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而方神子也不想暴露身份,他们真的很想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 不然这心里……总是“砰砰砰”的乱跳,憋的难受啊! 涞水县城并不大,街边的店铺面积狭小,几横几纵的街道一眼就能看到头。 这也是方愈宁愿大力气在外头搞基建,却不直接入城的原因:这里的好坑都已经被占了(县衙、文庙、武庙、城隍庙),其它可以利用的地方实在有限。 当然,古代县城建不大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它不光是县里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更是防御中心。 你把个城池搞的那么大,到时候有敌人来打了,你上哪找那么多人守城去? 方愈眼中的涞水县城也不繁荣,集中表现为店铺少,旅店少,外来客商少。 这里的建筑大都半新不旧,就连脚下的主干道也是坑坑洼洼。 因为明代从北京到清苑(保定府首府)走的路线是过永定河,经涿州、定兴、河阳、固城,其中并不经过涞水县。 当然,县城里就算再差那也比城外流民营地强多了,起码街边的小吃还是蛮丰富的。 这会阿秀就开始看着街边的驴打滚、烧烤、奶茶、冰葫芦开始流口水了。 于是方愈便停了下来,嘱咐他们各自去找店铺,谈妥之后再来这里,然后大家一起把钱送过去。 倒不是方愈不放心他们,而是各种物资的采买量都很大。 货款动辄就是几十两几百两,他们一个两个的带着一大坨银子走街串巷,那不是作死么? 在现在的大明朝,一条人命可值不了五两银子啊。 (本章完) 第18章 商家狂喜 第18章 商家狂喜 方愈给阿秀买了一兜小零食,又给她买了一双老虎鞋,再拉着庞天德和几个流民一起,坐下来喝了一碗奶茶。 明朝的冰饮还是蛮丰富的,方愈喝的这碗奶茶里就掺了冰,还有枸杞、核桃仁、水果丁。 除了奶茶之外,方愈还看到有卖林檎冰水、五味子冰水、杨梅冰水…… 阿秀把小肚子吃的滚圆,这会看着新鞋子上两只小脑虎看的欣喜。 难得她在这么快乐的时刻还能想到别人:“爹,高二叔叔高三叔叔,还有赵爷爷也要脑虎鞋。” 方愈看了看他们脚下,除了赵老头有一双破烂草鞋,高二高三和其它流民都打着赤脚。 方愈便点头道:“阿秀说的对,我们这就去给他们一人买一双。” 赵老头知道方公子要买鞋子,那肯定是几百流民都不会落下,他呵呵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光脚习惯的,穿着鞋子干活反而不方便,不如先买些紧要的东西。” 高二、高三也深表赞同,他们觉得有件干净衣服穿身上不露腚就不错了,鞋子那种东西纯属浪费。 方愈摇头,道:“你们忘了刘鸡昨晚上的事了?” 赵老头:…… 好吧,昨晚上刘鸡特意跑去石亭村去请颜秀才,颜秀才听完他的来意后,自然是不肯的。 但好歹还能对刘鸡有礼相待。 直到刘鸡进了屋,颜秀才才发现刘鸡原来是光着脚的,他觉得你刘鸡明明有钱买新衣服,到我这来却舍不得穿上一双鞋子。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侮辱他颜景生啊! 在古人,特别是读书人的眼中,脚是一个低贱的部位,对着客人翘脚或者光脚见客人都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额,美女的金莲不算,操哥那种作秀也不能算。 总之,不管刘鸡怎么解释,颜秀才是当场就发怒了。 不光把刘鸡推出门外,把他带去的东西(面粉)扔出门外,还把同村领路的樊小哥大骂了一顿。 不出意外的话,请秀才这事算是黄了。 方愈道:“穿鞋子做事容易磨损,这我知道,鞋子发下去之后,他们舍不得穿可以自己留着。 但你们几个是经常要到外面跑的,不管习惯不习惯,舍得不舍得,从今天起伱们都得把鞋子穿上。” 说话之间,方愈已经看到了街边一处卖鞋的铺面,正欲走过去,却看到门口的伙计就像见了鬼一样,“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 “这是什么毛病?”方愈疑惑道。 鞋铺里,郝掌柜正在清点账目,一边清点一边唉声叹气。 为啥呢?因为经济形势不好,现在县城里买鞋的人越来越少,光脚的人越来越多。 如果这时候有电视广告,郝掌柜一定会请来几个专家大声呼吁:不穿鞋子是不文明的,是不礼貌的,也是不健康的。 这时就看到自己伙计飞一样的冲了进来,急促道:“城门令来了,城门令带了流民来了!” 郝掌柜一听,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往门外瞧了瞧,果然就看见庞天德跟在一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后面,在他后头还有几个流民。 刘剪刀和其它几家裁缝的悲惨遭遇,现在已经在县里传开了。 是庞天德半夜敲门,强行要求他们去城外给流民补衣服,听说不光是裁缝自己去了,连店里的学徒也一并叫了过去。 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刘剪刀他们是早出晚归,哎,好好的裁缝铺生意就这样荒废了。 现在郝掌柜看见庞天德又带着流民往他这来了,你说他能不着急吗? 这个庞天德,怎么看都是这样的面目可憎!郝掌柜在心里痛骂庞天德,一边挤出笑容迎出了柜台…… 额,不迎出去又能怎么办呢?现在上门板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让方愈知道郝掌柜的心理活动,他肯定会痛骂刘剪刀和老蔡他们:你们赚了钱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呢?知不知道我们的名声都让你们搞坏了! 方愈走进了铺子,左右看了看,便笑着赞道:“掌柜这铺子怕是开了几代人了吧?百年老店啊,能传承下来肯定是有好本事的。” “哎,老店也不见得就能做出好东西,借着名声以次充好也是寻常事。”郝掌柜道。 方愈听了就觉的这郝掌柜真是个实在人。 方愈道:“我们是城外流民营地来的,那里大多数人都没有鞋子,所以来你这看看。” “哎,鞋子是穿给别人看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有没有鞋子都不打紧的。”郝掌柜道。 这话获得了在场流民的一致认同,都觉得这个郝掌柜说话实在,人也实在,是个很有良心的买卖人。 方愈看看这里的鞋子样式挺多,存货应该也是不少的,当下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跑第二家了……有钱人买东西总是这么爽快的。 “这样,郝掌柜你看他们几个都是光着脚的,劳烦你们帮他们量一下脚,然后一人找双鞋子给他们。” “另外,我们在城外还有400多人,不知道郝掌柜这里有多少存货,剩下的订做又需要多久?” 方愈给郝掌柜丢了一个大单,然后询问道。 很有良心的郝掌柜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态,反而苦着脸道:“我这小店本小利薄,怕是接不了这么大的生意。 这位公子,其实城东还有一家更大的鞋店,掌柜的姓王,他那里用料实在……” 好吧,有良心的郝掌柜宁愿自己有钱不赚,也要照顾别人家的生意。 方愈终于听明白了,他这是怕我们不付钱呢。 旁边的庞天德早就已经翻白眼了,他还不知道郝掌柜是什么人吗?那绝对就是从钱眼里头钻出来的。 “这个狗东西!” 也不用方愈吩咐,庞天德三两步跨到门口,把盖在鸡公车上的破布一掀,郝掌柜的眼睛里立刻就放出光芒来了。 银子!好大一块的银子啊! 郝掌柜心中呐喊,心头洋溢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的,幸福的感觉。 “既然郝掌柜这里接不了这么大的生意,那我们就只好往城东去找王掌柜了,听说他那里的鞋子用料实在,样式也有很多。”方愈摇头遗憾道。 “谣传!绝对是谣传!” 郝掌柜忽然就活过来了。 胖乎乎的身子十分敏捷,跳过去一脚就踩住了鸡公车的下架,生怕它会溜走似的。 然后就开始诋毁王家的鞋铺了。 “他家最爱用老布,都是江南来的积舱货和残次品;鞋垫里最少也要掺五层硬纸,还有那针脚也是怎么快怎么来……” 郝掌柜说的非常激动,也不管生意人的忌讳,把王家商铺的那些龌蹉揭了个底朝天。 说起来,对于王家商铺开业比他晚生意比他好的事,郝掌柜早就怀恨在心。 (本章完) 第19章 典史大人的忧虑 第19章 典史大人的忧虑 “他家总共才来开了几年?不像我家铺子已经开了五代人了。” 说着话还拿出了一个半成品,指着那鞋垫道:“公子你看,我家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压鞋底,足足用了三十六层布打浆而成。” 方愈叹口气道:“老店不见得就能做出好东西,借着名声以次充好也是寻常事。” 郝掌柜苦笑不已,求饶道:“是小人有眼无珠闹了笑话,公子就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了。” 买鞋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方愈也不好在这过多的耽误。 于是让赵老头和高二、高三他们一人选了一双,还有他这库存的百十双鞋子,方愈也全都包圆了,然后让他自己送到城外营地去。 还缺的那一部分,方愈也当场就给了定金,并且和郝掌柜约定了交货时间。 郝掌柜鞋铺里的事,不知道吸引了街边多少目光,本来还都是幸灾乐祸的。 直到那坨银子被掀开…… 再看到郝掌柜在短时间就做成了一大笔生意,送方愈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张胖脸都快笑烂了。 这下幸灾乐祸变成了羡慕嫉妒,根本不用方愈上门,那些掌柜的带着伙计,已经争先恐后的扑过来推销自家生意了。 “别挤!一个一个来,哎!你看归看,你咬它做什么?” 涞水县城西市的这一条街都被轰动了,方愈一行人被那些掌柜的团团围在中间。 有人看到那坨银子还不敢相信,偷偷摸摸的就凑过来咬了一口。 其实这银子总数也就几千两,还没有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谁又见过有人把几千两银子融成这么大一坨,还用个破鸡公车把它推着走街串巷呢? 庞天德和赵老头他们现在急的不行,倒不是怕银子被人偷走了(首先要背的动),而是怕这些人冲撞到方神子。 高二、高三和一众流民把方愈围住,却依然有人拼了老命要往里头挤。 终于,阿秀被这些人吓的哭了起来,庞天德怒从心头起,“唰”的一下就拔出了刀,呵斥道:“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谁他娘的再敢往里头挤,老子就砍了他!” 城门令发了狠,这些人终于冷静了下来,连忙后退了几步,不过嘴里还在喊: “我家是卖漆器的,各位大爷要不要买一些?” “我家卖陶器、瓷器,小到碗大到水缸都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大爷们也来看看吧!” “我家卖,红白霜,蔗麦芽全都有……” 方愈安抚着阿秀,向庞天德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庞天德这个刀拔得及时啊,方愈已经看到天上的潘老师在翻找东西了,到时候搞点什么事出来,今天这采购大业就差不多黄了。 现在正好。 方愈找出自己写的购物清单,除了分配给别人的,自己这一行人要买的东西也不少。 刚好这些人都差不多来齐了。 “卖陶器瓷器的在哪?”方愈问道。 外头立马就有两个掌柜模样的人激动了起来,两人都举手跳起来大喊:“我家里卖陶器!卖瓷器!” “滚!方才是我先喊的。”其中一人脸红脖子粗。 “伱有什么证据?分明就是我先喊的。”另一人毫不退让。 同行是冤家嘛,更何况这两同行还都在一条街上,如果是点小生意吵吵就算了,现在这个……呵呵,打破脑子也不能退啊! 好在方愈的采购量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正在两人叫齐了伙计,撸起了袖子准备干架的时候,方愈问:“我要大小粗瓷碗一千个,厨房腌菜坛子五十口,蓄水大缸40口,你们哪家能拿出来?” 两人立马偃旗息鼓,谁家店里也不能存有这么多现货啊。 不过其中一个还是舍不得,道:“我家有工坊,能把这些全部吃下。” 方愈道:“全部都是现货吗?” 那人为难的摇头,方愈便道:“那就别争了,你们两个合一起卖,就在这先商量一下分配。” 说完就不再理会他们,再次喊道:“谁家卖桌椅板凳?” …… 哪怕是许多年以后,这条街上的人都一定会记得这个上午,那真是热闹非凡,幸福无比的一个上午啊! 一行流民带着一坨大的让人头晕目眩的银子,但凡是需要的,铺里的东西全都被一扫而空。 吃的最饱的是铁件铺和木器铺。 铁件铺接的订单包括锄头、铁楸、榔头、开山斧,还有数量更多的合叶、铁钉等小构件。 足够铺子里师徒几人敲上整整一年了。 木器铺的桌椅板凳要做到明年去不说,光是薄皮箱子就订了四百多个,王木匠已经发话要再带八个徒弟了(免费劳工)。 额,还有那个最小的麻绳店,那几个老东西在那里搓啊搓啊搓了半屋子的麻绳,这回被买的连个绳头都没剩下。 街上的商家就像过了年,相比之下,中间位置最好的酒楼就显得有点冷冷清清。 二楼靠窗的包间里,一双焦虑的眼睛正盯着方愈等人。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本县典史王赐。 本来今天是县衙同僚相聚在这里,王典史喝了几杯酒,做了两首诗,心情是极好的。 直到看到这一行流民进了鞋铺,再亮出了那块大的离谱的银子。 那银子就像一把刀插在了王典史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把这群流民想的简单了。 天下流民上千万,但大体只有两种,一种是好欺负的流民,一种是敢造反的流民。 王赐先前把城外这伙流民归为第一种,只想着催促他们一下,恐吓他们一下,让他们自行离去而已。 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是第二种。 要不然的话,他们这银子从哪来? 天上是不会掉银子的,王赐心想,所以这银子必定是他们一路上打家劫舍得来的。 听说他们先前有三四千人,也知不道有多少士绅家庭惨遭横祸! 现在这群流民,不,应该是流寇到了涞水县,假装成无害的样子逡巡在城外不肯离去,这是祸事啊! 王典史忧心忡忡,连忙把自己的推测说给酒席上的人听。 “……为了怕人看出这些银子的来处,他们干脆就把这些银子融成了一块,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到了县城,又是买木器又是买铁器,怕是要做攻城的准备啊!” 王典史说的语气沉重,好像“流寇”攻城的行动已经迫在眉睫。 然而酒桌上的人却有些不以为然,比如今天作诗最多的教谕就摇头晃脑道:“带野,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典史未免担忧太过啦,有银子也未必就是抢来的。” 还有税课大使也呵呵笑道:“管他是哪里来的银子,只要他们在我们涞水县,今年的商税也能多收一份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盘剥商户! 王赐听的心头火起,猛的一拍桌子道:“荒唐!这样一伙歹人在城外虎视眈眈,你们如何还能放的下心! 到了晚间,你们又怎么睡的着!” (本章完) 第20章 方公子肯定比她男人强 第20章 方公子肯定比她男人强 平日里让人避之不及的流民,现在变成有钱大爷的消息在这小小县城里猛然炸开。 而陪同他们的城门令庞天德,本来看起来面目可憎,现在则是公认的大好人,大善人了。 虽然他还对着众商户拔了刀,但做生意的人哪里在乎这个,只要有银子赚,你一天拔个百十回那也是可以的! 至于刘剪刀和那些“凄惨”的裁缝,现在县里人也明白了,他们是想闷头赚大钱,故意藏着消息呢。 想不到那刘剪刀平日里实实在在的,居然是这种人! 方愈一行人买了一堆东西,又下了一堆订单,只派了两个人出城去通知接货,自己则继续向东市走去。 木兰辞里头说了: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古代城市的功能规划大都逃不开这几句,而涞水县的牲畜市场也恰好就在东市。 牛、马、骡子都是今天需要采购的大头。 这时候也没个蒸汽机啥的,想要加快工作进度,就只能在这些畜力上打主意了。 因为有明一朝,北方蒙古都是一个重大威胁,所以从永乐年间开始,北方的顺天府、河间府、保定府都被强行摊派了养马任务。 到了现在的崇祯年间,别说北方蒙古了,就连漠南也已经处于满清的控制之下,明军想要获得大量马匹,就只能更加依赖民间养马了。 所以现在涞水县的牛、马存量是很足够的,方愈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处被围起来的畜牧场。 马老大估计也听说了这帮“豪华购物团”的光辉事迹,没有一点犹豫就抛弃了其他人,笑眯眯的迎了过来。 “客人是想要马还是牛?”马老大问道。 方愈看到这里的马骡占了多数,牛约有四十几头(马政配套,涞水县牛也不少)。 方愈问价格,马老大答道:“中等个头,马匹二十五两,牛三十五两。” 神奇吧?到了这个时候牛马的价格居然和万历年间差不了多少,相比起飞涨的米价,这牛马的价格还真是稳如老狗。 还比不上河南、陕西那些地方的一石米贵呢。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觉得很便宜,因为这些牛、马他们只有使用权,而没有吃肉权。 还有个最厉害的:你了一大笔银子把它们买回去,青草、饲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结果官府一招手它们就得还回去。 而崇祯十五年官府对民间牛、马的征召价格是马给六两,牛给七两五钱…… 方愈靠近看了看,这些牛马身上果然都被烙上了官府的印记。 好在方愈只想让它们干活,并不是馋它们的身子。 “方公子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早派人说一声呢?” 正当方愈和马老大商议价格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个很好听的女声响起。 方愈回头,就看到城里祥云布庄的少奶奶公仪氏笑盈盈的站在后头。 额,上回方愈委托庞天德买布,因为买的量很大,这个公仪氏就亲自随着庞天德到了城外,见了一次方愈。 方愈是第一次听说公仪这个复姓,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是很深的,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 “额……公仪娘子,你好。” 方愈知道古代称呼已婚的女人最好是在娘子、夫人面前加上夫姓,可是他还不知道祥云布庄的主人姓什么。 好在公仪氏并不介意,只笑着道:“方公子是来买牛马么?” 看到马老大对着公仪氏前倨后恭的样子,方愈这才知道这处牛马市场也是她家的生意,便点了点头。 公仪氏道:“乔家有一处别院就在前面,方公子若是不急,可否随奴家前往,喝杯茶水细细详谈?” 这个女人很聪明,他看出了方愈的难处,就在话里故意点出了自己夫家的姓氏。 方愈走了一上午,也想着歇息一下,便点头道:“那就叨扰乔夫人了。” 方愈抱着阿秀,和庞天德和高二、高三一起跟着乔夫人去喝茶,剩下赵老头带着几个流民继续挑选牛马。 赵老头拍着胸口说他有经验,方愈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别院很快就到了,乔夫人说她要进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就有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高二、高三毕竟是年轻人,这会看着两个丫鬟目不转睛,把人家脸都看红了。 方愈正要提醒他们,只听得高二、高三正在咬耳朵说话,高二道:“光顾着买东西,也没人想起方公子身边没个女人伺候。” 高三点头:“这两个丫鬟就不错。” 高二道:“是好看,但是不如乔夫人。” 高三为难道:“可是乔夫人已经有男人了。” 高二:“可以去县衙和离,方公子肯定比她男人强……” 好吧,方愈还以为这两人是动了春心了,谁知道人家是在为他考虑呢。 可是怎么扯着扯着就扯上乔夫人了呢,伱们两个还有谱没谱了? 在大明朝搞婚外情那可是违法的! 方愈连忙重重的咳了一声,这两人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落入方愈耳朵里了。 乔夫人不知道她这结婚还没满三年,就已经有人盼着她离婚了,这会换了件衣服出来,坐在了方愈对面。 从闲谈中方愈知道了,这乔家可能是涞水县第二大户,他家不止有布庄和畜牧场,还有米店、酒楼、药铺…… 而且生意也不止在这涞水县,在府城清苑,河间府,山西等地也都有货栈。 因为乔家老爷年岁已高,外头那些事都是乔家少爷在打理,而涞水县这里则有乔夫人负责。 “也就是说,两人聚少离多……”高二和高三对望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方愈听乔家生意做的挺广,心中就有了个想法,便开口问道:“现如今米店的生意应该不好做吧?” 方愈不是傻子,知道并不是米价越贵生意越是好做。 就像如今的江南地区,一石米约为五两银子,而河南,陕西的米价已经飙到了几十两,上百两。 那谁把江南的米运过去不是能赚个金山银山吗? 哎,大明朝北方缺粮并不能全怪天灾,另外比天灾更厉害是:官僚腐败,战争。 就连朝廷指定的漕运通道,他们都敢私设关卡在其中揩油,活生生的把五两银一石米提到了十两。 那通往内陆的河南、陕西这一路的关卡就更多了。 (本章完) 第21章 王典史流泪 第21章 王典史流泪 更何况,那里还有大流寇,小流寇遍地横行,一个商人过去那也只能送菜。 人家可没有钱买粮的习惯。 涞水县虽然没有战乱,但也处于内陆,粮食从运河那边加几次价,陆地转运的时候再加几次…… 乔夫人苦笑道:“涞水县百姓暗地里都说我们乔家黑了心,但他们哪里知道,三家米店的利润也比不上一间酒楼,只是勉强维持罢了。” 方愈道:“那要是不需要从江南转运,如果涞水县就有大量的粮食呢?” 乔夫人摇头:“本县并无多余粮食可以发卖。” 方愈犹豫了一会,便道:“我想和你们乔家做一门生意,我这有米,是大量的米,十万石,一百万石都有,而且价钱和江南米一样甚至更低呢。 乔夫人脸色微变,看着方愈道:“方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方愈也不管她,继续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是这米不能卖给建奴,也不能运到漠南。 第二是你们乔家应该在城外建立一个大型米铺,并把城内米铺的生意转到城外。” 涞水县有百万石米,价格远低于江南米……要不是碍于面子(还有生意),乔夫人真的很想把这人赶出去。 看见乔夫人脸色不善,方愈就朝身后的狗腿打了个眼色。 高二、高三连忙道:“我家公子说有一百万石,那就有一百万石!” 乔夫人并不理会,却把眼睛看向了城门令,心想你庞天德是吃朝廷饭的,总不会跟着他们胡说八道吧? 庞天德却重重点头,道:“方公子的承诺无需怀疑!” 这下乔夫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气氛略显尴尬。 方愈轻轻的站了起来(阿秀睡着了),道:“如果乔夫人不相信,明日里可以来城外看看,反正也不远是不是?” 乔夫人只是微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 方愈抱着阿秀准备离去,临到门口却又忽然回来了,只见方愈指着桌上一盘绿豆糕问道:“这绿豆糕乔夫人还吃不吃了?” 乔夫人僵硬的摇头。 方愈拿出一个小布兜一边装绿豆糕,一边解释道:“阿秀说伱这绿豆糕比外面卖的好吃,可是还没吃两块她就睡着了,等她醒了肯定后悔,所以我得带点回去给她晚上吃。” 几人再次回到畜牧场,赵老头他们已经挑好了二十头牛,四十匹马骡。 和马老大做好交割之后,一行人又再次回到了西市和其他人汇合,方愈拿着购物清单一个一个问,以防漏买了些什么。 临到傍晚的时候,方愈一行才走出了县城城门,方愈拉着庞天德道:“庞大哥,今天辛苦你了。” 庞天德却眼含热泪,摇头道:“方公子出手拯救天下饥民,我庞天德哪有脸面说辛苦。” 方愈嘴上客气,心里其实在想:庞大哥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城门令了。 谁要是以为有了无穷无尽的粮食就能拯救天下饥民,那真是太天真了。 方愈回到流民营地的时候,营地里早已搭起了一个简易仓库,而城中商家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在外头堆积如山。 流民们都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当起了搬运工,争取在天黑前将它们全部入库。 赵老头和刘鸡等人忙的不行,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们要先搬哪个,搬过去了又要放到哪个地方。 即便如此,现场依然乱的就像一锅粥。 方愈看的直摇头,这要是有个读书人来帮忙就好了,哪怕是个腐儒都可以啊。 方愈正准备上前充当总指挥,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穿着长衫,面色颓丧的人走了过来。 这人就是石亭村的颜景生颜秀才了。 他之所以面色颓丧,是因为他被一根绳子捆着,后头还有个彪悍的老头手持长鞭,时不时还猛的在他身边甩一下。 “走快点!” 那老头喝斥道,就像赶着一头牲口…… 哎,死要面子的颜景生啊,偏偏摊上了一个最不顾忌他面子的老丈人,这回算是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当然,要论起祸根那还得是老蔡和刘鸡。 老蔡出的馊主意,而刘鸡在被颜景生赶出门后也相当恼怒。 他本来就看不上颜景生嘛,于是干脆就去找了他老丈人,把条件一摆:包吃住,有肉,每月二十两银子,逢年过节有补贴。 于是就搞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方愈看着颜景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同情。 他亲自走过去帮助颜景生解开了绳索,然后就把昨晚上画的【仓库规划书】一把塞在他手上,道:“秀才来的正好,去给那帮文盲好好讲解一下。” 涞水县城。 典史王赐同样的脸色灰败,他求见了几位上官,把城外流民可能要造反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县尊闵文恭被吓了一跳,训斥他“胡言乱语”,县丞什么表态都没有,只知道和稀泥。 最气人的是主簿,他说王赐是“脑壳有问题”。 王赐被气的浑身发抖,他知道主簿大人在西市有三间店铺,今天都已经被银子喂饱了,他还指望着那帮流寇下次再来呢! 至于闵县令和县丞,王赐也知道他们是害怕担当责任。 只因为天下造反的流民实在太多,所以大明朝廷现在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哪里有流民造反,就先处置那里的地方官员。 重则砍头轻则流放,你说闵县令他能不怕么? 但怕又有什么用呢?王赐越想越觉得痛心疾首,现在不早做防备,等到流寇合流了做好准备攻城的时候,那一切都晚了! 嗯,王赐认为城外的流民只是一部分,还有几千人不知道猫在哪里呢。 上午王典史亲眼目睹了方愈一行之后,还特意走访了铁器铺和木匠铺,他得知方愈他们订购了大量的锄头、榔头、开山斧…… 顿时就感觉一阵大祸临头,这都可以做兵器啊! 他还得知,方愈要求铁匠和木匠到城外开设临时铺子,说是这样方便维修。 王典史一听就急了,他们到了城外肯定会被那伙流寇扣在手里,到时候弓箭和攻城云梯全都有了。 他想阻止铁匠和木匠到城外去,但人家又不是犯人,总不能把他们抓到牢里去防着吧? 而且那铁匠还说了,不让我去可以,但县里得赔偿我损失,以后每月还得给银子…… 听听,这是什么话! 王典史现在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 商人忙着赚银子,官员忙着保官位,就是没有人在意近在咫尺的危险。 我大明这是怎么了!王典史站在县衙门口,心中悲愤交加,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本章完) 第22章 秀才上吊啦 第22章 秀才上吊啦 方愈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把一个习惯于溜须拍马的典史,逼成了一个心急如焚的忠臣义士。 他这正在和潘老师通话呢,没办法,人家是天使投资人嘛,凡事都得详细汇报。 “开米店?开米店可救不了明朝啊。”潘老师道。 方愈叹气,道:“起码可以救一部分人。” “今天在城里我就看到了不下十个饿死在街边的人,桥底下还有丢孩子的……潘老师你想啊,涞水县没有打仗,天灾也不是非常严重,连这里都已经饿死人了,那中原地区会是什么样子?” 潘老师沉默,好一会才叹气道:“你这是要剜那些士绅的心肝啊,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大明皇帝都敢让他落水。 乱世卖高价米,是他们的核心利益,核心利益你懂吗?他们是不会放过伱的。” 方愈连忙拍马:“那不是有潘老师您在么?只要我不出涞水县,他们再生气又能拿我怎么样?” 潘老师毕竟是个高材生,比庞天德那眼界就要宽的多了,她知道大明朝缺粮不是真的缺粮。 大明有农业技术高度发达的江浙地区,还有湖广的产粮区在迅速扩大。 如果这都不够的话,还有南边的越南,暹罗。 南方的海商早已经在东南亚、南洋到处跑了,朝廷的衮衮诸公难道不知道那里的粮食多的要死,便宜的要死吗? 从那里海运通渤海到天津,可比现在的漕运要方便多了。 然而,每次皇帝听从传教士和东南海商(海盗)的主意,打算开海运的时候,都会遭到他们的群起攻击。 就像挖了他们家的祖坟似的。 究其原因很简单:他们手里掌握着巨量的田地和粮食,就等着高价卖出去呢! 现在方愈这里出现了大量的,廉价的米粮,一定会遭到他们最激烈的攻击,这种攻击可能是刺杀、毒害,甚至有可能是战争。 潘老师还是难免的担心,着急道:“你就非要坐在这里等着崇祯上门,就不能主动去联络他吗?” 潘老师的意思方愈明白,整个大明天下,真正没有选择,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大明朝的人只有崇祯皇帝。 毕竟救不活的话,他就会死嘛…… 虽然人家是个亡国之君,工作能力也不是太行,但好歹是个皇帝,能够帮方愈解决很多麻烦。 但是…… 方愈无语道:“崇祯这个人估计是被坑怕了,当初我翻明末历史的时候就发现,越是上赶着去帮他的人他越是对你不放心,你看卢象升、杨嗣昌、孙传庭他们死的多冤枉? 反而那些不把他当回事,对他命令阳奉阴违的人都活得挺滋润,所以,上赶着去找他准没什么好事,等他自己求过来的时候那才是真心的。” 潘老师也无语,叹气道:“这是被迫害妄想症啊。” 方愈和潘老师又聊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正待结束的时候,忽听见门外高二在大声喊:“快来人哪,秀才上吊啦,秀才上吊啦!” 什么!这才来了半天就上吊了? 方愈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结束和潘老师的通话,急急忙忙的就往外头走去。 之前以为这颜秀才是不会来的,所以“教师宿舍”还没有搭建起来,今晚上就干脆让他和流民一起,在大棚子里头将就一宿。 一个棚子里头睡了几十个人呢,这么多人都没有看住一个秀才,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方愈也有点恼了,一边走一边问高二,道:“人救下来了没有?” 高二跑的气喘吁吁,回到:“……没……没有,都在那看着呢。” 方愈这下真的恼火了,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斥责道:“人都上吊了你们还在那看,不知道要赶紧把人取下来抢救一下吗?要真等人死了,怎么向人家属交代!” 可不是嘛,秀才下午刚到,晚上就死在你这里了,还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人家老婆和老丈人那里应该怎么解释?特别是他老丈人,那老头可彪悍的很哪。 高二知道方愈会错意了,连忙解释:“没死没死,秀才还没死……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那搭绳子呢。” 方愈松了一口气,不过这话多少有些奇怪,眼看着那棚子已经到了,便也没有多问。 棚子里本来住了三十多个流民,现在已经全部起来了。 另外还挤进来很多看热闹的,门外还有一堆实在进不来,都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 方愈打眼一看,几百流民差不多都到齐了。 见方愈到了,这些人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方愈从中间走过,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笑。 按分配一个棚子里有两盏灯火,现在里头却点了六盏不止,肯定是其它流民自己端来的。 现在这六盏灯火都聚集在舞台……呃,不,聚集在棚子中间,照的那里亮堂堂的。 而秀才颜景生就站在那里,他脚下踩着一个木墩,手里拿着一根绳索正往棚子顶部的横梁上套。 面对着几百人的围观,颜景生心无旁骛,只伸长了手臂一下、两下、三下的抛。 抛了半天也没抛准,看的人挺着急的…… 方愈看了这场景,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便开口道:“秀才,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上吊呢?” 这问题问的多余不?一向爱面子的颜景生下午被他老丈人当牲口似的捆着,赶着,从石亭村一路走到县城城外。 一路看见的人成千上万,全部都把他颜景生当笑话看呢。 试问,天下哪个读书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侮辱! 所以他颜景生吃饱饭以后,躺在众流民中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旁边的流民明天还要干活呢,这会被他弄醒就骂了他两句,羞愤之下的颜景生当场就萌发了死志。 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明明就在眼前的横梁,却怎么抛都抛不上。 直到棚子里的流民都醒了,直到附近的流民也跑过来围观。 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他们还另外端来了几盏灯火,很贴心的放到了颜景生旁边。 直到现在东家(方愈)都已经过来了,颜景生知道,自己又成了个笑话了。 不过,我都是个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呢……我再抛!颜景生选择继续努力。 “赵老哥,买的那些牛和马你是怎么分配的?”方愈问道。 他在这看了好一会,这颜景生还是没有成功,劝了他几句他也不听。 刚好看到赵老头也凑过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问起了工作的事。 赵老头回道:“暂时都分配在砖窑场和宅基地,砖窑场有五头牛和三十匹马,宅基地这边要压实土地,就分了十五头牛和十匹骡子。” (本章完) 第23章 没有诗,你敢上吊? 第23章 没有诗,你敢上吊? 方愈点头,集中力量先把这两处搞完是对的,要不然总拖着那么多人手,其它地方正着急等人呢。 “砖窑场那边加了这么多畜力,应该能提早烧窑吧?”方愈问。 赵老头点头,道:“老樊说了,两天之内可以开烧,而且是一次烧两窑。” 这时候砖窑比不得后来的轮窑,一个窑烧的砖也就是一万块多点,一年也就百万块左右,还不到轮窑的十分之一。 但这是一帮流民从无到有的第一步,也是他们流亡千里,在这里立足的第一步,意义还是很重大的。 方愈听了也很高兴,表示出砖的那天应该要搞一个小型的纪念活动。 赵老头则听说了米店的事,这会问道:“要建个大型米铺的话,是不是也要把商业区那边的地收拾一下?” 在野外起房子和城内可不一样,先要砍树烧草,还得把草根树根都清理干净。 遇坑要压土,遇土包要铲平,最后还得找几头牛拖着大石碾来来回回压上好几天,总之费事的很。 方愈摇头道:“那是乔家的事,我们不用管,他们缺人就应该自己招……。” 方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众流民在大声喝彩:“套上了,终于套上了!” 秀才颜景生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绳索挂上了横梁,现场的流民们也都为他的成功感到欢欣鼓舞。 方愈看到颜景生长出一口气,无比眷恋的看了一眼夜空(草棚顶),就准备把脖子往绳环上挂。 “秀才,你等一下!”方愈忽然喊道。 颜景生动作停了一下,回头道:“晚生去意已决,东家就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和流民们不一样,颜景生是雇佣过来的嘛,当然是要喊东家的。 不过方愈这个东家却不是来挽留他性命的,方愈走到秀才旁边,问道:“你的诗呢?” 颜景生一头雾水:“诗?什么诗?” 方愈道:“绝命诗啊,你们读书人在上吊的时候,难道不应该留下一首好诗,以诗明志吗?” 还有这个规定?颜景生的脑子顿时就懵了,毕竟十里八乡的也没几个秀才,上吊的秀才更是没听说过。 不过他想想书上的那些人物,好像在死前确实都留下了诗句。 比如苏轼的-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比如唐寅的-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苏轼和唐伯虎都是这样做的,想必这个规定大约是真有的,颜景生心想。 方愈担忧道:“伱们读书人喝杯酒都要来上两句,现在临死了却没有诗句,这要是传出去……” 颜景生脸色羞红,诗他当然是能写的,但这绝命诗是要传出去让人听的,这能瞎写吗? 颜景生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的,最后拱手承认:“晚生一时想不出来。” “什么!你没有诗?你没有诗还上什么吊!” 方愈听了瞬间变脸,也不那么和和气气了,挥手就招呼道:“把他的绳子和凳子都撤了,他要是没有好诗,就不准还给他!” 高二、高三两人扑过去,一人把颜景生拉了下来看住,一人忙着解绳索,收凳子。 颜景生看着上吊工具被没收,眼睛直愣愣的。 方愈走过去道:“秀才,对不住了,我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不能让你坏了规矩。” 颜景生羞愧的点点头。 方愈再道:“那你就在这边好好上课,闲暇时再想想这诗怎么写,说不定哪天就来了灵感,你说是不是?” 翌日,乔家商铺的乔夫人领着两个老伙计走到了城外。 旁边有人抬着轿子随行,她却看都不看。 一人问道:“既然少奶奶不相信他有米粮,为何还要走这一遭呢?” 乔夫人道:“方公子是个极豪爽的主顾,既然他开口相邀,走一趟又有何妨?” 另一人道:“当日里我从定兴县运货回涞水,在拒马河附近见过这伙流民,当时他们落魄潦倒,几乎就要饿死。不知怎的,现在却又发达起来了。” 乔夫人道:“看来是方公子救了他们。” 接着又叹口气道:“乱世活人命最是难得,我们乔家还有龚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曾做出过这些事?方公子是有大慈悲心,有菩萨心肠的。” 一人苦笑道:“有菩萨心肠还不够,还得有金山银山。” 另一人听了自家少奶奶贬低乔家的话,心中很不服气,他想起一些听来的消息,便道: “县里有人说这伙流民其实是被打散的流寇,一路上烧杀抢掠,害了无数条人命。” 乔夫人轻蔑道:“是王典史说的吧,以往他只会溜须拍马,现在却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无非是这典史当久了,想争功而已。” 两人沉默不语,因为这种事是可能的。 几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流民营地,不过他们觉得,这些人已经算不上流民了。 你看他们大都换上了新衣服,脸上也没有其它流民那种濒死的蜡黄颜色。 他们正在那里各自忙碌,和县城里那些,为了家人早出晚归的人并无二致。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之前的流民和眼前这些,那么:眼前的这些流民,他们活过来了。 乔夫人一行继续往前,就听到一间棚屋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 读的是小儿开蒙常用的三字经,而且读的磕磕绊绊,显然是刚开始不久。 乔夫人往那处棚屋看了看,见外头还挂着一块牌子: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 方愈旁听了一会秀才的课,听说乔夫人过来了,便悄悄的退出了学习班。 这处学习班集中了高二、高三、刘鸡,还有经过赵老头提名,方愈见过之后也觉得不错的人,约有二十人上下。 还有两个小孩混在里头:阿秀和庞小妮。 当然方愈没想过要让他们成为什么儒家子弟,他对秀才的要求是:教会他们读书写字,禁止带私货。 秀才对第二个要求非常不满,但方愈是真怕他会教出一堆腐儒。 “方公子,你说的十万石,百万石大米呢?”乔夫人面带揶揄,故意询问道。 她刚刚已经差不多围着这流民营走了大半圈,她看到了住人的窝棚,看到了裁缝们的铺子,还看到了食堂和仓库。 她非常确信,这里没有百万石大米。 (本章完) 第24章 超级大米 第24章 超级大米 乔夫人心里头本来就是不相信的,现在没有看到方愈说的“十万石、百万石”,倒也算不上失望。 只是她有点不想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挺正常的方公子要和她开这么一个荒诞的玩笑。 方愈笑了笑,道:“莫说百万石,就是千万石也是有的,只是乔夫人看不到而已。” 可不是吗,潘老师买回来的一袋大米就放在客厅里,离涞水县还不到三米远。 “越说越离谱了,”乔夫人心里腹诽着。 方愈道:“这里没有合适的米仓,一时存放不了大量的大米,不过乔夫人可以随我来看看样品。” 说完也不管乔夫人一行愿不愿意,自己就向着食堂方向走去了。 不比后世的稻米种类繁多,明朝的品类也就那几种。 而且现在是饥荒乱世,百姓买米只问贵贱,所以这个看样品……实在是没有必要。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方愈给他们看的样品和其它的“略有不同”。 “老崔,今天给大伙做什么好吃的?” 方愈到了食堂,看到老崔系着围裙正在忙活,而案板上放着一块白白嫩嫩的的,大如磨盘的东西。 方愈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一块竹笋。 果然老崔就答道:“今天做鲜竹笋炖五肉,还有肉沫红烧茄子。” 走在后头的乔夫人听了面露诧异,两个老伙计更是张大了嘴巴。 他们知道这伙流民如今衣食无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伙食能奢侈成这样。 另外……这个是竹笋? 两个老伙计还没来的及细想,就被案板上放的那块白嫩的东西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老崔刚才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往竹笋上去想的。 现在他们看到这东西的颜色,还有中间的中空,以及它散发出的清新香味……越看越像竹笋。 他们还看出这只是一截小小的切片,那整根竹笋该有多大,该有多高? 两人越想越觉得离奇,相互对望一眼,目光中全是惊骇之色。 乔夫人的情绪稳定……毕竟她不下厨房,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但下一个东西,她是肯定认识的。 方愈拐出厨房,看到老崔的老婆,胖娘子手里提着一杆大锤从储物间出来,便连忙问道:“崔家娘子,那米你都敲碎了?还没有没有完整的?” 嗯,老崔和他老婆属于珠联璧合,老崔有手艺,胖娘子有力气。 潘老师送来的食材全部都大的出奇,搬运起来非常困难,身材矮小的老崔无能为力,所以这些重活都由胖娘子代劳。 胖娘子瓮声瓮气道:“还有两粒没敲。” 乔夫人听了感到一阵迷糊:这米洗一洗下锅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敲呢? 她身后的两个老伙计却像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靠厨房后头的储物室是露天的,在流民们还不能自给自足之前,都是潘老师吃什么,就往这储物室里放点什么。 考虑到空间和食品保存的问题,现在里头剩下的东西并不多,分别是:两粒东北大米,一小片腊肉,三分之一个凤爪,半颗大蒜(一瓣的一半)。 另外,这些东西的底部还垫着一片菜叶,就像一块绿色大地毯似的铺了大半个储物间。 方愈仔细看了看,这菜叶鲜翠欲滴的,应该是一片小白菜。 用来烫火锅是极好的。 背后的乔家三人早就已经进来了,然后就不约而同的摆出了一副呆滞的神情。 方愈也早就习惯了,静静的等着他们的脑子重新开机。 说起来,他们的表现比老崔他们要好多了,老崔是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然后对着天空三叩九拜。 嗯,听说他还在自己家里设了潘神仙的神位,每天早晚都要拉着胖娘子虔诚参拜。 “这是什么叶子?”有一个老伙计开机速度最快,这会失魂落魄的问道。 “小白菜叶。”方愈回答。 “这是……凤爪?”他盯着那一截靠在墙上,足有三米多高的鸡爪问道,那声音惊讶的都已经变调了。 他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他平常喝点小酒的时候,最喜欢啃上几个凤爪了。 凤爪是嫩黄的颜色,一截一截肥嘟嘟的,上头还有鸡皮疙瘩连成一片,都是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然而这尺寸实在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不由的想,这只鸡完整的时候该有多么的庞大? 它的个头像一座山,它的鸣叫直透云霄……只要让它来上几脚,整个涞水县城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人间的任何人,任何地方也扛不住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可它现在却被人做成了食物! 能够把它做成食物的那个人,会是什么人呢? 毫无疑问,唯有神灵啊! “老人家好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凤爪。”方愈由衷的赞赏道。 可是说了话却没见回答,方愈转头一看……好吧,这个老伙计自己脑补的过了头,现在又停机了。 方愈看看这边的乔夫人快缓过来了,便主动过去把一粒米放倒,然后推着它滚了过来…… 当然得用滚了,这一粒米少说也有二百多斤。 “乔夫人你看,这就是我要卖给你的大米,可以不限数量,不过伱先要在城外买块地做仓库,我这放不下太多。”方愈说道。 “仓库记得不要盖顶。”方愈又补充道。 额外提一下,涞水县城外荒地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有主的。 方愈他们在这搞基建,其实也一直在等地主找上门来要银子,可等到现在一个鬼影都没有……甚是奇怪啊。 “不用盖顶?这米从何而来?”乔夫人问道。 “从天上来。” “敢问方公子从哪来?” 方愈叹了口气,并不做回答。 乔夫人盯着方愈看了一会,也没有再询问。 这会她又看着眼前这颗超大的,晶莹剔透的大米自言自语道:“难怪要用到大锤。” 方愈也解释道:“这米比江南的米更好吃一点,就是这个头有点大,事先要把它敲碎了下锅,不然很难煮熟。” 嗯,老崔没来之前,一帮流民想图省事,方愈也想试试传说中的“叫米”。 于是就用摘来一些宽叶包着一粒大米,再在外面糊上一层湿泥,再挖上一个洞…… 总之揭开的时候是香气扑鼻,不过只熟了外头的三分之一。 乔夫人算计着这米的体量,一脸惊奇的摇头:“这么大一粒米,也不知能让一家人吃上多少天。” 旁边的老伙计小声道:“这米……凡人能吃么?” “叮~叮~叮”,这时候食堂门口挂着的铁坨坨被敲响了。 方愈就顺势邀请道:“碰到饭点了,不如就在这吃个饭吧。” (本章完) 第25章 最好的招聘广告就是炫富 第25章 最好的招聘广告就是炫富 简易的食堂里已经摆上了桌子板凳,虽然只有二十几套,但现在坐着在吃饭的流民少之又少。 没办法,吃饭太耽误干活了…… 为了避免他们跑食堂浪费时间,现在都是各工地的负责人带人过来取饭,真的是非常体贴啊。 方愈和乔夫人几个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很快老崔就端了几样菜食过来。 一盘鲜竹笋炖五肉,一盘肉沫红烧茄子,一盘红油凌江榨菜,还有一大碗海带豆腐汤。 简单的几样菜,荤素搭配,鲜香有余。 特别是这鲜竹笋,在这样的季节里看起来格外爽口。 很快那些吃饭的流民就叫开了:“老崔,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老崔应该进宫做御厨啊,快别窝在涞水县了。” “滚!给方公子做事不比伺候皇帝好?你想去可以自己去,别祸害人老崔了……” 厨师老崔本来是被城中酒楼嫌弃的人,现在终于在流民营地的食堂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你知道这人啊,一旦天天被人夸奖,那自然而然的就飘起来了。 老崔现在就觉得,这帮流民是真的识货,而城中酒楼那些掌柜的,全是些瞎了眼的狗东西。 等乔夫人吃了几口菜,也开始夸他的时候,老崔那张脸都快笑烂了。 他当然是知道乔家的,那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现在就连乔家少奶奶都夸他老崔,可见,他老崔确实是厨房圣手啊。 看着老崔洋洋得意,方愈这心里直翻白眼。 老崔的真实水平他是试过的,现在之所以能提几个档次,那都是因为潘老师送来了各种调料。 那是科技与狠活的功劳啊。 “方公子当真只卖五两银一石?其实这样的大米卖十两也是可以的。” 食不言寝不语那是读书人的规矩,做生意的没那么多讲究,乔夫人尝过了几口饭菜就开始说正事了。 保定府的米价已经正式来到了十两银子,并且还在持续上涨中,目前几乎没有再回落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江南重要产粮区松江府今年遭了旱灾,粮食减产是必然的。 方愈这里就算以十两银子出手,那也不愁卖不出去,而且利润是大大的。 可是银子这种东西,对方愈现在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怕价格太低伤害到农民的利益(主要是江南农民),方愈卖一文钱一石也是可以的。 方愈向着乔夫人摇头,纠正道:“不是我卖五两银一石,而是伱应该卖五两银一石。” 乔夫人愣了一下,旋即问道:“那方公子这边的卖出价格是……” 方愈道:“如果你在涞水县卖,那我给你四两八钱一石;如果是涞水县以外的保定府,我给你四两五钱一石。 如果你卖到山西、顺天府、河间府一带,我给你三两银一石;如果是河南、甘陕、山东一带,我一文不取。” ……在场的三人已经明白了,人家做这事压根就不是为了银子。 最感人的话往往不繁华,乔夫人觉得,方公子这几句话无疑是这个天下最感人的话。 乔夫人幽幽道:“方公子就不担心我以卖到河南、甘陕的名义从你这取米,然后再卖到附近么?” 方愈笑着摇头,道:“卖米的商铺不止你乔家一家。” 这个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乔家得了这么好的生意,必定会让人眼红,那些眼红的人自己就会盯着乔家的一举一动。 乔家要是真搞出什么猫腻,到时候踢了换人就是。 乔夫人离开了流民营地,方愈正准备回去看看阿秀(检查作业),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因为昨天方愈一行人在县城里”大撒币”,现在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帮流民巨有钱了。 于是那些在县城里找不到饭吃的人就想来这里看看,看看是不是需要人做工。 巧了,方愈这里缺人缺的正冒烟呢。 “来了两百多号人,现在都在营地外头,赵总管(赵老头)正在和他们说话。”高二道。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方愈一时也有些意外。 早些天,因为砖窑场和宅基地那边吞了太多的人手,搞的蓄水池和排水沟这边差点就要停工。 方愈想着我们现在有粮食有银子,招人的事应该是易如反掌的。 然而赵老头和刘鸡他们四处出击,甚至急到在路边拉人了,到最后也没招上几个。 现在方愈明白了,原来最好的招聘广告就是炫富啊。 方愈连忙往回走,道:“你等我把阿秀抱过来,再一起过去看看。” 高二支支吾吾:“阿秀也在那……” 方愈止住脚步,奇怪道:“秀才布置的作业她都做完了?” 他明明记得秀才今天教了五个字,每个字要求抄写二十遍,那就是一百个字了。 阿秀那小胳膊能写字写的这么快?不会写的草书吧? 高二饶头,无奈道:“下课的时候她听说外头来了好多人,便要我和刘鸡带她去看热闹,我俩不肯,她就哭……” 流民营地搭建窝棚的地方离县城很近,几乎是走过护城河就看到了那些窝棚。 李顺在涞水县已经生活半辈子了,几乎每年都能看到有流民到达涞水县,然后胡乱的搭上几个窝棚。 然而眼前的这些窝棚虽然简陋,却和以往的截然不同。 它们排列整齐,而且每个窝棚之间的间隔都是一致的,最特别的一点在于,这里很干净。 比李顺住的巷子还要干净的多。 这里没有一件乱晒的衣服,地上没有横流的污水,也没有看到成堆的蚊蝇盯着馊掉的饭菜……或者死尸。 这些流民确实奇怪,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吧,李顺心里头想。 城外流民有大把银子,还正在招人做工的消息传满了县城,李顺差不多是最后才知道的。 初听到时他觉得有些荒诞,但很快就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往城外赶,接着人数越来越多。 李顺本来在东市想找一个帮人铲马粪的活,可是人家挑了好几波人,唯独没有多看他一眼。 只因为他是个瘸子。 李顺瘸着腿转来转去,没有赚到一文铜板,只看了半天的白眼。 他很想放弃,可是家中已经断粮了,连最后一点荞麦也给老娘熬了半碗粥喝了。 (本章完) 第26章 风车和阿秀 第26章 风车和阿秀 想起老娘躺在床上喝那几口粥时,自家儿子那眼巴巴的样子,李顺这心里就紧的厉害。 如果今天不能带点东西回去,婆娘和儿子又要饿上一整天了。 李顺也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跟随县里其他人也来到了城外。 为了向招工人表现自己的“正常”,李顺没有带上那根木拐,此时两脚一边高一边低,走的十分辛苦。 路上的人也都是过来做工的,看到李顺这幅样子,有人露出了讥讽之色,也有人刻意偏过头去不看他。 谁都知道,没有主雇愿意要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 前头已经抬出了一张桌子,桌子后头坐了一个老头,那老头招呼大家排队,说要一个一个来。 看来这里招工的事是真的了。 李顺的心里有一些喜悦,连忙趁着人群还在混乱的当口,腾挪到离桌子不远的地方。 “大家都听好了,我们现在招人挖蓄水池和沟渠,工钱每天发一钱五,包两顿,吃干的,都有肉。” 那老头扯着嗓子喊完,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李顺也微微张开了嘴巴愣在那里,这样的待遇对于卖苦力的人来说,堪称前所未有。 涞水县里的工钱大都只有七分银(七十文),遇到慷慨一些的主雇能给到一钱。 包吃的也有,但两顿干的还有肉……听起来咋那么像胡话呢? “比县里的还高,工钱是不是当天兑现?”果然就已经有人囔囔起来了。 “下工就拿银子。”那老头保证道。 “肉不肉的不打紧,两顿干的是什么,荞麦还是蜀黍?” “大米和白面馒头。” “你们说的话当真,你莫不是在欺我们?” “当真。” ……尽管还有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追问,但李顺已经相信了。 看看这些所谓的“流民”吧,这些人说起话来个个都是中气十足,特别是那老头,更是红光满面的。 光靠荞麦粥是吃不出来这幅模样的。 很快前面就开始挑人了,这里要的人很多,几乎没有被刷下来的。 李顺占了个好位子,眼看着就要轮到他。 此刻他心中狂跳,心中无比盼望着那老头能忽略他的残疾,过度紧张之下,李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到他了。 赵老头看了一眼李顺的腿,道:“后生,不是我不愿意招你,而是挖沟的活要挑着担子上下爬,伱干不了这个。” 李顺哀求道:“贵人,我可以帮你赶牛赶马,我也不要一钱五的工钱,只要能给我一点杂粮,工钱只要七十文就够了。” 给他们一钱五的工钱是方愈定的,比如裁缝铺里的帮工也是拿一钱五,赵老头一直觉得给太高了。 他毕竟是个爱贪便宜的,听说李顺只要七十文,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然而想到最后还是摇头,道:“一钱五分银是我家公子定的最低工资,谁也不敢破例。” 李顺还想再多求两句,却被后头等的不耐烦的人挤开了。 “把你分去挖排水沟,晚间算土方,只要土方够了就发一钱五,你干不干?” “我干,我干。” “那你就跟他过去,下一个!” 听着后头的声音,李顺只有苦笑。 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人群,到了护城河边找了块空地坐下,想着休息一会之后再回去县城。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哪家会要人呢?李顺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帮工的那些地方,想来想去也没个好的去向。 这时他就看到一个小女娃咯咯笑着跑到这边来了。 这个小女娃扎着两个总角,穿着绣的衣服,脖子上挂的长命锁银光闪烁。 此刻她手里举着一架竹篾小风车,一边跑着,看着那风车开始转悠起来了便十分欢喜。 “也不知道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这小女孩长的就很惹人疼爱,李顺看着她欢喜,也不由得心中一暖。 眼看她跑的越来越快,李顺心想你可别摔倒了……这个念头刚起,小女娃就两脚一绊,摔倒在了地上。 李顺腿脚不便,连忙腾挪着要站起来过去扶她。 好在小女娃摔的不重,刚哭了两声就自己爬了起来,却看到那风车已经被自己压的散了架,便又伤心的哭了。 李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她身边,安慰到:“莫哭,莫哭,我再给你做一个。” 说着便捡起了地上的风车。 细看之下,那风车的枝干已经折断了,上头风页的蔑片也四散开来合不拢了。 这下风车是做不成了,不过还可以做成别的东西,李顺心里头想。 李顺盘腿坐下,先把那些蔑片都扯了下来,一条条摆在地上。 然后手中上下翻飞,动作很快的编起了什么。 “阿秀”,“阿秀!” 李顺听到有人喊,转头一看,只见那头有十几个人正往这边狂奔。 有两个年轻人显得特别着急,他们脸色涨的通红,一边跑一边指着李顺怒骂:“你是什么人,快点滚开,离她远点!” 这两人就是高三和刘鸡了。 他俩扛不住阿秀的威胁,便悄悄带着她来到了营地外头的招工处。 谁想到本来几十号人短时间变成了两百多人,现场混乱的厉害。 见赵老头在前头只顾着挑人,高三和刘鸡便帮着他维持一下秩序。 两人其实还是很小心的,时刻注意着身边的阿秀。 直到有两拨人因为插队的事打架,两人被分散了一下注意力,等回头一看,阿秀已经不见了。 高三和刘鸡当时就被吓出一身白毛汗。 今天这里来了这么多外人,要是哪个起了歹心把阿秀抱走了那可怎么办? 两人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到旁边的工地上(宅基地)叫上一些人,匆匆忙忙的就找过来了。 好在他们没找多远就听到了阿秀的哭声。 顺着声音发现人就在护城河这边,旁边还有一个眼生的男人。 高三和刘鸡还以为是李顺抱走了阿秀,所以这会看着李顺,满脸的凶神恶煞。 李顺怕这两人动手,连忙举起了手中竹蔑蜻蜓,解释道:“她的风车摔坏了,我看她在哭,就给她做了新的。” 高三和刘鸡满脸的不信,用小东西诱拐小孩的伎俩他们又不是没听说过。 刘鸡把阿秀抱过来,问:“是阿秀你自己走过来的,还是他把你抱过来的?” 这时后头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不只是之前那些,还有方愈和高二也听到消息追过来了。 将近二十多人把李顺团团围在中间,面色不善。 (本章完) 第27章 赵老头报私仇 第27章 赵老头报私仇 只要阿秀说是他抱的,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算是方愈也绝不会阻止,他对人贩子本来就深恶痛绝。 李顺一脸紧张的看着阿秀,生怕这个小女娃开口说瞎话。 阿秀咬着手指犹豫不决,因为逃了作业,其实她是想说谎的……但终于她还是小声道:“我想玩风车,就自己跑到河边来了。” 在阿秀犹豫的当口,方愈就已经看出这李顺说的是真话了,不过阿秀愿意承认错误,方愈还是很高兴的。 他是真怕因为自己的存在,阿秀会被这帮流民惯的无法无天。 方愈接过李顺手里的竹蔑蜻蜓,看了看,还挺像模像样的。 方愈温和问道:“这位大哥是来找工的吧,怎么又要往回走了?” 李顺刚刚大松了一口气,额头的冷汗都还没擦呢。 听到方愈的话,他就指了指自己的左腿,道:我是个瘸子,招工的贵人说我干不了挖沟的活。” 方愈想了想,点头道:“挖沟的话我们都是算土方的,你得挖出一担挑出一担,腿脚不方便确实做不了。” 李顺见误会解除了,觉得自己也该回去了,于是用手撑着想站起来。 方愈忽然道:“不过你有编竹蔑的手艺,为什么还要去挖沟呢?” 李顺愣了愣,就听见方愈说:“手艺人的工钱可比做苦力要高多了,比如裁缝铺的刘剪刀师傅,我们给他一天二两银子,还有三钱补贴。” 李顺苦笑,他怎么能和刘剪刀比呢,那是涞水县有名的裁缝,老手艺人了。 李顺老实道:“我只学了半年不到的编蔑手艺,因为老娘病了,还没出师我就回来了,算不得手艺人。” 好嘛,原来是个半吊子。 不过……半吊子也是不能浪费的,方愈道:“那你补一些箩筐、簸箕什么的伱总会吧?” 李顺连忙点头,这个我会。 “那就行了”。 还真不是方愈可怜李顺,而是竹蔑工具在流民营用的比铁器、木器加起来都多。 比如晾晒的筛子,装石头的篓子,挑土用的箩筐…… 这些东西坏的极快,能补一下再用也省得去县城了。 方愈道:“那你以后就帮我们打工了,给你按学徒的工钱算,一天三钱银,吃饭到食堂。” 李顺只感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击中,想起今天一整天所受的委屈,此刻他恍然觉得自己在梦中。 这和那些挖沟渠、铲马粪的临时工可不一样啊。 憋闷了一整天的李顺,现在激动的涕泪横流,他拖着一条残腿就要给方愈跪下。 “我李顺……我李顺谢谢贵人了!” 方愈把李顺扶住,心里却在回忆:贵人好像只比答应高一点吧? 一行人簇拥着返回营地。 阿秀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现在眼巴巴的看着方愈手里的蜻蜓,也不好意思开口索要。 “爹,蜻蜓真好看。”阿秀暗示道。 “嗯。”方愈表示赞同。 他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反而问起了赵老头,道:“赵老哥,招人的事怎么样了?” 赵老头回答道:“刚刚已经招到一百四十人了,我看县城里还有人来,今天应该可以招到三百人。” 方愈想到了刚才李顺的事,便开口道:“去把秀才叫过来,让他给这些人做个登记表……你告诉他们,登记的时间也算工资,银子照发。” 县里的来的这些人可能大部分都是苦力,但也有很多人像李顺一样,是有手艺在身上的。 这些人让赵老头拉去挖沟那就太浪费了。 现在先雇着他们做打工人,等这边的房子都建起来,还可以忽悠他们在这开铺子。 到时候住人区,商业区就全都齐活了。 总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连张厕纸都要跑进县城买吧? 赵老头急急忙忙的喊秀才去了,这时方愈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刘鸡的左边脸颊上有个红手印。 方愈好奇道:”刘鸡,这是谁打的?” 刘鸡连忙捂住脸,羞愧道:“赵老哥打的。” 方愈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赵老头知道阿秀走丢了,气急败坏之下给他一耳光。 不过……方愈语气怪异的问了一句:“只打了你一个人吗?” 刘鸡懵懵懂懂的点头。 他这还没反应过来呢…… 人多好办事的道理,放到现在真是太贴切了。 自从县城里来人做工之后,各项久拖不决的工程就开始突飞猛进了。 两个砖窑已经点火开烧(要烧四天)。 宅基地的平整、夯实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下一步就是打地基开始建房子了。 蓄水池从磨磨蹭蹭的一个小坑,现在已经成了两米深,面积约为半个篮球场的小池塘。 从护城河到拒马河的排水沟渠已经挖出去五里距离,已经完成了约六分之一。 根据今天早上的工作汇报会议,现在营地里的人数已经达到了942人。 其中流民387个,外请厨师3个,裁缝学徒和帮衬24个,城门兵丁2个,砖窑师傅2个,县城里及附近乡里来做工的524个。 虽说临时工占了多数吧,但好歹总人数快突破一千大关了。 这么多人在城外忙的如火如荼,城内的各位大人们虽然有心龟缩,但终究也忍不住了。 县令闵文恭首次绕开了王典史,派了个家人(亲戚,也是属下)出来询问情况。 闵文恭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归结成一句话:你们到底想干啥? 既然闵文恭出来了,方愈也没有避开的必要。 于是当闵文恭的家人第二次来访的时候,方愈就表示: 我代表城外一千流民(号称),热忱欢迎县尊大人前来检查工作。 闵文恭什么时候来检查工作还不知道,但方愈上午检查完工地的工作,下午就开始检查教育方面的工作了。 方愈看着秀才颜景生,问道:“秀才啊,你这课也上了好些天了,可是我昨天抽查高二、高三的学习效果,结果他两加起来只会写三个字,你知道是哪三个字吗?” 颜景生摇头。 方愈用手在桌上写了一个高,一个二,一个三。 然后一脸的痛心疾首的表情,道:“作为他们的老师,教出的两个学生蠢笨如驴,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吗?” 颜景生涨红了脸,分辩道:“那是他们不用功,与晚生有何干系。” 方愈摇头,道:“如果是一个两个都算了,但秀才我问你,学习班里除了阿秀,还有谁能写上十个字?” 颜景生沉默不语。 这个“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在方愈看来已经是个笑话了,这样的学习进度比起后世的幼儿园大班都不如。 (本章完) 第28章 秀才的报仇秘籍 第28章 秀才的报仇秘籍 学习班搞成这幅熊样子,其中有那些流民自己不当回事的问题,也有秀才颜景生的问题。 比如方愈在训斥高二、高三两个学渣的时候,他们就反手说起了秀才的不是。 他们说秀才下了课就窝在教师宿舍不见人影,还有上课时也经常走神,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学习成绩。 方愈在问过多人之后,发现高二、高三所说的基本属实。(最后一句纯属捏造) 看来这秀才是了太多的心思琢磨绝命诗,从而忽略了教学。 比如他每天也会布置作业,却从来不要求学生上交作业,也不曾批改作业。 现在就连阿秀都学会逃作业了,可想而知,刘鸡和高二、高三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方愈还指望着他们代表自己去李自成,张献忠,还有多尔衮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呢。(太危险了,方愈不想去) 可一帮文盲能干的了啥? 所以方愈就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督促”不负责任的颜老师了。 在开了个话头之后,方愈现在的话就有点重了:“秀才,俗语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的人拿了钱去挖沟渠,有的人拿了钱去做衣服,而你拿了钱,就应该尽心尽力教好学生。” 颜景生脸色涨红,他感觉自己再次受到了侮辱。 方愈也不管他,继续道:“事情没有做好就应该受到处罚,所以我决定,以后定期抽查他们的学习成绩,如果不达标的人数过多,我就扣你的月钱。” 颜景生最听不得“钱”这种东西了,一股子的铜臭味! 只见他“呼”的站起来,冷笑道:“东家若是想扣就尽管扣去,我颜景生乃圣人弟子,岂会在意那些铜臭之物!” 方愈不紧不慢,说道:“不只是要扣月钱,扣完之后还要给家属送处罚通告,详细说明扣钱的原因……唉,秀才你在这孑然一身,我可不能让伱家里人以为我们欺负你呀。” “你、你……你……” 颜景生气的嘴唇直哆嗦,之前那股正义凛然的气势全都不见了。 他家的家属还能有谁?除了秀才娘子就剩他老丈人了。 以他老丈人那脾气,要是知道他在这消极怠工被扣了银子……指不定还有什么样的侮辱等着他呢! 唉,说起来秀才连上吊都不怕,但他老丈人比上吊要可怕多了。 颜景生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青,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 敲打过了就应该说正事了,方愈温和道:“秀才,做老师除了要尽职尽责之外,你还得讲究教学方法。” 作为被九年义务教育吊打过的大好青年,还有家里潘老师的言传身教,方愈还是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的。 颜景生无精打采道:“请东家指教。” 方愈道:“最起码的,每天的作业必须上交,而你也要当天批改好作业,再下发给他们。” 又接着说:“批改作业不止是纠正他们错误,还应该给他们的作业打分。” “何谓打分?”颜景生问道。 “阿拉伯数字你会吧?” 秀才点头。 虽然阿拉伯数字从宋朝传入中原以后并没有得到普及,但明朝的读书人眼界开阔,秀才他们都是会写的。 方愈道:“那就更方便了,你就按百分制给他们打分。” “比如谁的作业写的工整又没有错误,那你就给他100分,勉强能过的去的给他60分,算及格。 如果谁瞎糊弄,字迹潦草错字又多,那就给他不及格,甚至给0分都可以。” 颜景生想了一会,似乎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这里头的缺陷,细想之后又摇头:“他们无心向学,哪怕是天天给他们不及格,他们也毫不在意。” 其实颜秀才虽然一心想着上吊,但作为一个读书人,基本的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 他也挺想把这帮学生教好。 按照古代的社会习惯,这些人出去以后头上都会冠着“颜景生弟子”这个身份,到时候丢了人,他颜景生也是跑不了的。 别忘了,他颜景生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 方愈点头道:“这就要引入奖惩机制了,就像你们书院里先生打人手板,我们也可以对那些不认真的人做出惩罚。” 颜秀才听了直摇头,他哪里敢对那些流民动手,说不定就会在教室里被群殴了。 方愈也知道颜景生最大的问题是缺乏权威,不过他决定出面为颜景生撑场面。 而且惩罚不一定就要动手嘛。 想想后世某些学校里拿捏学生的套路,随便拿出一点都能让他们欲仙欲死。 方愈靠近颜景生,压低声音道:“那些不交作业的,在作业上胡乱涂写的,我们可以这样……” 方愈说了多条惩罚措施,颜景生初听不以为然,紧接着眼睛开始发亮。 听到最后颜景生简直就要哈哈大笑了。 额……他之所以格外高兴,是因为他此刻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仇人。 而他颜景生,现在已经在方愈的谆谆教导之下,掌握了对付此人的绝佳办法! 方愈和秀才说完话,就匆匆的出了门。 方愈还是很关心流民们的教育问题的,首先,会读书写字对他们自己有好处。 其次……谁都知道读过书的人干活效率比文盲更高,要不怎么后世连进厂打螺丝,都要先看学历呢? 当然,第二点好处只是附带的,主要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真的! 所以方愈的计划中,除了这个“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之外,还应该开设一个普及全部流民的夜校。 让那些幸苦了一整天的流民同志在疲惫之余,也能接受知识的熏陶。 但现在因为秀才的无能,在教育事业开展的第一步就出现了问题,这也就难怪方愈要对秀才翻脸了。 好在秀才还是能够听取建议的,只不过……他最后好像兴奋的有些过了头? 或许在秀才的内心里,其实是很想当好这个老师的吧! ”乔家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工?” 方愈和赵老头站在一起,远处是棚屋区后头的一块空地,现在空地上笔直的站着几行队伍。 方愈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开口问赵老头。 按照乔夫人和方愈的约定,他们应该尽快在城外建立一座大型米铺,还有一处大型的露天仓库。 然而现在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乔家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 (本章完) 第29章 高二!你作业呢? 第29章 高二!你作业呢? 赵老头回道:“乔夫人遣人来过,说是买地的事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靠近营地的这一块地都是城里大户恭家的,而恭家和乔家一向不太和睦……” 不太和睦这句话是乔家老伙计说的,说话的时候犹犹豫豫,赵老头就估计这两家的矛盾应该是很深的。 这……方愈也是有些无语了。 不过方愈没有兴趣关心那些“豪门恩怨”,这些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我们这边占的地,是不是也是恭家的?”方愈问道。 赵老头也总算打听清楚了,回答道:“砖窑场的地还有建新屋的宅基地是属于恭家的,其它的分别属于城里的几家大户,还有官府自己的地。” 方愈想了想,道:“既然知道了主人,那就拿着银子上门买吧,至于官府的那一块,到时候等闵县令过来了,直接跟他讲。” 赵老头点头答应,他知道闵县令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闵文恭:我可以有问题吗?) 不过恭家和另外几家大户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了。 赵老头也疑惑道:“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外面又是建房又是挖沟,却全都当作没看见,老头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打算。” 方愈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不要紧,因为这块地既然已经占了,那就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那些大户可以选择收钱,或者选择一无所获。 “走,赵老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方愈指着那边的空地说道。 空地上现在站着有五行一共五十二个人,多出来的两个是高二和高三。 此刻他俩一左一右的站在队伍前面,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竹鞭,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站好了!手并拢腿夹紧,脑袋不要乱晃!” 喊话的人是高二,现在是正式的流民营地保安部主事。 自从那天阿秀一个人跑掉了之后,方愈就开始觉得流民营地里确实需要一批专门的安保人员。 现在营地里都快突破一千号人了,人一多那里头难免就有一些二流子,或者不怀好意的人。 提前做好防备总是没有错的。 所以方愈和赵老头商量过后,就把一直到处瞎混的高二、高三提了起来,再从流民中挑出三十个年轻的,老实的。 再从县里那些零时工里挑出二十个,五十个人一起组成了保安部。 其中,高二、高三任职主事和副主事,训练期间兼任训导官。 五行队列选出五名排长,此刻都站在队伍前列。 关于选人的问题赵老头是有不同意见的,他觉得应该挑那些力气大的,胆大的,看起来就很凶的。 方愈却知道后世最好的兵源,就是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和工人子弟。 这些人可能胆子小,单打也不行。 但遇到打群架,或者是战争,这些人能够横扫一切渣滓。 武力值高、力气大在方愈看来并没有什么卵用,这里又不是三国,谁跟你单打独斗! 按照方愈给出的基本要求,这些人已经训练好几天了,虽然磕磕碰碰的,现在终于能排出了一个标准的方块队形。 就是死死的钉在原地,不准动,也不准说话。 谁要是动了……那就像现在这样: 队伍中间有个高个子流民可能是被虫子叮到了,忍不住偷偷挠了一下脖子。 前头的高二立马就冲了过去,冲着他就是狠狠的一记竹鞭。 这种手指宽的篾条(制作人:李顺)伤害远不及皮梢鞭,但打起人来是真的疼。 高个子流民一时没忍住,“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这下可了不得了! 训导官高三和五名排长全都冲了过来:“狗东西!我让你跳,我让你叫!” 几人围着那流民就是一顿抽,抽完还送了整整两分钟的拳打脚踢。 队伍中的其他人听着那流民被群殴,身子却立的像根桩子,并没有一人敢于往那瞟上一眼。 方愈就这样看着,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也许伱会说,就是几个保安而已,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后世保安的工作是给人敬礼给人开电梯,其实就是个服务员。 而在这里呢?那是出了乱子就要拼命,就要杀人的! “嗯,训练的不错。”方愈看了一会,就和赵老头离开了训练场。 说起来高二、高三两个虽然笨了点,但干这个居然干的相当漂亮,方愈对这两货,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至于他两如此残暴,别人会不会不情愿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存在。 这些流民把方愈尊为神子,是方愈救了他们的命给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哪怕在训练场上被活活打死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任何一个流民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有县里来的二十人,那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事实上,所有人都在羡慕他们,因为加入保安队一天能得到五钱银子,还有新衣服,饭菜吃到饱…… 为了这样的好待遇,卖命是值得的,也是值得珍惜的。 …… 高二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但整个人依然神采奕奕。 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保安部主事,是方愈亲口封给他的。 之前刘鸡因为负责做衣服的事,被刘剪刀他们一口一个刘主事的喊,高二那心里其实是非常羡慕的。 但是现在呢?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啊。 他是正式主事了,而刘鸡那个主事是别人喊出来的,而且也喊不了几天了。(衣服马上做完了) 高二暗地里算了算,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是流民营地里,除了方公子与赵老头之外的第三号领导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我直呼其名了!”高二心里美滋滋的想到。 “高二!你作业呢?” 背后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喊道。 高二心里非常不爽,转过头对着那人怒目相视:原来是颜景生颜秀才。 作业?作业是什么东西,高二从来都没有做过。 所以高二底气十足的回答道:“我没有作业,要做你自己做去!” 按照以往,颜秀才又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然后气红了脸。 可这次他没有。 只见颜秀才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再拿出了一支笔。 他拿笔尖在舌头上舔了舔,就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高二现在虽然十分膨胀,但本能的觉得这颜秀才今天有点不一样,于是他也凑了过去。 “你写的什么东西?”高二问道。 (本章完) 第30章 天黑了,快回去做作业啊 第30章 天黑了,快回去做作业啊 秀才头也不抬,反问道:“你一个字都不认识?” 高二还没听出人家的讽刺呢,用手指了指纸上自己的名字,说:“就认识这两个。” “额”,秀才点点头道:“那我给你读一读吧。” 说完就捧着本子大声读到:“今日有高二无故不交作业,经师长提醒之后,不但不悔改,反而对师长恶言相向,曰‘我没有作业,要做你自己做去’。” 秀才读完就把本子和上了,询问道:“这是伱自己的原话,我没有写错吧?” 高二点点头,不但没有记错,连他的语气都模仿的相当到位。 不过这些废话有什么好写的呢?多浪费纸张啊。 高二脑子里有点迷糊,见颜秀才转身要走,便一把拉住他,道:“你不能走,你得告诉我,你记这些做什么!” 颜秀才被他拉了一下居然也不生气,他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这是在记教案呀。” 见高二不明白,颜秀才便又掏出了那个本子,指着封面上几个字念道:“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班级教案。” “这个教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记我教了些什么,你看。” 颜秀才翻开本子,指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看的高二一阵眼晕。 “另一部分就是记班上学生,也就是你们的学习情况,包括谁没有听讲,谁没有来上课,谁没有交作业之类的,听明白了吗?”颜秀才问道。 高二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思维理了好一会才跺脚道:“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记这个!” “额,你问这个啊,”颜秀才拖长了声音道:“这是东家要看的。” 高二的脑子“嗡”一下就懵了。 他可是知道方公子当初为他们请秀才的时候有多么急迫,请来之后又是怎样的对他们耳提面命。 要不是害怕让方公子生气,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一大早跑到教室里(每天早上两节课),听这个酸秀才念经呢? 怎么现在方公子连作业都要管了?还有……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想起自己说的话已经被秀才记起来了,高二急的不行。 见秀才已经走远了,也顾不上自己流民营地第三号领导的身份了,拔腿就向着秀才追去。 “咳!” 高二的手还没挨到颜秀才,颜秀才就很是威严的咳了一声。 短短的时间里,这两人的表情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颜秀才现在是不苟言笑,一幅高冷的样子。 而高二则是满脸堆笑,连忙把手缩回来,讨好道:“颜老师,我这个人说话不经过脑子,你看……能不能把你记的那些话给划了?” 颜秀才背着手,以45.3度角仰望天空,道:“既然写上了,为何又要划呢?” 高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作业,就是要晚一点交,晚点我自己给你送过去。” 颜秀才保持姿势动也不动,悠然道:“我刚刚听到的话可不是这样的。” 看他做出这幅样子,高二真的很想一脚踹过去,但人家现在有把柄在手,他又能如何呢? 高二忍着气道:“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颜老师你就大人有大量,把那段话划了吧。” 颜秀才这回就有点满意了,看着高二道:“你的作业真能交上来?” “能!肯定能!”高二重重的点头。 “嗯。”颜秀才这才拿出了本子,边写边说道:“划掉是不行的,但还可以补两句。” “——该生随后幡然醒悟,承诺补交作业,并对师长道歉,吾观之,确有诚恳之意。” 高二就挨在旁边看着他写,写完了还要他再念一遍,有听不懂的词汇,更是要求秀才给他解释。 这下好了,高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怕秀才忽悠他,因为刚才秀才念的时候高二就在数字,一个字也没少! “牛鹏!你的作业呢?” 颜秀才又逮着一个喊起来了。 高二看颜秀才走远了,便赶紧向着保安部的操练场走去,他现在心事重重,之前当主事的那点喜悦全都没有了。 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得赶紧回去做作业啊! 等到了操练场,果然就看到高三和几个排长在一起玩耍。 他们正在争抢一个塞满干草的猪尿泡,谁要是先抢到了,其他几个人就要趴下做十个俯卧撑。 看着高三再次成为了胜利者,正在那里洋洋得意,高二这心里也感叹道:真是无忧无虑啊。 高二走上前,一把就拉住了高三,急道:“快点回去做作业!” 高三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回去做作业?” 高二不由分说就拉着高三往保安亭走。 这个保安亭也是个棚屋,而且面积狭小,但高二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再和其他流民住一起不太合适。 于是带着高三一起,两人就把保安亭当家住了。 “哥!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高二一回来就扑到床底下去找纸和笔,他真的以为自家哥哥这脑子怕是坏掉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非要去做作业呢? 高二终于在床(耐火砖搭木板)底下翻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纸,然而那笔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高二从床底下出来,坐地上喘了一口粗气,就把刚刚碰到颜秀才的事和高三讲了。 “这……这,要是方公子知道我们没交作业会怎样?会不会骂我们?” 高三也是毫无防备,这脑子也差不多懵了。 高二白了他一眼,道:“骂不骂的不知道,但明天早上掏粪是肯定的。” “啊!” 高三惊的都叫出声来了。 话说作为流民,掏粪什么的算不得苦差事,但他现在是方公子的身边人,是副主事,还是保安部的训导员。 所以,他现在怎么能去做那事呢?他不要面子的吗? 高二叹了口气,又说出来一个更坏的消息:“过几天还要考试,考不及格的人要降级。” 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的二十几人不管有没有挂头衔,那大小也都是个管事的。 级别这个东西上去有多欢乐下来就有多难过,高二降一级那就是副主事,高三降一级那就成排长了…… 那要是下次考试再不及格呢? 根据高二转述的颜秀才再转述的方公子的话: “如果这么低级的儿童教育考试都屡屡不及格,那说明这个人的智力只能去挖沟。” ……兄弟俩在这间小小的保安亭里面面相觑,心里头懊悔无比。 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就是不好好听课呢?现在补还来的及吗? (本章完) 第31章 刘鸡,你是条汉子 第31章 刘鸡,你是条汉子 两人刚刚才享受了几天春风得意,忽然就遭遇了重大危机。 高二摸着脑门道:“考试的事先不管,我们要赶紧把今天的作业交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高三连忙在自己铺位上一顿找,终于翻出了一只笔,眼睛盯着高二道:“哥,今天秀才教了什么字来着?” 高二气的差点就要扔东西,你自己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 少倾,方愈住的棚屋前头,一颗树后面伸出两个脑袋。 这两人就是高二和高三哥俩了,他们两在树后面躲躲藏藏,眼睛直盯着门口。 他们不知道早上教了哪些字,也信不过其他同学(都差不多的水平),更拉不下脸去请教颜秀才。 于是两人一合计,就过来找阿秀了。 两人等的心急,看着门口都有点望眼欲穿了,这时终于看到阿秀迈着小短腿从门里出来了。 “阿秀!” “阿秀,这里这里,快过来。” 两人连忙压低了声音喊,加上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做贼似的。 今天在营地里巡逻的是保安队第二排,方愈这门前自然是他们最为关注的区域。 那些人早就看到自家老大猫在树后面,犹豫半天,也没想好是不是要过来问一下。 “高二叔叔,高三叔叔。” 阿秀和这两人都很熟悉,看到他们也很欢喜。 高二心里着急,但也不能太直接,便笑咪咪的道:“阿秀做什么去啊?” 阿秀举起手中的风车,兴奋道:“放风车去。” 那李顺到了营地以后,第一时间就给阿秀做了个风车。 这个风车比以前那个更加精巧,不用跑的很快就能转起来。 它的每一根蔑片都经过了细细打磨,还用桐油浸泡了好几天,用久了也不会起毛边扎到手。 阿秀对这个风车很喜欢,几乎每天傍晚都要拿它出去玩一会。 高二想到那天发生的事,不自觉的就拿出了大人的架子,皱眉道:“阿秀只能在这里玩,不能再一个人跑出去了知道吗?外头坏人多,很危险!” 阿秀很乖的点头。 高二还想再唠两句,旁边的高三就已经插话了:“呵呵,阿秀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高三连忙道:“快去拿来给我看看。” “爹爹已经看过了,还说阿秀作业做的好。”阿秀笑眯了眼,炫耀到。 高三急道:“我和高二叔叔也想看看,看阿秀是不是真的做的好。” 阿秀毕竟是个小孩,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见高三不相信,她连风车都不想玩了,连忙跑回去取作业。 走到半路却忽然想到:“阿秀记得高三叔叔不识字。” 高三的脸一下子垮了。 阿秀你什么意思?高二也和我站一起呢,伱怎么不加上他? 阿秀回屋取作业了,高三也顾不得心碎,连忙喊到:“阿秀要把笔和砚一起带来…” 方愈拿着一本《水浒传》在看,因为早已看过了电视,所以看的穷极无聊。 因为《水浒传》讲的是一帮反贼的故事,所以这书在明末是禁书。 但明朝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禁它就越火。 不管是《水浒传》也好,《三言二拍》也好,都在县城小茶馆里讲的飞起,而当地官府也全当不知道。 方愈看到阿秀刚刚拿着东西出去了,合上书本以后,便也想出去看看。 门外的一棵树后面,阿秀坐在一头。 高二、高三两人撅起屁股,趴在另一头。 这两人也顾不得姿势辛苦,一人手里捉着一支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高三抱怨道:“这哪个狗东西想出来的字,怎么笔画这么多!” 高二给他支招:“你像我这样连起来写啊,这样速度就快了,就算少了几笔那秀才也看不出来。” 阿秀看高二那纸上黑糊糊的一片,想起方愈经常说的那句话,便鹦鹉学舌道:“高二叔叔,你这就叫鬼画符。” 方愈在后头听的差点笑出来。 他当然知道高二、高三这两家伙着急的原因,不过…刘鸡怎么没有来? 他自己会写作业了? 流民营地,第二天清晨。 刘鸡穿上了之前的破衣服,挑着两个脏木桶和一根长瓢,走向了棚屋区边角的厕所。 就在刚刚,方公子忽然把他叫过去骂了一顿,然后就罚他去掏厕所。 事情的原因居然是他昨天没有交作业! 这太奇怪了,怎么忽然之间不交作业就得掏厕所了呢?刘鸡真觉得是一头雾水。 刘鸡也觉得有一些委屈。 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呢?那样我昨晚就到阿秀那抄作业去了。 怎么能搞突然袭击呢,这属于不讲武德啊! 心里委屈,但事情还得做,刘鸡拿出一块破布蒙住口鼻,就开始拿出长瓢干活了。 早晨跑厕所的人是最多的。 那些人提着裤子进来看到刘鸡,面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现在刘鸡的身份已经有物资后勤部主事的意思了,就只差个名头。 最关键的是刘鸡是少数几个和方愈最近的人之一。 现在别人看到他穿成这样,还一脸苦逼的在这干掏粪的活,很多人的心里就难免产生联想。 是不是“高级干部”的身份被撸了?是不是惹方公子嫌弃了? 刘鸡这心里也憋的慌,脸上滚烫,真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额,算了,这里是绝对不可以钻的。 刘鸡也知道现在掏粪不是个好时机,可等下还要去上课。 上完课还得去裁缝铺拿衣服分发给流民。 另外县里王木匠新送来一批箱子,也是要等他去分配的。 本来上课是最不重要的一项,但聪明的刘鸡已经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耽误上课的。 刘鸡辛辛苦苦的掏完一个厕所,挑着桶刚走出来,就看到高二、高三两兄弟向着这边走来。 刘鸡心想,你们可算是来了! 班里二十多个人不交作业,总不能光我一个人干活吧? 流民营的厕所可不止这一个,光是窝棚区就有四个,还有砖窑场那边,新宅基地那边都有。 刘鸡觉得自己掏完一个就可以了。 所以他把桶和长瓢一放,向着高二、高三喊道:“这个我已经掏完了,你们过来把桶和瓢拿上,去那边吧!” 高二和高三走了过来,却没有去挑桶的意思,反而惊讶道:“刘鸡,你昨天没交作业吗?” 刘鸡表现的比他们更加惊讶:“你们居然交了作业?” 两人点头。 高三看着刘鸡一脸钦佩,道:“鸡哥,还是你厉害!据我知道的,我们全班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交作业。” 高二也对刘鸡刮目相看,赞道:“宁愿掏粪也不愿意交作业,刘鸡,你是条汉子。” 刘鸡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本章完) 第32章 庞天德,县尊叫你 第32章 庞天德,县尊叫你 涞水县城,城隍庙。 县令闵文恭身着青衣,带领着县丞、主簿、典史等一众下属站在城隍庙前。 城隍庙里头供奉着猪头、羊头、整鸡。 站在县令后头的穷教谕时不时往那瞅上一眼,看的眼睛发光。 小冰河末期的威力巨大,涞水县也逃不了大规模旱灾的折磨。 根据回报,今年县里的王村、娄村、胡家庄、石亭村……又有可能颗粒无收。 农民没有了粮食,不光交不上秋赋,还会扯旗杆造反。 所以县令闵文恭心急之下,只能拿出了终极大招:求雨。 现在这次求雨活动已经是今年第七次了…… 按照制度(朝廷制度),供奉牲口和奏乐跳舞(龙舞)都没有效果以后,那就可以来狠的了。 现在城隍庙外头,就有一群道士正在用力的抽打“龙王”。 如果等会还不下雨,那就只能火烧龙王了…… 闵文恭看的一阵心烦,说实在的,经过这么多次求雨,他早就对这城隍庙里的龙王不抱信心了。 可是这世间,还有哪一位神灵拥有下雨的神通呢? 这时候他的眼睛就看到了城门令庞天德,听说他和城外那帮流民走的挺近的。 经过王典史数次提醒,闵文恭现在也对城外那帮流民抱有警惕之心了。 所以那姓方的头领邀请他去城外“视察”,闵文恭一直犹豫不决。 “叫庞天德过来。” 闵文恭看那帮道士打龙王打的气喘吁吁,然而天空之间一丝风都没有,于是干脆退了出来,让人去叫庞天德了。 庞天德正在那里装模作样,其实他心里对这求雨嗤之以鼻。 潘女神那么厉害的神仙就在天上,你们居然还求这些没用的小神,真是愚蠢!真是可悲啊! “庞天德,县尊大人叫你,快些过去!” 县衙的一个书办向着庞天德喊道,不光直呼其名,而且言语之间没有一点客气。 大明朝武将的地位就是这么可悲,同级别的武官在文官面前连个座位都不会给,有混的差的,那还得下跪呢。 庞天德自然也不敢有意见,连忙点头哈腰,跟着书办去见闵文恭。 “庞天德,依你看来,城外那些人到底是流民还是流寇?” 闵文恭问道,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庞天德。 庞天德回道:“他们是流民,大都来自河南怀庆府和彰德府。” “本官听说,那日他们在城内一天费不下五千两白银,这天下可曾有如此富贵的流民?” 闵文恭反问道。 额……事实上方愈他们费的还不止五千两,加上后续的订单起码超过了八千两。 庞天德老实回答:“不曾有。” 闵文恭逼问道:“那他们的银子从何而来?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庞天德差点就要点头,那银子可不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他是亲眼所见啊。 庞天德知道,但他不能说,所以现在表现的很是为难。 闵文恭一阵心烦,想着这个庞天德可能是收了流民的好处费,等回去以后,应该派人去查一查。 闵文恭一挥衣袖,意思就是:伱可以滚了。 庞天德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被反腐的对象,但他知道方愈邀请闵文恭出城“视察”的事。 他觉得这个事不能拖啊! 人家方神子叫你,你闵文恭还不赶紧出去巴结,非要赖在县城里做什么呢? 是等着挺尸吗! 庞天德心里骂着闵文恭,觉得自己应该透漏一点东西来诱惑一下。 “县尊大人!” 庞天德没有滚,反而压低了声音喊道。 闵文恭皱了眉头,不过看他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的,于是挥手叫旁边的书办先滚蛋了。 “大人可还记得五月初三日那条白色巨龙?”庞天德问道。 闵文恭不语。 他当然记得了,还特意写了奏章给皇帝,只是至今皇帝还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庞天德声音压的更低了,提醒到:“那些流民到达涞水县也是五月初三日。” 闵文恭脸色微变:奇怪的巨龙,奇怪的流民,都出现在同一天同一地点。 “他们从未买过一粒米一斤肉,然而城外流民加做工的县民人数上千,每天都能三顿饱餐。” 庞天德又丢出一颗大雷。 “你想说什么?” 闵文恭的嘴里有些干涩,问庞天德道。 庞天德最后道:“土地也好,龙王也好,既然七次祈雨都没有用,县尊大人不如去城外看看,或许那里就有降雨的法门。” …… 城外,流民营地。 方愈带着赵老头、高二、高三、刘鸡等一众“高管”站在门口。 涞水县令闵文恭今天要过来视察。 人家是这涞水县的最高长官,方愈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以后和他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所以方愈愿意给闵县令一点面子,提前就带着人在这等他了。 当然,作为第一个正式接触的明朝官员,方愈对他还有些好奇。(典史没品级,不算!) 就连潘老师也好几次问过闵文恭的事,显然她也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潘淑兰只是个小学老师,顶多就是和教育局领导说过几句,哪里能见上县长呢? 可是现在迎接队伍的气氛也不是很和谐,比如刘鸡就哭丧着脸,显的非常委屈。 他觉得自己被陷害了。 早两天“不交作业处罚令”生效之后,颜秀才在营地里到处找人,把每个人都通知到了。 唯独忘记了他刘鸡。 害得刘鸡被方愈骂了一顿,还整整掏了八个厕所。 掏粪之仇不共戴天啊,刘鸡在干完活以后就扯着颜秀才来找方愈评理来了。 颜秀才的态度是极好的。 他说都是本老师的错,因为人多,而且天色渐晚,他就看漏了名册上刘鸡同学的名字,还以为都通知到了。 毕竟他也是个近视眼嘛。 刘鸡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认定了颜秀才就是在故意搞他。 然后流着眼泪,详细说着自己这一天掏完八个厕所的凄惨经历,听的阿秀都抱着刘鸡叔叔的腿,伤心的都哭了。 方愈被他说的脑子都疼了,其实他也有点相信秀才是在报复刘鸡了。 毕竟颜秀才一生中遭遇的最大侮辱就是刘鸡造成的。 不过这事谁又说的清呢? 所以方愈也只能安慰刘鸡,反正你掏粪的活都已经干完了嘛,以后按时交作业就好了。 因为抓不到实证就不能处罚颜秀才,刘鸡就难免意难平,到现在还委屈着呢。 方愈本打算和他说两句,就听见护城河那边敲锣打鼓的一阵热闹,视线中也很快出现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簇拥着一顶轿子,有人端着个盆在前头洒水,有人举着牌匾,上头写着:回避。 是县令闵文恭到了。 (本章完) 第33章 县令到访流民营 第33章 县令到访流民营 闵文恭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人物,自然不会被庞天德几句话就给忽悠了。 白色巨龙和流民的出现有没有关系,这个先放到一边。 关键是第二个,祈雨结束之后,闵文恭随后就派出了人出去打听。 报回来的结果让他震惊不已,因为庞天德说的是真的! 流民一路到达涞水县,其中要经过多处马驿,马驿的人说这群流民两手空空。 城中的商户也表明,这些人从未在城内买过粮米菜肉。 各乡的甲长也都问过了,近期并没有外乡人到四里八乡大量买粮食……再说他们也没得卖。 所以,这帮人的粮食还真就是凭空变出来的! 除此之外,闵文恭还听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传言,大都来自在流民营做工的县里人。 他们有人看到了磨盘一样大的大米。(人多了,胖娘子一个人敲不过来,请临时工) 有人看到了比老槐树还粗的蒜苔。 有人看到了半截萝卜,切条晒干后能塞满三十口坛子…… 闵文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庞天德那几句半遮半掩的话: “流民到达涞水县也是五月初三日。” “县尊大人不如去城外看看,或许那里就有降雨的法门。” 闵文恭最终决定去一趟流民营,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去。 此刻坐在轿子里的闵文恭表面沉静如水,其实心里“砰砰砰”跳的就像打鼓一样。 他是即期待又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一个怎样的存在。 到了。 轿子倾斜了下来,闵文恭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了从容的微笑,然后跨出了轿子。 “你好,闵大人,欢迎你来到这里视察。” 方愈学着古人做了个拱手礼,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眼前的闵文恭无疑是一个中年帅哥,个头中等偏高,五官周正,最关键的是:他有一把大胡子。 在明朝,长得丑是当不了官的。 另外,衡量是不是帅哥的重要标准,那就看你有没有大胡子。 有一天方愈就问刘鸡,问他伱觉得我长的帅不帅,刘鸡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连拍惯了马屁的刘鸡都不敢昧着良心说话,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愈没有闵大人这样的大胡子啊! 现在闵文恭就伸手摸上了胡子,笑着道:“早就听说了方公子仗义疏财,救济流民,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一起来的县衙主簿老神在在,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但随行的书办却把两只眼睛瞪的老大。 这个姓方的没有职位没有功名,县尊亲自来访,你怎能如此随意?(一般都会准备接风桌、洗手盆) 而自家县尊也好像完全不在意,还把他给夸上了? 方愈觉得这县令就比典史要稳多了,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吧,起码表面上是如沐春风的。 方愈邀请闵文恭去自己的棚屋(营地没有建专门的会客厅),闵文恭却摇摇头道: “民以食为天,本县想……先去食堂看看,不知道方公子方不方便?” 听了那么多传言,闵文恭当然就想亲眼证实一下。 以讹传讹的事在这世间可不少,如果传闻是假的……那闵文恭说不准就要“拂袖而去”了。 方愈从来就没想过隐藏,当然也不会拒绝闵文恭。 等走到了食堂前面,闵文恭就向着后头的随员吩咐道:“你们不必跟着,在外等候。” 这下方愈就有点佩服这个闵文恭了,要么不做,要么就干干脆脆的。 他当然知道王典史在到处污蔑他们是流寇了。 也知道闵文恭迟迟不来就是因为心有顾忌,怎么现在忽然的就不害怕了呢? 不单如此,闵文恭还伸手挽住了方愈,道:“方公子,请。” 两人就像一对好基友一样走进了食堂。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老崔正坐在椅子上,两手捧着一块不知名的水果在啃。 这水果乌中带红,似乎极为的鲜香多汁。 老崔啃的半张脸都挂上了暗红色的汁水,看起来……有点渗人。 老崔看见人进来,连忙抬起袖子往脸上一擦,拱手招呼道:“方公子,闵……闵大人。” 显然老崔在这看到县令感觉很意外,要不是这身官服,他还不敢确认。 闵文恭点头,然后好奇道:“这是何物?” 他进来就看到老崔手里捧着的东西,似乎很熟悉,又完全想不出来是什么。 老崔回答:“这是桑椹。” 闵文恭:…… 闵文恭久久无语,老崔还以为他不相信呢,就举着那块足有香瓜大小的桑椹递了过去。 闵文恭注意到桑椹边缘有整齐的切口,说明……这只是一颗完整桑椹的一部分! 他真的伸手取下来一块,然后小小的吃了一口。 ……闵文恭闭上了眼睛,内心有个声音在喊:苍天啊,居然真的是桑椹! 所以,那些离奇至极的传言是真的,庞天德说这里有神灵也是真的。(庞天德:我没说,他诽谤我啊) 闵文恭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依然从容,他问道:“方公子,听说你这的大米一颗就有百余斤?” 方愈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否让我一览奇观?” 悄无声息的,闵文恭就把“本官”变成了我。 方愈还没听出来呢,只是笑到:“算不上什么奇观,这米就放在储物室里,很多人都能见到,闵大人请。” 说着就带着闵文恭去往储物室,隔着老远就听见敲东西的闷响:“嘭、嘭、嘭”。 这是胖娘子在敲大米了。 进到储物室,闵文恭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桑椹,即便他早有联想,还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 这桑椹矗立在地面,比他个头还高,平常看不真切的小核果鼓鼓囊囊的,交错排列。 闵文恭注意到桑椹上头还带着新鲜叶柄,像刚刚被人从树上摘下来的。 这桑树应该高的直上云霄吧。 闵文恭换算着这果实的体量,联想到这桑树的高大,还有最宝贵的桑叶…… 这绝不是人间之树,闵文恭心想,天上的人应该就是用这样的桑叶养蚕,然后织出神灵之衣吧。 “闵大人,闵大人?” 方愈接连喊了两次闵文恭,闵文恭才恍然回过神来。 “让方公子见笑了,我是初次见到神物,有些……有些失态了。” 闵文恭拱手表示歉意,解释道。 方愈摇头,很诚恳的说:“闵大人不必如此,其实这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如果有一台显微镜的话,你会发现他们的分子构成都是一样的,吃起来味道一样,营养价值也是一样。” 闵文恭什么都没听懂,但并不妨碍他摸着胡子连连点头。 —— 删了很多评论,说明一下:写的烂挨骂是应该的,但只能在章节里头骂,不能在外头骂。要不然,还怎么把新读者骗进来呢? (本章完) 第34章 我们是凡人,没有神通 第34章 我们是凡人,没有神通 难怪能考上科举做大官,这脑子就是好使,一解释他就能明白。 方愈暗赞闵文恭,看到胖娘子举着个大锤还在那“嘭嘭”的敲大米,那碎屑都已经崩到人脸上了。 两人大活人在这站着在这说话,她却连眼睛都没瞟一下…… 好歹你们县令来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 方愈无语,只好主动喊胖娘子了:“崔家娘子,你辛苦了,要不你先歇息一下?” 胖娘子停顿了一下,抽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瓮声瓮气道:“我还有力气。“ 然后毫不犹豫的,又举起大锤开始“嘭嘭嘭”…… 方愈尴尬的看了一眼闵文恭,好在人家没有生气,只听见他在轻声嘀咕:“这妇人怎生的如此彪悍。” 一颗完整的大米就在闵文恭眼前碎成了一地,闵文恭弯腰捡起一块,细细查看。 手中的米块足有巴掌大小,做成饭食,足够他闵文恭吃上两顿的了。 闵文恭毕竟是朝廷官员,他的脑子想到的是大明北方遍地的饥饿,还有九边官兵面临的粮食短缺。 闵文恭拱手,询问道:“敢问方公子手头的粮食数量几何?” 方愈也不好说无穷无尽,只回答道:“有很多,很多很多。” 闵文恭听了非常高兴,但解决北方饥荒的功劳……他是抢不到了。 因为陆地运输成本高,所以要想大规模从涞水县运出大米,那就得大规模征召劳役,开挖涞水县联通大运河的水道。 另外,这个人必须胆子巨肥骨头超硬,才能扛的住天下士绅的汹汹反对。 这些都是他闵文恭做不到的,他也不敢去做。 在这做个县令多好啊,何必要去作死呢? 所以闵文恭打算回去以后就把这个“喜讯”告诉崇祯皇帝,让崇祯皇帝去作死。 因为潘老师那边也还没做饭,所以储物室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倒是上回乔夫人他们见过的腊肉还挂在那里。 闵文恭看着这块薄薄的,面积却犹如一面墙的腊肉啧啧称奇。 这腊肉的一头被一根粗绳穿过,绳子越过露天的储物室,系在外头一颗大树上。 闵文恭也不管读书人的忌讳,用手摩挲着腊肉的表面。 心里想着是什么样的兵器能够杀死这样的巨兽,还把它切成了无数薄片,再制成腊肉挂在凡间。 如同乔家那位老伙计一样,闵文恭也开始脑补这巨兽的体型,以及它被神灵狩猎时,那种惊天动地的场面。 一会之后,方愈陪同闵文恭走出了食堂,闵文恭依然摆手把众随员赶的远远的。 方愈见他一脸纠结的模样,知道他这是有事相求了。 闵文恭叹口气道:“若非今日前来,我闵文恭绝想不到有如此神奇之物,简直匪夷所思。” 然后又目光灼灼,问道:“方公子能否告知,这些奇物从何而来?” 方愈也不做隐瞒,道:“这都是潘老师……也就是我的娘亲送过来的。” 话刚落音,闵文恭就脸色大变,像触了电似的猛然松开了方愈的手臂。 “我我、我怎能如此孟浪!原来方公子竟是神子当面,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闵文恭后急急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苍白。 再想起自己这一路是如何的托大,又是怎样的得意忘形,闵文恭额头的冷汗就止不住的冒出。 没办法了!闵文恭朝后头瞥了一眼,见众下属的目光似乎没有看向这边。(纯属错觉) 闵文恭把心一横,干脆撩起了下袍,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就就给跪下了:“闵文恭无知,竟冒犯神子,敢请恕罪!” 方愈只看到他在那冒冷汗,哪里能想到闵文恭求生欲这么强,当着下属的面就敢下跪呢? 所以这一下猝不及防,把方愈都看愣了。 闵文恭见没有回应,那心里登就就已经凉了。 方愈连忙过去把闵文恭拉起来,只感觉他的手是冰凉一片,方愈安慰道:“闵大人,伱这是脑补过了头啊,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神灵神子。” 闵文恭从劫后余生中转过神来,就听见方愈在说:“……看到那块腊肉,我知道你们会想到巨兽,哥斯拉什么的,但其实呢? 其实那就是一块普通猪肉。” 能从科举中杀出来的人,那智商当然是很高的,于是闵文恭脑门子的汗又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方神子想做个普通人,而他闵文恭作为朝廷的七品官员,却当着外人的面向他下跪。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方愈最后总结道:“我们都是凡人,更没有什么神通,对了闵大人,你之前犹犹豫豫的,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闵文恭艰难道:“其实我这次是为求雨而来。” 方愈点头道:“这个好办,我和潘老师说一声,马上就能下雨。” 闵文恭:…… 两人前往方愈的住处,现在的闵文恭说什么也不肯并排走了。 方愈还想和他说流民营占用官府用地的事情呢,说着说着闵文恭就掉到后边去了。 方愈这才刚开了个头呢,闵文恭就在后头做保证了:“方公子放心,我回去以后立刻用印,那地契今天就能送过来。” (本章完) 第35章 闵县令与潘神的会晤 第35章 闵县令与潘神的会晤 “买地银子的事情,该多少就是多少,闵大人不必为我节省。” 看闵文恭答应的实在太快,方愈也主动道。 “方公子说笑了,为流民安家置地的事怎么能收银子呢?反而县里应该多给补贴才对。” 两人说着话,这时候就经过了“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里头已经在上课了。 方愈听到颜秀才在报昨天的作业分数。 “牛鹏,75分。” “阿秀又是做的最好的,给95分。” “高二,60分。” “高三,70分……” 报着报着就听见有人拍桌子了,那人喊道:“又是55分,凭什么又给我不及格!” 颜秀才反驳道:“刘鸡同学,你的作业不光有十几个错别字,而且字迹相当潦草,你应该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而不是责怪师长。” “哎……哎刘鸡,你抢我作业做什么……”高二的声音急到。 只听得又是“啪”的一声,刘鸡把某人的作业拍到了颜秀才面前,怒道:“什么叫字迹潦草,这才叫字迹潦草!我错了十几个字,他有一个字写对吗?” “可是伱却给了他60分!”刘鸡悲愤的喊到。 好吧,方愈听出来了,颜秀才果然是对刘鸡怀恨在心。 要说刘鸡的作业做的差是可能的,但比起高二那鬼画符肯定强多了,结果高二及格了刘鸡却只有55分…… 不及格就代表着作业要重新做,刘鸡这几天估计是被折磨惨了,难怪之前哭丧着脸呢。 方愈并没有进去教室为刘鸡主持公道,反而当没听到似的继续朝前走。 不过晚上应该约谈一下颜秀才。 闵文恭听了里头的话不由得面露诧异,他还不知道自己县里多了一家学堂呢。 吏部对地方官的考评里边,文治教化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县里开学堂是大事,起码他闵文恭是要亲自到场揭牌的。 方愈知道他想美事呢,可惜这里只管扫盲,和科举根本不会沾边。 两人很快就到了。 进到门里,闵文龚也像当初庞天德一样,看着那个通话器愣立在当场。 之前的大米、桑椹虽然大的离奇,但好歹都见过,属于能理解的范围。 可眼前这个来自工业流水线的电子产品,不管是造型,还是用途都是他无法想象的。 还是和庞天德一样,闵文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不是凡间之物! 方愈按住了按钮,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 闵文龚知道,自己即将看到此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听到) 潘老师好像在忙。 方愈等了好一会,才看见红灯熄灭,绿光亮了起来。 “潘老师?” 闵文龚头皮开始发麻,不自觉的就把呼吸声压到最低,他知道,对面有一尊神灵。 而这尊神灵,即将开口说话。 通话器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然后潘老师喘气道:“刚从超市里回来,手里提一大包东西,可累死我了。” 方愈皱眉,问道:“那超市都有配送服务,你怎么不在手机上选好,让他们给送过来呢?” 潘老师嫌弃道:“他们那配送的太慢,我下了课顺手就能带回来。” 潘老师一边把东西往冰箱里塞一边问:“不是说涞水县的县令今天要来吗,是不是又临时害怕不敢来了?” 在一旁的闵文龚本来就大气不敢出,现在忽然听见神灵说到了自己,还提到了他不敢前来流民营地的事实。 闵文龚顿时就有点手足无措了,脸上的惶恐之色盖也盖不住。 他很想说点什么来辩白,可是嘴唇抖了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神灵面前,一切事实都如手中的掌纹那般清楚,他闵文龚的辩白毫无意义。 方愈道:“不是这样的,人家闵县令现在就在我旁边,他是来求雨来了。” 闵文龚听到方公子为他开脱,感激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潘老师“额”了一声,就问闵文龚:“闵县令,听说你们昨天又在城隍庙搞那什么求雨活动了?” 闵文龚见方愈没有替他回答的意思,只得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脏,艰难道:“确是如此。” 潘老师整理完冰箱,“砰”的一声关上,说话道:“那些什么龙王什么土地,都是愚民愚妇相信的东西,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带头搞这个呢? 你看你们都拜了几百年了,又是送猪又是送羊的,结果有谁看见龙王了?” 潘老师尤其不喜欢封建迷信这种东西,所以说着说着,那副老师训学生的语气就已经出来了。 闵文龚羞愧道:“不曾有。” 方愈听着闵文龚声音角度不对,回头一看,人家早已经跪在地上了……(潘老师关冰箱有点重) 方愈知道这通话器见声音不见人,作为古代人的闵文龚肯定又脑补过头了。 再说潘老师一口一个封建迷信,却忘记了她自己现在就是个迷信……还是不要批判了吧。 方愈连忙开口道:“潘老师,你再说下去田里的麦子就要枯完了,你先给涞水县浇点水吧。” 潘老师本来就要忙着做饭,也没功夫和闵文龚说太多了,便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拿浇的水壶。 潘老师拿起水壶先浇了一下兰,细看了一下那水流便摇头道:“这水壶的孔隙还是大了点,浇到了涞水县恐怕就要发大水。” 闵文龚本来在方愈的搀扶下站起来了,听到这话腿脚又是一软,差点又给跪下了。 这水壶可以浇兰,却不能浇涞水县。 那这盆兰有多大,那水壶又有多大? 还有……正在手持水壶浇灌兰的女神,她的身躯又有多大? 闵文龚的脑子里开始构建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矗立于天地之间,星辰在她的腰间环绕,众生在她的脚底恍若蝼蚁。 呵呵,土地!呵呵,龙王! 在这样的女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闵文龚在县城里向着那两尊小神苦苦哀求,却迟迟不知道城外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难怪连庞天德都看不下去呢。 “看来只能用喷雾了,你们等一下,我得把这个清洁剂腾出来再给它装水”,潘老师说道。 方愈提醒道:“可得洗干净一点,不然庄稼没旱死先就给毒死了……” 潘老师自然是不用方愈提醒的,她把清洁剂瓶子和喷嘴细细的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闻不到清洁剂的香味。 “好了。”潘老师说。 (本章完) 第36章 喷雾都能搞出特大暴雨? 第36章 喷雾都能搞出特大暴雨? 大明朝涞水县城的天空中骄阳似火,一眼看过去万里无云。 经验丰富的老人家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这贼老天还要继续折腾,下雨……已经没有指望了。 这时候,潘老师拿着清洁剂瓶子,在客厅中向着小小的“涞水县城”连喷三下。 涞水县城的万米高空之上,忽然就飘下来巨量的水雾,一眼看过去,无穷无尽。 这些水雾不断下降,再下降。 在到达离地面约2000米高空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冷空气,渐渐凝聚成小水滴。 小水滴被上升气流托在半空之中,渐渐凝聚,形成了一朵又一朵的云。 上空的水雾还在不断的落下,于是云层开始渐渐变色。 县城里有人无意间抬头看上一眼,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云层中的水滴不断合并,在潮湿空气中还不断的产生电荷,电荷越来越多,终于……形成了第一道闪电。 “轰隆!” 这一声雷响炸懵了整个涞水县城。 正在县衙签押房的王典史夺步而出。 还未完成鞋子订单的郝掌柜也走出了鞋铺。 在家与母亲大人告别(去上班)的李顺推开了窗子。 任谁也没有想到,期盼已久的大雨,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忽然来到。 只有城门令庞天德,看着手下几个错愕的、望着天空的兵丁,露出了“老子早就知道”的微笑。 片刻之后,涞水县的上空已经乌云盖顶,刺目的闪电一道接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 “你们那下雨了没有?”潘老师问。 “已经在打雷了,不过还没有下雨。”方愈说。 “那我再喷两下。”潘老师说。 外头已经传来了高亢的欢呼声,不管是县民还是流民,他们期待这一幕,真的等的太久了! “闵大人,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看着闵文龚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方愈便请他一起来到了门外。 尽管今天已经见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但当闵文龚抬头看见那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依然止不住的心涌澎湃。 这是真正的神迹啊! 乌云还在持续加重,于是再也兜不住那沉重的雨滴,它们开始从云中纷纷下坠。 雨滴砸到地上,声音响的如爆栗一般。 渐渐的那雨幕开始连成一片,连几米开外的人都看不清了。 想起这些日子为了旱情的忧虑(怕交不上秋赋),为了全县百姓的担心(怕他们造反),闵文龚也止不住的流泪了。 方愈看着这雨势不是一般的大,还有那乌云都要压到房顶来了,不由得心生纳闷:“ “什么情况,怎么用个喷雾都能搞出特大暴雨?” 涞水县石亭村。 樊老头坐在门口吧嗒着旱烟,眼睛盯着远处的庄稼,内心里满是忧愁。 “爹!你怎么又抽上了,这玩意多贵啊。” 他儿子樊老实刚巧跨出门来,就看到他爹躲在这里吞云吐雾。 樊老实顿时心疼的不行,这哪是抽烟啊,这分明就是抽银子!也是在抽他樊老实的心肝! 眼看着那粮食一天比一天贵,现在谁家有点钱不都紧着去买粮?他爹居然还敢拿银子买回二两烟草。 樊老实觉得,他这个爹真的太败家了。 樊老头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骂道:“老子赚的钱想怎么抽就怎么抽,这个家还没轮到你来当!伱给我滚一边去!” 樊老实顿时就软了,换了笑脸道:“爹,还是先吃饭吧,等会你还要去县里呢。” 倒不是他有多害怕樊老头,而是樊老头现在能赚钱了,很有可能已经是石亭村的首富了。 谁有钱谁就是亲爹,樊老实心想。 樊老头发完脾气,脸上又带上了忧愁,叹气道:“今年的庄稼又完了,心烦。” 虽然樊老头如今在流民营的砖窑场做“技术咨询”,不光有每天有工资,还有每月五两银子的“技术咨询费”,另外每烧成一窑砖还有奖励。 但农民嘛,对于土地和庄稼的眷恋是永恒的。 而且最可惜的是,辛辛苦苦把庄稼从青苗伺候到长大,如今已经到了灌浆期,老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肯落下一滴雨。 再这么旱上几天,最后庄稼就算没有枯死,收上来的也只能是空瘪粒。 换谁又能甘心呢? 樊老实那脸也垮了下来,他爹最近在县里做事,真正在庄稼地里从头忙到尾的,还得是他樊老实。 可是天不下雨,小河也早已断流,田间的沟渠已经晒的开裂,那裂缝开的足以伸进去一个手掌。 他樊老实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挑个桶跑到十几里外的拒马河去吧。 额……到拒马河去挑水的还真有,就是村尾的胡二家里。 这时候一阵隐约的哭声就传过来了,樊老实向着他爹道:“胡二这是自己作死,一晚上挑了几趟不说,白天还舍不得休息,听说今天早上又吐血了……” 吐血了就是不行了,剩下的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樊老头听着那哭声,心里头也觉得悲凉,便开口道:“你从家里量上半斗米,再加点荞麦,给胡二家里送去。” 樊老实登时就要跳起来骂人,谁知樊老头动作更快,一个烟斗就砸了过去。 “哎呦!你……” 樊老实被硬木烟斗砸的惨叫一声,指着他爹想骂又不敢骂。 樊老头骂道:“我不该给你取名叫老实,你应该叫蠢猪!现在家家都没有粮食,我们不救济一点,到时候村里人要么逃难要么饿死,就剩你一个人住石亭村么?” 樊老实不服,大叫道:“那就让全村人都吃我们樊家的?你樊老头也没赚个金山银山!” 樊老头叹了口气,颓丧道:“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乡里乡亲的,能看着他们饿死吗?” 樊老实还是不服,于是又被他爹一顿拳打脚踢,终于一瘸一拐的进屋取粮食了。 正在这时候,庄稼地那边有人在喊:“天爷啊,来水了!来水了!” 那声音喊的撕心裂肺,又是哭又是笑的。 樊老头愣在了那里,刚刚进屋的樊老实像猴子一样的窜了出来,飞身直奔庄稼地。 樊老实路过无精打采的庄稼,又越过了几条干涸的田沟,一路跑到了小河边。 樊老实的面前依然是干涸的河床,但是他耳边分明听到了流水奔涌的声音。 樊老实向东一望,果然就看到有潺潺的流水缓缓而来。 在这流水后面,还有一堵更加汹涌的“水墙”紧随其后。 樊老实就站在小河边,急急路过的河水拍到岸边的石块,溅起的水湿了樊老实一脸。 “这得下多大的雨啊!县城那边的天怕是被捅了个漏子?” 樊老实在欣喜之余,看着县城那边乌云密布,心里头想。 (本章完) 第37章 青砖出窑 第37章 青砖出窑 这条小河连接的就是近县城的拒马河,现在小河里来了这么多水,说明拒马河已经被雨水灌满了。 樊老实看着河里的水流开始倒灌沟渠,沟渠满了之后又缓缓的溢向了庄稼地。 樊老实心中兴奋异常,当即就跪倒在地上向着天空大喊:“感谢龙王老爷救活了我的庄稼!” “龙王个屁,他连个鸟用都没有!” 樊老实诧异的回头,看见他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后面。 “前两天县尊在求雨啊,听说城隍庙里还烧了龙王,你说龙王要是真有用,他能等到今天吗?”樊老头问道。 樊老实无言以对,确实是,烧谁谁也得急,肯定是等不了两天的。 “那你说是谁?”樊老实向着他爹道。 樊老头想了想,很肯定的说道:“是潘神。” 河边已经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甚至胡二的老婆也来了,那眼泪还没干呢。 此刻都看着樊老头,毕竟首富嘛,首富说话能是假的吗? 可是潘神是谁?谁也没有听过这样一尊神仙。 樊老头就说了,他在砖窑场不止一次的听流民说到了潘神,说这位潘神神通广大,富有慈悲心肠。 而且,这位潘神经常会在流民营地显灵。 最后,樊老头总结道:“县尊在城隍庙求了七次雨都没有下雨,他今天去了流民营地,结果今天县城就下雨了,你们说,不是潘神还能是谁?” 是啊,不是潘神还能是谁呢?众村民全都点头。(不点头以后好意思借米吗?) 于是就在这小河边,石亭村的几百村民们一字排开,全都跪倒在地,齐齐向着天空大声呼喊: “感谢潘神赐我雨水!感谢潘神救我庄稼!” “可以了吗?我看到伱们那拒马河的水都满了。”潘老师在那边问。 方愈看了看外头,地面的雨水已经在哗啦啦的淌,便连忙道:“可以可以了,请潘老师收了神通吧。” 潘老师放下了手里的瓶子道,笑道:“那我做饭去了,你也快带阿秀去吃饭,要是饿瘦了阿秀,我就弹死你。” 方愈郁闷道:“我穿越到明朝已经够凄惨的了,还要时刻面临来自亲妈的死亡威胁。” 那边潘老师正要离去,忽然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盒子变大了一点?” “真的假的?这又不是种菜,浇个水他还能自己长吗?”方愈一脑门子问号。 潘老师也没当回事,只说:“就是觉得,可能就是错觉。” 方愈结束了和潘老师的通话,脑子里想了一会盒子有可能变大的事,就出来找县令闵文龚了。 闵文龚还站在棚屋外头,仰望着天空中渐渐散去的乌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闵大人。”方愈喊到。 闵文龚连忙回头,那眼角还挂着一点红呢。 他闵文龚现在就有点百感交集。 就在刚刚,就在他的眼前。 有位神灵说“好了”,于是天空中降下了倾盆大雨。 他想起早几年在京城,目睹过的皇帝带领百官求雨的场面。 皇帝先是向天下颁发了罪己诏,开头一句便是:致灾之由,固在朕躬。 意思就是天下大灾都是我的错,他向神灵祈求,希望神灵能够惩罚他一人,宽恕天下百姓。 皇帝还在宫中日日焚香,和周皇后一起天天吃斋表示诚心。 最后还要亲自带领百官一起祭告城隍、山川坛…… 可是求来求去又如何呢? 雨是一滴没求到,天下的旱灾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闵文龚心想,不是皇帝不用心,而是求错了神灵啊! 涞水县县令闵文龚现在想到皇帝,心中就有了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就是不敢说,憋的难受啊。 方愈不知道闵文龚在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他先是邀请闵文龚和县衙一行人在食堂吃饭。 吃完饭之后,又邀请闵文龚一起去参加砖窑场的庆祝活动。 好歹人家有块县令的招牌,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呢? 因为砖窑场请了很多县民做工,在他们看来,县令闵文龚自然是更有面子的。 在前往砖窑场的路上,方愈就顺势问起了闵文龚现在外头流寇和建奴的情况。 虽然方愈也读过历史,但各种大事在书上也就是笼统两句,而且…… 明史是我大清写的嘛,有些事是真是假还很难说呢。 闵文龚一路上都是很高兴的。 你想想,保定府其它县都遭了灾,不光交不上秋赋还得问朝廷要补贴。 唯独他闵文龚的涞水县一枝独秀! 虽说这都是神灵的功劳,但他闵文龚求对了神灵,这不也是功劳吗? 不过随着方愈这一问,这高兴马上就没有了。 闵文龚叹气道:“辽东那边,今年上半年就丢了松山和锦州,还有洪承畴被俘了,祖大寿投降了。” “中原战事也不好,李贼(李自成)和罗贼(罗汝才)到现在还围着开封,朝廷已经战死两个三边总督了。” “现在朝廷面对面打流寇,都已经打不过了,过了河南就是河间和保定,这可如何是好……” 心情本来很好的闵文龚说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方愈安慰道:“下一个三边总督是孙传庭,孙传庭还是能打的。” 两人很快就到了砖窑场。 此刻两个砖窑都已经熄火了,少数的流民和县里来的帮工已经在忙着掏砖了。 之所以要给砖窑场搞点奖励,是因为烧砖窑这事真的特辛苦。 先是挖砖窑废了大把力气,再要一块块的制泥砖。 入窑之后开始烧,要烧上三天四夜不停火。 这个过程需要十几个人轮流看守,不停的填柴火保持温度,越到了最后一天,还越得加猛火候。 好在最后一步的灌水让潘老师的一场大雨代劳了,不然这里还得加上大把人手去挑水。 看着外头已经码了一小堆的青砖,这些从窑顶端取出的砖头称作“窑头青”,是青砖中的上品。 方愈拿起两块,上头还带有丝丝余温,轻轻的碰一下,能听到清脆的金玉之声。 流民们到达涞水县之后的第一窑青砖,看来是成了! (本章完) 第38章 高二呢,他哭了没有? 第38章 高二呢,他哭了没有? 方愈先是叫来了守砖窑的十几个流民,他们是不拿工资的,也是最辛苦的。 这些人一个个的胡子拉碴的,脸上又黑又憔悴,大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四十岁都不止。 方愈让赵老头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拍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肩膀,说了一句“你们辛苦了”。 这些人立马就跪在地上,感动的泣不成声。 看的那帮县民一愣一愣的…… 至于其他人,闵文龚的招牌那是相当好使的,比如说“技术专家”樊老头,他觉得今天是双喜临门。 上午拒马河的河水到达了石亭村,拯救了他家的庄稼。 到了县里,本以为只有出砖奖金而已,谁知县尊闵大人居然亲自来了! 最让他激动的是,他的“奖状”还是闵大人亲手写的。 他捧着一张上头写着“优秀员工”四个大字的红纸,笑的老眼都眯眯缝了。 他还表示:回去后就要把奖状裱起来,以后可以给樊老实传家。 闵文龚表面上笑呵呵,其实心里在骂樊老头是个“瓜皮”。 本来应该是方公子写给你的,现在你还觉得伱赚了,你说你不是“瓜皮”是什么? 天色渐晚。 方愈回到棚屋,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颜景生找来。 今天他听闵文龚说了大明的形势,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着急了。 洪承畴这个人来自大明中枢,比范文程那些个烂货要强多了,一旦他投降了建奴,大明朝的一切虚实都将被建奴掌握。 黄太极将会丢掉对明朝最后的一丝敬畏,真正开始想着入主中原了。 想着神洲大地上人人都拖着一根猪尾巴的场景,方愈就忍不住的犯恶心。 流寇那边也越打越强大,他们就像超级蝗虫一样打到哪毁到哪,一副拼死拼活都要为我大清做嫁衣的模样。 不出意外的话,孙传庭明年就会战死于潼关,明朝将丧失最后一支可靠的军队。(秦军) 然后大明朝就彻底完蛋了。 在这之前,必须要做点事刹住建奴和流寇的脚步! 但方愈是不想出去的,想做点事只能派别人出去。 刘鸡就是方愈预想中可以派出去的人,起码比高二、高三那两货聪明多了。 但他现在老是被颜秀才针对,这样怎么行呢?郁闷太久了,到时候黑化了怎么办? 颜秀才一进门来,就看到方愈身边的桌子上摆着两份作业,他能认出来: 一份是高二的,一份是刘鸡的。 他立马就知道方愈找他是因为什么事了。 方愈也不和他废话,指着两份作业道:“一份错别字多,一份鬼画符,按理说两份都是不及格的作业。” “可你给了高二60分,无非就是想让刘鸡难受而已。” 颜秀才闷闷的不说话,方愈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 颜秀才涨红了脸,终于咬牙道:“不是晚生呲牙必报,而是刘鸡欺我太甚,那日里若不是他挑拨,我怎么会受那等奇耻大辱!” 方愈摇头道:“侮辱你的不是刘鸡,而是你老丈人。” 颜秀才还要说话,方愈却摆手道:“为人师长先要自正才能正人,我这就不留你了,你走吧。” 颜秀才瞪大了眼睛,他在这吃的好住的好(单独教师宿舍),每月拿高薪。 但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因为他“贵”为秀才,教的却是一帮流民。 他以为方愈就是会骂他几句然后用老丈人威胁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干脆利落的叫他走人。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方愈已经叫进来两个保安队员,指着颜秀才道: “叫赵管事给他结算银两,然后连夜送他回石亭村。” 颜秀才浑浑噩噩的被拉走了,方愈则拿起了一本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赵老头过来了,说是闵文龚派了家人,把地契和批文送过来了。 赵老头的脸上明显带着激动的神色,原因很简单:有了土地,他们现在就已经不是流民了。 ”呵呵,我老头以后就埋在这涞水县了,呵呵。”赵老头乐呵道。 方愈瞅了他一眼,心里想:有没有地契你都得埋在涞水县,你不是早就准备挖坑了吗?” 不过这确实是件好事,总是戴个流民的帽子也不好听是不是? 方愈笑道:“明天就找石匠打块碑,上头写‘涞水新城’,就立在外头让别人都能看到。” 赵老头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请公子书写碑文!” 方愈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他那毛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也就是比高二和刘鸡他们强点了。 刻碑文?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方愈真怀疑赵老头是不是故意搞事,尴尬道:“找个写字好的,点银子也行。” 赵老头说道:“颜秀才字写的好,是县里出了名的。” 好吧,方愈明白了,赵老头还真是故意的! 说实话,现在县里人都知道流民营有银子,而且现在有闵文龚的面子,请个秀才是非常容易的。 如果棚屋搭的快的话,多请几个把夜校搞起来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回,在看到颜秀才对刘鸡的仇恨难解,方愈便也不再和他浪费时间。 不过显然,还是有人舍不得他的,比如…… 赵老头不好意思道:“不是老头我为他说情,而是颜秀才出去的时候让阿秀看到了,阿秀眼泪汪汪的……老头我这心里难受的紧。” 因为要和颜秀才说话,而阿秀又想去外头放风车,所以方愈就让高二陪着去了。 所以才会当场撞见出营地的颜秀才。 小女孩的感情是单纯的,对于那些天天见面的人,她自然是舍不得的。(主要是天天夸她) 方愈摸着额头道:“秀才到哪了?” 赵老头回道:“他磨磨蹭蹭的不想走,估计也是舍不得那些学生……” 方愈无语道:“他哪是舍不得学生,他是怕回去见他老丈人。” 赵老头也不好说话了,只得先闭嘴。 但他知道就算是为了阿秀,方公子也会再给颜秀才一个机会的。 谁知等了好一会,忽然听见方愈问:“高二呢,他哭了没有?” 赵老头顿时哭笑不得,点头道:“哭了,哭的比阿秀还要早!” 营地外,一条从县城门通往各乡的土路上。 两个保安队员早已经看的哈欠连天。 他俩是要送颜景生回石亭村的,然而都已经半个时辰了,现在还没走出十步路。 前头的两人还在那“拔河”呢。 (本章完) 第39章 庞守将,今天下雨了 第39章 庞守将,今天下雨了 “天色已晚,不好再耽误赶路了,高二同学,你就莫要再拦住老师了!” 颜景生手里抓着个布包,做出一副要赶紧上路的模样。 流民营……额,得改了,涞水新城保安部主事高二同志现在眼睛通红,显然已经流过眼泪了。 他就一只手扯着颜景生包袱,不说话也不肯放手。 为啥是一只手?为啥又不说话捏? 因为阿秀已经睡着了。 高二先前是很讨厌颜景生的。 但现在他对颜老师的热爱是真诚的,是发自灵魂内在的。 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肯放秀才走人。 当然,到底是热爱颜老师还是害怕新老师,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正当高二也觉得困了的时候,赵老头出来了。 他先看了看阿秀,然后压低声音对颜秀才道:“看在阿秀的份上,我给你求来了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让公子失望……我赵有才会亲手扒了伱的皮。” 平时见了谁都乐乐呵呵的赵老头,此刻目露凶光。 颜秀才猛的一个哆嗦,因为他看出来:赵老头是认真的! 县令闵文龚在回到县衙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主簿那里,要求他立刻把城外土地的地契和批文准备好。 主簿人老成精,他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就直接签字盖印了。 闵文龚回到后衙,然后再把书办叫了过来,吩咐道:“去把城门令庞天德叫来。” 书办为难道:“这时候他应该下值了。” 闵文龚猛的呵斥道:“那就去他家找!” 书办屁滚尿流的去了,却听见后头闵文龚又警告了一句:“记住对他客气一点!” 刚刚到家没多久的庞天德现在正走向县衙。 话说他庞天德在这当了七八年的城门令,总共也没和县尊说上几句话。 可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惊慌,甚至也没有一点激动。 城门令和县尊之间的差距再大,那还能比凡人和神灵的差距大吗? 他庞天德就曾亲耳听到过神灵的声音! 所以,县尊也好,皇帝也好,都不足以让他庞天德惊慌失措。 “庞守将,你能不能再快点,县尊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走在前头的书办发现庞天德居然越走越慢了,不由得着急了。 庞天德心中发笑,他就是故意让这书办着急的。 从他上门时的语气,庞天德就已经知道县尊给了他警告,不然这种小人怎么会忽然的客客气气的? 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慢一点,县尊也绝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而且,还能有座位呢。 果然,庞天德到了县衙以后就被请到了后宅,按照大户人家的习惯,这是被当成贵客了。 那书办有心想问上两句,却被闵文龚的家人拦住了,他说:“大人有要事和城门令相谈,阳书办请回。” 县尊和城门令谈“要事”,还要请他去后宅……阳书办觉得自己这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在回家的路上被风一吹,脑子里忽然就把几件事联系了起来: 祈雨之日县尊和城门令说话——县尊忽然的就去了流民营地——回来后立刻要见城门令。 这玄机在城外的流民营地啊!书办脑子瞬间通透。 还有!县尊今天居然向着那年轻人下跪…… 年轻的县衙小书办浑身冒冷汗,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就能发现惊人的秘密! 庞天德不知道那书办已经起了探查之心,不过到了后宅厅以后,闵文龚果然给他准备了座位。 “庞守将,坐下说话。”闵文龚坐在上首,指了指左边一张椅子。 现在厅里空无一人,闵文龚还特意让两个家人在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庞天德也不客气,见过礼之后就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等着闵文龚相问。 “庞守将,今天下雨了,那日里多亏了你的提醒。”闵文龚说了句在别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 “县尊大人求雨已久,庞天德恭喜县尊大人如愿以偿。” 庞天德回答的四平八稳。 他可不是傻子,提醒归提醒,他才不会把秘密抖露出来呢。 闵文龚摇头,这个庞天德,滑不溜秋的。 于是闵文龚只能上干货了,闵文龚道:“听说城外流民到达涞水县之后,你是第一个与他们结交的人,方神子对你很看重,还管你叫庞大哥。” 闵文龚把“方神子”三个字咬的很重,说话间眼睛还紧紧盯着庞天德。 果然就看到庞天德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立刻就活泛了,他拱手道歉道: “不是我庞天德装模作样,而是在不知敌友之前,庞天德不敢冒然透露方神子的消息。” 闵文龚点头,还亲手给庞天德推过去一碗茶,故意问道:“为何知道了方神子,就能证明是友非敌呢?” 庞天德反问道:“如果不是朋友,又怎能知道方神子?又怎能向神灵求来倾盆大雨呢?” 闵文龚大笑。 说实话,一个人憋着超级秘密的感觉是真的难受啊,因为它太重了! 现在他就觉得胸中畅快多了,闵文龚连连点头,道: “神灵之心能洞察一切,凡人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笑话而已,若非你我二人心性纯良,哪有机会能得到神灵、神子的另眼相待!” 好吧,两个自认为自己“心性纯良”的人就此搅和到了一起。 而两人共同知晓的关于神灵的秘密,也足够填满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 你看,闵大哥现在是这么说话的:“小庞啊,你当那个城门令当了七八年了,要不我给你提到县衙里来,在六房里找个掌官给你做。” 如果是以前,庞天德听说了这种好事肯定得笑歪了嘴,但如今……官职什么的对他不过是浮云。(再大点就不是了,但闵大哥没能力啊) 小庞摇头,道:“闵大哥,不是我不领情,而是做城门令离城外最近,方公子有事我去的也最快。” 闵文龚摸着胡子,才发现自己差点又办了蠢事,差点就害了人家小庞。 人家做个城门令可以时刻去巴结方公子,提到县衙做了掌官还怎么巴结? 是做官重要,还是巴结方公子重要? 闵文龚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连忙表示是自己欠考虑了,都是大哥的错! (本章完) 第40章 涞水新城立碑 第40章 涞水新城立碑 庞天德也知道闵文龚是真心想提拔自己,感动之下也投桃报李。 庞天德作势看了看四周,然后靠过去,神秘兮兮道:“闵大哥虽然求来了大雨,但以后也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因为……方公子并不是普通的神子,而是大神神子!” 接着他就把那天方愈进城路过城隍庙的事,详细告诉了闵文龚。 最后道:“潘女神和三清、和位列仙班的正神都是经常见面的,他们属于同一个位份!” 聊了这么久,终于从庞天德这里淘到干货了!闵文龚心头暗喜。 他知道潘女神巨大无比,她养的兰能装下一个世界,她浇的水壶能灌满四海。 今天她仅仅只是选了最小的喷雾,轻描淡写的喷了几下。 于是涞水县迎来了百年难见的倾盆大雨。 想想最初的时候,潘女神本来是想用水壶直接浇的……闵文龚就忍不住的浑身一抖,真是劫后余生啊! 他知道潘女神巨大无比,也知道潘女神神通广大,但关于潘女神身份的问题,他是一无所知的。 果然庞天德因为接触方神子的时间早,是知道一些的。 虽然不是很确切,但闵文龚觉得,这已经是大收获了。 “以后还得和小庞多加来往。”闵文龚心里头想。 顺着方愈入城大采购的事,两人又说到了流民银子的来历,庞天德笑道: “那日在城隍庙,闵大哥说那银子‘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险些就要点头,心想闵大人真是未卜先知啊!” 闵文龚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特傻叉,摸着额头无奈道:“当日无知,小庞就不要再耻笑大哥了。” 两人谈到了很晚,最后闵文龚亲自把庞天德送出了厅,并且招呼两个家人陪伴庞天德回家。 看着庞天德离开的背影,闵文龚摇头叹息:“小庞还是太年轻了,好不容易潘女神问他问题,他居然愣在了当场。” 而你闵大哥就不一样了! 我不光听到了潘女神的声音,我还能镇定自若,和潘女神说了好久的话!(总共说了七个字,还哆哆嗦嗦的) 这时候,就有个家人进来禀报了,说王赐王典史想见县尊大人,已经在外头等了很久了。 听到王赐的名字,闵文龚就觉得心情很不好了。 这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盯上方神子和那一帮流民了,死活都要说他们是掩藏身份的流寇。 哎,这要是让他冒犯了方神子,那可就是大祸事了! 尽管感觉厌烦,闵文龚还是走出了后宅去了前衙,打算去警告他一下。 “县尊大人,听说你今日里去了流民营地?” “哎!”王典史跺脚道:“县尊大人身系一县安危,怎可如此鲁莽!要是被他们扣下了那可如何是好?” 闵文龚冷言道:“典史未免杞人忧天了,本县现在安然无恙,如果他们真是流寇,本县还能回来吗?” 王典史早就已经想到答案了,他连忙解释到:“这是侥幸!流贼的人马还未聚齐,现在扣住了县尊反而暴露了意图,到时候城内关了城门、外头可以请救兵,他们想打县城就难了。” 闵文龚实在无语,用方公子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王赐真是太能脑补了。 典史虽然不入流,但却是朝廷命官,闵文龚没有罢免他的权利。 闵文龚只能耐住性子劝慰:“本县今日到了城外,亲眼所见,他们绝不是流寇,而是安分守己的良善之民。” 最难改变的人是那些满脑子正确答案的人。 王典史跺着脚道:“银子!银子!” 王典史一脸的急躁,告诉闵文龚说:“那些流寇钱如流水,他们不光在城内大肆采购,还用招工的名义把大量县民骗出去,一天发一钱五,还吃米吃肉,这是在邀买民心啊! 下官粗略计算,他们如此挥霍,费已经不下于三万两!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当然是从天上来,闵文龚心说。 不过他不能说。 闵文龚难得的放下身段和王典史好说歹说,甚至愿意用自己县尊的身份为那些“良善之民”做担保。 但王典史油盐不进,反而还暗示县尊大人不该收取流寇的“好处”。 在官场一向稳如老狗的闵文龚也终于怒了。 他喝斥王典史道:“典史只管做好你份内的稽查、狱囚之事,城外流民的事以后无需伱来操心! 以后也不准你到处散布谣言、扰乱民心,否则本县必定参你!” 说完大袖一挥,意思就是:你特么烦死了,给我滚蛋! 城外流民营地。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被称做“流民”了。 今天全部的387个流民都停工半天,他们跳河里洗了个澡,再互相整理了头发,他们全部换上了新衣服,穿上了压在箱底的鞋子。 现在都焕然一新,聚集在营地门口。 一块大石头从远处运过来。 然后方愈亲自挥起了锄头,和赵老头、刘鸡、高二等人开始挖坑。 挖着挖着刘鸡就哭了。 他既喜悦又难过,要是弟弟妹妹也能走到这里,那该多好啊! 几个年轻人边挖边哭,引的周边的三百多人再也藏匿不住那些心碎的往事,很快就哭成了一片。 哭声传到了各处工地,那些因为没有人监管,正在躲懒的县民都错愕的看向了营地。 哭声传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兵丁尽皆沉默,庞天德默默的转过了身。 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哭呢?多不吉利啊。 赵老头红着眼睛,给刘鸡、高二、高三他们一人来了一脚。 石头运到了旁边,上头只刻了四个鲜红的大字:涞水新城。 然后上来几十个人,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石头移到了坑里,再用锄头填土,用锄背敲打夯实。 石头就此落地,他们不再是轻贱如野草的流民。 赵老头带领着新鲜出炉的386个涞水新城的居民向方愈下跪。 “砰砰砰”一阵乱磕之后,赵老头站起来,面对着城外的一片荒芜(除了棚屋)开始喊台词了: “就在这里了!就在这里了!让我们就在这里重建家园吧,让我们就在这里终老吧!”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去流民”仪式,时间很短,也算不得隆重。 方愈和赵老头他们往回走,一边说着城内几家大户的事。 现在官地是到手了,但规划中的涞水新城还有很大一部分在官地之外,包括马上就要建房子的住宅区。 赵老头知道时间紧迫,带着银子亲自上门商谈。 谁知人家一听说是城外流民,不但不跟你谈银子,连门都没进去一家。 “这帮大户肯定憋着什么坏水。”赵老头感觉自己受了侮辱,恨恨的说。 方愈道:“既然去过了就算打了招呼了,不管他们憋着什么打算,我们都照常开工。” (本章完) 第41章 大救星庞天德 第41章 大救星庞天德 也是,跟那帮傻大户置什么气啊,赵老头摇摇头,道: “我和樊老头商量过了,我们可以再烧两个窑,到时候四个砖窑一起来,这边建房子的就不用等砖用了。” 方愈点头,无非就是再给砖窑场加点人而已,现在县里来找活的苦力多的是。 赵老头还没忘记呢,他说:“我们先给公子和阿秀建个青砖大宅子,县里的工匠都已经来了,下午就让他们画图。” 高二、高三连忙补充:“还要挖大池子,要种大树,要找石匠打石头狮子,比县里衙门口那对更大。” 刘鸡郁闷道:“这都是我出的主意……” 赵老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方愈道:“宅子的事要拖后,当务之急是要建个钟楼,现在的时间标准太模糊了。” 现在涞水新城的这些人,判断时间完全看天,别说精确到分钟小时了,连确切的时辰都搞不清楚。 因为城里的打更声这里听不到。 没有确切的时间,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什么时候开始上工?还有多久可以开饭? 没有时间就没有效率,没有时间就没有纪律。 方愈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后世习以为常的时间表竟然如此重要。 赵老头疑惑道:“公子说的是钟鼓楼?” “不是钟鼓楼”,方愈摇头道:“等会你让那些工匠到我这来,我画个样子给他们看。” 方愈所谓的钟楼就是个固定手表的架子,只要砖头足够,两三天就能搭建起来。 几人正走着路,就听见后头有人打着快板在唱歌:“吆喝,依呀嗬仔莲哩,太阳出来照西墙,照着俺的破衣裳。叫衣,叫帽……” 方愈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衣裳破烂、头发乱蓬蓬的乞丐模样的人,就站在石碑旁边唱着歌。 他一手打快板,一手拿着根棍子,脚下摆了个破碗。 见方愈他们看过来了,他就唱的更来劲了:“莲莲个莲落吆喝,竹板一打震街头,拜拜三教与九流,竹板打……” 叫子唱莲落当然是在等施舍,可惜他这个愿望要落空了。 方愈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去。 赵老头他们脸上也满是厌恶神色,并没有任何要打赏的意思。 倒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额,他们确实没什么同情心。 他们厌恶的原因是:新城的工地每天都大把招人,有工钱有饭吃,而这个人有手有脚,岁数也不老。 宁愿乞讨也不愿意做事的人,饿死也是活该。 于是几人就当作没看到,继续往回走。 方愈隐约听到那人改了唱词:“彩庙头上白缈缈,千朵荷造宝桥,只见造起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 方愈听的还有点迷糊,觉得这唱词听起来有些怪异。 赵老头和刘鸡他们却立刻变了脸,因为这是乞丐在人逢白事的时候唱的歌! 因为讨不到钱,这家伙现在就开始咒他们死人呢! “恁你娘!看我不打死这个龟孙!” 高二气的大骂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 刘鸡和高三也一点不慢,前后脚就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 赵老头看了方愈一眼,见他默认(其实是在想那唱词是什么意思),便也走过去了。 “哎呀,打死人啦,哎呀,流民打人啦……” 那乞丐还没来得及收碗逃跑,就被高二一脚踹倒,然后三人围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对赵老头他们来说,今天新城立碑是件大喜事,这乞丐却偏偏来了这么一出。 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所以几人下手毫不留情,拳头狠砸、脚底板猛踹,打得那乞丐满地滚,嚎的像杀猪似的。 方愈是真没听过这种白事歌,见他们反应这么大,便也走过来问赵老头。(赵老头在旁边观赏) 听明白了之后,方愈也恼了。 本来还觉得这乞丐喊的凄惨,现在怎么说?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这么打是真的能打死人的,方愈又不管,于是没多久,那乞丐就不嚎也不动了。 赵老头一脚把他的破碗踢飞,撇嘴道:“把他拖走,丢到河边去。” 哎,也活该这乞丐倒霉,这帮前流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啊。 真的良善之人又怎么能千里迢迢,活着走到涞水县呢? 所以高三和刘鸡两人拖着乞丐就走,脸上没有同情,只有嫌恶。 两人拖着乞丐来到护城河边,丢下。 高三问:“这厮死了没有?” 刘鸡厌恶道:“就怕他不死。” 说完又给他踹了两脚,而乞丐则翻着肚皮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高三和刘鸡渐渐走远,并不曾回头看上一眼,彷佛丢掉了一块破布。 而地上的乞丐则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人走了,便艰难的爬了起来。 乞丐捂着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踢断了肋骨,疼的他大口喘气。 不得不佩服他的生命力,他现在就沿着护城河往城门跑去,跑的还挺快…… 庞天德刚从家里吃饭饭回来。 以前都是几个大头兵凑在一起,在城门洞里胡乱煮点吃的。 但现在有了闵大哥,庞天德就不打算委屈自己了,他大摇大摆的去,现在又大摇大摆的回。 庞天德一眼就看到了乞丐鼻青脸肿的,便吆喝道:“王老鼠,你这是被谁打了?” 王老鼠一看到庞天德,就像看到了大救星,连忙喊道:“庞守将,不得了了!城外那伙流民打人,他们居然敢打县里人!” 有兵丁听了想笑,伱王老鼠是个乞丐,算个屁的县里人! 庞天德一听就急了,也不顾他脏,一把拉住王老鼠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果然还是县里人向着县里人啊。 你看人家庞天德,一听县里人被外乡人打了,立马就义愤填膺了。 王老鼠感动的眼泪直流,边哭边撩起了衣服,给庞天德看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已经没有好地方了。 凄惨是真的凄惨。 可是庞天德根本没看,只催他快点说。 王老鼠就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讲了,他说:“我才唱了几句他们冲上来打我,三个人对我拳打脚踢,差点把我活活打死,对了……” 王老鼠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特别是那个老头!他就在旁边看啊,我被打的这么惨,他居然还乐乐呵呵的!” 他正想要庞天德带人过去收拾他们……特别是那老头!就听到庞天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公子?” 王老鼠想了想,点头道:“有,但是他没有打我。” 庞天德放开了王老鼠,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脱甲。 “庞守将,你这是做什么?他们人多,你还是穿上比较好。”王老鼠为庞天德感到担心。 庞天德把甲丢到一边,然后拿出了一条很粗的鞭子。 他指着王老鼠,猛的一声吼道:“兄弟们,给我把他绑起来,老子今天要抽死他!” (本章完) 第42章 上头有人就是好啊 第42章 上头有人就是好啊 这日里,方愈刚刚睡过一个午觉,就有闵文龚的家人送来一封书信。 闵文龚在信中告诉方愈,他已经把那日里的所见所闻,写成密奏报给了皇帝。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朝廷大员来到涞水县,请方公子早做准备。 闵文龚写奏章的事,当然是先经过了方愈同意的。 当然,这次闵文龚没有把这事当成祥瑞,也没有再玩春秋笔法,而是写了一篇源源本本的记录式奏章。 因为这件事,关系的不是他的升官,而是大明的生死存亡。 以往写文章信手拈来的闵文龚,这次极其谨慎。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这篇文章加加减减、涂涂抹抹,改了整整三天。 直到今天早上,才把文章腾抄到奏章上,派了快马送往京城。 方愈看完了信,就看到门口有几个人在那转来转去,偶尔“不经意”的往这边瞅一眼,显得自己很隐蔽的样子。 方愈皱眉,走到门口就问:“刘鸡,高二和高三,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人支支吾吾的,方愈不高兴了,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蛋!” 刘鸡这才饶头讪笑道:“公子,不知道……阿秀起来了没有?我们几个想带她去放风车。” 方愈想起来了,这几个货这几天一有空闲,就来带阿秀去“放风车”。 明显这里头有事啊。 “阿秀。”方愈朝里头喊道。 很快阿秀就揉着眼睛出来了,看到外头的刘鸡等人,又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回去了。 没过一会,她就手里拿着个风车出来了。 她把风车举的高高的,好像生怕方愈看不到。 哼!还学会掩人耳目了。 方愈表面上点头,心里冷笑。 保安部的操场上,40个保安队员在场中挺立如标枪。(还有一队在轮值) 他们穿着蓝色的短衣,头上戴着大盖帽(竹篾框架,粗布制),手臂上还佩戴有红色臂章。 这是他们的新制服。 因为形象与营地里(涞水新城临时营地)其他人完全不同,还因为过分高薪惹人嫉妒(仅县民),现在已经得了个外号叫“蓝狗子”。 虽然被人暗地里骂,但所有的队员,包括高二、高三在内都很喜欢这身衣服。 他们整日里都穿着,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蓝狗子”。 在队员们站立的左侧不远处,现在开了一个小学堂。 做老师的是阿秀同志。 她现在一本正经的站在前头,在一块涂墨小黑板上写字。 因为力气小,石灰棒写出来的笔划淡淡的看不清楚,于是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照着笔画描。 好一会之后,一个字终于写好了! 下头盘腿坐着的高二、高三和刘鸡立马奉上了热烈的掌声。 “阿秀你辛苦了。” “阿秀这字写的真好啊。” “颜秀才那字也就这样了,亏他长了那么大的岁数,我们阿秀现在就已经赶上他了。” 最后这句不要脸的话是高二说的。 他现在已经不再热爱颜老师了,如果颜秀才再次要走,他保准举双手同意。 因为颜老师已经变了,留下以后的第二天,他就给高二的作业打了个0分。 这是学习班开班以来的第一个0分,奇耻大辱啊! 阿秀面目严肃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指着黑板上的字奶声奶气道:“这个字读‘杼’,子不学,断机杼的‘杼’。” 说完也不解释,直接安排几个学生:“快写,一人先写二十遍。” 学生也没觉得她的教学方法有问题,连忙拿出了纸张铺在膝盖上,埋头干字了。 阿秀学着颜秀才的模样,背着小手从他们身边走过。 “刘鸡叔叔,这个木字你少写了右边一笔。” “高三叔叔,这个予字伱写成了子,这里还要勾一下。” “高二叔叔……你真笨。” 哎,这几个人也是惨,眼看着考试在即,之前的功课又落下了太多。 别人可以去找颜秀才补,但他们却和颜秀才有仇怨,宁愿来找不靠谱的阿秀。(高二现在也有仇了,高三紧跟哥哥) 好在现在的所谓功课就是写生字,考试的内容就是默写三字经。(部分) 即便阿秀不靠谱,像这样的死记硬背加反复抄写,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 “现在营地里有多少人了?” 方愈在知道了阿秀“放风车”的真相之后,便过来听取赵老头的工作报告了。 这样的小型报告(高级干部)差不多十天一次,每月还有一次公开的工作会议报告。 别以为这东西无关紧要。 通过这些会议,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涞水新城正在一步一步的建设中。 这样他们才不会迷茫,干起活来才会格外有劲。 没事开个小会,既方便管理,又能让做牛马的人感觉有盼头,这样不香吗? 赵老头回答:“现在营地里一共有人数1484人。 其中涞水新城居民387个,县城里及附近乡里来做工的一共1097个。 其中长期聘用员工有30人,分别是厨师长老崔和他老婆胖娘子(厨房增加到15人),篾匠李顺(1人),刘剪刀、老蔡和他们带领的学徒和帮工(裁缝铺减少到12人),砖窑师傅(2个)。 剩下的临时工有1067人,其中包括3个城门兵丁(又多了一个)。” 方愈想了想,提醒道:“城门兵丁不能再要了,总不能让庞大哥变成光杆司令吧。” 赵老点点头,继续道:“那我说一下工程的事。” “现在砖窑场有两个砖窑在烧,还另外开挖了两个,预计四天之后可以完成。 公子提出的钟楼今天下午可以完成,刚好用完两个砖窑的青砖。 蓄水池已经于昨天正式完工,从拒马河运水过来是个大工程,需要至少400个人,还要调来大批的牛马……” 赵老头话还没说完,方愈就打断道:“蓄水池的水不用你们来挑。” 赵老头一听就明白了,这事神仙负责搞定。 这可省了大事了!那蓄水池深有一丈,周长四丈有余,说是一个“池”,其实就是个大水潭。 如果要靠人力畜力从拒马河运水把它灌满的话,还不知道要搞到猴年马月。 所以说,上头有人就是好啊! 赵老头心中松快了不少,继续道:“从护城河到拒马河的排水沟渠(穿过涞水新城)已经完成大半,上午我去看的时候,大约只剩下十一、十二里的距离了。 附近乡里来做工的也多了,我再给安排一些过去,预计六天左右可以完工。” 进度越来越快,形势一片大好啊。 (本章完) 第43章 给潘老师补贴 第43章 给潘老师补贴 方愈听的高兴,赵老头也早乐呵呵的算计开了:“宅基地早就打好了,等蓄水池和排水沟都好了,我们这新城的’地基’才算真的打好了。 接下来就是修大路,建青砖大瓦房了,呵呵。” 话说现在赵老头他们有衣服穿有东西吃,和普通县民比起来也就差个房子了。 这人哪,都是得陇望蜀的,能住上青砖瓦房,谁又愿意挤那大大棚子呢? 额……赵老头不用挤,他早就把高二、高三和刘鸡“劝”了出去,一个人占一个窝棚了。 不过大瓦房住着肯定比窝棚舒服是不是? 所以赵老头想着要尽快为方愈建完大宅子,然后就该轮到他赵有才了,毕竟二号领导嘛。 可惜方愈早两天提了个钟楼之后,今天又想到一个东西。 而且这个东西比钟楼要大的多,也要麻烦的多。 方愈道:“今天钟楼建完之后,再让那些工匠到我这来,我还得让他们建个多媒体教育大厅。” 赵老头能听清每个字,但连起来就完全不懂了。 方愈解释道:“就是搞学习的地方。” 赵老头道:“公子对颜秀才不满意吗?” 方愈摇头道:“秀才只管教读书写字,也就是学前教育,可是更高深的学问不能让他来,到时候就要靠这个多媒体教育大厅了。” 这个厅前面有个大字,赵老头就知道这个规模小不了了。 这样一来,方公子的大宅又要往后拖,那他的青砖大瓦房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赵老头心中流泪,眼巴巴的看着方愈道:“公子,要不还是先给你建宅子,那窝棚实在不适合你的身份。” 方愈本来也是想建宅子的,可是今天闵文龚的奏章已经送出去了。 代表着援助明朝的计划已经可以开始了。 靠物资援助可以延缓明朝的灭亡,但要想大明朝脱胎换骨,那就得有新式人才。 所以方愈才会在第一时间开展了“学前教育”。(进度有些糟糕) 等多媒体教育大厅建好了,刘鸡他们也基本上识字了,就可以成为多媒体教育大厅里的第一批学员。(里头放下载了课程的智能手表) 接下来还应该开建夜校,还应该建个面向县城小孩的小学,给自己建房子的事…… 哎,估计真的要在窝棚里接见明朝大臣了。 方愈都得继续住窝棚,赵老头梦想中的青砖瓦房自然就得再等等,再等等。 和赵老头的小会结束以后,方愈向着住处走回,脸上带着忧虑。 因为他发现自己从潘老师那要的东西越来越贵了。 之前一点食物什么的都是小事,现在钟楼那边要一块时钟手表,多媒体教育大厅至少需要一个智能手表当大屏幕。 方愈这才想起自家也是属于“价格敏感人群”。 就两块表已经是冲着五千往上了,潘老师一个小学老师,一个月才赚多少? 而这还是初来乍到啊,只是一个小小的涞水新城,以后再放大到整个大明…… 必须要给潘老师加点收入,方愈心想。 回到住处,方愈就想联系潘老师,刚好她也还没去学校。 方愈就把想法和潘老师说了。 潘老师听了就不高兴了,骂方愈说儿不嫌母穷,她还强调自己刚刚才加了工资。 方愈就问:“加了多少?” 潘老师:“……300。” 方愈说:“还是太少了,就说这手表吧,我打算以后在大明每个城市里都挂上一块。” 潘老师不说话,她还在算大明每个城市里都挂上一块要多少钱呢。 方愈就说了:“而且有了钱,你可以在家里搞个大的家庭影院,再弄个小摄像头放下来,那样伱就能天天看到我了。” 潘老师有点心动了,不过她说用家里的电视也可以做到。 方愈就说,那太小了,不真实。 方愈说要用最好的设备才能最大限度的还原,就像真的站在眼前一样。 潘老师还是犹豫,方愈只好放大招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阿秀吗?” 潘老师一直只能听到阿秀的声音,对此她是非常遗憾的。 然而阿秀又实在太小,她拿手机扫描也没用。 于是她还是同意了方愈的回血计划。(方愈说他不能做吸血蚂蝗) 可是弄点什么东西给潘老师呢?方愈想。 活的肯定不行,比如弄过去一头微小的牛或者微小的马,那是会引起轰动的。 鸡血石等名贵矿物也不行,到了那边就变得巨小,纯属浪费。(涞水县城外有鸡血石矿) 名贵古董也不行。 所以……找些大路货就可以,哪怕是衙门口那对石头狮子,搬过去也照样是精品微雕。 所以,方愈走出屋子往外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食堂门口有一口大水缸。 这个好像可以啊? 潘淑兰急急的赶到了学校。 为了一口破水缸,险些就耽误了上课,潘淑兰心里怨着方愈。 因为陶制的水缸易碎,方愈就找李顺临时编了个网格筐,好方便潘老师能够提上去。 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潘淑兰上完两节课,就来找品德与社会课老师了,说有个微雕的东西要请他看看。 品德与社会课老师-李老师呵呵直笑,他因为挂着个古文化协会会员的身份,找他看东西的人老多了。 可他没想到班主任潘淑兰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嗯,那就看看吧。”李老师摸出了一个放大镜,显的自己认真对待的模样。 潘淑兰在口袋里摸了好一会,才把手放到了桌子上。 李老师看到的是一个比葡萄干还略小的东西,他拿起放大镜一看,原来是用一口用竹篾兜着的小缸。 “倒是挺精细的,也有点创意。”李老师点头道。 虽然竹篾的编织工艺差,水缸表面啥图案都没有,但总体看来还是一件合格的微雕作品。 因为它足够小。 李老师评价这个微雕作品说:“它富有生活气息。” 也就说它卖不到钱。 要知道现在的微雕技术,可以在机器和光学仪器的帮助下把一粒米刻成一座迷宫。 这口小缸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潘淑兰松了口气,其实她作为一个老师,不太想搞这些“歪门邪路”。 “咦?这里还写了字。” 就在她准备把东西讨回去的时候,李老师好像有了新发现。 他把放大镜再贴近一点,就在缸底看到了一行小字:“大明崇祯十四年,涞水县王大壮制。” ……这要是一件明朝的古董微雕,那就有点意思了。 (本章完) 第44章 崇祯狂喜 第44章 崇祯狂喜 樊老头特意从砖窑场赶到了新城营地,看着眼前的钟楼久久无语。 一大早他就听说了潘神再次显灵,并且在钟楼上留下了神物。 当初他在石亭村向着村民说,是潘神救了他们的庄稼,其实只是为了显示他的“见识”。 说到底,他才不相信一帮(前)流民能得到神灵的庇佑。 然而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看看这个巨大的圆盘吧,它大的就像自家的房子,外面镶嵌的金属光彩夺目……极有可能是黄金! 房子这么大的一块黄金,有谁曾见过么? 樊老头刚刚第一眼看到,差点就激动的晕了过去。 现在钟楼下已经来了一队蓝狗子,他们列成两行站在那里,盯着围观的人群虎视眈眈。 也是没办法,新城的人都知道这是神物,打死他们也不敢去碰一下。 但那些县民哪怕不动歪心思,却总想着上前去摸一下。 赵老头一看就火了,这是潘神赐予我们的礼物,是你们这些粗胚可以碰的么!(赵老头现在看不起县民了) 于是他立刻要求高二派出蓝狗子,要求他们“用生命保护神物不受亵渎”。 樊老头并没有靠的太近,倒不是因为害怕这些蓝狗子,而是他的心中满怀对神灵的敬畏。 他看到那圆盘外头罩着一块巨大水晶,里头有三根黑色大针在自己走动。 一根走的极快,一根稍慢,一根极缓慢。 等到那根大针指向一个怪模怪样的符号(8)的时候,食堂门口的铁坨坨就被敲响了。 “吃饭了,吃饭了!” “今早上吃馒头、白米粥、摊鸡蛋!” 樊老头在食堂里啃了一块摊鸡蛋,又揣了两个馒头准备走回砖窑场。 在路上他又看到蓄水池里已经装满了水,这水清澈见底,此刻波光粼粼。 这里昨天还是一个大土坑呢,樊老头在这又愣了一会。 一夜之间灌满这么大的一个池塘,毫无疑问,这又是潘神的手笔。 这帮(前)流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能让一位神灵如此照顾? 还有那位被他们尊敬到极点的方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樊老头忽然觉得,县令给他写的那幅奖状不香了,下次还是要请方公子来写。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方愈也在远处看着那只女式手表(仅表盘),感觉有些头疼。 这是潘老师扔在抽屉里的老物件了,一直到昨天才翻找出来,再给它换了电池。 昨晚上没想太多,可等早上的阳光一照,方愈就知道坏事了:这是妥妥的土豪金啊。 方愈有心想写块牌子告诉他们这不是黄金,可那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了。 这么一大坨“水晶”加“黄金”,以后的麻烦事怕是多着呢,方愈心想。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有人带着锤子过来,想敲一块“黄金”带回家了。 正在这时候,就看到庞天德带着一大队官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他们全都拿着刀枪,有人还负着弓箭。 他们都全副武装,好像要去哪打仗似的。 方愈看他带的人多,便好奇道:“庞大哥,你升官了?” 庞天德跑的满头大汗,先是看着钟楼一阵发愣,然后才摇头道:“是闵大人听说了这边的事,就从巡检司点了人马,让我带过来保护神……保护钟楼。” 消息传出去才多久?闵文龚这速度也是快的很离谱了。 不过这是好事。 虽说方愈这里有保安队,可保安队的人从来不耍石锁,也不练刀枪。 他们在外人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方愈自然是打算给他们配枪的,这都十七世纪了还玩刀枪弓箭,脑子被驴踢了吗? 方愈就问庞天德:“庞大哥,我想给保安队配火绳枪,你知道哪里能买到吗?” 要是别人问,庞天德就肯定要跳起来抓人了,但方公子问这个,庞天德反而松了一口气。 好啊!方公子终于想到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说到底,他和他闵大哥都对方愈的安全十分担心,但碍于职责又不能时刻在这边守着。 现在派了这么多人过来,一方面是保护“黄金”,另一方面就是保护方公子了。 庞天德道:“县里的工匠就能造,武备库里也还有一些鸟铳和斑鸠铳,就是放的日子有些久了。 方公子要是急着要的话,我回去和闵大人说一声?” 方愈连忙摇头,他可是知道明朝官造的火器都是些什么鬼。 庞天德所说的“日子有些久了”说不定就是二十年、三十年的东西了,到时候一点火炸镗了怎么办? 火器这种东西要用的放心,那还得自己造。 方愈道:“还是要庞大哥帮忙,去把那些工匠请过来一些。” 庞天德点点头,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县里的鸟铳他自己也是不敢用的。 北京城。 朱由检刚刚在皇极殿召开了大朝会,然而除了首辅周延儒和少数几个勋贵,其他人迟迟未到。 朱由检强忍愤怒,命令大开中门,许久之后才有朝臣匆匆赶来。 随着建奴攻克锦州、松山,流寇又在开封城外大败明军。 此时北京城内已经开始有人传唱歌谣:“建奴、流贼到门,我即开城请进。” 大明倾覆之象越来越明显,现在就连文武百官都失去信心了。 朱由检下朝之后,先是抱着周皇后痛哭一场,然后……就开始批奏章了。 不然呢? 别人不管大明了,难道他自己能不管吗? 现在他看到的就是涞水县令闵文龚的奏章。 奏章写的很长,朱由检先是看的生气,以为闵文龚又要报“祥瑞”哄骗于他了。 接着却又沉默了。 闵文龚从自己在城隍庙七次求雨说起,一直说到入流民营的所见所闻。 他说自己看到了磨盘一样大的大米,看到了比房子还高的腊肉。 他说自己见到了神子,并亲口向神子求雨。 神子帮他引荐了神灵,神灵说“好了”,于是涞水县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这场大雨不光救了他涞水县,拒马河的水灌满以后,还救了附近的定兴县,新城县。 他还说上次的那条白色巨龙,就是神子来到涞水县的当天,神灵为他降下的礼物。 最后,闵文龚请求皇帝立刻派遣大员前来涞水县,他说“挽救大明危亡之希望,就在涞水城外!” 朱由检看完最后一个字,那一滴一滴的眼泪就已经打湿了奏章。 朱由检激动的浑身发抖。 如果闵文龚没有疯,那他说的就是真的! “皇爷,”太监王之俊禀报道,“三边总督孙大人来了。” (本章完) 第45章 第四十五 高二作弊 第45章 第四十五 高二作弊 感谢漂泊半生,要减肥的粘豆包,暮色寒蝉,羽落安康等大佬的打赏。 我还收到很多大佬的月票和推荐票。 我看了一下,同期很多字数比我多的书打赏和月票都没我多。 为此,我觉得很羞愧。 谢谢各位大佬。 —— 孙传庭(刚刚吃完三年国家饭)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崇祯皇帝眼睛红红的,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 崇祯皇帝爱哭他是知道的,崇祯不光在周皇后那里哭,还有好几次在朝堂上哭。 但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孙传庭也不敢问。 他只摸了个座位坐下(王之俊搬来的),然后就酝酿了一下情绪,也准备开哭了。 不哭能怎么办呢?不哭哪来的军饷?不哭哪来的新军? “呜呜,皇上,臣此去开封剿贼……” “孙爱卿,开封不急着去,你先去一趟涞水县。” 孙传庭才刚开了个头,眼泪都还没憋出来呢,就被崇祯的话打断了。 然后崇祯就递过来一份奏章给他看。 孙传庭一脑门子的疑惑,心想奏章可以看,但钱还是要给的。 孙传庭开头看的很快,然后越看越慢,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直接就不动了。 他想起一件事,是他的家人告诉他的。 早几天他还在坐牢,他的家人经过保定府定兴县的时候,就是这个闵文龚派人送了好多东西。 相比之下,保定清苑的官员,还有定兴当地的县令都是视而不见。 谁能想到他孙传庭这时候能出来,还能当上三边总督呢? 孙传庭把这事一说,崇祯皇帝就更激动了。 他“霍”的站起来,猛的一拍御案:“这说明闵文龚知道你要复职,有人已经提前告诉了他,这个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啊!” 崇祯皇帝朱由检把孙传庭打发去了涞水县(一两银子没给),然后就再也没法安下心来批阅奏章了。 他在小小的德政殿里走来走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要是闵文龚真疯了怎么办?要是孙传庭不可信怎么办?要是神灵不肯庇佑我大明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看到周皇后端着一个碗走进来,崇祯皇帝顿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时钟指向了上午九点。 钟楼旁边现在挂了一口吊钟,很快“咚咚咚”的声音被敲响了,连敲九下。 “考生进场,考生进场!” 颜秀才站在学习班门口大声喊道。 外头的人都捧着一张纸拼命的记,听到进场的声音便一阵紧张。 “快点,过了时间就不让进了,到时候都给0分!”颜秀才威胁道。 这是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的第一次不开卷摸底考试,考试内容就是默写三字经。 时间一个小时,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营地里对这次考试非常重视,特别派了人守在学习班周围,不准靠近,也不准喧哗。 把氛围整的像后世高考一样紧张…… 众考生把纸张留在外头,陆续开始进教室了。 “站住!”颜秀才忽然叫住了一个人。 那人一脸疑惑,颜秀才指着他的手臂,道:“把袖子撩起来。” 那人顿时就慌了。 颜秀才抓住他的手撩起袖子,果然就看到手臂上写了好些字。 然后这人就被取消考试资格,赶了出去。 “跟我玩这一套?我可是参加了乡试的。”颜秀才冷哼了一声,向着后头的人炫耀道。 后头高二的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 接着没过一会,又有个人被颜秀才逮住了。 “把鞋子脱了。”颜秀才说。 那人不情不愿。 颜秀才说:“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因为伱笨!你脚下踩的是纸又不是刀子,你还垫着脚走路做什么?” 高二又学到了,连忙把脚踩实了。 前面过去的是刘鸡,一副相当坦然的样子。 颜秀才眯着眼看他,盯了好一会之后把手一挥,让他进去了。 高二深呼吸了几口,也学着刘鸡昂首挺胸,踩着很正常的步子走过去。 “站住,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我来搜?”颜秀才问道。 高二人都傻了。 他当然是有夹带的,而且他还特意排在了最后观察那些被抓的,所谓别人生病我吃药。 明明都已经没有破绽啊,怎么就被一眼识破了呢? 高二实在想不明白,于是愣愣的问了一句:“你是咋看出来的?” 颜秀才道:“我不需要看,因为你考不过,所以你肯定会作弊!” 颜秀才的话好有道理!高二实在无法辩驳。 也不用等他来搜了,高二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气呼呼的就离开了考场。 他垂头丧气的走向操练场,几个排长正在整训队列,看到他来了都向他敬礼,口称高主事。 高二心里头一阵难受:到了明天这个“主事”前头就要加个副了。 “该死的颜秀才,早知道那天就不该留他啊!” 高二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觉得自己特别傻叉。 要是当初换了个老师,指不定今天就能蒙混过关了呢,高二心里头想。 正在他窝火的时候,就有人急急的跑来了操练场,隔着老远就在喊:“高主事!有群乞丐占了砖窑场,还打了工人,赵管事让你赶紧带人过去!” 高二本来就憋的无处发泄,听说一群乞丐都欺负上门来了,顿时就炸了。 “恁他娘!” “保安队全体都有!抄家伙,跟我出发!” 高二大吼一声,除了留守巡逻的一队,保安队其他四十个人加上高二自己,全体出动。 哪怕是在仓促之间,这些人也排成了两个队列走的相当整齐。 整齐就容易出气势。 两队人穿着整齐的制服,头戴大盖帽,红袖标,手里还各自提了一根黑棍子。 “这些蓝狗子是怎么了?走的气势汹汹的。” 县令闵文龚派来的官兵还在那守“黄金”呢,领队的小校想起闵文龚的私下嘱托(保护营地,保护方公子),便好心来问一句。 小校问高主事是不是营地里出了什么事,要不要他也带人去? 谁知高大主事黑着个脸,对人家理都不理。(怕被抢功) 营地外约四里处的砖窑场,此时早就已经停工了。 无数刚砌好的泥砖被踩在地上,加上烧窑准备的大量干草混合在一起。 整个砖窑场现在就像一片糟乱的泥潭。 在这片泥潭中间,则站着有一大群衣裳破烂的乞丐,看人数居然有八十、九十人上下。 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战”,现在都是兴高采烈的时候,一帮人“吆喝”、“吆喝”的乱嚎乱叫。 他们手里举着各种“武器”,如棍子、砖头(就地取材)、生锈的刀…… 其中一个拿棍子的乞丐是熟面孔,他就是那天在营地外差点被打死的王老鼠。 这年头一个人做乞丐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王老鼠他属于大名鼎鼎的丐帮! 今天他就领着自家的大骨(丐帮大头目),从北城关帝庙绕到了拒马河,然后给方愈他们的砖窑场来了个突然袭击。 至于为什么要绕那么远……当然是为了避开庞天德那个可耻的县奸啦! (本章完) 第46章 蓝狗子的第一战 第46章 蓝狗子的第一战 方愈这边正在和潘老师说话呢,正说到那口大水缸已经找到买主的事。 这时候就听说砖窑场出事了。 方愈便连忙和潘老师说了一声,自己也赶紧来了砖窑场。 高二和赵老头正在争吵着什么。 “你到底会不会数数,就这么点人能打的过吗?”赵老头吼道。 高二气的脸通红,他觉得他和他的保安队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赵老头认为高二不该拒绝官兵的帮助,最起码,也应该到工地上多叫些人来帮忙。 见到方愈过来,两人这才停止了争吵。 方愈先看了看砖窑场,那里现在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因为王老鼠在,乞丐众人也知道正主来了,他们显的更加兴奋,一个个的举着“武器”又喊又跳。 赵老头恨恨的看着他们,道:“准备了几天的泥砖都让他们毁了,还有两个刚挖好的干燥窑,现在里头满是黄泥水。” 方愈听的也很头疼。 现在砖窑场一停工,不光是多媒体教育大厅要延后,还有修路的(要碎砖)、挖排水沟渠工程都会被耽误。 事实上,在砖窑场做事的县民青壮要远远多于这些乞丐。 可他们就这样被赶到了一边,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乞丐糟蹋砖窑场。 赵老头和高二看着这些人一脸鄙视,方愈却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砖窑场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要人家去拼命呢? 该拼命的人都已经拼过了:在砖窑轮守的十几个“新城人”要么伤了腿,要么头上鲜血横流(砖头砸的)。 看到方公子来了,这些人委屈的眼泪横流。 “我们没用,我们没保护好砖窑场……” 方愈出口安慰了几句。 还看到有几个人伤的比较重,便吩咐不要移动他们,等县里的大夫过来。 这时候就听见王老鼠在喊:“听好了,我们大骨有话说!” 方愈看到一个手持骨杖、看起来特别邋遢的老头从泥地里爬起来,然后……就开始唱歌了:“吆喝,依呀嗬仔莲哩,高门楼,矮阳沟,梧桐栽在墙外头……” “他唱的什么鬼?”方愈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好在赵老头是懂的,他说:“他们在提条件,说要想让他们走就得给东西。” 赵老头又听了一会,翻译道:“他们要银子,今天要给一千两,以后每月一百两……他们还要吃肉,以后每天都要煮好了给他们送。” 好吧,营地里有银子的事现在满城皆知,他们丐帮又怎么能不眼红呢? 这么看来,那天王老鼠挨打很可能是故意的。 方愈听在耳朵里,并没有任何表示。 那人还在继续唱,方愈只听清了两个如“黄金”、“独占”的字眼。 方愈心想,他们肯定是想要那块表了。 却听到赵老头翻译道:“他们要包了我们营地的厕所,以后掏粪的事都要交给他们。” 方愈:…… “这肯定不行。”方愈摇头道。 这不是废话吗?厕所都被他们掏了,那以后没交作业的人怎么办? 而且掏出来的“黄金”也早就答应了给附近乡里的人,人家每天都眼巴巴的在营地外等着呢。 要真到了丐帮手里,那些乡民就要另外给他们交钱了。 见方愈摇头,刚刚唱完歌的丐帮大骨面露诧异。 要银子的时候他不反对,现在要掏粪他却摇头,莫非……莫非他也想当粪霸?(涞水县城的粪霸是丐帮) 这时王老鼠又跳出来了,他指着赵老头说:“还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等会伱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磕头,磕三十个!” 赵老头气的不行,打你的人是刘鸡、高二和三啊,你怎么就光恨上我了呢? 方愈倒是有点明白。 不过王老鼠明显是误会赵老头了,赵老头整天都是乐呵呵的,包括给自己挖坑的时候。 好吧,看了这么久的群魔乱舞,又听了这么久的歌,方愈已经不想再和他们玩耍了。 “高二!” 方愈指着那群乞丐道:“给他们留点教训,记住!不能让他们跑了。” 看着这帮乞丐,除了大骨和几个老的,其他的都是年轻的。 这可都是送上门的免费劳力啊! 先暴打一顿给受伤的人报仇,再让他们把砖窑场收拾干净。 至于以后,就老老实实在这砖窑场里打黑工吧,省的出去祸害别人。 丐帮的人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已经被方愈安排好了,只是看着他们面色不善,好像是要动手? 说实话,他们早就知道营地里人多,本来打算搞一把破坏就走人的。(不送银子就再来) 但等了半天,就来了四十多个人? 大骨也好,王老鼠也好,都觉得自己人数多了一倍还多,现在是非常放心的。 赵老头就有些着急了,他向着方愈道:“公子,保安队人少,上去怕是要吃亏啊。” 方愈对赵老头的话不以为意,如果他们连丐帮渣渣都打不过的话,那保安队就应该改成废物队。 保安队的四十人现在组成一个紧密的小方队。 他们制服整齐,脚步整齐,在众乞丐的喧闹声中,他们沉默不言。 这是他们成队以来的第一战。 高二在前头看了方愈一眼,方愈点头,他们便一步一步向着砖窑场走去。 丐帮那些人也不敢太大意,大骨招呼一声,他们八、九十人也聚到了一起。 他们乱糟糟的像一大团松散的麻线,而保安队则像一块规整的小楔子。 楔子即将撞向那一团麻线。 赵老头担忧道:“公子,我们退后一点吧,不然他们放不开手脚。” 方愈撇了一眼赵老头,什么叫放不开手脚?你直接说方便逃跑不行吗? 方愈想了想,还是和他一起退后了一些…… 万一保安队真的是废物队呢?世事无绝对嘛。 王老鼠手里拿着一个木棍,看着对面的队伍一步一步走来。 不知道怎么的,本来乐观的心现在就有点打突突。 可是他转头看自己这边,左边是人,右边也是人,后头还有更多的人。 我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 王老鼠为了缓解恐惧,便也和其他乞丐一样“吆喝”、“吆喝”的嘶喊了起来。 两边人越走越近。 就在王老鼠心焦的时候,高二猛的举起了棍子,大吼道:“保持队列,跟我冲!” 一直沉默的队列像忽然灌满了力量,他们陡然加速冲向了众乞丐。 (本章完) 第47章 来了就别走了 第47章 来了就别走了 两边人马转眼之间就已经面对面,王老鼠来不及想,向着对面的人就是“狠狠”一棍子。 可惜这一棍子在对面看来却是绵软无力的,而且还敲在了大盖帽上。 等王老鼠想再来一下的时候,他的头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天天讨饭吃的人,和天天米饭、菜肉吃到饱的人,那体力能一样么? 所以王老鼠此刻脑子里“嗡嗡”乱响,几乎都已经站立不住了。 保安队和乞丐的碰撞,差不多就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 他们并没有搞出什么复杂的阵法,而是结成队列用蛮力碰撞,然后举起棍子一棍狂敲。 对面的乞丐根本没有抵挡的力量,几乎是一碰即散。 王老鼠已经被保安队抛在了身后,他在昏昏沉沉之间看到,对面的人还在一层一层压过来。 他还看到有个人被飞来的砖头砸中,然后马上就有人向前一步补了他的位置。 对方明明只有40个人,王老鼠却觉得他们的人似无穷无尽。 而那天打他的人(高二)从头到尾都在喊四个字:保持队列,保持队列! “下回打架一定要记得保持队列。”王老鼠最后想到,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败了,败了!” 丐帮的战斗总共还没坚持到三分钟,现在就已经完全散架。 被打的人还在鬼哭狼嚎,其他人则是四处奔逃,一边逃一边还在喊败了败了。 一向被人轻视(嫉妒)的蓝狗子,这一战打的是如此干脆利落,看的那些县民眼睛都直了。 方愈和赵老头则悄然的上前了几步。 高二现在兴奋的就像赢得了交配权的大公鸡,把今天受到的两次羞辱完全丢在了脑后。 他冲着保安队大喊:“分队列围堵,不能让这些子跑了!” 丐帮这些人也是倒霉,他们只想要点银子和掏粪权,谁知人家反过来馋他们的身子。 保安队五人一小队分成八股,在砖窑场周边拉开了捕捉网。 这帮乞丐知道不能留,却也不敢冲。 因为凡是冲上去的,那都是兜头盖脸一顿棍子,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于是这个包围圈越来越小。 那个邋遢老头(大骨)情急之下又开唱了:“吆喝,依呀嗬仔莲哩,挨过打受过骂,好歹学会江湖话;江湖话江湖口,走遍天下交朋友……” 方愈这回不用赵老头翻译,也知道那大骨是想交朋友的意思了。 方愈根本不理他。 而保安队的人越来越近,终于,他们开始狗急跳墙了。 那就是劫持人质。 方愈也是无语,两边人都打过一场了,那些县民还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里呢。 你们是在等吃饭吗? 他们被丐帮的人一下子提溜出来五六个,其中还有两人的脖子被架了刀。 “放我们走,不然就杀了他们。”大骨这下开始说人话了。 樊老头现在坐在地上,他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生锈的铁皮刀。 他一动都不敢动,只恨自己为什么光顾着看蓝狗子打架,而不知道跑远一点。 樊老头觉得,今天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丐帮不光破坏了砖窑场,而且打伤了很多的“新城人”,就连蓝狗子都倒下了四个。 方公子也好,高主事也好,是绝对不肯放过他们的。 樊老头拿哀求的目光去看方公子,可是方公子的眼睛却看着天。 完蛋了,樊老头心想。 “他们不相信,先杀两个。”那大骨说道。 樊老头又很不巧成了这两人中的一个,后头的乞丐答应一声,然后手上用力。 樊老头清晰的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无尽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正想求饶,就听见后头的乞丐惨叫一声,脖子上的刀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樊老头连忙转头,看见那乞丐已经摔出了几丈开外。 樊老头心头疑惑,然后他又眼睁睁的看到另外一个乞丐倒飞了出去。 “这是……”樊老头头皮一阵发麻。 接着就在他的眼前,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凡是劫持了人质的乞丐无一例外,全都遭到了无形一击,然后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樊老头心中的恐惧消散,他看到了丐帮大骨吓的瘫到了地上。 他还看到赵老头,高主事,还有所有的蓝狗子都已经跪了下来。 就连那些受伤的新城人,现在也诚惶诚恐,都挣扎着趴在了地上。 “是潘神仙来了。”樊老头终于明白了。 一场战斗结束,营地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回到营地以后,方愈要求立刻腾出一个大的窝棚,专门安置这些伤员。 这些伤员中有守砖窑场的十四个人,他们都伤的不轻。 还有保安队也有轻伤十七个,重伤四个(砖头砸到三个)。 去县城请大夫的人已经去了,但方愈想起丐帮那些人用的“武器”,觉得还应该找潘老师要点酒精来消毒。 额,还有高二的头上也挂了彩。 不过因为带领保安队打了一场“摧枯拉朽”的战役,他现在兴奋着呢。 “听说你今天考试作弊?”方愈问道。 高二那气势瞬间就瘪了下来。 方愈好奇道:“你把抄写三字经的纸藏哪里了?” 高二闷闷道:“藏在鞋底。” 方愈批评道:“一点创意都没有。” 高二表示很羞愧,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作弊而羞愧呢,还是因为作弊没有创意而羞愧。 随后,赵老头把丐帮的俘虏人数统计回来了,包括受伤的,包括丐帮大骨,一共抓到87人。 其中有十九个重伤起不来的(十一个被敲坏了脑子,六个被潘老师弹的,两个被踩踏重伤)。 方愈摸着额头道:“我们和丐帮这事闹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赵老头呵呵笑道:“公子想差了,如今大明是个乱世,只要我们有钱有粮,就一定会惹来麻烦。” 方愈问道:“赵老哥也认为那日里乞丐是故意唱白事歌,是故意来找打的?” 赵老头回答的很确定:“丐帮中人极其贪婪,能忍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方愈和赵老头聊了好一会丐帮的事,最后得出了两条结论: 1、重伤的人让他们去死,不要浪费草药。 2、既然来了就别让他们走了,起码活着的不能走。 好吧,除了在某包衣大侠的小说里,丐帮完全就是古代城市的毒瘤。 他们冷血,他们丧尽天良,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 如果方愈能把俘虏的这些人活活累死在砖窑场,那绝对是行善积德了。 (本章完) 第48章 我闵文龚还怕谁? 第48章 我闵文龚还怕谁? 方愈派的人在县城里到处求请大夫,县令闵文龚正在接待来视察工作的易州同知。(涞水县属易州) 同知刘大人刚刚夸赞闵文龚“沉着稳当,有君子之仪”。 然后就看到闵文龚脸色大变,话也不说一声就撂下他走了。 不管同知大人是怎样的目瞪口呆,闵文龚现在脚步匆匆,边走边问家人:“事情问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受伤了?” 带消息过来的家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回道:“听说是丐帮占了他们的砖窑场,然后两边打了一架。” 闵文龚心中暗想,这样的话,受伤的应该不是方公子。 虽是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丐帮居然如此的狗胆包天,闵文龚那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好好,好!好个丐帮。” “你去找王典史(主管缉捕),让他马上调人,把街上的乞丐都给抓了,再从巡检司调派人手,把关帝庙也给端了!”(关帝庙,丐帮总部) 那家人弱弱的不敢答应。 丐帮之所以能够在城里存活,无非是和官场的关系多,送给他们的银子多。 所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吏目,闵文龚虽然是涞水县里的头一号,但真正办事还得依靠手下人。 现在闵文龚要端掉关帝庙,衙门里的下属起码要得罪一大半。 见家人不敢回应,闵文龚那火气就大了,指着他喝骂道:“赶紧去,告诉王典史,两天之内他必须给我端掉关帝庙!” 好吧,现在闵文龚似乎是飘的有点厉害了。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先是扔下了同知刘大人,然后就要把涞水县的吏目得罪干净。 一切只因为他收到了朝廷的快马来信:三边总督孙传庭正在赶往涞水县。 不夸张的说,现在孙传庭已经是大明朝最后一根顶梁柱,孙传庭要是挂了,大明也就挂了。 可是皇帝连他都派来了,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已经相信了他闵文龚的奏章,说明皇帝对方公子的事重视到了极点。 所以别说什么易州同知,哪怕是保定知府亲自来了,闵文龚也敢把他丢下! 还有丐帮,他们这纯粹就是在作死。 现在他闵文龚后头有神子,有皇帝,他还怕谁?还有谁他不敢得罪? 还有一件事: 礼部给他涞水县下了行文,说懿安张皇后(天启遗孀)回家乡省亲,途中要经过涞水县,要他闵文龚做好接待。 可是闵文龚明明记得,懿安张皇后是河南开封人,去开封省亲又怎么会经过涞水县呢? 还有,开封那地方被李自成和罗汝才围的结结实实,懿安张皇后到哪省亲去? 闵文龚虽然不知内情,但他猜懿安张皇后此行八成是冲着方公子来的。 闵文龚匆匆忙忙的赶出城外,正好看到小庞(庞天德)带着一帮人走在路上。 “城门令这是要去哪?”闵文龚问道。 庞天德连忙行礼,回答道:“方公子想制作一批火枪,我这是为他带工匠过去。” 闵文龚听了面露喜色,抚掌笑道:“好啊,好啊。” 两人的话把那些工匠听的面面相觑:有人要私造火枪,县令不但不反对,反而还挺高兴…… 闵文龚和庞天德到达新城营地的时候,方愈正指挥着几个大夫给伤员清洗伤口。 用酒精。 所以他俩刚刚踏进营地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闵文龚面露疑惑,还是庞天德有过战争经验,他说:“肯定是在截肢。” 赵老头带着两人去找方愈,到了一个大棚子里,闵文龚先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然后他就看到有个腿受伤的人被人按着,还有个人拿着一碗“酒”往他伤口上倒。 “啊!” 受伤的人惨叫一声,疼的身子一阵狂抖。 闵文龚也看的心里发颤,只是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方愈解释道:“这是在给伤口消毒。” 古代当然是有消毒概念的,只是他们不明白感染原理。 话说这时候打仗,死于感染的人要远远多于战死的人。 随军的大夫虽然知道消毒,但方式简单粗暴,轻伤不管,重伤上烙铁,再重就上锯子。 因为消毒不彻底,工具也不洁净,所以在他们“消毒”之后往往会造成更严重的二次感染。 听说庞天德已经把造枪的工匠带来了,方愈向他表示感谢,再让赵老头亲自出去安置这些工匠。 话说,虽然保安队打赢了乞丐,但伤员也真不少。 谁让他们用的是棍子呢? 那等下回丐帮再来,就可以直接用排枪招呼了……哎,就是可惜不能干活了。 不过方愈的担心是多余的,丐帮众人注定了要和砖窑场结下不解之缘。 闵文龚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方愈,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受伤,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等出门之后,闵文龚就说了:“丐帮中人作恶多端,我打算近几日就为民除害,要彻底铲除丐帮。” 方愈知道这事是因为自己而起,不过铲除丐帮,怎么都是好事一件。 而且县令大人出手,肯定是能抓上很多人的。 所以方愈就和闵文龚说了:“闵大人,丐帮人等虽然作恶多端,但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的砖窑场就是一个可以让人改过自新的好地方。” 闵文龚摸着胡子深以为然,感叹道:“方公子真是宅心仁厚。” 因为本来就要去砖窑场,于是宅心仁厚的方愈就邀请闵文龚和庞天德,一起去参观一下那个“改过自新的好地方”。 两人都“欣然接受”。 走在路上的时候,闵文龚也不避讳庞天德,就把三边总督孙传庭即将来到涞水县的事说了。 至于懿安张皇后,因为并不能完全确定她的意图,闵文龚就暂时没有说出来。 方愈听了觉得有点意外,孙传庭可是大名鼎鼎,是明末最后一个大佬啊。 (本章完) 第49章 黑砖窑的开始 第49章 黑砖窑的开始 他本以为以崇祯多疑的性格,应该会先派个太监前来探查一下呢。(大朝会的事严重刺激了崇祯) 三人走着就已经到了钟楼脚下,庞天德已经见过多次了,并不以为奇。 但闵文龚那眼睛就已经不动了。 其实时钟在万历年间就已经传入了明朝,作为士大夫中的一员,闵文龚也是见过时钟的。 但传教士带来的那种粗劣的、笨重的驱动坠铁钟,又怎么能和眼前的相比呢? 此时在钟楼前和闵文龚保持同一表情的,还有很多普通百姓,他们都是从县里赶来看“神物”的。 自从钟楼矗立起来之后,每天都有附近百姓慕名而来,他们有的表情呆滞,有的目露贪婪,还有的干脆跪地膜拜。 现在就有个跪地膜拜的人,他不光自己拜,他还从石亭村拉来了自家儿子一起拜。 这个人就是砖窑场的“技术顾问”、刚刚从丐帮手里死里逃生的樊老头。 樊老头和他儿子樊老实一起,从一个竹篮里拿出一只鸡,一条鱼,还有一块肉。 这些东西拿出来,立刻引的周围的人集体侧目,很多人还不由自主的狂咽口水。 在这样的年头,有个普通人家拜神的时候还能端上这些东西,就已经是绝对的大手笔了。 “以后每逢初一十五,你都要和我一起来这里参拜潘神仙,等我死了,你自己也要来。” 樊老头一边摆着东西,一边和樊老实说到。 樊老实嘴上不敢说话,脸上却有不情不愿的神色:与其跑来拜神,还不如在地里伺弄庄稼呢。 樊老头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潘神仙,老子我就死在那帮子手里了,以后还有谁给你赚钱娶媳妇?” 提到了钱和媳妇,樊老实顿时就想明白了。 他连忙点头道:“来,我来,等爹伱死了,我也来!” 砖窑场现在还是一片狼籍。 除了之前满地的泥砖和干草,现在又多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中有各种“武器”,破烂衣服和竹竿布幡(丐帮大骨的),还有很多破碗以及两具尸体。 虽然丐帮的人重伤了十几个,但现在都还撑着呢(撑过来就可以干活了,加油!),这两个倒霉鬼是逃跑的时候被自己人踩踏了。 这两人伤势极重,现在早已经凉透了。 方愈和闵文龚、庞天德到来的时候,就看到今天被俘的八十多个乞丐正在这一片狼籍中忙碌。 他们用手捧起摔烂的泥砖放到箩筐里,把丢弃的耐火砖再码放整齐,他们正在收拾这满地的垃圾破烂。 在他们周围是三十几个提着棍子的蓝狗子,看到谁敢偷懒,看到谁动作慢了,冲上去就是一棍子。 尽管他们人数多了两倍还多,地上还到处都能捡到武器,但他们全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有人敢于抱怨一声。 他们现在是一盘散沙(大骨和头目被拉去修路了),而且他们也被那诡异的场景吓怕了。 “都说丐帮的人好吃懒做,不愿意干活,这不是干的挺好的吗?”方愈看着道。 闵文龚也摸着胡子点头,显然对于这个“丐帮劳改计划”非常赞同。 说到底,他县衙监狱里也没那么多饭吃。 总不能都杀了吧?那样他闵文龚就要落下一刽子手的名头了。 庞天德担忧道:“人还是太多,应该要多做防备。” 这是肯定的,现在就有八十多个了,如果闵文龚铲除丐帮的事顺利,说不定还得多出几百个。 就凭着蓝狗子这点人数,是肯定镇压不了他们的。 不过方愈已经想好了,这个砖窑场以后干脆就变成个流放之地好了。 现在是丐帮,以后可能还有土匪(附近奇峰口的土匪蛮多的),说不定还得有建奴(会有的,比如入关劫掠的建奴)。 总之这个砖窑场是要彻底变成充满压迫和血泪的黑砖窑了。 所以应该尽快把它封闭起来,还要尽快给看守的蓝狗子配枪,这样就不怕他们折腾了。 王老鼠也在干活的乞丐当中,他的头上挨了一棍子,现在脑门还觉得生疼。 那些蓝狗子已经说了,以后他们就要在这里干活,先把砖窑场收拾干净,以后的工作就是砌砖烧窑。 而且他们也没说期限,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就算衙门里判坐牢,那不也得有个刑期吗?他们不说,那就是不打算放他们走了,说不定就得干到死。 王老鼠想到以后的日子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心里头顿感无限悲凉。 他王老鼠肯定是不喜欢干活的,要不怎么会混丐帮呢? 虽说中午吃了两个馒头(实在找不到更差的食物了,以后换荞麦和地瓜),但王老鼠干起活来就是绵软无力。 别人一次可以搬六、七块耐火砖,他总是想方设法少拿两块。 就在这时候,王老鼠看到县尊闵大人过来了,顿时就是一阵激动。 丐帮和衙门的关系可老好啦,说不准县尊大人就是来解救他们的! 不只是王老鼠激动,正在干活的乞丐见到了闵文龚,都是非常高兴的。 可惜事与愿违,人家闵大人光顾着巴结方公子,完全没把王老鼠他们放在眼里。 额……他不但没把乞丐们放在眼里,还打算抄掉丐帮的老窝,送更多的乞丐来和他们做伴呢。 几日之后。 “举枪!射击!” “第一队,退后装药,第二队,上前!” 保安部的操练场上,有四队身穿蓝色衣服的队员排着整齐的队列。 他们都手里拿着一杆黑色的长条木棍,在训导官的命令下或抬起,或放下,或者装模作样的上火药。 因为给他们装备的火绳枪还没造好,于是方愈就托庞天德从县里武备库找了两支状态较新的,交给训导官先熟悉一下。 方愈还从脑子里翻出了火绳枪的训练操典,也一并告诉了他们。 所以现在队员们进行的是动作假训。 先把动作和操典练熟了,到时候等枪造好了就能直接上手了。 对了,因为营地里要巡逻,砖窑场那边要看守,现在保安部已经扩充到了90人了。 新加入的40当中,只有15个是新城人,其他25人都是县城里和附近乡里的。 现在正在前头大喊口令的就是保安部一把手高主事。 不过不是高二,而是他的好弟弟高三。 (本章完) 第50章 一夜起城墙 第50章 一夜起城墙 虽然高二带领保安队在“砖窑场之战”中获得了胜利,但该降级还得降级。 谁让他考试作弊呢? 方愈不会蠢到用考试成绩去衡量一个人的能力,比如后世的钱钟书先生,他的数学只考了15分。 比如三钱之一的钱伟长先生,他的英语考了0分。(只怪没有选择题) 事实上在方愈看来,高二就是保安队主事的最好人选了,暂时还没有之一。 给他一个降级的处罚,无非是督促他尽快学会认字、写字而已。 “如果他下次考试又没过怎么办呢?”方愈看着训练场,心里不由的发愁到。 总不能让他去掏厕所……咦?这个好像可以啊。 现在不交作业的人早就没有了,让高副主事去掏几次又有何不可呢? 场上的高二还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继刘鸡之后,第二个去掏厕所的高级干部。 他现在满心郁闷,看着高三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在那里中气十足的发号施令。 “高副主事?高副主事!”高三开始喊他了。 高二心里那个气啊,他现在很讨厌别人喊他高副主事,特别是高三喊他! 不过在训练场他是不能发作的。 高二只能立定,喊了一声“到!”,然后一路小跑到高三面前。 高三看了看自家哥哥,然后开口道:“公子说了,近期营地外也要派人巡逻,等训练结束以后,就由高副主事带队去吧。” 方愈看了一会训练,现在就已经往回走了,他得找潘老师给营地围上城墙。 闵文龚和庞天德都曾提醒过:这涞水县有三害,一是丐帮,二是土匪和马匪。(其实是四害,还有官僚) 丐帮在哪里都是毒瘤,现在他们的老巢关帝庙已经被端掉了,闵文龚还给砖窑场送来了二百多个免费劳力。 至于土匪,用闵文龚的话来说,那就是“多如牛毛”。 因为涞水县背靠太行山东麓,简直就是土匪的梦想之地。 他们暂时还在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没有把主意打到新城营地这边来。 最让方愈担心的还是马匪。 之前说了,顺天府、河间府、保定府民间都被摊派了养马任务,于是附近乡里养马的村民特别多。 那村里粮食不够吃了怎么办?当然是出去抢了。 他们时而是种田的农民,时而是拉帮结派、一起出去烧杀抢掠的马匪。 这些人少的几十,多的能上千。 他们一旦杀了过来,那破坏力可不是一帮乞丐可以比的。 现在营地里有钱有粮还有“超级大黄金”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给营地立上城墙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当然,这些事是还是不要和潘老师说比较好,省的她着急。 “立城墙?你那是不是有危险?”潘老师一听就紧张起来了。 为了让潘老师能够安心,方愈一直给她灌输的都是“涞水县特别安全”的理念。 事实上也差不多,不管是流寇也好、建奴也好,他们在大明北方到处肆虐,却都没有打到涞水县。(穷是保护色) 方愈连忙解释道:“就是防范于未然,就像上回丐帮那些人占了砖窑场,还打伤了人。 如果有围墙的话,下回他们不就进不来了吗?” 潘老师松了一口气,不是打仗就好,丐帮那些渣渣她也是没放在眼里的。 然后她就开始提要求了。 潘老师问:“你那个房子什么时候能建好?” 方愈一边算着,道:“一个教育大厅,一个学校,还得另外搭个夜校……怎么也得半年以后吧。” “那不行,”潘老师反对道,“棚屋盖的是茅草,收拾的再干净也会有虫子,虫子咬身上不难受吗?” 潘老师的话说的一点没错,茅草盖里何止有虫子,早几天半夜里还掉下来一条蛇。 得亏是条没毒的菜蛇,不然这穿越之旅就要提前结束了。 方愈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身上,感动道:“潘老师百忙之中还能记得你儿子住茅草棚,我真的深受感动。 不过请潘老师放心,伱儿子是个能吃苦的人,不就是被虫子咬几口吗?那都是小事情。” 方愈说的正义凛然,潘老师却没有表扬的意思。 她说:“你皮糙肉厚的咬了是没事,我是说阿秀,她小小年纪就遭了那么多罪,不能让她再住茅草棚了。” 方愈听了有些无语。 当初潘老师听说了阿秀和她父母的事之后,当时就难过的不得了,到现在提起来,她都会忍不住的掉眼泪呢。 方愈闷闷道:“那我就让他们先建个房子,建个小房子,那样速度快点。” 潘老师立刻否决了方愈的提议。 她早就准备好了,她说:“昨天我去道具公司卖水缸的时候,就看到一间房子挺好看,我就了350块钱买下来了。” 潘老师说的道具公司,其实就是为电影公司定制微场景的公司。 他们那不单有房子,还有汽车,还有高楼大厦……甚至连航空母舰和战斗机都有。 道具公司的老板,刚好就是一个狂热的微雕收藏者。 潘老师带去的那口“富有生活气息”的明朝微雕水缸就是被他买走了。 “我试了试,还挺结实的。” “晚上我把它放下去,你再准备点家具,明天就可以带阿秀住进去了。”潘老师说。 方愈当然是愿意住好房子的。 之前把自己建房子的事一推再推,一是觉得建学校的事比较重要,二是想表演一下“与民同苦”。 现在潘老师的350块钱巨款都已经出去了,那就不能再推辞了。 当日晚间,潘老师先是在宅基地那边放下来一栋道具房子。 随后,潘老师又拿出了剪刀,翻出了一个没用的铁皮盒子。 她用尺子比对着画好了线,然后沿着线整整齐齐的剪了一圈。 潘老师也没忘记给它开两个小孔做门。 然后把它放到了县城外营地,再用力摁了一下…… 清晨。 所有起床的人都发现营地周围多出了一面高高的城墙。 这城墙里头一面光滑无比,看不到任何一丝缝隙,任何人都不可能向上攀爬。 而外头的一面则是绿绿的,煞是好看。(广告涂漆) 城墙的范围很广,它囊括了现在的临时营地,还完全包括了建设之中的新城基地、商业基地。 就连最远的砖窑场也被包括在内。 (本章完) 第51章 新城不再招新人 第51章 新城不再招新人 有人靠上去轻敲了一下,发现它坚固无比,还有清脆的金玉之声…… 这城墙,竟是铁打的! 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怕是把天下的铁都汇聚到这里来了吧? 在惊讶之后,他们也倍感安心。 在这样的一个乱世里,他们这些人不愁吃、不愁穿,本身就是一件很梦幻的事。 想当初食堂刚刚开起来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因为吃的太饱,差点把肠胃撑破。 说到底,他们是怕吃了今天,明天这好日子就结束了。 他们害怕哪天起床,外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流寇,或者凶残无比的建奴。 也或者是官兵。(官兵也劫掠) 现在看到这么一道坚固无比的铁城墙,他们这心里那真是……踏实! 另一边,方愈抱着阿秀进了一栋大房子。 这房子是木质结构,尖顶,外头刷着雪白的油漆,上头是红色塑料瓦。 房子的空间很大,木质楼梯沟通两层,上头还有一个小阁楼。 房间里也不是空空落落的,里头有桌椅,有沙发,有电视,有吊灯,还有厨卫系统…… 虽然电器什么的都是假的,但方愈还是盯着看了很久。 “爹,我要住上面那间小房子。”阿秀说。 阿秀说的“小房子”就是最顶上的阁楼。 因为隔着那里的大窗户可以看到很多景色,还能看到下头好多“小人”,所以阿秀很喜欢。 但让她住那里是不可能的,要是她从那爬到房顶上了呢? 等下就要找把锁把阁楼锁上,要防止她偷偷摸上去,方愈心想。 方愈指了指左边的第二间房,说:“这就是你的房间,刘鸡叔叔已经帮你搬东西去了。” 阿秀还是惦记着阁楼,她说:“阿秀喜欢住小房子。” 方愈说:“这间就是小房子。” “这间是大房子。” “这间是小房子,是最小的房子。” “……” 一会之后,赵老头和刘鸡他们搬东西过来了,这两人还在绕呢。 “你说的不算,要不我们让赵爷爷来评理。”方愈说道。 赵老头看看阿秀,又看看方愈,实在不知道该偏向哪边,只好尬笑道:“老头我这眼睛早就看不清楚了。” 说完他又把锅丢给了某人:“刘鸡,伱还年轻,你来说这是大房子还是小房子?” 刘鸡诺诺的不敢说话。 方愈和阿秀的东西本来就少,不到一会就已经归置完了。 潘老师说要准备些家具,其实这里的桌椅凳子都可以用,方愈觉得其它的东西可有可无。(沙发假的,衣柜也是假的) 赵老头在房子里外转了一圈,此时回来,乐呵呵道:“公子,我看外头有间矮房子,空空荡荡的。 要不我也搬到这里来,以后给公子种些草、扫扫院子什么的,老头我就会干这个。” 方愈想了想,赵老头说的应该是车库。 方愈道:“那里空间是挺大的,不过窗户太小(排气窗)采光不够,要不你就在这找间房住好了。” 赵老头赶紧摇头,他是绝对不能住里头的。 不只是怕打扰到方愈,还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事实上,他想搬到车库也不是贪图新房子,而是临时营地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他想住的离方愈近一点而已。 赵老头早就打算好了,他说:“我让木匠在那开一扇窗户,再蒙上神兽皮(保鲜膜),到时候里头就亮堂堂的。” 赵老头选好了,高二、高三也不慢。 高二腆着脸道:“我们兄弟两早就说好了要给公子看门,外头朝西开的那间屋子,我俩以后就住那了。” 他俩说的是工具房,平时应该放个除草机和烧烤架什么的,但现在那里是空的,就被他两一眼看上了。 刘鸡闷闷的从外头走进来,他动作慢了点,两间屋子他都没捞到。 方愈觉得刘鸡好像有点“衰体质”,坏事总是被他摊上,还特别容易遭人嫉恨。 方愈看他垂头丧气,便安慰道:“现在砖窑场人多了,到时候会有多余的青砖,就先给你建个房子。” 刘鸡听了这才有点高兴了。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他连地基都打算好了,就紧挨着这房子旁边! 方愈让赵老头他们坐下,还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商量。 防备歹人不能光靠外头的城墙,还有营地里头也应该好好梳理一下。 现在因为多处开工,县城里和附近乡里来的人又多又杂,谁也不知道里头会掺合些什么人物。 要是哪天混进来大量马匪,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工地的事宁可放缓一点,也不能再盲目招工了。 赵老头回报道:“除去三个城门兵丁,还有砖窑场的322个乞丐,县里来做工的临时工有1154个,他们都是做了登记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方愈就要求把招来的工人做登记表,登记的内容包括姓名、年岁、职业、家庭住址…… 当初是想利用他们的技能,现在这个登记表就有别的用处了。 方愈就吩咐道:“沟渠和蓄水池都挖完了,建房子(教育大厅和学校)用不了这么多人,修路可以慢一点。 从明天开始,除了登记表上面的人,就不再招收新人了。” “另外,还应该把这些人编号、再编成组,每一组都要有负责的组长,他要负责看住这些人。” 第二天,涞水新城的城门洞外头(门还没有做好),排出了两条很长很长的队, 这些都是县里来做工的人。 和以前随意进出不同,现在县里的人需要凭“号”才能进入新城营地。 这个号就是登记表上的序列号,每人都是固定的一个。 号码被写在一张硬纸上,进出新城和在里头做工的时间都需要把它别在胸口,一旦不见了,就要立刻找组长挂失。 虽然多了很多麻烦,进出排队还耽误了很多时间,但没有人感觉不满。 甚至他们还非常高兴,因为除了他们,现在新城里已经不再招新人了。 在新城里做事吃的饱,待遇好,整个涞水县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做工的地方了。 昨天停止招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懊悔的捶胸顿足。 现在在队伍的侧面,就有约四、五十人拼命的挤向城门洞口,他们神情激动,有人朝着里边大喊: “我早就想来了,我是有事耽误了,你们通融一下帮我登记吧。” “我家老娘生病了我在家照顾,街坊邻居都可以帮我作证!” “你们再招我一个吧,我是河工,特意从外头赶回来啊……” (本章完) 第52章 小书办寻找潘神 第52章 小书办寻找潘神 这些人都各自解释自己来晚的原因,还有人急不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他们的骚动影响到了其他人入城,很快里头就出来了一队戴着大檐帽的蓝狗子。 蓝狗子提着棍子大声喝骂,把这些不肯走的、跪地哀求的人全部驱散。 还有几个挤的实在厉害的,蓝狗子把他们拖出来,抬起棍子就是一顿打。 队伍中的人见到这一幕,大都露出了笑容: 自己有了好事而别人得不到的时候,幸福感就能瞬间加倍。 不过也有人没感觉到加倍的幸福,他根本就不在乎工资,也不在乎蓝狗子打没打人。 这个人就是县衙来的阳书办。 他现在换了一身带补丁的短打,帽幞换成了束发布条,白净的脸也涂成了蜡黄的颜色。 就算是相熟的人也已经认不出他阳书办了。 他现在混杂在做工的队伍当中,他是来寻找潘神仙的。 自从那天县尊请庞天德让他起了疑心,他就私下里对这帮(前)流民的事多加探查,很快就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本来就没想隐瞒) 像当初闵文龚查到的那样,他发现这些人能变出粮食,而且是无穷无尽的粮食。 紧接着钟楼立起来,他偷偷的跑来,看到了钟楼上的时钟,还看到了传说中被一夜灌满水的蓄水池。 阳书办了解的越多,心中的震撼也就越多:是什么样的人能凭空变化出这些东西?是世外高人,或者是神仙? 直到那天蓝狗子和丐帮打仗,在场的百余县民亲眼看到劫持人质的乞丐倒飞出去。 据他们说,当时那些新城人通通下跪,有人口中喊着……潘神仙! 阳书办听了非常欣喜。 他当即就向县衙告了假,然后以做工的名义混在了营地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刚好上末班车) 那些人被驱散以后,队伍前进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阳书办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城墙,尽管昨天就已经目瞪口呆,但他现在依然心感震撼。 一夜之间起新墙,而且完全铁铸,这铁墙还那么高、那么长,这位潘神仙真的拥有无上神通啊。 “我一定要见到潘神仙!” 阳书办心中的炙热像火一样燃烧。 如今他(她)就在这里,如果能和神灵见上一面,甚至能有幸追随他学习神仙道法,那该有多好! “阳顶天,到我们了,你快点把号牌戴起来!” 前头的组长见阳书办在发愣,胸前也没有佩戴号牌,便赶紧催促道。 阳顶天就是阳书办登记用的假名了,他毕竟是个文化人,就连假名也起的比那些县民强多了。 比如这个老实巴交的组长,名字就叫何猪娃,这是给人取的什么名字吗?他爹娘怎么想的! 阳书办从口袋里摸出号牌,再用一根竹签别到了胸口,他的号码是001146。 组长何猪娃先进了城门,有个人捧着个名册与他核对,阳书办认识那个人,他是石亭村的秀才颜景生。 何猪娃记不住自己的号,背的磕磕碰碰的。 好在他是组长,核查的几人都刻意记住了他的相貌,然后就让他站到了一边。 站一边做什么呢? 站一边确认自己的组员,有没有冒名(号)顶替的,有没有少人,有没有多出的人。 不光上工时是这样,下工时他也得点清了全部组员,才能够顺利离开。 因为相比起其他人,组长多了些管理和担保的责任,所以组长的工钱也加了五分银,每天能拿二钱银子。 何猪娃心满意足,他把东家的交代都记在心底,现在清点组员也执行的一丝不苟。 虽然在排队的时候他就已经数过好几次了。 “二十七组,牌号。” “001146。”阳书办回答道。 颜秀才确认了牌号,在上头记了一笔,然后点了点头。 等全组人都确认完成之后,阳书办跟着组长一起前往工地,他们的工作就是修路。 这条连通县城,贯穿整个新城的路已经初见雏形。 中间的路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下一步就是铲平、填坑、再压实,而阳书办所在的二十七组就是给路的两边压上碎砖和碎石。 这样可以固路,听说以后还要在路边挖两条排水沟,还要栽上两排树呢。 阳书办第一次看到这条路就惊了,因为这条路修的比县城里的主街还要宽。 他们就这么点人,修这么宽的路是要做什么呢? 做事之前,组长何猪娃先把大家聚拢起来,然后宣布:“老少爷们,东家定了新规矩,上工期间不能乱跑。 包括吃饭也要全组蹲在一块,如果要拉屎撒尿,就要先和我说。” 阳书办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紧张,不但不招新人了,还搞出了这么多的防备措施。 衙门里得来的消息里,最近来涞水县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阳书办心里琢磨着,一边从工具框里取来一个锤子,然后从路边捡起青砖(窑底的次砖),蹲在地上开始敲了起来。 阳书办干活很不利索,看的组长何猪娃直摇头,其他组员也对阳书办多有怨言。 因为自从分组以后,结算工钱的时候就不再看个人,而是全组的工作量和进度。 一旦没有达标,那赵管事就要扣所有人的工钱,你说他们能不抱怨阳书办么? 阳书办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想法,敲了还没半个时辰就站起来,冲着何猪娃道:“我要去净手。”(撒尿) 说完话,阳书办也不管何猪娃答没答应,自己就丢下锤子走人了。 等阳书办走远了,终于有人开骂了: “何组长,阳顶天这厮根本就不是来干活的,你看他这么久碎了几块砖?” “昨天他去了六趟茅房,这才开始干他又去了,他怎么不把个茅房挂身上好了!” “组长伱得说他呀,这阳顶天就是个累赘,分明就是来害咱们的……” 阳书办听不到他们的谩骂,就算听见了他也不在乎:他们骂的是阳顶天,与我阳书办有什么关系? 他并没有去茅房,而是到那边拐了一圈又回到了路的另一侧。 这边是宅基地,现在只有一些树木和一栋孤零零的房子。 (本章完) 第53章 给秀才加点担子 第53章 给秀才加点担子 这房子的样式他从未见过,谁会把房子建的这么尖呢,还全都刷成了雪白? 还有那红瓦也很奇怪,不是砖也不是琉璃。 另外就是那窗户了,居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玻璃!这玻璃不绿也不浊,是透亮透亮的。 这房子不是一般人能够住的起的。 阳书办还听说这房子是和铁城墙一起出现的,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确认: 住在里头的人要么和潘神仙有关,要么……潘神仙就住在这里! 昨天他已经借尿遁来这里看了两次了。 今天他想靠近一点,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溜进去看看。 “站住!什么人!” 谁知阳书办刚刚踏出来两步,就有两个蓝狗子从树后面绕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一根东西指着阳书办,阳书办认识,这是鸟铳。 阳书办知道这里肯定会有蓝狗子巡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还埋着暗桩。 越是戒备森严,越是说明这处地方极为重要,阳书办心里头“砰砰”直跳,但他却没有办法更近一步了。 眼看着远处正有一队蓝狗子跑来,阳书办连忙捂住肚子,急道:“我想找个地方出恭,茅房人满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做出了解裤带的动作,显的是那样的急不可耐。 “滚!这里不是让你出恭的地方。” 一个蓝狗子喝斥到,边说还抽出了棍子,显然是要打人了。 很明显阳书办惧怕蓝狗子的威猛,他立刻就被“吓”的不行,提着裤带转身就跑。 那队蓝狗子已经跑了过来,带队的排长仔细问完了情况,便吩咐道: “记住他的号码,把他标为警惕对象,再派人去找他的组长核实。” 阳书办跑回了工地,还被组长何猪娃抱怨了两句,说他去的太久了。 阳书办心不在焉的敲着砖头,心里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混进那栋房子里去。 我一定要见到潘神仙,我一定要学习神仙道法! 阳书办心中越发坚定。 方愈不知道修路的工地上多了一个修仙爱好者,如果知道的话,他还是愿意和阳书办聊聊后世的玄幻小说的。 他正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画统计表。 营地里人多,吃的多,他得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再汇报给潘老师。 潘老师“投食”的时候也能做到心中有数,比如蔬菜肉食,给多了也保存不住是不是? 这种统计表过两天就得做一次,说实话,满眼的数字看的方愈挺糟心的。 再有,孙传庭马上就要过来了,以后这统计表只会越做越频繁,越做越复杂。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被一堆报表埋没,方愈只感觉日月无光。 但方愈不做,营地里还有谁能做这个呢? 这时候,秀才颜景生进来了。 方愈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能不能再给秀才加点担子呢? 颜秀才拿着一本名册和方愈汇报道:“东家,今天进新城做工的人都已经核对完了,一共来了1137个。 名册上只有17人没有来,其中还有12个托了组长请假。” 作为按天结算的临时工,这些人的出勤率也算高到离谱了。 方愈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又问颜秀才道:“秀才,最近在这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抽空回去看看你家娘子?” 按理说颜秀才在这做事,还有单身的教师宿舍(棚屋),是早就应该把他娘子接过来了。 古代人都讲究一个夫唱妇随嘛。 可是现在营地里全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啊,这些人看到裁缝店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帮工)都眼冒绿光。 更何况是柔柔弱弱的秀才娘子呢? 考虑到这个,方愈便没有提过让秀才把他娘子接过来,这里太不安全了! 颜秀才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石亭村来回太远,怕耽误了东家的事。” 方愈也无语,石亭村也算远吗?人家樊老头一天跑两次还不耽误烧窑呢。 他也知道,秀才是怕看到他老丈人,也没脸去面对那些相识的村民。 事实上,涞水县城近在咫尺,可颜秀才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那里有教谕,有他的老师,还有他的同窗……颜秀才就一直窝在营地里,似乎不打算出去了。 方愈叹气道:“秀才,你这样不行啊,人不能为了面子而活,还有伱娘子,你总不能以后都不见她了吧?” 见东家窥破了他的心思,颜秀才满脸通红。 方愈请他坐下,然后问:“你知道你老丈人为什么会那样对你吗?” 颜秀才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泰山脾气暴烈,一向瞧不起我等文弱读书人。” 方愈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方愈说,“河间府有个叫范进的秀才,他有个老丈人,人称胡屠夫,胡屠夫对范秀才也和你老丈人对你是一样的……” 方愈说着《儒林外史》里边范进中举的故事。 说到胡屠夫到范进家里吃饭,当着老母亲和妻子的面训斥范进的时候。 颜秀才回想往事,脸色灰暗至极。 等方愈说到范进因为乡试,去找胡屠夫借钱,却被胡屠夫侮辱的时候,颜秀才那眼眶已经红透了。 “……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 方愈学着胡屠夫的口吻骂完,就看到颜秀才早已经泪流满面。 很明显,他曾经遭遇过一模一样的侮辱,甚至骂的内容可能都差不多。 然后方愈就说到范进中了举,乡邻们都拼命巴结,又说到胡屠户的态度巨变。 “……胡屠户得意道,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体面的相貌。” 方愈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问颜秀才道:“你明白了吗?” 颜秀才听到范进中了举后眼睛雪亮,然后听着听着又颓丧了。 为啥捏?因为他中不了举啊。 颜秀才红着眼睛道:“东家的话,晚生已经明白了,只恨才疏学浅,不能在科场出头。” 方愈又摇头,说道:“胡屠夫之所以对范进改变了态度,不是因为中举本身,而是因为中举给范进带来了地位和权势。” 颜秀才觉得有点糊涂,愣愣道:“那不还是因为中举吗?” 方愈先看了看没写完的统计表,然后语重心长道: “大明现在是个乱世啊!内有流寇外有建奴,年年都有天灾,你中了举人又能怎么样呢? 说不定哪天这大明就没有了,难道你愿意给建奴当大臣吗?” (本章完) 第54章 到河边放风车去 第54章 到河边放风车去 颜秀才瞬间涨红了脸,他咬牙道:”晚生宁可上吊投河,也绝不会向建奴称臣!” 方愈没有表扬他的气节,心想到时候你不要嫌水太凉就好了。 方愈接着说道:“现在大明最需要的不是举人,而是钱、粮,有了钱粮就有地位,比起举人那可强多了。” 颜秀才弱弱道:“晚生、晚生并无钱粮。” 方愈拿出统计册放到了他面前,说:“你没有,我有啊!秀才,以后这统计表就由你来做,不就等于伱掌握了钱粮吗?” 颜秀才看着统计册,眼睛直愣愣的。 他在营地里呆这么久了,自然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他知道东家的粮食和银子无穷无尽。 他还知道孙传庭孙大人即将到达涞水县,他是肯定会来找东家求援的。 到时候如果东家答应了,孙大人需要的物资也是要做统计的。 所以东家说的没错,这就是地位和权势,起码要比中举强多了。 在三边总督的眼里,举人如蝼蚁。 但他肯定不敢得罪做统计的人,不然借着复查的名义,稍微给他卡一卡…… 颜秀才想到孙大人,再想到自家老丈人的凶恶嘴脸,不由得怦然心动。 只是……颜秀才为难道:“晚生每日早晚要去城门口当值,要给学习班上课,还要备课、批改作业,纵使晚生有心,也难有时间做这……” “时间就像湿抹布,挤一挤总是有的。”方愈说。 颜秀才:“晚生研读四书五经,于明算科不甚精通。” “没事,我可以教你,你有底子,很快就能学会了……” 颜秀才终于没能扛住权势的诱惑(主要是能对付他老丈人),点头答应了。 方愈看着颜秀才离开的背影,心情大好。 虽说他已经委托闵文龚去请读书人(为夜校和学校准备),而且一请就是好些个。 但那些读书人都鬼精鬼精的,哪里有颜秀才这么单纯呢?(他就想上吊和报仇) “聪明人”心思易变,方愈很不喜欢。 方愈把统计册扔到一边,朝房里大喊道:“阿秀,快出来,我们到河边放风车去!” 平日里来找方愈的人多,事也多,带阿秀到外头玩的都是高二、高三和刘鸡。(赵老头事也多) 这回方愈主动喊阿秀出去放风车,这还是头一次呢。 果然阿秀一听到,就欣喜万分的奔出来了。 “慢点,慢点!” 方愈连忙弯腰把她抱住,然后举起来扛在肩上,大步往外头走。 阿秀咯咯笑的欢喜,小手伸直,把个小风车举的老高。 一路碰到了高副主事带的巡逻队,碰到了在修路的县民,碰到了在教育大厅忙绿的建筑队。 那些县民不知所以,但所有的新城人都会停下手上的工作,面上浮现安心的笑容。 说实话,包括赵老头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明白:为何方公子会愿意停留在这里? 他们这些人一无所有,给不了方公子任何回馈。 而以方公子的神子之尊,他可以去京城让皇帝膜拜,也可以去往江南的世界游戏人间。 可方公子他……唉,还不都是为了我们! 越是这么想,他们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就越是感激涕零。 额,也不能忘记阳书办。 他蹲在路上敲砖头,眼看着方愈和阿秀离开,心里想着:这下那些蓝狗子应该松懈了吧? 正好可以进去看看! 阳书办稍微磨蹭了一会,又把手上的锤子一扔,向着组长道:“我水喝多了,要去净手。” 什么?你又要去净手? 这下不光是同组的人怒了,就连老老实实的组长何猪娃都忍不了了。 这还没到午饭时间呢,这个阳顶天就已经“净手”三次了,每次时间还耽误的特别久。 就像某人骂的:你怎么不干脆把茅房挂身上好了! 何猪娃忍着怒气道:“不准去,要尿就尿在这桶里,反正这里都是大老爷们,没人看你!” 阳书办鸟都不鸟何猪娃,头也没回,直接就奔着茅房方向去了。 护城河边,今天真不是一个放风车的好日子,因为河边一丝风都没有。 于是方愈只能背着阿秀,借助奔跑速度来借风了。 “我飞!” 方愈刚开始跑的气势如虹,头上的风车转的飞快。 阿秀看的高兴极了。 可惜方愈本来就是一个体育差生,沿着护城河跑了两圈之后就气喘吁吁,眼看就要飞不来了。 阿秀玩的正高兴呢。 方愈本来还想拼着老命再跑一趟,眼睛却瞅到高二和一帮蓝狗子在旁边看的挺开心。 这怎么能行呢? 方愈就停下了脚步,把高二叫过来,气喘吁吁道:“你来带阿秀飞几圈,要快,但是不能摔倒了。” 高二答应一声,然后也学着方愈的样子,背着阿秀大吼一声:“我飞!” 然后像头蛮牛似的跑了出去。 “高二还是可以的,这些日子没白吃没白练。” 方愈看着高二奔跑如飞,比他之前跑的可快多了,不禁点头赞赏到。 这时候在城门当值的庞天德也出来了。 他大老远就笑道:“难得方公子今天好兴致,早知道我就把小妮也带过来了。” 庞天德的“女儿计划”已经初见成效。 因为营地里只有阿秀一个小孩,等庞天德把庞小妮也带到学习班以后,两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阿秀还喊庞小妮“姐姐”。 就凭着阿秀这声姐姐,他庞天德现在不怕天下大乱,不怕流寇、也不怕建奴了。 方愈和庞天德说笑了几句,便提起一件事来。 方愈问:“庞大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石头狮子吗?要上了年头的(看起来要旧),刻的也精细的。” 找石头狮子当然是为了给潘老师的回血计划。 之前那口缸卖的不算便宜也不算贵。 挑选那些不出众的东西,宁可多卖几次,这是方愈和潘老师的共识。 说白了就是不想引起关注。 但微雕圈子就那么大,卖过一口缸就不要再卖第二次了。 方愈已经想出了几个备用的:大石头狮子,民窑大瓶(读书人放卷轴的那种),雕大床。 庞天德想了想,这样的石头狮子只有庙里有,还有那些大户门口也有,但人家又怎么会卖这个呢? (本章完) 第55章 想看排队枪毙 第55章 想看排队枪毙 实在不行就跟闵大哥说一声,让他把城隍庙那对大狮子撬过来好了。 那可是真的老物件。 反正城隍庙里都是些小神,在方公子面前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吗? 庞天德打好了主意,便满口答应道:“有的有的,我去问问,明天就能给方公子送过来。” 两人说着话,就听见阿秀在催:“再飞快点,高二叔叔,再飞快点!” 难得方愈今天陪她出来玩,阿秀今天高兴的很。 高二已经跑了好一会了,这会已经越跑越慢,气喘的连大舌头都伸出来了。 方愈也怕他累死在这护城河边,连忙把他替换了下来。 好一会之后,一行人回到了营地,就看到赵老头笑呵呵的在那等着呢,显然是有什么好事要说。 赵老头道:“公子,老刘他们已经把第一根枪管钻出来了。” 这还真是件好事!方愈差不多是一天问上一回,这都多少天了? 只因这年头要卷好一根枪管实在费事,报废率也实在太高。 说真的,方愈都有心去找葡萄牙人买了,靠他们这么敲,什么时候能看到保安队的排队枪毙呢? 方愈把阿秀送回家,就随着赵老头一起来到了枪铺。 这里也是一个临时窝棚,后头住人,前头就是做事的作坊。 老刘他们和县里那些木匠铁匠不一样,他们是归县里直管的匠户,要不是方愈的面子大,他们是不可能出城来的。 当然,按照老朱家的规矩,本来所有的匠户都是归县里管的。 但自从崇祯八年以后,匠户制度和卫所制度一样,都已经烂无可烂了。 许多匠户和军户都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再强行维持下去,他们就不能造反吗? 老刘他们比较倒霉,因为负责的是县里武备库的事,才一直被官府扣在手里。 这回庞天德把他们“借”出来(不还的那种),可算是救了他们的命了。 方愈初次见到他们的时候,真的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样是“师傅”,刘剪刀、老蔡、王木匠他们活的风生水起。(订单做不完) 而眼前这些“造枪专家”却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和丐帮那些人简直一毛一样。 要不是庞天德和闵文龚亲自带队,说不准就要被保安队当成丐帮余孽了。 现在老刘他们正在锻打一根新管,看到方愈来了,便赶紧停手迎了过来。 老刘做出了想下跪的姿势,方愈赶紧扶住他,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又换上这身衣服了,不是给你们都发了两套衣服吗?” 铺子里一共有老刘在内六个师傅,还有几个帮工的年轻人,是他们的儿子。 另外,他们把老父母和妻女也都一起带过来了,这是方愈特别要求的。 听闻了外边的动静,在后屋的家眷们也都出来了,方愈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穿新衣服,还是几天前那幅“乞丐装”。 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加起来有十几个,看到方愈和赵老头,他们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刘擦着眼睛,回道:“锻滚铁的时候容易把衣服烤黄,发的那衣服簇新簇新的,我们都没舍得穿。” 好吧,老刘也和当初那帮流民一样,宁愿露着屁股蛋子,也不舍得穿上新衣服干活。 至于他们这些家人,老刘也有解释:“在家穿什么都行,旧衣服穿的妥帖,也没人笑话。” 怎么会没人笑话呢?营地那帮人都把你们当丐帮了……虽然他们自己穿上新衣服也没几天。 对付老刘这种想法,方愈已经有经验了。 也不用时间劝说他们,而是直接板起了脸道:“不穿新衣服是不行的。” “如今伱们来了新城,就是新城里的人,你们穿的破破烂烂的,外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他们会说我们抠门,还会以为我们没钱、很穷!这会对我们新城人的形象造成严重影响。” 这,舍不得穿新衣服还有错了? 老刘听的瞪直了红眼睛。(老铁匠眼睛都是红的) 倒是几个帮工的年轻人听的很高兴,他们觉得东家的话十分在理。 穿衣服的事就这样了,东家既然不高兴了,那就是再不舍得也要穿上的。 而且东家还说了,这衣服也不止发一次。 老刘带着家眷千恩万谢,好一会才轮到了正事。 “东家请看,这就是铳管的样式。”老刘拿着一根钻好的枪管递过来。 方愈拿在手上,这枪管的样式和武备库借来的那两支是一样的,都是带有菱角的八面管。 明朝工匠制作的火绳枪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仿造奥斯曼的鲁密铳,一种是仿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鸟铳。 老刘他造的就是鸟铳,八面管是为了方便固定。 鲁密铳也好鸟铳也好,都是现在世界上最流行、最经典的火绳枪样式。 但坏就坏在大明文武官员的贪污克扣和低下的管理水平,大明工匠造出来的火绳枪不光比不上欧洲和奥斯曼土耳其。 就连日本的“铁炮”也远远不如。 所以方愈对这批火绳枪的要求第一是保证质量,第二加快速度。 第一个要求容易办到,给工匠们吃饱,给他们穿好,薪水和奖励不能短缺。 然后是材料,潘老师扔下来几根废旧铁钉,到这就成了大型铁柱子。 足够他们敲上几万根枪管了。 可别小看这几根废铁钉,首先它就是熟铁的,省了老刘他们还要在火炉里一次次精炼。 其次这铁钉的含碳量极低(0.02%),卷出来的枪管质量也是最好的……这个最好的意思是:全世界最好。 所以方愈对这些火绳枪质量非常放心,但速度方面是真的很无奈。 就说手上这根枪管吧,你以为是成品吗? 不不不,还早着呢。 接下来这根枪管还要经历打磨、扩孔、反复矫正的步骤,而完成这几个步骤至少还需要十天…… 按照正常节奏,一个熟悉的师傅要完成一支完整的枪,总时间大概需要二十七天。 也就是说,老刘他们在完全没有休息日、还有几个儿子做帮工的情况下,一个月也交不了10支火绳枪。 保安队90人要全体把棍子换成火绳枪,起码要等一年。 这还不算保安队扩建,和火绳枪的训练损耗。 这怎么能行呢?方愈认为这个速度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本章完) 第56章 这次穿越,多少有些作弊了 第56章 这次穿越,多少有些作弊了 按照后世的思维,要大幅度提高火绳枪产量,自然是要上机器和流水线的。 但现在怎么可能呢? 就算把个蒸汽机图纸摆在他们面前,等他们打出几台实用蒸汽机的时候,大明也早就亡了。 而且,对付流寇、建奴这种中古时代的渣渣还要用蒸汽机,难道蒸汽机就不要面子吗? 所以,方愈想出来的办法就两个:分工制和水车。 分工制很好理解:让老刘先打造出一支“标准版火绳枪”,然后把这只枪拆分成各个“标准零件”。 比如火绳、火药池、枪机、准星、枪托…… 再把这些东西分包给县城里的各个小作坊。 这样的话,老刘这边只需要做枪管和最后的组装,能够省去了大把的时间。 方愈就和老刘说了:“老刘,先不忙着锻造新管,你们只需要集中力量做完这一支枪就可以了。” 老刘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 他还以为东家对他的活不满意,是要把他们赶回去了呢。 他们才吃了几天饱饭啊,正是庆幸无比的时候,如果现在要他们再带着一家老小回去受罪……说真的,那还不如一头栽进火炉死了算了。 方愈看老刘脸色不对,知道他是想岔了。 便握着他的手道:“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放宽心,你们来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人,没有人能带走伱们。” 老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于东家的表态他也非常感动。 然后方愈就和他详细说明了分工制的事。 虽然涞水县正经的铁匠铺、木匠铺也就那么几家,而且早就已经让方愈给的订单喂饱了。 但小街小巷子里还有很多家庭作坊,他们或父子两个、或邻居三四个组成一个作坊。 只要老刘给了他们图纸,再严格规定了尺寸(提供标准尺),然后就让他们自己在家里慢慢敲去吧。 额……你要说以后需要的火绳枪越来越多,而涞水县只是个小城,没有这么多作坊该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附近的定兴、新城、河阳吗? 哪怕是分包到了清苑和涿州,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要知道,后世二战时期的日本人被美国人层层封锁,天上每天都是狂轰滥炸,他们靠的就是这套化整为零的家庭工坊制,硬生生的撑了好几年。 要不然,他们哪来那么好的命能吃到那么贵的原子弹呢? 老刘听了方愈这个办法,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做了一辈子工匠的老刘,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按照东家的打算,那一支火绳枪的火绳可能是涞水县的,火药池可能是涿州的,枪托可能是静海的…… 这是整个保定府、顺天府、河间府乃至半个大明北方在造一支枪啊。 方愈总结道:“所以,老刘你们以后只需要查验他们送来的货,把不合格的打回去,多次不合格的可以取消资格。 把符合标准的零件留下来,再结合枪管做组装就可以了。” 分工制说完以后,就到水车了。 水车当然是用来钻枪管和打磨枪管内壁的,那些家庭作坊的加工水平,是没有办法做到枪镗内标准化的。 所以这个最麻烦的枪管还得自己来做。 方愈已经画好了水车的样式,现在掏出来给老刘看。 明朝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各种加工水车和车床,就是功能非常有限而已。 方愈就是在老刘这里看到了一台脚踏式车床,再想起后世的工业水车和风车,想了整整两天,综合之下画出来的图纸。 老刘也是懂行的,这水车看的他叹为观止。 忍不住叹道:“东家,这水车设想的实在精妙,如果有上好的钢钻头,两天的功夫就能钻完一根铳管,连打磨的时间都省了!” 老刘觉得两天钻完一根铳管已经属于奇迹了,但方愈却知道用不了两天。 一次排上十几台水车不行吗?一台水车多带两个钻头不行吗? 钻头的事好解决,让潘老师扔几颗好钢钉,再加工成钻头就好了。(再硬就加工不了了) 关键还是……水车你得有水是不是? 老刘也想到了,他发愁道:“涞水县境内并没有大江大河,拒马河的水流不足以驱动大型水车,而且如今年年干旱,河里的水位也越来越低,东家的打算只怕是……” 要让这水车发挥最大效果,还一次驱动十几台甚至几十台,不光要求水流充沛,水流要急,最好上游还要有落差。 在这样天下大旱的当口,别说拒马河了,就连著名的洛水现在也是“奇旱,洛水不足盈尺”。 不过天灾什么的不是问题,哪怕拒马河干透了也不是问题,毕竟有潘老师在嘛。 只要潘老师拿根绣针往拒马河里头划拉几下,河道就变深了。 只要潘老师在客厅里吊上一个塑料袋,在里头装满自来水,再对准拒马河的位置捅上一个针眼。 这和上回的喷雾可不一样,立马就是“拒马河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那时拒马河的流水变得又快又急,别说驱动几台小水车了,有本事建个发电站也是可以的…… 方愈细细想着这个场景,觉得自己这次穿越,多少有些作弊了。 别人穿越要么苟着种田,要么自曝身份,还有自带系统拼命升级的。 但方愈这个,差不多就是带了个神仙…… 这么想来,我好像还真是神子呢,方愈自己琢磨到。 方愈也不和老刘解释,只说到时候自有办法。 并且委托他来做总工,去县里召集木匠来制作水车。 当然,同时他也要尽快完成手中的“标准版火绳枪”,然后给县里小作坊分工的事也是他的。 吃饱了饭,穿上了好衣服,那就得好好干活。 额,别看老刘一下子背了三份工,可他这里还有五个师傅和帮工帮忙。 人家颜秀才才是真的一个人扛三份工呢。 方神子这里,可没有白饭吃啊! 涞水县城里。 大明朝的兵部右侍郎、三边总督孙传庭此刻坐在县衙里,他的心脏狂跳,额头上爆汗如雨下。 真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涞水县真的有神仙! 在到达涞水县之前,他始终都以为闵文龚在奏折里写的是一个世外高人。 (本章完) 第57章 孙传庭到达涞水县 第57章 孙传庭到达涞水县 文臣都喜欢用春秋笔法嘛。 把世外高人夸大一点,说成活神仙是很寻常也很符合逻辑的,他孙传庭写奏章时也是一样。 他猜想,闵文龚遇到的这位世外高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他能使障眼法变出食物、他通晓易经能掐会算、或许他还有特别的求雨法门。 虽说不是神仙,但有这等本事就已经不得了了! 你看一个传说中活了几百岁、不知真假的张三丰。 被朱元璋找了几次,又被朱棣找了几次。 什么神迹都没见着呢,就直接被六个皇帝封为活神仙,他们分别是:元惠宗、明成祖、明熹宗、明英宗、明宪宗、明世宗。 于是孙传庭为了这位世外高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涞水县。 他想过了,如果这位世外高人真的厉害,他立马就要上奏皇帝封这位高人为国师。 谁知到了涞水县以后,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在闵文龚的陪同下登上了钟鼓楼,看到了城外那一圈巨大的、绿绿的城墙。 他特意叫了个心腹手下前去敲了一下,手下回来时满脸惊骇,告诉他说:大人,是铁的,整座城墙全是铁的。 孙传庭当时人就已经傻了。 闵文龚在旁边“好心”的告诉他,这座铁墙是一夜之间出现的,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孙传庭这才细细的回忆起闵文龚的奏章,后世那话怎么说来着:本以为他写的是玄幻,谁知他写的是现实生活。 不怪孙传庭瞬间懵了脑袋。 而是铁这种东西,从古代到近代都是一个国家炫耀国力的重要标志。 一座这样的铁城墙摆在他眼前,他的内心只会比涞水县百姓、和“普通官员”闵文龚更加震撼! 对于闵文龚在奏章中描绘的一切,孙传庭从此再无怀疑。 下了钟鼓楼之后,三边总督对闵县令的态度忽然就热烈了起来。 在众官员羡慕的目光中,孙传庭拉住了闵文龚的手,笑道:“随我到县衙详谈,我有许多事要问你。” 值得一提的是,孙传庭在坐牢之前的职位就是保定总督,而他驻扎的地方就是易州。 所以保定府的官员和孙传庭都是很熟悉的。 这回孙传庭当了三边总督,又来了涞水县。 易州和附近新城、河阳、定兴……的各级官员都差不多全都赶来迎接他了。(没品级的典史负责看家) 保定府的官员……因为距离远,现在还快马加鞭,正在赶来的路上。 所以孙传庭带着闵文龚进入县衙以后,等在外头的文武官员足有七八十个。 他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沉默不言。 他们所有人都盼望着能被总督大人叫进去说几句话,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刷好感的大好时机。 然而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孙传庭第一个要见的人不是他们中间任何一个,居然是涞水县的城门令…… 人家庞天德正在城隍庙撬石头狮子呢,就被孙传庭火急火燎的喊到了县衙。 县衙的后宅厅。 闵文龚、庞天德两个小虾米就和孙传庭坐在一起,随从和仆人都被赶的远远的。 听完闵文龚和庞天德的“汇报”,孙传庭额头起汗,心脏狂跳不止。 这不是他之前想象的,修了点真气、窥破了一点易经的世外高人,而是真的神灵。 这位神灵姓潘,她在仙界地位崇高,是一尊女神。 她倾倒一下小小水壶,就能让大明变成一片泽国。 她神通广大,能挥手起城墙、能诛杀巨兽、能万里传音、能呼风唤雨。 因为神子被流放人间,而且到达了涞水县,所以她时刻关注着这里…… 孙传庭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心中本来非常欢喜。 细想之后却又觉得很担忧,他叹气道:“这样的神灵,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也不知见过了多少王朝倾覆,芸芸众生于她不过如蝼蚁,她又怎么会在意我大明之危呢。” 闵文龚和庞天德对望了一眼,庞天德便开口道:“总督大人,潘神仙或许不会在意人间的事,但方神子却对我大明百姓具有怜悯之心。” ”哦?“孙传庭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催促道:“天德快快细说!” 于是庞天德就把方愈救济流民、给他们建房子、给他们开学堂的事说了。 闵文龚的奏折里只是把流民的事一笔带过,再说……他也不关心那个,知道的也不详细。 要不然,他把庞天德拉来做什么? 庞天德说完那些事,还特意提到了阿秀。 “神子对阿秀非常疼爱,只当作亲生孩儿一般,昨日里我还亲眼见到神子背着阿秀在河边放风车,神子以凡人之躯,跑到气喘吁吁也不愿停下。” 孙传庭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已经要拍着桌子笑出来了。 “好好!好!”孙传庭连赞了三声好。 闵文龚也赶紧插话了,他说:“那日下官前去求雨,听到潘神与神子的对话,下官虽只听到寥寥数语,却能感受到潘神仙的爱子之心。 所以,下官认为,只要方神子愿意帮助大明,那潘神也必定会满足其心愿。” 孙传庭听的连连点头。 潘神仙爱护神子,而神子又怜悯大明百姓……这可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孙传庭想了一会,道:“既然已经来了涞水县,那就应该尽快去拜会方神子,晚了怕就不好了。” “只是……” 只是初次前去拜会方神子,是不是带点什么东西过去会更好呢? 虽说你带什么人家都看不上,但多少也能体现一下态度是不是? 想到这个,孙传庭又忍不住有点埋怨崇祯了。 这个皇帝真是抠门抠到了极点,他一边把孙传庭放出来,让他去和流寇打仗解开封之围。 却又舍不得给钱、给粮,没有钱粮又怎么募兵呢? 崇祯倒是给他想了个“好办法”:把京营那帮吃干饭的人带过去…… 孙传庭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京营里的人要么是过了年龄的,要么是吊儿郎当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吃空饷的隐形人。 这样的军队带过去跟流寇打仗,简直就是送人头。 现在又派他来涞水县,既然是要去讨好神仙,那伱总得准备点东西以表诚意吧? (本章完) 第58章 本总督决定采纳 第58章 本总督决定采纳 想起出京时崇祯皇帝一毛不拔。 孙传庭就觉得,这个皇帝多少有点坑臣子了。(其实人家是有准备的) 孙传庭左思右想,就把目光看向了庞天德,问道:“听说天德在城隍庙起石头狮子,是因为神子开了口?” 庞天德连忙点头,把方愈那天委托他的事转述了一遍。 话说完,庞天德又犹豫了一下,提醒道:“神子似乎不喜别人提到他的身份,所以我们平日里都称方公子。” 孙传庭想了想然后点头,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人家都被流放凡间了,自然是不愿意提起在天上的身份。 就像他孙传庭蹲在监牢里,有人偏要喊他保定总督,他能高兴吗? 孙传庭谢过了庞天德的提醒,然后就大步出了厅,一直到了县衙门口。 门口等着的官员一阵骚动,连忙摆出了恭谨的样子。 可惜孙传庭看也没看他们,却指着衙门口的石头狮子向闵文龚道:“这对狮子看起来不错。” 闵文龚:…… 都是在官场混的,闵文龚瞬间就明白了总督大人的意思。 方公子说要“上了年头的,刻的也精细的”,衙门口的这对当然要比城隍庙里的好。 不光雕刻的更精细,而且年代也要更加久远。(元初立的) 但从古至今,数遍大明各个州县,可曾听说过有哪个衙门把门口的石头狮子送人的? 闵文龚很想问问孙传庭: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它们的? 好吧,不管闵文龚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对石头狮子是保不住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点,闵文龚连忙回道:“总督大人目光如炬,下官认为应该把这对狮子送给方公子,比城隍庙那对更合适!” 孙传庭摸摸胡子,笑着点头,意思是:你这个意见不错,本总督决定采纳。 然后他伸手招来了亲兵…… 约一个时辰之后,县衙门口就已经空荡荡,只留下地上的两个大坑了。 可怜这对石头狮子历经三百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唉,闵文龚穿着一身官服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多少有点坑地方官员了。 送石头狮子给方公子他闵文龚不反对,但为什么一定要撬他衙门口的呢?(东西是他的,送礼的是孙传庭) 易州州衙的那一对就不错嘛,还有大明皇宫皇极殿外面的那一对才是好东西啊! 不管闵文龚怎么想,孙传庭大人却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带上几个亲兵到城外来了。 在他身后,是三十几名青壮在运输两个大石头狮子。 他们有的在后头推,有的忙前忙后垫滚木。 过了护城河以后,孙传庭那双眼睛就死盯着铁城墙,怎么也挪不开眼。 不知道整个大明朝要炼多久的铁,才能铸成这样的一座城墙呢? 如果能把这座城墙的铁,全都换成铠甲、刀、枪、火炮,那该多好啊。 孙传庭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大明军队变身钢铁丛林,然后把流寇和建奴大杀特杀的场景。 换到后世,孙传庭这就叫白日yy。 可他孙传庭也只能剩下白日yy了,现在大明、流寇、建奴三家,大明军队的战力已经完全垫底了。 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大明军队还能追着流寇满地跑呢。(打的李自成只剩18骑) 这才过去几年? 现在李自成和罗汝才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围着开封,大明军队几次上去解围,都被打的落流水。 现在还真的搞不清楚谁是流寇了,因为现在是官兵拼命跑,而流寇拼命追。 想想流寇都已经厉害如斯,关外还有更凶残的建奴在虎视眈眈。 皇帝还指望着他孙传庭力挽狂澜,但孙传庭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手上没钱、没粮、没军队(京营:孙传庭你什么意思?),拿什么去力挽狂澜? 自从接任了三边总督之后,孙传庭这心里都是绝望的。 直到今天到了涞水县,他才真正的看到了力挽狂澜的希望。 他孙传庭的希望在这里,大明天下的希望也在这里! 孙传庭满怀心事,走的离城墙越来越近。 “咦?这里写的什么字?” 在这绿绿的涂漆之间,孙传庭发现了城墙顶端还有一行字。 只不过这行字都只剩下了半截,就像本来写在了城墙上,却被人连城墙连字一起撕掉了一样。 这可是铁城墙! 孙传庭立刻就走不动了,他知道这是潘神仙的手笔。 震惊于潘神仙的神力之余,他更加感到疑惑:为什么潘神仙要把这些字撕掉呢,是否……是否是这些字中隐藏了什么天机呢?” 孙传庭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半截字,试图通过那些残缺的偏旁部首把这些字认出来。 “大人,运石狮的队伍要不要让他们停下?” 有亲兵见总督大人站着不走,就过来请示一下。 伱知道的,用滚木运重东西最好不要停,不然再启动就容易砸下来。 “走开些,不要打扰!” 孙传庭喝斥一句,眼睛动也没动。 这字残缺的有点多,而且字的样式也和如今大明的字有所不同,换做别人是肯定认不出来的。 但孙传庭是什么人? 人家六岁入读私塾、十三岁童子试夺魁、二十七岁中进士。 所以他连看带猜,好一会之后终于确认了,这一行字应该是:夹心蔓越莓小圆饼干。 “什么意思呢?”孙传庭一脑门子问号。(饼干源于法语) 他把这些字默念了好几遍,却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含义。 方愈正在火枪铺看一伙木匠拼水车。 这时候就有保安队的人过来报告,说:“公子,外头有个人说他叫孙传庭,还带着两个大石头狮子。” “额……”方愈愣了一下,孙传庭这么大的官怎么就自己跑上门来了? 人家闵文龚第一次来的时候,先后都派了好几拨人通报呢。 方愈便连忙嘱咐老刘:“水车拼完了先要让我看看,我看过觉得可以了再做下一架。” 老刘听了连忙答应,他现在已经换上了新衣服,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倒不是方愈不相信他们的技术,而是这架水车属于古代车床和后世水车+风车拼凑版的,他怕自己疏忽之下忘了点什么。 说完话方愈就快步走向了城门口,大名鼎鼎的老孙头,怎么着也是要迎接一下的。 (本章完) 第59章 孙传庭,你已经无敌了 第59章 孙传庭,你已经无敌了 来道歉了:昨天下班领导叫…好吧,和妹子出去玩了。 感谢风雪漫天、荻原、丰666、呆胞肥宅老书虫等大佬的打赏。 还有好多大佬给我送月票和推荐票,我每一个都看到了。 谢谢各位大佬的支持。 —— 方愈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普通、面容黑瘦的小老头笑着站在外面。 额,小老头是说他的年岁半老不老,事实上孙传庭长的很高。 “你好,孙大人,欢迎你来。”方愈很客气的做了一个拱手礼。 孙传庭早就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年轻人走过来,见几个蓝衣守卫都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是方神子到了。 孙传庭也连忙回礼,口中道:“孙传庭不请自来,请方公子莫要见怪。” 孙传庭不带闵文龚不带庞天德,不摆仪仗,也不穿官服。 甚至他连名帖都没有先送一张,反而就像普通人家串门一样,直接就溜到门口了。 只因他在与闵文龚和庞天德说话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庞天德和方神子的关系比起闵文龚要近的多。 方神子不是普通凡人,不会因为认识的早、相隔的近就和你相熟。 孙传庭仔细观察,认为庞天德是占了一个“糙”字。 这人心思糙……额,他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城门令,方神子叫他“庞大哥”他居然还敢答应…… 这已经不是心思糙这么简单了,他简直就是狗胆包了天。 可是偏偏,方神子就不介意这种糙人。 伱看现在孙传庭也有样学样,方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孙大人言重了,请进来吧。” 方愈把孙传庭邀请进门,回头看看,果然见后头还有两个大石头狮子,这石狮看起来年头挺久了。 嗯,就是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方愈心想。 进了这座铁墙里头,孙传庭先是看到了一片排列整齐的窝棚,也看到了许许多多在工地上忙碌的人。 这些人也不是乱糟糟的,而是分成了一组一组,看起来井然有序。 孙传庭知道这些人都是涞水县城里(也有附近乡里的)过来做工的,听说他们胸前挂的工作牌(编号),现在走在县城里会引起人人羡慕。 现在不止是中原,孙传庭一路从顺天府走到保定府,见到的都是面带菜色的百姓。 而眼前这些人的面色都好的很,显然他们在这里做事是能吃饱的。 孙传庭想起闵文龚说的超级大米和墙一样高的腊肉,还有方神子亲口说过他这的大米有“很多很多”。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孙传庭的心中激动不已了。 有了粮食,他就可以在陕西再招一支秦军,让京营那帮老爷兵统统回家玩蛋去! 到了河南以后,他还可以用粮食安抚地方百姓。 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之所以能够一呼百应,就是因为那里的饥民实在太多。 “孙大人,你这次是先去西安还是先去河南?”方愈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方愈记得孙传庭的一些事迹,但具体的时间搞不清楚,史书上记载的也很不明确。 总之,如果孙传庭先去西安,那他就是去杀贺疯子的。 如果孙传庭先去开封,那说明他将要对崇祯皇帝展开骚操作了。 孙传庭回答道:“皇上命我先去河南围剿李贼(李自成),以解开封之围。” 方愈听了就不说话了。 孙传庭那脑子里就开始乱想了,方神子虽失去了神通,却还有未卜先知之能。 现在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这回去开封有危险,或者干脆就和前两任三边总督一样被人打死了? 正当孙传庭暗暗心焦的时候,就听到方愈说:“光是李自成一路,如今就已经聚兵十万(不算裹挟的百姓),孙大人这回去,怕是只能无功而返。” 无功而返那就是不会死了?孙传庭大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他有多怕死,而是不能像前任那样死的窝窝囊囊。 孙传庭摆出一副苦瓜脸,无奈道:“我也知流寇势大,但是皇命昭昭、实在难违,此去开封哪怕明知是死,也只能与李贼大战一场了!” 孙传庭把话说的正义凛然,方愈却一个字都不信,他孙传庭才不会听从崇祯皇帝的瞎指挥呢。 在原本的历史中,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孙传庭出狱以后,崇祯皇帝把他叫到了文华殿,问他有没有办法解开封之围。 孙传庭拍着胸脯说有啊!只要给我五千精兵我就能剿灭流贼—“臣星驰入关,得精锐五千人足矣。” 崇祯皇帝听了高兴极了。 立马就给他封了兵部右侍郎,随后又给他封了三边总督。 然后呢? 孙传庭到了潼关之后就给崇祯写信,说流寇人太多了,我实在打不过—“贼众且数十万,臣纵得士死力,讵可一当百?” 他还说至少要练两万新军(秦军),还问崇祯要一百万两银子。 崇祯皇帝气的鼻子都歪了,回信大骂孙传庭:现在出去了你就加价了,你当我面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方愈当初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都差不多要笑出来。 这事可怪不得孙传庭奸滑,只能怪崇祯皇帝太天真。 大明军队是什么战力他不清楚吗? 拿五千人打十万人他都敢信,孙传庭骗他那不是活该吗? 当然从现在开始,历史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孙传庭当了兵部右侍郎和三边总督,却没有去开封或潼关,而是因为闵文龚的奏章,被派到了涞水县。 既然他来了,那就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而且他也用不着为了区区一百万两去气崇祯皇帝了,就他带来的那一对石头狮子,到了潘老师那里,足够给他变成十亿两。 他孙传庭以后打仗再也不用抠抠搜搜的了。 只要运河能够联通涞水县,他的军队就将变成全世界最土豪的军队。 心心念念就想练两万新军?为什么不能大胆一点,练两百万呢? 潘老师54块买一箱泡面,粮食就够了。 潘老师5块钱买一堆废钉,铠甲、刀枪、火炮全有了。 到时候先平推了流寇,安定了中原。 再带着两百万人配上明光甲,人手一把火绳枪,去和建奴那十万军队玩排队枪毙…… 那画面简直太美妙了。 额,你要问为什么你老是盯着个破火绳枪,怎么就没想过发展遂发枪、线镗枪呢? 抱歉,那种高级货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方愈心中怀着美好的想象,领着孙传庭进了屋,再亲手给他倒上一碗茶。 看着孙传庭那黑瘦的脸,还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方愈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说上一句:老孙头啊,别发愁了,你已经无敌了。 (本章完) 第60章 有事等下再谈 第60章 有事等下再谈 孙传庭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敌了,他现在手里捧着一碗茶,心里头焦虑万分。 焦虑什么呢?当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援。 虽然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从皇帝那里骗钱骗粮的办法,但谁都知道,老朱家的人都是很记仇的。 他孙传庭骗了这一回,以后也总有被秋后算账的一天。 而且皇帝本来就穷。 如果今天能得到方神子的帮助,孙传庭也不愿意冒险去掏皇帝的心肝。(银子就是崇祯的心肝) 孙传庭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卖惨。 不是他自己卖惨,而是为大明的百姓卖惨。 庞天德说过“方神子对我大明百姓有怜悯之心”。 所以孙传庭只要把百姓说的够凄惨,自己演的够真实,说不定就能打动方神子。 他也不敢指望潘神仙出手,帮他一巴掌拍死李自成和皇太极。 毕竟人间仙界自有规则,潘神仙是不会为了“大明危亡这点屁事”去触犯天条的。 孙传庭想要的,只是方神子从手中随便漏点东西给他……那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孙传庭开始酝酿情绪,大约15秒钟之后,他的眼眶红了。 方愈很快就注意到了,老孙头这是怎么了呢?刚刚都还好好的。 “孙大人,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方愈好奇道。 孙传庭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叹气道:“个人的些许伤心事何足挂齿。” “适才从外头行来,看到这里的做工的百姓个个都能丰衣足食,不由得就想起此时河南、山西、陕西一带,因为天灾不断,流贼横行,现在已经是千里赤地、大饥、人相食!” 孙传庭把“人相食”三个字咬的特别重,然后抬起袖子擦眼睛。 他从衣袖边缘喵了一眼方神子,发现方神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孙传庭这心里顿时就凉了一半。 方愈当然没什么反应了。 只因史书上关于“大旱,人相食”的记载翻来覆去,看的实在太多了。 他到了明朝遇到这群流民之后,又以每天一百次的频率听说过这些事,哪怕是再心软的人,现在也早就听麻了。 听别人说、在书上看到,和真实所见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其实如果方愈能去到河南看一眼,保管他心急火燎的就送粮食送银子去了。 孙传庭首次卖惨失败,但他从来都是个百折不挠的人,他还要再努力一下。 大明朝的官员大都有说哭就哭的本事。 孙传庭作为朝中大佬,因为经常要在崇祯皇帝面前哭穷卖惨,所以他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 孙传庭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他哽咽道:“开封城内的百姓尤其凄惨,他们已被李贼围困半年有余,城内粮食奇缺、早已是饿殍遍地。就连开封城外也十室九空,村落荒废,未闻鸡犬之声。” 孙传庭说的正伤心,忽然就听到外头“叮~叮~叮。” “吃饭啦吃饭啦,今天吃字数(紫苏)焖牛蛙,土豆红烧肉!” 然后孙传庭就看到一个小女娃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向着方神子喊道:“还有凉拌海带……阿秀全都记住了!” 好吧,因为现在方愈住的地方离棚屋区的食堂远了,听不到每天的报菜声音,于是阿秀闲极无聊,每天都从那边记了过来告诉方愈。 她学着人家报菜的语调,就连敲铁坨坨的“叮~叮”声音也一并学了过来。 方愈摸摸她的头,夸赞道:“阿秀真厉害,这么多菜名你都能记住。” 孙传庭知道这个小女娃就是阿秀了,连忙收敛了悲容,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换上了一脸笑容。 方愈拉着阿秀和孙传庭打招呼,道:“叫孙爷爷。” 阿秀喊了一声孙爷爷。 孙传庭听的乐乐呵呵的,然后就伸手在身上摸啊摸,最后摸出了一块晶莹的翠玉。 这是他二十七岁那年中了进士,万历皇帝在考察他的学问之后赏赐给他的。 孙传庭随身戴着它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现在就拿了出来给阿秀做见面礼。 阿秀咬着手指不知道该不该拿,方愈便笑道:“长辈赐的礼物不能推辞,快谢谢孙爷爷。” 阿秀这才高高兴兴的抓了过来。 方愈邀请道:“到开饭时间了,孙大人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有事等下再谈。” 有事等下再谈? 方神子能和我谈什么事呢?那还用说,肯定是好事啊!孙传庭顿时眼睛雪亮。 孙传庭是个人精啊,就这么顺带的半句话,立刻就让他听出了玄外知音。 “好好,好!多谢方公子,那我就叨扰了。”孙传庭摸着胡子,笑呵呵道。 很快就有人把饭菜送过来了。 一碗紫苏焖牛蛙,一碗土豆红烧肉,一碟凉拌海带,相比起其他人,这里还多了一份香油小葱白豆腐(县城里买的)。 紫苏焖牛蛙是一大碗,里头蒜、姜、小米椒、青红辣椒……等各种佐料放了一堆,料酒、麻油、滚菜籽油把它浇的香味扑鼻。 土豆红烧肉是经常做的,切成小块的土豆和焖煮细烂的红烧肉混合在一起,红油酱赤…… 其实营地里这些人每天给他们两个白馒头就已经很知足了。 每天的菜品换着样、还放下这么多佐料,对这些人来说纯属浪费资源。 但潘老师为了自家儿子,每天都把食材佐料分门别类,准备的很细心。 营地里那些做工的也只能“勉为其难”,天天都吃的满嘴流油、肚子圆滚滚了。(人越多,潘老师越好准备……) 方愈给阿秀添了一小碗米饭。 给她夹了几块牛蛙再加上几块红烧肉,还特意给她的米饭里淋了一点红烧肉肉汁,这才转头看向孙传庭,说道: “这是食堂里的大锅饭,不知道孙大人吃的习惯不习惯?” 方愈也就是一句客气话,孙传庭又不是朝廷里那些金贵的文官。 他是个在外头带兵的,行军时就着锅盔(烤馒头)喝雪水,乃至风餐露宿都是寻常事。 果然孙传庭就摇头笑道:“孙某在行军打仗之时也是吃的大锅饭。” 孙传庭把饭吃的极快。 其实他根本没能注意这饭菜的味道,满脑子想的都是“有事等下再谈”呢。 (本章完) 第61章 石头狮子我得给钱 第61章 石头狮子我得给钱 一会之后,阿秀吃完了饭,桌子也被收拾干净,室内只剩下了方愈和孙传庭两人。 外头有工人说话的声音(教育大厅工地),还有一声一声激烈的蝉鸣。 所以房间里并不安静。 可是孙传庭听不到别的声音,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的乱跳。 大明朝最后的擎天一柱、兵部右侍郎、三边总督孙传庭,现在紧张的就像万历四十七年、他第一次踏进大明皇宫参加廷试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考的不是他的命运,而是大明朝和天下百姓的命运。 方愈想了想,开口道:“孙大人给我送来一对石头狮子,我不能白要,我得给钱。” 孙传庭脑子里“翁”的一声响:一对石头狮子还要给钱,如此见外,方神子这是不愿意帮助大明了?” 孙传庭一颗心坠落到谷底。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站起来,推辞道:“方公子,此石狮不过是无用的旧物,不值得费银……” “我给你两千万两白银。”方愈说道。 孙传庭的推辞就像被刀砍了,戛然而止。 孙传庭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他颤抖着声音,艰难的问了一句:“方公子说的是……两千万两?” 方愈点头,道:“一只石狮子一千万两,一对就是两千万两。”(中间商扣了一点很合理的手续费) 这幸福来的太猛烈,孙传庭被这种幸福感冲击的有些窒息。 而且还有点脚软。 凳子呢?我是朝廷的三边总督,可不能瘫倒在地上啊,孙传庭心想。 然后他就听到方愈说:“不过我先说明白,我买的是你孙传庭孙大人的石头狮子,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孙大人,你能听明白吗?” 孙传庭这脑袋自然是聪明的,方公子的意思是这银子应该由他自己支配,而不能交给国库和皇帝。 方愈特别提出这个要求,防备的就是朝廷里那些老鼠。 这些名为“文官”的老鼠可厉害啦,别说两千万两了,就算两亿两也不够他们霍霍的。(武官和勋贵没本事,最多喝点汤) 至于崇祯,这个皇帝吧……是个好人,但他太容易上当受骗了,他根本守不住这些银子。 交到他手上和交到那些文官手上根本就没有区别。 孙传庭也知道这些,但是…… “买”石头狮子只是个幌子,事实就是方神子给了他孙传庭两千万两白银。 方神子不相信别人,为什么偏偏就信任他孙传庭呢? 两千万两白银代表着无数的粮食和军队,只要他孙传庭心思一歪,立马就能成就大业啊。 孙传庭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干脆直接就问方神子了。 方愈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就给他剧透了:“要是不给伱银子,明年十月初六日你就会战死在潼关!而且死的很窝囊。” 孙传庭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县衙。 他就一个人呆着,把亲兵和仆人全都赶了出去。 从保定府赶来的官员想见他一面,但他一概不见。 就连主人闵文龚现在也被赶了出来,傻傻的站在县衙外头。 额,虽然县衙外等的官员又变多了,但地方还是宽敞的……石头狮子不占地方了嘛。 孙传庭一直从白天坐到了黑夜,就像一尊泥塑似的,直到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在门口说:“总督大人,该掌灯火了。” 孙传庭终于动了,瞧了外面的人一眼,说:“进来掌灯吧。” 仆人进来点好了灯,正要离去,忽然就听到孙传庭喊:“多点两盏,本督现在有的是钱!” 好吧,任何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死讯”,都是要呆若木鸡的。 孙传庭对方神子的话没有一丝质疑,方神子说他明年十月初六会战死在潼关,那就一定是十月初六战死在潼关。 不会死于十月初五,也不会死于垣曲。(经垣曲可到潼关) 让他孙传庭难过的并不是自己的“死讯”,而是他死了,大明就要亡了。 虽然方神子没有说,但他知道就是这样。 不是他孙传庭自负,而是现在整个大明朝能带领大军团打仗的人只有两个:一是孙传庭,二是左良玉。(关宁军不能动,也调不动) 但左良玉不但不肯和流贼打仗,还四处劫掠百姓,所作所为比流寇更加凶残。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了大明去拼命的。 所以他孙传庭死后,就再没有人能保大明了。(明史:传庭死而明亡矣) “幸好,我大明有了方神子,现在,我孙传庭不会死了!” 孙传庭深出了几口浊气,把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 “掌灯!掌灯!再多来两盏。” 孙传庭冲着那仆人喊道。 他现在就想要屋里子亮亮堂堂的,两盏三盏怎么够呢?本总督现在有两千万两啊。 想到方神子开口就给了他两千万两,孙传庭现在又是满心的欢喜了。 “我得想想该怎么。”孙传庭又坐了下来。 孙传庭并没有从方神子那里带回来一两银子,而是给了他更好的选择。 他可以从方神子那里买粮食,数量不限,还都是以江南米的价格。(更低,浙江大旱,粮价涨了) 他还可以买到质量最好的铠甲、刀剑、火绳枪。(现在没有) 孙传庭知道,这些都是让他去招兵打仗用的。 那我应该招多少兵呢?孙传庭琢磨着,十万?二十万?还是五十万? 想着想着孙传庭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忽然想到他手上还有五千京营累赘呢。 那是崇祯皇帝给他的“精锐”。 以前京营是吃朝廷的,现在他孙传庭有了两千万两,朝廷还会给京营发饷银吗? 肯定是不会的! 一想到京营以后要吃他的他的,孙传庭就觉得浑身难受。 不行啊,必须要把这帮累赘丢掉。 方愈这边还不知道孙传庭想丢掉五千壮劳力,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心疼的。 这些壮劳力虽然打仗不行,但修路可以吧?挖运河总可以吧?(不听话就去砖窑场) 事实上,这种壮劳力多多益善。 因为孙传庭一旦开始大练兵了,以后就要从涞水县大量运出粮食和物资。 那么修路是必须的,挖小运河联通大运河也是必须的。 京营这么好的壮劳力,孙传庭应该赶紧把他们骗到涞水县来,可不能耽误了。 (本章完) 第62章 中间商赚麻了 第62章 中间商赚麻了 孙传庭并没有离开涞水县,因为他还没有想好两千万两该怎么。 拿多少现银?换多少粮米?招多少新兵? 没把这些事想清楚他怎么能离开涞水县呢?万一到时候哪里想错了……对面那是方神子,可不好给他添麻烦啊。 方愈也知道孙传庭一时半会走不了,不过正好,他三边总督那么大一坨蹲在这里,好多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比如方愈这里水车已经打好了,但光凭着老刘这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东家,要半个月打七十台水车的话,起码还要百十个木匠,还要有铁匠,以后开始钻枪管了,每台水车都要配两个。” 老刘站在一架高大的水车面前,向着方愈说道。 一下子上七十台水车,当然是为了向孙传庭卖军火的。 其中有四十架水车专门钻枪管,一架水车带两个钻头。 平均三天能钻160根枪管,一个月就是1600根枪管。 当然这是理想中的数字,事实上钻头要经常停下来换新,木制水车也要不定时维修。 想让四十架水车一直保持全勤,那是不可能的。 在方愈的打算中,一个月能完成1200根合格的枪管,就已经很不错了。 另外三十架水车是用来打头盔、胸甲、刀枪的,这些东西成型比较快,但需要的工匠就很多了。 在线镗枪还没大规模装备以前,头盔和胸甲是不可或缺的,虽然它防不住近距离的火枪射击,但却能抵挡弓箭。 现在建奴和流寇的军队,可都还在大量使用弓箭手呢。(大炮也有,但是防不住,打着了就死给他们看好了!) 火绳枪和头盔、胸甲都可以大量卖给孙传庭。 也不怕他不买,只要他过来看上一眼,就肯定不会要朝廷发的那些烂货了。(估计烂货也不会给他了) 至于价格也不用太便宜,反正他孙传庭现在有的是钱。 按照方愈估计,孙传庭至少会拿出一千万甚至是一千万五百万两来买粮食。 不光是给军队吃,还能安抚地方百姓。 不然百姓变成流寇,杀完一波又一波,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比起刀枪火炮,粮食才是对付李自成、张献忠他们最好的武器。 方愈这里粮食便宜的要死啊,在这里他一千万两买的粮食,在顺天府要二千五百万两才能买到。 到了山西、河南、陕西一带,那就奔着四千万甚至六千万去了。(还不止,撒的银子越多粮价涨的越厉害) 孙传庭不把粮食买个够那才是大傻子呢。 买完粮食剩下的钱刚好可以买火绳枪、刀枪和胸甲,这些东西便宜,留个两百万、三百万两就足够了。(鸟铳万历年间2.5两,现在卖4两) 所以,方愈许诺给孙传庭的“两千万两银子”其实就是潘老师抓上两把东北大米,再扔下几颗废钉子。 以上费满打满算,应该不会超过10块钱。 毕竟超市的东北大米两块七毛一斤嘛。 剩下的几百万两白银……额,还是不要再祸害袁大头了,让潘老师到银品店买一块工业白银,稍微刮下一点银渣子就足够支付了。 唉,元朝的石头狮子啊,中间商赚麻了。 ……额,扯远了。 方愈想着应该去一趟县衙,找孙传庭解决工匠的事。 这事闵文龚解决不了,因为涞水县找不到这么多的木匠和铁匠。 方愈就和老刘说了一声:“这事我来办,你尽快做好分工派单的事,等水车转起来了,可不能让枪管等零件用。” 老刘笑道:“东家放心,现在城里来要订单的作坊可多了,就连王木匠都赶来了,说他们能做枪托。” 王木匠这人方愈见过,上回进城就在他家的木器铺定了四百多口薄皮箱子。(衣物箱) 这么快就做完了?这怎么可能呢,方愈记得他那铺子做工的总共也没十个人。 老刘解释道:“托了东家的福,王木匠现在生意红火,本来说要带八个徒弟,结果现在都有十几个了,他肯定是想多抢点订单做保底。” 方愈也无语,他记得那王木匠是个看起来特别憨厚的一人,没想到他做事这么不牢靠。 招那么多学徒却不肯招帮工(有木工经验的),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工资。 但他一个人怎么能带得了那么多的学徒呢?学徒学艺不精,做出来的东西能往外头卖吗? 方愈就叮嘱老刘道:“不能他说给他那就给他,首先要保证质量保证工期,他如果说他能做,那你就带人上他铺子里去考察一下。 其它的作坊也是一样,不放心的你都可以上门去看看,如果没那个能力就别跟着抢订单了。” 老刘连忙点头答应,脸色美滋滋的样子……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方愈把老刘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警惕:他是不是想借着派订单的机会,找那些作坊吃拿卡要呢? 方愈看完了风车,就匆匆回到了家里,现任保安部临时主事高三已经等在那里了。(还没转正,下次高二考及格了他就得退) 高三敬了个礼,然后汇报道:“公子,在新城做工的县民1151人(名册上记载的1154人,只缺了3个)已经排查完了,其中被标为警惕对象的有34人。 经过二次排查之后,发现有6个人特别可疑,保安部已经做好了抓捕准备。” 从潘老师把铁墙落下的那一天起,到现在新城里也没有再招一个新人。 不但不招人了,还把进来做工的人看的紧紧的,给他们又是分牌号又是分组,就是为了方便排查。 排查什么呢?当然是查那些隐藏的坏蛋,方愈才不相信这里头都是老实做工的人呢。 另外就是土匪和马匪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派了人到这伪装做工,其实是为踩点呢? 经过保安队这么多天的暗暗排查,今天高三终于拿来结果了。 现在就要看看,这些混进来的家伙都是哪路神仙了。 方愈道:“那就抓人吧。” 保安部临时副主事高二躲在一棵树后面。 他今天带来了一个排,一共十个人,现在都已经散开成一个大圆,圆圈中间是第二十七组工作队。 (本章完) 第63章 乾坤大挪移练第几重了? 第63章 乾坤大挪移练第几重了? 为了防止混乱,今天一个排只负责抓一个人。 所以除了高二带的这个排之外,整个营地里还有五个排在做同样的事。 远处有竹哨声音响起,高二凝神仔细听,声音是两短一长。 那就说明,公子已经批准抓人了。 第二十七组工作队的工作就是在路的两边填碎石头碎砖头。 他们和往日一样正在忙碌,除了组长何猪娃,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一个排的蓝狗子已经把他们围住了。 何猪娃拉过来一个箩筐,再用一个木铲铲着地上的碎石,他的眼睛时不时的喵一下某个组员。 他在想到底会是谁呢? 何猪娃中午被赵管事和高(临时)主事叫了去,告诉他他的组里藏着个“歹人”,下午保安队就要去抓,要他做好配合。 从那之后,何猪娃就一直在想这“歹人”是谁。 可是分辨来分辨去,他觉得人人都像,又觉得人人都不像。 何猪娃实在想不明白啊,一天一钱五的工钱(他二钱),食堂的米饭随便吃,每天的菜好的就像在皇宫里。 这样的好工作怎么还有人不珍惜呢? 东家是这样的心善,对做工的是这样的好,居然还有人心存歹意,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心肝? 何猪娃想着想着就愤怒了。 他决定等会保安队抓到人了以后,他一定要上去……起码也要骂两句! “咚!咚!咚!” 钟楼的钟声连续敲了三次,这是下午三点。 何猪娃立刻站起来,向着组员喊到:“大家伙都累了吧,都停下来休息一会。” “组长,怎么忽然喊休息了,东家没有定这个规矩吧?” 有个老成一些的人开口问道。 不过疑问归疑问,能休息谁又傻乎乎的要干活呢? 包括那个问的人自己也扔下手中的锤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猪娃笑的有些生硬,回答道:“今天我们的进度快,耽误一会也不怕。” 说着又拿出一个箩筐,挨着个的要收他们的锤子和羊角(尖锤)。 这下不理解的人就多了,好些人都问:就这么一会功夫,现在收了等会又要拿,这干的不是脱裤子放屁的事吗? 何猪娃扳起脸道:“只要是休息就要收工具,这是规定,昨天十二组和二十三组都丢了工具,赵管事都发脾气了,说要全组的人一起赔。 那我现在不收,等下谁丢了东西你们愿意赔不?” 那肯定是不愿意赔的,于是何猪娃很顺利的就把工具收进了箩筐里,又把它远远的搬到了一边。 这时他又看到阳顶天甩着手要走人,不用说,他又要去“净手”了。 可是高(临时)主事说过,在抓捕结束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阳顶天!现在不能走,你等会再去。” 何猪娃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阳顶天。 阳顶天很不高兴的样子,喊了一句“撒开!”挣脱了何猪娃的手就要走。 何猪娃没办法,只能又把他拉住,压低声音透露道:“我们组里有歹人,蓝狗子已经把这里围住了,马上就要来……” 何猪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高(临时)副主事带着几个蓝狗子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何猪娃正想看看他们要抓的“歹人”是谁呢,就被人从后头恶狠狠的扑倒在地,同时一只膝盖重重的顶住了他的腰窝。 这一下疼的何猪娃浑身冒汗,嘴里还啃了满嘴泥。 “你们抓错人啦!”何猪心里头又气又急,正要挣扎的时候,就听见高(临时)副主事沉声道: “阳顶天,伱的事发了!” “把他带走!” 一会之后,高三又到了方愈这里,说人全都抓住了。 “有个人承认自己是奇峰口那边的土匪。”高三说道。 方愈奇怪道:“怎么这么快,你们好像还没动手问话吧?” 高三回道:“还没动手,这人自己就承认了,还说他不是来踩点的,而是来公子这里拜山头的。” 方愈无语,我和他又不是同行,拜的什么山头? “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说不清楚就送到砖窑场去。” 方愈说着话,忽然看到名单上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不由得惊奇道:“这怎么还抓了个阳顶天?” 高三听不明白意思,只好回报道:“这个阳顶天给的地址是假的,他还有好几次偷偷摸摸靠近公子的房子,我们早就在暗地里盯他了。 额,高副主事刚刚抓他的时候,他还说他是县里的书办,是跟闵县令的。” “胡说八道。” 方愈嗤之以鼻。 闵文龚是最最害怕潘老师的,潘老师关个冰箱都能把他吓的跪地上,他敢派个卧底来偷偷摸摸? “问清楚他是什么人,说不清楚就送到砖窑场去……额,顺便帮我问他一句,他的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几重了。” 高三饶着脑袋,一头雾水的出门去了。 方愈憋着笑,又朝房间里喊了一声:“阿秀,作业做完了没有?做完了就跟我到县城里找孙爷爷去。” 小女孩当然是想去县城里的,那里热热闹闹,还有好多卖小吃的。 所以方愈的话刚落音,阿秀就扔下了笔“蹭蹭蹭”的跑了出来。 “作业呢?给我看看,做完了才能去。”方愈伸出手问到。 阿秀小声道:“等下回来再给你看。” 方愈一看就知道她还没做完呢,便一脸严肃的提醒道:“回来后可就没有时间让你补作业了,要是错过了交作业的时间,你还记的刘鸡叔叔的下场吗?” 想到那天刘鸡叔叔哭的那么伤心,可见一天掏八个厕所是件很可怕的事。 阿秀也有点害怕了。 于是她连忙转头回去拿来了作业本,说:“那我就到孙爷爷那里去做作业。” 方愈牵着阿秀出门,高二已经带着几个人在外头等了。 他们是保护方愈去县城里的,倒不是方愈怕死……额,他确实怕死。 一路走着,方愈就开始关心高二的学业了,也不知道他下回能不能考及格呢。 “之前落下的字,现在都认全了吗?”方愈问。 高二很诚实,点头道:“字都认识了,就是还有些不会写。” 你会不会写的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都是黑乎乎的一坨,方愈心想。 方愈也没办法,只好劝告道:“写汉字需要一笔一画,板板正正,字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而不是一笔写一行。” (本章完) 第64章 有贵客到,失陪! 第64章 有贵客到,失陪! 庞天德正窝在城门楼里,紧锁着眉头。 老远看到方愈一行人向着城门走来,庞天德便赶紧振作了精神,带着两人匆匆迎了出来。 除了上回过来大采购,方愈就再没有进过这县城。 在高二他们看来“繁荣”的县城,在方愈眼里就是个村镇小集市,而且还是“脏、破、烂”急需动工改造的那种。 方愈觉得,还是窝在营地里舒服一点,起码那里干净的多。 庞天德已经过来了,他看到后头没有人推鸡公车,就知道方愈这回不是进城来买东西的。 那就肯定是去县衙找闵大哥或者总督大人了。 于是庞天德压低声音吩咐手下兵丁:“快去,去县衙找县尊和总督,告诉他们方公子就要到了!” 这些兵丁天天就杵在城门口,对面那些“神迹”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还有自家城门令、县尊、总督都走马灯似的往那里跑,他们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方公子身份有多贵重呢? 所以那兵丁听了吩咐,二话不说就飞奔着往城里去了。 庞天德上前行礼,道:“庞天德见过方公子。” 方愈也回礼,却看到庞天德的脸上似有愁容,便开口问道:“庞大哥可是遇到难事了?” 这时阿秀忽然插话道:“小妮姐姐今天没来上课。” 方愈看向庞天德。 庞天德只好苦笑道:“昨夜里小妮贪图院子里凉爽,迟迟不肯回屋睡觉,早上唤她起床时才发现她浑身发烫,已是患上高热病了。” 方愈关切道:“请大夫看过了没有?” 庞天德点点头,发愁道:“大夫开的药已经喝过两次了,然后就是用被子捂着,中午我回去看了一次,高热还是没有退下。” 这年头的发烧感冒都不是一件小事,庞天德所见所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孩子为此丢了性命,也就难怪他在这里心忧不已了。 听说庞小妮生了病,阿秀就已经着急了,她抢着和方愈说道:“爹,快让小妮姐姐吃药,和阿秀一样,吃白白的药。” 庞天德不知道白白的药是什么,但他想那肯定是潘神仙送下来的药,于是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只是……那是仙药啊,必定是珍贵无比的,方公子真舍得给小妮吃吗? 庞天德看向方愈,喉咙里有话就是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在激烈的打斗,一个逼着他向方公子求药,另一个则拉着他说不能让方公子为难。 方愈不知道庞天德的心里那么多戏,只点头道:“正好我那还有退烧药,小孩子发烧耽误不得。” “这样吧,”方愈看向高二道,“你现在就带着庞大哥回去取药,注意药量,千万不能给多了。” 早两天阿秀也是贪凉……贪吃五味子冰水(赵老头偷偷给她买的),然后半夜里就发了烧。 潘老师知道了以后,连夜就到药房买了布洛芬回来。 那一颗药丸大的根本就进不了门。 方愈细细的刮了点药粉,再用热水冲泡给阿秀喝下了,没用半个小时,阿秀就已经退烧了。 听了方愈的话,高二却犹犹豫豫的不肯走。 方愈瞪了他一眼,他才为难道:“这几块料跟着公子去县衙我不放心,我自己也得跟着去。” 高二说的“这几块料”当然是指后面几个保安队员了,显然他对这些人很看不上眼。 方愈听着都给气笑了,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呢?再说,这几块料还不是你自己训练出来的吗? 庞天德和高二也是熟悉的,他心里想着拿药但也不敢让方公子冒险。 这会便连忙站出来,拍着胸脯道:“高二兄弟尽管放心,我庞天德可以护送方公子去县衙,谁要是敢冒犯方公子,我就用这个!” “咣!”的一声,庞天德就把腰刀给抽出来了。 虽说高二和庞天德都是为了自己想,但方愈听的却很不是滋味。 总有一种自己被当成了弱鸡的感觉。 再说这总共也没多远吧?要不伱俩都坐这里喝茶聊天,我回去取药算了? 涞水县是座小城,县衙还建在中轴线上,其实离城门也没多远。(城隍庙以北,大路直通) 方愈把高二和庞天德两人都一起轰走,进了县城还没走一会,就听到一阵轰鸣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这是孙传庭的亲兵到了。 方愈看到约有二十几骑骑兵,各个都身着胸甲,顶戴头盔。 他们排的很密集,马蹄声踏的像暴雨一样。 此外,他们每人手里还各举着一根足有3米多长的骑兵礼仗矛,看起来威风凛凛。 额……说实话,那天孙传庭做出一副寻常小老头的模样,方愈差点就要忘了他是大明朝的三边总督。 虽说大明现在麻烦多多,但正统王朝的架子还是在的。 你看后头的孙传庭也亲自到了。 他骑在马上须发飘扬,身上是崭新的总督袍服,面色带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与前两天那个哭惨卖穷的小老头判若两人…… 方愈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被孙大演员蒙骗到了。 孙传庭下了马,就快步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孙传庭正在县衙会见保定官员,忽然得知方公子到来,仓促之间前来迎接,方公子莫要怪罪。” 好吧,保定府各州县的主官,还有府治清苑的大员都在这等了两天多了。 孙传庭架子再大,也总是要和人家见一面的。 既然是正式见面,那当然要穿官服,当然是要摆开总督仪仗的。 可惜就如同当初闵文龚丢下易州同知刘大人一样:本来县衙后堂里正是一派其乐融融,大家你夸我捧谈的正高兴。 忽然之间孙传庭就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有贵客到来,失陪! 然后就直接撂下了满堂官员疾步出门去了。 不光如此,他还把总督仪仗(军仪仗)都给带出去了,县衙外头再次空空如也。 满堂官员面面相觑,都有一种匆匆赶来、把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失落感。 额,其中的易州同知刘大人,已经是第二次体会了。 方愈抱着阿秀,和孙传庭一起来到了县衙。 第一眼就看到了县衙门口的两个大坑(正在定做新石狮),这才明白了那两只石狮为什么看起来似曾相识。 (本章完) 第65章 方愈留墨宝 第65章 方愈留墨宝 本来他还以为是哪个大户卖出来的呢,现在知道那个大户就是闵文龚。 也不知道孙大人给了闵大人什么补偿没有? 方愈想着的时候,就看见闵文龚也迎出来了。 闵文龚脸上笑呵呵的……看来送出这对石头狮子,他是心甘情愿的。 方愈一进到县衙,又转到后堂,就看到里头满满当当坐的都是大明官员。 这些人看到总督和闵县令陪着一个年轻人进来,而且两人的步伐还特意往后落了一步。(闵文龚落两步) 他们立刻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总督说的“贵客”了。 还有眼尖的,看到阿秀脖子上系了一块玉,立马眼睛就睁圆了。 孙传庭毕竟在这当了几年的保定总督,这里很多官员都是熟悉他的,当然也认识这一块玉。 连皇帝赏赐,随身佩戴了二十多年的玉都送了出去,可见孙传庭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程度。 能当官的人都有着唾面自干的本事。 他们立马就忘了那些不愉快,一个个的都向着方愈和阿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似是哪家公侯子弟,不然怎能如此不凡?。” “得总督大人如此看重,必有经世济国之才。” “……” 有人笑的灿烂,也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方愈和孙传庭先后穿过,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其中有个傻叉连马屁都不会拍。 现在还有哪家公侯子弟敢走在孙传庭前面呢?你这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方愈瞅了一眼,是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穿绯袍、胸前绣豹子的武官。 这家伙的绯袍怕是要换颜色了,方愈心想。 过了后堂再转角,进了一个月亮门,就到了县衙的后宅。 现在这里已经不属于闵文龚了,孙传庭的亲兵把这里围的死死的。 方愈进了一间房子。 这里头算不得精细,但是很宽敞。 方愈看到桌子上撒开了不少纸张,中间还有一份折叠小本,应该是给皇帝的奏章。 孙传庭看到方愈的目光,便呵呵一笑,自嘲道:“皇帝为洪督赐祭九坛,还要我等商议谥号,可是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相称的,呵呵,空留下一堆草稿。” “额…”方愈听了个半明不白,想了一会才问道:“孙大人说的洪督不会就是洪承畴吧?” 孙传庭点点头,带着一脸的追思,道:“六年前我和洪督在子午谷与高贼(高迎祥)大战,是洪督调遣有方,最后才能四日三捷,最后生擒高贼。” “额……”方愈也不想打扰他追思啊。 “如今……”孙传庭说着就叹气了,“洪督在松山被奸人出卖(副将夏成德),不幸被建奴所俘,现在已经慷慨就义。” 孙传庭对洪承畴还是很有感情的。 毕竟他两一起战斗过嘛。 到现在崇祯皇帝和孙传庭都以为洪承畴是个忠义烈士呢。 比如崇祯皇帝不光为洪承畴的“死”痛哭不已,还向天下臣民下旨宣告:洪承畴节烈弥笃。 嗯,他还在朝天宫设了祭坛,打算等孙传庭他们帮洪承畴想一个好的谥号,然后…… 然后他亲自去祭奠。 方愈听说了这些,就知道崇祯皇帝这回又要丢尽颜面了。 等孙传庭感慨完了,方愈就提议道:“孙大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谥号,特别适合给洪督。” 孙传庭一听很高兴,方神子出手肯定不凡啊! 于是他赶紧拿来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再提起一支好大的狼毫,双手递过来,道:“方公子请!” 方愈也不推辞,拿过那支狼毫,在砚台里蘸饱了墨水。 孙传庭在一边老实等着,他此刻心情非常激动啊。 他为洪承畴激动。 因为这是方神子为他定下的谥号,以后必定能够传遍天下,千古流芳! ”洪督如果在天有灵,必定会无比欣慰。”孙传庭心想。 嗯,他也为自己感到激动。 这,这可是方神子的墨宝啊! 庞天德,闵文龚可曾有机会得到方神子的墨宝?没有的。 孙传庭早就听说了,方神子从来都不愿意给人写字。 而他孙传庭,今天将见识到方神子的书法! 并且有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话,方神子会把这墨宝留给他。 方神子开始动笔了! 孙传庭眼睛泛着精光,盯着那纸上一动不动,唯恐错过任何细节。 方愈也不在意孙传庭的心里活动,他一脸严肃的挥毫,写下了三个大字:大傻叉。 孙传庭:…… 方愈把笔插回去,拍拍手道:“就这三个字,特别适合洪承畴。” 可不嘛? 洪承畴投降了之后,先为建奴入关劫掠出谋划策,再帮多尔衮打败李自成。 入关之后,他先屠江南,黄道周、夏完淳等人全死在他手上。 接着又在湖南、广东、广西、云南……杀的人头滚滚。 他不怕千秋骂名,他忠心耿耿。 他给多尔衮和顺治提出了无数建议,是建奴入主中原的第一功臣。 最后呢? 康熙丢给他一个三等轻车都尉,让他光荣退休了。 这样的人不是大傻叉的话,那天下还有谁是大傻叉呢? 孙传庭看着那三个字发愣。 他和洪承畴有感情,自然是见不得别人侮辱洪承畴的。 他应该愤怒,可是……对面是方神子,他怎么敢呢? 而且,方神子和洪承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骂他呢? 方神子有未卜先知之能啊! 孙传庭想到这里,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莫非…… “不用猜了,他没有死。” “五月初五日,洪承畴就已经和祖大寿一起,向皇太极下跪称臣。”方愈说。 方愈话音落,孙传庭瞬间脸色煞白。 孙传庭心里头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耻辱。 这耻辱不是洪承畴投降。 而是洪承畴已经投降了,大明朝的皇帝却还带着满朝文武为他痛哭,为他祭奠。 而他孙传庭,也曾为了洪承畴的“忠烈”而感动落泪。 之前有多感动,现在孙传庭就有多愤怒。 “吴三桂这个蠢货!”孙传庭咬牙切齿的骂道。 为啥他要骂吴三桂呢? 因为吴三桂听了逃兵的描述,然后上奏皇帝,说:洪督师痛骂建奴,临砍时,只求速死。 “孙大人,孙大人?”方愈喊道。 孙传庭从激烈的情绪中醒来,看向了方愈。 方愈提醒道:“你应该赶紧上书皇帝,不要让他再继续丢脸了。” (本章完) 第66章 这就是仙药? 第66章 这就是仙药? 虽说崇祯皇帝丢脸丢的已经够多了,但这回真的不一样。 以往他也就是在臣子面前丢脸,这回是当着整个大明天下。 他那份表扬洪承畴是“忠义之士”的圣旨发的是明旨,不光是北京城知道,还要用快马把圣意送到全国的各个州县。 相当于我们现在的“xx次大会精神”,是红头文件,是要组织府、州、县各级官员一起像洪承畴学习的…… 结果洪承畴已经投降建奴了? 所以这回,丢人丢的实在太离谱了。 不只是崇祯皇帝本人,整个大明朝庭也将因为这件事,在天下人面前颜面丧尽。 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知道了真相以后,能不能扛得住?听说他的身体可不太好啊…… 说不定朱慈烺就要提前登基了?方愈心中想到。 那可是好多历史穿越爽文的主角啊。 孙传庭也知道事态严重,他拿起了笔想立刻给皇帝写奏章,但刚开了个头却又停下来了。 倒不是孙传庭害怕这奏章会把皇帝气死,而是事关整个大明朝庭的脸面。 这种东西在后世,叫做——国家信心。 国家信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危难时期。 孙传庭犹豫不止。 方愈就开口提醒道:“有的人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孙传庭那脑子是真好使。 他立马就眼前一亮,拍着桌子大声道:“将错就错!” “无论如何,大明朝庭都丢不起这个颜面,所以洪承畴他没死,我们也得当他死了!” 方愈又道:”不光要当他死了,还有谥号也要继续选,还得给他选个「好听」的。 孙传庭点头,然后眼睛就瞟到了方神子的墨宝。 尽管他知道诋毁方神子是作死行为,但他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抽搐:方神子这字写的……可真丑啊! 写奏章十万火急,孙传庭连忙和方愈告个罪,然后急忙忙的开写了。 他要告诉皇帝要立刻撤了朝天宫的祭坛,千万不要带领百官前去拜祭。 但“向洪承畴同志学习”的圣旨已经发出去了,那该怎么办呢? 绝对不能自己打脸,要一口咬定洪承畴已经死了。 以后建奴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咋办呢? 不承认!那边的洪承畴是假的,是建奴故意造谣,意图抹黑我大明王朝…… 孙传庭下笔如飞,正写着呢,就听到对面有声响。 孙传庭抬头,就看到阿秀拿着个线装小本,吭哧吭哧的爬上了凳子。 阿秀说:“阿秀的作业也还没写完,阿秀和孙爷爷一起写作业。” 孙传庭呵呵笑,伸手把砚台推的离阿秀近点,点头道:“好,好,阿秀写作业,孙爷爷也写作业。” 县城的另一边,庞天德已经取到了“仙药”,匆匆忙忙的回了家里。 刚一跨进门,就听到自家婆娘邢氏的哭声,哭声哀痛已极。 庞天德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小妮她已经…… 庞天德强忍着恐惧,三两步冲进了房里,就看到自家女儿还躺在床上,胸口的被子还在微微起伏。 小妮还活着……呼! 庞天德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顿时怒火从心头起:“老子都要被你吓死了!小妮这还活着呢,你在这嚎哭做什么!” 邢氏哭的更伤心了,向着庞天德道:“黄大夫说了,要是天黑前高热还没有降下来,小妮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呜呜,没了小妮,我以后可怎么活呀,呜呜……” 庞天德听了恼火,很粗暴的骂道:“听他放屁!是他自己没本事看不好小妮,尽只会开些没用的药骗取银子。” 人家黄大夫一把年纪了,现在就在旁边站着呢。 听到庞天德当面骂人,黄大夫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庞天德也不理他,向着邢氏喝斥道:“别他娘的嚎了,快去端碗水来,老子已经在城外求到仙药了。” 邢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着泪眼疑问道:“城外求的药?啊!是方……” 邢氏问着话就已经想到了,立刻就欣喜了。 然而“公子”两字还在嘴里呢,庞天德就把她的话打断了:“闭嘴!你只管去端水,小半碗就行了。” 邢氏擦干眼泪,欢天喜地的出门去了。 哪怕庞天德的嘴巴再严,两人都是天天睡一张床上的,有意无意的总能知道一点。 就连黄大夫见了这场景,也联想到了什么。 虽然他和县里人一样,不知道关于方愈的事,但神奇的传言太多了,他去看过钟楼,铁墙他也看过。 现在整个涞水县城,谁还不知道城外营地里有神仙呢?或者说,城外那些人是有神仙庇佑的。 庞天德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说他在城外求来了仙药! 不管是真还是假,黄大夫都不肯走了,别说庞天德骂他两句了,打他他也不走! 邢氏很快就端了小半碗水进来。 庞天德伸手在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正要打开的时候,就看到黄大夫盯着纸包目光灼灼。 庞天德想骂人,又想到刚刚已经骂过了,还都是街坊邻居的。 而且小妮病了以后,这黄大夫也是尽心尽责,一天时间差不多跑了四五趟了。 换成别的大夫,可别想这美事了。 庞天德也不怕他来抢,把纸包小心的放到桌子上,再一层层慢慢的打开。 里头是一堆白色的药粉。 庞天德憋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气吹走了药粉。 “这就是仙药?”黄大夫悄无声息的就到了旁边,问道。 庞天德瞪了他一眼,只怪自己嘴快说漏了。 “看就看,不要说话,等下吹走了药粉我跟伱没完。”庞天德侧过脸说道。 庞天德小心的把药粉分成三份。 这是高二特意叮嘱他的,说喝完一次烧还没退完的话,两个时辰以后再喝第二次。 庞天德把一份药粉倒进碗里,然后轻轻搅拌。 邢氏要伸手过来接,又被他瞪了一眼。 庞天德亲手把小妮扶起来,用调羹喂给她喝。 一会之后,小半碗的水已经喂完了,庞天德放下碗,然后拉过一个板凳,就在旁边守着。 邢氏也凑了过去,坐上一边。 黄大夫年岁大了站的难受,也厚着脸皮坐到了另一边。 三人谁都不说话,六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庞小妮。 (本章完) 第67章 募兵30万 第67章 募兵30万 小妮烧了这么久,早已经是嘴唇发白,脸上还不停的冒出虚汗,显然是烧的难受至极。 时间过去约莫一刻钟,邢氏时不时就伸手探一下温度,然后摇摇头退回来。 庞天德动都不动,也不看一眼邢氏。 因为高二和他说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起效。 至于不起效怎么办?呵呵,谁敢说出这话庞天德他就敢拔刀。 潘神仙赐的药怎么会不管用呢?这分明就是恶意诋毁潘神仙和方神子啊! “爹,我想喝水。” 正当庞天德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庞小妮喊他的声音。 庞天德惊喜莫名,一下扑了过去,把手放到了小妮额头上,然后咧开大嘴“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邢氏也上去摸了一下,然后就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黄大夫根本不用去摸,他看到小妮的脸本来烫的发红,现在已渐渐变得苍白——这是病后虚弱的体现。 庞天德拿来的真是仙药!黄大夫不可思议的摇摇头。 他行医四十多年,何曾见过有什么药,能让高热不退的病人好的如此干脆利落? “娘,我想喝水。” 庞天德还在笑呢,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是没空去给庞小妮端一碗水。 于是庞小妮只好叫她娘亲了。 邢氏也光顾着高兴,这会脑子醒转过来,连忙出去端水去了。 “庞老弟,”黄大夫拉扯了一下庞天德,道:“桥头还有一家病人也发了高热,是个老太太,你那还有两份药,要不……” 庞天德立马就不笑了。 庞天德站起来,黑着个脸走到桌边,把药粉的纸包再次合起来。 在黄大夫眼巴巴的注视之下,他把药包贴肉放进了衣襟里,还不放心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什么老太太,无非是想吞了我的仙药而已!” 庞天德一眼就判定了黄大夫的意图。 黄大夫还想再多说两句,就被庞天德强行“扶”了出去。 到了门外,庞天德又恶声恶气道:“仙药的事不准你到外头说,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上门砸了你的医馆!” 县衙里孙传庭已经写好了奏章,当即就叫来了亲兵。 “这是急奏,携三马,马休人不休,立刻送去京城。”孙传庭吩咐道。 方愈端着一碗茶,吃着点心。 面前摆满了一个个小碟,里头都是各种小吃,总有十二、十三碟的样子。 这是闵文龚看到阿秀来了,派家人到外头搜罗回来的,也有几样糕点是让衙门后厨做的。 方愈尝了几样,这手艺比起上回在乔家吃到的可差多了。 但是阿秀不知道啊,她看到方愈捡起绿豆糕、桂糕一口一个,吃的好香的样子。 “爹,阿秀也想吃一块,”阿秀眼巴巴的说。 方愈哼了一声,不满道:“伱那点心思全在这桌子上来了,就剩几个字了,快点写完。” “呵呵,”孙传庭把事情安排完,也坐到这边来了。 方愈就和他说正事了:“孙大人,这回过来是找你帮忙的。 头一件事就是缺工匠,现在打水车缺木匠,以后水车转起来了缺铁匠,涞水县这边是怎么都凑不齐的。” 孙传庭点点头,这事对他自己也非常重要。 不然到时候招募了几十万新军,朝庭那些人又不肯拨付武器的话,总不能让新军去练柴火棍吧? “最好是要官匠,一家老小都一起带来。”方愈补充道。 相比起自由工匠和开铺子的,官匠真是太凄惨了,也正因为他们凄惨,所以他们都会好好干活。 要不然……送你们回去怎么样? 方愈点名要官匠,还一下子就要百十个,这就需要保定府十几个州县一起来凑了。 巧了!现在这些州县的主官差不多都在这里。 等会把他们聚起来,给他们分摊名额就好了。 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虽然管不到保定府,但谁又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孙传庭呢? 甚至他们还会为了名额互相争抢呢,这可是个巴结的好机会啊。 说完了工匠,方愈顺便就问了他募兵的事。 要不然给他2000万两做什么?方愈现在可是孙传庭的天使投资人,而且还是独家的。 天使投资人有权随时过问孙传庭责任有限公司的运作情况。 “孙大人,募兵的事想好了吗?打算练多少兵?”方愈问道。 孙传庭点头,一脸矜持道:“第一批打算招募30万。” 嗯,方愈想象的是200万大明军队横推一切渣渣,但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得分步骤来。 孙传庭第一批募集30万就已经很猛了。 因为募兵也好,训练也好,都是需要将领和管理人才的。 孙传庭还需要自己去挑选将领,笼络将领。 最后给崇祯皇帝打个报告就行了。 额……别觉着这样大逆不道,现在吴三桂和左良玉都是这么干的。 如果等着朝廷派的话……孙传庭在崇祯十一年被那些人坑惨了,坑的打了败仗,打了败战还帮他们背黑锅,活活在牢房里蹲了三年多。 他孙传庭现在手里握着2000万两,怎么就不能学一下吴三桂和左良玉了? 方愈又问:“募30万秦军吗?” 孙传庭脸上一阵纠结,他自始至终都是想要秦军的。 但练30万秦军,再从涞水县运粮食,那就费太大了。 孙传庭舍不得啊。(越有钱越抠) 所以他就回答道:“募10万秦军,再到保定、河间和山西招募20万。” 至于练兵地点……孙传庭也已经想好了,那就是以前的老地盘:涞水县附近的易州。 好吧,在运河联通之前,易州绝对是最佳的练兵之地,因为离涞水县最近嘛。 运粮食也好,武器装备也好,巴结方神子也好(最主要的),都是非常方便的。 要不是涞水县摆不开,他孙传庭肯定是要选涞水县的! 然后就是最后一件事了。 方愈说:“帮我选个副校长,来管夜校和小学。” 闵文龚已经把老师都给找好了,其中有五个秀才(县里书院找的学渣,考不上举人的货色),还有十二个老童生(垫底学渣,考不上秀才的货色)。 闵文龚来说的时候非常为难,觉得自己没有办好方神子交代的事。 (本章完) 第68章 方校长和孙副校长 第68章 方校长和孙副校长 闵文龚虽然是个县令,但对那些读书人他可不能来硬的。 虽说那些人自己没本事,但他们那张嘴却能让闵文龚身败名裂。 别说闵文龚了,孙传庭在当保定总督的时候得罪了一个名叫尹三聘的府学教谕。 就因为孙传庭的士兵打伤了他的同乡,结果他就疯狂举报孙传庭,最后都闹到皇帝那里去了。 保定总督是什么级别?府学教谕又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嘛,就连孙传庭都不愿意招惹那些大喷子,更何况他闵文龚呢。 所以他只能以县令之尊,对那些人好言相劝。 说城外有吃有喝有银子(就差妹子了),待遇极好。 反正你们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考上,日子过的也苦逼,要不去城外当个老师? 经过闵文龚大半个月的努力,终于说动了这些又穷又没才华的科场菜鸡。 闵文龚惭愧不已,好在方愈并不介意。 他们的四书五经和八股文不在行,教学生读书、认字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就可以了。 方校长还挺担心招来一帮“儒家精英”,最后把学生们的脑子教坏了呢。 嗯,这个学校的名字就叫“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白天做小学,晚上做夜校) 小学的校长职位“暂时”由方愈同志担任。(起点比潘老师高多了) 现在就要孙传庭帮忙找个副校长,要能压的住那帮“科场菜鸡”,又能帮忙招生的。 方愈他们毕竟是初来乍到,县城里和附近乡里人愿意来做工,可不见得就放心把孩子送过来。 所以方愈预想中的副校长,不光要有能力,最关键还得有名望。 有了名望就能忽悠更多的父母把孩子送来上学。 这事找孙传庭最好了。 人家的朋友圈可庞大了,他随便写封信介绍某人过来,到了这涞水县,那也是泰斗一般的存在。 到时候别说涞水县,就连易州、定兴、河阳都会有人慕名而来。 那可就省了好多事了。 孙传庭先是问了夜校和小学的意思。 听方愈解释清楚之后,孙传庭稍作沉默,然后就摸着胡子道:“方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孙传庭来做这个副校长怎么样?” 方愈:…… 其实方愈本来是想让孙传庭介绍如阎尔梅、陈子龙、黄宗羲这些个小辈读书人过来。 但人家现在都开口了,那还能不答应吗? 唉,一个县级小学的副校长是三边总督孙传庭,这小学以后可真是牛逼大发了。 招生什么的肯定是小菜一碟,怕不只附近州县的学生,就连顺天府、河间、山西……一带都会有人想方设法往这学校里挤。 让自家孩子挂个“孙传庭门生”的头衔,以后走出去了还不得飞黄腾达? 当然,孙传庭自己要练兵,还要参与朝政的事,是不可能天天窝在这学校里的。 所以他挂个名头,再派个心腹幕僚来学校里参与管理就可以了。 方校长代表全校师生欢迎了孙副校长的加入,然后就抱着阿秀离开了县衙。 额,临走他也没忘记把一堆零食打包带走。 阿秀忙着做作业,可是一口都没吃上呢。 此时天色将暗,方愈抱着阿秀走在出城的路上。 后头跟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这都是孙副校长派出的亲兵。 听他们的口音,果然都是从陕西来的。 孙传庭偏爱秦军天下皆知,虽然他自己其实是山西人…… 除了些亲兵之外,边上还有闵文龚派出来的县衙官差。 他们在前面清道,在旁边阻挡行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哪个朝廷大官呢。 方愈也不管他们,看到高二从营地回来了,就问道:“抓的那些人都审了吗?有没有人松口?” 高二摇头道:“还没有,除了奇峰口的土匪和一个阳顶天,其他人都不承认是马匪,说自己就是普通农民。” 马匪平日里可不就是普通农民么?他们倒是也没有说谎,方愈心想。 高二又道:“那土匪名叫刘八苟(注册名),我们把他打了一顿,他不肯改口,只说想见东家一面。” 额,就是想拜山头的那个,方愈想起来了,便开口道:“那就带他过来,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片刻之后,方愈回到了营地住所。 方愈先叫来了赵老头,告诉他即将有数百人来到营地(官匠和家属),要他尽快搭建棚屋,还要叫裁缝铺给他们准备新衣服。 虽然还没见着人,但有了老刘那帮人在先,方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会是个什么样。 和赵老头说完话,高三和几个保安队员已经带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等在门口。 “让他进来。”方愈说。 这是方愈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土匪,只是和电视上形象不一样,眼前的土匪刘八苟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神恶煞。 他没有满脸的横肉,反而有点苦大仇深,就像刚刚从干旱的田地里,走上来的发愁的老农夫。 他穿着一身很寻常的粗布短衣,半新不旧,脚下还有一双草鞋……说明这是一个讲究人,因为来这做工的县民大多都是光脚的。 “说吧,你来这是想做什么?如果是拜山头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方愈问道。 刘八苟的双手被绑在后头,旁边还有高二、高三抽出了刀(老刘火枪铺出品),把他看的死死的。 不论他以前有多凶悍,现在都已经没有一点威胁了。 刘八苟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咧嘴一笑,道:“回东家的话,小人是听了奇峰口大当家的吩咐,来新城踩点的。” 高二、高三一听就怒了。 “伱个狗东西,作死!” 高二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然后两把刀同时架住了他的脖子。 方愈摆手道:“扶他起来,让他说话。” 刘八苟又被粗暴的拽了起来,然后就听到方愈问:“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 刘八苟答:“真名不知道,大号叫土球子。” 方愈疑惑道:“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一点也不霸气,出去劫道的时候喊出来也吓不住人。” 刘八苟解释道:“东家不是本地人,土球子是一种蛇,尾巴短而且粗,这蛇有剧毒。” 方愈听了点头,然后问的问题就有些奇怪了: “你们奇峰口当家的有几人,有没有女土匪?” ps:好多同学催我赶紧上架加更,都以为我天天两章是憋着大招呢 并没有,事实上我很多次都是踩点更新的。 另外,“要成为土豪王的贫困户”给我打赏了一万点,我懂这是要加更的,只是……先欠着吧,肯定还。 还有很多大佬,呆胞肥宅老书虫、荻原、丰666又给我打赏了。 还有好多送月票和推荐票的同学,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本章完) 第69章 皇帝的美梦 第69章 皇帝的美梦 “你们山洞里有没有挂替天行道或着劫富济贫的招幡?大当家的座位是不是虎皮的?” “你们逃跑时是不是喊扯呼?称呼朋友叫做并肩子?” …… 方愈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都是后世影视剧里土匪的标配。 刘八苟也耐心解释,比如奇峰口里有女土匪,但是一点也不漂亮,也不会耍飞刀。 因为人家已经六十多了,是大当家土球子的娘亲。 方愈问问题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刘八苟,等他说完土球子的娘亲之后,忽然开口道:“你是个读书人,有功名吗?” 刘八苟本来镇定自若,忽然就浑身战粟一下,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虽然刘八苟的话里并没有拽之乎者也,但他的回答条理清晰,而且里头没有一句粗俗俚语。 方愈整天和高二、高三这些个粗胚呆在一起,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 刘八苟良久才回答道:“崇祯五年岁试,点了个附生。”(秀才第三等) 方愈问:“伱是被土匪劫掠去的吗?” 刘八苟摇头,苦笑道:“不是的,我是自己到了奇峰口要求入伙的。” 好吧,方愈觉得已经绕的够久了,于是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者你可以回去了。” 额,回去的意思不是让他回奇峰口,而是去砖窑场。 那里才是土匪、马匪们永远的家啊。 高二和高三已经拽住了刘八苟。 刘八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忽然就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我要他们死!我要这涞水县的土匪和马匪一个不留,全都去死!” 刘八苟完全变了模样。 他的眼睛血红,脸庞也因为过度愤怒,扭曲的不成样子。 “我等了十七年了,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他们去死!我自己没有办法,官府也和他们沆瀣一气,我本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直到我被土球子派到这里来踩点……哈哈哈!土球子那个傻货还惦记着东家这里的银子呢……” 刘八苟又是恨极又是狂笑,一副完全疯魔了的样子。 “这就对了,要不然你也不会自曝身份了。”方愈心想。 方愈回想起高三之前的汇报,发现这个刘八苟其实已经来了不少时日了。 按照名册上登记,他几乎就是第一批过来做工的,离方愈他们在县城里推着银车大撒币只有三天的时间。 而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都伪装的毫无痕迹,直到营地里钟楼竣工,上头出现了那块手表。 他的行为开始变得可疑,很快就被保安队注意到了。 等到铁墙竖立起来以后,他简直就是迫不及待的在暴露自己。 比如两天前他排队进门时,守卫要他报名报号,他“顺嘴”就回了句黑话:“额,还要报蔓啊。”(家门来历) 综合起来,方愈就断定他是故意求被抓。 如果他不是向往砖窑场美好生活的话,那就必定是有所求。 方愈本来以为他是求赦免,是土匪不想干了,想换个职业在这做良民呢。 谁知人家是双面卧底。 他自己是土匪,却胸怀一颗除暴安良的心,这就有点厉害了。 正当方愈和刘八苟会面之时,北京城的崇祯皇帝已经接到了孙传庭到达涞水县之后的第一份奏章。 在打开奏章之前,他的手都是抖的。 “千万不要是闵文龚疯了,千万不要是江湖术士,列祖列宗保佑,千万不要是……” 朱由检又是祈求又是默念。 打开奏章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 “臣孙传庭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臣已到达涞水县,并于涞水城外得见神子。臣观之,一切神迹属实,皆如闵文龚奏章所言,并无半分虚妄……” 朱由检只来得及看到这里,就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变得模糊,然后身子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信王,信王?”朱由检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周皇后在叫自己。 整个大明后宫,只有周皇后还和十五年前一样,叫他信王。 朱由检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周皇后正坐在床边,含着眼泪。 “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还在批阅奏章……”朱由检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坐着的。 周皇后想信王肯定是又收到什么极坏的消息了。 要么是建奴再次叩关,要么是开封城让流寇破了,也或者是哪里又出了大天灾。 周皇后哭道:“不论那奏章传来何等的噩耗,信王都不该急切如此! 须知苦心人、天不负,信王每日辛劳至丙夜不休,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如何就没有否极泰来的那一天?” 噩耗?朱由检在脑子回忆,自己看到的好像不是噩耗啊。 是因为什么事来着……我想想……涞水县!孙传庭!神子! 朱由检瞬间把眼睛瞪的溜圆,然后猛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在周皇后急切的目光中,朱由检三两步就窜出了寝殿(德政殿配殿,很小)。 那动作就犹如恶狗扑……不,极速如飞!周皇后心中纠正到。 周皇后连忙起身要跟过去,就听到朱由检发出了一阵震天的狂笑:哈哈哈哈。 这笑声畅快至极,是周皇后跟随朱由检这十几年来从未听见过的。 “难道是好消息?而且好到能让信王高兴的昏厥过去?” 这怎么可能呢?周皇后怎么也想不出如今大明朝会有这样的好消息。 除非李自成带着十万大军投降了,或者建奴因为天灾瘟疫什么的全体暴毙了。 周皇后走到德政殿,看到朱由检手拿着一份奏章站在御桌前面,大笑声倒是没有了……周皇后稍作安心。 说实话,朱由检那笑声听着怪渗人的。 “信王,真的是有好消息?”周皇后走到旁边问道。 朱由检并不答话,眼睛还在看着奏章。 孙传庭这份奏章并不是很长(第二封、第三封还在路上),朱由检一会就已经看完了。 但他依然没动,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唯恐漏过什么细节。 一直看完了第三遍,朱由检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之所以急切的从床上爬起来,之所以看到奏章笑的那么大声,是因为他害怕是自己做梦。 梦这东西大多都是相反的嘛,所以他朱由检做过的美梦实在太多了…… (本章完) 第70章 崇祯想念洪督 第70章 崇祯想念洪督 朱由检良久才回道:“好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 周皇后一脸疑惑。 出人意料的,朱由检忽然把奏章递了过来,说:“你也看看吧,是孙传庭从涞水县送来的。” 周皇后非常好奇,但她不敢去接。 朱由检这个人是相当古板的。 后妃不干政的规矩历来都有,但之前的天启、泰昌、万历……等皇帝都执行的相当松散。(朱元璋自己带坏了规矩) 唯独到了他朱由检这里,把这条规矩执行的相当严格。 看看他奉行的座右铭就知道了:人主一日之间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自然君德清明,君身强固。(宋·程颐) 想想明朝太监的名声有多臭吧。 但朱由检却直接把周皇后、后妃和太监都归纳到了一起,唯恐这些“女子与小人”影响到他的英明神武呢。 周皇后平常议论两句都要被他骂一顿,现在又怎么敢去接奏章呢? 但朱由检今天似乎变了性子。 见周皇后不接,他又把奏章往前递了一下。 他嘴上不能说(说了就是他自己坏规矩),但意思很明白:你得看,不敢看你也得看。 朱由检虽然是个老古板,但他毕竟是人,是人就会有分享欲。 更何况是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呢? 其实他内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周皇后一起分享。 周皇后见他是认真的,便也不再犹豫,接过了奏章打开看了。 如同朱由检预料的一样,周皇后看到开头就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 虽然没和朱由检一样直接晕过去,却也惊讶的叫出声来了。 周皇后没有伸手去捂住嘴巴,因为一旦见过了这些描述,她的眼睛和手都再也无法离开奏章。 她越看脸色越红,越看呼吸就越是粗重。 等孙传庭说到神子亲自出了铁墙来迎接他的时候,周皇后已经高兴的哭出来了。 朱由检这眼眶也红着呢,但他看到周皇后的反应,心里头却直摇头:女子果然都是大惊小怪的。 他以为周皇后也得看上两三遍,便也不说话,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谁知他的屁股刚刚挨上座椅,就听到周皇后疑惑道:“神子给了孙传庭2000万两白银,说是买狮子?” 朱由检这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孙传庭没有说那银子是给他本人的,只模糊提了一句“神子肃曰:此2000万两乃购石狮费用。” 朱由检看第一遍没看出来,看第二遍还是没看出来。 等到周皇后看奏章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不对味了。 谁都能看出来,神子赐予2000万两白银是为救大明的,可他偏偏要说是为了石头狮子。 再加上孙传庭这个“肃曰”,朱由检哪里还听不出来这银子是归了他孙传庭所有呢? 孙传庭的暗示之意很明显:是神子说了要给我的,我也不敢不要,要不然就违背了神子的意志。 “哼,孙传庭一贯欺罔于我!” 朱由检黑着脸道。 他对于孙传庭一向都是不放心的。(他对谁都不放心) 比如在崇祯十二年的时候,孙传庭得了重感冒导致耳聋,于是上书要辞去保定总督的职位。 朱由检却听了杨嗣昌(兵部尚书)、高起潜(监军)的话,认为孙传庭是不敢打仗,是在装病推卸责任。 最离谱的是,他派了杨一儁(监察御史)去核实孙传庭的病情,杨一儁回来说孙传庭的病是真的! ……于是朱由检又把杨一儁抓了起来,说他俩相互勾结。 唉,孙传庭也是可怜,现在崇祯皇帝又在怀疑他了。 朱由检心想,我是这么的勤政,是这么的节俭,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是个好皇帝了。 那为什么神子不把银子给他,反而是给了孙传庭呢? 原因很简单!孙传庭并没有把我是好皇帝的事告诉神子。 神子虽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但毕竟初来乍到,又失去了法力。 他看到大明现在衰落成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当然会以为这是大明皇帝无能。 所以,他又怎么会把银子交给一个“无能的皇帝”呢? 朱由检在心里抱怨孙传庭。 也后悔自己不该把孙传庭派去涞水县,早知道,就挤出几万两银子,把他打发去陕西好了…… 舍不得几万两银子,结果却丢了2000万两,对于朱由检来说,这是一个痛彻心扉的教训。 一定要在神子身边安排自己人!朱由检心中想到。 那谁才是朱由检心中的自己人呢? 那当然就是帮助他顺利登上大明皇位,又帮他除掉魏忠贤的大明皇嫂——懿安张皇后了。 朱由检就问周皇后:“皇嫂现在到哪里了?” 说起皇嫂,周皇后真是一脸的疑惑,她迟疑道:“昨天有信来,皇嫂说他已经到了涿州……” 朱由检点点头,轻声自语道:“嗯,那就快到了。” 周皇后一直疑惑皇嫂为什么这时候要回开封省亲,而且,回开封省亲又为什么要往保定方向走呢。 现在她一想就恍然大悟了,周皇后惊讶道:“皇嫂原来是要去涞水县!” 朱由检摸着小胡子有些许得意:本皇帝也是有先见之明的! 就是……唉!就是不该让孙传庭抢先一步啊,伱说他一个三边总督走那么快干什么呢? 要是他在路上游山玩水、访亲问友,多耽搁几天那该多好啊,本皇帝肯定不会催他! 朱由检想到那2000万两,心里头疼的就像被人用刀拉开了一道血口子。 “论起忠心,孙传庭是远远比不上洪承畴啊。” 朱由检暗自叹息。 想起忠烈无双的洪承畴,朱由检几乎又要红了眼睛。 早几天又有洪承畴的家丁逃回了北京,他描述洪承畴在死前大骂建奴,说“洪督骂贼不屈,惟西向叩头,称天王圣明,臣力已竭,死之……” 你听听,人家洪承畴在死前都知道夸皇帝英明。 而他孙传庭呢?到了神子面前都不知道为皇帝说好话! 同样都是大明朝的臣子,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朱由检越想越不喜欢孙传庭了,不过他还是压下了情绪,坐下来。 他得给皇嫂去封信,告诉她到了神子那里该怎么说(说他的好话),怎么做(哭穷卖惨弄银子)。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把给孙传庭的2000万两也一起截胡过来。 孙传庭手里有那么多银子,他不放心啊! 今天只有一章,不是出去玩了,而是马上就要上架了,要好好整理一下大纲。 谢谢风雪漫天的打赏,谢谢散曲孤鸿,谢谢丰666的打赏。 另外,提醒一下哈。 学生党不要强行打赏啊,去请学妹吃个饭,喝杯奶茶它不香吗? (本章完) 第71章 高三的危机来了 第71章 高三的危机来了 刘八苟被带了出去,方愈和赵老头还坐在那里,都没有说话。 刘八苟刚刚说了一件寻常又凄惨的往事。 大意就是:(前)秀才刘八苟与娘子新婚,两人你耕(娘子)我读(刘八苟)非常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某天晚上有马匪进村,他们冲进屋里把刘八苟打翻在地。 然后抢光了米粮,还劫走了娘子。 刘八苟醒来以后苦苦相寻,半年之后才得知,娘子被马匪糟蹋之后送去了奇峰口。 刘八苟到了奇峰口要求入伙,最后如愿以偿:在乱葬岗里找到了娘子的尸骨。 于是秀才刘八苟变成了土匪刘八苟。 虽说乱世里人命不如狗,这样的人间惨事每天都在发生。 但悲惨的故事里加了感情,总是能够格外感人。 刘八苟说的涕泪横流,方愈听的眼睛都红了。 就连一旁的高二、高三,都忍不住的悄悄抹了两把眼泪。 都是受苦受难的兄弟嘛,这两人带刘八苟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再拖拖拽拽的了。 高三还安慰刘八苟说:你放心,我家公子无所不能,一定能够为你报仇。 说完还偷偷瞄了一眼方愈,方愈知道这憨货是在暗示自己要为刘八苟报仇呢。 等看着他们彻底走远了。 方愈这才开口问道:“赵老哥,伱不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在刘八苟说着话的时候,方愈早就注意到赵老头听的不耐烦,要不是方愈在这里,恐怕他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果然赵老头冷笑道:“土匪的话怎么能信,无非就是在哪听来的这些事,在公子面前现学现卖而已。” 方愈点点头,其实他也想到刘八苟的话中多有漏洞。 就说一件:他一个秀才是怎么入伙土匪的,又是怎么在土匪窝里混了十几、二十年的? 大当家土球子招新员工就这么随便吗,都不会给刘八苟做一下简单的背景调查吗? 还有刚才刘八苟几次下跪磕头,哭着问东家能不能请来大仙。 他说如果东家能请到大仙的话,他就能把土匪和附近乡里的马匪全部引来,让大仙出马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样既是为了他报仇雪恨,也能为涞水县彻底除了这两大祸害。 方愈觉得,这话似乎就有点试探的意思。 如果方愈说不能的话,说不定明天就有大批土匪和马匪一起杀过来了。 不过……杀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他们纠结了几千几万人,还没等他们散开攻城呢,潘老师拿个盖子就把他们盖起来了。 如果在盖子里他们还不老实的话……那就请潘老师扔个小鞭炮好了。 所以,刘八苟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只要他们敢杀过来,结果那都是一样的。 方愈就向赵老头道:“我也不信他说的话,但却可以按照他说的来,先关他几天,再找个机会「不小心」让他跑了吧。” 赵老头心里头不放心,但也只能点头答应。 方愈又想起一件事,说道:“过两天孙大人就要去易州准备募兵的事了,要从这里带一批粮食和银子过去,赵老哥还得选个空旷地围出一个临时仓库,潘老师可以把粮食和银子放到那里。” 听说这里有潘神仙的事,赵老头连忙就站了起来,说现在就要去选地方。 方愈看了看天色,外头已经黑了,便阻止道:“外头已经黑了,还是明天再去,小心摔了跟头。” 赵老头听了这话非常感动。 人家刘八苟刚刚说的那么惨他都无动于衷,现在却已经红了眼睛。 所以说,你感动不了某人,不是你的方式不对,而是你的人不对啊…… 两日后,新城里的各处工地依然忙碌,保安部(临时)副主事高二刚刚带着保安队第四队巡逻了一圈。 在和第二队做完交接之后,他决定坐下来休息一会。 “高主事亲自带队巡逻,实在是辛苦了,要不我给你端杯凉茶来?” 第四队排长是个麻子脸,人长的不好看但挺会说话的。 不过(临时)副主事高二不领他的情,挥手道:“快走快走,你们去别处耍,不要在这打扰我休息。” 排长带着人赶紧滚蛋了。 高二一直盯着他们,等他们全都走远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来。 他从地上捡来一根树枝,然后看着小本子,边念边在地上划。 “昔、孟母,择邻处……” 高二写的非常认真,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一通乱划,而是眼睛对照着小本子,一笔一横写的毫无错漏。 也正因为如此,他每写出一个字都要往本子上对上四五次,写的极慢而且笨拙。 颜秀才其实已经对他的问题说过好多次了,可他从来都当做耳旁风。 但公子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写汉字需要一笔一画,板板正正,字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而不是一笔写一行。 高二费了好一会功夫写完六个字,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成功的笑容。 他决定继续成功,于是又开始念“子不学,断机杼”。 手上刚写了个开头,就看到自家老弟高三走了过来。 “高副主事,你在这做什么?”高三好奇的问道。 高二心里那个气啊,整天高副主事、高副主事的,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喊我一句哥哥会死吗! 高二埋头写字,根本不理他。 高三走过来,看到高二原来是在写字,而且这字怎么……忽然就变了风格了呢? 你之前那样写字多好啊! 高三顿时就感觉到了大难临头,他这个主事还没当够呢。 第二次摸底考试就这几天的事了,他本来还指望着这次考试之后,把个「临时」二字去掉。 高三心里急的很,于是立马就改了口:“哥,巡逻了一上午累了吧,快点回去休息吧,我去给你端碗凉茶回来好不好?” 因为天气开始热了,现在食堂里每天都会熬煮上一锅茶,放凉了,以供需要的人解暑。 额,这凉茶是要收费的,三文一大碗。 倒不是赵老头想抠这三文钱,而是不收钱的话工地上的人每个都会来上几碗,老崔那边忙不过来。 工地上那些人虽然都拿着一钱五的“高薪”,但基本上没有人来买过。 现在都是些干部才会喝凉茶。 (本章完) 第72章 这该怎么收拾啊? 第72章 这该怎么收拾啊? 高三现在对哥哥如此关心,可是高二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呢? 于是高二还是不理他,继续低头写字。 正当高三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声。 两人同时看向了砖窑场方向,然后表情都是一滞。 那里本来就是个小坡地,现在却凭空多出了一座尖顶的大山。 那山居然是白色的。 而且他们看到那山顶正在塌陷。 两人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里就是今早上建的临时“仓库”,是用来给潘神仙放大米的。 不得了啦! 潘神仙把米堆的那么高,现在要塌下来啦! 高二连忙站起来,急道:“快去!让保安队的人全部集合,万一砖窑场的围墙被压塌了,让那些子跑出来了就麻烦了!” 高三脸色发白,拔腿就往操练场叫人去了。 那些子被圈在里头干活,一个个都是怨气冲天的。 这要是让他们跑出来了,哪怕他们一人手里拿着块砖头,那也有很多人要遭殃的。 至于那米山塌下来砸到附近几个工人什么的……高二并不担心。 各人生死有命嘛。 在这样的年头如果被一颗大米活活砸死了,那也是可以含笑九泉的。 他怕的是那群子跑到这边来打伤了自己人,或者惊扰到公子那边, 高二等不及保安队的人,他连忙把小本子收起来,向着砖窑场那边跑去。 高二边跑边把刀抽了出来,心想要真有子跑出来了,那就先砍死两个震一震他们。 砖窑场还是有点远的,高二一直跑,跑的气喘吁吁。 眼看着砖窑场快到了,他就看到樊老头带着一帮人出来,高二急忙喊:“是不是围墙塌了?是不是那帮子跑出来了?” 现在的砖窑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围起来的丐帮等人,他们负责泥砖和泥瓦坯,每天得交足了数量才能吃饭。 在外头的就是樊老头和一帮县民,他们有吃有喝有工资拿。 听说现在那帮乞丐最恨的不是蓝狗子,而是他们这些人。 樊老头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他不知道外头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大米山,只知道那山忽然的就塌了,那巨大的声响把他吓了一跳。 他知道那是潘神仙的杰作,于是犹豫之后,决定出来看看。 听到高二问他,樊老头就摇头道:“没有塌到这边,是往拒马河(北)那边去了。” 高二大松了一口气,就把刀插回去,向着樊老头道:“走,过去看看。” 几人沿着围墙绕,高二听到有好多人在喊:“快跑啊!有大米滚过来啦,有大米滚过来啦!” 那些人是修路的县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到人了…… 高二拐过围墙,先是看到那座矮了一大截的白色米山,在山下头,他看到的是一道滚动的“米河”。 在这边修路的应该是第15组—21组,现在近两百号人跑的到处都是,唯恐被这道“米河”波及。 还有好些个几人貌似受了伤,现在已经被人拖到了一边。 好吧,砖窑场的围墙没塌,但今早上刚起的临时仓库的围墙已经被冲没了。 方愈都说了是临时仓库嘛,用完之后就要拆掉的。 所以这围墙就是用青砖垒了一道矮墙,上头插着木板而已。 按理说这样就可以了,但谁让潘老师赶着去上课呢? 潘老师临出门时,一手捧着一叠小学生作业,手指上还勾着一串钥匙。 她看了一眼涞水县城,发现铁城墙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仓库”,于是顺手就从墙角的米袋子里捏了一把米放到了里边。 “仓库”已经堆满了,但潘老师手里还留着一点点,她也嫌麻烦不想放回去了,于是小心的给“米山”加了个顶。 就像搭积木时放上的最后一根木条。 潘老师特意等待三秒,发现“米山”很稳定。 于是她抽出纸巾擦了一下手,放心的出门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门之后不到30秒,那米山就开始颤动了。 高二和樊老头等人现在站在这条“米河”附近,直愣愣的看着圆滚滚的大米倾泻而过。 它们从“山”上滚下来,借着重力的作用滚出了狂暴之势。 它们一路凶猛向北,拦腰砸断了好多小树苗。 高二看的眼皮直抖:这些树苗都是应公子的“营地绿化”要求,从四里八乡的山地里辛辛苦苦移植过来的。 现在找这种小树可太难了。(树皮被剥走吃了) 它们接着又冲向了一片棚屋(给即将到来的官匠和家属准备的),那些棚屋根本无法阻挡,”咔呲、咔呲”一阵声响过后,那一片棚屋已经消失了一半。 高二看的又是一阵叹气,这棚屋是发动了两百多人紧赶慢赶搭建出来的,今天早上才算完工。 听说那些官匠都已经快到了,到时候他们住哪呢? 公子对这些官匠可是当成了自己人一样看待呢。 好在这条米河也终于到了终点,他们滚出去这么远,惯性力也没剩下多少了,更何况那里还有一道坚实的铁墙。 它们有气无力的碰撞在铁墙上,发出“嘭嘭嘭”的闷响,很快就老老实实的停下来了。 前头的米粒被死死的挡住,于是后头的就开始往两边滚。 渐渐的,这道白色的米河越散越宽,越散越宽。 方愈到达的时候,看到眼前土地上都是白的一片,它们足有几公里的宽度,几乎布满了整个北区。 这……这该怎么收拾啊?方愈也觉得脑壳疼。 “伤了多少人”,方愈问。 高二和赵老头都在旁边,高二回到:“伤了十二个人,只有两个人被米砸到了,问题不大,其他人都是跑的太急崴到脚了。” 也是,这是大米又不是石头。 赵老头问道:“是不是把修路先停了,让他们先来把米搬回去?” ……也只能耽误两天事了,方愈正要点头。 忽然想到这米已经被人预定了,那……是不是应该由买家自己来搬呢? 方愈立马就改了主意,看向高二道:“你去一趟县城,告诉孙大人说粮食已经到了,让他多派点人来,现在就可以搬走了。” (本章完) 第73章 孙传庭杀人 第73章 孙传庭杀人 高二赶到县衙的时候,孙传庭正在杀人。 从孙传庭到达涞水县,和方神子见面之后的当晚,他就已经开始写信召集部将了。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有固原总兵郑家栋、临洮总兵牛成虎、秦军援剿总兵贺人龙、蓟州总兵白广恩、蓟州副总兵高杰…… 这些都是明末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们在接到孙传庭的信之后,片刻也不敢耽误。 他们日夜兼程,现在终于赶到了涞水县。 孙传庭这个上司可不是好惹的啊。 正当他们庆幸自己没有逾期到达的时候,县衙外头忽然就来了数千官兵,他们用极快的速度把县衙团团包围。 附近的街巷也被戒严,连同他们带来的亲兵也被控制了起来。 孙传庭带来的亲兵还不到四百,现在这数千人都来自易州附近的茂山卫。 是现任保定总督杨文岳调来的。 嗯,杨文岳这个保定总督就是孙传庭坐牢之前亲自举荐的,他两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县衙里头,看着这架势,里头的几个总兵全都脸色发白,他们知道这是要杀人了。 只是要杀谁呢?他们也不敢问。 这些当总兵的哪个没有干过杀良冒功,劫掠百姓的事呢? 把他们全都砍死在这里,肯定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所以他们此刻全都是心惊肉跳的,唯恐今天倒霉的人是自己。 这里头最害怕的人是秦军援剿总兵贺人龙。 因为他不光杀良冒功、劫掠百姓,还因为自己怕死,接连害死了两个三边总督(傅宗龙、汪乔年)。 这第三个三边总督能饶了他么? 显然是不能的。 孙传庭直接就把目光对准了贺人龙,一拍桌子大喝道:“总兵贺人龙私通流贼,给我把他绑了!” 贺人龙吓得腿脚一软,直接就跪到了地上,嘴里大喊冤枉。 喊冤枉也是没用的,孙传庭的心腹部将罗尚文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然后让几个亲兵把他绑了。 孙传庭冷笑一声,道:“若你也是冤枉,那这天下哪里还有罪人!” 说完他就开始念贺人龙的罪状了。 大概就是纵兵劫掠、残害百姓、私通流寇、丢失城池、害死总督……也就是十几二十项而已…… 其实不只是孙传庭要杀贺人龙,就连崇祯也早就想杀他了。 之所以要把他勾到涞水县来,就是怕他被逼急了,在陕西勾结流寇造反。 孙传庭念完之后,也不等贺人龙辩驳了,大手一挥道:“拖出去斩了!” 贺人龙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可惜没得用,他很快就被人拖出去,回来后就剩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了。 秦军援剿总兵,征战十几年,人称贺疯子的贺人龙就这么挂了。 在场的几个总兵看着这一幕,脸色白的吓人。 孙传庭坐在上头看着他们,他们则是憋着心头的狂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谁知道是杀一个还是杀两个呢? 正当大堂内的恐惧气氛凝聚到极点之时,部将罗尚文进来禀告到:“总督大人,外头有个叫高二的人要见总督,是方公子派他来的。” 尽管孙传庭在这干着杀人的事,但他还是没忘记让亲兵分别守在城门和县衙外头。 他还吩咐:只要是有关方公子和城外新城营地的事,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于是孙传庭立刻就站了起来,道:“请他到后堂来。” 孙传庭这一走,大堂里的空气立马就松快了很多,几个总兵和副总兵都不约而同的大口喘气。 同时他们心中都闪过了一丝疑惑:“方公子是谁?为什么总督大人听说是他,就如此急迫?” 后堂,高二向着孙传庭鞠了一躬,就说道:“我家公子说粮食已经到了,总督大人现在就可以去搬,公子还说要多带人手。” 孙传庭听了很高兴,说实话他这心里也着急呢。 但他又不敢去问。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两天前与方神子说话时,无意间“透露”自己就要去易州整备军营。 粮食和银子一天没到手,招兵的事就要耽误一天。 现在开封被流寇的重兵围困,实在是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凶险啊。 孙传庭摸摸胡子,笑到:“请你回去和方公子说,孙传庭这就调派人手去取粮食。” 说完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道方公子准备了多少石粮食?” 高二想了想那座米山,还有它坍塌下来的样子,摇头道:“具体数目不清楚,但总有几千颗……或许上万颗。” 孙传庭笑容一滞,他才想起方公子那里的粮食不是按石算的,而是一颗一颗的。 高二不知道具体数目,估计方公子也没有在意,那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多派点人手过去了。 高二走了之后,孙传庭又转回了大堂。 这回他脸上就没有之前的肃杀之气了,反而还带着点笑容。 坐在下首的各位总兵也不敢绷着脸了,连忙挤出了笑容……总督大人都笑了,你却不笑,伱是什么意思? 孙传庭先是安慰了他们一下,说贺人龙是他咎由自取,而在座的各位都是好同志。 然后他就拿出了圣旨,告诉他们为什么皇帝要他当三边总督,又为什么从河南、陕西大老远的把他们招来。 他当三边总督是为了解开封之围,是为了平定中原流寇。 把各位总兵叫过来呢,是为了招募新兵。 至于招募多少新兵呢,孙传庭开口道:“本督决意半年之内,招募30万。” ……堂下的总兵和副总兵那笑容立马就僵住了。 临洮总兵牛成虎和孙传庭关系近点,他硬着头皮道:“募30万军队,陕西士绅是无论如何都刮不出这么多银子的,逼的太狠,只怕……只怕他们会造反。” 其他人嘴上不敢说,但也都暗地里点头。 30万军队实在多的太离谱了,的银子少说也要1000万两。(米贵) 崇祯九年的时候,孙传庭担任陕西巡抚。 上任之前他在皇帝那里哭了好几回,终于弄来了六万两白银。 他用这六万两白银招募了三千士兵,结果还是不够,于是就占着陕西巡抚的身份,把当地士绅小小的刮了一点油。 (本章完) 第74章 颜秀才见偶像 第74章 颜秀才见偶像 就为了这点破事,那些士绅就把状纸告到了皇帝那里,导致孙传庭和朝中文官的关系极差。(文官和士绅十指连心啊) 那才练了3000兵,现在你开口就要30万军队,陕西那些士绅扛得住吗? 反正都是倾家荡产,人家为什么不投降流寇算了呢? 牛成虎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孙传庭已经不再是满兜只有6万两的孙大穷鬼啦。 人家现在是超级、超级暴发户。 孙传庭摇头道:“这次不在陕西练兵,而是在这,在易州。” 牛成虎更难过了……因为上回孙传庭在易州练兵的时候,刮士绅刮的更狠。(和文官的关系就更差了) 陕西现在已经是个乱地方了,到时候你再把保定的士绅给逼反了……这旁边可是顺天府啊! 到时候兵还没练成,指定就要让皇帝给砍了。 孙传庭见牛成虎和其他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怕一起被砍),觉得自己不能再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了。 他孙传庭要摊牌了! “本督此次募兵,无需朝廷拨付一分一文,也断不会滋扰地方士绅。” 说完这句话,孙传庭就站了起来。 他向着城外方向揖手,脸上带着感激的神色,道:“孙传庭有幸得神子信任,神子亲口允诺—赞助孙传庭白银2000万两!” 片刻之后。 孙传庭带着牛成虎、郑嘉栋、白广恩、高杰、左勷……一帮大明朝的高级将领出了县城。 他们后面还跟着三千多名士兵,其中有两千是茂山卫的人,剩余的都是他们的亲兵。 当然这些人不是来做搬运工的,搬运工应该从县里征发青壮,这事已经交给闵文龚闵大人去办了。 这些人是为了防止发生混乱,也是为了保护粮食顺利到达易州,额……你不会以为官兵的粮食就没人敢抢吧? 现在的流寇和土匪最喜欢抢的就是官兵了。 孙传庭知道这帮人都是粗胚,而且都是跋扈惯了的。 在即将到达营地之前,他特意叮嘱:“新城乃是神灵庇佑之地,神子的住所也在此处,伱们进了新城之后必须谨小慎微。 不论遇到何人、何事,都不可暴露本性,否则神子怪罪起来,我孙传庭也保不住你们。” 牛成虎、郑嘉栋等人连忙点头,他们又不是傻子,傻子能当上总兵吗? 之前他们听孙传庭说了方神子和2000万两白银的事,惊讶的他们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还有牛成虎,差点就惊的摔下了椅子。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是神灵、神子从来都只出现在传说里,千百年来人们听过、读过。 可曾有人真的见过呢? 他们这帮人都是见过皇帝的,也是见过龙虎山天师的,他们知道所谓的天子、天师不过也是普通人而已。 但现在孙传庭告诉他们,在这里,在涞水县城之外真实存在神灵和神子…… 不论他们表现的多么诧异,那都是人之常情。 孙传庭还提醒道:“如果有幸见了神子,你们不可过于激动,只需以礼相待,称呼方公子即可。” 他可是知道当初闵文龚在惊惧之下下跪的事情,不光在下属面前丢了脸面,方神子也很是不喜。 唉,孙传庭在半个时辰才杀了一个总兵,这会忽然就苦口婆心,都快变成孙婆婆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人要是出了差错得罪了方神子,他孙传庭能开脱吗? 好在牛成虎他们都听的很仔细。 他们现在走在那面高高的铁墙下面,被孙传庭带领着,就像一群被老师领出去郊游的小学生。 “咦?这里有字?”蓟州总兵白广恩指着铁墙上那半截字,疑惑道。 白广恩的发现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停下了脚步看向那里。 显然和孙传庭一样,都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机呢。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这些字我已经破解出来了,但思虑良久,始终也不得其意。 我已经把这些字写到了奏章上,请朝中文官一起参悟,或许能够悟出些许天机。” 外头来了一个三边总督,七八个总兵和副总兵,后头还有三千士兵。 他们的动静这么大,又有高二的通报在先,城门里(门终于做好了)早就已经有人迎接出来了。 赵老头一马当先,后头还有高二、高三、刘鸡、颜秀才。 行礼过后,赵老头抱歉道:“公子有要事在忙,开脱不得,特意吩咐我等前来迎接。” 孙传庭微笑点头不介意,后头的各位总兵也是笑呵呵的。 这些总兵都是从陕西、河南等乱地方来的,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家伙。(孙传庭也一样) 现在却都笑的亲切又和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赵老头又指着颜秀才,道:“这是颜景生颜秀才,公子让他负责营地里的物资统计,包括总督大人需要的粮食和银两,也是要由他经手的。” 颜秀才一紧张就会脸红,现在他的脸红的也和猴屁股差不多了。 他颜景生就是个穷酸秀才,平时也就能和县里的教谕说上两句话,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什么人? 论官职,这是大明朝的兵部右侍郎和三边总督,对他来说,这是大到天上的人物。 论学问,人家是乡试、会试、廷试一路畅通,而他光是一个乡试就蹉跎了好多年。 额,人家孙传庭还会武功,按照吴梅村的记载,他“能左右射,武艺绝伦”。 能文能武能救危亡之天下,这是天下读书人的终极偶像啊。 他颜景生站在孙传庭面前,是又激动又觉得羞愧,嘴巴张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个屁来。 倒是孙传庭笑呵呵的和他说话,又看到他那两个黑眼圈十分明显。 不由得开口劝道:“缓前急后,应事之贼也,勤奋读书固然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及时。” 他看着颜秀才这么大个人了还没考上举人,以为他是以前荒废了时光,现在心里着急、夜夜苦读呢。 他哪里知道人家是身上背了三份工:白天上课批改作业、每日两次门口查人。 到了晚上还要点上灯火,为方东家来做统计表…… (本章完) 第75章 那就是你们要的大米 第75章 那就是你们要的大米 方愈让赵老头和颜秀才他们出来迎接孙传庭等人,其实就是想让他们混个熟脸。 以后这搬运、交接物资的事是长期性的,负责做事的就是孙传庭的下属,以及赵老头、颜秀才他们。 颜秀才初次见了孙大佬,难免是会激动的,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总督大人,请随我来。” 孙传庭把士兵留在外头,带着总兵们走进了城门。 牛成虎等人不敢大声讲话,但那眼睛都在左顾右盼。 入眼的是一大片棚屋,还有到处忙碌的工地,除了整齐一点,其它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然后他们就远远瞧瞧见了钟楼,此时阳光正烈,钟楼上的女式手表发出了金灿灿的光。 他们很想走近一点去瞧瞧,孙传庭却重重的咳嗽一声制止了他们。 去往砖窑场的路与那里并不相同,他们也只能看着那金灿灿的光心怀遗憾。 孙传庭走着路,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伸手在袖子里摸啊摸,然后摸出了一块小木牌。 孙传庭很认真的把小木牌别在胸口。 牛成虎等人也都好奇总督大人在搞什么样,打眼看那小木牌,见上头用红笔写着两行字。 上头一行字小一点,写的是: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 下面大一些的字是头衔:副校长孙传庭。 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实在搞不清状况啊,小学是什么意思他们大概懂,可总督大人怎么…… 然后就听到孙传庭叮嘱道:“记住了,以后在这里不必称呼我的官职,称呼孙副校长即可。” 牛成虎、白广恩:…… 自从那日主动要了个副校长,孙传庭现在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为啥呢? 以往方神子叫他孙传庭总是孙大人孙大人的,这个称呼真的太生分了!十分不利于增进感情。 现在好了。 现在孙大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孙副校长,这不是朝廷的官位,却是新城营地里的一员。 说明他孙传庭以后就不是外人了。 孙传庭正想事着呢,就听见牛成虎疑问道:“那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前头领路的赵老头回了一句:“那就是你们要的大米。” 牛成虎和白广恩:…… 太仓转运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的场景他们见过,但哪里有人把米扔成这样的?最主要是这些米粒大的……实在过于离谱了! 孙传庭也抬头,视野中全是白的一片。 就如他闵文龚那里听说过的,这些米粒全都是圆滚滚、大如磨盆,它们堆积在地上密密麻麻,从这里一直铺到了最远处的城墙脚下。 虽然孙传庭心中对于这些早有准备,但他还是被这一幕震的不轻。 听说和真实的视觉冲击,那当然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潘老师捏的那一把米算不上多。 现在这里看着满地都是,但总数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三万石。 现在的漕运,即每年从江南送达顺天府通州仓的粮食,每年都超过400万石呢。 不过漕运运粮要供养的是几百万人,而现在孙传庭要养的只是军队而已。 当然,如果孙传庭有本事一次搬走的话,潘老师不介意给他仍下4000万石。 颜秀才找来抬来一杆大秤(就是称一下平均给孙传庭看),又开始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开始清点数目了。 和孙传庭之间的账目还是要列清楚的,不能因为物资来的容易就随便给予。 糊涂帐最后一定会惹出糊涂事,这是方愈和孙传庭都不愿意看到的。 牛成虎他们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现在已经跑进了那一片大米里头,他们都是武将嘛,武将看着这么大的一颗大米,不举一下怎么能行呢? 于是在孙传庭恼火的目光中,他们一个个的都……抬起了一粒大米(抱不住也举不起),乐呵呵的摆起了姿势。 如果这时候能拿台手机给他们拍个合照,那就太完美了。 孙传庭看颜秀才已经清点了一片区域,便招手唤来了部将罗尚文,道:“去看看县里的青壮到了没有,到了就让他们进来搬运粮食。” 罗尚文正要离去,孙传庭又叮嘱道:“派些人进来看着他们,不准他们随意乱跑,以免给营地里造成麻烦。” 他可是知道方神子为了防备有歹人混进来,已经有多日没有新招工人了。 所以这帮县里头来的青壮,他孙传庭也是要多留点心的。 额,还有那些把主意打到这里的土匪。 不用方神子开口,孙传庭就已经托付了保定总督杨文岳,杨文岳答应近日就要开始清剿行动。 唉,也不知道等土匪刘八苟回去以后,那土匪窝还有没有了。 牛成虎他们近距离玩了一番米粒之后,现在又聚到了孙传庭身边,一个个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们都是在河南、陕西打了老战的,他们知道那里最厉害的敌人不是流寇,而是饥荒。 只要饥荒存在,那里的流寇就永远杀不完。 你看李自成、张献忠他们被打垮了多少次? 李自成最惨的时候被打的只剩下18骑,还没用到一年的时间,人家就已经卷土重来。 消灭流寇先要消灭饥荒,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而这里,就有着能消灭饥荒的、无穷无尽的粮食。 这些人当中,最最急于消灭流寇的人是蓟州副总兵高杰。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以前就是流寇,大号就叫“翻山鹞”。 最厉害的是,他还仗着自己长的帅,把李自成的老婆邢氏勾走了…… 李自成如今是中原流寇的总盟主啊(只有张献忠不服),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能饶的了高杰么? 所以高杰要想保住小命和邢氏继续潇洒,那他就一定要消灭流寇,干掉李自成。 他现在也是笑的最得意的,他向着孙传庭笑道:“总督大……” 孙传庭一皱眉,高杰立刻就改了口,道:“孙副校长,这下好啦!这回我们有兵又有粮食,中原的百姓可得救了!” 呵呵,你就别拿中原的百姓当幌子了!包括孙传庭在内,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所以孙传庭根本不需要理他。 牛成虎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大米。” 白广恩摇头纠正到:“牛总兵说错了,世间本来就没有这样的大米,这是神灵从天上赐予我们的。” 牛成虎听了也点头,心想却想着这米这么大颗,潘神仙要是抓一把米从天上落下来。 李自成就算是百万大军那也扛不住啊,何必还要我们去打仗呢? (本章完) 第76章 颜老师,银子在何处 第76章 颜老师,银子在何处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神灵的安排自有道理,不是他一个凡人可以随便议论的。 不过他马上就要去陕西招兵,从这里运米过去那就太费事了,总督大人可是严令他一个月之内募集两万秦军啊。 按照来时之前的安排,牛成虎将去往陕西招募秦军,总数十万,限期一个月招募两万。 这是孙传庭已经预定好的主力军团。 另外,郑嘉栋去往山西,招募五万新兵。 白广恩去往河间府,招募五万新兵。 剩下的十万新兵就在保定府招,孙传庭自己在易州坐镇,去往各州县招兵的人就是高杰。 嗯,虽然孙传庭对高杰没什么好脸色,却偏偏把他留在了身边…… 牛成虎需要带银子去陕西(其它地方可用银子也可用粮食,事实上粮食更受欢迎),孙传庭当然心中有数的。 这事问颜秀才就可以了。 孙传庭走了过去,看颜秀才刚刚在纸上记下一个数目,便插空问道:“颜老师,银子在何处,可否领我们去看看?” 颜秀才被他这一声颜老师喊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孙传庭胸口上挂的小木牌。 副校长孙传庭……这级别可比他高多了啊。 他也有一块小木牌,不过上头的头衔却是“任课教师颜景生”,连个班主任都没混上呢。(是方愈怕他累死,把班主任给新来的秀才了) 颜秀才连忙喊了一声孙副校长,然后回答道:“东家之前和我说过,说银子等会就……” 然后他的话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片阴影,然后抬头一望:一座小山正从空中缓缓落下。 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大,这座银制小山也被看的越来越清楚。 这座银山可比当初庞天德看到的那一座要大太多了。 那个只是在薄薄的一枚袁大头上剪了一道小口,这个是潘老师从一根工业白银上切下来的一个角。 足足大了四五倍还不止。 这么多白银当然不是为了支付给孙传庭的,他那2000万两大部分都准备买粮食和武器,剩余的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这是为了配合土匪刘八苟的“钓鱼计划”:营地里有好多粮食,有一座金山,有一座银山,你们还不集合起来过来抢吗? 那些土匪和马匪不团灭,营地里就没有办法放开了招工,方愈等他们等的怪着急的。(方愈不知道保定总督的剿匪行动) 孙传庭也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但这么大的一座银山还是看的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牛成虎、白广恩这些总兵就更别提了。 他们当然也是喝兵血的,克扣兵饷、慌报兵额那都是寻常事。 但他们“辛辛苦苦”从士兵那里抠下来的银子(还得孝敬朝中大臣)比起眼前这个……他们就顿时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砖窑场因为天天取土方,在围墙外头留下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土坑。 这座银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的落进了这个土坑里。 现在只剩下一个银色的山顶还在外头,但刚才看到过它的全貌的人,此生都绝不会再忘记。 牛成虎的喉结滚动,瞪大了牛眼问总督大人:“这银子都是给我们的?” 什么叫我们的?孙传庭听这话听的有点不爽快。 不过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摇头道:“我们不用这么多银子,到了河南,银子再多也救不了饥荒,还是要多换粮食。” 孙传庭内心非常理智,但并不妨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银色的山顶。 他想起自己出京之前,曾三次面见皇帝请求军饷。 可是皇帝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措兵难,措饷更难”。 他想起31岁的年轻皇帝,两鬓的头发开始灰白,整日里都是愁容满面的模样。 按照方神子的预言,如果不给他银子,他孙传庭明年十月初六将会战死在潼关。 那皇帝最后的结局呢? 孙传庭算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大臣。 他想到那原本会发生的一切,还有皇帝可能面临的结局,忽然之间,他就忍不住的潸然泪下。 这时候县里遣来的青壮已经到了。 县令闵文龚匆匆忙忙的走在前头,他做完了事,当然是要和总督大人复命的。 孙传庭收拾了一下情绪,看着走过来的闵文龚和那头的几个总兵,心中感慨到:神灵一挥手,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方愈没有去迎接孙传庭,因为他正在教潘老师安装摄像显影系统。 托了那口水缸的福(石头狮子还没卖),潘老师一口气买回来一台98英寸的max级4k电视,还有一台稳定显影交换机,还有一个……很小型的摄像头,你懂的吧? 潘老师一边在找接口,一边抱怨道:“我挨个店里问摄像头,都说没有卖的,最后只能在网上买了一个。 谁知刚下单还没几个小时,小李就给我打电话来了,我才知道这个东西是不能乱买的。” 小李就是方愈他们家那一块的片警了,平时都是很熟悉的,当然不会认为潘老师要拿这个干什么坏事。 事实上,他以为是方愈借用了潘老师的买家账号…… 潘老师问:“这里两个接口都可以接,一个是hdmi,一个是vga,应该接哪一个?” 方愈这脸还黑着呢,他本以为自己形象正义,邻里皆知。 听潘老师问,方愈连忙和她解释两个接口的作用。 说话之间,阿秀就跑过来了,她举着小作业本炫耀道:“潘娘娘,阿秀的作业做完了!” 潘老师先是夸她,然后第八十八次提醒她:“你应该叫奶奶。” 好吧,阿秀第一次和潘老师说话的时候害怕极了。 潘老师那边很高兴,一直喊她阿秀,她却眼泪汪汪的,小身子还不停的抖。 毕竟那通话器里只有声音见不着人,她感觉不到潘老师的和蔼可亲,反而生怕潘老师叫她的名字。 她死活也不敢答应。 接连试了两次之后,方愈也怕把她吓坏了。 只好顺着赵老头他们的思路,说潘老师其实是神仙,这是万里传音,神仙正坐在天上的云彩之上和伱说话呢。 阿秀这才高兴了。 但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她又潘娘娘、潘娘娘的喊起来了。 肯定有人骂我卡章节等上架呢,不是这样的。 我以为这周是编辑把我忘了,谁知道他是在给我申请三江。(打死我都没想到啊) 一直到下午两点钟编辑老大才告诉我,三江申请差了亿点,要不要上架? 我就同意上架了。 如果有同学喜欢较真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提供聊天截图。 我手头没有存稿,所以爆更的梦想今天实现不了了。 我也知道一本书想要出头,多更新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上架以后,我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写稿。(上班偷时间) 肯定不会一直两更的。 谢谢大家,谢谢看我书的每一个人。 是你们看书,让我一直pk到了四轮,最后那几天还冲上了新书总榜,历史区直接就排到了两个大神的后头。(新人榜第一名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77章 真的好想下跪啊!(明天看,只有一章 第77章 真的好想下跪啊!(明天看,只有一章) 潘老师就想听她喊奶奶,于是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 可惜没得用。 你要怎么让小阿秀相信一个远在天边,却能把声音清晰传到耳边的人是个普通人呢? 方愈也解释不清,现在已经对她放弃治疗了。 潘娘娘就潘娘娘吧,总比那些个神婆、老母好听多了。 潘老师那边已经理清了线路,然后拿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道:“我来看看小阿秀长什么样子,看是不是比我想的还要漂亮。” 阿秀听了立刻就害羞了。 她赶紧扑到了方愈怀里,努力把小脸藏起来,但眼睛又忍不住的要往外头瞧,心想,潘娘娘在哪看我呢? 在窗户外面?不行,阿秀要藏起来! 阿秀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丝毫不知道潘老师的“眼睛”就立在她旁边。 这摄像头在潘老师那边是“针孔”没错,到了这里放大以后,就无论如何也“针孔”不起来了。 它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圆柱,比起电视台录节目的摄像机还要粗上好多。 为了放置这个超大型摄像头,方愈特意让刘鸡去县城里买了一张酸枝硬木桌。 然后把它固定在桌子上,和通话器并排在一起。 针孔的摄像头都这么大了,后头的传感器模块就更加不得了了。 本来就是个几厘米的小方块嘛,现在则直接变成一间四方的黑色小房子。。 潘老师直接就把它放到了后院。 额,刘鸡还犹犹豫豫的问,那黑房子的门在哪里? 估计他还想着住进去呢。 方愈把摄像头位置调整调整了一下,也不知道这摄像头启动了没有(没有指示灯)。 但忽然的,潘老师的说话声就带着哭音了。 虽然她老是说想看阿秀,但自家儿子她又怎么会不想念呢? 4k超清的大屏幕上,潘淑兰看到方愈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前面,小女孩像只小鸵鸟似的藏着脑袋。 而方愈看起来瘦了一点(纯属错觉),眉眼间似乎也与以前不同了。 “像个大人了。”潘老师哭着说。 方愈也觉得鼻子酸楚,等潘老师哭了一会,他才开口安慰。 方愈说,我俩其实总共也没隔到三米距离呢,以后不光能天天说上话了,每天还能看到你儿子的英俊容颜。 至于为什么像大人了呢? 因为他现在是涞水新城的城主大人了,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号称)的人找他汇报工作,所以他每天都要绷着个脸显示威严。 绷着脸绷久了,可不就像个大人了么……额,方愈扯着扯着就发现自己让潘老师带偏了,什么叫像个大人? 潘老师哭了一会,又被方愈一阵插科打诨,心里的伤感稍微减轻了一些。 如同所有的母亲一样,潘老师也认为方愈离开了自己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尽管每天的食物和方愈住的房子都是她自己精心准备的。 但做饭的人毕竟不是她。 所以她通过逻辑推理,认为方愈现在瘦了,那肯定是老崔的厨艺有问题。 潘老师说道:“老崔毕竟是个古代厨师,我拿去的一些食材他不一定用的对,比如蚝油禁不起高温,最好要放在最后头。 还有那些香料,入菜前最好用热油炒一下,不然放的再多也不能入味……” 潘老师的话很长,方愈坐稳了身子,做出一副在认真倾听的样子,丝毫也不敢打断。 不知不觉之间,潘老师话中的哭音没有了,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潘老师的话说完以后,方愈就表示自己将把潘老师的指示“一字不漏的传达给老崔”。 两人说话之间,小鸵鸟阿秀终于藏不住了。 她小脸闷的红红的,从方愈怀里钻出来……然后就被潘老师的“眼睛”逮了个正着。 潘老师立刻就很惊喜了。 “小阿秀,我看见你了!” “伱不要躲啊,方愈你把她抱起来一点,阿秀还是太矮了,我就只看到半张脸……” 一会之后。 方愈把阿秀留在家里独自面对“潘娘娘”,自己就去砖窑场找孙传庭。 孙传庭就要去易州练兵了,听说这回还带了好几个总兵一起过来,于情于理都是要接待一下的。 额,还有潘老师也说,想见一下“传说中的孙传庭”。 走到半路上,方愈就看到好多青壮正在搬运大米。 牛车马车是一架都没有。 他们沿着出铁城门的路走成了一条,每个人负责一颗大米。 就这么在地上滚着走……倒是蛮省力的。 不管在谁看来,这都算一幕奇景了。 就连方愈都停下来看了一会,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蚂蚁搬家,就觉得这场景十分类似。 这样的大米搬运起来效率奇高。 不出意外的话,这千余青壮在天黑之前就能把北区散落的大米全部搬运干净。 动作快点的还能赶到易州吃晚饭呢。 方愈只把这一幕当蚂蚁搬家看,孙传庭看的就非常高兴了。 为什么呢?因为省粮食啊! 相比起普通的粮食运输,这样根本用不着牛马牲畜。 倒不是他爱护动物,而是牛马牲畜吃的太多了。 现在一个青壮就能滚走一粒米。 他们就算再能吃,也绝对赶不上一头牛、一匹马,这粮食可不就节省下来了吗? 话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孙传庭现在老有钱了,但他比起以前可“抠门”多了。 现在每做一件事之前,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一个账簿。 哪些可以销?哪些可以节省?都在这账簿上列的清清楚楚。 哪怕是他自己想糊涂,那也做不到! 因为节省了粮食,孙传庭现在很高兴。 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看见了,当然也要为了总督大人的高兴而高兴。 于是他们全都乐乐呵呵的。 正当这时候,孙传庭一眼就看到“方神子”走过来了。 “咳、咳!”孙传庭咳嗽提醒,几个总兵立马就不敢笑了。 “前面来的就是方神子,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许失态!” 孙传庭敏锐的感觉到了今天和往日会有所不同,于是赶紧提醒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 至于会有什么不同呢? 孙传庭心中隐隐有猜测,所以他现在呼吸就有些不稳了。 方愈走到近前,正要行礼喊孙大人,然后看到了孙传庭胸口上挂的那块木牌。 好吧,方愈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的。 连欢迎的话都可以省了,方愈拱手道:“孙副校长,你好。” 孙传庭也很丝滑的回礼,口称方校长。 这称呼从方愈这里喊出来,以后孙传庭再来这里就不再是以朝廷大员的身份了,而是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的高级教职员工了。 关系瞬间就拉近了,是不是? 孙传庭精明如此,他又怎么会打错算盘呢。 旁边的总兵们看着方愈走过来,心里头“咚咚”的直打鼓。 如果没有孙传庭和他们说的那些话。 如果他们今天没有亲眼见到如铁城墙、超级大米、天降银山的神迹。 以他们在千军万马当中锻炼出来的粗神经,是绝对不会如此惶恐的。 但毕竟是见到了不是吗? 而且神子大人近在眼前。 现在牛成虎、白广恩、郑嘉栋、高杰……他们最想做的事,那就是下跪磕头。 事实上,方愈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的腿软的厉害。 现在还能站着全靠死撑。 因为总督大人特地提醒过:神子不喜人下跪。 牛成虎长的最是粗壮,但几个总兵当中就数他抖的最厉害。 最后还是白广恩厉害一点,他挤出笑容,拱手回了一句:“末将白广恩见过方公子。” 然后其他人才敢有样学样:“末将郑嘉栋见过方公子。” “末将牛成虎见过方公子。” …… “你就是高杰?是蓟州副总兵高杰?” 方愈陡然间听到了一个猛人的名字,一时真有点难以相信。 累死了,还淋了雨。 我得上两把王者补充一下能量,都掉到钻石了。 (本章完) 第78章 不太想见潘神仙 第78章 不太想见潘神仙 高杰也知道自己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 不过他是给别人戴绿帽子,又不是自己戴……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避讳的。 所以他再次加上官职报名:“蓟州副总兵高杰见过方公子。” 对于他和李自成老婆的事,方愈也难免会有一些八卦之心。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过问,毕竟这其中的细节说起来差不多就是一篇小黄文。 高杰肯定是愿意详细描述的。 但方校长却要注意素质! 这时候颜秀才已经过来汇报账目了。 “东家,”颜秀才喊道。 “头一批大米一共有三万二千二百石,比预计的略多,总……孙副校长提出,因为这米搬运方便,第二批大米可以增加到五万石。” 颜秀才翻开帐册确认了一下,再说到:“第一批大米总价折合白银十六万一千两,孙副校长还将带走现银三百五十万两。 从两千万两中扣除,孙副校长还有余额一千六百三十三万九千两。” 牛成虎他们都听的喉结滚动,总督大人还剩这么多钱,这怎么的完啊! 孙传庭却听的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表情十分肉疼。 他脑海里的账簿又浮现出来了:相比起换粮食,提现银去招兵亏损实在太大了! 这三百五十万两现银中,至少有二百五十万两是用来招兵的。 牛成虎带去陕西的是大头,河间府、山西两地募兵费的银两也不少。 也就是保定这边能给他节省一点,因为滚大米方便嘛…… 凭借孙传庭与保定总督的关系,他完全可以越过皇帝在保定招募大量青壮,一路把大米滚去陕西、山西和河间府。 但几百万石甚至千万石的粮食搬过去,三地的士绅肯定要炸锅。(严重影响他们兼并土地) 他们会联合朝中的衮衮诸公把他孙传庭活活吃了! 孙传庭虽然头铁,但现在兵还没练成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乖乖掏银子了。 方愈点点头,白银的事他不用管,但下一批粮食却不能放在新城里面了。 为啥呢?因为“米山”崩塌的事故发生一次就够了。 还有天天这么多人进来搬粮食,又是青壮又是官兵好几千人,连城门都被他们堵的水泄不通。 这样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方愈就和孙传庭商量,要他在城外建一个大型仓库。 这个大型仓库应该是露天的、边墙牢固的,而且应该尽量远一点(外头乱哄哄的县城里也不安全)。 甚至直接建到拒马河边上去都可以。(刚好在潘老师的“神域”边缘) 这事对孙传庭当然是小事一桩,他看中了哪块地,涞水县又有哪个大户敢不交地契呢? 孙传庭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方愈就直说了:“我的娘亲,也就是潘老师想和大家见一面,请孙副校长和各位总兵进屋一叙。” 孙传庭已有猜测,他只迟疑了两秒就答应了下来。 而几位总兵则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珠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们知道总督大人抵达涞水县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但他也只见识过方神子,潘神仙从未露面,也从未和他说过只言片语。 怎么……怎么他们一来就要见潘神仙了呢! 说实话吧,他们这些人因为干的坏事实在太多,内心里其实不太想去见神灵。 但神灵都开口了,是他们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吗? 他们可是听说了,潘神仙在为涞水县降下那一场大雨之前,首先就扔下了无数雷霆。 至今涞水县里很多的老人还在说,那一日的电闪雷鸣之恐怖,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现在谁又敢说不去呢? 不但要去,还得快点去!要是耽搁了时间,说不定就会得到雷霆赏赐啊。 方愈和孙传庭已经走路在前。 几个总兵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跟上。 从砖窑场一路往南,这里就是正在修建的主干道。 正在修路的县民足有八百多人,他们分成一组一组的都在路边忙碌(路基已经完成)。 远远的就看到一帮大人物走过来,难免就引起了一阵骚动,好些人还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准备上来见礼呢。 虽然他们根本不认识总兵服饰,而且最大的孙传庭也没有穿官服。 但外头来了那么多兵,还有他们的县尊大人闵文龚那格外殷勤的态度,他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来了朝廷大人物呢。 可惜包括孙传庭在内,这些大人物全都没有鸟他们意思。 不但没有人过来表演一下与民同乐,甚至都没有人正眼看一眼他们。 这帮大人物似乎满怀心事,一个个都埋着头,脚步匆匆。 可不是满怀心事吗?孙传庭还好一点,其他人可不知道这一去,到底是福是祸呢。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栋白色红顶的房子,它坐落在树木之间,显的有些孤零零的。 孙传庭已经来过一次,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看到一条黑色的柱子从房顶延伸出去,直上云霄。 额……是真的直上云霄啊,因为他们眼睁睁的看到那根黑柱穿过了白云,上头还不知道有多长呢。(针孔摄像头没有wi-fi和蓝牙组件,只能用线相连) 根本不用讨论,在场的几人都心中透亮:顺着这根柱子往上爬几年,肯定就能到达天庭! 孙传庭暗自呼出几口粗气,平复一下跳的有些凶猛的心脏。 然后把视线离开那黑柱,跟着方神子走进了房子。 还没等进门呢,他就听到阿秀在说:“潘娘娘,阿秀会背乘法口诀(背不全),还会背三字经。” 孙传庭刚刚平复的心脏,立刻就跳的更猛烈了。 因为他清晰的听到“潘娘娘”问道:“三字经都理解了吗?” 三字经文字不多,里头的儒家大道理却是一堆一堆的,阿秀怎么可能都理解呢。 阿秀有些难为情,她小声说:“阿秀会说孔融让梨的故事……还有孟母三迁。”(三字经包含的故事) “潘娘娘”似乎并不介意。 她先是夸了阿秀,然后安慰她说:读三字经是为了让你认字写字,里头的道理有些是对的,有些却是儒家糟粕,阿秀不必都去学。” (本章完) 第79章 孙传庭会晤“潘娘娘” 第79章 孙传庭会晤“潘娘娘” 外头几个总兵都知道里头是神灵在讲话,心里头本来都紧张的要死。 但听潘娘娘说出“儒家糟粕”,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孙传庭。 总督大人是进士嘛,名副其实的儒家子弟。 现在潘娘娘说儒家的道理是糟粕,不知道总督大人会不会忍不住,要和潘娘娘理论两句呢? 孙传庭心中非常复杂,但面色并没有变化。 感受到几道目光在看他,孙传庭只顺势回了一眼,他们立马就缩回了眼睛。 方神子已经进去了。 孙传庭稍作犹豫,也跟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阿秀一个人。 呼!看来是和上回闵文龚来时一样,神灵并没有下凡,依然是施展神通在万里传音。 既然不是神灵当面,孙传庭的紧张之心也略微减轻了。 “孙爷爷!”阿秀看到孙传庭很高兴,第一时间就喊道。 孙传庭也露出笑容,笑呵呵的和阿秀说话。 只不过他其实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注意力起码有一大半都在认真倾听。 唯恐神灵忽然和他说了什么话,而他孙传庭却没有听清楚。 牛成虎他们也都进来了。 方愈请他们坐下,然后抱起了阿秀,并没有让阿秀挨个叫叔叔的意思。 潘老师没有随身带手机,刚刚出去了一下,现在通话器里传来了关门声,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孙传庭和牛成虎他们立刻坐直了身子。 “阿秀,中午吃什么菜你想好了吗?”潘老师刚提了东西回来。 ……阿秀立刻陷入了思考,这决定可难做了。 潘娘娘买的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可以做西红柿炒蛋、香菇马蹄蒸肉饼、生烧猪手、鱼头闷豆腐。 但她只能从中选两个菜,剩下的两个要等到明天。(为了方便潘老师切割食物,食堂里中午和晚上的菜是一样的) 方愈听到有塑料袋的声音,知道潘老师今天是忙着说话没有去超市买菜,肯定是在手机上叫的。 “潘老师,孙传庭大人和几位总兵都来了。”方愈提醒道。 孙传庭和牛成虎他们本来就没敢坐实,一听到方神子介绍,“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齐齐整整的,像军训似的。 潘老师手里提着菜走到客厅,在大屏幕上看到几个明朝人。 一个黑脸长胡子,年纪略大一些,他穿着常服。 其他人都是武将打扮。 这就很好认了。 潘老师和他们打招呼:“孙先生和几位总兵,你们好。” 这话听到孙传庭耳朵里,只觉得特别熟悉,因为方神子每次见面也都是这么说的。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毫不犹豫的双膝下跪,大声道:“孙传庭拜见潘娘娘。” 好吧,孙传庭不光一脸严肃的下跪了,还把阿秀的称呼学过去了。 为啥他要学阿秀的呢? 因为女神仙的“后缀名”可多了。 比如娘娘、金母、圣母、老母、仙姑、夫人、元君…… 其中“夫人”是朝廷赐予的女神封号,比如洛川宓妃、天妃(妈祖)。 这个“后缀名”可不能乱喊啊,这里头包含了人家的来历、地位,甚至是神通。 喊别的神仙喊错了没事,毕竟人家也不知道,但潘神仙实实在在就在这里。 在不知道她仙班地位的情况下,谁敢乱喊? 所以之前赵老头他们,还有庞天德、闵文龚、孙传庭,要么喊潘女神,要么喊潘神仙。 谁也不敢擅自给潘神仙加上具体的“后缀名”。 现在好了,阿秀喊她潘娘娘,而潘神仙并没有反对,说明她在仙界的尊号就是“娘娘”。 敢称娘娘这个尊号的神仙,那在仙界的地位可老高了! 所以孙传庭从在门口确认了潘“娘娘”之后,他就打定主意要下跪了。 朝廷大员是不可以轻易下跪的,但孙传庭这一跪跪的无怨无悔。 孙传庭跪的无怨无悔,后头的牛成虎、白广恩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跪成了一排。 “牛成虎拜见潘娘娘。” “白广恩拜见潘娘娘。” “郑嘉栋拜见潘娘娘。” …… 凡人一辈子求的最多的无非是土地和城隍。 不是凡人不愿意求大神,而是在大神眼里根本没有凡人,凡人的生命、凡人的国度皆如尘土般微末。 现在大神居然开口和尘土说话了,尘土还能站着回话吗? 显然是不能的,不然就是有违天道。 按照往常,潘老师见了这一幕,肯定是要劝他们不要相信封建迷信的。 倒不是潘老师自欺欺人,而是她知道自己是个凡人,名叫潘淑兰,是一个母亲,也是协和小学三年级老师。 她知道自己在这“涞水县”拥有神灵的力量。 但每次别人把她当作神灵来崇拜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心虚感,就像……就像自己做了坏事一般。 她现在依然有这种感觉。 但她今天却没有开口纠正,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孙先生年纪大了,起来吧。” 孙传庭不是很想起来。(跪着说话心里舒坦多了,真的!) 但潘娘娘的话就是神谕,既然说了让他起来,那他就算没有腿,那也得起来。 于是孙传庭也只能站了起来。 可能是有些激动,孙传庭站起来后身子有些打晃。 在一旁做了好一会npc的方愈连忙过去搀扶他,阿秀也费了大力气拖过来一把椅子。(硬木官帽椅很重的) 孙传庭还有些犹豫,不过方愈手上用力表示坚持,他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方愈也发现了,今天潘老师和往日不同。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他现在肯定不能开口问的。 潘老师也没看电视屏幕了,而是解开了塑料袋,开始往冰箱里放东西。 然后她关上了冰箱,开口说道:“孙先生,今天请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昨天翻书看了一下伱以前打仗的事,想提醒你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而已。” 孙传庭连忙欠起身子,恭谨道:“请潘娘娘指教孙传庭。” 潘老师似乎在摘什么蔬菜,方愈听到她折断了菜杆,再把摘好的菜丢进篮子。 方愈甚至还知道,那个装菜的篮子是蓝色的。(红色的是用来洗水果的) 潘老师回道:“指教谈不上,我也就是和你照本宣科。” “就比如你去解开封之围的时候,你先是打了胜仗,结果又因为官兵聚在一起抢战利品,被李自成杀了个回马枪,最后损失惨重,大败而归。” 孙传庭先是有些发愣,我什么时候去解开封之围了?我这不是还在募兵吗? 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了,潘娘娘是在说未来的事呢! (本章完) 第80章 凡间之书 第80章 凡间之书 尽管这未来之事还没有发生,但孙传庭是绝对不敢不重视起来的。 谁说现在粮食多了兵多了就不会打败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下的战争都不会再发生了。 直接把粮食和军队摆出来,比一比谁多谁少,那不就分出胜负了吗? 听闻自己的军队是因为哄抢财物被李自成打了个措手不及,孙传庭听的是又愤怒又羞愧。 流寇打了败仗被官兵追杀的时候,把抢来的财物扔在地上让官兵抢,然后借此逃生的操作已经发生过好多回了。 比如左良玉和曹文诏的军队都曾被这种计策“坑害”过,从而错过了诛杀流寇首领的大好机会。 但孙传庭一向治军极严,他怎么能想到自己手下的军队也会出现这种事呢? 而且和李自成的开封之战,那是大明朝的国运之战啊! 他们怎么敢! 孙传庭心中满怀怒火,眼睛已经瞟向了跪在地上的牛成虎他们。 如果潘娘娘说了那哄抢财物的将领是谁,那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要杀人的。 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还没听明白呢,他们的脸上也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直到下一句。 潘老师又说:“崇祯十六年八月,孙先生带领十万军队出潼关(其中两万秦军),先是在汝州、宝丰、郏县都打了胜仗,然后一路追击到襄城县。” 潘娘娘开头就说了个崇祯十六年,这下他们听明白了。 于是他们心里头更加惶恐。 在他们想来,潘娘娘那里有一本凡间之书,这本书巨大无比,它记载了所有凡人的生平事迹。 凡人的过去和未来,凡人的是非和善恶,都在这本书里写的清清楚楚。 如今潘娘娘翻到了总督大人的那一页,看到了他以后带兵打仗的事,并且愿意用这些事来提点于他。 可见总督大人在这本书里是个好人。 起码是没有大的过错的。 那他们呢……潘娘娘有没有翻到他牛成虎那一页?有没有翻到他白广恩那一页?有没有翻到…… 几人跪在地上越想越害怕,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特别是其中的临洮总兵牛成虎,他现在浑身抖似筛糠,几乎就要跪不稳了。 他回想过去,他不光干过劫掠财物、砍百姓人头冒充流寇的事。 就连前任三边总督汪乔年的死,也是因为他(还有贺人龙)逃跑的飞快,把人家汪乔年丢在后头当挡箭牌,活活的让流寇给砍死了…… 牛成虎等人的恐惧并没有人在意。 孙传庭听了潘娘娘的这些话,并没有因此高兴,反而心中苦涩。 他知道潘娘娘说出这些不是为了表扬他打胜仗,肯定是打了这些胜仗之后又出现了重大变故! 崇祯十六年八月,离方神子预言他死在潼关只差了两个月。 所以潘娘娘说的这一仗,他孙传庭不光是输了,而且输的十分的凄惨! 要不然怎么会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从河南一路败到了潼关呢? 果然,潘娘娘话风一转,道:“其实这是李自成的诱敌深入之计,大军追到了襄城县以后,就被刘宗敏带着一万骑兵截断了粮道。 官兵没了粮食,只能慌乱后撤,结果就在半途被李自成的大军突袭。 十万大军损失六万,军械盔甲都丢了个干净,就连孙先生自己的总督大纛(大旗)也被人抢去了。” 孙传庭听完以后,整个人都像被雷霆击中了。 如果说之前还能怪罪于手下的将领,那这一回呢? 孤军深入敌境,后勤线拉长,最后导致粮草被劫……这都是兵家大忌啊! 孙传庭这脑子里都是懵的。 他对于潘娘娘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潘娘娘那书上把他孙传庭写的清清楚楚,那还能有错吗? 他就是想不通啊,他想不通自己熟读兵书,为什么还会犯下这等愚蠢的错误! 当然,在一边旁听的方愈知道他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陕西士绅造谣孙传庭养寇自重,崇祯皇帝三天两头的下旨催促。 孙传庭这心里头一急,就想着赶紧决战,可不就中了李自成的诱敌深入之计了吗? 不过方愈不会把那些事说出来安慰孙传庭。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安慰的。 孙传庭作为统帅,中了别人的圈套,可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丢给陕西士绅和崇祯皇帝。 总之,潘老师的用意方愈已经明白了。 他孙传庭现在是大明朝的擎天一柱。 又有了2000万两白银的赞助,粮食多的吃不完,军队多的死不完。 孙传庭也是人,是人就会骄傲,是人就会膨胀。 潘老师今天拿出“神灵”的身份,就是要给他浇一盆冷水。 让他谨记“未来”的教训,不能过于大意。 大明朝以碾压性的财力,和几倍甚至十倍的兵力,最后打败仗的例子可不少啊! 潘老师毕竟有“神格”加持。 她并没有说半句重话,只是手里一边择着蔬菜,照本宣科说了两个案例,孙传庭就已经羞愧欲死了。 他哪里还有脸坐在那里呢? 现在他已经再次跪到了地上,半个身子都趴上了地板,话音中哽咽不止:“孙传庭愚笨,有幸得潘娘娘提点,以后定当每日自省,绝不敢再有疏忽大意。” 这样就可以了。 不出意外的话,孙传庭在今后的余生中,都将无数次的回想起这一刻。 这时候潘老师手里的菜也已经收拾完了。 进到厨房之前,她又和几个总兵说了两句,就是提醒他们要和孙传庭齐心协力,共同进退什么的。 然后就让他们起来,自己要赶着做饭去了。 她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方愈把孙传庭他们送出去,又转头去了老刘的火枪铺那边。 上次委托孙传庭到各县请官匠,现在离的近的易县、新城县、定兴县的官匠都已经到了。 还有多媒体教育大厅今天就可以建成了,这是新城营地里第一座竣工的建筑呢。 方愈知道,其实潘老师其实并不在意大明朝的事。 方愈甚至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进了客厅中的“涞水县”,潘老师早就把“涞水县”送出门去了。 要么送去了科研机构,要么干脆就交给了片警小李。 (本章完) 第81章 战死哪有天雷恐怖呢 第81章 战死哪有天雷恐怖呢 潘老师没有兴趣给古人当神仙。 有那装神弄鬼的功夫,她会选择给三年级的小学生多布置两篇作文。 当然潘老师就更不会在乎孙传庭是不是打败仗,是战死在开封还是战死在潼关了。 她在乎的是孙传庭挂了以后,大明朝再也没有人来收拾中原,来抵挡建奴。 到时候方愈就得自己练兵,自己操刀子上战场了。 方愈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神州大地被建奴占据,然后汉人百姓被杀的人头滚滚,最后尽成奴隶的场景。 潘老师自然是“自私”的。 她觉得现在方愈带着阿秀,安安稳稳的窝在这涞水县,做个幕后总策划就挺好的。(还有总供应商) 上了战场就会有危险。 现在可不是冷兵器时代啊,一个不小心让大炮轰过来…… 所以,在外头冲锋陷阵,迎着大炮火枪去打生打死的事,还是应该交给孙传庭和牛成虎他们这些古人来干。 所以潘老师就想提醒他们一下:你们可不要打了败仗啊。 这也不算害他们吧,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是挽大明天倾的史诗级功业啊! 至于这“提醒”的效果…… 孙传庭带着几个总兵过了护城河,进入了涞水县城。 后头的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现在脸还有点发白,他们贴身的衣衫都是凉凉的,也不知道刚刚出了多少汗水。 孙传庭走着路,忽然回头。 他面沉似水,眼神阴鸷的盯着牛成虎和白广恩他们。 “潘娘娘的话你们可记住了?”孙传庭问道。 几人连忙点头:记住了,末将记住了! 孙传庭继续道:“以后谁要是敢违命不尊,或者畏敌先逃,制裁你们的可就不止是军法了!” 孙传庭当然知道牛成虎他们是什么货色,更知道该杀的不只是一个贺人龙。 他把他们挑出来练兵、带兵,那都是没办法的事。 这时候大明朝能带兵的将领还有几个可用的呢?这些人虽有过错,但好歹是能打仗的。 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战事一旦不利,他们逃跑逃的实在太快了! 嗯,在明末这个疯狂比烂的时代,劫掠百姓、杀良冒功的事已经算不上是缺点了。 孙传庭的话他们当然明白:能制裁他们的人除了军法之外,还有比军法更厉害的潘娘娘! 他们知道过去做的那些坏事,肯定都记载在那本凡间之书上了。 那他们为什么今天没有死呢? 潘娘娘最后的话就是答案:“……如果将士用命,同心同德,那就还有的救。” 什么还有的救?潘娘娘表面上说的是大明朝。 但牛成虎他们都是高智商的高级总兵,哪里会听不出潘娘娘的话外之音呢? 潘娘娘这是在点他们啊!这是要他们戴罪立功呢。 从今往后,神灵的眼睛在天上看着。 他们要是再敢犯错,那书上就会再记上一笔,然后就是……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大概就是神罚天雷吧。 打仗打死哪里会有天雷恐怖呢?按照牛鼻子道士的说法:天雷降下,身魂俱消。 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伱说恐怖不恐怖? 古代人就没有不怕这个的,牛成虎他们对望了一眼,当即就向孙传庭跪了下来。 他们神态之间非常严肃,齐声道: “末将(牛成虎、白广恩、郑嘉栋……)对天盟誓,今后当严守总督军令,若遇战事,末将必定死战不退!” 为了防止火灾,火枪铺并没有建在棚屋区附近,反而是紧挨着护城河方向。 如今,这处孤零零的工坊前面,来了好大一群“叫子”。 他们是邻近县里放出来的官木匠、官铁匠,加上他们的家属一起,老老少少足有130-150人左右。 为他们在北区搭建的棚屋大都被大米冲垮了,所以现在只能把他们临时安置在这里。 这些人和当初老刘他们基本是一个模样:衣衫破烂、面黄肌瘦。 而且他们还被那些护送官差(以防逃跑)拼了命的赶,两天之内走了很远的路。 方愈到达这里的时候,赵老头和老刘,还有刘鸡(后勤)都已经在这里了。 食堂里得知他们要来,尽管还没到开饭时间,也赶紧熬出了两大锅的白米粥。 这样浓稠的白米粥对他们而言,当然是难得的好东西了,以至于他们都以为这是东家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接风宴”。 在接过一碗粥之前,他们都是千恩万谢,表示一定要为东家好好干活呢。 现在他们正坐在地上,人人都捧着一个碗,“呼噜呼噜”的喝的香。 “东家到了,都赶紧起来!” 老刘作为众工匠的直系老大,看到方愈过来了,赶紧向着他们吆喝道。 方愈看见他们站起来,有好些个人都摇摇欲坠的,脸上还明显带着病容。 便吩咐刘鸡道:“让这些生病的人先住棚屋里去,再去找几个大夫过来给他们瞧瞧。” 刘鸡赶紧答应一声,带着两人就离开了。 赵老头走过来,担忧道:“公子,这些人身上脏,有虱子,有人还带着病,公子应该离他们远一点。” 方愈瞧了他一眼,心想你当初不也是这个样子吗? 这些人虽然身上脏衣服破,但每个月好歹能从衙门里领出一点粗粮糊口,吃不饱也不至于饿死。 而赵老头他们当初除了等死,可就再没别的选择了。 方愈想到当初那个赵老头,再对比眼前这个,真的只能用判若两人来形容了。 现在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头没有一块补丁。 听说他还经常跑到刘剪刀师傅那里去借熨斗烫衣服,唯恐衣服上留有一点褶皱。(刘鸡说的) 他脸色红润,比起大多数年轻人的气色都要好……有可能是他让老崔用食堂的剩骨头给他熬骨头汤了? 有必要去核实一下啊,这可是职务犯罪! 嗯,还有他的半白头发和胡子,每天都打理的相当整齐。 赵老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 就像后世那些大清早爬起来,挤着免费公交车去郊外农村偷西瓜的小老头差不多。 (本章完) 第82章 跟我学洗澡 第82章 跟我学洗澡 如果赵老头知道方愈怀疑他偷喝骨头汤,他肯定会大呼冤枉。 世间最好的滋补品,那就是权利。 赵老头如今越活越年轻,就是因为他是新城营地里的赵管事,只要公子不在,他赵老头可是头一号呢。 他赵老头可太喜欢这种被人仰慕,被人巴结的感觉了。 就比如去裁缝铺烫衣服,刘剪刀想要为他代劳,但他坚持要自己烫。 他的原话是:为个人私事耽误裁缝铺的正常工作,这不符合规定。 赵管事谨守规定不要紧,人家刘剪刀可急的抓耳挠腮。 一会过来说好话,一会过来提醒赵管事要小心熨斗……根本没有心思裁剪衣服。 还有裁缝铺做帮工的五个半老徐娘,现在可是营地里人人追捧的“五朵金”。 她们对着别人都是翻白眼,唯独对他赵老头格外热情,还有两个胆大的,总是借着送茶水的机会把软软的身子往他手臂上蹭。 赵老头表面上不假颜色,其实这心里头可高兴的很哪。 这人一旦活得高兴了,活得有滋味了,那脸上可不就显得容光焕发了吗? 方愈不知道赵老头这些破事,但他还是听从赵老头的话,没有去靠近这帮“叫子”。 哪怕没有染上什么传染病,就算带回去几个虱子也够难受的了。 这时候老刘点完了人数,就跑过来和方愈汇报了。 “东家,”老刘先是恭谨的行礼,然后说到:“一共来了147人,分为32户,其中有7个木匠户,24个铁匠户,还有1户是磨火药的。” 方愈点头,这样的木匠、铁匠比例是最好的。 因为木匠就是前期打造水车,以后维护水车,另外还能参与火绳枪的总组装工作(这个不需要技能)。 需要最多的还是铁匠。 他们不光要大量打制(枪)管胚,钻好的枪管下了水车以后,他们还得一根一根的精修矫正。 水车能极大加快造枪速度,但这加工精度比起后世的普通机床,差距能大的让人流泪。 所以一台水车配两个到三个铁匠(户)来精修枪管,是怎么都省不下来的。 另外,还有胸甲、刀兵等武器也要靠铁匠来塑形。 水车上最多安装两个笨锤,能够帮他们省下锻打的力气。 32户官匠里头有24个铁匠户,可见孙传庭在给各县摊派匠户的时候,是特别强调了这一点的。 老孙这人,办事还是很牢靠的! 额,也别看这里头师傅只有32个,就以为其他100多人都是吃干饭的。 那些人是他们的家属,也是他们的帮工和学徒,这些人当中手艺好的多的是。(“学徒”十几二十年,手艺能不好么?) 之所以一户只有一个官匠名额……无非是官府不想多给一份粗粮而已。 所以这147人里头,除了老人家和小孩、还有女眷之外,其他的都是名副其实的铁匠和木匠。 这一波方愈绝对是赚大了。 要不是因为这帮人价值巨大,他又怎么会急匆匆的跑过来呢? 看他们都已经把一碗白粥喝到底朝天了,方愈便吩咐赵老头:“让人准备热水,送他们去洗澡吧。” 这个“洗澡”其实就是消毒。 这些人都从外地来,居住环境也十分糟糕。 就像赵老头说的,他们“身上脏,有虱子,有人还带着病”。 赵老头去安排澡堂去了,老刘则摆出一副领导的嘴脸,连喊带骂的把他们叫了起来。 这帮人赶了两天的路,其实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好不容易补了一碗白米粥,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躺在地上休息一会。 可是喝了东家的粥,现在就要听东家的话是不是? 他们一个个的费力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姓刘的向着他们大呼小叫,谁也没有出声抱怨一句。 听说这个老刘以前和他们一样都是官匠,然而现在……啧啧啧,天下再也没有这么体面的官匠了吧? 你看人家现在精神气十足,一看就是能吃饱饭的样子。 刚刚给大家发白米粥,他可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呢。 他穿的也是好衣服,身上连一个焦黄的印子(火炉烘烤)都没有看到。(老刘早就不打铁了) 甚至他刚刚叫大家起来的时候,好多人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清凉的香味……(洗发露,茉莉香) 他们活了几十年,就没有见过一个官匠能活成这样的。 看看人家老刘,再想想自己这日子过的……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是不是? 一众“叫子”怀着郁闷的心情跟在老刘后头,很快就看到了一间很大的棚屋,上头的茅草棚顶还在不停的冒出白气。 这是做什么呢? 他们都觉得相当迷惑,本来还以为吃了东西就要去干活呢。 “脱衣服进去洗澡!”老刘大声喊道,“男的先去,娘们和娃娃在外头等着!” 这帮人听了老刘的话,有些愣,也感觉脸上有些发燥。 原来东家是嫌他们脏呢。 “衣服都脱了扔这箩筐里,值钱的东西掏出来交给娘们,千万不要留在衣服里面,不然丢了可没人管。”老刘特意强调了一句。 他们身上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这件破衣服了。 他们不放心把衣服留在门口的箩筐里,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把衣服交给自家婆娘。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老刘很不耐烦的踢了一下箩筐,呵斥道:“等什么呢?不要耽误时间,快点!” 很快箩筐里就堆满了破旧衣服,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他们赤条条的走进澡堂,发现里头已经摆好了十几个大木盆,里头的热水白雾蒸腾。 里头还有个穿衣服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筒往各个木盆里挨个倾倒着一种蓝色的液体。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每个人都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香味。(医用皮肤消毒液) 这里的东家也太讲究了,他们心里头想。 然后老刘进来。 他自已也脱的赤条条的,然后招呼他们一人拿上一个水瓢,开始洗澡。 “都看清楚了,跟着我学。”老刘喊道。 众工匠心里头都有些无语,你们这也太看不起人了,难道我们连洗澡不会了? 老刘也不理他们,只是舀起一瓢热水当头浇下。 老刘浑身湿漉漉的,他却不忙着搓澡,而是走到角落里一个悬空的木桶旁边,扭开了一个小阀门。 (本章完) 第83章 火烧衣服 第83章 火烧衣服 然后那木桶下头就流出了一种黏稠的白色液体。 老刘只用手接了一点,然后赶紧关上阀门,再把那白色的东西往头发上一抹…… 在场的官匠们都看到老刘头上冒出了一团团的泡沫,这泡沫多的就像一顶白色的帽子。 老刘真的太喜欢这个叫“洗发露”的东西了,在他看来,这个东西堪称神奇。 只要把洗发露抹在头上,头发不油腻了,头皮也不痒了。 而且这东西特别香。 用它洗头的时候也觉得特别舒服,感觉像什么来着……感觉他老刘变的轻轻的,像要飘起来了一样。 他老刘现在最爱三件事:吃饭,领月例银,洗头。 官匠们几十双眼睛都惊奇的看到,本来有些凶恶的老刘现在眯着眼睛,脸上的神情舒爽而陶醉,简直都快要笑出来了。 方愈也听说过有些人因为头皮敏感度高,所以每次洗头发都能感觉到快乐加倍。 但他没想到现在这营地里就有一个。 方愈和赵老头现在站在澡堂外头,后头还有一个排的保安队队员。 这个排由高二亲自带队,现在他手里头还举着一个火把。 一个方城主、一个赵管事、一个保安部(临时)副主事,这么豪华的阵容守在澡堂子外头是要做什么呢? 外头的那些女眷也看不明白,特别是那些戴着大檐帽的人,一行十一个人还都带着刀呢。 看起来似乎是要抓捕某人? 方愈一挥手。 高二立刻就上前一步,把火把扔进了那个盛满衣服的箩筐里头。 嗯,方愈他们这么劳师动众的,就是为了消灭这些满是虱子和病毒的衣服。 你让他们自己丢掉这些衣服,那可太难了。(给了新衣服也不会扔的) 与其一个个的和他们解释,不如趁着他们洗澡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干净。 以前老刘他们人少,暂且可以缓一下,这一下子来了一百多号人,过几天还得来上五六百人。 让他们穿上这身衣服在营地里乱晃,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传染病呢。 起码方愈和阿秀身上爬满虱子,那是肯定的。 衣服连着箩筐一起烧起来了,隔着十几米也能闻到那股难言的气味,还有火光中“噼里啪啦”不断的细响,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鬼东西。 那些女眷都看懵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东家是冲着这些衣服来的。 等下他们家里人出来了,该穿什么呢?都光着屁股做事吗? 她们心里头着急,却又不敢过来抢衣服,只得高声朝澡堂里喊人。 很快里头的人就听到动静了,他们连身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就急吼吼的冲出来了。 看着那箩筐的火已经烧的很旺,他们神情激动,只觉得自己进来洗澡是上了东家的当。 只是……东家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们想不明白,只是想到以后都要过上光屁股的生活,他们这心里急啊,就想上来找东家理论两句。 谁知刚踏出一步,前头一排带着大檐帽的人就抽出了刀,指向了他们。 “退后!”那些人恐吓道。 刀锋是雪亮的,吓的他们立刻就缩了回去。 他们缩在澡堂里无可奈何。 想到这两天带着一家老小,被差役像赶羊似的从家乡赶到了这里。 在得到一碗白米粥的时候,他们是很高兴的。 还以为这里的东家慷慨,谁想到这才一会功夫…… 他们想着想着就悲从心来,好多人都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别他娘的流猫尿了!东家这是给你们换新衣服。” 老刘搓了好久的头皮,这会才拿起水瓢来冲头上的泡沫,一边向着他们呵斥道。 那些人自然是不敢相信的。 活还没干呢,就给这么多人换新衣服,天下有这样的东家吗?这些新衣服又得多少银子? 老刘站起身来,学着当初方愈和他说的话,道:“你们穿的破破烂烂影响我们新城人的形象,别人还以为我们新城人没钱,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给伱们换新衣服。” 老刘一口一个“我们新城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多久了呢。 这时候外头就有人喊道:“洗完了就快点出来领衣服,不要耽误时间!” 外头人催促,里头老刘也在催促,于是他们将信将疑的聚到了门口。 没多过一会,后勤部的三个人就推着一辆鸡公车过来了,车上头满满当当都是捆住的衣服。 这批衣服就不是如之前那种量身定制的了,而是方愈拿出的几个固定版式。 分别是(s)小码一个,(m)中码一个,(x)大码两个,l码就直接跳过了。 这些版式不止是刘剪刀那里有,已经回县城的裁缝都在铺子里留了底。 只要这边需要,那些裁缝铺就能全部开动。 他们回到县城里有个屁的生意,人虽然都走了,但眼睛都巴巴的盼着这边的订单呢。 要不然他刘剪刀怎么心急火燎的想巴结赵老头呢?实在是想顶替他的裁缝太多了,危机感强烈啊。 好吧,如果先给他们发新衣服,他们肯定是舍不得那身烂衣服的。 但现在烂衣服都烧成灰了,再给他们新衣服,于是他们这心里头就只剩欢喜了。 他们排队在澡堂门口,也不管自己赤条条的,每个接过衣服的人都千恩万谢。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一个愿意给他们白米粥喝,又给他们发新衣服的东家,肯定不会比官府那些人更黑心。 以后他们一家老小在这里,肯定就有好日子过啦。 本以为被赶出家乡是祸事,现在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正当他们穿上新衣服,感觉浑身清爽,心里头美滋滋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叮~叮~叮”的脆响。 “吃饭啦,吃饭啦,今天吃生烧猪手、鱼头闷豆腐!” 光是听了一个菜名,这些人的喉咙里顿时就吞咽不止。 刚刚吞下一碗白米粥的肚子,现在又觉得空空如也了。 “他们吃的可真好啊,难怪老刘连白米粥都看不上。” 他们想着那美好的猪手和鱼头,心里头十分羡慕。 老刘出了澡堂,见东家早就已经走了,只剩下两个蓝狗子站在那里。(等着烧女人的衣服) 还有胖娘子带着裁缝铺的五朵金正在往这边走来。 “还想不想吃饭了?” 老刘一声喊到,“想吃饭就快点滚开!让娘们进去洗澡。” (本章完) 第84章 懿安张皇后来了 第84章 懿安张皇后来了 听了老刘的话,在场的官匠和家眷,一百多号人都没有一个敢相信的。 古代的工匠社会地位极低,而到了明末,他们这些官匠又是工匠里头最让人瞧不起的。(穷,没有人身自由) 他们对那什么白米饭、生烧猪手、鱼头闷豆腐……的美味也只是敢想想而已。 这么好的食物,怎么会舍得给他们吃呢? 他们以为那肯定是东家自己吃的,最多还加上老刘这种管事的人。 额,可能还有那些“怕别人以为他们没钱的新城人。” 一个面上带着灼烧痕迹,头发胡子都没了半边的中年人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道:“刘……刘管事,您莫不是弄错了,我们刚刚已经喝过白米粥了。” 老刘对这个看着“丑陋”的男人有印象,他就是来的官匠中唯一一户磨火药的,姓袁,大名是叫袁大发还是叫袁大户来着…… 反正是个很喜庆的名字,老刘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听到他喊“刘管事”,老刘这心里猛抖了一下,连忙看向旁边……还好,蓝狗子没听到,胖娘子也还没过来。 老刘大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再传到赵管事耳朵里,那可就不得了了! 老刘很严厉的看了他一眼,教训道:“职务称呼可不能乱喊!” 丑男人自知说错了话,满脸的诚惶诚恐。 老刘也不理他,只向着众人道:“来了我们新城怎么可能就让你们喝粥呢?那碗粥是东家特意吩咐,熬出来给你们垫肚子的,喝完了粥中午照样还有饭吃,而且……” 老刘拖长了音调,一字一顿道:“顿顿都是这样的好菜好饭!” 老刘的话是这样肯定,现在除了几个年老成精的还将信将疑,大多数人都已经喜出望外了。 “这、东家竟对我们这般厚待……东家莫非是天人下了凡,专门来救我们这些苦人儿的吧?” 丑男人紧紧的拉住自家儿子和婆娘,眼睛里含着泪,哆嗦着嘴唇说道。 “唉,这些个穷鬼到了我们新城,这下算是走了大运啦。” 老刘看着他们欣喜无比的模样,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方愈手里拿着一支精碳笔坐在书桌前,面前写好了十几张纸,纸张的右角下还编了序号。 这几天他都在忙着编写“一年级”教材。 潘老师对这事尤为关心,她也把“汉文”、“术算”、“历史”的编写工作包揽了过去。 方愈现在编写的是一本“格物入门”。 这只是一本综合的兴趣类课本,差不多就是各种科普小故事的集合本了。 比如李雷和韩梅梅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有一次坐船的时候失去了航向,于是船只漫无目的漂啊漂。 在路过了几片陌生的大陆和海洋、在见过了无数黑色的、白色的、棕色的人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船又漂回了原点。 比如河间府一个叫牛二的人,有一天在外头睡觉被一颗鸟屎砸到了脸上。 他却没有生气,反而开动了脑筋开始想:为什么这鸟屎会往下掉我脸上,而不是往上掉到白云上呢? 在两册“格物入门”读完以后,它将变成自然科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等小学科。 当然,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的孩子们暂时还用不了这些小学科。 这都是为了明朝那些开明的读书人准备的。 方愈在这里奋笔疾书呢,进来说事的人却是一个接一个。 先是老刘来了,他说北区被大米冲垮的棚屋现在都修好了,那些官匠一户一个棚屋,现在都已经安顿好了。 老刘说的官匠不止是第一批,还有第二批从固城、安肃、容城等几个县过来的二百多人。 在棚屋还没建好之前,他们都是白天干活,晚上铺一层草席露天睡。(孩子和女人有棚屋) 即便如此,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东家感激涕零。 每天早上钟声还没响,他们就已经自己爬起来干活了。 他们会一直忙到晚上,天没黑透他们绝对不肯回去休息。 短短的三四天时间里,木匠户拼出了23架水车,铁匠户打出了400多根毛胚枪管。 接着又是颜秀才来了。 他说孙传庭的人已经在拒马河边修好了一座大型仓库,而且第二批的五万石米已经交接完成。 现在涞水县的青壮正在把大米滚去易州。 接着又是赵老头…… 方愈这里正改编伽利略扔铁球的故事呢,却接连被打断了三回。 好不容易捡回了思路,正准备开写的时候,高二又进来了。 “什么事?” 方愈无奈的扔下了手中的精碳笔:看来今天是写不完这一篇了。 高二也看到方愈脸色不好看,他很聪明的躲出了两三米远,只在门口说道:“外头来了好些官兵,还来了个女人,她说她是张皇后……” 方愈听的也是一愣神,崇祯把他老婆派过来了? 不对,现在的皇后姓周……这是天启皇帝的遗孀,崇祯皇帝的嫂子懿安张皇后来了! 方愈早就想到崇祯皇帝不会完全信任孙传庭,一定会派出自己人过来的。 不过他以为崇祯派来的人会是某个勋贵,或者就是太监王承恩,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把懿安张皇后派出来。 以古时候的皇室制度,这明显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而且崇祯皇帝本来就是个老古板,他怎么能搞出这种操作呢? 美人计?不会的,张皇后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 再说以崇祯皇帝的刚烈,是绝对不会干出“送嫂子”这种不要脸的操作的。 总之,这里头蹊跷的很。 如果不是高二说有大批护送的官兵,还有县令闵文龚做陪同,方愈真会觉得这女人是假冒的。 不管心里怎么疑惑吧,方愈还是走出了房间,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她了。 如果说孙传庭是代表着明朝朝廷过来的,那懿安张皇后就代表着崇祯皇帝本人。 这点面子能不给吗? 方愈到达城门口之后,就看到一顶挂着纱帐的大轿子静静地落在那里。 轿子旁边就只有六个人,一个是涞水县县令闵文龚,一个手拿拂尘的白面老太监,还有四个低着头的宫女。 后头的护军和皇家仪仗队看起来有千余人,但全都离得老远,几乎就退到护城河那边去了。 一个大人物撇开护军,然后自己悄无声息的等候在城门口……这套路怎么那么熟悉呢? 那还用想,肯定是孙传庭教她的! “闵文龚见过方公子。” 见到方愈出来了,闵文龚第一时间上前一步,拱手喊道。 他把音量提高,当然是为了提醒桥子里头的人。 果然还不到五秒钟,那帐帘就被拉开了。 然后出现了一张妙龄不再,但……依然倾国倾城的脸。 史书上怎么记载张嫣的外貌来着? “……面如观音,眼似秋波,色若朝霞映雪;发如春云,眼同秋水……皓牙细洁,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 真的是把人世间对女子最好的赞美之词,全都堆到她身上了是不是? (本章完) 第85章 张皇后要打持久战 第85章 张皇后要打持久战 历朝历代能当上皇后的女人,其实都是长相看一分,家世门楣看九分。 但张嫣这个皇后,却是实实在在的靠选美选出来的。 如同后世那些大型选秀节目一样,先是启动了全国海选,海选之后的初试选手(秀女)一共有五千名。 这五千人由太妃、朝中大臣、天启皇帝自己当评委,一共经过了八关淘汰赛。 最后淘汰剩下的只有三个人。 其中的张嫣被天启皇帝一眼相中,最终她成为了大明朝的皇后。 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其美丽的。 所以当帐帘掀开,张嫣走下车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觉得眼前贼亮,就像……见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美轮美奂的景色一般。 额,包括闵文龚闵大人。 他本来笑眯眯的摸着胡子,现在那手已经动也不动了。 他虽然与张皇后说过话,但一直都是隔着帐帘的。 不止他闵文龚,张嫣从北京到涿州再到涞水县,一路迎来送往的官员大大小小,谁也不曾真的见上一面。 倒不是张嫣架子特别大,而是封建时代就是这规矩:一是身份尊贵,二是为了避嫌。 就连崇祯皇帝朱由检去到慈庆宫请安的时候,那也是隔着帐帘说话的。 但现在张嫣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向着方愈盈盈躬身道:“未亡人张氏见过方公子,张氏此行来的唐突,还请方公子莫要怪罪。” 方愈毕竟是刷惯了短视频、见多了网红美女的人,所以他的表情非常淡定……不像后头的高二、刘鸡脸都红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自惭形秽的样子。 方愈道了声客气,然后邀请张嫣一行人进城。 闵文龚知道自己是只小蚂蚁,完成了任务就应该滚蛋了。 方愈也邀请他一道入城,但他苦着脸说“小县公务繁剧,闵文龚实在不敢耽误”,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他脚步匆匆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借口。 想想就知道了,现在孙传庭虽然去了易州,但粮食基地却在拒马河畔,搬运粮食的青壮都是从涞水县征发。 另外,保定总督杨文岳正在涞水县附近开展剿匪行动,他闵文龚总不能干看着吧?相关的配合行动肯定是少不了的。 额,还有张嫣刚刚带来了一个护军营和皇家仪仗队,这些人都是京里来的大爷,可不比巡检司那些苦逼官兵…… 方愈心里头想着事,眼睛余光却看到那老太监把拂尘一挥。 后头立刻就驶过来一辆厢式马车,后头还跟着一小队的护军。 他们一路跑到了城门口,停下。 然后就开始从马车上搬东西,都是一些大箱子小箱子…… 方愈看到搬下来的大箱子小箱子,再看看一旁的张嫣。 她脸色不惊,但白皙的耳根处明显有些发红。 看来崇祯皇帝交给他皇嫂的任务很重啊,这是要她钉在这里打持久战了。 进了营地里头,可能是心中窘迫,张嫣这一路上都稍显沉默。 如同崇祯的信里、和孙传庭话中的描述,这里真的是一个神灵庇护之地。 她看到了这里的百姓每一个都面色红润(这也是神迹啊),她也看到了钟楼,还看到了远处那根连接天庭的黑色柱子。 另外,她还看到了一处新的神迹:这里新起了一间高大的房子,房子的墙体是青砖结构,其中有一面墙却是一块巨大的绿色平板。 这平板明显是金属的,因为它在阳光下折射出明显的光辉。 相比起铁城墙、黄金时钟楼和通天黑柱,这一处神迹显得平平无奇,但也格外令人迷惑。 神灵降下来的东西必定有它的用处,但一面金属墙能用来做什么呢? 张嫣想不明白,尽管方神子近在身边,她也不敢开口相问。 在她到达涞水县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易州找孙传庭。 孙传庭本以为懿安张皇后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找他要银子的,心里头烦恼的不行。(现在哭穷没用了啊) 结果张嫣根本没提银子的事,只要他详细说明有关神子(和神灵)的事。 毕竟信件里头说不详细,而她此行又是如此的重要,按照崇祯皇帝的话来说,就是“皇嫂此行,身系大明国运。” 所以她必须清清楚楚、源源本本的知道一切,才不至于在见了神子之时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只要不问他要银子,孙传庭对于大明皇嫂是非常尊敬的。 于是张嫣就从他那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信息,比如神子不喜繁文缛节,也不喜欢凡人当面叫他方神子。 另外,孙传庭还一连说了好几个「切莫」,“切莫探寻神子流落凡间之理由,切莫在神子面前显露皇家威仪,切莫当众跪拜……娘娘只需如普通人家,执普通礼仪即可。” 张嫣把这些话都记在心上。 现在营地里头并没有适合安置她们的地方,于是方愈就直接把她们领到了住所。 二楼的房间都空着呢。 潘老师350元巨款买下的这栋房子是很大的,赵老头坚持要住车库,高二、高三抢了个工具房。 房子里头就住了方愈和阿秀一个半人,真的是空空荡荡的。 现在让她们住在二楼,也能给房子加一点人气是不是?(请说“是”) 就是有一点……懿安张皇后她是个寡妇啊,按照这时候古人的观念,恐怕难免会为她惹来一些是非。 于是方愈提醒道:“此处是我的住所。” 张嫣自然是听的懂的,她脸色微红,施礼道:“只怕叨扰了方公子。” 这样就可以了。 方愈也不再多说,领她们进了门,直接上去了二楼。 张嫣提着裙摆,踩着木质楼梯一步一步,心里头一片明朗。 其实在来这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住棚屋的准备,现在能住到这里自然是最好的。 倒不是贪图住处的好坏,而是这里离神子最近,是她(为皇帝)和神子拉近关系的绝佳机会。 至于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她张嫣根本不屑一顾。 这可是一个和九千岁魏忠贤(还有客氏)整整斗了七年还没死的女人! (本章完) 第86章 最美的是胖娘子 第86章 最美的是胖娘子 二楼有一厅,有一套主卧和四间客房。 客厅里原本的沙发、衣柜、电视柜……等硬纸模具拿走了以后,现在里头就只有一个大瓶和一套硬木桌椅。 方愈走进来看了看,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方愈只简单转了一圈,然后推开了主卧的门,向着张嫣道:“主卧的面积要大一些,张皇后可以住在这里。” 张嫣总共就带了四个宫女和一个老太监住进来,这里的房间倒是足够她们分配了。 方愈在楼上,刘鸡和高二、高三他们却在外头拦住了那些护军。 “箱子就放在这,没有公子吩咐,你们不能进去。”高二叉着腰,大声阻止道。 这些京营护军都是跋扈惯了的,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完全失去了胆气。 即便是再傻、神经再粗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光是头顶上那根耸入云霄的黑柱,就让他们不自觉的两腿发软。 高三和刘鸡已经从他们手里接过了一个箱子,两人抬着向屋里走去。 高二眼睛扫来扫去,盯上了一个小很多的箱子,便一步跨过去抢了过来,赶紧跟上了高三和刘鸡。 这三个货又在说些见不得人的话了。 “看清了没有?四个宫女哪个最好看?”高二在后头急问道。 刘鸡压低声音道:“那个矮一点的,眉梢有一颗痣的那个。” “高一点才好看,刚刚落在后面的穿绿色比甲那个”,高三表示不同意,他还用深情的语气追忆道:“她眉眼也好看,眼睛里有一汪水,看着真勾人。” 刘鸡想了想,也认同高个的宫女眼睛很勾人,但他还是坚定自己审美,说:“矮个的腚大,腚越大的女人越好看!” 高三摇头,反驳道:“鸡哥,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现在营地里头一号美人就应该是胖娘子……” 见刘鸡他们开始搬东西上来,方愈也说了一声“舟车劳顿,你们好生休息”,然后转身要走了。 他想起阿秀还在睡午觉,也不知道刚刚这番动静,把她吵醒了没有? 方愈脚上刚踩上楼梯,忽然又折返回来,指着前头的落地窗道:“那个大窗可以像门一样推开,阿秀最喜欢玩这个了,伱们还没见过,她是个很小的小女孩。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偷偷溜上来了,你们一定要帮我看住她,千万不能让她推开窗跑到外头去了。” 在张嫣他们来之前,二楼的房间和上头的阁楼都是锁着的。 张嫣刚刚见神子忽然折返,本来心里头十分紧张。 却听他说的是关心小女孩的事,心里头不禁有些莞尔。 怎么说呢?听神子说这样的事,才能真实的感觉到他在凡间。 神灵和神子的眼睛本来只会看向星辰,人间三百年的王朝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 若不是因为阿秀的可怜可爱,方神子和潘娘娘又怎么会在意这人间疾苦呢? 方愈下楼之后,张嫣把太监张德海和四个宫女都叫了过来,正色道:“方公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几人都点头。 张嫣接着道:“那你们就记着,无论何时都要在房间里留下一个人,以防阿秀姑娘在这里遇到危险。” 太监张德海听了,建议道:“老奴发现,神子身边并没有侍女跟随,想必阿秀姑娘那里也没有,若是娘娘借口以照看阿秀姑娘的名义……” 做下人的不能把话说的太完整,得给主人一点表现智商的机会,特别是那种头脑聪明的主人。 张嫣听明白了张德海的意思。 派个宫女到神子身边会被拒绝(方愈:太武断了吧?),但神子担忧阿秀,派个宫女去照顾阿秀那就自然多了。 主仆几人说完话,张嫣这才有心思仔细看起了房间。 房间布局是后世的北欧极简风,大直角、落地大窗户,墙壁刷的是淡黄+灰蓝的组合色。 她住了好多年的慈庆宫是古朴繁复的,暮气沉沉的。 而这里是色彩欢快的,阳光明亮的。 张嫣第一眼看到这里,就打心里喜欢这个房间。 那个落地大窗户吸引了她们所有人的目光,老太监还沉稳一点,几个宫女早已偷偷溜过去了。 这窗户怎么开的这么大呢?直接就变成一面墙了。 窗户上头糊的又是什么呢?怎么能这般透亮?(pvc透明塑料片,不是玻璃) 一个小宫女忍耐不住,她伸出手指,极为小心的往上头碰了一下…… “不要!” “咦?”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小宫女就已经疑惑出声。 本以为这“纸”是薄如蝉翼的,但她指尖非但没有感受到柔软,反而传来砖石一般的坚硬触感。 “这好像不是纸。”小宫女说到。 为了验证她说的话,她这次改“碰”为戳。 所以人都看到她的手指在用力,然而那“纸”却丝毫未动。 于是剩下的三个宫女也好奇心起,一个个都伸出了手指… 坚硬的、戳不动的透明窗户,还有两扇大窗可以当门一样推开,她们真的觉得太新奇了。 张皇后也一直在看着。 出了宫以后规矩没那么严,只要她们不过份,她也不愿意摆出娘娘的架子。 而且她也好奇,这窗户上贴的东西是什么。 大明皇宫里当然是有玻璃器的,只是这时候的玻璃气泡多,纯净度也非常差。 大多只能做成礼器、装饰品和假冒的珍珠、宝石。 大块的可以做窗户的平板玻璃在欧洲还要等40多年,北京皇宫里第一次安上玻璃窗,那得等到雍正年间。 宫女们没搞明白,张皇后也解释不出来,不过…… 这里可是神子的住所,有搞不明白的东西那不是很正常吗? (本章完) 第87章 喜欢看猴子打妖怪 第87章 喜欢看猴子打妖怪 临近傍晚,方愈手里握着精碳笔,坐在书桌前头犹豫不决。 犹豫什么呢? 犹豫要不要把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编进“格物入门”里头。 那头的潘老师也坐在电脑前头,她打开了豆瓣高分电视剧的页面,看着那些电视剧犹豫不决。 因为砖窑场有了丐帮众劳力的加入,多媒体教育厅已经提前建好了。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晚上放个电视剧给这帮古代人休闲一下。 潘老师选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放个红楼梦怎么样?” 方愈连忙摇头,否决道:“可不能让他们看这些恩恩爱爱,现在营地里男多女少,看这些容易出事。” 可不是吗?就连裁缝铺的五朵金都能让他们看上,要是再上演个贾宝玉、林黛玉,那他们心里头肯定疯狂长草。 “那就武林外传?经典的情景喜剧。”潘老师又换了一个,问道。 方愈想了想,还是摇头:“是好看,但老白他们演的是古代人,说的却是现代梗,恐怕他们看了不会觉得搞笑,反而会觉得莫名其妙。” 潘老师又往下翻了几个高分的,什么走向共和,我的团长我的团…… 最后发现,适合在教育大厅公映的电视剧只剩下两部:西游记和三国演义。 潘老师对猴子打妖怪的剧情没什么兴趣。 她也想到,如果放映西游记的话,肯定会引起那帮古代人的新一轮脑补。 于是她倾向于选择三国演义。 潘老师毕竟是个人民教师嘛,她觉得看这种(伪)历史剧能休闲又能学点东西,是极好的选择。 方愈想着,物种起源先不写了,但可以编个进化论的故事。 方愈一边写着字,一边随口道:“三国演义出场演员太多了,不看个两三遍根本记不住,上头显示的人名也没啥用,因为他们根本不识字。” 那还有什么想的,肯定是选西游记呗。 那么多的国产电视剧,也只有西游记中外皆宜,古今皆宜。 而且……方愈小时候最喜欢看西游记了。 至于那些人看了西游记之后的脑补问题……唉,看不看西游记他们都得脑补,早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这时候阿秀做完作业跑了进来,她要方愈陪她到秀才那里去交作业。 方愈就问她了:”阿秀,你是喜欢看猴子打妖怪呢,还是喜欢看大胡子叔叔骑马打架?” 阿秀欢喜道:“猴子打妖怪!” 潘老师:…… 潘老师还是非常民主的,既然投票结果是二比一,她也只能接上数据线开始下载西游记。 方愈洗了个手,就和潘老师说了一声,然后就牵着阿秀出门去了。 秀才的住所离学习班不远。 每天六点到七点,他都会敞开了屋门等待学生来交作业。 见到方愈领着阿秀进来,秀才连忙站起来行礼。 方愈看到他的桌上已经摆上了不少作业,还有一本教案,一本(县民)点名册,两本摊开的物资统计册。 再看看秀才的面容,刚来时候的颓丧已经没有了,但却明显的有些憔悴。 桌子上那盏油灯,买来还没多久吧?现在上半部分已经烧黑了。 可见秀才是经常挑灯夜战啊。 方愈看到了这一幕,也难得的良心发现,打算给他减一减负担。 方愈把阿秀的作业放到了桌上,开口道:“秀才幸苦了。” “这样吧,以后早晚两次到城门口点名的事你就不要去了,把点名册交给新来的黄秀才,让他来负责。” 颜秀才听了有点感动,但还是摇头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把县里来做工的人都记住大半了,这时候换人难免会拖慢早上入城的速度,也耽误了做工的时间,还是让晚生接着做吧。” 有这么好的员工,方愈也非常感动。 但越是这么好的员工就越要让他好好活着是不是?像这样天天熬说不定哪天就嘎了! 到时候让谁来做物资统计的事呢? 现在光是孙传庭那边的统计总金额就达到了2000万两,这是一笔让99.9%的人都会失去理智的银子,很难不动歪心思啊。 颜秀才他就不会。 比如方愈以前自己做报表,为了图方便,记录大米的单位是用“粒”。 而到了颜秀才这里,他就自己把单位改成了“石”。 每一石米、每一两银子的去处、出处他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比孙传庭的军需官记录的都详细。 自己把可以揩油的路全都堵的死死的……你说,这样“死心眼”的人要是噶了,还能上哪找去? 所以方愈摆正了脸,严肃拒绝道:“不行!入城慢了就慢了,不怕耽误功夫。 就这么说定了,伱今天就把名册交给黄秀才,让他明天早上去城门口点名。” 颜秀才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 然后他看到东家现出一脸的关心,说道:“你们读书人都不爱锻炼,这样可不行啊,要知道身体是记账的本钱。从明天开始你也得和我一起去跑步,我让高二来叫你。” 也不等颜秀才答应,方愈就抱起阿秀出门去了。 阿秀一脸的喜色,她还以为方愈要带她去县城看皮影戏呢。 皮影戏是那么的精彩、那么的好看,所以她可不会忘记那些对她好的人。 阿秀提醒道:“爹,赵爷爷也想看皮影戏,还有刘鸡叔叔、高二高三叔叔……还有也想和阿秀看皮影戏。” 就是张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因为她总是会下楼来帮忙打扫,还特别喜欢和阿秀一起玩。 阿秀现在还能补上她的名字,说明阿秀也是很喜欢她的。 但人家的名字叫霜华,却愣是被阿秀叫成了。 方愈听的一头雾水。 转而想到之前问她“喜欢看猴子打妖怪,还是喜欢看大胡子叔叔骑马打架”的时候,她一脸兴奋的样子,这才明白了。 方愈捏捏她的脸,笑道:“今天看的不是皮影戏,不过要比皮影戏好看多了。” 阿秀咬着手指头十分迷茫:还有什么能比皮影戏更好看呢? 阿秀也就是在县城看过一次皮影戏,回来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那皮影戏就是几个剪纸人在幕布后头动来动去,还有几个人在后头敲敲打打……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阿秀和赵老头他们都觉得好看,一是时代所限,第二就是因为这营地里头实在没有一丁点的娱乐活动。 现在可以给他们补上了。 涞水县城之外的新城营地,夜幕已经降临。 大多数在这里做工的县民都吃饱了晚饭,美滋滋的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现在还留在铁墙之内的,有远处乡里的县民167人,有新城人387,有各县派遣而来的官匠及其家属673人。 除了少数孩童之外,这一千多人都忙碌了整整一天。 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棚屋,如往常一样,他们的身体有一些疲惫,但内心里头无比安定。 因为肚子里的晚饭是满满的,明天早上睁开眼,食堂里头还有白米粥、馒头、摊鸡蛋在等着他们去吃。 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生活了,他们心里头想。 就是……他们冒出来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羞愧……就是吃饱了以后睡不着,有那么一点点的无聊。 要是外头不是黑灯瞎火的,要是没有蓝狗子巡夜,要是铁城门还没关,要是县城里还没有宵禁……他们真的很想出去溜达溜达。 正当他们感觉有那么一点遗憾的时候,那熟悉的“叮~叮~叮”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有人在敲食堂门口的铁坨坨,这是又要吃饭了? (本章完) 第88章 百年树木和超级大屏 第88章 百年树木和超级大屏 “都别窝在屋里头了,都出来,到一号大楼去!” 喊话的声音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是赵管事在喊呢。 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一号大楼?额……就是那栋建的特别高大,却只建了三面墙的楼。 世间哪里有建房子只砌三面大墙的呢?不怕透风不怕遭贼么?所有人都迷惑不已。 直到两天前,那里忽然多出了一面绿色的墙壁。 还在墙侧用石灰刷了一个巨大的“1”字。 “多媒体教育大厅”是没有人能够记住的,现在干脆就取名叫做一号楼了,简单易记。 赵管事敲着铁坨坨,连续喊了好几遍。 不管心里头怎么疑惑,赵管事喊人他们是不敢不听的,于是从家属小棚屋里、从临时大棚屋里陆陆续续走出了很多人。 领路的人都把油灯高高举起,很快营地里就走出了几条星星点点的长龙。 本来安静的一号大楼门口,现在已经人声鼎沸。 这栋楼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高大了,他们也见过县城里的钟鼓楼,钟鼓楼很高,但绝没有建的这么大的。 事实上,当初建楼的工匠也曾经束手无策。 方愈给出的设计图类似后世的剧院。 前头空置出来放大屏幕,后头是地上一层,楼上半层,上下都可以坐人。 但这时候又没有钢筋水泥预制板,上头半层坐上几百上千人,承重问题怎么解决呢? 最后还是潘老师出手。 她从塑料盒上剪出一个小角,还细心的修成了凹陷的半月形,让它当作二楼的承重楼板。(铁皮太重) 为了防止塑料日久变形,她又找出了4根牙签。 剪掉一端尖尖的部分,把4根牙签分别插入地上……这就是承重立柱了。 最后听说工匠们也解决不了天板的问题,于是她又从盒上剪出一小块盖了上去。 建筑工匠们认为几百人上千人太重,在她那也就像一堆蚂蚁差不多。 一块小塑料+四根牙签,足够蚂蚁们在二楼蹦迪了。 事实证明,这些东西到了明朝是非常管用的,那些工匠们经过承重测试以后,认为这二楼再上两千人也没有问题。(假设,空间不够)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厚实又坚固的神奇楼板”有个致命的缺点:要注意防火。 按照方愈的叮嘱,高二带着一个排的保安队员守在门口,严厉禁止他们把油灯带进去。 现在一千多人都已经陆续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头光线昏暗, 只在青砖墙上各自挂了八盏油灯,而且位置压的极低。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看清了里头是一排一排的长条凳子,凳子中间还留有两条过道。 中间最显眼的就是四根立柱,它们笔直而且极其粗壮,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不少人都盯着这立柱感叹:也不知从哪个深山老林伐出来的百年树木呢,东家还真是不惜成本啊! 正当他们犹豫是站这里还是进去过道的时候,赵管事已经在门口开骂了:“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公子就要过来了,赶紧都自己找座位坐下。” 听到公子(东家)要过来了,这些人不敢耽误,他们争先恐后的就涌进了过道开始找座位。 光线昏暗看不大清楚,他们心里头又着急,难免就有些磕磕碰碰的。 争吵的声音传到赵管事耳朵里,他又开始骂人了:“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没看到楼上还有一层?落在后面的就别往前挤了,都给我到楼上去!” 那些落在后面的人有点犹豫,其中就包括篾匠(学徒待遇)李顺和官匠中的火药户袁大发。 他们两一个是行动不方便的瘸子,一个是脸上烧伤、晚上看起来像恶鬼的丑男人。 他们很自觉的没有往人群里挤,而是各自带着家人落在最后头。 现在他们心里头犹豫,是看到二楼的楼板十分怪异,从这里看去,居然隐隐绰绰还能看到楼上的凳椅。 这样几乎是半透的楼板,它能经得住这么多人吗? 李顺的家就在县城,但早些日子他终于经得赵管事同意,把家里的妻儿和老母亲一并接到了新城里。 从此就算在这里安家了。 李顺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妻儿、和苦了一辈子的老母亲能吃上几顿好饭。 食堂里的那些好饭菜,不是他的工钱能吃的起的,甚至有些东西都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 就连营地里的顶级高薪人士刘剪刀都说了:就冲着这些好饭好菜,哪怕东家给我减一半工钱我也是要留在这里的。(赵老头狂喜:此话当真?) 此刻李顺的心中有忧虑,但他想起了营地里的各种神奇,又想起那日里在河边初见东家的场景。 这样心善的东家又怎么会建造不牢靠的楼板,害他李顺一家人的性命呢? 瘸子李顺和“恶鬼”袁大发对看了一眼,然后就领着家人上楼了。 儿子还有些害怕,要哭,李顺理都不理,拽上他的手臂就拉他上楼。 接着上楼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所有人都已经找到座位坐了下来,也不曾出现任何意外。 李顺坐在凳子上,用脚刻意用力踩踏地板,眼睛却看向自家儿子,神情之中很是得意:看你那怂样,你老子我早就知道这地板牢靠无比! 这时候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新的脚步声,有人向下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公子来了!” 方愈抱着阿秀走进来,后头是赵老头,张皇后和四个宫女,以及太监张德海。 再后面是高三带着两个排的人(高二在带队巡夜),他们手里抱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木,大木的一端还裹上了厚厚的软布。 动用二十多个人还抱着根大木头,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们是来给mp4开机的。 本来方愈是想用智能手表来当屏幕的,后来某天晚上回忆校园时光的时候,脑海中想到一个老古董。 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mp4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玩意相比起智能手表、智能手机来说,完全就是电子垃圾,是活该被扔进垃圾桶的东西。 但放在这里……就实在太合适了。 它全身就只有一屏幕和三个按钮,它不能联网,也没有蓝牙。 它的内置功能简单到搞笑:就只有一个播放器。 而且相比起apple watch三四千的价格,mp4现在肯定用不着50块。 事实上,潘老师在网上找了半天,就只在附近范围内找到一个九成新的,对方说这个mp4是原谅绿的,所以只收28块。 如今这个28块的mp4,放到这一号大厅里就成了横贯两层楼的超级大屏。 (本章完) 第89章 开启神物 第89章 开启神物 屏幕变的巨大无比,那按钮也小不到哪里去。 这东西没有触屏交互功能,所有的操作都只能依靠那三个按钮来完成。 于是就造成了一个新的问题:“小蚂蚁”按不动啊。 之前这mp4刚放下来的时候,方愈就找了刘鸡、高二高三几人来试过,三四个人也不能把那小按钮一按到底。 智能时代之前的按钮设计就是这样的,而且是越到底越需要加倍力气。 一个小按钮都按不下去,那最大的播放键就更别提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出动营地里的“最强战力”蓝狗子,而且一来就是两个排。 加上高三和刘鸡,一共二十二个人。 现在他们已经抬着大木到了mp4底下等待命令。 而上下两层一千多号人都特别安静,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和那面黑色的大墙。 没人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看到怎样神奇的场面。 前排的位置被留了出来,赵老头理所当然的认为前头是最好的位置,应该是留给公子的。 然而方愈摇头,向着张嫣等人道:“前排的位置不好,应该坐到第四排第五排去。” 说完又把阿秀递给了小宫女霜华:“麻烦你帮我看着阿秀,我等会再过来……等会不管看到了什么东西你都不要害怕,记住这都是幻象,和演皮影戏是一样的。” 后面的话是向着阿秀说的。 这丫头有时候胆子贼大,有时候又胆小如鼠,等会这大屏幕上忽然蹦出人来,说不定就把她惊到了。 张嫣带着人往后头走。 她毕竟是个绝世美人,这大厅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偷偷瞄在她身上。 但张嫣丝毫未觉,她心里头不断琢磨着方神子的话……方神子说等会能看到幻象? 什么样的法宝能显示幻象呢? 她想起当年与龙虎山张天师闲谈的时候,张天师提到太清之主、也就是道德天尊手上有一面阴阳乾坤镜。 顾名思义,这阴阳乾坤镜能辨阴阳、能显乾坤。 只要道德天尊他老人家愿意,那就能在这镜子里看到三界之中的一切幻象:下到凡人,上到真仙。 张嫣猛然回头看向那面黑墙,墙平滑无比,隐隐绰绰还映出火光和许多人影…… 这不就是一面镜子吗! 道德天尊的阴阳乾坤镜,居然到了潘娘娘手中了? 然后她又把这镜子送到凡间给了方神子……张嫣心里想着这些事,觉得道家老祖和潘娘娘之间有着重大瓜葛。 就是不知道是恩情还是仇怨? 方愈不知道这mp4还没开机呢,就已经有人开始脑补了,他正站在前头指挥高三他们。 高三想着和上回一样,先要去顶那个小按钮。 方愈却指着中间的播放启动键,道:“不对,你顶那个没有用,先要来顶这个大的。” 高三和刘鸡一人一边、连同保安队的人一起动手,抬起大木用裹软布的一头对准了大按钮。 要是让现代人看到了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就为了启动一个mp4,一定会笑出猪声来的。 可高三他们不知道。 他们看着巨幕之下并排的三个大型按钮,一个个的面目严肃,只感觉到重任在肩。 这可是潘娘娘降下的神物啊。 他们十几二十个凡人现在要在公子的指挥下去开启神物,谁又敢不认真,谁又敢不严肃呢? 事实上,不只他们很严肃,大厅里两层坐着的一千多人都很严肃。 别说嗑瓜子说笑话了(代喻,别杠),就连一个咬耳朵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这其中也有人心中紧记着方愈说的话“先要顶这个大的”,这可是阴阳乾坤镜的开启法门啊! 总之,对凡人来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也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 高三一脸严肃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那些挨不到木头的人也别干站着,要尽全力在背后推,我们……要争取一次成功!” 众人大声答应。 “1、2……3,用力!” 高三和刘鸡两位高级领导都大吼一声,然后二十二人都用力把大木往按钮上顶。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方愈看到那按钮很快就沉了下去,眼看就要到底了。 高三和刘鸡都感觉到了,越是往前那按钮的反弹力就越强,如果这时候他们崩不住了,那反弹力肯定会把他们一帮人弹的人仰马翻。 高三又是一声喊“用力!”,他们又鼓足了力继续往前推。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这次就真的到底了。 “坚持住,不要动!” 方愈记得这东西好像要紧按三秒钟还是五秒钟来着?连忙喊着要他们顶住。 高三他们顶着那按钮,一动也不敢动。 滴答、滴答、滴答。 短短三秒钟之后,“神物”开启了! 一幕巨大的白光从墙上出现,骤然之间,它就让整个大厅布满光华。 这白光极其耀眼,大厅里正对着白光的人猝不及防,顿时就被晃的看不清东西了。 方愈看到……额,小宫女霜华和阿秀都连忙伸手捂住了眼睛,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心里头不禁有些懊恼。 这大厅里本来就昏暗,陡然来了这么一道亮光肯定会伤眼睛。 之前他提醒阿秀别害怕,却忘了让她闭上眼睛躲光。 一会之后,白色的光华暗淡下来,变成了灰暗的界面颜色。 对于古人来说,一件东西能够平白无故的在夜晚放出光华,而且还能亮到晃眼睛,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早知道面前那堵黑墙是神物,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于是等他们的眼睛适应过来之后,大厅里头的氛围就更加严肃了。 他们一个个的正襟危坐,生怕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尊敬。 1000多人的两层大厅,现在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方愈也不理他们,继续向着高三道:“现在再顶右边这个小按钮,这个是前进的,要连续顶两次。顶到底再松开,然后再来一次。” 高三他们又赶紧把大木移到了右边,这回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很轻易的就做到了。 事实上,高三和刘鸡都觉得这次开启神物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伱看他们连续顶了三次,现在额头上连一滴汗水都没有呢。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因为人喊多了) 高三、刘鸡还有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原因:那还用想么?当然是因为公子在旁边了。 (本章完) 第90章 吴承恩写的是真事 第90章 吴承恩写的是真事 神物这种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它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外人。 如果是外人来了,哪怕是他通晓开启神物的法门,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见得能够开启。 但如果是自己的主人在旁边,那往往都能事半功倍。 公子是知道我们不行,所以才特地站在这里的,要不然先推哪个后推哪个,直接和我们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唉!高三和刘鸡心里头都十分羞愧,觉得都是自己这些人无能,才会累的公子陪他们站在这里。 方愈看他们脸都红了,以为他们是太辛苦了,开口问道:“最后还要再顶一下这个大按钮,你们还有没有力气? 要是没有了就喊别人来替一下,这里这么多人,可不要硬撑。” 高三和刘鸡拒绝喊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大木移过去了。 这是最后一步了。 开启神物这最后一步的荣耀,怎么可以交给别人呢? 方愈自己朝后头走去,阿秀和张皇后他们都坐在第四排,前面三排…… 前面三排的人都跑后头去了。 听说公子(东家)要坐第四排,有谁还能在前头坐的下去呢? 事实上,楼上李顺那些人现在就很难受。 他们几次问过赵管事,能不能让他们坐到楼下来,哪怕没有座位就算站着也行啊。 赵老头也觉得让他们坐在公子上头不好,但他还是去问了一下公子。 回来以后,他说:好好坐着,一个都不准下来! 正在这时候,前头忽然传出了巨大的浪声。 那些本来心神不宁的人们下意识的抬起头,就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这……这,前面本来是灰暗一片的大墙,现在居然成了一片波涛汹涌、壮阔无边的水域!(他们没见过大海) 那浪一层一层叠的老高,直接就向着他们扑面而来。 他们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得了了,要发大水啦! 大厅里头顿时就出现了慌乱,好多人“嚯”的一下站起来准备逃跑…… 对于明朝人来说,这种86年的渣画质也是真实无比的,更何况那海浪声就响彻在耳边。 哪怕是张皇后呢,她是认识字的,刚才她看到那阴阳乾坤镜上显示的几行字:央视版西游记第一集,央视版西游记第二集…… 脑子里头正迷糊呢,陡然间那画面就变成了汹涌巨浪,可把她吓了一跳。 好在那巨浪转瞬即逝,现在又变成了一块邻水的大石头……两个画面转折之间,她才想起这是镜中幻像。 那些惊慌的人也稳住了,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往地上瞧,发现地上并没有水。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容不得他们细想,那大石头陡然间爆裂,然后蹦出了一只猴子。 那猴子以极快的速度往天上飞,快的几乎看不见身影……这种奇诡的画面立刻就把他们心神吸引住了。 浪没打到身上,石头爆裂也没看到石子飞过来伤人。 这时候他们就已经明白了前头的一切并非真实的,只是虚幻的图像。 画面又转到了一处宫廷,这宫廷美轮美奂,其中还有云雾缭绕。 有个老头仙风道骨(太白金星),有个大将托着一座塔,还有个皇帝模样的人问了一句:“下界是何声响?” 嘶!看明白的人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是天宫啊! 明朝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相信神仙的。 他们在毫无准备之下忽然看到天宫众神的真容,那种震撼就相当于……相当于我们下班回到小公寓,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外星人。 额,似乎是不够的,还得加一个奥特曼,再加擎天柱+钢铁侠+毒液+三上悠亚+蜘蛛侠…… 总之,他们震撼极了,也惊喜极了。 西游记的故事在明朝早已经人尽皆知,但此时除了张皇后和颜秀才等少数人,都还不知道这里是西游记中的场景。 直到玉帝派出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他俩施展神通之后回报玉帝:“臣等奉旨观听,原来下界山峰崩裂,化出一个石猴,为此响震天宇!” 海边有石头——石头崩裂出一只猴子——猴子出世震动了天宫。 几个场景一起联系起来,这下所有人知道了,这是在“演”西游记孙悟空的故事呢。 接着看下去几分钟。 水帘洞美猴王的称号一出来,就连阿秀都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方愈答应她的“猴子打妖怪”。 阿秀看的极认真,那双眼珠子盯着大屏幕一动也不动。 方愈看她痴迷的样子觉得好笑,故意捏捏她的脸喊她:“阿秀?小阿秀?” 一连喊了两遍,阿秀才十分不舍的把眼睛挪开。 方愈问她:“是不是比皮影戏好看?” 阿秀用力点头,还拿小手拍打着方愈,炫耀道:“潘娘娘也会千里眼,潘娘娘也会千里眼!” 方愈无奈点头,心想潘老师期待阿秀喊她“奶奶”的梦想,现在已经越来越远了。 方愈把眼睛看向大厅,和张皇后、赵老头和高三,以及其他人都已经看入迷了。 这版西游记到了21世纪依然是国产经典。 六老师的表演和后世的光影技术,配上渲染力极强的背景音乐,怎么可能征服不了明朝人呢? 只是阿秀心思单纯,她看的心中只有欢喜。 而其他人眼睛在看戏,心里头也在不停的给自己补戏。 比如张皇后和颜秀才这些文化人都是读过西游记的,他们知道写书的人叫吴承恩。(死了刚刚50年) 还知道这个吴承恩读书不太行。 一辈子都没考中个举人,一直到六十岁的时候才侥幸捞了个县丞。(浙江长兴县县丞) 而且他这个县丞当了才两年就被人举报贪污,然后就是坐牢、罢官。 一辈子都活的窝窝囊囊的。 这样的人写出来的西游记,他们又怎么会当真呢? 然而今天,他们却真真切切的在潘娘娘的神物(或阴阳乾坤镜)中看到了西游记的名字。 还有眼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还有天庭众神的亲口佐证…… 原来吴承恩那家伙写的是真事啊! (本章完) 第91章 龙王老小子,你也有今天! 第91章 龙王老小子,你也有今天! 颜秀才心里想着,这个吴承恩一辈子窝窝囊囊,谁想到他居然藏的这么深! 张皇后则想着要去信给崇祯皇帝,要他赶紧派人去山阳县查访吴承恩的后人。 而且,说不定那吴承恩根本没有死呢! 他连仙界的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样的人活个一百多、两百岁,那不是很正常吗? 这时候,剧情已经演到孙悟空历尽千辛万苦,到了斜月三星洞拜师学艺。 菩提祖师问他:“‘你想学些什么道术呢?” 孙悟空回答:“但凭师傅教我,只要有些道气,弟子就学。” 大厅里的人都看的十分羡慕。 做凡人的卑微如尘土,如果也有机会,谁不想学上一些仙法道术呢? 菩提祖师说:“那我教你求仙问卜、驱邪避凶之术,如何?” 孙悟空问:“师傅,似这般可得长生吗?” 菩提祖师摇头说不能。 于是孙悟空连忙拒绝:“不学!不学!” 方愈坐在中间,明显听到周围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菩提祖师又问:“那我教你悟道参禅,朝真降圣,如何?” 接下来,菩提祖师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都是大厅里这些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然而孙悟空一听这些都不能得长生,一概都是摇头拒绝:“不学!不学……” 这下那些呼吸声就更急促了。 除了阿秀这些小孩子依然看的乐呵呵,其他人差不多都喘着粗气,那脸都已经气红了。 这里头既有嫉妒也有愤怒:伱个死猴子!求仙问卜,朝真降圣……这都是些了不得的本事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都恨不得把孙悟空踢走,自己跑上去取而代之呢。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用嫉妒了。 因为一个“更大的机缘”即将展现在他们面前。 菩提祖师看似被气走了,其实给孙悟空留下了一个谜题。 所谓猴精猴精,孙悟空就是这样的。 他参透了谜题以后,半夜三更摸到了菩提祖师的房里,跪在那里等候祖师传道。 菩提祖师念他虔诚,决定教他真正的仙术。 菩提祖师道:“我这里有隐身潜行变化之术,分为两种,一种是三十六般变化,一种是……七十二般变化!” 菩提祖师的话一说出来,不光孙悟空激动不已,大厅里众人也忍不住的一阵吸气。 相比起之前的求仙问卜,这就是真正的大神通了! 学会了以后你自己就是神仙,哪里还用得着求仙呢? 他们在心里感叹,孙猴子这运气也太好了!却万万没想到,菩提祖师接下来的一句:“你且近前来,仔细听我口诀。” ……这! 这……菩提祖师是要当着我们的面传授神通吗? 除了阿秀这些小孩,大厅里的明朝人有一个算一个,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想到接下来将要听到的东西,他们的心脏就像被冻住了一样,紧张的都快窒息了。 包括在西游记书中读过这一段的张皇后也同样紧张。 她当然不认为吴承恩会把真的口诀记录在书里,要不然,大明朝的许多人早就已经学会七十二变了。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孙悟空靠近了菩提祖师,菩提祖师一甩拂尘,开口道:“……” “美女荷官在线发牌,xx娱乐城上线了!体育赛事、棋牌游戏、真人娱乐… 菩提祖师嘴巴刚刚张开,就连人带声音全都不见了。 现在换成了一个女声在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眼前还出现了一堆绿绿的东西。 有方方正正的楼宇,有穿着怪异的男人(梅西、内马尔)和女人,还有好多金币从天而落。 两行好大的字横在中间:网投航母,信誉第一,百万玩家共同见证…… 好吧,他们搞不懂这些东西的意思。 但却知道这些东西是为了阻止他们听见七十二变的口诀。 他们的心中十分失落。 不过他们也非常的理解:菩提祖师传授神通,这本来就不是凡人可以听到的东西。 菩提祖师刚刚就和孙悟空说了:“今日你有缘。” 这个缘指的是机缘,是孙悟空的机缘,而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张皇后也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现在明白吴承恩和自己和大厅里所有人一样,只见过了这些幻象,并不曾听到过口诀。 当然,能见到这些幻象本身就是一种奇遇。 她张嫣是在方神子这里见到的,那当年吴承恩又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所以,寻访吴承恩的后人、以及确认吴承恩本人(是否死亡)的事还应该继续去做。 西游记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孙悟空正在师兄弟面前炫耀本事。 显然七十二变的口诀已经传授完了。 大厅中的大人们都能“理解”,但阿秀不能理解。 这么好看的西游记,她居然有一段没有看到,这怎么可以呢? 于是阿秀眼巴巴看着方愈。 方愈想起这中间有孙悟空练功的一段,什么遁地、水上漂、筋斗云等。 错过这一段确实蛮可惜的,方愈便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等会我说给你听。” 说当然是没有看的精彩,阿秀觉得有亏损,于是趁机加码:“爹,阿秀还想听美人鱼的故事。” 方愈点头,说:“好的,我给你说个黑美人鱼的故事。” 阿秀没觉得黑美人鱼有什么不妥,只顾着欢喜了。 方愈说故事可厉害啦!每次都能把她逗的咯咯笑。 旁边的小宫女霜华听了,脸上欲言又止,其实她也很想听听。 还有张皇后也把耳朵侧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她是想听方愈讲故事呢,还是想听七十二变的口诀? 西游记的一集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钟,但节奏是非常快的。 等孙悟空回到果山之后,又是大战混世魔王,又是东海龙宫借海底神针。 看的大厅里的人们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总体来说,这些明朝人的观影体验是非常愉快的。 特别是看到东海龙王被孙悟空欺负的时候,大厅里头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 为啥呢? 他们这些人都曾向龙王苦苦哀求,就希望他老人家能够降下一点雨。 结果该枯死的庄稼照样枯死,该饿死的家人照样饿死。 出于敬畏,没有人敢于出声喝彩,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龙王你个老小子,你也有今天! 今天下班很早,本来以为能写完的,但后头结束的故事相当难搞。 争取明天补三章吧。 (本章完) 第92章 花花挡前面,我们赶快跑 第92章 挡前面,我们赶快跑 这种欢乐气氛一直持续到孙悟空喝醉了酒,两个阴差忽然出现,勾走了他的魂魄。 一座地下宫殿呈现在众人面前。 宫殿里到处都是锁链,黑雾,还有些看着十分怪异的雕塑。 有两个人戴着一黑一白的高帽子,脸色惨白,舌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还有个判官模样的人面目狰狞,一拍桌子道:“孙悟空,这里是阴曹地府,你的阳寿到头了!” 随着这一声喊,大厅里的人都感觉身上一阵发寒。 这就是阴曹地府啊!是他们内心之中最为恐惧的地方。 那些官匠还能稳住。 而现在的新城人、即387个前流民瞬间脸色惨白,还有好多人浑身打摆子,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此刻大屏幕的光线暗淡,毕竟是地府嘛,亮堂堂的怎么体现阴森恐怖呢? 于是整个大厅也处于黑暗之中,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孙悟空不服,他说:“俺老孙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你们抓错人了!” 黑暗中有个人在狂笑。 然后一个帝王模样的人现出身来,他满脸阴沉的喝斥道:“万物生灵,哪个不归我管?我要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天明!” 这句经典台词出来,大家都知道这是阎罗王了。 这阎罗王其实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也就是脸上黑点…… 阿秀不怕他。 倒是黑白无常那两货跳来跳去的,把她吓了个够呛。 阿秀一个劲的往方愈怀里钻,眼睛不敢往前头看。 这时候孙悟空已经在地府里头开打了。 看着阎王和判官被打的屁滚尿流,大厅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了大半。 小宫女霜华连忙拉了拉阿秀,急道:“快看孙悟空打阎王,他把阎王打的都钻桌子底下去了!” 阿秀也听到了打斗声,但她不敢转头去看,万一那两小鬼看到她了,再把铁链子扔过来呢? 阿秀畏惧道:“阿秀不看,他们的链子能勾魂……” 霜华听的都快笑出来了,你躲在方神子怀里,天上还有潘娘娘在照看着。 什么样的小鬼敢来勾伱阿秀的魂魄,那不是作死吗? 而且这营地里到处都是神仙法宝,黑白无常也好,阎罗王也好,他们来了这里还出得去吗?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霜华拍着胸口,仗义道:“要是他们敢来勾魂,我就挡在你前面,让他们先勾我的!” 方愈听了也点头,安慰阿秀道:“有挡在前面,然后我就背着你赶快跑,黑白无常肯定是追不上我们的。” 阿秀想了想,就觉得不害怕了,立马坐了起来看猴子打架。 而小宫女霜华则愣在那里,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真的是神子说出来的话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张皇后一直都注意着这边,看到霜华一脸错愕的样子,她也差点笑出声来。 霜华是她带来的宫女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当初张德海建议她派个宫女到神子身边去“照顾阿秀”,本来是应该派个最聪明的宫女。 但张皇后想来想去,还是挑中了最小的,偶尔还有些憨的霜华。 而且她从未要求霜华多多接近方神子。 方神子有未卜先知之能,一切的巴结逢迎都是没有意义的,不如真心相待,不如顺其自然。 现在这样就挺好,可不能听从皇帝的主意啊,张皇后心中想到。 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就被吸引到了“阴阳乾坤镜”上。 孙悟空正“捉”着一支朱笔在篡改生死簿,旁边的阎罗王和判官急的要死,却无可奈何。 张皇后由生死簿想到了潘娘娘的凡间之书。 两者的作用是如此相似:记录凡人的所作所为,既定善恶,也罚生死。 到底是天上和地府各有一本呢,还是……这凡间之书本来就是生死簿? 方愈其实看的有些无聊,只因小时候看西游记看的实在太多了。 他的眼睛随意一望,就发现后排的赵老头、刘鸡、高三他们个个都是脸色发白。 古人心底畏惧阴曹地府是正常的,但现在阿秀都不怕了,他们居然还吓成这样? 地府的剧情结束了以后,接着就是孙悟空被骗去天庭当了个弼马温…… 第二集西游记就算到了尾声了。 方愈抱着阿秀站起来,阿秀自然是没有看够的,盯着那已经停顿的画面恋恋不舍。 “爹,阿秀还想看。” 方愈拒绝:“再看就耽误睡觉了,等过几天再看。” 放映西游记本来就是让这帮明朝人娱乐一下,隔三差五来一下就行了。 阿秀觉得自己今晚上已经睡不着了,听说还要等好几天,顿时就难过起来了。 方愈安慰说:“你看猴子哥哥今天打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也要休息几天呢?要是力气没恢复过来,他下次还能打赢别人吗?” 阿秀扳着指头算算。 发现猴子哥哥在地上、海里、地府里、天上全都打了一架,顿时就有点心疼他了。 于是她很乖的转过了眼睛,并没有再偷看一眼。 方愈走到后排,赵老头他们还坐在那里呢,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一直到方愈抱着阿秀走到眼前,他们才猛然醒转。 方愈安排高三带保安队的人去关机,然后看向赵老头道:“赵老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老头平日里都是精神头十足的,现在看起来却有些萎靡,他苦笑道:“老头我年轻时犯过错,刚才见到阎君和阴曹地府,心中十分惶恐。” …… 第二天一早,方愈如往常一样在外头跑步。(其实就跑了一周不到) 今天他又“偶遇”了跑步爱好者老刘。 既然遇到了,方愈也没有把他轰走,而是把他叫过来谈事情了。 “老刘,你告诉工匠们这两天要幸苦一点,争取这两天把70架水车全部拼完,孙大人那边还眼巴巴的等着我们的武器用呢。” 老刘毕竟是个打铁的,身子骨相当不错。 他跟着跑了好一会,现在脸不红、气不喘。 当然他跑步的本事比方愈还是差点……要不然他怎么总是落后两步,怎么都冲不上来呢? 听了方愈的话,老刘拍着胸口保证到:“东家放心!两天之内70架水车肯定能拼完,而且我还让他们多拼出5架做备用的。” 方愈在心里算了算,现在已经运到拒马河边的水车有52架,剩余的那就还有18架。 两天时间要拼完18架水车就已经很赶了,现在老刘大嘴一张,又给人家多加了5架…… 老刘这个上司为了拼业绩,多少有点黑心了是不是? (本章完) 第93章 老刘和颜秀才 第93章 老刘和颜秀才 方愈转头看了一眼黑心老刘。 老刘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继续表功道:“这两天铁匠户又打出了287支毛胚枪管,加上之前的库存就已经超过1300支了。按照东家的吩咐,毛胚枪管要提前储备一个月的量,不能让水车空转……” 其实现在营地里有多少铁匠户,一天能产出多少毛胚枪管,方愈这心里都是有数的。 但老刘每隔一天都要汇报一次。 有时候是自己上门,有时候就伪装成跑步爱好者等在这里。 方愈知道他的心思,他这是骤然得了“干部”身份,心中不安。 如赵老头、刘鸡、高三都是和方愈很亲近的人,也是来的最早的“新城本地人”。 而他老刘是个外人。 不光刘鸡他们没把他当回事,就连手下管的那些木匠户、铁匠户都有些不服。 说到底,他老刘也就是比人家早来几天,仅此而已。 因为心中不安,所以他只能逮着一切机会在东家面前刷脸。 只要东家能支持他老刘,那他这个兵器制造部主事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老刘说:“……我下午就带人把这批毛胚枪管搬到河边的贮备仓库,另外,赵管事昨天又往河边加了三组人,现在沿河的水车台和(火枪)组装工坊都已经搭的差不多了,后天……之前,肯定能够全部完成。” 按照预定的时间,后天就是拒马河边的水车全部开始工作的日子。 老刘准备工作做的相当完善,唯一压在他心里头的只有一件事——拒马河里没有水啊。 凭着他有限的想象力,他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事该怎么解决。 听说潘娘娘有呼风唤雨之能,但水车转起来不是一天两天。 潘娘娘总不能啥事不干,天天向着拒马河那边下暴雨是不是? 方愈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但也没有解释,只是夸赞道:“老刘办事很稳妥,帮我省下了许多心思。 这样吧,下午你去河边的时候说一声,我也和你一道过去看看。” 老刘那脸上立刻笑出了一朵,连忙点头答应。 方愈也叮嘱到:“这些日子工匠们都很辛苦,不要给他们加额外任务。我们预定的就是70架水车和1200支毛胚枪管,只要他们完成了任务,那剩下的时间就让他们放假休息。” 老刘点头,一脸感概道:“这些个苦匠户遇到了东家,真是得了逆天的运气。” 说完了话,老刘自然不会不知趣。 “呼、呼!我这腿脚实在是跟不上东家了。” 老刘做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叉腰闪到了一边。 老刘“消失”了之后,和方愈一起跑步的还有高二和颜秀才。 高二昨天晚上没看到西游记,回来后听别人讲的精彩,他只觉得自己遭遇了极大的损失。 他难过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差不多就要流下眼泪来了。 怪谁呢?怪只怪他是个(临时)副主事,不得不带人出去巡逻啊! 于是他对于抓他作弊的颜秀才极为不爽。 早上他把颜秀才的房门敲开,二话不说就把人家拖出来了。 颜秀才是个标准的文弱书生,这还没跑上几步呢,他就已经喘气都喘不转了。 “别……别拽我,放开!东家,晚生实在……实在跑不动了!” 为了防止他逃跑,高二一路跑一路都拽着他的手臂。 颜秀才挣脱不了,只好哭丧着脸喊方愈了。 高二冷哼一声,讽刺道:“你信不信?就连裁缝铺的老娘们都比伱跑的远!” 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啊。 要是平时,颜秀才肯定是要喷回去的,但现在他连说话都困难,实在不愿意和高二计较了。 方愈放慢脚步落到了两人身边,向着颜秀才道:“刚开始跑步都是这样的,坚持一下,跑习惯了就好了。” 颜秀才喘着粗气道:“晚生、晚生实在难以坚持了,东家你就放过我吧!” 方愈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只重复道:“再坚持坚持,刚开始跑步都这样……” 方愈自己其实也是个战五渣。 每天所谓的“锻炼”也就是从住所跑到城门口,再从城门口跑回来,一来一回加起来也没超过4公里。 至于颜秀才,事实上他连2公里都没坚持下来。 高二的手稍微一松,他就彻底坐到了地上,也不管什么读书人的形象了:反正我就是起不来了。 方愈看他那一副软如烂泥的样子,最终还是改了主意:“秀才能跑上一趟已经可以了,坐这休息一会,然后你自己回去吧。” 正当颜秀才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方愈又补了一句:“明天再继续,我让高二去叫你。” 颜秀才:…… 方愈一路从城门口跑回,路上去看了一趟建设中的“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包括学习班、夜校和女校) 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但已经建好了有三间大教室。 按照方愈的吩咐,现在刘鸡正带着人往里头搬运桌椅。 “刘鸡,明天就有学生进来了,你把东西都准备齐了没?” 和方愈见到的很多人一样,刘鸡的眼圈也有点黑,精神也算不上太好。 没别的,昨晚上这帮古代人见到了天庭众神,见到了东海龙王,还有地府阎罗王。 他们能够安然入睡那才是怪事了! 刘鸡回答道:“桌椅都有了,每人还准备了一个书包、两本空白练习册、三只毛笔、一个砚台。其中砚台和书包都已经到仓库了,练习册和毛笔早半月前就在墨香斋订了货,今天上午我就带人去取回来。” 方愈想了想,开口道:“我们这里需要的笔墨纸砚比城里书院里要多的多,这还只是第一批学生而已。你去告诉墨香斋的掌柜,让他一个月之内到营地里开个分铺,要不然你就换别家买去。” 现在最大的多媒体……1号楼已经建完了,就剩一个学校也用不了那么多砖,所以住宅区可以开始建房子了。 既然住宅区开建了,那商业区怎么能是一片荒地呢? 用订单要挟城里的商铺过来开分店,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额……住宅区。 方愈想起自己给刘鸡许过一个承诺,于是告诉他:“明天开始给你们建房子,第一间就是给你的,你去找赵老哥拿(住宅)规划图,自己好好挑一间。” 刘鸡早就想好地方了,但他还是贼心不死。 “公子,”刘鸡凑过来小声道:“我一个人住哪都行,倒是高二和高三兄弟俩挤在一间小房子里不太方便,要不……” 刘鸡一脸期待道:“要不先给他俩建个房子?建个大大的青砖大瓦房。” 方愈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惦记着人家的工具房呢。 赵老头也好,高二、高三也好,刘鸡也好,都心心念念的想住的离自己近一点。 为此,他们都愿意放弃更大更宽敞的青砖大瓦房。 有时候真的很难判断,他们是真聪明呢还是真的傻? 方愈瞅了他一眼,叹气道:“这事你可以去找高家兄弟去说,如果他们同意,我没有意见……不过,你不是一直都想有个家吗?住青砖大瓦房、再找个好姑娘成亲,这就算有家了,为什么还要去惦记那间小房子呢?” 方愈说完话就走了,而刘鸡一个人在那坐了好长时间。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本章完) 第94章 拒马河边 第94章 拒马河边 现在拒马河边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先是三边总督孙传庭在这里搞了个大型仓库,每日里前来滚米粒的青壮络绎不绝。 这里还有一个守备营,有孙传庭自己的300总督标兵,从茂山卫、紫荆关所,以及各处巡检司借调过来的1800官兵。 一共2100人驻守在这里。(反正吃孙传庭的,保定总督杨文岳很乐意“帮忙”) 这年头粮食比银子贵,仓库里堆起来的米山看的人心里发狂啊,不多派点官兵守着那是不行的。 除了他们之外,现在又来了大批的铁匠、木匠和县民。 铁匠忙着搭炉子。 木匠忙着拼水车。 从修路工地上调来的县民则忙着修筑水车台。 修水车台其实和修路差不多,就是在沿河边清出一块空地,把它弄平整了,再把它夯结实了。 最后用青砖平平整整的铺上一层。 “恶鬼”袁大发也混在县民当中。 他虽然是个官匠,但他不是木匠也不是铁匠,老刘说暂时还没有磨火药的任务派下来。 但他也不能闲着,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事做。 袁大发主动揽了个最费力气的活,他举着个大木锤正在夯实地面,累的一身都是臭汗。 袁大发在营地里是有点遭人嫌弃的,但在这帮县民之中,他又是最遭人羡慕的。 长得丑点又怎么了? 人家可是半个新城人,带着一家老小都在铁墙里过好日子呢。 有人问袁大发:“袁大哥,听说你们昨晚上看西游记了,是从县城里请的皮影戏班子吗?” 袁大发只顾着干活,理都不理。 好多人都咂巴着嘴,遗憾自己是个临时工,享受不到营地里的各种好福利。 还有人说起上回看皮影戏,演的是孙猴子大闹天宫(皮影戏大都是选这个情节),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觉得非常精彩。 袁大发把话都听在耳朵里,他心中冷笑:“皮影戏是什么东西,它也配和东家的法宝比么?我们看的可是真的西游记!” 袁大发不理他们,他们讨论的自然无趣,一会之后,那话题又转回了水车台上。 他们眼睛又不瞎,当然知道这拒马河的水已经没剩多少了,河底大片大片的砂石河床都已经干透了呢。 到时候他们在岸边架上水车,那页子根本就不可能碰到水。 “东家会请潘娘娘会下雨吧?就像上回一样,一场雨让河里的水都满了。” “那也不能天天下雨,那么大的雨也没法做工。” “我看潘娘娘会拿个盆子往河里倒水。” “尽胡说,那得拿多大的盆子,又要费掉多少水?天上的水可不一般,能天天往凡间倒吗……” 这两天他们提出了很多假设,但很快就会被另一个人否决。 袁大发不是住在铁墙里边吗,应该知道的能多一些吧? 于是就有人问袁大发了:“袁大哥,东家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吗?” 东家没说过,不过袁大发问过老刘。 袁大发拿出老刘的原话,闷声闷气道:“不要瞎打听,东家自有办法。” 其实他听到这些人讨论这个,心里是有些烦躁的。 这些县民纯粹是出于好奇,而袁大发他们这些官匠以后能不能留在营地里,可就指望这些水车了。 真的,如果这些水车最后没转起来,东家要让他们回去的话……那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袁大发也相信东家和潘娘娘有办法,但他这脑瓜想不出来,所以他总忍不住的要担心。 正当他感觉烦躁的时候,就看到远处来了一个马队,中间还簇拥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坐马上的是高家兄弟和蓝狗子,还有一个老刘,他在前面笑的满脸。 马车停下,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小女娃走了出来。 这是东家来了啊。 阿秀得知方愈下午要去大河边“看看”,死活也要跟着一起来。 为了避开那处伤心地,方愈让他们绕了很大一圈路,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方愈把阿秀放下,让她自己去撒欢。 然后随着老刘去看了正在搭建中的铁匠工坊。 拒马河离最近的北门也有4公里的距离,与其把铁料和毛坯枪管、毛坯兵器等搬来搬去,不如干脆就在这河边搞一个武器基地。 所以现在这里不只是在搭炉子,还有昨天加的三组县民在这搭建铁匠工坊、(火枪)组装工坊、和两个贮备仓库(毛胚料贮备仓库、兵器贮备仓库)。 具体的流程以生产一支火绳枪为例:铁匠工坊锻打出毛坯枪管——上水车转头——回到铁匠工坊精修矫正——送到组装工坊——归入兵器贮备仓库。 方愈正一路看着,没过一会,留守在守备营的参将罗尚文就已经匆匆赶来了。 这个罗尚文是孙传庭的头号心腹部将,孙传庭却没有把他带去易州。 除了是让他负责粮库守备之外,另一个任务就是巴结方神子了,而且这两个任务,怕是后一个要更重要一些呢。 你看他这粮食仓库在拒马河边,然而守备营的巡逻队却一茬接一茬的出现在铁墙外头。 高二、高三为了这事忿忿不已,没别的,他俩一直都想给保安队再加点编制。 加编制的理由就是外城范围太大,现有人手“严重不足”。 然而现在守备营不声不响就把外城的巡逻任务抢去了,他俩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理由呢? 罗尚文说完好话之后,就开始汇报孙传庭募兵的进展。(方愈并没有问) 然后方愈就听到外头的高二在骂人:“好伱个小兔崽子!你等着,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方愈向罗尚文表示歉意,就匆忙出了工坊。 见高二正在河边暴跳如雷,他已经脱掉了一只鞋,另一只鞋脱了一半却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恁你娘!” 气的他骂一声,“咣”的一下就把刀拔出来,想把这只鞋子切掉。 旁边的阿秀还是好好的,就是衣服上被砸了一小块湿泥。 方愈瞪了高二一眼。 再看看河里,有一个卷着裤腿、背着小篓子的男人站在河床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在他身后,有一个满脸泥的小孩半蹲在水里,他倒是不害怕,反而拿眼睛瞪着高二和阿秀。 显然这块河泥是他扔过来的。 这时候高三带着人也过来了,还有罗尚文身后跟着十几个官兵。 河边一下子就站了近三十人,有穿制服戴大檐帽的人,有朝廷官兵,还不是卫所里那种叫子兵。(孙传庭的总督标兵) 那男人脸色发白,知道那个小女孩肯定是来自一个了不得的人家。 这些人要真跋扈起来,杀了他父子二人那后果也和杀一只鸡差不多。 他该怎么办呢? 他一把将自己儿子拽起来,“啪”的就是大耳光子。 然后把他摁在地上,“啪、啪、啪”的打起了屁股:“我让你淘,我让你淘,我打死你!” (本章完) 第95章 从你那借一粒米来 第95章 从你那借一粒米来 方愈也不看河中的场景,他蹲下来,帮阿秀把衣襟上的湿泥清理干净。 然后摸摸阿秀的脸,问:“阿秀疼不疼?” 夏天衣裳单薄,让一块湿泥砸身上那肯定是疼的。 阿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声道:“疼。” 方愈就把她抱起来,坐到河边道:“那我们就看着小淘气挨打,一直打到阿秀不疼为止。” 那男人见到岸上的人并没有下河,心里头大松了一口气。 但人家也没有走,那怎么办呢?男人只好又加大了两分力度,“啪、啪”的继续打屁股。 “小淘气”开始还犟着,现在终于被打的哇哇大哭了。 阿秀不忍心了,拉着方愈的手道:“爹,阿秀不疼了。” 方愈点点头,这才开口喊道:“这位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别打了。” 那男人把话听在耳朵里,脸上却摆出一副怒意未消的样子,又给补了几下才肯罢休,嘴里还骂道:“等回去的,回去以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儿子放开以后,他连忙顺着河道爬上来。 到了近前,他就跪了下来,赔礼道:“小人宏七见过官爷,小人一时没看住,让家中小儿冒犯了小姐,请官爷恕罪。” 方愈让人把他扶起来,道:“我不是什么官爷,我是从新城里来的,你听说过新城吧?” 宏七点点头,小心道:“小人知道新城。” 现在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谁还不知道新城呢? 听说那里的东家手眼通天,他能请神仙下雨,能请神仙变化出钢铁城墙。 还听说那里有金山银山,住里头的人不愁吃不愁穿,活得就像泡在蜜罐里。 现在他们村里骂一个人得瑟,用的话都是“我怎么瞅伱像个新城人似的”。 方愈有些话想问他,又见他十分害怕,便向着高三和罗尚文他们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带人退远一点。 宏七看到他们离开,那表情立马就松快了许多。 方愈见他浑身湿漉漉的,便问道:“宏七大哥是从对面蹚水过来的吧,住的村子离河岸远吗?” 宏七连忙躬身,惶恐道:“小人担不起贵人的称呼,贵人叫我宏七就可以了。” 然后他说:“小人住的村子名为宏家村,离拒马河是最近的,从这里过去直走三四里就到了。” 眼前的年轻人面色温和,可宏七一丁点都不敢怠慢。 人家带着一帮戴大檐帽的人,身边还有陪同的朝廷官兵,那肯定是新城里管事的大人物。 至于东家……宏七倒是没往那方面想。 怪只怪方愈是个白脸的小年轻,而传说中的新城东家要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员外,要么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 方愈又问他:“你天天带着孩子下到河里来摸鱼虾吗?” 宏七回答:“河里鱼虾少,只能偶尔摸一回,小人平日里也会下河,都是为了挑水浇庄稼。” 方愈算算时日,问道:“上回县城里下雨也没多久吧,而且雨下的那么大,把拒马河都灌满了,你们的田间地里应该都蓄了不少水才是,怎么现在又自己去挑呢?” 宏七摇摇头,道:“旱的太久了,天上的日头又烈,地里的水没几天就不见了,不过……” 宏七一脸的感激,他向着方愈说:“如果不是新城里东家为我们求了这场雨,我们的庄稼早就枯死了,光靠自己挑水,就是活活累死也救不活庄稼的。” 方愈听明白了,潘老师下的那场雨确实救了他们的庄稼,但如果想得到更好的收成,他们就得自己一趟一趟的从河里挑水。 方愈继续问他:“下河挑水的人很多吗?” “多,我们宏家村离河近一些,村里的人每天都要下河来挑上十几担,有些不要命的,一天能挑上二十多担。” 方愈往河里左右看了看,问到:“怎么我在这里没有看到别人?” “这里的河床宽,水也浅,往下走三里路,那里挑水的人就多了。” “都是你们宏家村的人吗?” “不止,临河的还有赵家村、白鹤坝村、潭溪村,他们也都会下河来挑水……” 方愈听的头皮发麻,幸好是今天来这看了一眼。 潘老师哪里能注意到河床里挑水的人呢……好像也超出了“地图”范围? 总之,到时候她在客厅里用小针把水袋一戳,那就是滚滚大河飞流直下……下游也不知道有多少村民死的不明不白啊! 这和下雨时慢慢涨水不同,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有条大河会从天上下来! 这么高的落差,那水势肯定猛的一匹,三四里的距离瞬间就到,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逃跑的。 方愈脑子里想着事,宏七却忽然之间就脸红如猪肝。 他迟疑了一下,就把腰间的小篓子解了下来递到方愈面前,请求到:“贵人,能不能……能不能劳烦您帮忙,把这些鱼虾带回新城送给东家?” 方愈看向他,宏七羞愧道:“东家为我们求雨,救了我们的庄稼,也救了小人一家的性命,小人……小人想给东家送点东西,可小人也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了,请贵人莫要笑话……” 方愈向篓子看了看,里头只有几尾小虾,三四条白条,还有两条两指宽的翘嘴。 宏七见贵人看的仔细,脸上的羞愧之色更加浓厚,他生怕贵人嫌弃这些东西,不肯帮他带回去。 方愈却接过了篓子,笑道:“这样野生的小鱼也难得,用油炸一下特别香,我帮你带回去给东家,东家也肯定很喜欢吃的。” 东家那里有金山银山,想吃什么好东西没有呢?当然是不会看得上这些小鱼小虾的。 宏七知道贵人这是在安慰他呢,他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方愈说的是真的……但他知道现在庄稼未熟,这点东西很可能就是宏七一家人一天的口粮。 见宏七要走,方愈又把他叫住了。 “先别忙着走,”方愈说,“我可以帮你把东西带回去,但我们东家有一条死规矩。” 宏七停了下来。 方愈说:“我们东家从来不白收别人的东西,我现在帮他收了,那我必须要给你还礼。” 宏七听了话都惊了。 他连忙推辞,还连连倒退打算赶快走人。 方愈挥手,让高二过来把他捉住了。 然后向着罗尚文喊道:“罗将军,从你那借一粒米来。” 一会之后,方愈带着高三和参将罗尚文等人,骑马往拒马河下游去了。(高二留守照顾阿秀) 两个亲兵(总督标兵)一边脱裤子准备蹚水过河,旁边有发愣的宏七,还有一颗白色的,圆滚滚的超级大米。 (本章完) 第96章 大旱十年要防洪 第96章 大旱十年要防洪 这是罗尚文亲手从米仓里挑出来的大个头,这颗大米立起来的高度,能和一个成年人平个头。 这一粒米足够宏七一家饱餐三个月,如果节省一点,吃上大半年也没问题。 “快点的!发什么愣呢,额们哥俩这还露着鸟呢!” 两个亲兵手里举着裤子,一脸不满的催促道。 他俩自然是为了保护宏七和大米回村的。 宏七这心里头又激动又感觉不安,本来送那点鱼虾他就已经很羞愧了,谁想贵人还给他回了这么重的一份礼。 而且人家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余地,直接把米滚到了他面前,然后就骑马走了。 宏七觉得,这贵人以后也是他的恩人了,他必须要记住这位贵人。 于是他小心的问道:“两位兵爷,你们知不知道方才那位贵人是新城里的什么人,做的是什么职务?” 两个亲兵都笑了,一人高声笑道:“什么职务?他就是新城里的方东家,是天上的人物!是额们总督大人,和京城里的皇帝老子都要小心巴结的人物。” 可怜的宏七,立刻就傻眼了。 方愈学会骑马不久,所以这马骑的慢,姿势也很不潇洒。 于是苦了后头的高三和罗尚文,他俩只能使劲憋着马速跟在后头。 好一会之后,他们一行人才到达拒马河的一处河湾。 拐过去之后,果然就看到河床里有好多人在挑水。 不光河床里有,上头下来、挑水上去的人还络绎不绝。 方愈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妇人和老头。 唉,下河挑水可是个苦力活,他们从这里挑了上去,起码还要走上四五里路呢。 一天挑上十几担……换成现代人真的要累垮了不可。 方愈就曾听砖窑场的樊老头说过,他们石亭村有个姓胡的,赶了十几里地来拒马河挑水,最后活活累死了。 好在从后天开始,拒马河的水就要大涨了。 就像上回下雨一样,河水将直接通过小河、沟渠到达他们的田间地里。 而且是一直都有,一直都不会枯竭。 什么大旱,什么烈日,那也扛不住潘老师的神通。 小麦灌浆期过了之后,其实也用不了太多的水,到时候只怕他们又要费力气去翻修田坝、阻拦渗水了…… 那对于他们来说,可真是这十几年以来,最幸福的烦恼呢。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所以一个一个拼了老命在这挑水。 而方愈则想着怎么让他们上岸来。 再下一场雨把他们勾上来?那是不行的。 因为潘老师的下雨范围都集中在涞水县城,那样的暴雨短期内来个两三次,涞水县城里那些夯土房屋和城墙根本受不了。 根据宏七讲的,这里的人都是宏家村和白鹤坝村的人,再下游二里是潭溪村,那是个大村,下河挑水的人只会更多。 不过方愈并没有再往下游去看了,而是顺着河流重新往上:这里还有个大问题。 “怎么这些沟渠都给堵住了?”方愈奇怪道。 刚刚从上边来的时候,方愈就发现联通拒马河的好几条大沟渠都被堵的死死的。 其中还有一条小河,在这一端也被大石头和泥土封住了源头。 这可是大旱的天气,如果大河里有水的话,从河里引水灌溉庄稼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怎么会自己把沟渠封住了呢? 这样的话,上回下雨…… 方愈下了马,朝附近一个村落走去,一路上看到挑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方愈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大片的麦田和蜀黍地:一小片带青,其余大片都是枯黄的。 田间那些浇水的人把田地隔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水也尽着那小片的地里头浇。 至于那些明显枯黄的大片田地,则干脆没人管了。 这些枯黄的庄稼要么半弯着腰,要么干脆就匍匐在地里。 显然是已经枯死了。 方愈伸手摘了一条麦穗,入手极轻,用手指一捏,里头都是空瘪的。 “靠挑水只救活了十分之二吧,这点粮怎么够吃呢?”方愈摸着手里的空包麦穗,心中想到。 老刘也跟在后头来了,他是本地人嘛,老刘上前解释道:“早几年……应该是崇祯五年之前,拒马河上是可以走船的,官府怕这些沟渠引水太多,就给它堵了。” “当时县里还派了差役守渠,抓了好些偷偷挖渠的人。现在河里没有水了,倒是没人管了,但这渠也没人来挖。谁也没想到一场雨会把拒马河灌满,要不然这些庄稼就不会枯死了……” 老刘说着话,脸上满是唏嘘。 那次下雨的时候,他还在县城里当官匠呢,别说他没见过这样的大雨了,就连他爹也从未见过。 这些庄稼汉懒得挖开沟渠,活生生的错过了救命的机会。 罗尚文好奇道:“那他们现在为什么不挖呢?万一再来一场大雨,也能省了他们挑水了是不是?” 老刘想了想,最后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庄稼汉是怎么想的……” 方愈逮着个在挑水的老汉聊了一会,又问了村名,然后就回到了拒马河边。 官府堵水渠其实是大旱之年的常规操作,比如现在的大运河边,漕兵抓到偷水的人那是要砍头的。 只因在古代陆运东西费时费力,还特别危险。 所以保证水运大动脉的畅通和水量,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拒马河往南联通白沟河能够直达河间府,西北联通涞水河能一直到山西。 在崇祯五年之前,拒马河还是保定府的一条重要水运通道呢,现在荒废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能重新启用了。 所以啊,潘老师这回往河里倒水至少能带来三个好处: 一,水车转动起来,大明朝的战争机器开动了。 二,附近的各州县往南一直到河间府,至少一百万百姓能够得丰收了(下一季)。 三,拒马河往南的方向可以通航了,孙传庭以后到河南打仗,运粮运兵的速度都能加快很多。 在这之前,还是有些事要做。 比如,派出军队站在河边阻止老百姓下河挑水、摸鱼。(至少十里缓冲距离) 还有就是……要下游的各州县主官做好防洪准备,起码这些堵住的沟渠和支流小河要全部挖开。 要知道现在明朝的财政枯竭,根本就没有钱去疏通水利。(也没有那个必要,没水嘛) 很多河道都已经淤积的不像话了,不让那些地方提前做好泄洪准备的话,是一定会发生大洪灾的。 大旱之年准备防洪,这事当然要让孙传庭去做了,换别人是很容易被当作神经病的…… 额,还有张皇后,她那大明皇嫂的名头也可以借用一下。 (本章完) 第97章 张皇后的收获 第97章 张皇后的收获 方愈就在马上把事情托给了罗尚文,让他去一趟易州告知孙传庭。 傍晚回到家,阿秀兴高采烈的。 潘老师就问她了:“小阿秀,你们今天玩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阿秀兴奋道:“我们在大河边骑马!” 潘老师听了,立刻就有些担忧了,她问方愈道:“你们没有骑出很远吧?” 潘老师所谓的“很远”,意思就是出了地图之外。 方愈这才发觉,今天去的河弯和村子很可能已经是地图之外的地方了。 在潘老师看来,除了涞水县城之外的地方都是危机四伏的,而方愈的生命“十分脆弱”,所以能不出去那就尽量不要出去。 方愈也是个怕死的,他曾再三表示过:我方某人坚决拥护潘老师的观点! 方愈心中想着“有些大意了”,面上却安慰潘老师道:“没有没有,就是在那一段河边溜了两回,肯定没有超出潘老师的神域,而且旁边还有两千多个官兵当保安呢,那是相当的有安全感。” 为了防止阿秀“胡说八道”,方愈连忙把她赶去做作业。 然后就把发现河床里有人挑水,还有附近的沟渠被堵的事详细和潘老师说了。 潘老师听了,也觉得有些后怕。 她感概说:“幸亏你发现的早,要不然我就要粘上杀孽了。” 方愈心说:“其实伱早就粘上杀孽了……” 之前在砖窑场被手指弹开的六个乞丐,就有三个飞出去摔到了青砖堆上,伤势极重,没挨上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潘老师是个极善良的人,哪怕那些人是恶丐、是小npc呢,她也可能会感觉心中不安。 于是方愈告诉她,那些乞丐现在都还在砖窑场干活。 和方愈想的一样,潘老师郑重道:“农人一心想着挑水救庄稼,光是警告他们是不够的,得多找些官兵在河两边守着才行。” 说完了这些,两人又商议起明天学校开班的事。 事实上,方愈和潘老师对于学校或者说新式教育的关心,要远远超过了孙传庭那边的战争准备。 方愈给了他银子,给了他粮食,很快又能给他提供全世界最好的火绳枪。 这样的支持已经堪称保姆级别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关心太多。 而且,孙传庭作为一个旧人物,他负责的任务只是推平建奴和流寇。 而要让一个民族从垂死中重新强大,并持续保持辉煌,那还得依靠新城营地。 营地里的实验小学、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大明精英人才班(筹备中)……乃至营地里的新生活方式(比如时间管理),都是至关重要的。 方愈摸出一个名册介绍道:“明天学校里会开四个班,其中有三个男生班和一个女生班,学生大都是营地里官匠的孩子。 也有几个县城里来的,都是官家子弟,比如县令闵文龚的一个小儿子,县丞的一个远房侄儿,还有主簿……” 潘老师问:“怎么只有一个女生班,是人少还是她们不愿意来?” 方愈解释道:“这些官匠被官府扣在手里,不准他们出去做工,一年最多只能领上四个月的粗粮,这点粮食怎么能够呢? 于是他们只能先保着家里的男孩……另外,听老刘讲,他们许多人都有溺女婴的行为,官匠家的女孩能平安长大的少之又少。” 潘老师听了这些,再想起自己班上那些被宠爱到不行的小女生,心里头十分难过。 名册上一共有学生168人,女生班不分年龄,从5岁到13岁一共只凑够了37人。(包括阿秀和小妮) 还有131个男生,方愈把他们分成了三个大班:小儿班(5-7岁)、少儿班(8-11岁)、少年班(12-16岁)。 剩下的那些超龄的,其实都已经是合格的木匠和铁匠了。 他们白天在工坊里帮忙,晚上会被安排去夜校的大少年班。 因为看到之前“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的进度缓慢,所以潘老师提出,要把拼音引入学前教育。 方愈点头答应,说:“那我明天再加个小型的教师培训班,让那些秀才和童生都跟我来学拼音。” 潘老师提醒道:“越是底层的读书人越是顽固守旧,只怕他们表面答应,心里不会好好学。” 方愈想了想,道:“这个简单,我也给他们布置课后作业和结业考试,谁要是做不出来,那就按老规矩,罚他们去掏厕所。” “当初刘鸡只掏了八个就委屈的不行,现在厕所又加了五个,足足十三个厕所,我看他们谁扛得住!” 闵文龚和孙传庭都怕了这些喷子,方愈可不怕他们。 进了这铁墙里头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份?让保安队的人把门一堵,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和潘老师说完话后,差不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今天的晚饭是和张皇后一起吃的。 两个宫女已经在楼下布置碗筷,而张皇后还在楼上,端坐在一张桌子前写字。 用来写字的是一个线装的蓝色本子,张皇后在封面上给它提了几个秀气的字:宝珠笔记。(张皇后小名叫宝珠) 这本宝珠笔记里头记载的,都是她来到营地以后的所见、所闻、所想。 虽然她来到营地也没多久,但这本笔记已经写满了小半个本子,可见她在这些日子里“收获”良多。 比如昨日里在一号楼看过西游记之后,她就在本子上写了:宝珠亲眼所见,道家祖师(道德天尊)的阴阳乾坤镜,现已归于潘娘娘所有。 而且她还在本子上详细记录了开启阴阳乾坤镜的办法:大圆(启动播放键)按紧一息,神光即现。右侧小圆(前进键)紧按两回。大圆再按一回,幻象即显,注:此次毋需停顿。 她还详细记录了自己与潘娘娘说话的内容。 比如潘娘娘曾问她:“你是怎么到了三十几岁还能保持这样的好皮肤的,看起来又滑又细,比很多小姑娘都要好,是不是宫廷里头有什么不传世的御用秘方?” 张皇后回答说:“妾恰如人间草木,不过一荣一枯而已,不如潘姐姐高高在上,能取日月之光,保得万世美丽。” 潘娘娘叹气:“唉,你又来了,我哪里取过什么日月之光,我是天天都取粉笔之辉(灰)。” (本章完) 98.第98章 后日午时,河水将满 第98章 后日午时,河水将满 在谈话的内容后面,张皇后也记载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写到:潘娘娘虽有变化神通,但也如凡间女子一般爱护金身面貌。另,潘娘娘似于凡间之书中翻看过宝珠一生命运,言谈之中多有惋惜…… 张皇后写着字,旁边的太监张德海听到楼下有声响,就走到楼梯口细细听。 回来以后笑道:“是阿秀在报菜名了,今天吃藕尖爆炒牛舌,凉拌小木耳,还有什么炒腊肉……阿秀也记得不清楚了。” 张皇后听的莞尔一笑,便也停了笔,道:“那我们就快些下去吧,莫要让方公子等待。” 张皇后提着裙子下楼。 走到半途又想起一些事情,不自觉的就皱起了峨眉。 张德海知道她的心事,小声劝慰道:“娘娘莫心急,陛下虽然有嘱托,但不能急于一时。只要我们诚挚以待,日久必有佳音。” 张德海这个“佳音”指的是方愈的态度,准确的说,是方愈对崇祯皇帝的好态度。 张皇后一行作为崇祯皇帝的代表人,来这里也住了些天了,但方公子却很少和他们谈论起崇祯皇帝。 唯一有过一次的评论,张皇后和张德海都记得很清楚,方公子说:“崇祯皇帝是个好人。”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但隐隐约约又不太像好话…… 方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此,张皇后和张德海都曾把这句话反复推敲,始终都不曾得出答案……实在令人费解。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分别是藕尖爆炒牛舌、茶树菇炒腊肉、凉拌小木耳,相比起往日,还多了一小碟炸的香酥金黄的小鱼虾。 在吃饭之前,方愈就和张皇后把事情说了,还想借她的名义给拒马河下游各州县去信,要求他们做好防洪准备。 还有就是,张皇后来时带了一千二百人的京营护军,现在还停留在涞水县。 这些人打仗是废物,但拿来守在河边恐吓一下老百姓是绰绰有余。 初听的时候张皇后还有些发愣。 紧接着她就知道,这对大明朝来说是件大好事…… 易州,茂山卫。 时隔三年,孙传庭又再次入驻了茂山卫,现在这里已经搭建起数千营帐。 最中间的督师军帐里头,孙传庭刚刚发完了一通脾气,还把兵部的文书丢到了地上。 他骂朝中文官“皆为蛇虫鼠蚁之辈”。 还骂兵部尚书陈新甲“不思家国只图私利,无能,更无耻!” 军帐里另外还有两人,一个是蓟州副总兵高杰;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叫冯容,他是孙传庭早年的门生。 总督大人大骂文官,高杰和冯容都把眼睛盯在地上,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孙传庭暴富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朝野,所以他向兵部索要大量兵械、火药的要求在第一轮廷议的时候就被“搁置”了。 这两年阁臣也好,尚书、侍郎也好,都是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几乎所有岗位上都是“新人”。 他们既不熟悉业务,也不太敢做事,于是这廷议效率越来越低。 但凡屁大点事都能摊上第二轮、第三轮廷议,最后还是要“乞求圣裁。” 但这回他们动作快的出奇,态度也整齐的出奇,要不怎么会把孙传庭气成这样呢? 至于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还是那2000万两银子闹的。 兵部尚书陈新甲其实和孙传庭的关系还不错,但连他都在信里说了:上意及朝野议论之急,不得已,公若体国,理应(把银子)付与国库。 孙传庭看到最后一句都气笑了,交给国库和交到他们口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孙传庭骂过人、拍过了桌子以后,那气也差不多消了。 其实朝中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当中,他无非是打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去试试而已。 说白了,他就是想省点钱,想拿点免费的物资。 他孙传庭现在要什么没有?就算是方公子那里没有的兵械,他自己督造不行吗? 当然兵部和那些文官也不是蠢到家的白痴,孙传庭这边打的是生死存亡之战呢。 他们所谓的“搁置”,也就是想表达一个信息:孙传庭你不要自绝于百官,尽快把银子交与国库,不然皇帝和百官都会对你很有意见! 孙传庭要是实在不愿意交银子的话……那免费的东西没有,但你可以钱来买。 伱看兵部不是在文书中附了鸟铳、三眼神铳、佛郎机等东西的报价么,而且价格也没有往上浮太多。 不过孙传庭只看了一眼就把它丢到一边去了。 既然是要自己的钱买,那谁还愿意买那些烂货呢? 高杰见总督大人脸色和缓下来了,这才恢复了听力和视力,他禀报道:“昨日里各州县的募兵数目已经报上来了,保定府五个募兵所,一共募得新兵3478人。” 那边的冯容连忙提笔在纸上计数,然后告诉孙传庭道:“保定府新兵已经有27200余,河间府昨日里也有消息,已经募得新兵5900余人。” 孙传庭同时在保定府、河间府、陕西、山西四地募兵,保定府自然是天天都有消息的。 至于陕西、山西那边,现在消息还没有到。 不过有粮食有银子,募兵的事完全不用操心。 倒是方公子那边答应的每月1200支标准制鸟铳,他很想过去看看。 因为刀、枪、盾等冷兵器自己督造很容易,但鸟铳制造起来就太慢了。(一个熟练工匠27天仅能交付一支) 如果方公子那边交付不了的话,那他孙传庭就只能硬着头皮,去买朝廷的烂货了。 有烂货总比没有好,是不是? 正当他想着去涞水县的时候,参将罗尚文却从涞水县赶来了。 孙传庭看看天色,这都天黑了,罗尚文急着赶来……那必定是有和方公子有关的消息。 孙传庭立刻坐直了身子。 果然,罗尚文进来第一句话便是:“总督大人,末将带来了方公子的嘱托。” “今日方公子到了守备营外,先是在河边巡视铁匠工坊,末将得了消息匆匆前去拜见……” 罗尚文把事情说的非常详细,甚至就连阿秀衣服上被丢了一块湿泥,高二发火,还有方愈和宏家村村民宏七的对话都说的一清二……好吧,简直是啰嗦至极! 但在场的孙传庭、高杰和冯容都在认真听,并没有一丁点要打断他的意思。 因为这就是孙传庭再三要求的,“有关方公子的事,事无巨细,务必火速来报。” 好一会之后,罗尚文才说到最后:“……方公子要末将转告,请总督联名保定总督杨大人,去信给拒马河下游各个州县。 要求各州县在后日午时之前,务必确保沿河沟渠和支流完全通畅,因为拒马河水将满!” 回来太晚了,这章算昨天的,今天正常更新 (本章完) 99.第99章 孙传庭的危机感 第99章 孙传庭的危机感 倒不是方愈小题大作。 就为了给几个州县的芝麻官去命令,有必要压上张皇后+三边总督+保定总督三座大山吗? 实在是让他们防洪的事过于匪夷所思,也很容易让他们当成笑话来对待。 别说他们难相信了,现在蓟州副总兵高杰和门生冯容把话听在耳朵里,不也是一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吗? 相比之下,孙传庭就稳当多了。 人家毕竟是和方神子吃过饭,还接受过潘娘娘神训的人,那心态和普通凡人是不一样的。 听完以后,他就从桌上取过了一张保定府地图。 细看过之后,他向着冯容说道:“此事不能耽搁,你现在就开始拟信(给各州县主官),拟完之后再誊抄多份,连夜送去紫荆关所。” 孙传庭虽然位高权重,但他毕竟不是保定总督。 保定总督杨文岳现在正蹲在紫荆关所指挥剿匪,让他联名,再加盖一个总督大印,那信件就能变成正式公文。 当然,孙传庭自己也需要给杨文岳写一封信,说明一下缘由。 这时就有亲兵进来禀告,带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消息:“总督大人,有信使从陕西来,是牛总兵派回来的。” 别看孙传庭在保定招兵招的热闹,其实在他眼里,保定、河间、山西的新兵都是辅兵而已。 他真正盼着的,真正倚为精锐的,还是临洮总兵牛成虎正在陕西招募的十万秦军。 亲兵把牛成虎的信放到了案桌上,但孙传庭只瞄了一眼信封,就继续埋头写字。 一会之后,孙传庭把信写完,检查一遍,就盖上了私人印章。 在等待冯容誊抄信件的时间里,他也没有开启牛成虎的信,而是看向参将罗尚文,问到:“新城里最近都有些什么消息?” 罗尚文一直都“盯紧”方公子和新城营地,所以他稍一回忆,就回答道:“新城里从县城到北门的主路已经修好了,听说还要在两边栽树;那栋三面墙的怪楼也竣工了,昨晚上还请了戏班子,在里头演了西游记;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开始建住宅,都是用的青砖;还有学校明天要开学……” 孙传庭细细的听着。 直到听到了学校开学。 惊的他霍然起身,急问到:“校舍完工的如此之快?明日里就开学,为何本督未得到消息?” 方愈之前和他说过,开学时间就定在六月十五。 现在却忽然改了时间,而且根本就没人他通知他这个副校长,你说他能不惊讶吗? 耽误了教育工作还是其次,怕就怕……方校长对孙副校长有什么意见啊! 孙传庭真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罗尚文连忙解释,道:“总督大人误会了,不是正式开学!末将都打听清楚了,明日里入学的都是官匠家里的小儿,听他们说,这叫……” 罗尚文心急之下有点卡,小一会之后才确定道:“这叫新教育测试班!” 孙传庭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罗尚文是无心,但他现在瞅着罗尚文,心里头就有点不高兴。 大人物的情绪是看不出来的,孙传庭和颜悦色道:“涞水县是要紧之地,离开不得,你连夜赶回去吧。” 罗尚文滚出去之后,冯容也已经把信件誊抄完毕。 孙传庭接过信件,一封一封的给它盖上总督大印,一边开口道:“伱今晚收拾一下,明日里带上家眷和我一道去新城吧。” 孙传庭把自己的学生千里迢迢从家乡喊来,就是要让他去实验小学里顶岗的。 本来是打算开学前让他去,刚刚的“误会”却让孙传庭产生了危机感。 连皇帝都知道派张皇后守在方公子身边。(崇祯:?) 还有朝中文官也知道新城营地和方神子的事了,他们那鼻子比狗都灵,能不派人过来么? 别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副校长的职位就被人顶走了! “神子对孙某信任太重,孙某有些得意忘形了!”孙传庭心里头责备自己。 他也决定借着明日“开学”的机会去一趟营地,还要把冯容介绍给方神子,以后他就留在那里当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冯容犹犹豫豫:“现在募兵正在紧要时刻,每日里事务繁多,学生不忍见老师劳累,还是想留在军帐里为老师分担……” 孙传庭听的皱眉,他知道冯容的话半真心半假意,无非是想在自己军帐里混个一官半职而已。 年轻人想上进是好事,但他太蠢了!他根本就没明白什么叫权力。 当今天下的权力中枢在哪里?当然是在新城营地! 孙传庭对这个学生有些失望,但难得的是他还可以信任。 于是他让人把信件连夜送去紫荆关所。 再挥挥手,让高杰滚出去,打算私下里给这个蠢学生上一堂名为”权力的真相”的课了。 第二日。 方愈领着阿秀走出门,旁边还有张皇后……额,现在要叫张副校长了。 昨日里吃饭时,得知学校里还有个女生班。 张皇后非常高兴,她当即就表示,希望能在女生班里当个任课教师。 张皇后的文化水准是毋庸置疑的。 人家可是台山先生(天启重臣叶向高)的学生呢,起码她那一笔字就能碾压营地里一众秀才(包括颜秀才)和老童生……就是太瘦了点,不然抓她去写牌匾那是极好的。 方愈考虑到古人的思维,让男老师来教女班确实会产生麻烦。 像阿秀这种小东西还没事,而那些十二、十三岁的就很别扭了。 就像今天开的这个女生班,那些官匠其实是十分不情愿的,只是他们的小胳膊拗不过东家的大腿,被逼无奈而已。 现在张皇后自己投到碗里来了,方愈当然是一口答应! 张皇后这样的身份来教他们这些屁民的女儿,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意见呢? 正当张皇后欣喜之时,方愈又提议让张皇后挂个副校长,专门管学校的三个女班。(正式开学后还有两个) 这样对以后的女生班招生大大的有好处。 于是现在张皇后换上了一身常服。 身后也没带宫女太监,就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走在营地里。 方愈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打心里高兴,脸上差不多泛着光彩呢。 (本章完) 100.第100章 张副校长和孙副校长 第100章 张副校长和孙副校长 阿秀背着个小书包,两条短腿迈的很不情愿。(她不爱上学) 方愈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阿秀扑腾了一会,无效,于是左顾右盼,也发现了张皇后今天的不同。 “爹,你看,皇后阿姨今天真好看!” 阿秀把眼睛直盯着张皇后,看的很是惊奇,还不忘拍着方愈让他也快些看。 “皇后阿姨”自然每天都是好看的,但她在宫中那么多年,早已习惯端正着脸。 现在她的神情就生动了许多……就像端坐于庙宇里的精致塑像,现在这塑像好像会动了呢? 张皇后被她盯的很不自在,方愈则提醒阿秀道:“以后皇后阿姨就是你们班的班主任了,你得叫她张老师。” 方愈三人一路走到小学。 尽管只是试开学,但学生加上家长也有五六百人,现在都排队在校门口领东西,看起来非常热闹。 方愈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人,有兵器制造部主事老刘、篾匠李顺、城门令庞天德、县令闵文龚…… 他们在队伍中行礼,老刘还想出来刷个脸,方愈摆手止住了他。 考虑到以后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买不起笔墨纸砚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统一发配。 阿秀的东西早就在书包里了,方愈领着她径直走向了侧边门。 不过……方愈看到在前面发东西的人,是刘鸡带着后勤部的人,但其中混了个小老头,怎么看着熟悉呢? 一个儒衫中年人在后面给他递东西,那小老头则提着一个小书包,接过砚台、练习册等东西麻溜的往里头装。 接着他又把书包亲手递给一个官匠,临了还向着人家的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嘱咐了什么。 方愈正瞧着呢,就见他转过了头来。 ……这不是孙传庭吗? 方愈无语,他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而且还抢了人家后勤部的活? 额,人家现在是孙副校长的身份,名字都已经列入“营地员工名册””了。 而且他还属于员工名册中的高级管理层。(目前仅有:老崔、老刘、刘剪刀、樊老头、颜秀才、孙传庭、张嫣) 按照保安部手中的城门管理细则,他现在可以自由进出铁门,还可以带“两名或以下”助理进入铁门,只需登记,不需要另外通报。 孙传庭看到方愈过来了,就把事情交给后头的冯容。 “孙传庭见过方校长。”孙传庭走过来,行礼道。 “伱好,孙副校长,”方愈也好奇道:“今天也不是正式开学,怎么你还从易州赶过来了?” “孙传庭不敢忘记为副校长之责,今日有学生进学堂,孙传庭纵是忙于兵务,也不得不赶来相迎……” 说话之间,他就看到了后头的张皇后。 张皇后身边居然没有太监也没有一个宫女陪伴,在这样的封建时代,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孙传庭心中疑惑,正准备向她行臣子之礼呢,就看到张皇后微微笑着,还着意挺了挺胸脯。 他这才看到,张皇后胸前也挂了一块小牌子: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副校长张嫣。 这……孙传庭顿时就愣住了,怎么副校长还能有两个呢? 张皇后看他发愣,脸上的笑容更盛,她提醒道:“你好,孙副校长。” 孙传庭心中长叹一口气,不再行臣子之礼,而是拱手道:“恭喜张副校长。” “彼此彼此。”张皇后笑道。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 孙传庭为什么叹气,又为什么要恭喜张皇后呢? 因为张皇后在营地里徘徊日久,现在她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别看现在新城营地里风平浪静,其实整个大明朝廷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这里来了。 现在大明朝廷里有三股力量:大明皇室,文官集团,孙传庭。 历史上的孙传庭本来没有资格作为这三分之一,他手里虽然握着三万秦军,但军队的钱、粮都握在文官和皇帝手中。 他只是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明明新军还没练好呢,但他却只能在文官和皇帝的催促下,慷慨赴死。 现在因为有了方神子,孙传庭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他手里握着一股超强的力量(“无尽”的银子和粮食),可以轻易募集50万军队,而且完全不需要看皇帝和文官的脸色。 皇帝和文官又怎么能甘心“失败”呢?他们都希望能把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呢?孙传庭想方设法巴结方神子,皇帝也不顾议论纷纷,派出了大明皇嫂。(文官集团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他们来了之后总得有个正当理由留在方神子身边是不是? 在学校里当个副校长,就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即可以为方神子分忧博取好感,又可以随时接近方神子。 所以孙传庭他得恭喜张皇后如愿以偿。 同时他叹气,也是担忧日久天长,方神子会被张皇后影响。 孙传庭和张皇后两人对望一眼,然后都不再说话,跟在方神子后头向着学校里走去。 再后头还有县令闵文龚、县丞、主簿。 大人物在这学校里博弈天下权柄,他们这些“小人物”也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在此明争暗斗。 他们三个也对望了一眼,然后牵着自家孩子走进了校门。(县丞自己的孩子超龄,牵的是远房侄儿) 如果靠近一些的话,还能听到他们在给孩子训话: “你要是比他俩考的差,我就打死你,听到了没有?” “好好读书,要让校长和副校长都记住你,要是你能考上第一名,你以后就是我亲儿子。” “你们班里有个女孩子叫阿秀,读不读书不要紧,一定要和她把关系搞好,如果你能把庞小妮比下去,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今天不只是小学里开班的日子,也是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的第二次摸底考。 钟楼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上午八点半,离进考场还有半个小时。 高二又刻意避开了高三,来到了操练场以西的一排矮房前。 这一排矮房是用青砖砌的,一共有十间房,每间都特别的狭小,而且房间的小窗户上还嵌了铁条。 这是营地里的“看守所”。 (本章完) 101.第101章 摸底考试和防洪准备 第101章 摸底考试和防洪准备 本来上回抓捕行动一共逮了六个人,全都关在这里,现在已经有五个被“定刑”,送去砖窑场了。 唯一剩下来的一个,就是奇峰口的土匪刘八苟。 所以这里显得格外僻静,刘八苟隔着铁窗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清楚。 他说:“……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千字文) 高二一边侧着耳朵听,一边拿树枝在地上写。 那个“阙”字笔画太多,高二的速度被耽误了,于是连忙喊道:“慢点!慢点!你比颜秀才念的都快,我怎么来的及!” 刘八苟伸长了脖子看他写字,呵呵笑道:“高二兄弟,你这字写的真不错。” 高二一边写字,得意道:“那当然,公子亲自教我的。” 一会之后,这几个字都写完了,高二就要他再念。 刘八苟却摇头道:“已经可以了,三字经你会背也会写,千字文伱都会写一大半了,这次考试你肯定没问题。” 其它同学,特别是自家弟弟是个什么情况,高二这心里是有谱的。 所以他听了以后,也把树枝丢到了一边。 高二也没有回头看刘八苟,而是坐到地上,开口问道:“啥时候走?” “明天晚上,半夜走。” “那我来送送你。” “你不要来,城外头有土球子留的暗眼,让他看到会起疑。” 高二沉默了一会,叹气道:“你何必还要回那土匪窝呢?你是个有本事的秀才,在哪都能活的下去,这次再回去当勾子,可不一定就有命出来了。” “呵呵,”刘八苟笑道:“命又不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如果真能把他们勾来,让方公子把他们全都灭了,我这心里才能得痛快。” 高二听了,知道他就是奔着死去的,劝也劝不回来。 于是高二不再发一言,站起来就走。 刘八苟在后头说:“你不要可怜我,各人有各人的命,你高二本来也是个死人,是方公子逆了天帮你改了命,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糟蹋了。跟在方公子身边,以后你高二也能成为大人物哩,啧啧,到时候外人都得喊你高大老爷……我干你娘!高老爷你走那么快做甚?好好活着,别糟蹋了!” 刘八苟在后头骂人,高二却走的头也没回。 一直到后头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了,四周也空无一人,高二才闷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前头又排上了队,颜秀才还和上回一样,站在门口盯着他们。 第二次摸底考比第一次要难多了,要求完整默写“三字经”,占75分。(明末版三字经全篇1122字) 另外25分是“千字文”,由考官在上头慢念,考生在下头写。 高二这回不排最后头了,他挤到队伍中间,时不时的偷看一眼颜秀才,故意做出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他就想让颜秀才抓他“作弊”,然后搜来搜去……咦?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然后他高二就可以义正严辞的质问颜秀才,让他当众丢脸! 所以上前的时候他还特意掂起了脚跟,暗示自己鞋底下藏了东西。 然而颜秀才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催促道:“堵门口做什么?不要耽误其他人进考场,快些进去!” 高二:…… 高二顿感索然无味,同时他也真的服了颜秀才这双眼睛。 正当他走进了考场,铺开纸张之时,就听到那句熟悉的话语:“站住,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我来搜?” 好吧,这是他的好弟弟高三被抓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高三为了取得一个优异的成绩,为了保住自己保安部(临时)主事的职位,不惜铤而走险。 而且他还使用了高科技作弊。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颜秀才直接捉住他的手臂,把衣袖翻过来,看到上头一层半干的泥。 高三并不惊慌,正要开口解释。 颜秀才打断道:“我知道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你可以自己离开考场,或者……等会泥巴干了我再来查你一回。” 高三瞬间就哑巴了。 颜秀才冷笑道:“用乌贼汁写字在衣服上,涂上烂泥巴,等烂泥巴干了把它抠掉,文字就显出来了……这都是唐朝时就有的老招数了,再傻的秀才都不会用这一招,所以教你的人肯定是个童生,还是个总也考不上秀才的老童生!” 涞水县新城营地里忙着上课和考试,而拒马河下游的各州县都已经收到了公文。 发公文的人官职大到没边——那是现在的保定总督杨大人。 等他们拆开以后,发现后头还有个更大的人——三边总督孙传庭。 公文的内容和后头的两枚总督大印都让他们头脑懵圈。 就比如离涞水县最近的定兴县。 史县令已经年逾六十,他凑着老眼将这公文来回看了三遍,脑子里才最终反应过来。 公文的内容是:明日午时拒马河水将满,且水势汹汹,定兴县必须在此之前,做好防汛准备。 防汛……对于定兴县来说真是一个久违的词了,上回他史县令指挥防汛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崇祯四年的秋天。 从那以后就是年年干旱,拒马河水位越来越低,别说起汛了,再旱上两年断流都有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看到这封公文的史县令才如此意外。 他好歹还能想到涞水县的新城营地,上回孙传庭到涞水县的时候他在那等了三天呢。 而“没见识”的师爷和典史还是一脸的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候,外头又有快马过来,带来了一封信,这是当今的大明皇嫂、懿安张皇后的亲笔信…… 信里说的也是一样的事。 这下不管他们信不信,防汛的事都得先做了再说。 而且还要赶快去做!要是明天出了事,这三尊大人物非得碾死他们不可。 史县令呵斥他们“毋需大惊小怪!”,然后就开始安排工作:“主簿立刻带差役沿河边详查,但凡发现有堵住的沟渠和河道,就地征集村民疏通。” “典史去一趟巡检司,让巡检把人都派出去驻于沿河各村,严防村民下河。” “师爷,去把水讯图找出来,看看泄洪区中有多少乡绅田地,务必要让他们干净退还……找不到也要去找!去签押房问,去承发房(文件管理登记处)问,总不至于有人会把水讯图拿去揩了屁股!” …… “立刻去做,绝不能拖到明天!”史县令最后发急道,“去库房领松油(照明),把衙门里的人手都派出去!” (本章完) 102.第102章 神罚能罚错地方么? 第102章 神罚能罚错地方么? 有三尊大佬的泰山压顶,定兴县和沿河各州县都像被猛抽了一鞭子,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尽管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是一头雾水。 但两枚总督大印和张皇后的亲笔信就摆在眼前,这既是命令,也是他们这些小喽喽的催命符啊。 其中保定总督杨文岳的语气最为严厉,他特意在公文后头跟了一行批示:“但使一百姓溺亡,一村庄被淹,各州县主官及以下全体担责。 你听听?这话多恐怖啊。 现在可是个饥荒乱世呢,各地县城里包括府治清苑(今保定市),哪条街巷上没有倒地的饿殍? 哪天清晨不是一车一车的往城外运死人? 每天饿死这么多人他杨文岳都当看不到,现在却偏偏关心起这些村民来了…… 总之,这年头人命轻贱如野草,杨文岳也好,孙传庭和张皇后也好,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河里淹死几个百姓。 只不过因为方愈开了口,他们一个个都表现的如临大敌。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督促,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临近的定兴县和河阳县都已经派来了快马。 告知:xx县令和衙署官员亲自带队排查,一直忙到夜半三更(xx县令虽丙夜未曾休眠),终于按要求按质量完成了防讯任务。 紧接着,张皇后带来的1200京营护军开到了拒马河。 另外还有孙传庭和杨文岳的800总督标兵,这两千人的任务就是看住沿河的百姓。 尽管县令闵文龚早已派出了差役到沿河各村做了警告,但你千万不要怀疑这些村民“偷水”的决心。 人家为了多挑几担水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听你的呢。 额,杨文岳当然也赶到涞水县了。 他当然也是想巴结方神子的,要不然他好好的清苑不呆,跑到那破破烂烂的紫荆关所(长城关隘)做什么呢? 为了剿匪保百姓平安?可别扯淡了,闹土匪闹最厉害的是太行山靠近山西那一块,相比之下,奇峰口的土匪不过是猫狗两三只。 以前是没有好理由来面见方神子,这回他办完了事(恐吓州县官员),还不赶紧跑过来“汇报”的话,那他杨文岳就真的是傻子了。 两千官兵有一半渡了河,一边排了一千人,一直排出了十里开外。 果然沿河的宏家村、赵家村、白鹤坝村……都有好多挑着水桶的百姓被拦住了。 他们虽然害怕官兵,但更害怕田里没有水,于是有些人试图穿过去。 “哐!”领队的小旗(三队为旗)抽出了刀子,带的是京城口音,指着他们骂道:“狗操的一帮乡巴佬,想死伱们就过来,看大爷我敢不敢拿你们的脖子试刀!” 唉,现在的大明官兵在老百姓那里风评真的太差了,说不准他们是害怕土匪多一些呢,还是害怕官兵多一些。 前面一排刀、枪都指着他们,刃尖闪着寒光几乎怼到了眼前,由不得他们不心生恐惧。 前面的人不敢动,后头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就包括宏家村的宏七。 宏七早两天得了一颗大米,可把村里的人羡慕坏了。 现在可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呢,村里的人整日里除了在田里慢活,其它时间都在外头挖野菜、剥树皮、寻草根。 而他宏七却能凭着这粒米,让妻儿天天都能喝上白米粥。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宏七几乎彻夜未眠,大夏天里,他把门窗都堵的死死的,然而耳朵里头,好像总能听见有人在拨弄门窗的声音。 婆娘说是风弄的,宏七也出去看了好几次,确认外头没有人。 但宏七根本没办法安心睡觉,怎么说呢? 他想起村里的那些人,既觉得害怕,也觉得……非常愧疚。(穷逼老实人都这样)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先把哭闹的婆娘打了一顿。 然后就请了族里的人过来,当众把米敲的希碎,他自己只留了三分之一,剩余的都由族里的老人平均分配给各家了。(外姓的就没有) 虽然这米去了一大半,回家后又被婆娘在脸上挠了好些道血口子,但宏七这心里头……舒坦多了! 现在宏七也挑着一担空桶挤在村民中间,心里头也着急。 田里的庄稼急等着水呢,这些“就知道欺负老百姓、天打五雷轰的祸害”却死死的堵在沿河的小路。 正当他怨念满满的时候,就看到对岸远远的又来了好些人,其中有些是穿蓝色衣服、戴大檐帽的。 宏七立刻就顾不得骂官兵了。 他的心里头直跳,因为这些人他早两日就见过……这是方东家来了? 方愈早上就和潘老师商量了许久,定好了要加深的河道,也确认了“落河”的位置。 拒马河其实是很适合开动水车的。 它是保定府内唯一一条全年不断流的大河,最宽的河段能超过1000米,狭窄处也能有百米左右。 在汉时,拒马河的名字还叫巨马河。 意思是河流水量大、流速急,犹如巨马奔腾。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条大河,经历过十几年的干旱之后,现在它已经浮不起一叶扁舟。 河底的河床至少已经露出了三分之二,哪怕是个小孩也能轻易的蹚水过河。 河水虽然少了,但底子还在。 方愈前天往上游只走了三里路不到,就发现了一处适合“落河”的河湾。 这里河面非常宽阔,简直就是一个天然泄湖,更妙的是,它的两岸都是陡峭山地。 河流从天上下来,那惯性和冲击力都是相当恐怖的。 就算是方愈这种物理学渣,他也知道那浪的力量足以在瞬间摧毁河边的村落。 据老刘讲,这里也是属于太行山野脉,即奇峰山的一部分,名叫二坡口。 方愈选中了这处地方,再在纸上画清楚了给潘老师看,唯恐她一不小心搞错了地方,到时候也不知哪个村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而且这些人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因为那是“神灵”干的,不但没法给她判刑,到时候外人还得说:肯定是这些村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要不然潘娘娘为什么要灭了他们呢? 这是神罚!神罚能罚错地方么! (本章完) 103.第103章 潘老师一针划河流 第103章 潘老师一针划河流 潘老师说她知道了。 为表慎重,她还拿出手机在涞水县上空拍了一张,再用美图工具给二坡口打了个五角星标记。 然后她匆匆上课去了。 今天第三节和第四节课是家长公开课,那些人举手积极,说起话来也很喜欢长篇大论(为了孩子或某个漂亮女家长表现自己),所以潘老师说可能要下课晚一点。 “你可不要就站在河边,尽量离河岸远一点啊。”潘老师最后提醒说。 然后是老刘骑马赶回来。 说70架水车已经全部安装完了,现在木匠正在给水车做最后的加固检查。 算算在路上的时间,方愈就连同着孙传庭、杨文岳、高杰、闵文龚…还有刚刚上完两节课的张皇后,一起前往拒马河边。 这些个大佬在铁墙里是平平常常,甚至是孤孤单单的。 但现在要去往二十多里开外的拒马河边,那就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这样即有失体面,也很不安全。 他们刻意避免在方神子面前搞排场,但即便把仪仗队去掉,把护军减掉一大半,最后走在路上的护军、亲兵、事务官、属官等加起来也有七八百号人。 这已经是简到不能再简了,这里头可有一个大明皇嫂,一个三边总督,一个保定总督,一个蓟州副总兵…好多套班子呢。 事实上,这样已经算违制了,如果让朝廷里文官知道他们如此“草率”,是肯定要向皇帝参他们的。 这样一大帮人走在路上就很引人注目了,等到了拒马河边,才发现这里人更多。 方愈打眼看去,就有一种国庆出游、人山人海的即视感。 这里本来就有数百官匠,还有帮忙架设水车、搭建铁匠工坊的五个县民工作组,旁边还有粮仓守备营的官兵。 现在又多了新来的守河官兵,他们的身后聚集了一大堆一大堆的村民。 这些村民有的是想偷空挑担水,有的是看挑水不成,干脆留在这里看热闹来了。 另外,河边这么大的动静,县城里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刚刚方愈他们过来的时候,后头就已经跟了好多闲人。(其实人家是来看有没有工作机会的……) 方愈甚至看到远处还有几个城里乡绅模样的人,他们挑了阴凉地铺开了桌子,桌子上放着茶点。 有小厮在跟前跑来跑去,有丫鬟在后头打扇子,乡绅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 方愈看的眼睛直抽搐,这是把潘老师当什么人了? 好吧,除了孙传庭和张皇后等人了解的多一点,其他人都根本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看到怎样惊人的场面。 根据县尊大人的通知,他们只知道今日午时,拒马河里将涨满水。 于是在后头的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河里瞧,看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涨水了呢? 呃,还有好多聪明人都带着破伞躲在树下面呢。 他们以为县尊大人又到营地里求雨去了,等会又会有一场史诗级暴雨,要不然这河又怎么会满呢? 就在这样的万众期待之下,时间已经悄悄来到了午时。 然而抬头看天,天空依然是火辣辣的日头,并没有出现一丝乌云。 看河床里,依然是干涸的,并没有一点开始涨水的迹象。 “观众们”又耐心的等了约两刻钟,于是渐渐的,人群里议论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看来是不会涨水了,我早就说了这是没谱的事情,要不我们先回去?” “说不定现在神仙没在家,还得多等上一会。” “看来是县尊诚意未到,求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早前求龙王……” 闵文龚就带着县衙吏属跟在最后头,有些人是没看到他,有些是不怎么怕他。 总之这些话听的他脸色漆黑,却又碍于场面不好发作。 方愈知道潘老师应该还在学校呢,所以并不着急。 看旁边的张皇后和孙传庭他们也陪着等了好一会了,这样的太阳底下等着自然是很难受的。 他们的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细汗,特别是张皇后,她执意不肯躲在华盖伞下,现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是要中暑了? 即便如此,这些大人物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的表情,他们知道,只要方神子站在这里,那么,潘娘娘(的神通)就一定会出现的。 相比之下,那些被拦着的村民就开始很着急了。 他们本来对于拒马河涨水的事只信了个五分,现在明显已经过了午时,河里并没有动静。 于是难免就有了骚动,有人求那些官兵:“官爷,您看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午时已经过了呀,要不您就让我们下河挑水吧。” “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田里的庄稼可等不得啊。” 可惜那些官兵根本不为所动,那些大人都守在那里呢,他们都没说话,你们急什么! 宏七和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丝毫抱怨也没有等的不耐烦。 他已经把桶放下,因为他相信河里一定会涨水……官老爷的话不可信,但方东家亲自来了啊,既然他来了,那涨水的事就肯定不会错! 旁边还有他的儿子和婆娘,婆娘还在生他的气,但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她臭着脸说:“听说上游只封了两里路,好些人都往上游去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宏七不要在这杵着,赶紧去上游挑水。 话说上游就是奇峰山口,这些人为了挑水,真的什么苦都不怕。 宏七却根本不理,他说:“放心吧,等会河里就能涨水了,直接就流到庄稼地里,我们不用去挑水了。” 婆娘哪里肯信,还以为他是怕山路辛苦,她白了宏七一眼,就想抢过担子自己去挑。 这时就听到有人惊讶道:“快看天上!快看天上!” 那人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惊诧到了极点。 宏七和正在抢夺水桶的婆娘都同时抬头,然后就再也无法挪开眼睛了。 现场的成千上万人“嗡嗡嗡”的议论声就像被快刀切掉了一样,瞬间安静无比。 河边的人、军营里的人、坐树下吃茶点的人,全都保持同一姿势:抬头看天。 (本章完) 104.第104章 潘老师一针划河流(二) 第104章 潘老师一针划河流(二) 正常的十二点下课,因为有几个家长的“积极发言”,一直拖到了十二点半。 潘老师表现的毫不介意,又把学校发的调查表派发到他们手上,让他们打分。 “各位家长,刚刚我们已经结束了本学年最后一次公开课,这是学校发下来的公开课调查表,一共有十二项评分,希望各位家长本着客观的态度认真填写。” 潘老师说完话就从讲台上下来了。 她背着手在教室中走来走去,如同狮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时不时的,她也会“无意的”停留在某家长身边,强调一句:“打分一定要客观。” 一直到了十二点四十五分,潘老师才把调查表收了上来。 在收到两个“传统困难家长”之时(意见多、麻烦多,在学校里挂了号的家长),她也特意扫了一眼评分,好像评分都挺不错的。 潘老师松了一口气。 她把调查表交到了教务处,然后匆匆往回赶。 到家时,已经堪堪到了中午一点钟。 她先看了一眼客厅中的涞水县,发现在拒马河边已经密密麻站了好多小人。 “不知道方愈在哪里呢?”潘老师心想。 方愈现在混在一堆古代人中间,穿的也是刘剪刀手工定制版的衣服,只要方愈自己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潘老师已经很难把他区分出来了。 潘老师心里带着担忧,然后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大型水利器械”,即一盒缝衣针和一个新的挖耳勺。 缝衣针从一号到七号都有,她选了最大最长的一号,再小就不太好拿捏了。 此时的拒马河边一片安静,有无数双眼睛仰望半空。 大旱的天气少云,现在那稀薄的云层就像受到了突然的惊吓,拼了命的往两边逃,最终形成了一个突兀而巨大的空洞。(潘老师的右手高速穿过) 空洞中有一点银色星芒正在迅速扩大。 众人正在猜想这是什么呢?它就已经像一颗流星一般,一头扎进了拒马河。 一号针落地的位置正是二坡口,从这里看去,它是一根长长的、立的笔直的金属立柱。 在正午的阳光下,这根立柱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 天降立柱的神奇一幕,让那些村民都看呆了眼睛,而那些工匠和新城人的脑子里,则第一时间想起了西游记中孙悟空前往东海索要兵器时,出现的那根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可长可短,可随意变幻形状,重达十万八千斤……现在潘娘娘降下来的这根神物,不管是样子还是重量,与他们在“幻像”中看到的定海神针可太相像了! 孙传庭和杨文岳是没有看过西游记的(看书哪有画面立体呢),他俩只摸着胡子表示赞叹。 而张皇后已经凝重了表情,估计等下回去,她又要在她的“宝珠笔记”中记下一大段了。 不提他们的反应,潘老师把一号针插进了河道中央,拿眼睛估摸着深度。 然后她手上用力,捏着一号针从二坡口开始一路划下来。 按照之前和方愈商量过的,拒马河的宽度已经足够,就是因为太久没有浚通导致了大量的泥沙堆积。(从万历年到崇祯十五年,涞水县已经四十多年没出过河工了) 这些泥沙不可避免的抬高了河床高度,也严重减缓了水流速度。 所以在“落河”之前给它疏通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主要疏通中间河道,这一段拒马河的沿边河床是岩质的,属于奇峰山的一部分) 其实下游几个州县的情况也是一样的,要不怎么心急火燎的要他们保证支流畅通,还要他们提前准备泄洪区呢? 当然,以后拒马河河水将不再断流了,下游的定兴县、河阳县等在未来两年,都是要发动百姓出河工的。 不只是为了安全问题,也是为了航运通畅。 对于它们这些内陆府县来说,这可是一条真正“黄金水道”,水量大、流速快、运货成本低…这是一门超级大利,即便是再蠢的县令也绝不会白白错过的。 当然他们没有闵文龚这样的好命,本来要发动数千百姓、折腾好几年的通浚工程,让潘老师用一根缝衣针来回划拉了两下,就给代劳了。 一号针在河道中一路往下,翻起了巨量的沉积泥沙。 泥沙中时不时的还能带出一些掩埋多年的树木和巨大石块。 如果是以普通人力,这些东西毫无疑问,将会给通浚工程带来极大的麻烦。 但在潘老师的“神力”面前,它们都完全无法成为障碍。 事实上,它们就和我们平日里出门踩在脚底下一截细小树枝、一颗小砂粒一般渺小。 其实最大的一号针它也是针,到了这里它也没有变成什么特别夸张的庞然大物。 起码之前潘老师丢给铁匠们用来造枪管的废旧铁钉,就比这个“疑似定海神针”要粗上许多。 但就是这样一根“不怎么夸张”的一号针从上游到了眼前,依然把在场的几千人看的神情恍惚。 方愈听见旁边人的呼吸都变的很急促,比如高二和老刘他们,比如孙传庭和张皇后。 这些人不光见过铁墙和钟楼,还有人亲眼见过下落的银山和米山,相比起那些外人,他们算得上“见多识广、神经粗大。” 但他们毕竟从未见过这般奇景。 他们也发现这根“疑似定海神针”现在变成了上粗下细,顶端还留有一个空洞……明显是缝衣针的模样。 而且,这缝衣针就像只巨大的手捏着它一般,它灵巧的转过河湾,时不时的还能自己调整深浅。 事实上,就算是不信鬼神的现代人来到河边,他也会看的目瞪口呆,最多……他可能会怀疑这根巨大的缝衣针其实是个ai机器人,那里头肯定是装了控制芯片。 不管是匠人们以为的“定海神针”也好,是一根巨大的缝衣针也罢,这样的一幕足以让他们感觉震撼。 特别是“没什么见识”的保定总督杨文岳。 他看的眼睛发愣,手上的胡子也不知道被揪下来了几根。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根“缝衣针”被人捏在手指中间,穿针引线的场景。 如果缝衣针的主人真的现世于人间,那该是怎样遮天蔽日的一幕啊。 (本章完) 105.第105章 神话版挖掘工地 第105章 神话版挖掘工地 和其他人不同,方愈是真的能看到潘老师捏着缝衣针的巨手的。 他还能看到潘老师的手指上沾了一些不同颜色的粉笔灰。 显然她是惦记着自家儿子的事,刚刚下课就急匆匆的跑回来。 一向很爱干净的潘老师居然能忘记了洗手。 这只巨手在天地间庞大无比,如果她张开巴掌拍下来,一定能把整个涞水县城拍成废墟。 如果让这些古人真实的见到,他们只会害怕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方愈则有一种无比亲切的感受,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曾无数次的牵过这只手,记忆中潘老师的手是很温暖的。 不由自主的,他前所未有的开始想念潘老师。 而潘老师捏着一号针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眼前划过,到了下游河道略宽的地方,又左右偏移,多划拉了两下。 此时河道中已经留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两边也堆积起高高的泥沙,而本来流量就很少的河水也趁机流进了沟壑。 从远处看,现在拒马河的河床上是真的一点水都没有了。 不过那些视水如生命的村民们再也没有一点惊慌,如此场景出现在眼前,谁还不知道这是神灵来帮忙了呢。 人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那一排水车,只一心以为,神灵这是来帮他们来了。 沿岸的村民都已经就地跪了下来,他们满心期待,等待着神灵赐水。 宏七是跪的最早的,他还把自家小淘气狠狠的摁到了地上。 “老实点,有神仙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还有他家的彪悍婆娘,现在一点也不敢抱怨宏七了,她也觉得现在自家的男人有点厉害了。 潘老师疏理完了预定的河段,把缝衣针收回来,再从旁边的纸抽盒里抽出一张纸,平铺在桌子上。 她戴上了眼镜,先徒手把河中的一些大木和巨石块捡出来放到纸上。 在潘老师眼中,这些东西实在太小了。 而在河边众人眼中,他们看到那些足够三人环抱的大树从河中腾空而起,一直穿过了云层不知去向。 还有那能站上几个人、甚至是十几个人的巨石,就这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河水和泥沙从它身上簌簌落下。 古人们看着这一幕奇景,个个都在啧啧称奇。 还有那坐在凉阴下的士绅,他看的心中高兴,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 反倒是方愈看的小心脏直跳,生怕潘老师手指一松,那巨石就从高空掉落下来。 这玩意的威力应该堪比陨石吧?哪怕它在空中融化一部分,掉地上的只有十分之一,也会在这拒马河边造成重大事故。 潘老师毕竟视角不一样,她没有想到“天坠陨石”这回事,但石头砸下去会死人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她捡的尤其小心。 因为二坡口的两面都是山地,所以这一段河中的大木和巨石是比较多的。 潘老师把他们细心的捡出来放到纸上……乍眼看去,还以为她刚刚吃了一串葡萄呢。 这些大障碍物清理完之后,潘老师就拿起了挖耳勺,准备对付那些泥沙了。 汤勺还是太大了,而且那河床也是坑洼不平,潘老师昨天寻摸了好久,最终还是觉得挖耳勺最合适。 挖耳勺到了拒马河上空,依然是银光闪烁。 高三和老刘他们对望了一眼,心里早已经有了“正确”答案:这肯定是刚才那根缝衣针变化而来的! 方愈不知道这些人早已中了西游记的毒,在他眼中,现在潘老师就像后世的挖掘机师傅。 那“铲斗”每在拒马河中落下一次,就能带走大量的堆积泥沙……额,其实这里头的河沙可以用来做沙灰(河沙加糯米汁),砌出来的城墙和房子都是最坚固的。 那湿润的河泥也是上好的肥田材料,就这样被挖走然后丢弃,实在是浪费了。 但现在河边人实在太多了,潘老师唯恐这一铲子的泥沙倒下去,没准就把哪些人给掩埋了。 总之,潘老师还在一铲子一铲子的清理着泥沙,而岸上的这些人个个都看的津津有味。 后世工地里有挖掘机开工,都能围上一大堆的男人呢,更何况是这样的神话版挖掘场面? 不光那些土士绅和乡民喜欢看。 孙传庭、杨文岳、闵文龚……他们也看的极度舒适,眼睛随着那挖耳勺一会落到河中,一会跟到了天上。 要是那挖耳勺去了天上一会还没回来,他们这心里头还怪着急的…… 潘老师连续挖了两分多钟,从二坡口到下游河段的泥沙终于清理的差不多了。 于是她放下了挖耳勺,再用纸巾把那些大木、巨石、泥沙都给包起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她从客厅门边把落地衣架拉过来,转身去了趟厨房,回来时手中多了几个塑料袋。 本来想的是在衣架上挂个水桶,但铁皮的太重,胶质的又太脆。 额,现在胶质的水桶都是生胶的,把它挂起来,再打上一个洞,真的极有可能会连底塌下来。 到时候客厅里弄了一滩水不说,到了这涞水县那就是灭世的灾难,这可比史前大洪水恐怖多了。 最后比对之下,还是超市里那种五毛钱一个的塑料袋装水最稳定,也最靠谱。 这个“最靠谱”是方愈说的,潘老师其实觉得很不靠谱。 方愈提醒说要多叠两个塑料袋,但潘老师直接往里头叠了八个,拿手指一捏感觉有些厚度了,这才稍微有些安心。 拒马河边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村民盼着水浇灌庄稼,工匠们盼着水车转动好保住饭碗。 还有孙传庭,他这次来不也是盼着这一批火绳枪么? 其实明军最喜欢的火器并不是火绳枪,他们第一喜欢大炮,第二喜欢三眼神铳(发完枪可以当铁锤抡)。 难道孙传庭他们不知道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战术,就是拿火绳枪排队枪毙吗? 当然是知道的。 现在北京城里住的西班牙、葡萄牙传教士可多的很。 事实上,之前的徐光启、孙元化等人都想建立一支纯火炮+火绳枪的军队。 (本章完) 106.第106章 有河从天上来 第106章 有河从天上来 因为登州之乱,他们的努力失败了。 孙传庭也希望能组建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无奈官造火绳枪的质量实在操蛋。 哑火率超高(超过55%),还有炸膛的,(火药池)密封不严被火药糊一脸的…… 这样的火绳枪打不死几个敌人,而且特别特别的伤士气。 打仗没有士气,那人多又有个毛用? 所以孙传庭也把眼睛盯着那一排水车,期待它们转起来,能为他带来一批又一批可靠的火绳枪。 客厅中潘老师已经把塑料袋装满了水。 想了想,宁愿一天多添几次水也要保证安全,于是她又转回去倒掉了一大半。 落地衣架的下盘是一整块的老树根雕,沉重的很,潘老师把水袋挂上去,衣架并无半分晃动。 然后她看准了下头二坡口的位置,拿起缝衣针往水袋下头轻轻一戳…… 庐山的三叠泉瀑布落差只有155米,李白都能把它说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然而现在拒马河边的人们,都亲眼看到了一条白色的河流从云端落下。 蓝天静谧,白云悠悠,一条不属于人间的天河倒挂其间,壮阔而美丽。 这样的一幕是注定要成为传说的。 然而此时他们却没有见证传说的幸福感,反而被吓的不轻…… 尽管潘老师慎之又慎,依然不可能做到零误差。 即便只差了可能一毫米不到呢,那河流也没能准确的落入拒马河内,而是“稍”有偏移,径直砸到了二坡口岸边的山峰之上。 “轰~隆隆!” 从天空降落的河水挟带着滔天的力量与山峰相撞,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声响! 山上的表层岩石瞬间破碎,还有不知道多少棵百年老树或拦腰折断,或被连根拔起。 只有鸟儿先知先觉。 它们成群成群的盘旋在山峰的上空、悬空的河流周围,似乎也对这样的一幕感到难以置信。 “隆隆”的巨响传到三里开外的众人耳中,依然是震耳欲聋。 那山上就像数吨重的烈性tnt被引爆,这声音就像超音速战斗机突然间突破音障……河边的这些明朝土包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守粮库的两千护军也好,工匠和村民也好,全都呼啦啦的跪倒在地,他们个个都被惊的脸色发白,感觉自己的心尖尖都在颤抖。 这下可再没有人存有看热闹的心思啦!如果说营地里的种种,还有刚才浚通河流、挖泥沙的场景让他们体会到了神灵的本领,这一下碰撞便让他们感受到了神灵之力量。 或者说神灵之威严。 之前喝茶吃点心的乡绅吓的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之前的悠然形象再也没有了。 “上仙饶命,小人该死,上仙饶命啊……” 他们现在屁股朝天,把头死死的趴在地上不敢抬起,还有两人嘴里在不停的求饶……唉,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之前态度不够恭谨,惹的潘老师生气了呢! 河边的数千屁民如此,孙传庭、张皇后、杨文岳这些大佬也早已跪倒在了地上,即便已经“见多识广”(杨文岳不算,他见识少),但他们心中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就比如孙传庭,这段日子听着保定府募兵多少,河间府募兵多少……每每想到自己将带着30万大军去平定中原,他这整个人都是意气风发的。 现在潘娘娘随手招来了一道河流,便能让山峰破碎,让大地颤抖。 他这心里头也略微有些“颓丧”,他想到:假如他的30万大军布在这里,可能挡的住潘娘娘一击吗? 此时潘老师已经把衣架轻微的调整了一下,于是那河流开始移动,准确的落入了二坡口。 刚刚的小针眼也只是“试运行”,现在已经对准了位置,潘老师就再次拿出了一号针,把小针眼扩大了一些。 河流顿时就宽了两倍有余,它像一块白色的招幌悬挂在天地之间。 从这里看去,它似乎就是静止的。 而落河处的二坡口和它周围的群山(奇峰山的一部分,属太行山余脉),都已经笼罩在一片浓厚的水雾中间,那里就好似一处人间仙境。 这当然是人世间最壮丽、最神奇的一幕了,不只是孙传庭和张皇后他们看的心醉神迷,方愈自己也看的目不转睛。 他曾在大二暑假那年去贵州看过黄果树瀑布(高77.8米),也曾在纪录片中多次看见过安赫尔瀑布。(天使瀑布,高979米) 但黄果树瀑布也好,安赫尔瀑布也好,即便是两个加起来再乘以十,又怎么比得上眼前的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瀑布之王”呢。 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大明的湿人们都会慕名来到这里打卡。 也不知会不会诞生出一些原本历史上没有的千古名句呢? 方愈心里头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同时也检讨着自己的失误:这“瀑布之王”的噪声实在太大了。 即便有了山谷的阻隔,还隔了三里的距离,那“轰隆隆”声音依然就像……就像一辆绿皮火车挂在耳朵边上,不停的开,不停的开…… 影响人说话还是其次,长久留在这里的话,比如那些干活的木匠、铁匠,他们的耳膜怕是要废掉了。 方愈拿眼看着那几百工匠,然而他们只是满脸的欢喜,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 河水已经灌满了二坡口,开始一路向下。 本来几近干涸的拒马河河道,终于迎来了巨量的河水,第一波河水是浑浊而猛烈的,它接连撞过了两道湾,把浪溅出了几米高。 工匠们顾不得危险,他们连忙爬起来,一窝蜂的涌到了河边。 他们看着那河水从脚下匆匆而过,又看着它冲向了第一架水车……当水车吱悠悠的开始转动,他们激动的浑身直打哆嗦:我们不用回去受罪了,我们一家老小都能留在营地里过好日子了! 水车转动起来,代表着的火枪、铠甲、刀盾……源源不断,也代表着兵器制造部正式开张。 他们长久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本章完) 107.第107章 给妈妈下跪 第107章 给妈妈下跪 这些日子不只是他们提着心呢,平日里似是“毫不担心”的兵器制造部主事老刘也终于暴露他的真实心态。 他望着那河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河边,一边死命磕头一边哭喊:“感谢东家救命之恩,感谢潘娘娘赐水之恩!” 唉,老刘空领着一个不开张的兵器制造部已经很久了,兵器制造部一天没有正式开张,他这个主事的头衔就挂的不安稳。 话说直到现在,每次“高级干部碰头会”上,赵管事、刘主事(刘鸡)、高主事等人还一口一个“老刘”的喊着他呢! 老刘面上笑咪咪,其实内心里非常介意,甚至会难过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他老刘现在都已经是高级干部了啊,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叫他一声老刘主事! 天河之水浑然不顾凡人的喜乐,它奔涌在拒马河中滔滔而下,轻而易举的依次推动了七十二架水车。(两架备用水车) 在众工匠的膜拜声中,它又来到了宏家村的村民眼前。 相比起岸边的护军和工匠们,他们在刚刚一系列的神迹发生过程中,一直都是最安静的(最胆小的,怕不恭敬惹恼了神灵),然而现在他们又是最激动的。 宏家村并不大,总数只有八十余户,近四百余村民。 田里庄稼缺水,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了,真的!比自家死了儿子都痛苦! 现在看着这河水滔滔不绝,通过沟渠漫流向了自家的田间地里……这一幕他们在梦中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 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宏家村的村民们跪在地上,无不痛哭失声。 明末的小冰河期事实上从万历年间就开始了(崇祯年最严重),整整三四十年,这种缺水的折磨几乎贯穿了他们大多数人的一生。 按照官府和宏七的说法(主要是相信宏七),这河水今年有明年有,以后都不会再断流,这可真是……天老爷保佑,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好些年岁大的人都癫狂似的扔掉了木桶,几乎是顶着官兵的刀尖扑到了河边,他们想感受一下那溅起来的浪,如果可以话,他们甚至会直接扑到河里去。 因为不如此,他们这内心里,总觉得这这河水来的不真实。 宏七看着自家婆娘还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平时彪悍的婆娘哭的都快断气了。 他知道婆娘这是想起三年前害了大肚子病死去的大女儿了。 所谓的大肚子病,其实还是饿出来的,春(大女儿)才十二岁的年纪,那肚子涨的就像怀了个四胞胎……假如当时能挤出半碗清粥给她…… 宏七想着春死前的模样,这心里痛如刀绞。 旁边的小调皮倒是没哭,他也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如此伤心,只是一个劲的想站起来——他想跑到二坡口去看那条天河呢。 宏七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大手上的青筋暴烈,有句话已经吼到了嘴边:你个狗操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顶了你姐的命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操蛋的时代,不只是他宏七,宏家村的家家户户,乃至现在拒马河边的大部分人,谁的家中没有发生过类似的凄惨往事呢? 神灵降下的河流不能让逝者重生,却能让还活着的人看到希望。 只要能年年收上庄稼,衣食无忧不敢指望(都是租佃大户的田,佃租很高的),起码为人父母的不用再做这种惨绝人寰的选择:让哪个孩子生,让哪个孩子死。 所以悲痛过后,宏七和村民们这心里又满是欢喜和感激,他们感激为他们请来神灵的方东家,但这位神灵是何方神圣,他们却一无所知。 所以他们一边磕着头,嘴里也是胡乱称呼,有的喊天爷,有的喊大仙……直到对岸的护军和工匠们的呼声隐隐传过来,他们才知道为他们降下河流的神仙尊号为——潘娘娘。 于是拒马河的两岸数千人全都跪伏在地,膜拜的声音从参差不齐渐渐形成节奏。 “感谢东家救命之恩,感谢潘娘娘赐下河水!” 哪怕是在天河“轰隆隆”的巨响中,这膜拜声依然清晰可辩。 方愈本来是一个人杵立在人群中间,见孙传庭他们一时半会的好像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于是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于是干脆也和他们一起跪下了……反正上头是潘老师嘛,给妈妈下跪一点也不亏! 鹤立鸡群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而且还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并不是一件好事。 方愈可是知道,就在这涞水县中,不知道有多少土匪、马匪,还有丐帮余孽都在暗中盯着他呢。 方愈耳中听着他们膜拜“潘娘娘”的呼声,再看看河流两岸黑压压的人头,心里不由得偷乐:不知道潘老师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急败坏呢? 之前她的“神仙身份”只是在营地里和少数人中间流传,为此,她就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 用潘老师的原话来说,那就是“总有一种我带头搞诈骗的感觉”。 而今天这河边足有四五千人真实的见到了她显示“神迹”,哪怕方愈的脸皮厚如城墙,以后都无法再说出类似“我和潘老师也是普通人”、“都一样是凡人”的话了。 不说之前用“定海神针”疏通河流,还有这条白色河流就这样明晃晃的挂在空中呢,隔着几十里都同样看的一清二楚! 这事吧……哪怕是到了21世纪,哪怕是“走进科学”节目组来了,他们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总之,经过了今天的事,潘老师……额,不!潘娘娘在这涞水县、在这大明百姓的眼中已经是真正的“神格稳固”了。 用不了多久,整个保定府,整个大明朝都会知道今天拒马河边发生的事。 而且,今天来了这么多大佬做见证呢,潘娘娘的美名是一定会载入史书,千古流传的……就是她自己想赖也赖不掉啦! 方愈跪在中间心不在焉,而高三和保安队等人,还有孙传庭和张皇后等人见方神子(公子)居然也在旁边跪下了,他们的心里头闪过一些慌乱:他们可不敢和方神子(公子)保持同一姿态啊。 那能怎么办呢? 那只能比方神子更低,于是他们都拼了命的把腰杆下压,半个身子都趴到了地上…… 额,这下孙传庭和张皇后手下那些人又为难了。 他们也不敢和总督大人(皇后娘娘)保持同一姿态,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法再低了啊,如果可以,他们真恨不得直接埋进泥土里头呢! (本章完) 108.第108章 方神子想家了 第108章 方神子想家了 先不要订阅。 两章占坑,先不要订阅——回来晚了,会写的比较晚,明天早上看。 —— 是冲着掌门一个人来的还是要团灭整个青云宗? 掌门挂了没事,再换个新的就是,但这些问题没搞清楚,大家心里害怕呀! “要实在不行,大家把东西分一分赶紧回家算了,晚了怕来不及了。” 很多人都在心里这么想,急的不行。 大长老想的也差不多,报仇这事……谁爱去谁去!那可是仙人! “莫慌,哪怕是仙人也不能随便……” 正想着再唠几句撑一下场面,忽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却速度飞快的闪了进来。 “嘶!” 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青色长袍也破破烂烂,下摆变成一条条破布挂在身上。 不光嘴角挂着血迹,还有一条腿也不见了去向,空空荡荡的。 怎一个凄惨了得! 来人正是青云宗创始人、掌门兼门派头号打手代青云。 “掌门!你怎么还没死?”大长老失声喊了出来。 “怎么!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然后继承我的掌门之位?” 代青云一蹦一蹦的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好气的说。 代青云心情很不好,自己都搞成这样了,这帮人还苟在这里没一点动作。 没良心,没血性啊。 嗯?怎么还有几个连行李都打包好了,这是想干什么! 代青云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人赶紧缩到了人群后面。 “呼,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大长老没空理会代青云的嘲讽,长出一口气,阴沉了好久的脸也雨过天晴了。 “太好了!仙人手下留情,说明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啊。” “起码不是针对我们来的,呼~,这种煎熬真是太可怕了。” 一直扮演石头人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也活过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至于各位弟子就更别说了,劫后余生啊,一个个笑的跟朵儿一样。 大殿内顿时就是一片欢乐的气氛,好多人还相约着要去喝酒,喊着不醉不归。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办喜事呢! 第二章:与仙人的第一次会面 “你们干什么!没看到我都伤成这样子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代青云脸色漆黑,“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可是掌门!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掌门发怒了,众人赶紧收起笑脸,换上一脸悲伤的表情。 只是羞耻之心什么的,这个真的没有! 要换做别的什么人,那疯狂的报复是肯定少不了的,青云宗在这一片威名赫赫,可不是开膳堂的! 可那是仙人啊! “谁让你好地方不呆偏要在那坐着,碍着仙人的去路,这不是作死么?” 二长老小声嘀咕道。 “你!” 代青云气得不行,这意思就是好狗不挡路呗。 先不说那地方本来就是青云宗的祖地,我代青云可是有产权的,再说我在那可是蹲了30多年了。 在自家地盘修炼,好端端的让人砸成重伤,到头来错的人居然是我? 代青云委屈极了,但还是不敢骂人,这要是被山上的人知道自己的不满…… 正憋的满脸通红,只听到大长老开口说道: “掌门说的对,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仙人手下留情,但我们不能不懂事,必须要登门道歉,要最大程度表现我们的诚意!” 二长老三长老也忙着点头: “不错,仙人胸襟比天高比海深,掌门犯下这样的错误,岂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掌门也太不晓事了,居然还有脸回来。” “事不宜迟,我看仙人放过我们,可能就是在看我们的表现!” 代青云长大了嘴巴,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的意思是,我现在都只剩一条腿,还要亲自登门道歉?” 认识了几百年,在这之前,代青云绝对不知道这几个老货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欺人太甚、颠倒黑白,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大长老不满的瞟了一眼代青云,摇头道: “掌门还是不要去了,形象不佳,省的惹仙人不喜。” 代青云:“我……” 三大长老加上几个核心弟子,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好一会儿。 主要是商量,派谁去见仙人才是最合适的。 最终做出决定:派个最漂亮的女弟子去! 按理说为了体现诚意,掌门不去那起码也要三大长老亲自登门。 但就像蝼蚁去见大象,风险还是有的,万一三大长老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事情未明,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啊。 所以不管什么情况下,见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总是让人愉悦的,哪怕他是仙人! 至于这个女弟子也一去不回……唉!那只能再招几个了。 “咳!清漓啊,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你去见仙人一面。”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去抢了,众位弟子中我最看好你,你可要好好把握。” 大长老一脸不甘心的说。 天大的机缘?你们倒是抢啊,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的女弟子清漓都快哭了。 看看周边的师兄师弟们,也都是一副十分羡慕,但又‘我不跟你抢’的表情。 你们怎么回事? 平日里不都说要把我捧在手心,做你们的天使吗? …… 山顶的二层平房,何方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不时的靠近窗口探头探脑,生怕一堆人忽然杀过来。 这里一看就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肯定没有人身安全保护法。 即便有也没用,因为自己现在就是个黑户。 何方摸了下脖子,感觉站的有点久了,肚子有点饿,脚也有点酸。 “要不弄点东西吃先,等下那丫头又闹起来了。” 和何方住在一起的,还有个刚上二年级的妹妹何圆,刚刚哭了一阵子然后睡着了。 当然,她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舍不得班里那帮小朋友。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啊。” 何方终于离开了窗口,在屋里转了转,又来到了后院。 和所有郊区里的农家后院一样,何方也在这种了几垄蔬菜,土垄中间用粗粮隔开,比如高粱、玉米什么的,数量不是太多。 (本章完) 109.第109章 方神子想家了 第109章 方神子想家了 先不要订阅。 两章占坑,先不要订阅——回来晚了,会写的比较晚,明天早上看。 —— 是冲着掌门一个人来的还是要团灭整个青云宗? 掌门挂了没事,再换个新的就是,但这些问题没搞清楚,大家心里害怕呀! “要实在不行,大家把东西分一分赶紧回家算了,晚了怕来不及了。” 很多人都在心里这么想,急的不行。 大长老想的也差不多,报仇这事……谁爱去谁去!那可是仙人! “莫慌,哪怕是仙人也不能随便……” 正想着再唠几句撑一下场面,忽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却速度飞快的闪了进来。 “嘶!” 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青色长袍也破破烂烂,下摆变成一条条破布挂在身上。 不光嘴角挂着血迹,还有一条腿也不见了去向,空空荡荡的。 怎一个凄惨了得! 来人正是青云宗创始人、掌门兼门派头号打手代青云。 “掌门!你怎么还没死?”大长老失声喊了出来。 “怎么!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然后继承我的掌门之位?” 代青云一蹦一蹦的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好气的说。 代青云心情很不好,自己都搞成这样了,这帮人还苟在这里没一点动作。 没良心,没血性啊。 嗯?怎么还有几个连行李都打包好了,这是想干什么! 代青云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人赶紧缩到了人群后面。 “呼,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大长老没空理会代青云的嘲讽,长出一口气,阴沉了好久的脸也雨过天晴了。 “太好了!仙人手下留情,说明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啊。” “起码不是针对我们来的,呼~,这种煎熬真是太可怕了。” 一直扮演石头人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也活过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至于各位弟子就更别说了,劫后余生啊,一个个笑的跟朵儿一样。 大殿内顿时就是一片欢乐的气氛,好多人还相约着要去喝酒,喊着不醉不归。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办喜事呢! 第二章:与仙人的第一次会面 “你们干什么!没看到我都伤成这样子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代青云脸色漆黑,“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可是掌门!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掌门发怒了,众人赶紧收起笑脸,换上一脸悲伤的表情。 只是羞耻之心什么的,这个真的没有! 要换做别的什么人,那疯狂的报复是肯定少不了的,青云宗在这一片威名赫赫,可不是开膳堂的! 可那是仙人啊! “谁让你好地方不呆偏要在那坐着,碍着仙人的去路,这不是作死么?” 二长老小声嘀咕道。 “你!” 代青云气得不行,这意思就是好狗不挡路呗。 先不说那地方本来就是青云宗的祖地,我代青云可是有产权的,再说我在那可是蹲了30多年了。 在自家地盘修炼,好端端的让人砸成重伤,到头来错的人居然是我? 代青云委屈极了,但还是不敢骂人,这要是被山上的人知道自己的不满…… 正憋的满脸通红,只听到大长老开口说道: “掌门说的对,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仙人手下留情,但我们不能不懂事,必须要登门道歉,要最大程度表现我们的诚意!” 二长老三长老也忙着点头: “不错,仙人胸襟比天高比海深,掌门犯下这样的错误,岂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掌门也太不晓事了,居然还有脸回来。” “事不宜迟,我看仙人放过我们,可能就是在看我们的表现!” 代青云长大了嘴巴,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的意思是,我现在都只剩一条腿,还要亲自登门道歉?” 认识了几百年,在这之前,代青云绝对不知道这几个老货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欺人太甚、颠倒黑白,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大长老不满的瞟了一眼代青云,摇头道: “掌门还是不要去了,形象不佳,省的惹仙人不喜。” 代青云:“我……” 三大长老加上几个核心弟子,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好一会儿。 主要是商量,派谁去见仙人才是最合适的。 最终做出决定:派个最漂亮的女弟子去! 按理说为了体现诚意,掌门不去那起码也要三大长老亲自登门。 但就像蝼蚁去见大象,风险还是有的,万一三大长老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事情未明,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啊。 所以不管什么情况下,见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总是让人愉悦的,哪怕他是仙人! 至于这个女弟子也一去不回……唉!那只能再招几个了。 “咳!清漓啊,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你去见仙人一面。”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去抢了,众位弟子中我最看好你,你可要好好把握。” 大长老一脸不甘心的说。 天大的机缘?你们倒是抢啊,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的女弟子清漓都快哭了。 看看周边的师兄师弟们,也都是一副十分羡慕,但又‘我不跟你抢’的表情。 你们怎么回事? 平日里不都说要把我捧在手心,做你们的天使吗? …… 山顶的二层平房,何方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不时的靠近窗口探头探脑,生怕一堆人忽然杀过来。 这里一看就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肯定没有人身安全保护法。 即便有也没用,因为自己现在就是个黑户。 何方摸了下脖子,感觉站的有点久了,肚子有点饿,脚也有点酸。 “要不弄点东西吃先,等下那丫头又闹起来了。” 和何方住在一起的,还有个刚上二年级的妹妹何圆,刚刚哭了一阵子然后睡着了。 当然,她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舍不得班里那帮小朋友。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啊。” 何方终于离开了窗口,在屋里转了转,又来到了后院。 和所有郊区里的农家后院一样,何方也在这种了几垄蔬菜,土垄中间用粗粮隔开,比如高粱、玉米什么的,数量不是太多。 (本章完) 110.第110章 洋鼻子神仙忒抠门 第110章 洋鼻子神仙忒抠门 老刘这些人还只是单纯的觉得天河水珍贵,就这样用来推动水车和灌溉农田,似乎有些过于“浪费”了。 即便得利的是他们自己呢,他们也为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而张皇后和孙传庭知道的更多。 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嘛,这时候京城里的大鼻子洋人可老多了。 那些大鼻子为了巴结他们(或为传教,或为卖军火),地上的事,天上的事几乎是知无不言。 比如他们那边就有个姓普的神仙(普罗米修斯),就因为从天上偷了一把天火下到凡间,事情败露以后,就被其他神仙联合起来,给了他最严厉的处罚! 那姓普的神仙被铁链锁到了一个悬崖上,他永远挣脱不了,也永远不能睡觉。 还有一只神鹰每天都去啄食他的肝脏,白天肝脏被吃完,但在夜晚肝脏又会重新长出来……听着怪慎人的。 可见天上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到凡间的。 之前潘娘娘又是送食物又是送银子,这毕竟是神子流落凡间,当母亲的给儿子送点吃的用的,其他神仙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潘娘娘在仙界地位崇高,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但现在潘娘娘直接送下来一条巨大的天河,没日没夜的在凡间流淌,这个……无论如何,都有点说不过去了是不是? 想想那姓普的神仙的遭遇,要是潘娘娘也因此受到了类似的责罚,那到时候方神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还有他们这些受益的人,凡人,一尊高贵的神灵因为帮助他们这些凡人受到了责难,别的先不说,光是心灵上的折磨就让人难以承受啊! 总之,老刘和张皇后这些人都是忧虑重重,先前的喜悦心情是一点都没有了。 方愈听过之后顿感无语,这些人可真的太会联想了。 方愈安慰张皇后道:“换做以前,其他……神仙可能会有意见,现在各家都有单独的水表,家里怎么用水其他神仙不会管,也根本管不着,至于这天河水它也不贵,学校里有补贴的,起码比其他小区里要便宜很多。” 方愈和潘老师住的“协和小区”其实就是学校自己承建的教师楼(仅小学部和初中部),在方愈小的时候,教师楼里头的水、电还都是集体供给,平均分摊的。 集中供给带来的烂事多多,为此“神仙们”经常吵架。 比如某老师的亲戚在外头开了个黑网吧(总共六台电脑),被举报查封了以后,才发现这网吧电源是从教师楼里牵出来的。 又比如某工头偷偷给了门卫几包烟,就从教师楼里牵出一根大水管,工地用水,工人用水全从这里出,用了足足十几天才被人发现。 至于日常吵架,指责某人晚上不关灯,出门不关水龙头的事更是月月有,天天有。 为这些破事不光闹到了学校,还有好几次,年轻的潘老师都被他们拉着去教育局搞静坐呢。 学校领导为此烦不胜烦,最后终于忍痛掏出一笔钱开始“商业化改造”……总之现在独立的水表都安到了各家各户,水费1.8元一吨。(自来水公司2.8元一吨,学校补贴1元) 现在潘老师怎么用水完全是她自己的事,别说一条拒马河了,就算潘老师把黄河长江,尼罗河,亚马逊河的水全包了,其他“神仙”也是没有一点意见的。 为了打消他们的忧虑,方愈解释的很是详细,可惜这帮明朝人啥也没听明白。 不过在方神子面前谁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于是张皇后听的连连点头,孙传庭也摸着胡子,脸上现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虽然具体的听不明白,但方神子对于此事的论断是清晰无误的——其他神仙不会管,也管不着! 在他们想来,要么是潘娘娘的地位实在太高,其他神仙不敢管。 要么就是……我们东方华夏的神仙法术更高明,拥有的宝贝更多,些许的天河水其实并没有让他们特别看重。 不像他们西方大鼻子的神仙,随便一点什么东西都捏的死死的,抠抠索索! 孙传庭想起自己离京之前,曾先后有几拨佛朗机人(西班牙、葡萄牙统称)、红毛人(荷兰人)上门来推销火绳枪,他们也都是一副言谈粗鄙、遇利则锱铢必较的模样。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凡人一方神,他们那的凡人都是这副秉性,做神仙的又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呢? 孙传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再想起自己在蹲沼狱之时,汤若望(德国科隆人,传教士)等人三番五次溜进来向自己传教(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心中不由的产生了一些鄙夷之情。 一行人回到新城之后,孙传庭主动邀请颜秀才和老刘——“烦请二位主事到副校长办公室,有要事相商。” 他这次到涞水县一是为了学校预开学,二是为了火器。 第三嘛……当然是为了找颜秀才对账,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茂山卫那边招来的新兵越来越多,每日里出账的白银和粮米就像流水一样。 他自己每日里翻来覆去的看账本还不够,还总是担心手下有人趁着运输揩油,贪污他孙某人的钱粮,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以前是可以忍的,不忍也没得办法……) 所以现在一得机会他就想和颜秀才合一下账目,毕竟颜秀才这里才是帐根呢,要不这心里头老是压着事,怎么都安心不下。 方愈则趁着潘老师还没去学校的时间,回房间打开了通话器。 方愈说潘娘娘今天大展神通,做儿子的已经被潘娘娘的无上神通深深折服。 还有那天河壮阔无比,委内瑞拉的那什么天使瀑布完全就是弟弟,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缺点”——噪音太大了,长久以往,拒马河边必定要诞生成千上万的听障人士……方愈如是说。 其实对于孙传庭等人和大明朝廷来说,相比起天河水带来的巨大利益,河边的护军和少许村民可能会耳聋的事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哪怕他们知道了原委呢,那也绝不会对潘娘娘和方神子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满,反正那些护军打仗是渣渣,那些村民……都能吃上饭了,谁还管什么耳聋不耳聋? 而且耳朵聋了也不影响他们交秋赋是不是! (本章完) 111.第111章 方愈泪崩 第111章 方愈泪崩 甚至就连方愈也说不上十分在乎,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些铁匠和木匠。 在他眼里这些个老师傅都是宝贝,只要让他们吃饱了穿暖了,以后再给他们开点技术挂,必定能够焕发巨大的创造力。 起码人类历史上第一台蒸汽机、第一架管风琴机枪(机关枪早期版),第一架飞艇或滑翔机(蒸汽辅助动力)就要从他们手中诞生了。 这些人可比那些儒家子弟和朝廷里的官老爷要金贵多了,出师未捷耳先聋是肯定不行的。 方愈说了一堆吹捧的话,然后又主动提出了改进意见:“……直接从天上飙水是行不通的,不光噪音大的离谱,而且对于二坡口的冲击力太大,哪怕那河底都是岩石,怕也扛不住三五天的。” “还是要找一根管子让它自然流下来,就医院那种输液的小软管就挺好,长度足够,还有个小滑轮可以调节水量,简直完美。”方愈接着说道。 潘老师无语道:“这不就是我昨天说的吗?我说了等两天去药店买一副点滴,你非要说……说什么来着,对了,你说「没必要太麻烦,你随便帮我找两个塑料袋套着就行,一定要准时准点按计划」。” 潘老师也难得的开启了嘲讽技能,听在方愈的耳朵里阴阳怪气的…… 本来买个软瓶+输液器是最好的,不过小区附近那家药店因为卖“虫草强肾王”被药监局罚款了,顺带又查出他们多次给人开处方药,最后干脆给了一张停业整顿通知。 于是潘老师只能另外去找一家店,不过要等到周五下午没课的时候。 好在方愈一向都是个脸皮厚的,耳朵自动就过滤了自己说过的沙雕话语,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应该没时间做饭了吧,潘老师中午吃的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啊。 身份尊贵无比,拥有无上神通,刚刚还在明朝百姓面前显示了一场史诗级神迹的潘娘娘中午吃什么呢? 当然是吃泡面…… 潘老师把一块面饼放入锅中,又有气无力的洗上两根青菜,一如从前,她开始抱怨起学校里的那些人那些事。 她说手机里装了三十多个打卡软件,内存都快不够用了。 她说期末了,手头积了好多报表,上周光是一个科目总结就拖了三万多字,比她一学期写给学生的评语还多。 她说某个二线不上课的老师涨工资比她还多了一百五十块…… 潘老师情绪不太好,絮絮叨叨的。 换做以前,方愈都是坐在客厅里玩手机,让这些抱怨的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而当他置身于1642年的明朝,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通话器前头,一脸认真的倾听着。 这些抱怨里头包含了潘老师每日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呢,不管大事小事,方愈都很想知道。 中午留出来的时间特别短暂,潘老师已经来不及休息,她匆匆吃完了泡面,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返回学校去了。 方愈正要与她告别,她到了门口却又折返回来,边走边说道:“差点忘了,这些天都在下雨,伱那的床单刚洗过,可能会有点潮,趁着今天大太阳可以拿出去晒一晒。” 方愈:“……” 潘老师简单的一句话,让方愈绷了好久的思念瞬间破防,几个刹那之间,他就已经难过的泪流满面了。 …… 方愈住的房子因为外墙通体雪白,又因为其规模和身份严重不成正比,现在外头人都称呼它为“小白楼”。 这个下午的小白楼显得格外安静。 方愈因为情绪低落,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有两个时辰,既不让人进来,也不曾开口说话。 营地里的其他人不知缘故,随着时间越久,这种安静渐渐变成了全体忧虑。 高二在门外逡巡良久,不敢离去。 他知道公子现在不愿意被打扰呢,于是跑回操练场拉来两个排的保安队,在白楼的外围圈出了一条警戒线。 他们严厉禁止不相关的人靠近小白楼,就连谁在外围说话声音大了一点,都会遭到他们的低声呵斥。 高二本来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嘛,这样的阵势一摆出来,营地里的不安气氛就更加浓厚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就比如孙传庭,在听到风声之后连最爱的对帐工作都没心思做了,急匆匆的派出了人手前来问询。 外面的情况如此,屋里头的人也忍的很难过。 在楼上紧张兮兮的,她数次从楼梯口探头去偷看那紧闭的房门,就是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直到阿秀放学归来,她径直就推开了方愈的房门,兴高采烈的喊道:“爹,阿秀放学回来啦!” 小女孩兴奋且高亢的嗓音打破了一切沉静,即便听不到里头的对话,但屋里屋外的人们心里头都是一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好一会之后,方神子好像被阿秀缠着出门玩耍去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踩下楼来,继续她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细心的把阿秀的小书包挂回原位。 又拿出干抹布,把之前落下的两张椅子还有角落里的大瓶(准备让潘老师去卖的)细细的擦拭。 最后她来到方愈的书桌前面,看到桌上有一个卷起来的宣纸团,似乎是方神子废弃不要了的,却又没有如往常一般扔进垃圾竹篓。 下意识的拿起纸团就要扔进竹篓。 却又想到方神子今天闷闷的把自己关了那么久,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会很想很想知道原因吧? 而这个,就是方神子刚刚写的东西呢! 歪着小脑袋瓜思虑了好一会,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个小纸团藏进了袖中。 傍晚时分,首先是老太监张德海和其她三个宫女下班回家了。(他们在后勤部做事,张皇后遣去的) 张皇后因为下了课之后又在办公室忙了好一会的招生工作(女班),直到晚饭时间过了很久,夜色渐临的时候她才匆匆到家。 (本章完) 112.第112章 来自皇宫的打工人 第112章 来自皇宫的打工人 “这老刘主事也真是的,要几口水缸要的那么急,一天就催了三回,害得我们后勤部的人今天都累个半死。” 张皇后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抱怨。 这是宫女如兰,平日里她说话声清亮宛如百灵鸟儿,这会则是焉焉的,无精打采的。 老太监张德海似乎更加不堪,他半瘫在椅子上,拿手锤着自己腰杆,一边有气无力道:“拒马河里现在有水了,人家现在可抖起来啦,换以前他哪里敢到后勤部来吆五喝六的。” 另有宫女掺和道:“也是,我看小刘主事面上不好看,嘴上却啥也没说,尽知道支使我们这帮人了。” 张德海面露痛苦,叹气道:“当干部的都这样,他们自己两面光,受苦受罪是手下人……唉,且忍着吧,兵器制造部新开张,找后勤部要的东西且多了,我们受累的日子还在后……”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张皇后已经推门进来了,张德海便连忙住了嘴,并强行打起了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 眼见张皇后脸色不好看,还以为她是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当干部的都这样…… “干部”这个词是他们来营地以后学会的新词汇,意思是领头的、做主的,张皇后可不就是他张德海的“干部”么? 唉,说起来也是造孽。 这些人陪着张皇后一路从京城走来,路上经过的府、县,巴结他们的朝廷官员是一堆接着一堆。 不光听尽了恭维的好话,兜里头还装进了许多好东西。 哪怕是在大明皇宫呢,周德海他们也属于宫人中的“人上人”。 因为朱由检和周皇后都对张嫣这个皇嫂格外敬重,慈庆宫的吃穿用度是各宫中最好的,甚至于……他们都不用自己纺布做衣服! 要知道,就连周皇后的宫里头都摆着十几架纺纱机,自己做衣服自己穿呢。 然而他们到了这里以后呢?直接就变成了当牛做马的打工人。 慈庆宫首领太监张德海……额,现在同事都叫他老张了,老张带着三个娇滴滴的小宫女,整天在后勤部的库房里钻来钻去。 每天早出晚归不说,碰到事多的时候,就像今天这种,能把他们累到头昏眼。 至于优待那是一点都没有的,他们和那些前流民、木匠铁匠一起吃老崔做的大锅饭,穿刘剪刀做的标准版工作服…… 其实何止是他们呢?张皇后脸色不佳可不是因为张德海,纯粹就是累的。 想想就知道了,现在别的班级都有老师轮换,而女班只有她一个任课老师,一个人一天要上六节课呢。(教材还没编完,现在都是古文识字课程) 换做以往听到张德海他们的抱怨,张皇后是肯定要教育他们“谨言慎行”的,但现在她只觉得嗓子里头干涩难当,难受的都快冒烟了。 至于老刘主事催着后勤部要水缸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现在河边铺了七十二架水车,按照安排,那就要有三十六个铁匠铺子。 一个铺子里要有一口大水缸,两口小水缸(淬火用),四个提水木桶……方神子为了避免工匠们每日里来回奔波(主要怕他们耽误工作),还打算在河边新建一个二食堂,以后北门那边的棚户区,也要换成青砖大瓦房…… 总之,以后这边发的东西那边都要另外准备一份,小到吃饭用的瓷碗,大到各种居家用具,林林总总的都要后勤部的人来张罗。 张德海他们今天就入了个库就有这么多怪话,大概还不知道明天要把水缸送到河边去吧…… 张皇后看着白面老太监和几个如似玉的小宫女,也不由得心生怜悯——他们毕竟是比不得那些(前)流民的,也不知能不能扛住? 热好的饭菜被端了上来。 今天食堂里提供的是蛤蜊蒸鸡蛋、咸蛋黄焗老南瓜,另外还有一道凉拌的西芹百合。 相比起往日红油酱赤的爆炒,今天的菜色略显寡淡,是张皇后喜欢的味道。 然而张皇后把食物填进嘴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菜色的不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即后世史书中著名的“第一次神子沉默”。 方神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个多小时,事后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原因。 在那三个多小时里面,不光赵老头、高二他们急的要死,在学校的张皇后和孙传庭等人也分外焦虑。 即便之后方神子表现的一如平常,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张皇后他们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不能的!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乃至大明天下的命运全都系于方神子一身,方神子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妥了?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感到不愉快了?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因为“事关重大”,刚刚张皇后在上楼来之前,曾借故去见了方神子一面,然而张皇后察言观色,并未发现方神子有任何异常。 现在她脑子里头就在细细回放刚刚的会面,唯恐其间有什么蛛丝马迹被自己遗漏了。 而小宫女就在这时候凑了过来,手中紧紧的攥着一个小纸团。 “这是什么?”张皇后疑惑道。 当时拿的飞快,现在则有些后怕了,她结巴道:“下午打……打扫之时从方……方方公子桌上拿的。” 果然张皇后勃然变色。 连忙解释道:“这是废纸篓……不是,是阿秀回来了,方公子把它揉成一团扔在桌上,本来是要扔进废纸篓的,但阿秀回来了……霜华想反正都是要扔掉的,但说不定对娘娘是有用的……” 情急之下解释的语无伦次,好歹张皇后还是听明白了。 但张皇后脸上怒意未消,她站起身来,质问道:“当初把你派下去之时,我是怎么交代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当然是不敢忘记的,张皇后叮嘱她“做好份内之事,切记不可过问余事,不可擅自探查”。 然而今天的事有些不同,她在楼上紧张兮兮的憋了那么久,这心里头……也好奇的很呢。 (本章完) 113.第113章 大明皇室的胜利 第113章 大明皇室的胜利 这里的动静把张德海和另外三个宫女都引了过来。 他们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等待吩咐的样子,但全都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嘛,更何况今天后勤部的那些同事,包括主事刘鸡,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张皇后摆手让他们回自己屋里,再盯着“眼神警告”了两分钟,终于还是伸手把纸团接了过来。 “断不可再有下一次!”张皇后说道。 纸团在手上攥了那么久,此时还带有丝丝余温,张皇后深呼吸两次,然后打开了纸团。 映入眼帘的字迹相当之……独特,绝对是方神子的真迹无疑。 方神子写下的是一首半残的诗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 “意恐”之后就已经留白了。 这首诗来自唐代诗人孟郊,张皇后当然是无比熟悉的,然而她还是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张皇后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的轻声吟诵道:“意恐迟迟归,意恐……迟迟归。” 原来方神子是想家了,他在思念潘娘娘呢。 这可不是小事!张皇后面色凝重,当即收起了纸团吩咐道:“掌灯,随我出去一趟。” 连忙提上一盏灯,拿纱罩盖上,一边询问道:“娘娘要去哪里?” “去学校。” 去学校当然是去找孙总督的,他下午的对帐工作还没有完成,这会肯定还在副校长办公室挑灯夜战。 要不然他老人家根本睡不着。 虽然在2000万两白银的归属问题上,崇祯皇帝对孙传庭非常不满,但起码在这个营地里头,他们还是共同代表了大明朝廷。 为方神子排忧解难,他们决心是高度一致的,所以当张皇后踌躇之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近在咫尺的孙传庭。 然而等两人匆匆下了楼,走到半道,张皇后让晚风一吹,忽然就醒悟了过来:这事找孙传庭有什么用呢。 方神子是犯了天条被流放凡间,潘娘娘是如此的神通广大,尚且无法阻止。 难道他孙传庭的本事,还能赛过潘娘娘吗? 张皇后伫立在晚风当中,脑子瞬间恢复清明,她想到既然方神子想家又不能回家,那能不能……在凡间给他成个家呢? 有个可心的人儿在身边相伴,定能缓解方神子的思念之情。 虽然不知道方神子对女子的喜好,那找上几十个、几百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让他挑又如何? 长平公主(朱媺娖)正当妙龄,还有藩王家的,国公家的,郡公家的……我大明勋贵别的本事没有,生儿育女的本事绝对一流。 恩,作为皇室的一员,张皇后很自觉的就把“选妃”范围限定在了大明勋贵。 如此一来,这就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果方神子看中的是长平公主,那皇帝肯定会高兴的昏过去的! 即便看中的是其她人呢,那也是大明皇室的胜利。(到时候朱由检封她一个公主号,总之都是他的女儿,嘿嘿……) 所以啊,张皇后这才发觉自己去找孙传庭其实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事,不光不能去找他,还应该把纸团的内容隐瞒的死死的。 因为他孙传庭家里头也有三个女儿,这次可绝对不能让他再抢了先了! 不过……给方神子成家是一件大事,把贵女们聚到皇宫选一轮再把她们送到涞水县,也需要费很多时日。 在这之前,方神子身边…… 张皇后脑子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在道路中间一动不动,站了有许久了。 旁边提着风灯的也一动都不敢动,她眼看着张皇后的表情从凝重渐渐变得兴奋,内心里的好奇都快要蹦出来了。 纸团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呢?能让皇后娘娘如此高兴的,肯定是很有趣的东西,真的好想知道啊! 恩,大明皇宫里头太监是要读书的,宫女不用,所以是个文盲。 她把纸团当宝贝似的藏了那么久,但至今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就在她眼巴巴的望着张皇后,期待张皇后能给她透露一点点秘密之时,忽然的张皇后就转头看向了她,笑着问道:“霜华,我把你送给方公子好不好?” 什么!要把我送给方……方方公子?的脑子顿时就懵了。 “方公子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他待人和气,长的又一表人才,难道霜华不喜欢他吗?”张皇后又问道。 “我……我……”,脸色涨的通红,而且十分紧张,紧张到手中的风灯就要提不住了。 张皇后原本不需要如此相问,的身份就恰如宫中的一匹锦缎,一鼎香炉。 张皇后想把她送给方公子,只需要一声吩咐足以。 对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可比听从吩咐要难多了呢,那,她到底喜不喜欢方公子呢?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害怕是肯定的,每次在楼下单独遇到方公子,她都像老鼠见了猫,跑的飞快。 每次方公子和她说话,她都紧张的小心脏就像要蹦出来……没办法,方公子根本就不是人啊,他是神仙,就连大胡子孙总督和皇帝佬儿都要小心翼翼的,小小的她能不害怕吗? 害怕方公子,但她不敢说,嗫嗫着嘴唇憋了半天之后,终于憋出一句:“只怕方公子不喜欢我。” 张皇后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轻笑道:“不会的,霜华年岁虽小,却是个极美丽的女子,方公子肯定会喜欢的。” 听的又羞又欢喜。 此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枝头,张皇后心事已定,便开口道:“我们不去学校了,还是快些回去吧,明天班里还有好几节课呢。” 然而她嘴上说着“快些回去”,脚下却走的不急不缓,时而轻声说笑两句,时而抬头琢磨一下月亮。 走在旁边的看着张皇后在月光下浅笑嫣然,脸庞皎洁如美玉,心中不由感概:“霜华或许很美丽,但皇后娘娘才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本章完) 114.第114章 学霸高二 第114章 学霸高二 这个夜晚有许多人都难以安眠。 有人是高兴的,比如老刘和张皇后,有人是害怕的睡不着,比如。 反而方愈在晚上又和潘老师说了很久的话之后,睡的倒是挺香的…… 第二天清晨,方愈刚一出门就听说了一个天雷滚滚的消息——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的第二次摸底考,得第一名的居然是高二。 “我没有听错吧?你说的是高二?” 方愈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走到了学校门前,看到布告墙上贴了几张优秀试卷,而高二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方愈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细细查看。 高二不光默写了完整的三字经,就连千字文也写到了第九句“海咸河淡,鳞潜羽翔”,是三张优秀考卷中写的最多的。 他的字迹笔画分明,字字清晰,再也不是之前黑糊糊的一篇脏墨。 这整整五张纸一千多字,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样的记在心底,又是以如何样的耐心,在考场里一笔一画的勾勒了许多个时辰呢。(考虑到有些人捉笔还十分困难,第一阶段三次摸底考不限定时间) 这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被魂穿了吧?方愈看着那试卷,心中琢磨到。 唉,其实这种低等级的考试完全不需要他们去拼智商,只需要他们平日里多背诵,多练习,就保准能够脱颖而出。 但话说的简单,现实里又有几人能够坚持下来呢? 为了表达赞赏,颜秀才在为他挑出多处错漏之后,依然用大红笔给了他一个超高评分:95分。 黄秀才在翻阅了高二早期的作业之后,不但同意了这个评分,还特意在试卷后头跟了一句评语: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高二得了第一名的消息在营地里不胫而走。 许多本来准备上工地的人都特意跑过来要看上一眼,他们围着那试卷指指点点,搞得好像他们能看懂似的。 高学霸本人也从操练场匆匆赶来了。 他现在被刘鸡等人围在中间,脸上带着一种很讨人厌的笑容,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当然了,我的字是公子亲自教的,写的好那是应该的。” “光听秀才说的有什么用?还是公子教的最好,他一说我就那什么,那什么提着葫芦灌顶了……这是成语,意思是我全明白了。” 刘鸡等人听了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高二这种货色都能得第一名呢,原来他是私下里去找公子补课了! 方愈听的一脸迷茫,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教过高二写字了。 这时刘鸡等人都已经看到了方愈,看他们那副兴奋的模样,似乎有组团过来请教的意思啊。 “都快迟到了,你怎么还越走越慢呢。” 方愈这心里有些着急,便一把抱起了阿秀,加快脚步走进了校门。 之前和潘老师商量过的,现在的识字课程进展的实在过于缓慢,要把学校的老师都集中起来搞个拼音培训。 培训时间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学生自习),为期一周。 方愈在办公室里把拼音知识回顾了几遍,画出了一个拼音规范表,又学着潘老师写教案的格式,定制了一个简单的课程教案。 做完这些事之后,方愈把集训通知发到了教导处。(由校长和副校长组成,教导主任暂缺,年级主任暂缺) 现在在教导处值班的是副校长助理冯容,他拿着一纸通知和拼音规范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愈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想提醒方愈:我们凡间其实早就有注音办法了。 在古代有一种书叫做“韵书”,比如《切韵》、《广韵》,还有一种雅书,比如《尔雅》、《广雅》…… 这些书里都提出了教人识生字的办法。 比如虞美人的“虞”字过于复杂,《尔雅》就教你在后头标注一个“鱼”,这叫直音法。 还有《广韵》中提出一种反切法,即用两个汉字来为一个字注音,一个取声母,一个取韵母…… 唉,这些办法就恰如国产零零漆中达文西发明的手电筒,伱识字,这些办法就有用,你不识字,这些办法就一点用都没有。 对于营地里这些人来说,他们不认识虞美人的“虞”字,“鱼”字同样不认识,“于”也不认识…… 至于依靠双拼注音的反切法,别说这些文盲搞不明白了,那些低等秀才(没资格考举人的那种)和老童生照样是搞不明白的。 冯容作为孙传庭的得意门生,自然是超级学霸一枚,放到后世,他是那种考试时“先一眼看出答案,再写步骤”的人。 他很难理解广大学渣们的难处。 方愈也懒得和“这种人”辩论,他要求冯容立刻把通知下发给各班任课老师,还特别交代道:“你也要来听课,最后如果考不及格,你也得去掏厕所。” 下午三点半,是每周一次的“高级干部碰头会”。 因为有部分会议内容涉及到了中原战争(武器),所以三边总督孙传庭和保定总督杨文岳都申请了旁听。 额,杨文岳他马上就要去开封了。 孙传庭现在窝在涞水县憋大招,李自成自然不会傻傻的等待。 他带着近二十万军队,裹挟超过五十万百姓,已经于四月底第三次包围了开封城。(郑廉·《豫变纪略》中记载:闯、曹二营步贼约十万,马贼三万,胁从之徒近百万) 他暂时还不知道孙传庭憋的这个大招有多可怕,但他总会听到一些风声的,到时候对于开封城的围攻,只怕会比之前来的更加猛烈。 开封这个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它不光是从中原进入京畿地带的重要门户,更因为紧靠着联通南北的大运河,事实上属于明帝国的咽喉地带。 现在在开封主持局势的是侯恂(兵部侍郎衔)和丁启睿(兵部尚方衔,督河南军事)。 然而孙传庭对他们的能力知根知底,于是在与杨文岳商量之后,亲自举荐他前往河南。 (本章完) 115.第115章 会议(一)修路 火绳枪 第115章 会议(一)修路 火绳枪 新城营地里每天都在大兴土木,但现在这个会议室还是当初的简易棚屋。 众人的头顶是茅草,屁股底下坐的是树墩墩。 因为建房、修路、商业区等都被标为了优先级,所以预想中宽敞气派的“新城议事大厅”属于遥遥无期。 正在说话的是赵老头。 往日里他都是红光满面的呢,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现在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华光尽去”,显得有些老迈,声音也显出一些疲惫了。 “……各部门都不要再打那些县民工作组的主意了,你天天申请也没用!我不会批的。” “他们在修完城内主干道之后,会继续修北门到拒马河边的路,这条路工作量大,周期也长,会耽误其它工地、特别是住宅区的建房速度。但我与公子商量过后,认为这条路还是要修! 而且规格要一样的,要能并行车马,最后还要铺上水泥……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啥是水泥,这是公子说的,总之是个顶好的东西。” 修这条延长路段其实是赵老头自己提出来的。 当初众流民刚到涞水县,方愈说“修路要赶在建设之前,要修大路,要能并行车马”的时候,他是很难理解的。 直到城内干活的人越来越多,从县城买的牛马越来越多,他却感觉手头的人手越来越捉襟见肘的时候,他能真正体会到这条路的重要性。 尽管城内的路总有坑坑洼洼的,始终吊着三个县民工作组修修补补吧。(古代的新路就是这样,压路石压力不够,一条官道也要修修补补几十年) 但要是没有这条路呢? 不说其它的,就光是从砖窑场运送青砖到南区这一项,怕是调来一千个人也是不够用的。 现在拒马河边又开了一片大工地(匠铺、仓库、食堂等),今天后勤部向他申请人手,一开口就要二百人,赵老头一听人就麻了。 而且今天给他调去二百人的运输队就完事了吗?不存在的!那边的工地只会越开越大,需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别的事都赶紧放一放,先搞条路过去才是当务之急。 公子说的话总是对的,赵老头心中想到。 赵老头话中的“各部门”指的就是建筑队(主事:牛鹏)和砖窑场,他们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樊老头是为了奖金),那双眼睛一直死盯着那些县民工作组,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在城内主干道的硬化工作完成以后,他们几乎是一天三次的往赵老头那里跑,让人烦不胜烦。 牛鹏和樊老头都连忙举手,显然是想再抢救一下。 方愈摆手制止了他们,转而看向赵老头道:“赵老哥这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老头连忙站起来,道:“就是这两天夜梦多,睡的不太安稳,公子费心了,我不碍事的。” 方愈则有些不放心,还是吩咐道:“还是到县里请个大夫过来,哪怕没有生病,开两幅补药温养一下也行。另外,赵老哥毕竟年岁大了,比不得他们,凡事不要过于操劳。” 赵老头:“……” 在这样“高端人士”聚集的场合,公子还是惦记着他这把老骨头。 赵老头十分感动,感动到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些天他的心里是窝着一桩心事的……唉,不管下辈子会变成个什么吧,我赵有才这辈子能跟随公子,是真的值了,赵老头心中想到。 真不是他赵老头戏多,这年头凡是像点样的大人物,又有几个会把下属真的当个人看待呢?更何况是这样的悬殊身份:公子是天人,他们只是蝼蚁。 在场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很感动,刘鸡他们红了眼睛,老刘更是偏过了身子,偷偷擦了两次眼泪…… 方愈接着解释到:“修这条延长路段一是为了河边的制造工坊,我们的物资配送不及时,他们就没办法及时完成(武器)订单。 第二是因为县里的官道破败不堪,已经行不得车马了,听说上回翻修还是在万历年间。我们修这条路不光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县里的人运送商货,路通了,经济就活了,这对于我们以后是很有好处的,毕竟我们不能自己去生产所有的东西……” 后头旁听的孙传庭和杨文岳对望了一眼,都感觉有些脸红。 好在他们都是在外头领兵的人,脸黑,别人看不出来。 现在大明朝廷已经是穷到外婆家了,国库里空空荡荡,地方财政当然也是没有钱拿去修路的。 方愈在解释之后,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让他们难堪的话题,而是示意老刘道:“老刘,说说河边的情况,还有孙大人的订单,谈好了没有?” 老刘立刻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卷油纸,打开,里面是四根枪管。 “东家请看”,老刘把枪管小心的递过来,道:“这是刚从水车上下来的,一共有164根(四十二架水车),我们把每一根都做过了测量,其中有六架水车出了些问题,报废了12根,其它的152根都是合格的。” 方愈问:“那六架水车是怎么回事,找到原因了吗?” 老刘显的有些惭愧,点头道:“是固定的楔子松动了,夜里天黑看不清楚,到了早上才知道镗刀已经歪出了枪管。东家放心,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楔子换掉,重新调试过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硬木水车的稳固性毕竟是比不得铁质车床的。 方愈仔细看了看枪管内壁,里头算不得光滑如镜,肉眼都能看到一圈一圈的镗刀螺纹。 再把四根枪管摞在一起对比镗孔,孔洞大小相当,但也仅仅只是相当,绝对不能说是完全一致。 这种东西在后世肯定是拿不出手的,哪怕是在小县里的蚊子工厂被生产出来,那也一定会让客户给打到满脸。 但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老刘他们会把这些枪管的内壁精心打磨,再用脚踏镗车把外头的圆镗出一个粗糙的八边形(方便固定在枪托上)。 最后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是明朝最好的火绳枪。 (本章完) 116.第116章 会议(二)军购 胖娘子 第116章 会议(二)军购 胖娘子 孙传庭曾送过来几杆日本的“铁炮”和奥斯曼的鲁密铳,它们相比起方愈要造的鸟铳,结构上要简化许多。 有什么办法呢?明朝军队钟意的就是鸟铳的精准度,总是幻想着大老远就把敌人打死…… 但“铁炮”和鲁密铳的耐用性和标准化绝对比不上方愈手中的“新城造”。 耐用意味着不会轻易炸膛,毕竟是潘老师捡回来的低碳铁钉嘛。 标准化意味着可以快速更换损坏的零部件,尤其是在战场上,这绝对是一项可以保命的技能……额,朝廷工部督造的鸟铳不光零部件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弹丸都需要士兵自己另外加工,不然大概率都会卡在枪膛里。 总之,以后他们用上这种火绳枪,拿来杀人放火真的超安心的。 老刘当然是个内行人,他对这款火绳枪信心十足,现在是一脸的振奋。 他看了看后头的孙传庭,继续说道:“孙大人昨日里提出首批要购买四千支火绳枪,今早孙大人已经在河边看过了这批枪管,决定再追加八千支。” 孙传庭只隔了一个晚上就改主意,倒不是之前对老刘他们的制造水平不放心,而是对火绳枪这种东西不放心。 事实上,现在的明军都对火绳枪这个东西患上了恐惧症,光是在今年上半年的松锦之战中,就发生过两起火器营官兵拒绝使用火绳枪,从而导致哗变的事情。 今天早上他亲眼看到了工匠们做的材料强度测试(用刀砍铜钱测硬度,弯曲极限测柔韧度),再看到零部件仓库里检查城里小商人送来的零部件。 他们不光严格要求尺寸吻合,甚至还拿出了秤抽检零部件的重量。(主要是枪托部件,要求硬杂木,比如水曲柳、坚桦) 孙传庭惊奇的发现,县城里不一样的作坊送过来的零部件,不论是尺寸还是重量,居然是出奇的一致。 这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方公子这里的火器怕是比佛朗机人那高出几倍价格的东西还要好呢。(从澳门运过来的,能不贵吗) 于是他把“心肠一狠”,果断追加了八千支的订单。 甚至本来打算全部自己督造的刀、盾和胸甲,也一样订购了三千套。(给他心爱的秦军留的) 方愈心中琢磨,八千加四千,那就是一万二千支了,河边的水车会越排越多,估计半年时间就能完成订单。 虽说孙大抠门狠了心肠吧,但这订单距离方愈的心理位还差的远,他想看到的可是五万订单起步,最后是两百万人拿着他的火绳枪玩排队枪毙呢。 不过这事急不得,现在李自成和皇太极他们玩的也是冷兵器,火器依然处于辅助位。 就连现在的太阳帝国西班牙,精锐部队的火器普及率也才刚刚超过百分之三十。 而未来霸主英吉利(现在应该是没有未来了),根据后世的资料,1637年时(崇祯十年),他们的皇家军械库里一共只有手榴弹2188枚,火绳枪5108支。 所以,慢慢来吧。 老刘的话还没说完,他道:“另外,孙大人还想在我们这订购八百支重型火绳枪,也就是斑鸠铳。” 方愈看向孙传庭,孙传庭站起来解释道:“斑鸠铳是为破重甲之用,李贼有重步兵,建奴有白牙喇,他们都着两层或三层甲,不惧弓箭也不惧火绳枪,战时勇猛无匹无人能挡,只能用斑鸠铳破之。” 火绳枪最后发展成了自动步枪,而斑鸠铳则被淘汰在历史长河里,说明这东西其实没啥用。(开火忒慢,也打不准,就像百里守约似的) 方愈其实不希望孙传庭和别的明朝军队一样,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三眼铳、拐子铳、五雷神机……这样会严重影响军队的集火能力,也会对后勤造成巨大负担。 穿三层甲是吧,不怕火枪是吧,那给你脚下扔一枚手榴弹怎么样? 这东西制造简单,携带方便,成本还低,一分钟就能给你扔上七八个,不比那十七八斤的斑鸠铳强多了么? 心里这么想着,不过方愈还是点了头。 毕竟人家已经下了订单了嘛,而且八百支的数量也不多。 “孙某还想在方公子这里订购一些铜铁火炮,威远炮要三十门,湧珠炮要……”孙传庭又掏出了一张购物清单,接着说道。 …… 既定的议题结束之后,接下来各部门主事可以自主提议。 食堂的老崔也过来了,他提议河边新建二食堂的厨师长可以由胖娘子来担任,理由如下: 一,胖娘子跟随他老崔十几年了,即给他做婆娘也给他做学徒,对于老崔做菜的手艺,胖娘子早已习得精髓。 二、胖娘子有做厨师长、领导二食堂众帮工的能力,她身材魁梧,嗓门洪亮,性格亲和,还敲的一手好大米,就连东家也曾亲口称赞于她。 三、胖娘子是最早来到营地的,了解食堂里的各项工作,对于大家吃饭的口味和习性都…… 会议厅里头一片沉默,就连孙传庭都听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等到老崔滔滔不绝,一直说到第五点的时候,老刘终于忍不住了:“老崔,你不要说了,我坚决不同意伱这个提议!” 营地的会议向来都是有事好商量……起码方愈看到的都是相当融洽的场面,像这样直接打断别人的发言、斩钉截铁的反对还是第一次出现。 老崔当然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他涨红了脸,当即站起来质问老刘道:“东家早就说了,会议上尽可畅所欲言,你凭什么不让我说!还是我说的有哪一点不对,我家婆娘怎么就当不了厨师长了?” 你家婆娘能不能当厨师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狗老崔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刘这心里头窝着火,但他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犯了错误,东家就在他上头坐着呢。 唉,也怪不得老刘心急。 如果胖娘子真的到了二食堂掌勺,别说他自己接受不了,他手下那些工匠和工匠家属也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本章完) 117.第117章 会议(三)我们需要胖娘子! 第117章 会议(三)我们需要胖娘子! 到时候他老刘会被白眼翻死,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会被人半夜扔砖头…… 总之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刘不敢强行辩驳,只好把求助的眼睛看向了方愈。 方愈正在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称赞过胖娘子。(第三十四章:崔家娘子,你辛苦了) 说实话,他一直怀疑胖娘子的味蕾可能是有什么毛病,要不然一个女人怎么能把饭菜做的那么难吃呢? 看着老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方愈便开口到:“崔家娘子还是得留在一食堂,因为……她在搬运重物,敲碎大米这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她在一食堂的位置是不可替代的。” “另外”,方愈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我得提醒一句,以后你们也是要经常去河边的,吃饭也是在二食堂。” 方愈的话音刚落,会议厅里沉默的人们顿时就活过来了。 刘鸡对老崔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他说:“上回你们四个人切一颗青豆,结果还没按住让它给滚出来了,要不是胖娘子来的及时,我们后勤部的大门就保不住了!” 赵老头无精打采的摇头:“崔娘子走了伱们一食堂又要请好几个帮工,平白多出几倍的工钱,我是不会给你批条子的。”(毫无逻辑,二食堂不照样要请吗?) 高二怒喊道:“不是胖娘子敲的大米,我们保安队不吃!” 群体激愤之下,老崔很快就败下阵来。 方愈敲敲桌子,开口道:“老刘破坏会场规矩,罚没一个月的主事津贴,下不为例。好了,接着说下一件事。” 各次会议中有几个提案是被反复提出来的,提了被否,否了再提,总之是坚持不懈,被方愈批做“老赖提案”。 比如砖窑场要人,保安队要增加编制。 高二重回保安部主事岗位才半天时间,但他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提出的新理由有两点,一是前两天砖窑场逃走了三个乞丐,虽然追捕回来两个(外头还有铁墙嘛,很好抓的),但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北边墙上被掏了这么大一个洞!” 高二用手比划着洞的大小,脸上做出一副非常夸张的表情,接着道:“这些子恨极了我们,说不准哪天就会回来报复,这种事可不能再发生了,所以,砖窑场的看守应该再加一个排,外头巡逻的也应该加两个排。” 那处墙砖为什么会松,又为什么会被掏出一个大洞? 原因大家都能猜到,但谁也不敢说。(潘娘娘堆的米山塌方) 第二个理由,是保定总督杨文岳即将前往开封,这样的话,他在紫荆关所那边的剿匪工作就肯定干不了了。 土匪这东西窝在连绵太行山里头,他们熟悉地形,又有狡兔三窟,杨文岳就是再能,短期内也肯定是剿不完的。 “我们新城有金山银山,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涞水县,为了防止他们来抢,我提议,城内防御应该最少再增加六……五个排!” 五个排再加三个排,差不多就是将保安部现有的人数翻了一个倍了。 高二这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扫视全场,看起来是为了营地的安全担心,其实是等着谁提出反对,然后他再火力全开的喷回去。(除了公子) 谁知别人还没说话呢,坐后头的保定总督杨文岳就笑呵呵的站起来了。 他好心宽慰高二道:“高主事不必忧心,杨某已经命令亲信部下马岱(参将衔,历史上一年后当了保定总兵)留守紫荆关所,马岱会继续剿匪之事,杨某此去开封,也不会带走紫荆关所的一兵一卒。” ……尼玛!高二那张脸顿时就黑了。 他转头向着杨文岳怒目而视:大佬,你不要说话行不行! 不出意外的,高二的提案因为“外部安全形势并未发生显著改变”为理由,再一次被否决了。 方愈当然是怕死的,对于营地的安全问题,他比高二更加关心。 然而现在整个营地差不多被围的和个铁桶一样:河边有2100人的粮库守备营,县城里有张皇后带来的1200京营护军,有闵文龚的三班衙役和巡检司(人家天天盼着呢,就怕没有巴结的机会)。 说实在的,方愈其实觉得这些人挺碍事的。 要不是他们这么几大坨杵在外头,说不定那些土匪早就组团杀过来了。 新城里总这样的防备着也不是个办法,现在进进出出的还要搞安检呢,累不累? 假如没有他们那几大坨,土匪们会高高兴兴的到达城门外,他们发现这墙上光溜溜的,根本没人往下扔石头。 他们会先攻城门。 到时候保安队的人就顶着两个城门放排枪,九十个人真的足够了,甚至还能分三排搞三段击呢。 然后他们会搞声东击西,一部分人在城门口挨枪子,一部分人开始悄悄的架上楼梯爬城墙。 这时候天上下来一道闪电……唉,铁这东西,导电可是非常快的。 会议结束以后,孙传庭要紧着赶回易州,杨文岳则要去一趟涞水县衙。 拒马河里水流充沛,以后运粮、运军需可省了大力气了,前提是:要有大船,要有码头,要有大型转运仓库。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任务都是要交给县令闵文恭的。 额,两位总督给他下的可是军令。 如果闵大人不能按时按要求完成,到时候直接就能把他和衙署众官押到拒马河边一刀砍掉,根本不需要提前报告朝廷的。 小人物为大人物办事的规则就是这样,容易出人头地,容易升官发财,但也很容易丢掉脑壳,乃至全家性命。 因为神子降临新城,新城里的人们过着安定而祥和的生活。 而在新城之外,因为有了两千万两白银,因为神灵降下了一条大河,使得孙传庭和杨文岳的战争准备陡然加快,中原大战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 …… 高二垂头丧气的回到操练场,几个等候的排长见着老大这幅模样,就知道扩编的事又一次黄了。 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再提。 (本章完) 118.第118章 高二悬重赏 第118章 高二悬重赏 偏偏高三就像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 当着众人,他一脸“期待”的问道:“哥,这次有你出马,扩编的事肯定成了吧?” 高二转过头,不愿搭理他。 高三却还要追问:“你快给我们说说,公子给我们批了多少人的名额?” 高二的脸终于黑了,反问道:“现在应该是你们第五排在外城巡逻吧,伱们排长都带队出去了,你怎么还赖在操练场?” “我……”,高三语塞,支吾道:“这不是等着听好消息吗……” 高二立即打断他的话,训斥道:“扩编不扩编那是我们干部要操心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别耽误了巡逻,快些去!” 嗯,高三因为考试作弊,且行为影响十分恶劣(给某老童生塞银子请教作弊手法,不答应他还出言威胁),被一撸到底,直接从保安部主事变成了普通队员。 高三对于此事本来就非常敏感。 偏偏高二还当着众人说出这等话,就好似……一炳利剑直戳心窝子,高三的脸色瞬间涨的血红。 他拿眼扫了一下高二和几个排长,心中十分悲凉,是啊,我高三现在已经不是干部了,甚至连康麻子这些人都不如了呢。 撞见领导两兄弟的不和场面,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高三不发一言,已经转身离去了。 康麻子,即第四排的麻子排长硬着头皮,强行安慰高二道:“他这也是为了我们保安队着想,按照手册上的说法(保安部日常行为规范手册),这叫有集体荣誉感,是好事……” “哼!” 好事个屁,这狗东西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高二闷闷的哼了一声,他也无心去关注高三的破碎心灵,作为保安部的新任一把手,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将保安部做强,做大。 保安队经过一次扩编之后,现在也仅只有九个排,九十二个人头而已。 这规模实在太小了,比不上老刘的兵器制造部,比不上牛鹏的建筑队……甚至连刘鸡的后勤部都要把它比下去了。(后勤压力增大,会议已经同意扩编) 这怎么能行呢?这完全不符合高主事的雄心壮志。 可是那提案提了一次又一次,怎么就是通不过呢?不光公子不愿松口,其他部门主事也相当积极的投了反对票……唉! 高二寻摸了一块树荫坐下,像个不得丰收的老农似的,唉声叹气。 领导有事烦心,做手下的哪怕家里刚生了一个八十斤的大胖小子呢,那也得陪着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来。 于是几个排长都靠边坐下,一个个愁眉苦脸,也沉默不言。 高二看着这一圈闷葫芦,心里头十分烦躁,他开口就骂:“你们有办法就说办法,没办法就给我滚一边去!一个个的围在老子旁边哭丧,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死了呢!” 想了想,高二接着又补上一句:“现在副主事的位置空出来了,我把话扔在这里——你们谁要是能想出好办法,那下次开会我就提名谁当副主事!” 排长和副主事看似只有一级之隔,其实却是干部身份和非干部的分水岭。 简单来说,就是将来排长会有很多很多个,而副主事始终只会有一个。 高二只为了求取一个扩编的办法,就把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丢了出来,可见他真的是急眼了。 几个排长的眼睛霎时放出了亮光,他们的大脑也像打入了一针兴奋剂,以远超平日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 很快就有一个一个的办法被提了出来。 三排长兴奋道:“我们找颜秀才帮忙写一份请愿书,再让保安队所有人都按上手印,就像戏文里百姓给钦差大臣送万民书似的,公子见了这请愿书,说不定就会答应了!” 高二摇头,这一招没得用,因为砖窑场的樊老头早就已经用过了。(他和秀才是同乡嘛,让秀才写了好几份,还不给钱) 一排长也想出办法来了,他斟酌道:“要是外头没有官兵巡逻就好了,要不我们和守备营那边商量一下,让他们不要到我们这来巡逻了,要是他们能答应,我们至少可以扩编三个排。” 高二再摇头,他早就和参将罗尚文说过了,明示和暗示都有,无奈罗尚文巴结公子的决心不可动摇,根本是油盐不进。 接着又是第九排排长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放点水,在城门口检查的时候放几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到时候我们就说人手实在不足,要是他们还能闹出一点小事就更好了。” 高二足足盯了他有一分钟,也不说话。 九排长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当然我们是要暗中派人盯着他们的,可不能让他们真的闹出什么大事,如果高主事不放心的话,我在县里认识几个闲人……” 不管是别有用心还是有意欺骗公子,都是不可原谅的。 这个九排长是县里人,他可能没有恶意,但他根本不明白高二等人对公子是怎样的感激,也不明白公子在他们心中是何等的神圣。 高二和其他几个排长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中都已明了: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保安队。 高二立刻出言道:“九排长,这天气忒热了,你去食堂给我们端几碗凉茶过来吧。” 九排长也不是个傻子,气氛的骤然转变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犯了大忌讳。 他脸色灰白,嗫嗫着嘴唇想再辩解几句,高二却只催他快些去。 “好了,继续说事。” “之前的办法都不管用,你们可以继续提,我高二说话算话,只要是有用的办法,我就给你提名。” 九排长离开以后,高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又再次强调了“赏金”。 几个排长在心中压下刚才的事,继续开动脑筋提办法,却又一一被高二否决,把这些人急的简直是抓耳挠腮。 这时四排的麻子排长开口道:“现在我们保安队在外头的名声很不好啊,都说我们这些人是猛吃饭,瞎蹦跶,还有人说我们是羊粪蛋表面光,里面一包糠。” (本章完) 119.第119章 重赏之下有麻子 第119章 重赏之下有麻子 是了,之前保安队在“砖窑场大战”之后算是风光了几天。 毕竟是以少胜多嘛。 当时保安队的人都非常自豪,差不多是逢人就吹嘘,额,他们还一起凑钱,到县城里订做了一块“威武之师”的大牌匾送给自己。 坏就坏在当时的新任(临时)主事高三同志画蛇添足。 他认为这事宣扬的还不够,于是以“震慑群丑”为理由,押着丐帮那群人在营地内外转了好大一个圈。 结果,保安队显示自己盖世武功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让别人看清了这群子的虚实。 个个都是瘦骨嶙峋、满身烂疮的样子,连走个路都挺费劲的。 大家瞬间都觉得……其实换自己上来也行!(事后不光有诸葛亮,还有吕布呢) 总之,保安队的战绩因此成为了一个笑话。 那些讽刺他们的骚话、怪话也卷土重来,嗯,就像麻子排长说的这样的。 被人说的多了,保安队的人自己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啊”,那块威武之师的牌子也不好意思挂出去了,至今还扔在保安队宿舍里当床板呢。 现在麻子排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高二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很恼火。 他怒道:“康麻子!你他娘的到底想说啥!” 麻子排……还是叫康麻子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康麻子不敢再故弄玄虚,连忙陪笑道:“外人天天嚼舌头根,是因为我们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还有其他主事也不愿意让我们扩编,也是因为……嗯,用新话来说,就是我们还没有体现自己的利用价值。” 这话听着不爽快,但却是有些道理的……高二心中琢磨到。 保安队天天都在操练场辛苦训练,然而现在能做的工作仅仅只是看大门、巡逻而已。 这样简单的工作当然是称不上功劳的,也配不上营地里头第一等的薪水。 可是除了这些还能干什么呢? 外头的官兵层层叠叠,还有一堵铁墙挡着,根本就没有歹人跑来闹事。 至于新城里边,新城人、工匠和县民临时工相处融洽。 他们都知道公子(东家)就住在这里,天上还有神仙天天盯着这里。 他们这些人有最好的饭菜吃,有新衣服发下来,定好的工钱也从未有克扣拖延。 在这样的乱世里头,这些人的幸福感爆棚,哪里会去做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呢?平日里别说杀人放火了,就连小偷小摸都从未出现过……唉! 可惜没能摊上个乱地方,高二心中苦涩。他拿眼盯着康麻子,就等着看他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康麻子当然也知道呆在新城里是没有发展前途的,于是他一拍大腿道:“新城里我们没事干,但是外头有啊,比如……我们也可以出去剿匪!” 高二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 现在新城里为什么搞安检,又为什么不肯多招人,就是为了防备那些土匪混到里面来搞事。 要是保安队能出去把那些土匪剿灭了,既能捞到功劳,也能为公子解忧。 最美妙的在于,高二带着几个排出去了,新城的防卫是不是就空虚了?是不是就要立刻扩编补足人员? 哎呀,功劳还没到手呢,先就梦想成真了,高二激动的嘴唇都有点颤抖了。 “好好,好!这个主意真好!”高二猛拍康麻子的肩膀,一连说了四个好。 康麻子那脸都笑烂了呢,高主事有言在先,说不准过些天他康麻子也要变成康主事了。(自动去掉一个“副”字) 新城的干部那可比朝廷的官员排面都大,就连孙传庭、杨文岳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新城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问哪个不是做梦都想当干部? 康麻子得了好事,当然有人不服。 三排长就质疑道:“康麻子你可不要张嘴就来,剿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杨总督带了那么多官兵也没把他们剿干净,就凭我们这点人,怎么做的到?” 康麻子嗤之以鼻,回敬道:“杨总督带的是卫所兵,卫所兵是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吧?他们和砖窑场那群子没什么区别,让他们来剿匪当然是剿不干净的。” “再说”,康麻子接着道:“奇峰口的土匪虽多,但他们又不是一伙的,我们可以一窝一窝的剿,还可以找那些卫所兵打下手,他们干正事不行,帮忙围个山,运个粮还是可以的……” 康麻子还在舌战几个排长,旁边听着的高二却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带保安队出去剿匪的,趁着杨总督还没离开涞水县,先去找他打听一下奇峰口的情况,再找颜秀才帮忙写一份计划书。 有了计划书,就可以去和公子打商量了。 额,还要去老刘那里打个招呼,要他把保安队的武器提前交付,还有后勤部刘鸡…… 高二越想越觉得要办的事还挺多的,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 这两天方愈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现在不怕他了。 以前只要自己在房间里面呢,立马就会找出各种理由,溜的比老鼠都要快。 而现在她不但不跑了,而且还时不时的会盯着自己看。 有时候她还看的特别入神,以至于方愈觉得尴尬,故意咳嗽一声来提醒她。 方愈也曾趁着无人的时候仔细照过镜子,确认自己的外貌并没有什么显著变化,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方愈觉得十分费解。 就像现在,方愈叫来高二、高三和刘鸡等几个年轻人说事,却还躲在角落自顾自的擦拭着瓶。 完全是一副沉迷工作,丝毫不知避讳的样子。 可是方愈却知道,她在那个瓶口位置来来回回,已经擦了快有半个时辰了。 小姑娘的心事极其难猜,方愈也不去理他,只是顾自的说着话。 正在接受“质询”的是高三同志。 方愈道:“伱之前不是号称俯卧撑小能手,还是保安队最强小标兵吗?结果呢,你连一个普通的保安队员都做不好。” (本章完) 120.第120章 一分钟三次郎 第120章 一分钟三次郎 “他还自称一分钟三次郎,结果昨天全队考核他只发了一枪,得了个丙等二级。”高二又给他补上黑料,愤愤不平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本来垂头丧气的高三,立刻向着自家哥哥怒目而视。 高家兄弟不和的事已经在新城营地里传开了,现在终于传到了方愈耳朵里。 听说这两兄弟现在见了面,都已经不再打招呼了。 他们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方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于是把几个相熟的年轻人都叫到了一起,帮他们调解一下。 结果就听到了高三这回考核成绩垫底的消息,于是这调解会就变成了批斗会。 方愈向着高三道:“把你降级为保安队员是我亲自批复的,你不光考试作弊,还威胁王老师说什么让人走夜路小心点,这是一个主事该说的话吗?你到底是保安队主事还是奇峰口的土匪?” 那王老童生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虽说圣人书读的不太行吧,但好歹也被熏了那么多年,为人师长该有的操守他还是有的。 他受不过高三的逼迫给他出了个作弊的主意(出的主意也不行),心里头难受的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到了方愈这里坦白的时候,那真是眼泪汪汪的。 方愈觉得有些恼火,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重了些。 他接着道:“一个人敢于犯错误就应该敢于承担后果,如果伱因此心怀怨念甚至是破罐子破摔,那只能说明,当初让你做保安队主事本来就是错误的。” 心怀怨念?对公子?高三的脸色瞬间煞白。 这些天对着谁他都像一只斗气公鸡,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都快吓傻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辩解——我没有心怀怨念,不是,我是对高二心怀怨念啊! 然而过度惊惶之下,他嗫嗫嚅嚅的嘴唇不听使唤,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刘鸡他们本来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一起围观高三,现在他们也都收敛了笑颜,一脸怒色的看向了高三:高三你这狗东西!你惹公子生气了! 高二则是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正在发愣的高三一脚踢翻,然后拉着他一起跪倒在地上…… 这边发生的事就像一幕精彩的戏剧,躲在角落里“擦瓶”的看的是目不转睛。 当然,她看的不是跪地上的高家兄弟——这两家伙呆头呆脑的,就知道惹方公子生气! 她把大多数目光都聚集在方愈身上,一直看,看的眼眸中泛出了光彩,看的她自己脸都红了。 在张皇后说出那些话之前,真的怕极了方愈。 她不敢仔细去看他,更不敢去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女人。 然而在这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不怕了。 以前下楼做事,总是要趁着方愈不在的时候,现在则刚好相反。 她在楼上磨磨蹭蹭,一边竖直了小耳朵,一直要等到楼下有了动静,她才会赶紧跑下来。 然后她会一边做事一边偷看,看着看着吧,就真的看出好感来了…… 一个人在楼上无聊的时候(她不用上班啊),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方愈的样子,她觉得——方公子长的真好看!脸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大胡子! 不喜欢别人留胡子,留胡子的人往往都比较凶,而且是胡子越长就越凶,比如皇帝,比如孙大人……他们好像都很喜欢杀人。 更让欢喜的是,就像皇后娘娘说的,方公子待人和气。 他待贵人和气,待普通人也同样和气,似乎在他眼中,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贵贱之分。 比如他和皇后娘娘一起吃饭时,就要求陪侍的张公公和等人都一起坐下来吃饭,他说有人站在旁边看他吃饭,他觉得饭菜不香。 他还和皇后娘娘说,能不能让等人不要自称奴婢(明朝太监也称奴婢),直接用「我」来自称,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至今也没想明白,她和皇后娘娘是一样的人没错,但方公子怎么一样呢?他是从天上来的,他怎么会是人呢? 总之,自从方公子提过之后,和张公公等人都不再自称奴婢,皇后娘娘也不再称自己张氏、未亡人、妾(她在潘老师那里称妾,潘老师也要她改)。 不管是在楼上还是在外面,都是一口一个「我」,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呢。 就怕在这叫习惯了,以后回到宫里面改不过来,心中担忧到,要是漏了嘴被别人听了去,那可是要挨责罚的。 ……额,我就要被送给方公子了,以后就是他的人了,应该……应该是不用回宫了吧? 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又因为「以后就是他的人了」,联想起入宫时女官教授的那些男女之事(宫女必修课,看春宫图,看人偶演示),瞬间就已经脸颊飞红了。 等从羞羞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此时那呆头呆脑的高家兄弟已经站起来了。 他们脸上的惊惶之色也已经没有了,方公子正在向着他们说话,语气又回复了以往的温和。 “……你们兄弟两能一起活着走到这里,已经是一件极难得的事,路上经历的这些磨难没有让你们反目,怎么现在能睡上床了,能吃上饭了,反而你们变成仇人了?” 这些日子方愈听说了很多他们在路上的事,现在刚好拿出来素材,企图让他们重温一下当初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 两人眼睛红红的,再互相斗气倒是没有了。 只因为这两天闹的实在太僵,一时之间,谁也不好拉下颜面率先服软。 方愈可以采用潘老师常用的那一套:“两人都来握握手,再一人说句对不起”,但表面功夫容易做,心里的结症怕是难消呢。 于是他叹了口气,加上了最后的砝码:“听说你们走到睢州(归德府以西,属河南地界)的时候本来是要饿死的,高三还因为跟当地人抢榆树皮被砍了一刀,是你们的妹妹,高小妹……” 方愈的话才说到一半,两人的眼泪已经滚出来了。 这是他们心里最难受的事呢,比刀子割肉还要难受,因为高小妹为了救她的两个哥哥,悄悄的把自己卖了,换来区区的两分劣银和半袋麸皮。 等高二知道了这些东西的来历,赶忙追出去的时候,高小妹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只知道,带高小妹走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丑男人。 方愈不理会两人痛苦的神情,只是追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们还能见到高小妹,她会问你们兄弟俩为什么不和,你们该怎么回答?” (本章完) 121.第121章 公子过的太苦了 第121章 公子过的太苦了 兄弟俩羞愧难当,这会儿正蹲在地上,抱头,哭的相当凄惨。 方愈不打扰他们,刚刚说了好一会的话,觉得有点口渴,便随手倒上了一杯茶。 旁边刘鸡等人也不理会高家兄弟(谁能比谁惨呢?),只把眼睛死盯着方愈的动作,心里头十分难过:唉,公子过的真是太苦了,连倒杯茶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要知道,这时候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那都是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就在这个时候,赵老头乐呵呵的进门来了,后头还跟着个老太监张德海。 方愈招呼他俩过来坐,顺手又给倒上两杯茶…… 赵老头见的多,人早就已经麻了。 只是可怜了老太监张德海,他额头的虚汗直冒,费劲全力把持住手中的茶碗,茶碗却依然颤抖不止,似有千钧重量。 这待遇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崇祯皇帝跪地上给他来个脚底按摩,哪里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唉,方神子这随和好客的坏习惯,也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 好在自今天以后,这种事应该不会再有了(普天同庆啊)……只听赵老头乐呵呵道:“公子到这涞水县以后身边一直没人照顾,老头无能,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今天张公公听说了以后,提出可以让如兰和住到楼下来,贴身侍奉公子,老头我就带了他来,想问问公子的意思。” “终于有人给我送美女了。”方愈心想。 “贴身侍奉”的意思方愈明白的,只是……如兰,嗯,就是那个声音很好听的那个,…… 方愈忽然就明白了这两天老盯着他看的原因了,把眼睛瞄向角落里,正像只害臊的小兔子躲在瓶后头,只能看到半只白皙的小耳朵。 想起的脸庞,方愈这快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开口问张德海道:“和如兰,她俩今年多大了?” 张德海连忙收敛了心神,挤出一脸笑容回告道:“是崇祯二年生人,如兰稍大了些,有15岁了。” “呵呵”,张德海继续念早已备好的台词,道:“两个姑娘虽然姿色平平,也蠢笨了些,但好歹有娘娘在一路上悉心调教,不图为方公子解忧,只为以后能伴在方公子身边,做些端茶送水、洗衣叠被等事……” 嗯,大明皇宫里的宫女作为皇帝后宫的预备队伍,本来就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 而张皇后带出来的这四个,更是经过了张皇后、宣懿太妃、还有崇祯皇帝本人的三重挑选,不论脾性还是样貌,肯定都是一等一的好。(你瞧,人家崇祯皇帝也是很精明的) 张德海嘴里说着“姿色平平”,“蠢笨”,其实心里头对这次送女行动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连赵老头和旁观的刘鸡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哪怕他们寻破脑袋,在这涞水县里也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了。 可惜方愈还没等张德海把话说完,就直接开始摇头了。 这都还是上初中的年岁呢,方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张公公你不要再说了,她们年纪还小,这不合适。” 教师家庭出来的孩子嘛,主打的就是:没啥大出息,三观正。 别说什么时代背景,也别说什么入乡随俗,错的就是错的,而且,穿越者应该改变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被这个世界改变,不是吗? 再而且!古人都是喜欢报虚岁的,所以……方愈接着说道:“还没到十三吧?按照我们新城的规矩,她应该去学校上学,你回去后和张皇后说一声。” 啊?怎么会这样呢?躲在后头偷听的人都呆住了。 她毕竟年岁尚小,还体会不到成年人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感受,反而让她更感痛苦的是:方公子开了口,那皇后娘娘就一定会送她去上学了。 虽然还没有去过学堂,但她知道小阿秀是最最讨厌上学的,为了可以不去上学,小家伙甚至还有两次装生病呢。 由此可见,上学肯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顿时就感觉非常沮丧了。 对于方愈的拒绝,张德海和赵老头他们都表示相当费解。 和如兰的年岁不是正当其时吗? 这样好的样貌,这样好的年岁,方公子(公子)却还是摇头,莫非……张德海和赵老头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方公子(公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他是喜好龙阳。 赵老头领着张德海出去以后,刘鸡等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为难。 他们为难的是,他们又不好这一口,但要是公子向他们提出要求,他们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方愈也注意到了屋里的氛围有些怪异,但他又搞不明白原因。 他看到刘鸡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还看到高二、高三两兄弟低着头,老是伸手往后挠…这怎么能行呢?伱们两能不能注意一点场合? 方愈看着有些不舒服,于是就开口轰人了:“你们还有事没事?没事就赶紧出去。” 刘鸡毕竟是负责采购业务的嘛,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向方愈询问道:“公子,我听说县里丽春院专门养着一帮俊俏少年,每年都会往外发卖一些,要不,要不下午我进城去一趟,帮公子挑几个最好的来做……书僮?” 俊俏书僮?我要那玩意干什么? 方愈初听有些迷茫,继而马上就想到了丽春院是什么地方,又瞬间明白了刚才他们做那副模样的原因。 这帮人大字不认识几个,怎么脑子里就这么龌龊呢? 方愈觉得十分恼火,指着门口呵斥道:“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刘鸡还以为公子是嫌弃丽春院那地方,连忙解释道:“公子放心,那些少年都是清白的,是专门卖给县里那些大户人家的,绝对没有挂过牌啊。” 高二也赶紧“帮忙”劝解呢,他说:“公子不如先将就一下,回头我去找一下杨总督,请他到府城里寻摸几个更好的。” (本章完) 122.第122章 宏家村的“快乐蟑螂” 第122章 宏家村的“快乐蟑螂” 听说他还要去找保定总督杨文岳,方愈就更加恼火了。 不过聪明如他,知道这时候是不能恼羞成怒的,不然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方愈努力控制住想踹人的冲动,“心平气和”的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公子说不感兴趣那就肯定是不感兴趣了,刘鸡挠头,疑惑道:“那如兰和,公子为何不肯接受?” “我说过了,她们年岁还小,不合适。” 刘鸡为难:“可是再大些的都已经嫁人了,剩下的都是些……” 方愈打断他的话,连声赞同道:“对对对!我就喜欢那些嫁了人的,你们都快些出去,我这还有事。” 众人恍然大悟。 那边张德海和赵老头还在楼梯口说话呢,两人瞬间就沉默了下来,尤其是张德海,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高二、高三两兄弟出了门来,转左,向着工具房走去。 两人一路都不说话,气氛稍显沉默。 直到临近房门口时,高三才终于开口唤道:“哥。” 高二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来,他看到自家弟弟已经红了眼睛。 “公子说,我们还能见到小妹?” 高二点头,咧嘴笑道:“那还能有假?公子说能见到,那我们就肯定能见到!” 当日里高小妹离开以后,他们心中不甘,独自离开了流民队伍在外寻访了好些天。 直到流贼杀到,并且攻克了睢州城。(崇祯十五年二月,“混十万”再攻睢州) 流贼所到之地如蝗虫过境,城内是火光冲天,城外是尸首连绵,不绝于野,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自家小妹怕是永远都寻不到了。 直到今天…… 两兄弟因为一个共同牵挂的人儿,至此心结尽去。(方愈: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高三抹着眼泪,一脸认真道:“哥,我想和你一起去剿匪,等土匪都死了以后,我还想回一趟河南。” 高二懂他的意思,不过回河南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剿匪的事都还卡着呢。 他的计划书还憋在肚子里,他还没去兵器部呢,老刘倒先来找他了。 老刘说杨文岳插了一批紧急订单,要四千支火绳枪(孙传庭给了赞助,杨文岳也成小阔佬了),问高二能不能把保安队的二百支火绳枪延期再付? 还有刘鸡那个狗东西,听说了高二要带队出去剿匪,差点就跪下求高二爷,求高二爷不要给他后勤部再添负担了。 “恁他娘!这些个狗东西,平日里笑嘻嘻,有事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 高二在心里头狠狠的啐了一口,对于这些阻碍他进步的人深感痛恨。他已经明白了在这件事上,是他自己搞错了先后顺序,如果没有得到公子的首肯,任何所谓的“跨部门协调”都属于自取其辱。 只是要说动公子,那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高二担心剿匪的事也会变成一个“老赖提案”,被旷日持久的讨论下去,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拒马河对岸的宏家村正在发生一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将为他的剿匪行动提供最充足的理由。 宏七一大早就在庄稼地里忙活,一直忙到中午时分,也舍不得抽空回家吃午饭。 虽说现在不用担水浇田了吧,但自古只有懒的庄稼汉从没有懒的庄稼田,只要伱愿意,地里的活永远都干不完。 宏七刚收拾完一垄庄稼,这会又不由自主的转到了田堤边上细细查看,唯恐哪里多出了一道小口子,让灌沟里的水再涌进田地里来泡烂了庄稼。 额,这已经今天上午他第三次转到田堤边上了…… 其实哪怕真的多出了几道口子,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真的泡烂了庄稼。 但谁让他喜欢干这种事呢?就像后世的拆迁户有事没事就喜欢查询一下账户余额,余额的数字他心里头早已经烂熟于胸,但多看一眼,就多了一分快乐呢。 宏七现在就完全符合这种心态,滚滚的天河水就是他的账户余额,这“余额”多到让他心里发烫,多到他一个人站在这里都能忍不住的笑出猪声。 婆娘刚刚来过了,送来的午饭依然是一个黑麦饼,一碗清水菜汤。 这麦饼里头夹有碎木屑(嫩树根)和河苔藓,干吃的时候容易刮住喉咙,宏七就着菜汤三两口下肚,然后就催着婆娘赶快回去。 额,你要问新城的东家不是送了一颗超级大米给他宏七,宏七为啥不吃白米菜粥呢? 白米在这个年代是妥妥的精粮、细粮,那是他们这些庄稼汉能吃的东西吗?就连村里大户钟老爷,家里所谓的白米粥也是麸糠和碎米壳一起熬煮的。 宏七得了方东家赐予的大米之后,将大部分都分给了族里的人家,剩下的都当宝贝似的藏着,只待饥荒难耐之时拿出来,去县城里换上几袋粗粮。 当然,因为儿子馋的实在太厉害,宏七也曾捡出了一点碎米屑给他熬了一小半碗粥……哎哟,他尤记得那锅里香的呀!把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都勾出了半斤口水。 总之,宏七乃至宏家村村民的生活依然如旧,只是现在村里人见面的时候都多出了好多笑脸。 只因为神灵降下的一条天河,给予了他们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这种希望,足够让他们像顽强的蟑螂一样,硬生生的挺过这个崇祯十五年。(方神子来晚了嘛,救活了庄稼却救不了收成) 宏七的眼睛里有光,平日里凶悍的婆娘也开始尽显温柔……刚刚临走之时,她还扭着腰肢,嘱咐宏七回家时在灌沟里洗洗膀子呢。 “哼!老子白日里伺候庄稼,累死累活,晚间里还得伺候你。” 对于婆娘的暗示,宏七秒懂。 骂完了婆娘,宏七继续在庄稼地里忙活,然而只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喊他:“老七!老七!” 宏七抬头,就看见那人匆匆跑过来,一脸急躁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干活,快些回去!钟家的人来收粮了!” 收粮?宏七这脑子一时间有点懵。 (本章完) 123.第123章 阎王贷 第123章 阎王贷 宏七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钟家的二小子领着几个狗腿到了家门口。 见到他回来,钟二少一脸热情的招呼:“老七回来啦,正好,找你有事呢。” 额……别人喊老七,他也跟着喊老七,他一个二十不到的半大小子,人家和他差着辈分呢。 不过宏七没有心思和他计较,只焦急的问道:“钟少爷,往年不都是七月才收粮吗?现在这庄稼都还没上色,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宏七在地里忙活了半天,刚刚又跑的心急,现在浑身都是一股汗酸味。 钟二少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呵呵笑道:“佃租是七月交我晓得的,这次是来收我家借出的粮食,算上最早借出去的,总有好些年了吧? 我爹说旧账积多了容易乱,别到时候算错了招来乡亲们埋怨,就让我今天来把欠粮一并清了,也省了乡亲们的一桩心事,你说是吧?” 大灾之年持续了十几年,光靠扒树皮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宏家村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差不多都向钟家借过粮。 宏七也不是不记得这事,只以为钟家会到七月的时候把佃租和欠粮一并催,毕竟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等着秋粮下锅,哪有余粮还给他呢? 好在宏七家里头还藏着小半颗“仙米”(东北大米终于扬眉吐气啦),等到县里换过了杂粮,应该足够对付之前的积欠了。 所以在听了钟二少的话之后,宏七倒也没有很慌。 他擦了两把汗,先客气道:“这几年年景不好,多亏了钟老爷的救济,村里人都说钟老爷是个善心人,怎么都不会埋怨钟老爷的。” 然后又说道:“下午我就去县里换粮,等换到了粮,明日里我就送到伱家里去,不敢麻烦钟少爷再走一回了。” “好好好,老七说的话我是相信的。” 钟二少听了连忙点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门前的还粮场面一时间显得非常和谐。 直到他把手往后头一伸,道:“把账本拿来,我知道老七心中有数,但还是当面对一下才好。” “听着啊,崇祯八年,你在我家借了两次粮,分别是粟米一斗半,麸麦两斗;崇祯十年,借了……崇祯十一年……” 钟二少把账目一五一十的念了一遍,然后合上,总结道:“历年的积欠加上当初定好的月利,折合粗粮一共九石加三斗,另外还有两升的零头,我爹说乡里乡亲就算了,我们钟家宁愿少收一点,只要大家都能过的去……” 后头的话宏七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钟二少报出的“九石”的如同一块大石头砸在他脑门,砸的他眼前发黑,砸的他昏昏沉沉。 这怎么可能呢? 前后几次向钟家借的粮,加起来也就将将过了一石,他和婆娘也曾在家中反复计算,得出的数目应该是要还钟家…… 宏七整个人呆立在烈日下,嘴里呐呐道:“……不是一石加七斗么?怎么会算出来这么多……” 钟二少呵呵笑道:“老七你莫要开玩笑了,你这些粮都欠了七年有余了,每个月都在生利,这利滚利滚了七年可不就是九石加三斗了吗?” 说完也不待宏七回答,转身就要到别的家去,边走他还边说道:“明日我就在家中等着老七上门了,县城路远(没有桥,要绕路了),老七最好现在就去,也要记得多唤上几个人陪着去,省的被人动了歪心思。”宏七这才活泛过来,连忙一手拉住了钟二少,激动道:“可不能这么算啊!一石粮滚成了九石,这是赌坊里才有的阎王贷啊!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能……” 钟二少听了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把宏七甩开,一脸怒色道:“我爹可怜你们这些穷佃户,怕你们饿死了才愿借粮给你们,结果怎么着!借粮的时候个个又哭又求,收粮的时候就骂我们是阎王贷?宏老七我警告你,你说话注意点,我们钟家是最看重名声的!” 这时候宏七家门口已经来了许多乡亲,听闻了钟二少这算粮的方法,一个个都脸色惨白。 宏七被这一下差点掀翻在地,不过他顾不得许多,只踉踉跄跄稳住身形,哀求道:“钟少爷你是知道的,那颗仙米我早就分给了别人,剩余在家里的只够换来两石杂粮,多的我实在拿不出来了啊!” 哼!谁让你穷大方,钟二少心中冷笑。 而且宏七给许多人都分了仙米,偏偏他钟家是一两都没有分到呢。 钟二少现在是一点笑脸都没了,只冷冷道:“账本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上头还有你自己按的手印,哪怕到了衙门里那也是我们钟家有理,不是你说拿不出来就不用还了的!” 宏七还想再求饶几句,旁边的婆娘早已经气的又哭又骂了。 她嘴里骂着“你们钟家有个烂逑的名声!就知道把人往死里头逼,你家老的不是个东西,生了个小的更阴毒,天天蒙着个人皮脸在村里晃……” 骂的急了她还要冲上来抓挠钟二少,结果被两个狗腿一人一脚,给踹倒在地上。 宏七过去扶她,也被劈头盖脸的挨了好多下。 钟二少走后,婆娘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作为男人的宏七更是一脸扭曲的痛苦。 不是因为尊严,而是因为这九石加三斗的积欠足以赔上他们一家的性命,把仙米换成杂粮不够,等秋收了之后还是不够。 如果钟家人非要如此的苦苦相逼,他们一家人除了活活饿死,已经别无它途。 傍晚,宏家村里没有炊烟(……我知道明朝穷百姓不吃晚饭,但我就想用这个),家家户户都笼罩于一片绝望当中。 钟二少说了,明天他就带着人来挨家挨户的收粮,要是不还他就自己搬。 如果自己搬的不够呢?那他就拿着账本到衙门里去告官。 “县里掌吏房的就是我二叔!谁要是敢不还,我就把他当家的捉了去,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衙门的板子硬。”钟二少如是说。 (本章完) 124.第124章 惨剧 第124章 惨剧 宏七和婆娘在屋里头呆坐着已经有很久了,小调皮也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只安安静静的蹲在一边,不敢玩闹。 这时候婆娘忽然站了起来,她在厨案上捡起一根擀面杖,又把袖子一撸……宏七还以为她是要去钟家拼命呢,正想劝阻她,却看她转身向着房间里走去了。 “澎!澎!澎!” 房间里传来几声脆响,一会之后,她手里捧着一团拳头大的白色物什出来了。 宏七知道那是他藏在房里的仙米呢,只是婆娘敲出这么一团是干什么?这时候去县城里换杂粮也已经晚了。 “娃他娘,你这是做什么?”宏七忍不住开口问道。 婆娘把仙米放到厨案上,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把它包起来,“澎!澎!澎!”又是一顿敲。 一直等那团仙米被敲的稀碎,她才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声:“肚子饿了,想吃一碗白米粥。” ……宏七无语,这是日子不过了呀! 眼见着婆娘已经把米倒入了锅中,他有心想去抢救,然而小调皮已经一蹦而起,大声欢呼了起来…… 唉,宏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吃就吃吧,反正都是不够还粮的。 家中的土灶中已经燃起了烟火,锅中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婆娘和儿子都蹲在土灶边聚精会神的盯着,两张脸一大一小,在火光的掩映下显得非常红润。 一会之后,锅中开始溢出浓烈的米香味。 婆娘掀开了盖子,看到锅中的水已经变成了白色的米汤,还有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米粒在其中上下翻滚。 这真的是一锅相当浓稠的粥了,而且里头没有一点麸糠,也没有碎米壳……任谁能够想到,宏七家中这口黑黢黢的灶,今天能煮上这么一锅奢侈的粥呢。 婆娘拿起木勺在里头不断的搅拌,她还笑着和儿子说:“还要再加两根柴火,等仙米全都煮透了才可以吃。”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看见宏七已经抱来了柴火。 他也蹲在了娘俩身边,把干柴一根一根的往灶口里填……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宏七一家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未熄灭的灶火喝着白米粥。 两个大人盛了两个小碗,小调皮则分了一个大碗,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呼哧哧”喝的非常投入。 锅里面还剩下了一些,宏七本来想把它留给小调皮,小调皮却忽然抬起了头,说道:“爹,我能不能给狗毛送一碗?上回我说我喝过白米粥,狗毛死都不肯相信,说下回再煮粥的时候,也给他喝一碗他才会信我。” 狗毛是和小调皮玩的最好的伙伴,狗毛他爹宏永贵也和宏七是发小。 宏七当初分仙米的时候也分到了宏永贵家,但宏七知道,宏永贵肯定也把那点仙米藏的死死的,绝不可能熬成白米粥给狗毛喝。 宏七看了看婆娘,婆娘没有表示……宏七这才点了头。 临出门的时候,小调皮吵着要一起去,宏七担心走夜路把他摔倒,便强行把他留在了家中。 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宏七纵然是轻车熟路,也走的小心翼翼。 一路上他经过了很多房屋,除了有两家安静的有些诡异,其它的只要走近了,都能听到里头有人在绝望的哭泣。对于宏家村的村民来说,今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唉,这狗日的世道,还有狗日的钟家……要是潘娘娘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就好了,潘娘娘是那样的善心,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会帮我们把钟家人收走的。 宏七脑子里转着念头,很快就已经到达了宏永贵家。 “永贵,永贵……宏永贵你在不在家!” 宏七连着喊了三声却不见回答,黑夜中的房子安安静静,不光宏永贵没有回答,还有他的婆娘,和儿子狗毛也没有一点声响。 这么晚了能到哪里去呢?宏七心下里有些奇怪。 都是常来常往的人,宏七并没有那么多避讳,直接上前就推门……门被推开了一点,但后头好像有什么抵着,很快又把门抵回来了。 “永贵?是不是你在后面,伱把门挡住做什么?” 宏七这心里有些害怕,连忙扯开了嗓子大喊。 然后他再用力……一推,门被打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往里瞧呢,就被一个东西重重的拍到了脸上。 “啊呀!” 宏七被惊的大叫一声,手中的粥碗应声落地。 还有些烫人的白粥溅了他满脚背,然而宏七完全没察觉到痛感,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屋里头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刚刚拍到他的是一双人脚,就是他发小宏永贵的脚。 还有宏永贵的婆娘,他的儿子狗毛,一家三口人的脚就这样齐齐的悬在半空……他们把自己吊死在了屋门后头啦! 这是六月盛夏的天气,宏七却感觉自己通体冰凉,连血液都冻的要凝固住了。 宏永贵啊宏永贵,今天早上还和宏七在庄稼地里说话,“攀比”谁家婆娘更凶悍呢。 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冰冷的……东西。 宏七知道自己应该大声喊人。 可是他数次的奋力张大嘴,却没能喊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宏永贵一家人被钟家逼迫上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宏家村,那些或在家中沉默,或在家中哭泣的村民纷纷举着火把来到了宏永贵家门前。 唉,宏家村,宏家村,姓宏的才是这村里的大姓,何至于被钟家一个外姓人逼到如此田地呢? 答案和原本历史上满清入关大杀特杀的原因是一样的:没有一个像样的领头人呗! 就像一群长了长角的羚羊,它们能否斗过饿狼不在于羊群的多寡,而在于领头羊是否勇敢,是否凶悍。 很可惜,宏家村的村民没有这样的一只“领头羊”,所以他们现在站在宏永贵的家门前,看到门里面的那一幕,他们很悲伤(兔死狐悲的那种),也很愤怒。 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的灾难还将继续。 (本章完) 125.第125章 恶意上吊和土地兼并 第125章 恶意上吊和土地兼并 村东头,钟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钟家的家主名为钟上位,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此时他站在自家门前眺望,看到宏永贵家那边火光已经亮成了一片。 唉,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钟上位心中十分紧张。 因为紧张,他额头冒出不少虚汗,嘴里也忍不住的叨叨不停:“……宏永贵这厮可真狠啊!下午才开始催粮,不到晚间他就把自己给挂上去了,他这是故意想让我钟家不得安生……唉,现在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村里人也都赶过去了,这要是再出几个挑事的人……唉!” 他这话既是谴责宏永贵恶意上吊,也有不满自家老二催粮催的太狠的意思。 钟二少就站在一边,他听的有些不耐烦,只打断道:“哎呀爹,你就放心吧!一帮穷佃户聚在一起又能怎么样,他们肯定闹不起来的。” 听钟二少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钟上位就觉得相当上火了。 他向着钟二少呵斥道:“你说没事就没事!涞水县又不是河南那种乱地方,要是真闹出了什么大事,你二叔就是再能耐,他也是兜不住的!” 钟上位所谓的“大事”当然就是村民聚集造反了。 虽说他们这点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旁边官兵太多了呀,还没出村就会被剿了),但造反就是造反,一旦消息传扬了出去,别说他家那个小小的吏房二叔了,就连县令闵文恭都是要遭殃的。 闵文恭自己要遭殃了,在这之前,他还不得把钟上位的脑袋揪下来耍一耍?(假如钟上位还没被村民打死的话) 钟上位把事态说的很严重,然而钟二少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光了解宏家村这些村民,更加了解他这个圆滚滚的爹,说穿了就是八个字:贪得无厌,胆小如鼠。 为了不让他爹再继续担惊受怕,钟二少便安慰道:“好好好,我这就多找些人过来,让他们都到村里去看着那些佃户,保证不让他们闹起来。” 然而钟上位还是不放心,依然在喋喋不休。 甚至话语中还有了废除“阎王贷”的意思……说的好像把当初许给村民的借粮三分利(利本不打滚)变成“阎王贷”的主意,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似的。 钟二少也是无语,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爹的嘴:“爹,难道伱不想要那些田了吗?” 是了,钟家借着还粮的由头对宏家村村民苦苦相逼,不只是为了多刮上几石粮食,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些仅剩的自由田。 虽说现在大部分村民都已经事实上成为了他钟家的佃户,但那些人手里你一亩他半亩的,加起来也足够钟上位眼红了。 农民对自己的田地视若生命,不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去,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把田地交出来的。 钟二少接着说到:“爹,你要给他们减积欠我不反对,但你可想好了,现在拒马河里涨水了,以后庄稼不缺水年年都能得丰收,你再想收他们的田那就难到天上去了。” 正所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听了自家儿子的话,钟上位脸上的肥肉都纠结的打颤。 他即担心可能会闹出什么事来,又实在舍不得这个“一统宏家村”的最好时机。纠结良久之后,他终于迈着“沉甸甸”的步子往回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遮遮掩掩道:“……那也不能逼迫的太过了,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唉,这个宏永贵也真是的,他还不上粮也不会来找我商量商量,一家三口人啊,孩子还那么小……” 宏家村发生的事正是明末土地兼并的一个最典型缩影,越是天灾严重,越是地主们兼并土地的狂欢。 大江南北的地主们不需要建群沟通,不需要网上买课,但使用的手段都如出一辙:大地主(士绅,也只有士绅才能成为大地主)通过勾结官府大口吃肉,小地主通过“帮助”村民度荒小口喝汤。 土地兼并带给农民的痛苦要远远超过了天灾和战争,堪称明末第一灾害。 因为失去土地的农民越来越多,他们只能被迫成为佃农,由此一来,那佃租就开始疯狂内卷。 明末北方地区的佃租曾一度到达了七成五,甚至是八成以上,这点收成怎么能够养活一家人呢? 辛辛苦苦一整年,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儿父母活活饿死,这能忍吗?这公平吗! 于是李自成他们登高一呼,天下应者云集。 于是满清铁蹄踏破神洲,他们却没有抵抗意志……因为他们除了半死不活的一条烂命,再也没有需要保卫的东西了。 如同钟二少所预料的,那些村民就是悲伤了一会,真的什么“大事”也没能搞出来。 虽说他们马上就要被钟家逼到绝路上去了,但……“马上”的意思就是现在还没到绝路,如同宏永贵那般决绝的人还是很少的,大多数都愿意再等待一天。 说不准在这一天之内,就能发生什么奇迹呢? 宏七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起来了,他还是决定要到县城去换购杂粮。 去县城是需要经过新城的,新城东家就住在那里呢,宏七虽然啥都没有,但他也不好意思空手而过。 他带着小调皮一起在河边辛苦寻找。 现在拒马河里鱼虾是摸不到了,但凭借着他丰富的经验,两个人翻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终于还是在河边的沟沟壑壑里寻到了五条灰溜溜的北方泥鳅。 然后他把泥鳅装进了篓子,再唤上几个交好的同乡,带上仙米,推着一辆鸡公车向着县城去了。 婆娘还在后头追着骂,但宏七置之不理。(她觉得换不换都一样,还不如再吃两顿白米粥) 宏七也知道换来的粮抵不上钟家的积欠,但……怎么说呢,他认为自己欠了钟家一石加七斗的粮食是事实,至于钟家怎么算积欠、又是怎样的逼迫于他,那都是钟家的事,他自己求的就是一个心安理得。 (本章完) 126.第126章 宏七卖仙米 第126章 宏七卖仙米 穷人就是这样子的,他们总是愿意苦自己不愿意亏欠别人,哪怕受到了欺辱呢,他们也一定要保证自己做的问心无愧。 额,穷人还有一大标配,那就是同情心多到爆。 就像宏七自己吃不饱还要把仙米分给别人,到了后世,那些月薪三千的人最同情某某地区经历战火的人们,他们还经常会同情某某亿万富翁,为了表达支持,他们冲进人家直播间不停的买啊买……碰上不肯买的人呢,他们还会帮着亿万富翁骂人。 宏七他们沿着拒马河往下游走,一直走到了十几里外的赵家村,那里有一条破败的索桥可以过河。 河水湍急的如同一群怒马,宏七唯恐仙米连同鸡公车掉了下去,于是他把仙米解下来背在了背上。(用一床老被包着的) 不停晃动的索桥让他走的胆战心惊,但一想到仙米掉下去了他自己也跟着掉下去了……嗯,这心里顿时就舒服多了。 临近正午时分,宏七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新城之外。 传闻中的钢铁城墙就在眼前,巍峨耸立。 他们几个人一开始只敢边走边看,走了良久之后,终于有个人忍不住靠上前去拿手指敲了敲。 沉闷的“咚咚”声证实了传闻,也让那人咂巴着嘴,啧啧称奇:“哎呀我的个娘吔,还真是用铁做的,这要是把它铸成锄头的话,这得铸出多少把。” 宏七等人正要就铸锄头的问题发表评论,就有路过的城里人(县城)在大声呵斥他们了:“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潘娘娘送下来的神物,是你们可以乱敲的吗?” 宏七等人被骂的脸色通红,连忙走的离城墙远一点。 那城里人依然非常生气:“一群乡巴佬,啥都不懂!” 因为他们“啥都不懂”,于是接下来他们在铁墙下头走的小心翼翼,一会之后,他们看见了新城城门。 城门口永远都蹲着一大帮子人,因为有时候新城里的干部会出来挑几个临时工,比如送东西去拒马河边,从县城里搬订做的东西啥的……待遇极好! 宏七看到城门口站了几个装束熟悉的人:蓝色制服、大盖帽、红袖标。 看到这些人,他的脑海里就自然出现了方东家的样子……话说现在他家里头遭了难,他自然也是幻想过去求方东家的。 只是,方东家是“天上的人物”。(第九十六章,两个陕西标兵告诉他的) 听说能经常见到方东家的只有当今皇后和朝廷大总督,听说县尊大人想见他一面都非常困难。(造谣可耻,分明是先帝皇后) 他宏七只是一个种地的乡下人,哪里是他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呢? 况且当日里在拒马河边也只是一面之缘,方东家应该早就不记得宏七是谁了吧?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宏七还是鼓足了勇气走向城门。 他举起了手中的篓子,向着穿制服的人说到:“官爷,小人宏七,从宏家村来,想给方东家送几条泥鳅……” …… 一会之后,宏七等人继续推着公鸡车向县城走去。 他果然是没见着方东家的。穿制服的人听宏七说想进里头去见方东家,再看看他篓子里的五条泥鳅,还以为他是故意来找事的,叫他快点滚蛋,还差点就抽出棍子来把他打一顿。 宏七连忙说了在河边见到方东家的事。 对方面露怀疑,但还是收了棍子,只冷淡的回了一句:“公子现在不见客。” 宏七知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他不敢再心存念想,也害怕惹人再次发怒,只求对方能够收下泥鳅,转送给方东家。 村里的同伴只敢缩着脖子远远看着,等到宏七回来,一起上了路,才敢议论到:“这些人可真厉害,看着比衙门那些人还怕人。”(北方话里的厉害有凶悍的意思) 也有人非常羡慕:“他们那身装扮可真精神,听说以前他们也都是流民,也不知道是修了多大的福气,现在……” 宏七没有听他们说话,脑子里只想着那泥鳅啥时候能送到方东家手里——竹篓子兜不住水,那泥鳅可活不了太长时间呢。 宏七的换米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 事实上,当他在城门口掀开盖在鸡公车上的被,接受检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有个看着像牙行的人当场就开价了:“你这还没有一石吧?你不用进城去了,我出十两银子!” 现在县城里的松江米已经来到了十两一石,宏七本来就打算按松江米的价格出卖仙米的(多傻呀),然而听这个出价,仙米的价格原来比松江米还要贵上许多? 十两银子已经足够换上两石半的粗粮了!宏七听了非常高兴,差点就要让那牙人搬走了。 得亏是那个五大三粗的城门令看不过眼,大声呵斥了一句:“伱这厮莫要蒙骗人家乡下人!你从这里买走,转头给那些大户就多拿一倍的银子,这生意你做的也不嫌亏心?” 多一倍的银子?二十两?宏七听的人都傻了。 嗯,现在超级大米……仙米在县城里的价格就是这么贵。 因为某些不能拿上台面的原因,获得了“仙米专营权”的乔家米铺迟迟不能开业,获得了“仙米军方专买权”的孙传庭也不能通过倒卖仙米来赚取银子。 流通到县城里的仙米本来就非常稀少。(都是从河边守备营偷出来的,孙传庭在和颜秀才对过账本之后,当天就在守备营里杀了一个大把总和七个粮官) 偏偏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脑补出来的消息,说经常吃这仙米能够“延年益寿、消除百孽”。 引得县里那些大户对这些仙米趋之若鹜,求购价格一路上涨,一直上涨到现在的二十多两白银。(据可靠消息,县令闵文恭也曾派出家人求购仙米) 事实上,因为守备营死了人,现在仙米的来路已经彻底断了。 如果宏七能够把手中的仙米再捂上一段时间,那价格还会更高,说不定就连钟家的阎王贷都能一次性还清。 (本章完) 127.第127章 是谁在卖仙米?快随我走 第127章 是谁在卖仙米?快随我走 宏七等人走出城门洞的时候,那牙人依然跟在后头喋喋不休。 “……老哥你不要听庞守将瞎说,和大户人家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从小厮到管家都要打点,就算在门前递个话也不能光带一张嘴,老哥你在这没个认识的人……这样吧,我给你出到十八两,这真的是最高价了,再多我也没啥赚头了。” 宏七其实听的挺高兴的,也觉得他说的这些话都是正理。 但怎么说呢,越是老实的人越是受不得别人欺瞒,经过庞天德的提醒,这牙人在他心里印象极坏,他不敢和这种人做生意。 那牙人苦口婆心差不多要磨破了嘴皮子,但宏七始终不肯松口。 无奈,他只好叹气道:“好吧好吧,我今天就当做好事了,老哥伱也别带着这仙米到处逛了,小门小户哪里买得起这个,你就在这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找几家大户过来,让他们当面给你出价,这总行了吧?” 这个……可以。 宏七和几个同伴相望了一眼,眼中都带有喜色。 他们毕竟是不熟悉县城的,身上又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敢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瞎逛呢。 牙人见他们同意了,立马就撒腿跑开了,边跑还不忘记嘱咐他们:“快把被盖上!” 做好事当然是不可能做好事的,牙人无非是转手买卖做不成,想从中联络两头,赚取一点佣金而已。 宏七和几个乡民如呆头鹅一般站在原地等待,果然没过多一会,就见那牙人领着几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赶来了。 “是谁在卖仙米?快随我到王家去,当场就给掏银子!”有个年岁大些的老远就开始抢生意了。 大户人家嘛,家里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图的就是活的长长久久。 如今他们不但到处求购仙米,还每天雇人到拒马河边专门去挑那天河水来喝……据说用天河水煮的茶别有滋味,和凡间之水是完全不同的。(估计是漂白粉+消毒水的味道) 总之,现在吃仙米煮成的白米饭,喝天河水煮成的茶水,是涞水县的大户人家家里最流行的养生方式。 宏七现在就属于赶上了风口,等掀开了被看到了仙米,他们自己就开始互相抬价了。 “你们王家不是早几天才得了一颗吗?这回你就让一让,回头我请你喝酒……二十一两,我买了!” “二十三两……让不了让不了。”王家的人连忙摇头,“仙米哪有嫌多的,我家老爷现在顿顿都离不开,那一颗也吃不了多久。” “你们家多少还有点,我们冯家的已经是断粮了,这回再没买到我回去也没法跟老爷交代,各位!都是相熟的给个面子,二十七两!” …… 宏七被这帮人围在中间,自始至终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他们的出价越来越高,仿佛他们出的不是二十七两白银,而是二十七枚烂铜板。 宏七开始听的高兴,渐渐的开始心惊肉跳,等到冯家人喊出三十一两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了了。 “不能再高了,真的不能再高了,”宏七一脸通红,呐呐的说,“我……我想卖给冯家,冯老爷都已经断粮了,人不吃饭可使不得……” 他的脑子晕乎乎的,似乎已经搞不明白人家所谓的“断粮”和他家的断粮,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差别的。 一会之后,宏七等人从西市的冯家大宅里出来。宏七的脑子依旧昏昏沉沉,走路的步子就像踩在了上,若不是有三十一两雪银真切的捧在手里,他真的想狠狠的给自己扇上一个耳光! 穷了一辈子的宏七,哪怕是在梦里头,又何曾拥有过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呢。 他这心里头一半是狂喜,另一半是害怕,不光他是这样的,陪同的几个乡民也感觉到分外紧张。 哪怕那银子被几层破布裹的完全不见痕迹,他们依然感觉街上的人都在死盯着他们。 他们紧紧的把宏七围在中间,脑袋左顾右盼……完全就是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最让他们感觉紧张的是一直跟在后头的一个官兵……这是庞天德看这几个乡里人呆头呆脑的,怕他们在城里给人做了,于是特意叫了一个人盯着他们。 这年头,官兵和土匪的名声是可以划等号的,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那官兵就是当初去城外保护铁锅的其中一个呢,他看着宏七这些人一脸戒备的样子,只觉得嗤之以鼻。 换以前他肯定是会眼红这笔银子的。 然而现在,他是最早“追随”方公子的人,他是被新城的蓝本本记了名字的人(县民临时工名册),编号还是让他能吹上一辈子的“000002”号。 不提在新城里做事得到的种种好处,在他想来,光是这个身份就已经是贵重无比了,他哪里会为了这三十一两白银就自毁前程呢。(1——新城规章:作奸犯科者必除名,2——你一个临时工,你身份贵个毛?) 总之,他一脸不耐烦的看向宏七他们,催促道:“你们还要做什么就快些,把事做完早点出城去,不要在这磨磨蹭蹭的!” 宏七拿到了银子,当然是要去米铺里换杂粮的。 刚好西市这边就有几家米铺。 往日里他也曾带着一点可怜的麦子来换过杂粮,那时候他是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然而店里的伙计都爱答不理,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然而这回宏七才刚刚亮出了布包,几个伙计就呼啦一下都围过来了,他们口称大爷,脸上笑的是那样的亲切。 他们有人端上了茉莉茶水,有人端上了一小碟的米……宏七活了大半辈子,竟不知道到店里买东西还有这种待遇! 宏七心情激荡,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豪气……虽然到最后,他还是选了店里最最便宜的杂粮。 等他率先扛着粮袋从米铺出来,正好看到那官兵和一个红脸的老头在说话。 “老樊,你怎么买个烟丝都鬼鬼祟祟的,额……我听说你儿子樊老实也来新城了,是不是怕他知道了骂你?” 樊老头气恼道:“我哪里就鬼鬼祟祟的了?你们这些人在食堂吃的太饱了,尽会造谣!” “呵呵”。那官兵也不拆穿他,转而又八卦道:“方东家给你写的奖状你卖出去了没有?听说城里那些大户都堵了你好多次了,现在出到什么价位了?” 樊老头立马就有点得意了,他一脸矜持的笑道:“有人出西街这里一间四进大宅子,外加两个俏丫鬟。” “啧啧啧……”那官兵做出十分惊奇模样,故做劝告道:“这价格真可以了,要不你就卖给他得了?” (本章完) 128.第128章 收粮 第128章 收粮 樊老头嗤之以鼻,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我是要当作传家宝收着的,卖给他们?那我不真的成傻子了么?” 好吧,因为砖窑场的工作格外辛苦,所以除了每日的工钱之外,每烧出一窑新砖都是有额外奖励的。(新窑十两,旧窑二两) 樊老头凭借着这些奖励已经成为了石亭村的首富,也是新城营地里著名的高薪人士。 但自从那日里潘娘娘出手救了他之后,他就不停的向方东家上书(颜秀才写的),请求方东家免去他的烧窑奖励,就连每个月的技术咨询费他也不要了。 代价是:请方东家重新为他颁发一副奖状。 方愈初听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就去找颜秀才代笔,然而颜秀才支支吾吾的……等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樊老头是想要他亲自写的呢。 总之,方愈虽觉得自己的写的字拿不出手,但碍不住樊老头一次又一次的请求,最后还是挥毫给他来了一张,内容差不多就是:樊xx工作用心、刻苦,为砖窑场的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颁发此奖状…… 方愈羞于拿出手的东西现在成了县里人争相目睹的宝贝,还有大户不惜开出超高价格前来求购……唉,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想看,说啥也不能给他写! 宏七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惊觉自己可能就是那红脸老头口中的“傻子”。 本来他以为今天做了一笔好生意呢,现在他恍惚间觉得,方东家赐予的那颗仙米的价值,可能远远超过了三十一两白银。 那守城官兵接着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可得收好了,小心被人抢了去。” “呵呵”,樊老头拍拍胸口,一脸自信道:“我就随身带在身上,我就不怕有人来抢,这是东家亲自写的东西,再借他们几个胆……” 在往回宏家村的路上,几个乡民议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觉得开了眼界。 时而又说起今天傍晚钟家要来收粮,一个个又愁眉不展。 钟家的积欠就像一座山压在他们头上,别说他们这些家中本来就要断粮的人了,就算宏七今天赚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还是还不上钟家的积欠么? 话说钟家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耗子药,总不能让宏家村的人都像宏永贵似的,带着一家老小全体上吊吧? 绝望之下,也有人想到了要去新城求助于方东家……可以让宏七去,那些穿制服的人不是收了宏七的泥鳅吗?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至于方东家没有出来和宏七见面,那可能是因为求见之心还不够诚恳。 要实在不行,他们宏家村的人都应该一起到新城外边跪着去,跪上三天三夜…… 他们说着话,都把眼睛看向了宏七,意思就是想让宏七来领这个头。 然而宏七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只催促着他们快些赶路。 被问的急了,他也只含含糊糊答应道:“方东家要操心的都是天底下的大事情,我们庄稼人的事实在是不好劳烦……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要实在被逼到活不下去,我们再……” 几个乡民听了话都面面相觑,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一行人匆匆赶回宏家村,事实上这时候钟二少已经带着人来收粮了。 这回他不单带了几个狗腿,还从本村外村找来不少的闲汉青皮(其中还有几个姓宏的呢),他们有人手里拿着棍子,有人推着板车,完全就是一副大扫荡的模样。他们刚刚从东头的王寡妇家里出来,板车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粮袋,本来还有一床烂絮的被,被钟二少一脸嫌弃的丢到沟里去了。 王寡妇跟在后头哭天抢地,一心想把那个小粮袋抢回来。 那些青皮笑嘻嘻的,一次又一次的故意把她放到近前,等她伸手了再是一棍子敲上去…… 宏七听到了王寡妇的哭声,他进到家门里,来不及擦一把满头的汗水,也来不及向婆娘展示自己的“巨额财富”,就急吼吼的问她道:“早上你抢去的仙米呢?” 婆娘向着灶台那边努了努嘴。 宏七这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他一把冲过去,揭开锅盖,果然就看到锅底还剩有一些白米粥。 婆娘还以为他饿急了呢,拿出一个碗就想把粥盛出来给他喝,却听宏七还在问:“我是说除了熬粥的,还没有剩下的仙米?” 那当然是没有了。 早上婆娘抢过去的本来就是一点零碎,全部熬上也不过稀粥两三碗。 “这可怎么好……” 宏七得知家中的仙米已经全在这锅里了,不由的有些手足无措。 一会之后,钟二少已经带人来到了宏七家门前,他首先看到门口的鸡公车上搁了两个大粮袋。 他的身后也跟了不少村民,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声咒骂。 那骂声里含祖宗量极高,但钟二少全当作耳边风,他脸上带笑,向着宏七道:“老七还是讲信用的,只是昨日里已经说好了的,你欠我钟家的一共是九石加三斗,这两袋粮显然是不够还的。”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粮放在家里了,要不我叫人进去帮伱搬?”钟二少明知故问道。 老实人都是很怕事的,宏七明知道自己占着理,但他的心里头依然止不住的砰砰乱跳,他强镇心神回答道:“我心里有数,加上利息我只欠了你家一石加七斗杂粮,今天我从县里兑了两石半,都在这袋子里了。 钟少爷要是肯的话,就从这里面称了去……我在换粮的时候也问了店里的伙计,他说官府里是不认阎王贷的。” 官府里认什么不认什么,那都是银子说了算的,钟二少深谙此道。 对于宏七话里的“冒犯”他不气恼,也不辩驳(这才是最侮辱人的呢),只慢悠悠说到:“听说县城里仙米价格俏的很,老七今天应该做了一笔好生意吧? 结果你只带回两石杂粮,说明你家里还藏着不少银子,正好!用银子抵积欠也是可以的,省的我家中粮食积多了发霉。” (本章完) 129.第129章 我有仙米护体,谁敢动我! 第129章 我有仙米护体,谁敢动我! 说完话他就一挥手,要让那些青皮上去找宏七“取”银子。 门外的两石半粮食让他们抢走都算了,银子是绝对绝对不能给他们的,那是宏七一家的性命。 他已经见过了发小宏永贵的一家的惨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妻儿也落到那般下场。 宏七一把抄起了旁边的木楸,两手抓着横在胸前,他涨红了脸,大声重复道:“官府不认你们家的阎王贷,是城里的伙计跟我说的!你们……你们谁敢进来那就是明抢,我打了伱们也不犯法!” “呵呵”,两个同村的青皮根本不信,依然笑嘻嘻的想要架住宏七。 两人刚刚上前一步,就听得有破空的风声传来,一个青皮挨了当头的狠狠一棍。 这木楸可是铁梨木做的呢,传了整整三代人了。 “哎哟!我艹!” 那宏姓的青皮被打了个眼冒金星,连叫骂的声音都疼的变形了,他拿手往脑门上一摸,摸到了满手的血沫。 从来不打人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就是这样的。 旁边看着的人都惊到了,谁也不曾想到宏七一上来就给人脑瓜开了瓢……这时候的外科技术可不咋地,这么打大概率是要死人的。 唯有宏七家的婆娘,她看都不看那倒地的青皮一眼,转手就去屋里头拿出了一把菜刀。 这夫妻俩,今天是要豁出去了呢。 不过人家钟二少也不是吓大的,他是来收粮的,收的还是村民家中仅有的口粮,对于这种拼命的架势他自然是有准备的。 钟二少冷笑道:“好好好,你宏老七自己按下了手印,现在就敢不认账了。” 随行的青皮闲汉一拥而上,他们有人手持长叉,有人手里拿着锁链,堵在门口的夫妻俩,眼看就要遭难了。 却见宏七忽然就丢掉了手中的木楸,转头就跑进了屋里头。 这是什么情况?刚刚他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呢。 不光钟二少他们看愣了,就连拿菜刀的婆娘一时间都有点凌乱,不过宏七马上就回来了,这回他手里没拿“武器”,而是端着一个小碗。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宏七端着那个小碗举过头顶,然后缓缓跪下。 他大声喊道:“这是新城的东家亲自赐给我的仙米,谁碰到了它那就是对方东家不敬,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谁敢进我的家门!” 这真的是最后的办法了。 他只是今天在县城听到那红脸老头说话,那老头身上的“奖状”能抵城里一套院子和两个丫鬟,但他不怕偷、不怕抢、不怕被人知道,他就这样随身带着走。 只因为那“奖状”是方东家亲手写的。 那“奖状”是什么东西,和他手里的粥能一样吗?宏七不知道,但他必须要试上一试。 钟二少一行在宏七家门前耽搁的有点久,那些过来探风的村民越来越多,此时他们都直愣愣的盯着跪在门口的宏七,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仙米对于他们都是很常见的,河对岸的守备营里就有一座米山呢,还有县里征来的青壮,天天都把仙米放地上滚着去易州。 开始也有人指出这样是对仙米的不敬,然而天上的潘娘娘似乎非常大度,并不在意那些青壮对仙米的“亵渎”。 难道经过了方东家的手,送出去的仙米它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明所以,但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钟二少的反应,因为他们家里头差不多都有宏七送的仙米。 宏七因为过度紧张,整个身子都是微微颤抖,他是真的害怕那些青皮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然而那些青皮却止住了脚步。 别看他们个个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些人的脑子都精明着呢,他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钟二少变得铁青的脸色,可见宏老七手里的这碗粥是碰不得的! 果然,钟二少沉默了小一会之后,终于开口道:“我和宏老七是相熟的,就让他多准备一会,我们先到别家去。” ……居然真的能行? 钟二少话说的乖巧,但话中退让的意思谁都听明白了。 围观的许多村民脸上都现出惊喜之色,见钟二少准备带人离开,他们也立马转头向着家中跑去。 他们心中还有个声音在使劲的呼喊:学到了,学到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钟二少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收粮工作。 因为宏老七带头“抗租”,后头的许多家都有样学样,导致板车上收来的粮食少的可怜,事实上,他和一众青皮们连门槛都没踏进去呢。 那些人个个都举着仙米堵在门口,摆出一副要与仙米共存亡的架势。 特别是宏家一族的三叔公,那老家伙估计是戏文看多了,他大老远就指着钟二少大声喊:“钟老二你过来呀!我有仙米护体,有潘娘娘保佑,方东家也向着我们宏家人,钟老二有种你就来!” 那老家伙实在太嚣张了!钟二少气的鼻子都歪了。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潘娘娘或许不会管他,但对于新城的方东家,他知道的比这些村民更多。 人家不是什么能施展道法请神仙的神棍,而是货真价实的神灵之子。 现在被这些村民时时挂在嘴边的,那日在拒马河边显示了无上神通的潘娘娘,恰好就是他的娘亲。 听说潘娘娘对方神子极为溺爱,哪怕拼着犯天条的危险,都要为他降下一条天河。 如果他钟二少今天踢翻了宏七手里的那碗粥,最后事情传扬出去惹恼了方神子……那本来不会管他的潘娘娘,可能就会出来“管”他了。 事实上还不用等潘娘娘的手指碾下来,县里的官老爷就会一窝蜂扑过来活撕了他钟家。(可能还要包括他二叔) 这事的根源还得怪该死的宏老七,要不是他…… 钟二少心情很不好,这时有个青皮就过来问他,说那个被打的该怎么办? 钟二少恶声恶气的回了句:“他死了没有?” 青皮说:“还没死,刚刚薛屠夫(邻村土大夫,因为经常“草菅人命”得名)已经看过了,说要赶紧送到县里去。” “那就明天再送吧。”钟二少说到。 (本章完) 130.第130章 苟哥回来了 第130章 苟哥回来了 夜晚,钟家。 钟上位的打算本来是把村民的存粮都收过来,等他们绝望两天,到时候再趁机提出以田地抵积欠的方法。 这样不光能用最低的代价收到田地(事实上就是几斗粮),说不定到时候那帮村民得了活路,还会对他钟上位感恩戴德呢。 结果昨天搞出了一家三口上吊的事,让他提心吊胆了许久。 今天更厉害,连潘娘娘和方神子都被搬出来了。 他钟上位就是个乡下土财主,哪里敢惹上这两位……唉,简直是丧心病狂!这还让他怎么玩? 钟上位又摆出了一脸的愁绪,他痛恨宏家村这帮刁民,拿着根鸡毛就敢当令箭。 他还觉得自己命真苦,同样是放贷收田地,人家白鹤坝村的韩老财,赵家村的赵老财,还有潭溪村的常举人都收的十分顺利。 常举人他不敢比,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邻村的韩老财给比下去了,他这心里头就非常之郁闷,还有一些心灰意冷。 “算啦算啦,明天就告诉村里人,是我们新请的帐房出了错漏,让他们还是按原来的数目把积欠还上来就是,之前的滚利就不做数了……跟他们说,等秋收了以后再还。” 钟二少本来就积了一肚子郁气,现在听他爹又开始打退堂鼓,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钟二少回道:“爹,你现在想充好人已经晚了,现在村里这些人,哪个不恨咱们钟家?”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退让!”钟二少说道,“不然他们肯定得蹬鼻子上脸,今天敢不交欠粮,以后就敢不交佃租,以后我们钟家在村里说的话,就再没有人会当回事了。” 钟上位猛瞪着个小眼睛,恼怒道:“那你说还能咋样?要是真的惊动了新城的方东家,到时候怪罪下来你能扛的住?” 钟二少摇头,“方东家不一定会管一帮穷佃户的事,关键还是那个宏老七。” “爹,我们可以这样,我们自己不出面……”钟二少凑到他爹面前,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主意。 钟上位听完,惊疑道:“土匪可都是不讲信义的!” 钟二少回道:“那就找一伙讲信义的。” 奇峰山口。 刘八苟穿着一身烂衣,戴斗笠,背上背着一个盖子篓,打扮成一个药农的样子在山林间行走。 他已经回过了山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了被烧毁大半的寨门,还有门里头的一片狼籍。 他在其中发现了不少官造的箭簇和制式的遗弃物,显然是官兵已经来光顾过了。 刘八苟细细寻找了一番,只在后山发现了几摊血迹,并没有找到一具无头尸体……所以他并不担心。(官兵不带尸首只割脑袋) 他还在隐秘处找到了专门留给他的暗语,知道寨子里的人都转道去了枯木岭。 刘八苟并不急着去枯木岭,而是继续走进后山,一路上他还伸手去摘路边的野……现在的奇峰山,正到了山开始浪漫的季节呢。 等摘到了一定数目,刘八苟又开始动手将它们编制成一个环,他一边走一边编,待环编好了之后,他已经达了一处小土包前面。他从盖子篓里拿出一个小锄头,对着那土包开始挖。 一小会过后,一个黑不溜秋的封口坛子露出身来。 他把坛子抱出来,坐在地上,再撩起衣服细细擦拭,他的双手细致小心,和往日里刀人的动作完全不同。 随后,他捡起旁边的环套在了坛子上头,并把脸庞紧紧的贴了上去。 “妹子,伱等急了吧,你苟哥回来了。” “我是来带你搬家的,这里住不得了……你不要心急,没出啥事,你看,我这不是安安稳稳的么? 妹子,听苟哥跟你说,这回苟哥真的能帮你报仇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现在我们这里出了神仙,是真的在天上的神仙,她还有个儿子姓方,现在下凡来了,就住在县城外头,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土匪之所以难以剿灭,就是因为他们熟悉地形,且狡兔三窟。 而且他们的消息灵通,他们内部设有“舌子”到处打听消息,还有许多人本来就是附近乡里的村民,官兵到了哪里,要围哪座山头,他们总能提前得到消息。 这回是保定总督杨文岳亲自坐镇,他带着大军压境,每每都是先围村再封山口,有亲属想通消息,杀,有将领想卖消息,杀。 奇峰山里的这些土匪算是倒了血霉了。 不知道有多少山寨被攻破,被焚毁,人头砍了不少,还有几十年辛苦积累的财富、粮食也被一扫而空。 即便如此,想彻底剿灭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这里是茫茫的太行山,有太多隐秘的山道可以供他们逃跑。 刘八苟抱着个坛子寻到了枯木岭,走到半山腰就已经发现了自己人留下的暗记,他一路循着找,果然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新寨。 “当家的回来啦,当家的回来啦!” 有人猛的从路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大声向着里边喊到。 嗯,如同赵老头说的,刘八苟并没有说实话,或者说,有一部分没有说实话。 他并没有入伙仇人的匪帮,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拉着自己村里那些活不下去的村民一起,在奇峰山里立了一个新匪帮。 和电视剧里那些凶神恶煞,遇到人就跳出来打劫的土匪形象不同,其实土匪很少会主动出去打劫。 想想就知道了,经常走人,走商队的路口、山隘肯定都有官兵把持,收钱这种事当然是他们先上,哪里能轮到你一帮土匪? 剩下的都是些偏僻小道,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你天天蹲那不会饿死吗?哪怕真让你蹲到了,那大概率是采药的,或者是樵夫,或者是猎户… 抢这些人得不到什么钱财,反而很容易暴露自己山寨的位置,得不偿失。 所以,土匪其实是属于服务业,他们的主要业务是帮四里八乡那些大户干湿活。 (本章完) 131.第131章 刘千金和土盟主 第131章 刘千金和土盟主 涞水县是个偏远小县,大户人家少。 又因为背靠太行山,土匪尤其多。 正所谓匪道艰难啊,对于这些为数不多的湿活订单,各匪帮竞争十分激烈。 刘八苟这伙人是新上山的嘛,他们的工作经验一片空白,按理说他们是只能活活饿死在山上的。 好就好在刘八苟他是个秀才,出入过“上流社会”,县里大户人家的事他听的比别人多,见的比别人多。 他知道谁跟谁有仇。 他还很了解这些大户的心理活动。 靠着这些优势,别的匪帮吃肉,刘八苟好歹也能捡到两碗汤。 这就已经可以了,这伙失去一切的乡民得以在奇峰口立足,而刘八苟也因为拉业务能力“出类拔萃”,被一致推选为大当家。 而且因为刘八苟做事讲求诚信——说了砍脚绝不剁手,绝不中途加价,严格遵守保密协议等。 现在他在外头已经得了个很威猛的匪名,就叫做……“刘千金”。(刘大当家说话算话,千金一诺嘛) 刘八苟一回来就得知自己又有了个新订单,这是宏家村的钟家,钟家希望能让同村一个叫宏七的村民“到山寨里住些时日,吃些苦头”。 刘八苟听过之后并没有太当回事,这只是一笔小生意,报酬也仅只有杂粮两石而已。 他询问山寨的二当家,即他的二叔,道:“二叔,兄弟们都跑出来了吧?有没有落单被兵狗子抓走的?” 他二叔摇头,因为他们山寨人头不多,而且警戒拉的很长,官兵杀到门口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拖家带口撤的差不多了。 就是财货损失的有点多。 “带出来的存粮只够吃半个月的了。”他二叔一老脸的愤恨,骂道:“说我们是土匪,这些兵狗子才是真土匪!昨天我还回(原)山门看过,粮食财货一丁点没剩下,搬不走的也都被烧了、砸了……就连后山畜栏里存下的干粪球,也被他们搬的干干净净!” …… 刘八苟这几天躲躲藏藏,赶路辛苦,到了晚间很早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梦到了从前,梦到了他正在家中给娘子读宋词,他读完了蝶恋又读了一阙武陵春,然而娘子只坐在面前看着他,并不作任何回应。 刘八苟心急,正要唤她的名字,忽然之间梦就醒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有人在猛敲门喊他。 刘八苟翻身坐起来。 “何事?” “大当家的快起来,土球子上山来了,他带了好多人!”刘八苟提着裤带直接出门,看到外面群山朦胧,头上还是明月当空。 他疑惑道:“这大半夜的他怎么来了,先前也没个来报信的……今天在外面守梁子的是谁,有没有问清楚?”(梁子即山路口,有一道梁、二道梁等) 他倒不担心土球子来和他玩黑吃黑,首先是他这已经被官兵刮过了,实在没多少东西可以抢。 其次是土球子自诩为奇峰口众匪帮的总舵爷、总架杆,对“自己手下”的架杆下黑手的话,以后在这道上就彻底没有脸皮了,就连他手下那些小头目怕都要人人自危。(架杆即头目,“总架杆”有盟主的意思) 抢他刘八苟等于是为捡芝麻丢了西瓜,不值当! 果然那小喽啰回告道:“问过了,他们说是打巧路过,听说官府已经连着烧了他们三个大寨子,土球子想带他们进大山往北去,还说实在不行,就干脆到山西去……” 刘八苟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能去山西呢?山西多远啊! 而且这太行山上多陡峭,时常还有猛兽出没,这一路多危险啊! 刘八苟对于土球子一向是非常关心的,既关心他的健康,也关心他的成长。 刘八苟现在就盼着他这个总盟主越做越大,越做越稳。 等到时机成熟,土盟主便登高一呼,带领着奇峰口大大小小众匪帮、还有十里八乡所藏匿的数千马匪,一起浩浩荡荡的杀去新城和方神子决一死战…… 打败方神子!抢夺他的金山银山!这场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所以,土球子他是不能去山西的。 他得留在家里,奇峰口,涞水县才是他永远的家……刘八苟脑子里极速转动,就在山寨外头渐渐出现许多火光的时候,他向着旁边的小喽啰低声吩咐:“我要出去迎土球子,你赶快去告诉二当家,让他等会过来找我,要带上……” 土球子带着大队人马上了山,刘八苟不但没有加强戒备,反而吩咐大开寨门。 于是本来陷入沉睡的山寨瞬间热闹非凡。 寨中的火光亮成一片,还有一些小杆头(小头目)扯着嗓子咋呼:“快去烧些热水来!老子爬了你这么远的山路,脚底下乏的很!” “饿了,还是先紧着弄些吃的来,说你们呢!戳在那跟个笨桩子似的,等我帮伱去烧灶是不是?” 他们看见个人都吆五喝六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还有更厉害的,直接把原主人从新搭的棚屋里头赶出来,自己扑进去倒头就睡。 对此,枯木岭这边的人自然是非常不满的,但大当家的有言在先:大家伙都不许抱怨,忍一忍,忍两天就过去了。 山寨东侧有个大岩洞,是对风开的,现在已经改成了新的“信义堂”,刘八苟和土球子等人现在就坐在里边。 土球子已经上了点年纪,尽管这一路他是坐在滑杆上被人抬上来的,但面上看起来还是显出萎靡。 双方说了小一通场面话之后,土球子终于转移话题,说出了他此番的真正来意。 “杨文岳这厮是真的黑了心了,不把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他是不会走的。虽说他手下那些兵狗子没用,奈何不了我们,但我们这样搬来搬去也不是个办法。”(土匪难以得知高层面的消息,杨文岳其实已经离开了紫荆关卫所,准备去河南了) 土球子说的相当委婉,事实上因为他们人多目标大(占好几个山头呢),也因为土盟主名声在外,官兵对他们的围剿力度是最大的。 (本章完) 132.第132章 请君入瓮 第132章 请君入瓮 他们本就是奇峰口最大的一伙匪帮,除去土球子自领的人马之外,手下还分有十余个杆目。(杆目即小队,领队就叫小杆头) 然而被官兵几番围剿之后,现在跟随他上了枯木岭的、还有留下山脚下的杆目,加起来也就五六个了。 事实上,若不是官兵每次都忙着抢东西,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也难怪土球子认定这奇峰口呆不下去了,这明显是被杨文岳那狗东西给针对了嘛。 土球子这回上山是为了劝说刘八苟和他一起走的。 他说:“千金兄弟,我们都琢磨着要换个盘子做生意,我瞧你这枯木岭也不是个好地方,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往西北去。塔崖口那盘子就不错,又是五回山又是涞水河,屁股一挪就能去山西,兵狗子再能追,也不能跟着我们到山西去。” (涞水河在易州西部,近山西连易水,离涞水县很远) (古代玩的是株连,甚至常常使用家族消失术,做土匪的为了亲族着想,往往会对外隐瞒自己的身世来历和真实姓名,土球子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同样的,他对刘八苟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为了不引起阅读混乱,下文双方对话的内容都使用艺名) 土球子说完话,那双三角眼就直盯着刘千金。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敏感而且危险的提议。 两个寨子的人马搭伙走在一起,谁强谁弱一目了然,遇到事情了肯定是土球子说了算。 等到了塔崖口之后,刘千金这点人马也没办法独自啃下一个山头,于是要么和土球子的新寨挨在一起,要么就要向土球子求援。 不论哪一种都是受制于人,到时候刘千金名为大当家,实际上就等同于土球子手下的一个大头目,要听从他使唤的。 刘千金自然是想到了这些的,所以他坐在对面,显得非常为难。 土球子连忙向着旁边摇扇子、留两条老鼠胡须的八门先生使了个眼色,八门先生心神领会,立即咳嗽一声,开始允诺许多好处。 (八门先生即匪帮里掌文书的人,也兼狗头军师,通常还会算卦) “刘千金尽可放心!到了塔崖口我们打下新盘子之后,好的山头可以让刘千金先选。” “塔崖口可是个好地方,那里靠易县(属易州管辖),大户人家多,生意也好做。五回山那边还经常走山西过来的商队,见着落单的(故意钻偏山逃税的),我们两家也能合在一起去打个牙祭……” 当土匪的大都没啥文化,而且短视,眼睛里是完全见不得好处的。 刘千金似乎也是这样的。 他听着八门先生的话,先前的顾虑似已抛到九霄云外,脸上已经难掩欣喜之色。 八门先生和土球子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都直呼有门!于是劝说的更加卖力。 “……刘千金可能不知道,现在要走的可不止我们一家,麻风岭的赵员外,红山坳的大脖子,他们也都是要走的……唉,这奇峰口属实是呆不下去了。” 八门先生叹了口气,一脸关切的看向刘千金,说:“到时候剩下的没几家了,你这枯木岭就会变的很显眼,俗话说出挑的橛子容易断……刘千金,现在不和我们一起走,那时候只怕你想走都走不了了!”(他们想走也不一定就是怕围剿,关键是“生意”没法做了) 八门先生不愧是读过三遍《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人,他完全掌握了谈判的精髓,把好事坏事都给人讲解的通通透透,显得非常真诚。 他还知道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特别善于在谈判中调动对方的情绪。 刘千金只是乱世之中一个迷途小匪首,此刻似已经完全堕入彀中,他听到好处时是一脸欣喜,听到麻烦时则是一脸解不开的忧愁…… 等到土球子也拍着胸脯,以总盟主的名誉担保八门先生的允诺完全真实、有效之后,刘千金的态度终于出现了极大改变! 他站起了身来重重点头道:“土盟主的话我是相信的!这样,明天早上我就把兄弟们都叫到一起,把土盟主和八门先生说的道理也和他们说一遍……我也知道,这枯木岭属实不是个长久地方,晚走不如早走!单走不如一起走!” 土球子和八门先生立刻就感觉惊喜莫名了。 嗯,现在土球子是真的很需要刘千金的。 只因为塔崖口那地方近山西,又是个两不管的地方,那里的土匪多的很,也凶的很。 土球子作为外来户想从他们手里抢个好地盘,不多带点人过去是不行的。 其实在来这之前他们也已经爬过了两座山,同样也费了许多口舌,只是那两座山的主人死活不愿意和他们“搭伙”。 气的土盟主差点就想黑吃黑……当然也就只能想了,经过兵狗子多番围剿,他本部的人马都已经疲惫不堪,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现在他终于在这枯木岭获得了好运气。 土球子欣喜之下,对刘千金印象极好,他后悔以前怎么没有和刘千金多加来往,还暗自下了决心,等以后吞并……呃不,等到以后搭伙了,他一定要好好对待刘千金! 正当此时,枯木岭的二当家来了信义堂。 可能是刚刚得了好事心中高兴,他在门口就开始大声喊:“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我们来生意了,宏家村的钟家大户刚刚让人带……” 刘千金皱起了眉头,打断他的话训斥说:“来了个什么大生意,让伱当着土盟主的面也这样大呼小叫的,见面先行江湖礼,我们山上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了吗?” 二当家自知礼亏,连忙向土球子告罪。 土球子倒是不以为意,他一早就发现了刘千金这寨子内部不是很正规,没有八门先生,没有专门的炮头,也没有设水香。(炮头即勇气先锋,带头打架的人;水香即内部安全总管) 所以手下人没有正经规矩,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本章完) 133.第133章 水到渠成 第133章 水到渠成 反而他很好奇刘千金在这个时候还能接到生意。 现在奇峰口附近到处都在走官兵啊,在这种大环境之下,那些大户都很害怕和土匪扯上关系,已经很少会有湿活派过来了。(被安个通匪的罪名可不得了) 他现在被逼到要远走他乡,跟这个就有很大关系。 土球子脸上笑眯眯,问二当家这是接到了什么好生意,是夜半入宅绑架某少东家呢?还是帮城中商户劫杀对手的走货商队? 于是二当家把昨天已经说过的事再说了一遍…… 原来这好生意是对付一个穷佃户,谢礼是两石杂粮(事实上只有一石半,还要给支门子、即中间联络人半石)——土球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旁边站着的八门先生也陷入了沉默。 这个连小生意都算不上,顶多就是鸡屎般大的生意,也值得你屁颠屁颠的跑来报喜? 刘千金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骂二当家,说他是麦杆杆吹灶火,一股小家子气。 二当家有点不服,他着急辩解说:“那钟家指明了要找我们,我们可以捏着他们多还两次价,多要一石半石也不是不可以……那钟家是宏家村的第一大户,家里有田地百十亩,早几年还在县里开了个当铺,家底子还是很厚的……” 加个一石半石的那不还是鸡屎大的生意么?刘千金一摆手,道:“好了好了!他家底再厚也不干我们的事,这单生意我们做不了了,刚刚我已经和土盟主说好了,我们两家要一起搭伙去塔崖口,这两天就要走!” 这就已经脱离了演练范围了。 二当家也不知道他是真要走还是假走,踌躇之后,便试探道:“去了那……以后不回来了?” “还回来做甚,等着被杨老狗包饺子吗?” ……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二当家表示,粮食已经被抢去大半,靠剩下的这些根本走不到塔崖口。 官道不能走嘛,只能往大山里钻……额,请不要说山里头可以抓野味吃,太没常识了。 刘千金立即把目光看向了土球子,意思是土盟主你家大业大的,赞助一点粮食应该没有问题吧? 土球子立刻就感觉脑袋生疼。 官兵上山那都是抢劫第一,杀人第二,他能带出来的粮食也不多,事实上,他在上枯木岭之前还想着要在刘千金这里借点粮呢。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的慌,如果凑不出足够的粮食,哪怕他再是舌绽莲,刘千金也是不可能和他一起走的。 所以,爬了这么多山头,现在好不容易拉到的“小伙伴”就这样没了吗? 就像好不容易中了个刮刮乐结果却弄丢了刮刮卡,得而复失的感觉是非常糟糕的。 土球子在极端郁闷之下,终于把心思转到了那“鸡屎般大的生意”,那二当家不是说了吗,钟家有良田百十亩,家底很丰厚。 虽然在临走之前干这一票十分弄险,但土球子眼下已经别无选择。 刘千金显得非常犹豫。 他是信义无双刘千金嘛,怎么能干出这种自毁招牌的事情呢。 土球子叹了口气,他觉得刘千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过于迂腐了。 他宽慰说:“千金兄弟,对我们道上兄弟当然是要讲信义的,否则就是不得好死,对那些个狗大户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我们这些兄弟在上山之前又有哪个没受过他们的欺压?”八门先生也摇着扇子,不伦不类道:“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这既是为山上的兄弟们出口恶气,也是替天行道!刘千金,你就不要犹豫了。” 刘千金面上的表情挣扎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摇头。 他说:“怕是不行啊!宏家村就靠着拒马河,拒马河上头那是有神仙在看着的!我们这一去要是让神仙给盯上了,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 土球子知道有个叫潘娘娘的神仙曾在拒马河边展现神通。 然而他并不害怕。 土球子摇头笑道:“神仙是不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的……千金兄弟伱怎么忘记了,宏家村离拒马河很近,我们这奇峰口离得也不算远。” 土球子的话还真有道理! 神仙的眼中有三千大世界,看清凡间的三山五岳只需要惊鸿一瞥。 宏家村那二三十里路和奇峰口这百十里路,在神仙眼中根本就没有区别。 他们在这奇峰口脚下也没少干坏事,难道神仙会不知道吗?不!她肯定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她却没有降下神罚,那无非就是说明……神仙懒得理会他们这些破事而已。 所以,这回去到宏家村大概也是相安无事的。 刘千金几番劝阻都让土球子和八门先生给驳了回来,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再带着一脸的忧虑出了门来。 夜里的山风微凉,二当家已经上了年纪,一出来就缩紧了身子。 刘八苟特意脱下一件衣服给他披上,再看现在刘八苟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忧虑的样子? 反而是二当家,即他的二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苟儿,你当真要带着土球子的人去宏家村?”(必须要刘八苟带,以防止意外,比如守村人会敲梆子) 土球子那伙人属于真正的悍匪,他们不可能只抢一个钟家,他们到了宏家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他是能够想到的。 为了生存干些湿活是一回事,去到宏家村祸害一整个村子是另一回事,当初要不是一帮天杀的马匪和土匪联合进村,他和刘八苟这些人又怎么会入草为寇呢。 时隔近二十年,那些相熟的人的惨叫和血泪依然还历历在目。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愿意宏家村的村民们再把惨剧重演。 然而刘八苟早已不再是那个看着娘子远去、嚎哭无助的秀才,他的心里满是仇恨,只要能让这涞水县境内的土匪和马匪全部死绝,他不惜化身为魔鬼。 首先第一步,如何才能让土球子和奇峰山口这些土匪离不开涞水县呢? 那就先得让官兵发狂。 (本章完) 134.第134章 钟二少之死 第134章 钟二少之死 宏家村。 是夜,钟二少带着一个小厮焦急的等候在村东口。 在这之前,他已经让人给守村人送去了三两猪头肉和一坛子老高粱酒,并且眼看着守村人醉瘫在床才安心离开。 所以,今天晚上的宏家村是不设防的。 钟二少现在在等待的人就是奇峰口的刘千金,刘大当家的。 虽然他爹钟上位对于请土匪“镇压”宏老七的事抱有疑虑,但钟二少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村民变得老实,以便继续收粮,并田。 另一方面嘛,钟二少毕竟年轻,又是在这宏家村里跋扈惯了的……说白了,就是为了维护那点自尊心。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然而前方依然悄咪咪的毫无动静。 钟二少让小厮把灯笼再举高点,以便让人更早的看到。 一会之后,他又催着小厮再往东边走走,看是不是有人从远处来了。 “二少爷,我都去了好几次了,在这看也是一样……” 小厮对于钟二少把那么好吃的猪头肉送给了一个糟老头吃很有意见,明说不敢,但脸上的情绪谁都看得见。 他现在也是不情不愿的,然而话说了半截就被钟二少一眼瞪了回去。 没办法,他只好闷着头往前走。 这回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呢,就看到了远处出现了火光点点。 “来了来了!二少爷,他们来了!” 本来磨蹭的小厮一下子跳起来,就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回去。 钟二少垫起了脚跟,看到那几点火光正直奔村口而来,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少顷,约莫有十余人已经走到了他眼前,领头的人到中年,相貌忠厚,应该就是刘大当家的。 旁边还有个留两撇细胡子,摇着扇子的先生,他看向钟二少,先开口问道:“你是钟家二少爷?守村人你安排好了吧,不要让人耽误我们做事。” 即便刘千金名声在外,但对面毕竟是一帮土匪,钟二少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然后点头道:“先生放心,都安排好了,保证他的梆子响不起来。” 对面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钟二少感觉他们的笑容有些怪异,不过他还没想太多,只想着让他们快点进村去干活,于是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厮道:“他知道路,就让他领着你们到那宏七家里去吧,宏七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事情好办的很。” “不急。” 对面的刘大当家始终没有说话,只有那先生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我们赶了很久的路,想先到伱家里去讨杯茶水喝,怎么样?” 钟二少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干湿活的土匪哪里能够请到家里去呢,钟二少就算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不对劲了。他喉咙干涩,正想再说点什么呢,就听见黑暗里头又传来许多脚步声。 那脚步声凌乱而且快速,等它们离开了黑暗出现在了火光范围之时,钟二少看到前面至少已经站了五六十号人,加上那些看不到的,今晚来到宏家村的土匪可能有百人之多! (不止抢劫,还得搬粮食嘛) 钟二少立刻就转过身,意图跑路。 然而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来几个人,他们堵住了钟二少主仆的退路,其中有个土匪“呀!”的怪叫一声,跳起来对着钟二少就是劈头一刀。 这一刀从面门的头颅骨深深的划下,往下一直划到腹部……钟二少瞪着一双翻白的眼睛,喉咙里咕噜乱响,肚子里的下水就像被踢翻了的垃圾桶,瞬间泄了一地。 在宏家村里跋扈了十几年的钟二少死的无声无息,旁边的小厮吓得人都傻了。 他下意识的也想跑,却被那把正在滴血的大环刀压在了肩膀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往鼻子冲,他的身体立刻缩紧做一团,一动都不敢乱动了。 后头的八门先生依旧不急不慢,道:“你知道路,那就带我们去钟家吧。” 这年头的地主老财都过的很滋润,也过的很不安全,所以钟家大宅外头也修了一个高高的土围子。 钟上位是个很谨慎的人,尽管钟二少对他的担忧冷嘲热讽,他还是早早的就把那些青皮闲汉赶上了土围子。 所以当大队的土匪出现在家宅外头之时,他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 “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钟上位隔着门缝往外瞧了一眼,立刻就急的团团转了,他还跺脚怒骂自家儿子,“早就说了土匪没一个好东西,他偏不信!现在灾祸来了……这可怎么得了啊,来了这么多土匪……” 外头的土匪已经开始叫门了:“开门开门,我们就是来借点粮食,粮食到手马上就走,不杀人!” “再不开门就全部杀光,老的少的一个不留!” 土匪的叫门就是这样的杂乱无章,前一个还想说好话哄骗,后一个直接原形毕露。 钟上位听到“杀光”二字,立马就跳了起来,他尖着嗓子喊:“不能开门!千万不能开门,等他们进来我们都要死!” 危难之际钟上位那圆滚滚的身子变的灵活了许多,他见有青皮想从土围子上下来,立马就把身子滚了过去,一脚踢翻了梯子。 “也不能让他们上墙!” 钟上位指着那青皮,嚎的跟杀猪似的。 刘八苟和八门先生也已经到了门外,见钟家大门紧闭,土围子上也趴了好些个人头,便主动请缨道:“赖先生,你就在这等着,我带人上去冲土围子。” 八门先生,赖先生则摇头笑道:“不急,而且这是炮头和小杆头的活计,哪能让刘千金你去。” 说着话他就一挥手,吩咐手下人道:“去,把钟家二少爷请过来。” 立马就有人拖着钟二少的尸体过来了。 此时的钟二少脸上的皮肉翻开,整个人都是血糊糊的,哪里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呢? 不过凭借着那身衣服,还有正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厮,墙上的人还是一眼确认了那就是钟二少! (本章完) 135.第135章 残忍的戏码 第135章 残忍的戏码 “是二少爷!二少爷他死了!” 钟二少那般惨状,直接把他们吓了个魂飞魄散。 这些人都是各村里的青皮闲汉,平日里就是欺凌一下村民,混来一点吃喝而已。 本来在他们想来,所谓的上土围子抵御土匪,大概也和平日里拉帮打架差不多? 外头来的土匪很多,他们确实有些害怕,但细想想,他们这些人加上钟家的奴仆、长工一起,人也是不少的! 更何况还有钟老爷许下的五两银子呢。 然而钟二少血糊糊的尸体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忽然之间就明白——这和拉帮打架不一样,外头的土匪和他们不属于同一种人。 如果他们是横行乡里的大恶人,那外头的土匪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土围子上头出现了慌乱,八门先生也瞧见了,于是他又让人多拿两个火把去到钟二少身边,以便让那些人看的更清楚一点。 顺便……他的手上又加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刚刚带路来钟家,现在还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小厮毫无防备,就被后头的一个土匪手起刀落,飞快的削掉了头颅。 头颅咕噜噜的已经滚出了老远,剩下的另一半身体却还未倒下。 脖颈处的热血直喷出两尺来高,它在空中碰到了一个老槐树,又在繁茂树叶的遮挡之下簌簌下落,犹如一场血雨。 八门先生在钟家门前来上这么两出“戏”,不是他闲的慌,也不是因为他变态。 而是土匪在行凶或绑肉票之时,经常都会使用这一招。 这一招名为杀鸡儆猴,是一种残忍却非常有效的心理震慑。 没有真正见过血的人哪里扛得住这个?他们会手绵脚软,他们会心防崩溃,从而失去抵抗的意志。 土围子上头的情形也和预料的差不多。 那些青皮俱都胆寒,他们再也没办法在土围子上多呆一秒钟,纷纷转过身想要爬下梯子。 还有找不到梯子的选择直接往下跳…… 看来钟家老财的“防御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终结了。 外头的土匪这两天都是昼伏夜出,受尽了辛苦,此时他们都发出了节日一般的热烈欢呼,钟家的银子!女人!粮食!现在全都是属于他们的了! 八门先生也摇着扇子面露微笑,他向着刘八苟说道:“事情还算顺利,待会进去以后要兄弟们把招子再放亮一点,要尽量的将这里打扫干净。”(意思是多找找暗门之类,看有没有隐藏的财宝) 刘八苟却没有说话,他把眼睛看向了夜空中的另一个方向,那是拒马河的方向,也是新城的方向。 八门先生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对面的守备营,只笑着道:“刘千金放心,最近的索桥也在十几里开外,等那些兵狗子追过来的时候,只怕这天都已经大亮了。” 就在他说话之间,一个身材矮壮的炮头领着两个杆目的土匪已经冲向了土围子。 他们没有携带爬墙梯,却人手都有一个飞檐爪。 飞檐爪后头连着一根长长的麻绳,只需要轻轻一抛,就能稳稳的抓住土墙。 剩余的土匪也闹哄哄的,他们有的人跟随去了土围子,有的人则等到了大门外边,只等着有人跳进了院子,再给他们打开门闩。 他们这心里头可急的很,抢到的财物越多,最后分的也就越多。特别是漂亮女人!先上和轮到最后上的滋味……那差别可大的很呢。 钟家院子里头。 钟上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然而更大的灾难在前,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体会悲伤。 眼见着土匪就要爬上来,而那些青皮却争先恐后的想要逃跑,钟上位急的人都要疯掉了。 他一边把自家的男丁、奴仆和长工不由分说的往土围子上赶,一边拼了老命想要阻拦那些青皮。 自家的男人就不用说了,奴仆和长工也是靠着他钟家过生活的。 这年头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不容易找,要不外头怎么会饿死那么多人呢?更何况他们很多人的老婆孩子也都住在钟家宅院里头。 他们根本就别无选择。 那些青皮可就不一样了,为了五两银子他们可以和人打架,打到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 但削掉脑袋?刨开肚子?那肯定不行! 所以钟上位的阻拦没有任何效果。 光靠自家那点人是守不住土围子的,到时候不光家财保不住,家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钟上位急的老泪狂飙,他跳脚痛骂那些人:“没用的六畜就知道逃跑!前门后门都有土匪堵着,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骂过之后他也知道给人涨价:“加银子!只要上了土围子我就给你们加银子,一人加十两!” 十两加五两那就是十五两,找来的青皮闲汉总有二十来个,这就已经超过三百两了。 对于一向抠门的钟上位来说,这真的是破天荒的特大出血了。 那些青皮也听的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决定继续跑路。 至于钟上位说的外头都已经被土匪围住了,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呢?这个先不管!总之不上土围子去主动挨刀就行了! 土围子上头已经有飞檐爪抛过来了,它们有的落了空,有的落下直接抓住了土墙,然后那麻绳瞬间就被绷的笔直。 钟家的一个老仆立在梯子上,指着那飞檐爪大声喊:“用菜刀!快些砍断它!” 麻绳砍断之后外头立马传来了土匪的惨叫声,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飞檐爪抓住了墙头,五个,八个,十几个…… 砍断麻绳是很容易的,哪怕是土匪们已经用弓箭对着墙头开始“火力压制”,但土匪用的是全身木箭、竹箭,轻飘飘的没有准头。(山上得铁不容易啊) 坏就坏在钟老爷这土围子太大,能够派上去的人又太少,砍的了这一头却顾不了那一头。 于是很快的,就有土匪从西边土围子上冒出了头。 钟上位越发着急,在这样的极危时刻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些青皮不是没有顾念之心么? 那,现场给他们发个老婆怎么样? (本章完) 136.第136章 靓女是刮骨毒药 第136章 靓女是刮骨毒药 想到就干!钟上位指着墙头两个已经露头的土匪,大声喝到:“捡石头砸他们!” 然后一阵风似的滚回了堂屋,堂屋里正躲着两个小丫鬟在那瑟瑟发抖,被钟上位一手薅住一个,直接给拖到了院子里。 一个癞子头青皮跑的慌不择路,钟上位就像一堵大墙忽然堵在他前面,问到:“癞头王,你想不想娶媳妇?” 娶媳妇?癞头王被问的一脸懵逼。 做青皮闲汉的看着潇洒,其实最是令人嫌弃,村里遇到的大姑娘见着他们都是绕路走,就连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媒婆,也坚决不肯接他们的生意。 你说他们想不想娶媳妇?想!当然想,就连做梦都在想呢。 癞头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头。 钟上位当即就把一个丫鬟推上前来,指着丫鬟道:“她叫小翠,她以后就是你媳妇了……小翠!快叫郎君!” 年仅十五、六岁,长的还算娇俏的丫鬟小翠看着猥琐邋遢的癞头王,特别是他头上大片没有头发、结痂发红的癞子,只觉得这人怕是比外面的土匪还要可怕……但是她扛不住钟老爷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只好流着眼泪喊了一声“……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的癞头王骨头都酥了,他哪里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形呢,只知道小翠姑娘喊了他郎君,那他死活也要赶紧应上! 癞头王没口子的连声答应:“诶!诶!……” 还没等他应上第三声呢,钟上位就一把拉住他把他推向了土围子边上,粗暴道:“快些爬上去!” 癞头王:“啊?” “啊什么啊!伱要是不上土围子等那些土匪都进来了,你家这婆娘就是他们的了!你是她男人,这事你能答应吗!” (从新媳妇贬值为婆娘的速度也忒快了!) 那肯定是不能答应的!癞头王把头摇的飞快,不知不觉的人已经被钟上位推上了土围子…… 钟上位没一分钟就完成了一次拉郎配,不过他来不及骄傲自满,转身又拉上了另一个青皮:“鬼王达!你想不想娶媳妇?” …… 既然乡下的土财主都愿意大力气修筑土围子,那说明这东西肯定是很有用的。 钟家的男丁、奴仆和长工人数虽少,虽疲于奔命,虽危机四伏,但好歹没有让土匪在几分钟内就完成一波流。 (“攻”进来的土匪也有,他们要么被石头砸中,要么站在高处被自己人射中,大头朝下栽下来的) 八门先生并不着急(着急也没用,没那么多飞檐爪),反而看着兄弟们玩耍,看的挺乐呵的,直到他发现土围子上冒出来的人头渐渐增多。 本来刚刚都已经临近攻破了,现在却又被压了下来。 他还听见一个十分尖锐的嗓音在大声喊叫:“你们的婆娘可都在这里了,绝不能让那些土匪攻进来祸害了!” “只要你们能守住,明天我就给你们操办喜事,办喜事的钱我来出……晚上就能洞房!” 八门先生脸色变的阴沉了。 他知道只要继续攻打下去,那些多出来的人也是守不住土围子的。 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而且在这村里耽误久了就会多出许多风险。 八门先生隐去脸上的阴沉,向着刘八苟说到:“这个钟家老财还是有一些急智的。” 然后他又招来两个土匪,吩咐道:“算了,不要再耽搁了,上轰天雷。”院墙里,钟上位已经把自家的丫鬟全都许出去了。 丫鬟人数不够?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后宅又拖出来几个女眷,里面有他的三个小妾,还有两个女儿…… 最后还差上几个,钟上位也有办法,他拍着胸脯说明天就去丽春院买!买清倌人,买没上过牌子的。 就这样,现在二十来个青皮都已经重新上了土围子。 俗话说靓女是刮骨毒药啊,她能让男人们忘记恐惧,还能让男人们甘愿赴死……唉!(作者重重的叹息) 癞头王提着一杆楸小心翼翼的趴在土围子上,刚刚有个土匪露了头,已经被他狠狠的拍了下去。 癞头王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平时看见两只蚱蜢叠在一起耸动,他都要站那看上半天。每当晚上憋到睡不着的时候,他总是会出来满村子的遛达,盼望着有哪家男人正在和婆娘办事,好让他能听一听墙根解馋。 如今他癞头王也能有婆娘了,而且是很年轻!很漂亮的! 癞头王心里美滋滋的,他又一次回过头去看小翠,小翠还在那里哭泣,看在癞头王眼里,只觉得小翠姑娘更加美丽。 就在他不停遐想的时候,有两个土匪抱着一个坛子走到了土围子脚下。 这两人也没个掩护,癞头王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们。 只是他不明白这两土匪为什么要抱个坛子……额,难道他们是想放蛇?癞头王心中揣测到。 两土匪把坛子放下,再从腰间解下了两把采药的小锄头,开始在脚下挖洞。 果然是要放蛇,不然挖洞做什么呢? 癞头王和趴在不远处的鬼王达对看了一眼,都觉得很好笑,土围子脚下那可厚的很,可以横躺下一个人,这两人不肯带个大锄头,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去?(土墙承重其实还行,但容易遭水流侵蚀也常被动物打洞,所以要筑的厚一点) 两土匪挖好了一个洞,然后把坛子放了进去。 癞头王在数旁边堆着的石头块,并不舍得拿出两块往下砸。(钟老爷说了,石头不多不要瞎砸) 其中有一个土匪拿出了火折子,开始向着火折子吹气,一下,两下,三下……可以了。 癞头王抬头,看见两个土匪拼了命的往外跑,他们连小锄头都不要了。 不只是他们在跑,之前等着冲土围子的,还有等在大门外头的土匪都纷纷往后退。 癞头王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翠姑娘,觉得小翠姑娘真的很好看。 “轰!” 钟家宅院前猛然响起一声爆裂的惊雷。 院里的钟上位他们,院外的土匪们都感觉脚下打晃。 黑火药的力量不足以把一堵厚实的土围子彻底炸毁,却让其中的一小段像条蛇一样高高的拱起了腰背。 有尘土在空中漫天乱飞,一起被震到空中的有碎裂的泥块,还有之前趴在那里的两个青皮。 等到尘埃落定,那一段拱起的土围子已经塌陷,一道宽阔的缺口就在眼前。 “抢银子!抢娘们!冲啊!” 院外的土匪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嚎叫,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一窝蜂的冲向了那道缺口。 钟老财家的灭顶之灾,终于来临了。 (本章完) 137.第137章 逃出生天 第137章 逃出生天 院里的人手忙脚乱,他们事实上已经逃无可逃。 有人见涌进来的土匪不过区区数十人(着急嘛,就像高中食堂打饭一样,在门口卡的厉害),再加上刚刚在土围子上取得了“胜利”,倒也能在钟家人的推搡之下靠拢在一起,意图阻拦。 然而隔着土围子拍脑袋、扔石头,和近身肉搏是不一样的。 肉搏之时你能看到对方的眼睛,还能感受到鲜血飞溅的温度,只要稍微的一迟疑,那你就会丢掉性命。 土匪们杀进来的人数虽少,但已经足够教这一帮青皮、奴仆和长工做人。 钟上位匆忙向着后宅跑去。 有老仆在喊他:“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钟上位脚步不停,只大声回道:“伱们在这顶住,我去后头叫人!” 老仆听的迷糊,后头都是些老小和女眷,哪里还能叫到人呢? 等他回头再看“战场”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这边人已经崩溃。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这些人就被土匪砍的哭爹喊娘,院子里的鲜血和残肢乱飞,有惨叫声不绝于耳,看的这老仆两股战战。 他瞬间就已经明白,自家老爷跑后头“去叫人”的原因了。 还幸存的人群犹如一群四散的鸭子,他们莽撞乱跑,然后被土匪追上一刀一个。 涌进院子里来的土匪越来越多,对于他们来说,钟家大宅现在是他们尽情撒欢的乐园,他们见着男人就砍,见着女人就绑。 八门先生和刘八苟也已经跨进了钟家的大门。 他们先去看了几个受伤的土匪,然后又顺着那些惨叫声一路走到后宅。 路上他们看见有人把女人按在地上行禽兽之事,也看见有人在想方设法往身上藏东西,但他们全都置之不理。 银子和女人固然是好东西,但此行他们最关心的是粮食。 钟家的粮仓就紧挨着后宅的东屋。(钟上位就住东屋,打开窗就能见粮仓) 临近东屋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脸上抹着黑灰的女人从房间里出来,看体态,应该是个很年轻的。 一个土匪连忙拿出绳索上前去,想把她绑了。 谁知那女人并不逃跑。 她先是明显一怔,随后就张开了双臂死死的护住了房门……嗯,如果有钟家人在这的话,他们会认出这就是钟家的二少奶奶,也就是钟二少的老婆。 拿绳索的土匪立刻就很兴奋了,他认为这房间里肯定藏了什么很值钱的财宝。 他抽出了刀子在女人面前晃了晃,想把她吓唬开。 明晃晃带着血的刀子吓的女人浑身打颤。 然而就在土匪自以为搞定,想把她拨开然后进门去的时候,那女人却忽然暴起,狠狠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土匪被这一口咬的猝不及防,疼的他也忍不住嘶声惨叫。 脖子是极其要害之处,当下他也顾不得其它,反手就是一刀刺向了女人的腹部,女人闷哼一声尤不肯松口,于是他握紧刀柄又刺一刀…… 女人终于倒下。 土匪也无法再进到房间里去,他拿手死死的捂住了脖子,指缝间有血流如注,还有“哧哧”细响声。 另一个土匪高高高兴兴的上前去,他推开了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女人藏起来的珍宝——一个同样在脸上抹着黑灰的小女孩。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他恼怒的啐了一口,直接就抽出了刀子。 “慢!” 八门先生在后面喊了一声。 然后他笑眯眯的看向了刘八苟,手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道:“刘千金,还是你来吧。” 刘八苟不清楚这是搭伙之前的投名状,亦或是他曾去新城的事漏了点风。 但他脸上没有显出犹豫。 只笑了笑,然后大踏步的向着房间走去…… 钟家大宅被刮地式的搜索了两遍之后,八门先生和刘八苟一起走出了粮仓。 因为还没到秋收,粮仓里的存粮数并不能完全满足需要,八门先生的话明显比之前多了很多,他当着刘八苟的面一五一十的算计着路上的需要,到了塔崖口之后的需要。 “韩三姐!“ 随后他把矮壮粗陋、名为韩三姐的炮头唤了过来,吩咐道:“我和刘大当家守在这里,你多带兄弟去村里,记住把手里的家伙收紧一点,少见血,多收些青秧子回来,我们都用的着。” (“秧子”常指人质或肉票,这里的青秧子指的是青壮劳力) 八门先生知道,那些穷逼村民家里是收不上几斗粮食的,所以多抓点青壮才是正经事情。 青壮是个极好的东西。 缺人的时候可以补充实力,行远路的时候可以当搬运工,到了彻底断粮的时候呢,还可以…… 宏家村不似谭溪村那种住了几百户、横跨几十里的大村,当土匪刚刚开始攻击钟家土围子的时候,宏家村的村民们就已经听到动静了。 他们收拾了简单家当,然后趁着夜色,纷纷扶老携幼逃出了家门。 宏七也带着婆娘和儿子混迹在其中,他侧耳听着钟家那边的动静已经平息,心里不禁暗暗着急。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向着县城方向跑的。 然而他们的行路速度实在太慢,到现在也才将将要走到拒马河边。 顺着拒马河去下游过索桥,那就还有十几里的路——怕就怕,土匪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很快就要从后头追过来了! 宏七心里着急,不断的转头回望,就在这时候,旁边的田沟里忽然滚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 宏七被吓了一大跳,张口就要喊人。 “不要喊,是我,是我呀!” 这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原来是个人,听声音还有点熟悉。 宏七借着月光细看,惊讶道:“钟老爷?” 嗯,钟家的二十几口人大都已经命丧黄泉,唯独睿智的钟老爷居然可以逃出生天。 前前后后的土围子都有土匪把着,也不知道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胖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单逃了出来,而且速度比这些村民都快,老早就已经躲在这河边的田沟里头了,搞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身淤泥。 (本章完) 138.第138章 天堑 第138章 天堑 钟上位拉着宏七,可怜兮兮道:“宏老七,我的脚扭到了,你带我一起走吧?” 宏七当然是不愿意的,之前的阎王贷,还有发小宏永贵一家的死,可都是这个胖子搞出来的。 宏七家的婆娘冷着眉眼,拉着宏七就要走。 还有他的儿子小调皮,直接上来用脚踹钟上位。 然而钟上位浑然不顾,他坐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宏七的脚,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他赌咒发誓说阎王贷的事他根本不知情,都是他家二小子做出来的。 “宏老七!”钟上位说到最后怒目圆瞪,他愤愤道:“当初要不是我借粮给你宏老七,你们一家人能活到今天吗?伱现在仗着认识方公子,你就不顾恩义了?同村几十年的老乡亲你也敢不管了!” 宏七耳根通红,他恨钟上位,但却辩不过他。 想把他甩开,然而他这么一大坨挂在脚下根本甩不动。 无奈,宏七只好忍气把钟上位搀扶起来……嘶,这货真的重的离谱!宏七一个庄稼汉都差点闪了腰。 好在钟上位也只伤了一只脚,宏七勉力的帮扶着,好歹能让他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村里这些人,也就是你宏老七有情有义”。 钟上位拽着宏七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做感动状,他说:“刚刚见着王寡妇过去我也求她帮忙,但她不但不肯扶我还要捡东西砸我,唉,你说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我也不是有情有义,我是被你沾上了甩不脱,宏七心里想。 钟上位一脸不愤,“当初,她家男人死在家里没钱发丧,还是我给钱帮她买的棺材!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 丧事一共了六钱银子,结果你让王寡妇还二两三钱。你家二小子还把她家的口粮抢走了,她砸你那是应该的,我现在也想砸你。 宏七心里闷着气,根本不愿意搭理钟上位。 他只担心多了这么个累赘,等后头土匪追上来就更加跑不了了。 宏七心里焦急,加大了力气拖着钟上位要快些走,然后没走一会,耳朵里就听到了“哐啷,哐啷”的金属碰撞声。 这声音很熟悉,像是银子? 声音来自钟上位的怀里,宏七看过去,只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明显藏了好大的一包。 宏七顿时就非常生气了。 难怪他感觉钟上位重的离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带着这么一大包呢,他和婆娘逃出家门的时候,可是连一件多余的东西都不敢带! 宏七立即就伸手往钟上位的怀里掏,“你还想不想活命了,快点把它拿出来扔掉!” 然而钟上位舍不得。 “使不得,使不得啊!”他一边躲闪一边哀求:“我家已经让土匪给祸害了,我好不容易就带出来这么点家当,都是些银子和贵重首饰啊……宏老七你就行行好,让我留着它吧!” 钟上位说的极委屈,一双小眼睛泪水涟涟。 但宏七是不能答应他的。 银子这东西死沉死沉的,现在是多一分重量就多了一分凶险……可是他伸手去掏了几次都被钟上位躲了过去。 “你不肯扔掉它,那你就自己走!” 气极之下,宏七发狠的猛甩臂膀,想把钟上位留下自己走。钟上位死死拽着不肯放手。 但他也知道这包东西是留不得了。 没办法,钟上位流着眼泪自己掏出了包袱,然后让宏七抢了过去,毫不留情的丢到了路边沟里。 少了几十斤的份量,他们的脚步陡然加快,很快就赶上了其他村民,还有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拒马河也已经近在眼前。 快走!快走!只要绕过了拒马河就安全了——宏七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钟上位人被拖着往前走,却还在不时的回头寻那包裹,想到那白的银子就这样暴殄于荒野,他的心中疼痛如刀绞。 这时候,他又听见“啪嗒”的一声响,低头,只见地上又掉下了两锭白银子。 钟上位立刻就两眼放光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上落下的呢,连忙弯下腰要去捡,谁知又被宏七抢先一步,飞快的把两锭银子抄在了手里。 这次他没有往沟里扔,而是拿出了一块旧布把银子抱起来,稳稳的藏进了自己怀里。 钟上位看的两眼直发愣。 宏七则一脸淡定道:“这是我的银子,早几天卖仙米赚的。” 其实不管有没有钟老爷这个累赘,宏七和这帮村民都是跑不过土匪的。 土匪们堵住了东口和村西,留下拒马河方向这道缺口让他们逃跑,就是算准了他们没法过河。 炮头韩三姐已经听了八门先生的吩咐,带着三个杆目的土匪匆匆追过来了。 见着后头忽然出现的火光,村民们立即就惊慌失措了,他们只能拼了命的向着河边跑,慌乱中有人跌倒在沟里,还有小孩被吓的放声大哭。 土匪们刻意放慢了脚步,两边散开,企图把这些村民都收拢在一起。 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青壮,至于其他的老小妇孺,那当然是要留在这里当肥料的。 宏七手中抄着小调皮,和婆娘还有一众村民都已经跑到了河边,他们看到对面已经亮起了火光一片,那是粮仓的守备营官兵已经被惊动了。 如果能跑到那里就好了,宏七心里头想。 然而眼前是奔腾不息的天河之水,河流宽阔而且异常汹涌。(已经换成了输液软管,但水量依然极其充沛,而且二坡山口到下游的地理落差很大) 宏七和宏家村的众村民都面露绝望之色。 他们从来都未曾想过,这条给予了他们生存的希望、曾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河流,如今竟已变成天堑,还阻断了他们最后的逃生之路。 土匪拦住了那些逃散的人们,开始渐渐的缩小包围。 领头的矮壮汉子也从黑暗中露出了身形(韩三姐),他面目阴沉,手里提着一把尖刀,刀刃上满是钟家人的鲜血。 此时那血液还未曾凝固,正在一点一滴的垂垂下落。 (本章完) 139.第139章 大慈大悲潘娘娘 第139章 大慈大悲潘娘娘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的拒马河边将要变成另一个屠宰场。 被围住的羔羊们全都心知肚明,有人害怕的浑身发抖,有人瘫软在地上开始绝望的哭泣。 前面是越逼越近的土匪,后面是能瞬间冲走九头牛的拒马河,对面的守备营官兵救不了他们,他们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逃出生天。 在这样生死之交,有人开始把希望寄托于某种超自然力量—— “潘娘娘,在天上的潘娘娘啊,请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 开始是几个人喊,然后是十几个、几十个,一百个…… 宏家村的男女老少全都跪在了河边,他们流着眼泪,向着天空大声呼唤潘娘娘。 “大慈大悲的潘娘娘,请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他们的声音里头,满是悲怆和绝望。 现代社会,夜已深。 协和小区的老式教师楼里还亮着多盏灯火,其中有一盏是属于潘淑兰的。 潘淑兰之前还伏在案桌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方愈说着话,一边拿着红笔在小学生的作业本上写写划划。 然后她就听到了“涞水县”那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声响。 这声响……额,大概就类似于某人偷偷嗑瓜子的声音。 客厅里的“涞水县”一直都是非常安静的,明确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这还属于头一次。 潘淑兰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站起身来前去查看。 夜幕笼罩下的“涞水县”视线不太清晰,上头就像盖了一层薄薄的灰色纱帐,透过这层“纱帐”,潘淑兰看到拒马河两岸都亮着许多火光。 靠县城这一头应该是守备营的人马,另一边则是来自宏家村,火光从村东头开始一直蔓延到了河边。(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干坏事时总要放火……) 嗯,这个宏家村以前是看不到的,是那日里潘淑兰在拒马河边施展了“神通”之后,悄然生长在地图边缘的——多出来的地方包括大半个宏家村,下游的赵家村和白鹤坝村的边沿,以及县城另一面的王村、娄村、胡家村的一部分。 其实从第一次下雨开始,潘淑兰就已经发觉这地图会自己长大,那时候还以为它和植物一样,是浇了水就会长大。 然而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这事与浇水无关,毕竟拒马河的河水在没日没夜的流,这地图却只明显长大了两次。 方愈认为,这是明朝人崇拜潘老师的结果。 他还说潘老师这是觉醒了崇拜升级系统,说不定现在潘老师的脑子里就有某个高维度的、能够操控时间的不明生物在监视着这一切。 潘淑兰嘴上骂他胡说八道,其实心里头有点慌。 她特意去百度了“系统”的意思,网友们把这个词解释的非常详细,然而潘淑兰却越看越觉得糊涂…… 总之,现在宏家村里亮起了许多火光,潘淑兰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 她连忙喊方愈,接连喊了两声却不见回答。 然后她回头看大电视,发现方愈手里握着毛笔,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有阿秀这个小东西,刚刚还吵吵闹闹的,现在则像个树濑熊似的挂在方愈身上,两人的细鼾声一唱一和,睡的正香甜。 潘淑兰立即就收了声音。 她扶了扶眼镜,把脸凑近去细细查看那宏家村,很快就看到在拒马河边影影绰绰的,像是聚集了好大一拨人。(其实是两拨人) 他们这是想过河? 潘淑兰心中琢磨,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过河,先放一座桥下去再说。 话说现在河中水流湍急,两岸的来往也确实是需要一座桥的,要等县令闵文恭组织人手来筑桥的话,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她拿出了一个没有用完的塑料盒(一号楼的楼板也是从这剪的),想剪出一个长条形塑料片作为拒马河上的跨河大桥。 此时河边的土匪已经彻底完成了合围,他们像赶猪羊似的,把近三百村民围拢在河边的一小块地域。 韩三姐提着滴血的长刀,冷眼看着面前跪了一地,正哭天抢地、向着天空祈求神灵的村民们。 他的心中嗤之以鼻,自古神仙在乎的总是那些王侯将相,因为那些人不是武曲星下凡就是文曲星下凡,最差的如那些流寇头目,那也是杀星降世。 遇到这些人的时候神仙总是要给点面子的,但你们这帮泥腿子算什么东西?你们也配得神仙搭救? 韩三姐心中毫无畏惧,“去,去挑些病秧子出来!” 他把大手一挥,立马就有几个土匪过去抓人了。 人群里瞬时就开始一片混乱。 土匪却没有去挑青壮,而是专门挑着那些老弱病小的人抓。(民间“病秧子”的由来就是出自土匪黑话) 之所以要抓这些“病秧子”,还是为的老一套:杀鸡儆猴。 按照经验,只要当着这些人的面杀掉一批“病秧子”,保管剩下的人都老老实实的。 宏七脸色惨白,他把妻儿都死死的护在怀里,眼看着土匪从面前走过,很快就把本家的三叔公老两口拖了出来。 三叔公浑身发抖,嘴里却还在不停的嚷嚷着,“你们……伱们不能杀我,潘娘娘就在天上看着呢!村里人都知道潘娘娘是向着我们宏家的……你们要是敢杀我,等潘娘娘怪罪下来了,保管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没有人敢对他施以援手,土匪也完全不在意这糟老头满嘴的胡话。 接着宏七又听到一阵杀猪似的嚎叫,这是钟老爷被发现了。 他本来是躲在最后面的,借着一身淤泥想躲藏在河沟里,奈何他的体型庞大过于明显……唉,机智过人的钟老爷,看来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宏七眼看着三叔公和钟老爷被土匪拖了过去,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 人都是这样的,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能多苟活一刻钟也是一种庆幸。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宏七的一口气还没出完,就听见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站起来。” (本章完) 140.第140章 彩虹之桥 第140章 彩虹之桥 宏七猛然抬头,看见一个面容蜡黄的汉子就站在自己旁边,他手里提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蒺藜(锻刀需要好钢,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话是对自己说的,那双眼睛却直盯着自家婆娘和儿子。 那铁蒺藜就吊在宏七眼前,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宏七清晰的看到上头还沾着碎肉和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显然这炳铁蒺藜刚刚敲碎了某人的脑壳。 “你站起来,让开。” 那黄脸土匪又说了一遍。 宏七的心脏剧烈紧缩,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让他呼吸困难,他知道自己胆敢拒绝的话,那铁蒺藜就一定会砸碎他的头颅……可是他又怎么能让开呢? 宏七依然跪在地上不动。 他和哭泣的婆娘对望了一眼,然后用手捂住了小调皮的眼睛,再然后,他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只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客厅里的潘淑兰无法感同身受,她不知道此时拒马河边的村民们已经走到了生死边缘,她拿着剪刀细心裁剪,剪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她想到古代河边也没个路灯啊,要是那些村民晚上过桥的时候不小心栽下去了可怎么好呢? 潘淑兰想了想,把眼睛看向了才用了几个月的手机壳。 这手机壳是了19块9在某直播间拼来的,色彩鲜艳明快,名为七彩系列。(赠送一块防爆膜) 最关键的是,这手机壳外头附有夜光材质,黑暗中能发出微微的荧光,能方便半夜醒来的人摸手机。 潘淑兰用东西一向珍惜,这手机壳现在看起来还和新的一样,就这么剪掉的话,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过想到那些可能会掉下河去的村民,毕竟人命关天呢,于是她也没有犹豫,非常利索的就把手机壳剥了下来。 再拿起剪刀,咔嚓,咔嚓…… 宏七闭上了眼睛引颈待戮。 他知道那土匪已经很不耐烦了,他还听到了那炳铁蒺藜挥动的风声。 就这样了吧?宏七心中想到。 穷苦人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活的艰难,死如蝼蚁……宏七心中没有太多的怨恨,有的只是浓浓的牵挂,可怜自家儿子,今年还不到七岁呢。 他本以为死亡是瞬间的事,然而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却还没等到铁蒺藜砸下来。 这时他又听到一直嚷嚷不止的三叔公发出了超高分贝的狂笑声,“快看啊!哈哈!潘娘娘显灵啦,潘娘娘显灵啦!哈哈……” 宏七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河边的土匪和村民们全都处于静止状态,他们仰头看着夜空。 宏七也赶紧抬头,他看到头顶有一座巨大的彩虹正在缓缓下落。 这彩虹是直的而不是弯的,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有影子呢),它在寂静夜空中放射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有如幻境,有如烟雾。 宏七的视线透过这层烟雾,他看到漫天的星辰都因此变得朦朦胧胧……他的心中立即被一种疯狂的喜悦感充满。 居然真的是潘娘娘显灵了!他知道自己一家人已经得救了。村民宏七瘫软在地上,他用手紧紧的抱住了婆娘和小调皮,喜悦,还有感激不尽的泪水在瞬间就已经打湿了脸颊。 那“彩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河边的人们都已经被笼罩在这样的一片光辉之中。 “嘭!”的一声巨响,那“彩虹”彻底落地。 横在村民们眼前的是一座宽约三丈,色彩靓丽,跨越拒马河两岸的超级大桥,这是神灵赐下的彩虹之桥,也是宏家村村民的生命之桥。 有村民来不及感激潘娘娘,他们连滚带爬的就上了桥,匆匆向着对岸跑去。 更多的人是带着一家老的小的,他们的动作快不起来,但他们也不再十分畏惧身边的土匪,为什么呢?因为有潘娘娘在天上看着呢! 事实上哪怕最凶残的土匪都不敢在这时候杀人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定身术”之后,他们纷纷弃了手中的刀兵,没命似的从河边撤退。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人类的恐惧感总是滞后的),本能的只知道要赶紧逃离这一团光辉遁入黑暗之中,就好像那光辉里有什么神奇力量,将要把他们的生命和灵魂全都吞噬似的。 于是从上空看去,河边的人流顿时两分。 狼群和羊羔们互相穿插而过,他们向着不同的方向匆匆而行,居然互不干涉,哪怕是那些行动缓慢的“病秧子”呢,土匪们都没有一点想要“挽留”他们的意思。 当然“病秧子”也不会傻乎乎的想要留下来……额,除了一个。 宏家的三叔公这时候又犯病了,他挺直了腰杆杵在人流中间,拖也拖不走,他向着韩三姐等土匪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天杀的土匪,没卵子的怂货,有本事就不要跑!刚刚不是还要杀我吗?来呀,老子就站在这里,你们快来杀呀……我呸!伱们这些没卵子的怂货,你们不要走,你们还烧了我家的房子呢,得赔……” 他甚至还伸手拽住了一个土匪主动求死,可惜人家只顾着逃跑,根本就没空给他一刀。 客厅里潘淑兰看的真切,原来河边是有两拨人呢。 她看着其中一拨小人上了桥向着对岸走,而另外一拨小人则退了回去,向着反方向“缓缓移动”。 这下她明白了。 河对岸就是孙传庭的守备营,不敢过河,反而逃跑的这拨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涞水县西边多土匪,这一拨人说不定就是到村里打家劫舍的土匪呢。 “可不能让他们跑了。”潘淑兰心里想。 后世的电视剧因为编剧大都脑残,还有碍于规定,影视剧中不能出现过于血腥的场面,所以观众了解的土匪不管是凶残还是不凶残的,其实都是经过美化之后的形象。(事实上没有不凶残的土匪) 潘淑兰也深受其害。 如果她能知道土匪们常用的招式,比如挂甲——冬天把人脱光浇凉水,浑身结冰名为“挂甲”。 (本章完) 141.第141章 神之半圆,神之深渊 第141章 神之半圆,神之深渊 或者穿——身上涂猪油吸引蚊虫蝼蚁,被活生生噬咬而死,过程极漫长,极度残忍;或者火背篓——让人背上铁皮背篓,里头烧木炭……或者让她亲眼看到了今晚土匪在钟家杀害的那些妇孺。 说不定现在她就已经怒火攻心,伸出手指去把这些小人给活活碾死了。 但她毕竟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这些人是坏人,不能让他们走了,于是她顺手拿过了刚刚批阅作业的圆珠红笔——钢制外壳,十几年前获得“市优秀青年教师”的奖品,潘老师一直很珍惜,后来在网上看到同款,只卖四块五毛钱,楼下补图—— 拿尖尾的那一头戳进了宏家村的土地里,正好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韩三姐带领着土匪们刚刚逃出了那一团可怕的辉光,心里头正感觉有些庆幸呢。 他们还以为神仙对他们就此放过,韩三姐回头看了一眼那大桥,惊魂未定之余,他在心里感恩了好多遍“大慈大悲潘娘娘”……忽然间,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抬头,他的视线已经被一个银白色的物事充满。 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座山!(贴的太近了嘛)一座银白色的大山!这座大山从天而落,即将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压成肉酱。 “轰隆!” 一声巨响犹如天崩地裂。 “大山”落地了,却是落在他们的正前方,并没有把他们压成肉酱,只是强大的动能带起一股无法抗拒的飓风,把他们三个杆目六十多号人全都掀翻在地。 韩三姐离得最近,于是摔得也最惨,他整个人直飞出去三米来远,人在空中的时候他发现这“大山”原来是一根银白色天柱,这天柱极其粗大,而且高耸入云(土匪在惊惧之中的想象力,其实是因为天黑看不清顶端而已),此时它的下端已经深深扎进了大地,地上的大块泥土翻飞,在四周形成了一道道明显的龟裂。 韩三姐亲眼看到好些个兄弟被这些龟裂吞噬,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潘淑兰不知道土匪们已经损失惨重,她手腕用力,握住圆珠笔左边一划,再回头右边一划,在河边划出了一个规整的半圆。 然后她收回了圆珠笔,观察了一下,看见那拨人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被困在半圆里面不能再前进分毫。 (土匪悲愤:完好无损?我们都被摔成这样了呀,还有好多兄弟都不见了!难道你不能数一下人数再下定论吗?) 这样就可以了。 潘淑兰抽出一张纸巾把笔尖的泥土擦拭干净,然后转头回去,继续给三年级的小学生批阅作业去了。 韩三姐被摔了个眼冒金星,还有胸口有钻心般的疼痛,他知道这是被摔断了肋骨。 可是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的爬到了那个半圆处,此时那天柱已经被神仙收回去了,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广阔的深渊。 韩三姐伸脖子往里头望,这深渊里头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到尽头。(其实没多深,就是天黑而已,拒马河涞水县段的岩层较浅) 最令人恐惧的是,他还听到了里头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哭嚎之声(河水流了进来,还有风被困在里头不断的回旋)……毫无疑问,神仙留下的这道深渊并不简单,因为这里连接的是地狱之门!韩三姐和两个小杆头对望了一眼,俱都脸色惨白。 他们知道,谁要是从这里掉了进去,那不管是肉身还是魂魄,都将成为那些阴间鬼怪的腹中食物。 这可比死还要可怕一百倍!(魂魄被吃了就永世不得投胎,这是常识,他们都懂) 所以,土匪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他们只能回头。 哪怕跳进那拒马河被浪拍死(岩石),哪怕被对岸的官兵捉住,日后再判个千刀万剐,那也比掉进这里头强的多! 宏家村的村民已经悉数上了桥,而河对岸的人们也早就已经被惊动了。 这里有近两百轮值守水车的铁匠和木匠(武器订单多的很,当然是要24小时两班倒的),还有近一千九百名驻守粮库的官兵。(总数约2100名,有两个百人队在外巡夜) 参将罗尚文脸色铁青,他带着两百总督标兵和三百卫所兵,全副武装,正急步奔跑在大桥上。 “让开!不要耽误官兵抓土匪,全都给我让开!” 这座新出现的大桥又稳当又宽阔,上头还泛出一种令人心醉的、神圣的光辉,许多人的心中都在猜想:潘娘娘这是把仙宫中的仙桥给搬到凡间来了呢。 罗尚文在上桥之前还带着众官兵向着这仙桥下跪,齐齐的拜了三拜,然后才急匆匆的踏上了桥去对面捉土匪了。 不需要去问那些村民,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河对岸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明朝现在就是这样的,北方大地上到处是土匪,到处是流寇(保定也有,顺天府都有啊),所以让他感到愤怒的不是土匪祸害了宏家村,而是这些土匪出现在了他们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里距离新城才不过二十多里地啊!方公子是必然要过问的! 更何况,今晚的事还惊动了潘娘娘亲自出手……这是他罗尚文的无能!也是总督大人和整个大明朝廷的耻辱!大明朝廷的态度他暂时还顾不着,但他已经能够想象,总督大人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会是何等的震怒。 干你娘!这帮天杀的土匪,一定要抓住他们,老子要亲自把他们剁成肉酱! 罗尚文怒火中烧,根本顾不着这帮被烧掉了家园,刚刚从生死之间逃出来的可怜村民,他喊着让他们全都闪到一边,眼睛已经看到了那群重新回退到了河边的土匪。 土匪们正在经历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眼前的拒马河河水实在是太猛了,跳进去摆明了就是九死一生,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个跳河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本章完) 142.第142章 新城事 第142章 新城事 送别人去死是很容易的,到了自己要赴死的时候却尤为艰难。 看着桥上的大队官兵气势汹汹直奔他们而来,土匪们也如之前钟家的妇孺、宏家村的村民们一样惊慌。 “炮头,不能等了,我们快些跳吧!” “对对!炮头我们快跳吧,跳下去最多就是一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要是被兵狗子逮到了那肯定是千刀万剐啊,我们兄弟可受不得那个罪。” 土匪们纷纷开口劝说韩三姐,其实就是想让韩三姐先跳下去“试水”。 合格的下属就是这样的,要时时刻刻把领导挂在心上,凡事都要以领导为先,碰到像跳河这样的大事情,就更加不能跟领导去抢风头! 韩三姐面上连连点头,但脚下是一点没动。 就在他们犹犹豫豫之间,那些官兵已经下了桥,离他们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了。 领头的武将提着一把雁翅长刀,脸色带着一种已经扭曲的愤怒……韩三姐不知道逃跑,反而十分利索的跪了下来,他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我韩三姐愿意投降,我愿意招安,我还知道土球子和赵员外他们的老寨……” 罗尚文对他的求饶毫无回应,他一个箭步抢上前,猛的一刀砍进了韩三姐的肩窝里。 热血和撕心肺裂的惨叫一同迸发,罗尚文抽回刀子,再砍一刀,再抽回,再砍……罗尚文被迸了一身的血,但他不知疲倦。 唉,看来罗尚文同志是个实心眼的人呢,韩三姐是真的要被他砍成肉酱了。 土匪们这下等不及领导为他们试水了,他们纷纷往河里跳,动作慢些的则被官兵团团围住,什么饶命什么招安全都不管用,只有刀子,只有雪白的刀子向着他们头上砍去。 第二天,恰逢新城里的周末,又是一个放映西游记的好日子。 方愈已经得知了昨夜宏家村闹土匪的消息,土匪把村里大户钟家灭了门,还烧毁了大半个宏家村。 然后他们被罗尚文逮住砍了个稀巴烂,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方愈把大概经过告诉了潘老师,并且盛赞潘老师出手及时,制止了土匪们进一步的残暴行为,为大明涞水县的社会稳定和繁荣做出了突出贡献……方愈还特别回顾了之前潘老师对大明朝百姓的一系列功绩,他说如果大明朝廷有意搞一个感动大明栏目的话,那潘老师当之无愧的应该成为年度人物。 方愈说了一大堆的屁话,意图转移潘老师的注意力。 因为她在听说了钟家发生的惨案之后,心中深感不安。(死了一百多个,最后女眷也没带走,全堆在房间里被烧死了) 因为【汉文】——已经改成【国文】、【术算】、【格物入门】等教材已经最后定稿,今天县里几家印刷作坊的人都已经如约而来。 方愈牵头后勤(采购)部和他们会面,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和他们商量各种细则。 印刷数量和价格都是其次。 关键是这时候各家作坊用做印刷的油墨配比和雕版规格都是不一样的,包括他们使用的纸张、字体,装订也全都各有不同。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方愈要求他们,如果想要吃下这笔大订单,就必须实行严格的标准制度。比如他们可以共同筹备资金,各自抽调出技术师傅和工人,成立一家全新的印刷大作坊。这样就能更方便的做到统一采购,统一规格,包括后期一系列的装订和(新城)验收流程,都能够省去很多麻烦。 “我们新城也愿意投入资金,总数不低于三千两白银,但我们只做标准化之后的质量监管,不参与大作坊的基本运作。” 方愈没有做过印刷,刘鸡对这些事也根本摸不着头脑,与其插进去瞎指挥,不如安安心心的做个天使投资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捐钱逃跑?会不会做假账蒙骗投资人?这个方愈一点也不担心。 并不是方愈相信这些人的节操,而是现在县城里属于新城的“脑残粉”或者说“眼线”实在太多了(衙门里众官差、眼巴巴想拿订单的商家、想来新城打工的县民……),只要他们敢于犯错,那就肯定没有逃跑的机会。 各家作坊的人初时还有些犹豫,其实就是舍不得自家那点“核心技术”被曝光。 但这笔书册订单是如此之大,光是国文、术算、历史等教材就超过了三千册,还有格物入门需要八千册(主要送往江南和北京),年轻的刘主事还告诉他们,他们需要尽可能的加快速度,因为这仅仅只是第一轮。 对于他们这些县城小作坊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超级订单,是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 (这时候的书籍可卖的老贵了,好的印刷本通常要超过一两银子,薄的单行册比如墨卷(科举优秀考卷选集)也要卖到二钱到三钱,找到一些考据资料,楼下附两张小图表) 各家作坊的人思虑过后,纷纷点头同意,他们还集体起身作揖,请求方公子为这家新作坊赐名。 方愈想了想,嘴角带出一种恶趣味的笑容,开口到:“那就叫新华书局吧。” 会面结束了之后,方愈打算去到宏家村看看。 额,先得去看看赵老头。 赵老头那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一直是病恹恹的,来了好几拨大夫,喝了十几副汤药,也始终不见转好。 方愈刚走近到门口,就听到阿秀在里头说话。 “赵爷爷你快喝药,你喝了这药很快就能好了。” “好,好!” 赵老头似乎很高兴,也很感动,他夸赞阿秀说:“阿秀真是长大了,现在都已经会照顾赵爷爷了,赵爷爷这就起来喝药,这就起来喝。” 还有个很苍老的声音也在附和,“对,秀姑娘开的药肯定是好的,喝了这药肯定是药到病除啊。” 这是县里来的老大夫,姓黄,他已经来过新城好多次了。(就是去庞天德家里给小妮看病的那个) 什么?这药是阿秀开的?! 方愈开始还没回过味来,心里也和赵老头一样在夸阿秀懂事呢,等听到黄大夫的话之后才发觉不对劲。 他连忙推门进去。 (本章完) 143.第143章 天下难寻的好官 第143章 天下难寻的好官 就看到阿秀这个小人儿举着一个大碗站在床边,她垫起了脚,努力的把碗往里头凑。 “咕噜咕噜”,赵老头已经就着那碗大口喝了起来。 估计是怕阿秀累着,他半坐在床上弓着老腰,喝药的姿势十分别扭。 阿秀浑然未觉,只知道赵爷爷在喝药了,所以病马上就要好了,她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等等,这药哪来的,先不要喝。” 方愈快步走进房里,不由分说就先把碗夺了过来。 阿秀正高兴呢,她邀功道:“这是白白的药,是阿秀自己端来的!” 方愈看看碗里就是一碗清水,碗底还沉积着一些白色粉末。 果然是那颗布洛芬…… 那颗布洛芬至今也只给几个人用过,刮了几回连一层皮都没有刮破,它的个头贼大,也不能搬进屋里去,于是方愈叫人把它搬到了后院。 如今已经被露天暴晒好些日子了,没个真空包装也不知道有没有变质?而且布洛芬是降温和止疼用的,赵老头这得了个什么病都还不知道呢。 阿秀欢喜的看着方愈,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她的意思显然是:快来夸我,快来夸我。 赵老头也乐乐呵呵的,显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还砸吧着嘴呢,看这样子你还想再喝几口? 方愈无语,这两人是一个敢端一个敢喝,都凑到一块来了。 转而他又看到站在后头的黄大夫,根本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方愈不由得心生腹诽,你这大夫是怎么当的,病人瞎喝药你也不管,就不怕病人在伱眼前蹬了腿么? 当然方愈也明白,赵老头也好黄大夫也好,他们都把这布洛芬当成仙药呢。 仙药当然是不可能有害的,当然是能够包治百病的,阿秀好心好意把仙药端过来,他们又怎么会拒绝呢。 方愈心里想着等会就让人把后院的布洛芬给扔出去,额,光扔了还不行,肯定会被人当个宝贝似的捡回去,要扔到拒马河里面去,直接化了寻不到了才好。 “这药已经过期了,不能再喝了。”方愈把碗放到一边,板着脸说道。 一会之后,方愈抱着阿秀从房间里出来。 阿秀把头埋在肩膀上做鸵鸟状,不肯让方愈看她,只是时不时的把两条短腿乱蹬,显示着她的委屈。 方愈刚刚把她训了一顿, 虽然知道她是出于好心——整个新城营地里头,赵老头是疼她最多的,也是真心实意把她当成自家小辈来关心的。(当初还救过她的命呢,唉) 如今赵老头生病了,她要是不着急那才是真的没有良心。 方愈摸摸她的头,唤她道:“阿秀,小阿秀?” 然而阿秀只蹬了蹬腿,并不肯回应。 方愈只好自言自语道:“原来阿秀听不到我说话,那我等下去河边骑大马就不带她了,让她自己留在家里写作业好了。” 阿秀听了立刻就很着急了。只不过矜持了一小会,她就在怀里小声的,瓮声瓮气的提醒道:“我的作业已经写完啦。” 拒马河边现在是越来越热闹了。 有许多沿河排开的工坊,有四个大型仓库,有二食堂,如今县里又开了两处修船、造船基地,还划出了一大块的区域开始营建水陆码头。(旧码头在下游高家村处,也就是上回方愈去过的那个村子,旧码头已经破败不堪,且规模太小,没有修缮的必要) 与码头配套的有石场,木场,还要有大小十几个干湿转运仓库……县令闵文龚带着衙署众差吏每天都钉在这里,又要顾工地,又要征调民夫和河工,总督杨文岳限定的工期就像一把刀悬在他的头上,急得他嘴上冒泡,忙的他两脚朝天。 但是今天他完全顾不得这里的工场了。 河对岸的宏家村里,被土匪烧过的房子、树木和田地还留有余温,触目可见的一切都是焦黑焦黑的颜色,一股呛鼻的火气味在空气中挥散不去。 闵文龚人在村西的麦场中,面前是八口大锅一字排开,锅底的柴火正旺,锅中翻腾的是热腾腾的杂米粥。 闵文龚穿着一身不太干净的九品袍服,袖子卷的高高的。 他操起一双足有手臂长的筷子在锅中搅拌,只不过搅了两三下,他立即就冲着几个属吏大声呵斥:“不行!这粥是吃不饱的,锅里还要加米,搬来的粮米都不要留,都要倒进这锅里去。” 同行的主薄(县衙三把手)只知道点头,那些被呵斥的属吏却心有腹诽,这些粮米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克扣,(县尊大人)这已经属于坏了“行规”。 而且按照往年施粥赈灾的标准,这粥的浓稠度已经超过了标准许多倍,他们自己家里吃的粥也就这样了!然而县尊大人他还是不满意。 还有,您老这官服是怎么弄的?出门时明明还是干净的,现在却……咦,居然还打上了补丁? “从县里搬来的粮米一粒不剩,都已经在这锅里了……” 有属吏硬着头皮回告道。 “那就再回去搬!再回去借!打条子去县里米铺里借,去守备营找罗参将借!” 现在秋粮未收,闵文龚也知道官仓里是空场跑老鼠,可是无论如何,这回在宏家村都是不能随便对付的。 宏家村的村民们也都蹲在这麦场里,他们饥肠辘辘,一心等着开饭,县尊大人的训话他们全都听在耳朵里,许多人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们从未有机会见过县尊(县令是不会下乡的),以往县尊和县里其他官老爷一样,在他们心里印象很坏。 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误会县尊大人了! 原来县尊大人为官是这样的简朴清廉,对待百姓是这样的体恤关爱……这样的好官当真是天下难寻,从来都只是在戏文里听过啊! 闵文龚不只是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宏家村慰问村民,他还给村民施粥,还找来了大夫给他们治伤,甚至还找来了许多半新不旧的衣服送给村民穿。 说实话,如果明朝赈济灾民的时候都能够做到闵文龚这样,哪怕只是做到了十分之一,那明朝的统治现在肯定是稳如泰山,什么满清,什么李自成,什么小冰河期全都只配去玩蛋蛋。 闵文龚还在锅中挨个插筷子,唯恐手下这些差吏犯老毛病跟他玩偷工减料,这时候就有人来告诉他:“县尊大人,新城的方公子到了,现在正要过桥。” 闵文龚立刻停了手里的动作。 他的脸上又加上了许多忧愁,不过,该面对的始终都是要面对的……唉!闵文龚长长的叹息了一口。 (本章完) 144.第144章 方愈来到宏家村 第144章 方愈来到宏家村 他把筷子递给别人,匆匆吩咐道:“叫上二老爷(县丞)和主薄,我们一起去迎方公子。” 临走的时候他向着村民们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村民穿的尤其破烂,而之前发给他们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们偷偷的换了下来,此时正当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闵文龚心头火起,指着那几人怒道:“赶紧去几个人让他们把衣服换了,再把他们那身破烂都收拢起来,时候不到不准还给他们!” 方愈留下几个人陪着阿秀去骑马,自己和高二、以及陪同的罗尚文一起,已经踏上了那座彩虹之桥。 潘老师用手机壳剪出来的这座桥很宽敞,按照后世的比例,这已经堪比双向二车道的宽度了,哪怕以后这里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这是肯定的,城中大户也不是瞎子,他们很快会来这建商铺、酒楼、旅店,河边+新城+县城会连成一个大城区,城市规模将超过府城清苑——这大桥不管是行马车还是过轿子,都能够应付有余,而且完全不必像古代其它桥梁似的要考虑修缮维护的问题。 事实上现在这里有两座桥,潘老师划下的那个半圆又深又阔,短时间之内根本没办法回填,于是今天早上潘老师又顺手给那里搭上了一座。 方愈过了第一道桥,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他知道土匪们就是在这里被砍死的,听说罗尚文一个人就砍死了七八个,还有一个叫韩三姐的匪头被他砍了一百多刀,最后县里官差来收拾的时候,韩三姐整个人都拼凑不起来了。 这个罗尚文刚刚还笑眯眯的给阿秀牵马呢,看起来就是一个温和的好叔叔,谁知道他原来是一个砍人狂魔?方愈不由得多瞅了罗尚文几眼,发现他脸面上是镇定的,但时不时就要抬手去擦额头的汗珠,显然他的心中其实十分紧张。 因为河边其实相当凉爽,今天的太阳也算不得暴烈。 方愈走过第二道桥,迎面看到有一帮人急急的走过来了,领头的正是县令闵文龚。 方愈印象中的闵文龚是个中年大帅哥,行事有气度,格外讲求仪表。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呢?闵文龚脸上是忧心忡忡的,绿袍官服是脏兮兮的,那一把漂亮的胡子也没有好好打理,有一些打结,上头还落了许多的烟火灰烬。 “闵文龚见过方公子!” 到了方愈面前,闵文龚二话不说就是一个长揖。 “闵文龚驭下不力,治境无能,以致恶匪霍祸乱乡里荼毒乡民,为此还惊扰到了方公子,此乃父母(一方主官,指他自己)及涞水县衙众属吏之罪也,现方公子竟亲临宏家村,闵文龚不胜羞愧,也实……实在惶恐。” 闵文龚举起大袖捂住了眼睛,以表示他没有脸面见人,一通请罪的话背……额不对,是“说”到最后,那腔调已经变的哽咽了。 方愈其实没有如他们想的那般不高兴。 乱世多土匪,剿也剿不尽。以后世人民政府那样的执行力,人民军队那样的战斗力,也足足剿了数十年才算大功告成,所以明朝这些战五渣防不住土匪那也是很正常的。 方愈伸手把闵文龚扶起来,真心实意的劝解了几句,然后一起携手向村中的麦场走去。跟在后头的属吏们看见县尊大人在频繁的擦眼睛,而擦眼睛的袖子上恰好打了一个大补丁,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彻底明白,原来县尊大人今天做出这副做派,是算准了方公子要来呢。(脑子不灵光,难怪只能做吏不能当官) 闵文龚一路说话,方愈且听且看,这宏家村相比起后世的村落真是太小了,家户还不过百,人口总数就三百多人。 这回土匪进村,因为有潘老师及时出手,他们人倒是没死几个(有一户人家舍不得家中零碎落在后面,被杀死),但村里的房子大都被火烧毁了(泥坯土房怕火烤,一烤就开裂坍塌),还有田里的庄稼刚好转黄,大火配合夜风,差不多把庄稼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接下来没有来自官府或别的什么人的长期援助,他们这些人是肯定活不下去的。 村民们看着一个年轻人被簇拥着走过来,眼睛直愣愣的。 他们看到县尊挽着那年轻人的手臂,但身形刻意的往后头落,始终不敢往前同行一步。他们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罗大将军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厮似的。 后面有衙门的二老爷和诸多官差。有许多身着明光甲,身材高大、看着就很精悍的军汉(总督标兵)。还有一队戴大檐帽、红袖标,穿着蓝衣服的队伍排列整齐……这些人全都走在后头,就像,也像大户人家的小厮似的! 村民们本来是坐地上或蹲地上的,这会他们都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 还有家里小儿在吵闹的,大人则用手捂住了小儿的嘴巴。 他们这些人没什么见识,但他们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常尊贵!这样的贵人来这里做什么呢?他们想不明白,为此,他们的心里头十分不安。 他们不敢再抬头看人,只有宏七把眼睛死盯着那年轻人。 好一会之后,他终于斩钉截铁的(小声)向村民们宣布:“那就是新城里的方东家!” 啊?安静人群中顿时响起来一片轰动。 宏老七是真实见过方东家的,他说那年轻人是方东家,那就肯定不会错。村民们立刻就不躲了,也不害怕了,他们霎时间就变得闹闹哄哄的,都伸长了脖子想把方东家看个仔细。 那是新城的方东家啊,他们又怎么会害怕呢? 在他们心里,方东家和天上的潘娘娘是一样的,是大慈大悲的,是专门来搭救他们这些穷苦人的。 方愈也注意到了村民们的喧闹,但他并不像某些领导似的看见人群就想“讲两句”。 事实上,他还和当初在学校里一样,对于当众演讲的事情会感觉有一些紧张……所以,他并没有靠拢过去慰问村民,只是向着他们笑了笑,然后看向了那几口大锅。 (本章完) 145.第145章 薛定谔的幸福 第145章 薛定谔的幸福 忙活了大半天,这就到了交作业的时候了。 闵文龚立即就操起了那双长筷子去锅中检查,他告诉熬粥的伙夫,这粥越是浓稠(划重点)就越是要时时搅拌,切记不可惫懒。 他也向着方愈感叹,这帮土匪是真的可恶!昨晚得知宏家村的事之后,他于“睡梦之中惊坐起”,他一点也不敢耽误,随即就领着衙署众人“露夜前来”。 他坐镇于河边指挥诸人安抚孤老,救治伤员,发放衣物食物……等天亮了之后,又调集更多人手去钟家寻敛尸首,顺便还扑灭了许多未燃尽的野火。 经过一夜加半天的忙碌,总体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宏家村的村民们情绪稳定。 如方公子所看到的,现在这些人都聚集在这麦场中,就等着吃饭饭了。 县令闵文龚知道表现自己,其他人也知道抓紧机会刷存在感,县丞不声不响在旁边蹲下来,开始往锅底下猛添柴火。 主薄抢过一个吹火竹筒从上往下吹,火焰瞬间被逼出了灶坛,把县丞的胡子撩掉了大半边。 “哎呀!你个老货,你是不是诚心的……” 按照后世网友的话来说,涞水县几位老爷现在是处于薛定谔的幸福当中。 一方面他们的名字在大明朝廷中被反复提及,皇帝和内阁大佬们都对他们有深刻印象,以往梦寐以求的升迁机会,对他们来说不再遥远。 一方面是涞水县变成了紧要之地,时不时的总有“大爹”来来去去。 随便哪一个“大爹”都能轻易拿去他们的全家性命,尤其是眼前的这一位,根本就得罪不起……他们本是这县里一方霸者,过的逍遥自在,现在却要小心伺候着,每天都过的如履薄冰。 他们几个都是装模作样的,然而方愈却是真的会煮粥的。 方愈拿过一个勺子舀出一口,尝了尝,这粥里有沙子会磨牙,咽下去的时候有麦糠会划桑子。 他知道这时候的粥就是这样,并不是闵文龚他们在玩以次充好。 糙点没事,就是白粥没有营养,也缺了些滋味,方愈心中想到。 他把高二叫过来,吩咐说:“叫人去二食堂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食材,有就搬过来一些,菜和肉都可以。” 二食堂就在对面,离宏家村很近,没过多一会,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搬了东西回来。 方愈粗略看了看,搬来的有排骨髓、有鸡胸肉、有香菇、矮脚青菜和胡萝卜等,一看就是专门为煮菜粥而准备的。 二食堂的厨师长也跟着过来了,这是个年轻人,姓蔡,以前是一食堂的帮厨。 年轻人对自己能够选上厨师长感觉非常意外,为此他也倍感珍惜,他几乎是住在了二食堂,把二食堂的工作和每日的三餐都准备的井井有条。 方愈曾问过兵器制造部的意见,老刘和工匠们都对“小蔡”的工作表示十分满意。 县里的伙夫对自己的手艺心中有数,他们也不敢去浪费这些“珍贵”的食材,于是一个个的老实让位,就等着听小蔡吩咐,给他来当帮厨了。 村里的村民也不敢充当老爷干等着吃饭,他们纷纷拥上前来找活干,有的要帮忙布置,有的要帮忙切菜洗菜……本来是一顿简单的救济杂粮粥,忽然之间搞的像农村办大席似的。 “不用那么多人!没事做的都赶紧散开,别挤在这里耽误做事。”在被轰走之前,宏七手疾眼快,他抢到一个大簸箕,簸箕里有两个南瓜大小的东西,是用油纸包着的。 这会是什么东西呢? 宏七和婆娘两个一人抬一边,看着这东西疑惑。 “这是鸡胸肉,已经煮熟了卤过了,你们把它拿出来撕成一条一条的就可以了。” 小蔡从旁边走过,顺口就嘱咐道。 “这是什么品种的鸡,一块鸡胸肉能有这么大?!” 宏七和婆娘都差点被吓到了,当然他们不知道这只是潘娘娘送下来的一小丁鸡胸肉其中的两小块。 小调皮也抢到了一把小葱。(县里买的) 他们一家三口坐到了一边,两个大人在手撕鸡胸肉,小调皮则麻溜的摘择小葱,时不时的他要看几眼那酱色诱人、早已蒸煮到烂熟的鸡肉块,嘴巴里头早已泛滥成灾。 但他并没有伸出手去,也不曾向着爹娘哭闹。 穷人家就是这样的,他们的小孩懂事,他们的大人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恩惠,如果无法报答,那他们就想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宏七因为抢到了事做感觉心中踏实,同时他的内心深处,也觉的非常难过。 因为方东家真的已经不记得他宏七了。 方愈也没有留在麦场添乱,他和罗尚文、闵文龚、张皇后等人在村里走走看看——张皇后上午在学校里搞招(女)生接待,现在得了时间她当然是要来的。 如同之前闵文龚说过的,方愈一路上看到了许多焦黑的树木,烧掉了顶篷草、墙壁也出现龟裂的土房子,特别是远处大片的麦子和粟谷田地…… 唉,村民们忙活了一整年呢,现在眼看就要秋收了,结果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难怪他进村的时候看到那些村民都两眼无光,伱说这一年他们又该怎么挺过去呢? 等到了村东临近钟家的时候,闵文龚和罗尚文都显的犹犹豫豫的,罗尚文硬着头皮站出来,请求到:“方公子,张娘娘,我们还是不要再往前面去了……”(张嫣称娘娘,但不称千岁) 方愈抬眼就看到前头有一棵老槐树,槐树底下堆了许多烧的漆黑的东西,其中有一堆尤其大,大的就像一个漆黑的小山。 如果细看的话,那“山”中有胳膊有腿,它们扭曲成了恐怖的形状,烧焦了粘连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了。 方愈止住了脚步,不再往前去了。 这时候他又听到远处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极显伤心。 闵文龚回告说:“这是钟家的户主钟上位,钟家就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看田的老仆活下来了,据守村人说,这回土匪进村很可能是钟家人自己招来的,在把他带去衙门之前,方公子是否要找他过来问话?” (本章完) 第146章 打败泡面魔法 第146章 打败泡面魔法 闵文龚刻意退开到了十步之外,一阵夏风吹过来,他发觉自己浑身都冒着冷汗。 那边钟上位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此时是神子当面,钟上位在对答之间有些犹豫,但也不敢再掺半句谎言。 闵文龚依稀听他说到了“一家三口上吊”,“土地兼并”,“天杀的刘千金不讲规矩……” “你在村里收几成佃租?” “……八成。” 方公子听后似乎非常恼怒。 闵文龚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侧起耳朵,听到方公子果然在斥责钟上位:“……八成佃租,你是怎么敢的,现在地里的收成是这样的少,留给他们的两成能够让他们养活一家老小吗?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这两成能让他们一天喝上一碗粥吗?你现在去麦场那边看看他们骨瘦如柴的样子。凡事都应该有个限度,不要忘记了,他们是大明的百姓,是你的乡亲同族,不是美洲种植园里带着镣铐的黑奴!” 钟上位吓的浑身发抖。 他不敢辩驳,连忙趴下来把脑袋埋在泥坑里面,姿势就像一只躲避沙尘暴的大骆驼。 “佃租必须要降下来。” “不只是你要降,你还要告诉附近村里的地主一起降租,要想百姓为你们当牛做马,要想长久的获得利润,首先要保证他们能活下来……” 闵文龚听的垂下了脑袋。 强行减租在大明朝是件很炸裂的事情,对那些地主士绅来说无异于挖他们的祖坟。 闵文龚当然是士绅中的一员,他在江西老家有良田八千多亩呢。 按理说他现在是要跳上去反对的,可不能让方公子在涞水县开了这个头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但一向温和的方公子愤怒至此,他闵文龚小小蝼蚁,哪里敢去迎接雷霆之怒呢。 再说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 关于昨夜里闹土匪的事,方公子并未对他有任何责怪,但过了方公子这关,还有杨文岳那里,还有皇帝陛下那里。 这年头当领导的都是不讲道理的。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丢了面子而恼羞成怒,最后把一股邪火都丢在他闵文龚身上呢? 保命是最重要的,至于减租……唉,隔的太远,本官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闵文龚缩了缩身子,又悄然后退了两步。 麦场中,混杂了菜、肉的杂粮粥快要变成一锅烂浆糊,伙夫听了吩咐,不再往锅底下添加柴火。 村民们现在都知道了,那被切成一块块像豆腐似的,洁白的、软软的东西原来是排骨髓,那大如南瓜的卤肉块原来是鸡胸肉。 毫无疑问,这是潘娘娘从天上赐下来的东西。 他们在知道内情之后都恍然大悟,难怪闻着这味道就有一种要飘飘欲仙的感觉呢,原来这都是仙宫之中的食物啊!(饿的久了当然感觉轻飘飘的) 潘娘娘昨晚救了他们的命,现在又拿神仙吃的食物给他们吃,村民们感动的涕泪横流。在宏家三叔公的带领下,他们又围着那大锅跪成了一个圈。 他们动作整齐,神情严肃,先是向天大喊一声“大慈大悲潘娘娘啊”,然后猛磕三个响头;再大喊“大慈大悲潘娘娘啊”,再磕…… 方愈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让他想起了美式电影里那些奇奇怪怪的邪教仪式。 三叔公机灵的很,见到方愈过来了,立马又带着村民向方愈磕头,口中的唱词也改变的很自然:“救苦救难方东家啊……” 方愈刚刚在路上还有些恼怒,现在则是和颜悦色的,他招呼村民们起来,再问小蔡到:“菜粥煮好了没有,还有多久能吃?” 小蔡连忙弯腰:“最后再加個青菜,马上就好了。” 然后他叫过几个端簸箕的人,把里头的矮脚青菜和香菇一起倒进了锅中搅拌。最后他还提出了一坛小磨香油,依次往每口锅里,小心翼翼的倒上一点。 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菜粥香味霎时加倍——家里煮过菜粥的都知道,这东西只要熬煮得当,再加上小磨香油之后,那香味能让一切生物都馋的流口水。 它的香味也可能是人世间唯一一种,能够打败泡面魔法的东西。 方愈分明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响亮的肚子饿的声音,转头看,旁边站的是闵文龚,罗尚文,还有张皇后。 他们脸上都是一副很淡定的表情,实在无法分辨是谁的肚子不争气。 不管是谁吧,反正方愈闻着这味道是有些饿了。 一会之后,县里的伙夫开始给村民盛舀食物,方愈和闵文龚、张皇后他们也一人得了一碗。 早已经有人从二食堂里搬来了几把椅子,但方愈见村民们都坐在地上,便也不去管那几把椅子,只自己寻摸了一块小石头坐下。 方愈不肯坐椅子,闵文龚和张皇后自然也不会去坐,于是麦场中出现了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一幕——贵人和穷人都一同坐在地上,吃着同一口锅里舀出来的食物。 菜粥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也很香,宏家村有村民三百多人,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碗里,完全没有聊天的空闲。 宏七刚刚把两条鸡胸肉夹给了自家儿子,一个不小心,嘴里又嗦进了一块排骨髓。 这粥里的好东西多的有些过头了,宏七这一辈子再加上他祖上三代,可能都没有喝过这样一碗奢侈无比的粥。 他有心把这块排骨髓也夹给儿子吃,不过吐出来一看,这块排骨髓只剩下一小半了,于是他又夹起来重新放回了嘴里。 这回他能够细细品味这其中味道了。 大块的排骨髓形似豆腐,不过鲜香更胜十倍,它有着浓烈的肉汁香味并且油脂含量十足,对于宏七这种常年吃野菜寡水粥、麸麦树皮饼的人来说确实无异于天宫中的食物。 一个人获得幸福感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享受美食,如果这个人正处于饥饿当中,那这种幸福就会增加好多倍。 宏七肚子里填进了半碗热粥,此时又尝过了半块排骨髓、杏鲍菇,还有一点细碎的鸡胸肉,他现在就感觉到了一种很实质的幸福。 (本章完) 147.第147章 泪奔,方东家还记得我 第147章 泪奔,方东家还记得我 特别是当他转头看到自家婆娘喝粥喝到满脸潮红,青丝紧贴在额头之上,还有自家儿子正在欢快的舔碗底,两只眼睛都乐成了咪咪缝…… 这一切都是方东家带来的。 他隐约开始明白,今天县尊大人对他们的好是因为方东家,潘娘娘开始管起人间的事也是因为方东家,现在他的家没有了,地里的庄稼也没有了,看似已经走到了绝路,但方东家就在这里呢。 宏七悄悄的看了几眼坐在石头上的年轻身影,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踏实感和信赖感,他知道:方东家既然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他和他的婆娘、和儿子,就绝对不会饿死! 此时宏七最渴望做的事就是去到方东家面前,给他磕头,给他说上几句感谢的话。 然而这样做太冒昧了,方东家已经不记得他是谁,而且后面站了好多蓝衣服和军汉,他们的眼睛盯在四面八方,看谁都像是在看歹人。 这时候小调皮把个大碗舔的干干净净,当然他还意犹未尽。 宏七和婆娘都想把自己那份分给儿子,然而小调皮却轻巧避过了爹娘的手,他站起来,像只猴子似的飞跑了出去。 一个上了年纪的伙夫正在涮洗煮粥的大锅,冷不丁就有一个碗伸进了大锅里面。 伙夫当时就急了,这怎么能行呢!锅里的残粥用水洗涮一下,合起来能有大半碗,等会带家里去足够家里人美滋滋的吃上一顿了,于是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抢食的小手,恶声恶气道:“哪里来的小崽子,给我滚到一边去!” 小调皮浑然不惧,挣扎着还是想把碗伸进锅里去。 伙夫就有些上火了,抓住他的手用力一甩,“哐啷!”一声,那碗被甩出老远,摔了个四分五裂。 宏七怕自家儿子吃亏,着急忙慌的赶上前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方愈认出了宏七。 之前他确实忘记了宏家村还有一位故人。 宏七上回去新城送了泥鳅,但保安队的人不会把五条泥鳅送到方愈面前。 根据赵老头的吩咐,为了安全起见,一切来历不明的人或东西都不允许直接送到公子面前,更何况这还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保安队的人不敢,也不愿意为了这点东西大费周章,所以方愈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事。 直到刚刚和钟上位说话,钟上位在话中提到了宏七这个名字。方愈走了过来,很是高兴的样子,喊他道:“宏七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宏七在猝不及防中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然后他的眼泪狂飙而下。 蹲在后面的村民也是一阵哗然。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之前他们对面县里伙夫和差役的时候总有一种被施舍的、低声下气的感觉,现在他们的心气忽然间就上来了——看到没有?方东家真的认识我们宏家村的人,我们也是有面子的! “起来,都起来说话。” 方愈把三个大人都招呼起来——宏七和那个老伙夫都跪下了,还有宏七家的婆娘也过来跪下了——然后把手里的大半碗粥都递给了小调皮,他这碗粥里的东西丰盛的很,小调皮这回能吃到爽了。 宏七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泪早已流满了脸颊。就连他被钟二少逼到绝路的时候,就连昨晚土匪把一柄铁蒺藜晃荡在他眼前,威胁他全家性命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然而此时他怎么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还有他家那彪悍婆娘也是一样的,捂住脸“嘤嘤嘤”哭个不停,差不多要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会之后。 方愈把宏七拉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人家死活不肯坐椅子),听他说着昨天晚上被土匪追杀的情形。 其实方愈已经听钟上位已经说过了,但他还是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村里人也都喝完了粥,纷纷壮起胆子围过来了,开始他们也老实的听宏七说话,但宏七这个人嘴巴不是很利索,很快就有性急的接过他的话头:“领头的是那个络腮胡的矮冬瓜,他是拿刀的,今天早上去收尸的时候我看到他了,哎呀,那被砍的都没有人样了,浑身稀碎,要不是那个脑袋……” 他说的正兴起,冷不丁看到那个罗参将就站在方东家后头,两只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宏七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渐渐的,他们淡却了昨晚所受到的恐怖惊吓,他们也不再十分畏惧县里的官差和老爷(他们不认识张皇后,不知道她才是这里最大的朝廷boss),开始向着方愈哭诉,他们的庄稼都被土匪烧了,接下来的一整年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他们也没有钱去修缮房子(土房子不是有泥巴就可以搞定的),等到了冬天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全都冻死呢。 他们可不敢指望县里老爷为他们解决这些事,今天能煮上几锅杂粮粥就已经是格外惊喜了。 方愈既然来了宏家村,当然就是要帮助他们的。 庄稼被烧了没有事,赵老头不是嫌北门到拒马河那条新路修的太慢吗,刚好把这些人都编到修路队去。 以后吃饭到二食堂,每天还有工钱可以拿。(外面招人也不能一下子招太多,新城管理人员不够) 至于房子的事也不能拖,北方的昼夜温差大,大人还能勉强捱一捱,村里的小孩可就要遭罪了。 方愈想着要不让潘老师买几栋筒子楼来算了,现代式的筒子楼结实又漂亮,就是占地面积比较大,需要他们提前清理一下土地。 方愈把要招他们去修路的话说出来,村民们顿时欣喜的快要晕过去了。 他们本来就是想卖一下可怜,谁想到方东家金口一开,就给他们送了这么大的好事! 如今涞水县里谁还不知道呢,在新城做事能拿许多银子,天天都能吃饱饭,餐餐都能吃上肉,那日子好的赛过神仙。(你当过神仙?) (本章完) 148.第148章 农村贫困人口保障基金会 第148章 农村贫困人口保障基金会 在新城做事能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说出去人人羡慕,如果是个光棍,那后面跟着的媒婆一堆一堆的……总之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今天一整天,他们的心中都是满怀忧虑和悲伤的,霎时之间,这种坏心情被狂喜完全替代。 村民又弯下腿准备下跪,宏家的三叔公高兴的满面潮红,他猛地一声吆喝:“救苦救难的方东家啊!” 方愈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带着村民搞仪式了。 便连忙把手一挥,让高二过去抢先把他“控制”住了。 接着方愈还想说筒子楼的事,一边旁听的张皇后终于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她靠过来向着方愈说:“乡境不宁致匪患,这是地方府县的罪过,今乡民困苦无食无衣,无容身之所,我知方校长愿以一己之力拯救乡民,然而我心中实在难安……” 因为那些村民正在激动的当口,有哭的有笑的,闹腾的很,张皇后为了说清楚,这番话差不多是靠着方愈的耳朵说的。 哎呀,方愈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并不是张皇后以为的超越凡尘的“神子大人”。 他也从未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咬过耳朵,之前在上学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追到一个小姐姐,可惜只拉了几次手,还没来得及行苟且之事就面临毕业了。 所以当张皇后那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的时候,“神子大人”表现的很不争气,那身子立马就酥软了半边。 张皇后在说什么呢?方愈没有心思细细分辨,他只知道被她贴着耳朵说话十分舒服,等张皇后说完话离开之后,他在空气里还能闻到她的香气,心里头则出现了一种难舍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的心中不舍,于是眼睛还想继续去追随张皇后,然后就看到了大胡子闵文龚和砍人魔王罗尚文……呃,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方愈陡然间清醒过来,这里是公共场合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方愈把脑子里的绮念甩开。 张皇后的意思他还是知道了,她说县里没钱,皇帝又太远,所以她准备自己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帮助宏家村村民重建家园。 一千两银子当然是足够了。 宏家村总共也就三百多人,土房子不到一百间,修缮(有些要重建)房子的许多材料都可以就地取材,包括置办家里头那些用的东西,总共也不了许多钱。 张皇后估计是对物价不太了解,才摆出了这么一副土豪模样,但方愈知道她兜里其实没有许多银子,是穷鬼一个。 方愈曾听说过,她们一行人在出京之前在太康伯府住过几天,临走还在太康伯那里“支借”了白银六千两。(以皇帝的名义借的,估计是没得还了) 太康伯张国纪,是张嫣的父亲。 张国纪这个人方愈也是知道的,他在史书上留名不只因为他是张嫣的父亲,还因为他是一个很实诚的勋贵。历史上的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的大军逼近北京城,崇祯皇帝苦求文武勋贵捐银子招募青壮守城,然而内阁首辅魏藻德率先表示我没钱。 有人在金殿上哭穷,有人回去装腔作势的当街卖官服,卖家当,卖房子,唯有张嫣的父亲张国纪痛痛快快的掏了两万两银子,崇祯皇帝感动流泪,当场就给他封了个太康侯。 同样张嫣在史书上的名声也是很好的,她一个女人和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斗了个你死我活,还多次在崇祯皇帝面前直指内阁首辅周延儒是佞臣(历史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她在深宫中每每听到地方遭了大灾,总是愿意变卖私人财物去救济百姓。 后来李自成打进北京之后,张嫣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军师李岩(也是大头目,和张嫣是同乡)曾特意劝谏李自成,要李自成派人出去营救张嫣。 明末历史黑暗残忍,特别是在大厦将倾的时候,文武勋贵的表现大都十分猥琐。而张国纪和张嫣都是黑暗之中难得的闪光点,这大概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吧。 张皇后想献爱心,方愈自然也不会阻止。 反正她在新城是包吃包住,留着这些银子也没啥用。 在把好事说出去之后,宏家村的村民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们今天真的是赢麻了。 先有神仙出手救了他们的命,再有县里老爷给他们送衣服送吃的,接着方东家把他们招进了修路队,现在呢,又有一位天仙般的贵夫人愿意出钱给他们修房子。 怎么好像祖上几辈子的运气都积累到今天了呢。 …… 一会之后,方愈一行人离开了宏家村。 刚刚张皇后自掏腰包给了一千两,那在场的其他老爷也不好意思干看着。 于是罗尚文以孙传庭的名义,捐赠白银八百两。(先口头捐赠) 闵文龚算了算等级,表示自己愧为一方父母,愿意私人捐赠三百两。 胡子被撩了半边的县丞捐赠白银二百两。 主簿大人捐赠白银一百两。 最后加上到场的几个掌吏和司丞(课税司),这笔救助银子一共达到了2520两。 这么多的银子是不能够全部发给宏家村村民的,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是不安全的,对其它村吃不饱饭的村民来说是不公平的。 于是方愈提议以这笔银子为基础,成立一个农村贫困人口保障基金会,就以宏家村为第一个保障试点区域,以后再慢慢的往外推。 “张副校长,你怎么可以推辞呢?你也是基金会的主要发起人,还是第一个捐了银子的,这个会长肯定是要伱来当的。” 方愈向着张皇后说道。 张皇后是当会长的最好人选,她肯定不会搞贪污腐败,她有善心,有名望,能力也足够,起码比颜秀才、高二和刘鸡(还是半文盲呢)这些人强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她不像某人一样不敢出涞水县。 然而张皇后却果断拒绝了,她不但拒绝还要搞反弹推荐,她说:“我只是一介女流,不足以当担大任,依我看来,会长一职非方校长莫属,此基金会的初衷是为救济百姓,而方校长对我大明百姓长怀慈悲心,两者契合相宜。方校长,你就莫要推辞了!” (本章完) 149.第149章 神仙是不可抗力因素 第149章 神仙是不可抗力因素 “基金会应该定制一些救助标准,其它标准我们可以回去再说,最低的标准就只有一个——让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家里人都能有一日三餐,草根和树皮什么的,这种东西不能再吃了。” 刚才在村中的麦场,方公子在解释何谓“农村贫困人口保障基金会”的时候,曾顺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时他还从村民手里接过来一个树皮麸麦饼,咬过一口之后就果断还给了对方。 张皇后当时就知道了,她拿出的那一千两银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而这个听起来很陌生的“基金会”其实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让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这句话在大明朝说出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因为这个天下吃不饱饭的人何其多啊,宏家村、赵家村……涞水县、定兴县、河阳县……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乃至整个北方整个大明,至少九成以上都是饥肠辘辘的百姓。 让这些人吃饱饭需要多少银子(和粮食)呢?张皇后很难去想象这样的一笔数目,但拥有2000万两白银的孙传庭听说了之后,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囊中羞涩。 所以,方公子提出的这个基金会将拥有一笔海量的银子。 这笔银子事实上也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如果是崇祯皇帝在这里,他一定会激动的浑身发抖,会(在心里)大声呐喊:“我要当会长!我要当会长!”,但张皇后不像他那样心里没个逼数,她知道朱家皇室的力量如今已经衰退到了极点,她本人,或者皇帝都没有办法掌控这样一股力量。 一只蚂蚁是不可能牵住一头大象的。 她也没有办法阻挡那些贪婪的觊觎,财富越多,觊觎的目光越多,那些文官、士绅、军阀都已经把这个国家掏空了,他们也能再次掏空这个基金会会。 所以,张皇后虽然很愿意去做这样的一件事情,但她却不敢去当这个会长。 普天之下能够建立、保护、掌控这个基金会的有且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能够担任会长,嗯,就是她旁边装傻充愣的这一位! 方愈不知道张皇后已经对他有意见了。 毕竟后世打着慈善名义的基金会多如狗啊,他只是借用了一下章程提出一个初步的设想,至于这个基金会将拥有怎样的力量,将在明朝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他一时间还没有去细想。 见张皇后明明是很意动的样子但怎么也不肯答应当这个会长,方愈想过之后,也慢慢明白了其中关节,于是他试探问道:“那我当会长,你来帮我当个副会长怎么样?” 张皇后本来就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她只脸色微熏,然后点头:“固所愿也,不敢求耳。” 涞水县往西,距离奇峰山口四十里处,有一伙失魂落魄的人正在赶路。说失魂落魄也不全对,事实上他们的心中还有劫后余生之感——这伙人正是昨晚上从宏家村逃出来的土匪们。 去时是一百多个人的土匪兄弟兴高采烈的,现在回来的只有两个杆目,包括几个头领也不过四十三个人而已,唉,这人员损失也是凄惨,简直就是腰折了。 八门先生的扇子早就丢了,他卷起了裤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不敢休息,累极了就这样),时不时的他还要抬头看,生怕神仙不肯放过他们,从天上再压个什么东西下来。 他一早就派了两个人轻装回山,去告诉土当家昨晚发生的事情,还要土当家他们赶紧离开那枯木岭!现在事情闹大了呀,那些被留下的兄弟一定会有人漏了口风,接下来大批官兵围剿枯木岭这是肯定的。 悔当初啊,悔当初被鬼迷了心窍非要去那宏家村,现在蚀了大本,要是早听了刘千金的劝阻就好了! 八门先生沉重叹息了一口,然后看着一同赶路的刘千金,歉意道:“刘大当家,对不住了,这次是我害了你,害你丢了这么些兄弟(刘千金家当小,也丢了十几个兄弟),还害的伱家里见了光,眼看现在家也保不住了。等回去以后我定要向当家的请罪,不管是三刀六洞还是亮天灯,我赖某人都毫无怨言,总要给刘大当家一个交代。” 刘千金也是一副萎靡的样子,他疲累的摆手,道:“赖先生不要说这些,我们这又不是大意中了圈套,而是神仙显了神通,这是没法子的事!我们凡人又能奈何。” 八门先生露出了一脸感激的神色。 他向刘千金拱了拱手,接着又叹气,唉,可不是嘛,神仙出手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古往今来有许多打了败仗被处罚的,史书(三国志通俗演义)上都说是活该,但凡人被神仙打败还要受处罚的,史书上好像没有这样的例子? 这么想也算个安慰吧,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土球子可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大,这次他带出去这么多人,粮食没搞到,回来人的还这样少,土球子杀他的几率至少有七成。 话说土球子这些年在奇峰口以盟主自居,做事向来飞扬跋扈,得罪的山寨数近的就有七八家,以前他是家大业大没人敢报复,现在被官兵剿了三回,丢了一半人马,本来想带着这一半人马加上刘千金的人马一起远走塔崖口,谁想这一回出去又丢了四十多个人。 剩下的那点人去个毛的塔崖口?是怕那边的土匪做包子时缺少人肉馅么? 现在塔崖口是肯定去不了,然而留在这奇峰口也危机四伏,先不说官兵来剿,就是得罪的那些山寨也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所谓和平相处,所谓江湖道义,那是建立在双方都有给对方捅刀子的实力之上的,现在土球子的实力衰落如斯,就怪不得别人来邀你赴黄泉了。 八门先生越想越慌,手指不自觉的掐了掐,心说土当家杀他的几率还要再加两层,是九成了。 (本章完) 第150章 给吃的就是好大王 第150章 给吃的就是好大王 活命的机会当然也有,那就是在上山之前赶紧补齐损失的人马。 可极短的时间里去哪里找人呢? 正当八门先生感觉自家脑袋难保的时候,就看到远处走来了灰溜溜的一大群人。 他们衣衫褴褛,面目消瘦、满带饥黄之色;他们走路速度极慢,身子前倾,像带着千钧重量……偶尔的有人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然后就再也没有动弹……八门先生运气极好,他刚好碰到了一伙流民。(官道上往往都有官兵阻拦,流民也会专门挑偏僻路走) 这伙流民来自开封府、归德府,以及山东的东昌府,到达河间的时候他们还有八千多人,一路北上散的散死的死,终于不足五百之数。(崇祯十五年的山东人也极惨,天灾、流寇、白莲教一个没落,还被清兵祸害屠了百万人有余) 两拨人在这山路间狭路相逢。 眼前这些人衣服上有血,手里提着刀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然而流民们没有丝毫畏惧,他们条件反射一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大王,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他们真的是饿急了,有枣没枣的先打一杆子再说。 八门先生和刘千金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深沉的笑容。 八门先生走到这伙流民跟前,先习惯性的往怀里摸了摸,才发现扇子已经不见了,他脸色一窘,接着又带上了笑容,“我们可是做无本生意的,是杀人的土匪,你们也敢问我们要吃的?” “嘿嘿,只要有吃的就是好人,是好大王,是活菩萨。”一个看起来骨架粗大,却又瘦骨嶙峋的汉子憨笑着讨好道。 “嗯,说的好。”八门先生赞许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好大王的话,俺娘说俺脑袋比别人大,以后肯定比别人聪明,打小就管俺叫刘大脑袋。” 那为什么不叫刘大聪明呢? 八门先生细看了看这人,然后又向着众流民说道:“我们正要回山上去,身上可没带吃的。” 正当刘大脑袋和流民失望之际,八门先生向着后面把手一挥,道:“不过我们有这个!跟着我们回山去,开香坛拜兄弟,以后刀山火海一起闯,银子女人一起用!” 后面有土匪把背后的布包扔到地上,“哗啦啦”的银子白、首饰金灿灿滚在地上,还有几个人把手一松,一個黑乎乎的银东瓜闷闷的砸到了地上。 他们没来得及带回粮食,也没办法带回女人,但钟家几代人积累的银子和财货让他们搬了个干干净净。 只要有了银子,那就不会缺吃的,因为总有不怕死的奸商会把粮食给他们送到山上来,无非是价格多给两倍而已。 流民当然是愿意跟他们回山当土匪的,他们争先恐后的磕头,还有人挥动着打狗棍,表示自己拥有一身武功。 只要能够活命,当土匪也行,做流寇也罢,哪怕是让他们剃了头发当二鞑子他们也毫无犹豫。 “刘大当家,你先请!”八门先生还记得刘千金的“恩情”,拱手把先挑人的机会让给了刘千金。 刘千金脸上带笑,其实心中忧虑重重。他怕官兵反应太慢,让土球子等人逃出涞水县。 他也没料到潘娘娘会忽然出手,这样一来,那些躲藏在山旮旯里的土匪和隐藏在乡间扮演本分庄稼汉的马匪就更加不敢打新城的主意了,金山银山虽好,无奈神仙的手段实在可怕。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不怕潘娘娘呢?刘千金一边心不在焉的挑人,一边在心中不停琢磨。 至于他在宏家村亲手屠戮妇孺,以后传扬出去他其实再也没有回头路,这种可怕的后果他则从未考虑过。 “大王,我也愿意当土匪,我也敢杀人,大王您行行好,不要扔下我,把我也带回山上去吧。” 刘千金和八门先生一起挑了两百多人,再多就不好控制了,剩下的还有三百多人是不幸落选的,他们就像被渣男狠心抛弃的怨妇一样,流着眼泪苦苦哀求。 就连之前得到八门先生亲自赞许的刘大脑袋都落选了,他咧着大嘴哭嚎,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选。 眼看土匪带着那些“幸运儿”走远了,刘大脑袋和众流民还不依不饶,死活都要跟在后面一起回山去。 然而土匪抽出了刀子。 “快滚!从这里去涞水县只要一天,到了那里总有一口吃的,滚!” 土匪说的是实话,到了涞水县到了新城何止是“有一口吃的”呢,那简直是走上人生巅峰,过上了神仙日子。 可是刘大脑袋他们哪里敢信,直到土匪走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了,他们还跪在那里哭,哭的伤心不已。 土匪们已经回山去了,但他们冲进宏家村劫掠的后果还在持续发酵。 杨文岳赴河南的日期将至,各条官道上都是他派往各处千户所催促集结的兵将,涞水县的消息传来之时,他正在清苑的总督部院与保定巡抚徐标商议粮草筹运事宜。 听到消息后的杨文岳“深感震惊”,急令参将马岱“以前所未有之态度”整肃紫荆关卫所,务必要向奇峰口众恶匪还以颜色;另命易州兵备道统领治下巡检司,与马水口(长城重要关隘,左接山西上接顺天府)、官座岭的官兵一起四面围困,严防恶匪逃窜山西。 “深感震惊”是杨文岳的书面自述,据说他气的当场大拍桌子,“顿失督府仪态”,就连四川话“龟儿子、棒棒锤”都骂出来了——当然明朝总督与巡抚的关系一向不和,以上描述也可能是巡抚徐标对杨总督的恶意诽谤。 蹲在易州茂山卫练兵的孙传庭表示对此事“极为关注”。 参将罗尚文“无守土之责,却轻巡防之心”,被他敲了四十军棍,军衔直降为游击。另外,孙传庭还派了三千新招募的保定、河间兵前往紫荆关卫所协助马岱剿匪。 崇祯皇帝也非常生气,在下旨申斥杨文岳和闵文龚等一众保定官员之后,他觉得孙传庭也有责任,茂山卫距离涞水县还不到七十里,这事简直就是发生在孙传庭眼皮子底下啊。 (本章完) 第151章 张公子之腋,布新城之威 第151章 张公子之腋,布新城之威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孙传庭手下兵将不够,威慑力不够,所以,他当即就决定让五千京营精锐立刻出京去投奔孙传庭……孙传庭这厮,自从有了银子之后他就再三上表推辞,现在出了这种丑事,他还有什么理由推辞呢?方神子的安全问题必须要重视起来啊。 不只有在京的五千精锐,还有随皇嫂先期到达涞水县的一千二百人,崇祯皇帝大手一挥,命令他们以后都归“孙爱卿一体节制”。(1、护送张嫣的二百仪仗队不包括在内,他们是锦衣卫籍;2、孙传庭捂住银子:你们不要过来呀!!) 因为土匪进村这点小事,大明皇宫和保定府境内都有风潮开始涌动,而保安部主事高二也趁着这股东风,正式提出了外出剿匪的申请。 窗外是夜,方愈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标题为“保安队全体——提请根除四外匪患,以张公子之腋,布新城之威”的申请书。 高二昂头挺胸,两腿跨立,正大声背诵着一篇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低水平檄文: “官兵于匪之人数,其实百倍,较军费物资之所得,其实亦百倍。然起目四望,侵守形式异变,官兵惴惴心怯,孱弱似如鹌雀;贼匪侵之愈急,今日祸一人,明日祸两人,终至癫狂,敢于前驱县境屠戮乡里。 此(官兵)能指望耶? 我新城亦苦匪患久矣!自立城之初,即有细作掩藏于民夫之间,觊觎我新城银钱、粮肉之丰裕,公子天人也,谓世人皆苦,不欲以雷霆击之。后筑以铁墙,铁墙之固尤胜崤函,自若也,然贼匪于旮旯山间私语,未曾有悔过之意,尝闻我新城有金钟神宝,更生猥琐窥探之心!此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今有高二携保安队全体,泣血提请公子,曰:贼匪宜怖威乃后怀仁德,自古有剿贼,无千日防贼,保安队当提手中长剑,携威武雄狮,狮……狮……” 高二把一篇混杂了【六国论】、【过秦论】、【陈涉世家】的山寨文背诵的慷慨激昂,谁料在最后关头卡了壳。 他一连说了六个“狮”,终究还是想不起后面的内容了,高二急的满脸通红,心说亲娘类,这会影响仕途啊。 方愈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他胸前口袋说:“那张纸不是藏在口袋里吗,你拿出来照着念就是了。” 方愈知道保安队要剿匪只是个幌子,借机会求扩编才是真实目的。 不过他这个幌子其实用的毫无必要,钱买这篇山寨檄文也纯属冤枉钱。相比起月初的时候,新城来的人数或者说控制的人数差不多翻了一倍(来了许多新工匠和流民),人数越多越容易生出状况,再赶上学校开学,外来的学生和接送学生放学的家长也很多,保安队要看守的地方很多,还要顾及内外巡逻,人手确实已经捉襟见肘,更加没有办法应付突发情况。 所以哪怕高二自己不来申请,方愈也是要给保安队进行第三次扩编的。 至于剿匪……嗯,确实可以派两个排出去尝试一下,那些卫所兵就像高二刚刚说的,真的一点卵用都没有。(就知道抢东西,没办法,他们实在太穷了) 方愈拿起朱笔在申请书后头写字,等高二终于念完的时候,方愈也刚好写完了,他把申请书推到桌子上,说:“你的申请不用拿到会上去讨论了,我给你批了。新建的八個排有七个是火枪排,还要建一个骑兵排,拿我的条子去刘鸡那里领30匹马,对了,你们保安队会骑马的人有多少?” 高二听的喜不自胜。他本来就是拿申请书来这吹个风,希望下次开会的时候能得到公子支持,没想到幸福来的这样突然!至于开会什么的……高二本来就非常讨厌。 “公子放心,保安队起码有一半人都会骑马,我也会!”高二连忙回答道。 方愈沉默了一下,高二骑马的本事他是见过的,和自己差不多是半斤八两。 不过没有关系,这个骑兵排不是如建奴和李自成老营那样的骑兵,而是新式的枪骑兵,没指望他们去冲锋打仗,纯粹是为了试验新武器。 比如兵器制造部正在“研发”的短铳骑兵枪(是燧发枪),1822式法国轻骑兵刀等。(潘老师买了一个网上图书馆的高级会员,检索这些东西非常方便) 明军的骑兵水平已经远远落后于另外两方,水平不够那就装备来凑,总不能一直让人追着打。 方愈知道高二脑子里对骑兵完全没有概念(这话不对,其实高二对步兵也没有概念),当然这事急不得,他只提醒说:“现在孙传庭总督和杨文岳总督都在准备打仗,官府正在保定府大批量回购马匹,县里的马市以后也没有马可以买了,当然官府的人不会来我们这里收马,但毕竟是用一匹少一匹,这30匹马以后就归你们保安部管了,要好生照顾,要是养死了养病了可没有补充,起码短时间之内没有。” 高二连忙做出保证,甚至愿意拿出其他队员的卵蛋为马匹的健康做担保,所谓蛋在马在,马死蛋飞,听起来就让人很放心。 方愈又嘱咐他,保安队招人要格外小心,“保安队是拿枪的,是暴力部门,招人审查的时候比其它部门要更加严格,不止要查登记地址,还要派人去家里做家访,刚刚搬来不足旬月的人不能要,有过恶意伤人、风评很差的人不能要。至于流民,则要五个以上同行的人为他做见证,在保定府附近加入流民队伍的不能要……” 最后又说了些要他忠于职责,加强训练的话,都是些老生常谈了。 高二听完话之后,美滋滋的出门去了。 古代的天安静的特别早,月亮还没上来的时候,天空则黑的格外深沉。 方愈向着窗外望了一会,然后又看向了桌上的几张信纸。 这是张嫣刚刚转交过来的,是崇祯皇帝写给“方神子”的亲笔书信。 (本章完) 第152章 皇帝的亲笔信 第152章 皇帝的亲笔信 崇祯皇帝在方愈眼中其实就是个工具人。 按照他心中的想法,建奴是敌人,流寇是敌人,文官士绅是敌人,南方勋贵是敌人(他们事实上已经与南方士绅形成合流,贪婪无度,至于北方的勋贵,他们不值一提),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的武将军阀是敌人,至于崇祯皇帝,他当然也是敌人。 接下来的时代是工业化大生产的时代,是资本和贸易为王,他这种满脑子“朕即国家”的封建君王就不要出来凑热闹了。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老实听劝去当一个虚君的吉娃娃,每逢喜事的时候把他拉出来供大家瞻仰一下,再念上一遍团锦簇的稿子,仅此而已。 崇祯皇帝如果知道这样的结果肯定会非常不满,但他又能如何呢?以后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操心天下事,没事和周皇后、袁贵妃她们玩玩捉迷藏,这不挺好吗?总比原本历史上他自己吊死在煤山,然后全家死光光要强多了吧。 当然他现在还是应该做好工具人这个角色,方愈也从未向别人表达过自己的意图。 崇祯皇帝的信来的比预想的要晚一些,考虑到当初他听闻“神子下凡”的时候曾经兴奋至昏厥,可见,他在写这封信之前一定经过了多日踌躇。 踌躇什么呢? 大概是在思考他这个凡间之主该怎么和天上来的神灵之子打交道吧,该怎样才能获得好感,该怎样才能不失体面,该怎样才能适当的表达自己的热情……诸如此类。 崇祯的字写的是极好的(楼下附崇祯手迹),方愈翻看着几页信纸,信中没有一处笔画更改,也不曾留下任何一点脏迹,说明这封信是他在别处写好,然后再小心的、细细的誊抄过来的。 在信中他先来了一波感谢三连,感谢潘娘娘在保定降下天河,使得沿岸数十州县的田地能够得到灌溉,百万生民因此得活;感谢方神子在一路上救济流民,并慷慨解囊,对中原的剿贼大业予以大力支持;他还感谢方神子告知洪丑(洪承畴)已经投降建奴的事,使得他能够在天下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他为洪承畴设了祭坛,正准备亲自前去祭奠,看到孙传庭的紧急奏章之后气的差点脑血管爆裂) 由洪承畴的事他又提到了兵部尚书陈新甲,陈新甲刚刚被革职下狱,引起朝中议论纷纷,外头也有流言四起。崇祯在信中解释说陈新甲擅自与建奴使者见面议和,并且许出去一些丧权辱国的条件,崇祯说“人臣无境外交,未有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且私款辱国,当失陷城寨论罪”。 方愈知道陈新甲这個人,他应该会在九月份被砍掉脑袋,不过方愈印象中陈新甲是受了崇祯的指使去和建奴议和,谈好条件后他随手把文书扔在了桌子上,家里的家仆还以为是外面来的塘报,就把这东西送去了各省驻京办给人誊抄,议和的事情就此曝光,崇祯皇帝恼羞成怒,所以要杀他…… 当然现在想起来,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儿戏。 方愈也不在意谁真谁假,陈新甲那厮本来就是个投机分子(他是个举人,擅长行贿,因为没人愿意当兵部尚书才让他上位了),之前他还写信问孙传庭要银子呢,这样的货色谁管他死不死。方愈在意的是后面这个——崇祯说他已经在遴选新的河道总督,将负责召集民壮、河工去疏通拒马河下游和白沟河。方愈请潘老师往拒马河里头灌水,灌溉沿岸农田只是顺带的事,主要想的一是为了推动水车打造兵械,第二就是为了在涞水县和中原地区之间构建一条高速通道,这样就能把海量的粮食和物资送往中原。 中原地区和涞水县是不一样的。 在涞水县白送银子,会导致物价暴涨;把县里人都拉到新城来白吃白喝,会让田园荒芜,手工业和商业活动将完全停滞。方愈在这里采用的是帮扶政策,在农村要强行降租,要抑制土地兼并;在县城里他组了一家造纸厂,一家明通快递,投资了新华书局,就连县令闵文龚正在主持的码头工程和造船厂也获得了投资。方愈还指使刘鸡他们尽可能多的在县里买东西(除了粮食),再加上兵器制造部在县里大量派发标准制零件订单……一切举措都是为了扩大生产能力和增加就业机会。 而中原地区经历了多年战乱,那里是一片纯纯的地狱,已经没有一丁点社会秩序可言。 所有的慢性帮扶政策都是扯犊子,送粮食送物资救济百姓,是稳定中原的唯一方法。要不然孙传庭提着30万大军剿灭李自成以后,立马又会出现王自成、张自成……那些“流贼”是永远都剿不完的。(我大清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有更快捷的解决方案) 要想建这样一条高速通道,需要动用的民壮至少要二十万以上,还要周边府、州、县的大小官员一起通力配合,这种事孙传庭和杨文岳都是做不到的(总督是专管军事的),只能让崇祯皇帝来主导。 当然,到时候方愈也会给予他大量的物资支持,对此崇祯皇帝也心中有数(张嫣写信跟他说过),要不然,他哪里敢在顺天府旁边发动这样的大型工役。 方愈把这一段看的很仔细,之后还拿出了一张局部地图细细琢磨。 接下来崇祯开始以主人的身份关心从天上来的客人,他问方愈凡间的食物是不是吃的习惯?在涞水县住的这些日子,是不是舒心? 他也知道涞水县是个偏远小县,担心会因此影响方愈对大明的观感,于是他了一些篇幅介绍那些繁华城市,北京、南京、苏州、杭州……额,他还提到了南京的秦淮河。 提醒一下,南京的秦淮河是一条极繁盛的商业地带,不能老是想到那些船,想到那些硬件软化项目,这样不健康。 (本章完) 第153章 黑蛇 第153章 黑蛇 崇祯还提到龙虎山张天师最近也在京城。 他和张天师、内阁首辅周延儒一起为潘娘娘想了几个尊号,比如这个——慈慧妙灵昭应弘仁庇佑众生云宫九穹御历万道九天上玄统御群仙大天尊太真无极圣母娘娘。 不知是不是合适?如果可以的话他就要带领群臣在朝天宫为潘娘娘开神坛了。 在正文的最后,他问方愈是否有闲暇,他说他与周皇后,以及朱媺娖、朱慈烺都很希望方公子能到大明皇宫来做客…… 方愈注意到公主朱媺娖的名字居然摆在了太子朱慈烺之前。 这是几个意思呢?方愈认为这肯定不是崇祯的笔误,而是他在暗示着什么。 之所以说“正文”,是因为崇祯在信末还用了一个版面记录最近的朝中简报,方愈曾向闵文龚询问过“外面的情况”,崇祯因此把这事记在了心头: “六月初八日,李贼自围开封,遣偏师攻汝宁。汝宁郡邑残破,不得修,城破,兵备佥事王世综、知府付汝为等俱死。” “五月二十一日,张贼攻陷庐州。张贼遣人扮儒生、戴儒冠骗取入城,半夜纵火,城中乱,知府郑履祥,通判赵兴基等俱死。” “六月十三日报京城,归安(属浙江湖州)大旱,有飞蝗蔽天而下,民或削树皮或食杂糠,或掘山中白泥为食(观音土)。有强徒聚百趁机作乱。 “六月,松江府报旱灾,(崇祯)十五年漕运粮恐减八十万石,给事中……” 我擦!没有一個好消息!方愈把信纸推开,紧皱起了眉头。 这个狗冰河期气候越到最后威力越大,北方的灾情没有一点减缓,反而还祸害到南方去了。 还有这个李自成、张献忠,手下的军师谋臣全都是他妈的脑血栓,你想争天下就应该好好经营自己的地盘,善待百姓,恢复生产,积蓄实力,好好练兵。老是这样像头老蛮牛横冲直闯,一路毁城劫掠,这是要争天下的样子么? 天天就知道给明朝放血,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愚蠢勾当,就没有想过关外还蹲着一个建奴在等着捡便宜吗? 方愈真希望能把这两货给抓到新城来,给他们上一堂明末历史课。 还想让他俩去看看清初的人口数据,让他们知道自己对汉民族到底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 方愈看完了信,他站起身来一路走到了门外。 门口站了两个保安队队员,他俩站的直挺挺的,目不斜视。 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多了,天上的月亮开始皎洁,和21世纪时候看到的月亮一模一样,方愈盯着那些斑驳地带,脑海中像拨算盘似的冒出许多名字:橙海、中央湾、风暴洋、冯·卡门撞击坑、祖冲之环形坑…… 嫦娥环形山呢?额,好像是在月球背面,这里是看不到的。 方愈的心中有些烦躁,数完了月球坑之后,又想起了潘老师的碎碎念。 潘老师说,要做的事情越大,就越是要从小处做起。 要做的事情越多,就越是要遵循规划。 不要急躁。 潘老师是最希望方愈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如果真有任务的话),然后回去她的身边,然而她依然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嘱咐。 方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心中的郁气渐渐消散。他看到远处的集体窝棚中还亮着灯火,应该是正在开夜校。 旁边新建好的大瓦房越来越多,等全部建完之后那片窝棚就要被拆除了,当然夜校是不会停的,他们要到学校里去继续上课。 任何时候教育都是最划算的投资,厂里打螺丝都要看文凭呢,那些狗资本家是不会错的。 作为夜校校长,方愈想着过去看看吧,去抓一下纪律,看看有没有开小差的。 然后没走出几步路,就听到后头有细碎的脚步声。 方愈回头,耶?怎么没有人? 再低头,就看到阿秀一个小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面跟随。 她真是变聪明啦,居然会利用角度躲藏身形,还知道让自己的小影子和方愈的大影子重合,不会被当场抓包。 方愈立即板起脸问她:“刚刚我还去了你房间,明明看到你已经睡着了!” 阿秀回道:“阿秀还没有睡着,阿秀是装的。” “好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演技派。”方愈气道,接着又催促:“现在都九点多了,谁让你出来的,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哎呀,你连鞋子都没有穿!” 方愈正要去抓她,才发现阿秀是光着两个小脚丫,显然是急着想要跟出来玩,连鞋子没穿都顾不上了。 阿秀连忙跑开,不愿让方愈抓住她。 “别跑别跑,我不抓你了,额,你不要跑那么快!” 方愈怕她被石头或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脚,还有夏日里外面的蚊虫蛇鼠什么的……我擦!怕什么来什么!方愈眼看着阿秀要跑到一颗矮树旁边去,而那矮树底下居然盘着一条黑乎乎的蛇,那蛇见人靠近,立即呈7字形抬起了脑袋,还向着阿秀吐出了信子。 “阿秀,快站住!有蛇!” 方愈小时候在奶奶家被蛇咬过,其实非常害怕这种东西,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真的十分贴切。但此时他什么都顾不到了,一边大声喊阿秀,自己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那蛇感觉到了危险,身子像个弹弓似的往后仰,这是要发动进攻的前奏。 方愈急出一身冷汗,连忙挡在阿秀面前,然后一脚猛踩了下去…… 保安队两人连忙奔过来,徒手从方愈脚下抓住了那条黑蛇。 也不知怎么的,方愈忽然觉得蛇这东西没有很可怕了,他将阿秀抱起,板着脸吓唬说:“以后还敢不敢光着脚出来啦?” 阿秀其实不害怕,因为她之前根本没看到那条蛇,现在看到蛇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抓在手里了。 不过她还是搂紧了方愈的脖子,做出了一副很亲昵的样子。 小孩子或许心智不太完全,不过谁真的待她好,谁真的心疼她,她还是非常清楚的。 (本章完) 第154章 潘老师终于输了一回 第154章 潘老师终于输了一回 躲在附近做暗桩的人也闻声跑了出来。 眼看公子和阿秀已经脱险,他们又悄然隐了回去,不过明早下值以后,他们肯定会向高二汇报这件事。 抓蛇的两人还站在一边,他们手足无措,脸色苍白,也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不要这个样子,去把蛇处理掉。” 方愈认为他们在值守程序上并没有出现错误,刚刚的事情只是出于偶然,而且这些古代人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十之七八都有很严重的夜盲症。 “你们应该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要提醒下去,大家晚上出来的时候都要注意点,特别是不能光着脚走路。” 看不见……这些东西? 两人听完话之后,脸上都现出了诧异的神色,连忙拿眼去打量那条黑蛇。 阿秀指着那条黑蛇,一口咬定道:“是黑蛇精!” 方愈捉着她两只小脚丫,低头帮她擦去脚下的细碎尘土,也附和着点头道:“嗯,是黑蛇精。” 之后方愈并没有把她赶回去睡觉,而是抱着她一起向窝棚区走去。 阿秀这几天都睡不好,有时候睡着了半夜还会哭起来。 这都怪潘老师。 因为早几天看西游记,演到猴子大闹天宫,然后他和如来佛主斗法,斗法失败后被压到了五行山下。 被压在五行下的日子当然是很凄惨的,阿秀心疼猴子哥哥,在一号厅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眼泪,回来以后还觉得伤心。 于是她去求潘老师把猴子哥哥救出来。 她觉得潘老师都能把如来佛主关在镜子里面了,那肯定是能打败如来佛主,然后把猴子哥哥救出来的。 然而潘老师不肯。 所以说这事都怪潘老师。 她也不是真的很疼爱小阿秀,要不然,她为什么不肯和如来佛主打架呢? 而方愈就不同了,他就敢为了阿秀去大战黑蛇精。 那黑蛇精显然是修炼了许久,它能够隐身啊,别人都是看不到的,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所以阿秀感受到了疼爱,她紧紧的箍住了方愈的脖子,还愿意唱那首【勇气大爆发】给方愈听。 小女孩的歌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方愈听的十分欢喜,等她唱完了之后还赶紧问她—— “阿秀最喜欢人是谁?” “阿秀最愿意听谁的话?” “以后有了好吃的东西,阿秀最先想到的人是谁?” ……问题都一一得到了答案之后,方愈心满意足,心想我终于把潘老师和赵老头给比下去了。 以往稳坐第一名的总是潘老师。 因为潘老师能给阿秀送好多好吃的,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大超市呢,还有一家综合市场,哪怕一年365天每天送不同好吃的潘老师都能够做到,这个优势是别人无法打败的。 赵老头每次去县里都要给阿秀寻些好东西,特别是看到大户人家小孩穿了什么漂亮的衣服,如果阿秀没有,他就浑身难受,一定要想法子弄上一套一样的。 至于方愈,一直都是做恶人的。 他要催着阿秀早上八点上学,晚上八点半完成作业,九点半必须上床睡觉;不准她嫌弃蔬菜,不准她吃太多甜点,不准她嘴里冒出脏话,等等等——备注:以上规定潘老师全都参与了订制,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做个“好人”,比如送巧克力、送提拉米苏的人是她,要求方愈不给阿秀吃太多的人也是她,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呀,就连高加索山下的鞑靼人都听到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窝棚区外头。 (前)流民们都在里头上课,所以外面是空空荡荡的。 恰好刘鸡刚刚从一间“教室”里走出来,他的身形就显得格外显眼,方愈和阿秀都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是刘鸡叔叔!” “刘鸡,你干什么来了?” 他的身后没有带别人,显然是干什么私事来了。 刘鸡连忙跑过来,先见了个礼,然后抬起手中的一封书信,面色带着一些羞腼,道:“刚刚来的这些流民也有从怀庆府来的,听他们说了一些话,我就想老家村里面可能还有人在,想写封信请人带回去……我还有很多字不会写,所以来这找黄秀才帮我修一下……” 额,难怪要躲着人呢,他也知道作为“有身份的人”自己不会写信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了。 方愈也不提信的事了,转而问他到:“新来的这伙流民有多少人,都安顿好了没有?” 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一共来了有三伙流民,还有杨文岳也帮忙从清苑、满城、完县等地收罗过来两批官匠,因为赵老头生病,这些人的安顿和后勤工作都是刘鸡在做。本来还担心要安排的人太多,要做的事情太杂,怕刘鸡一個人领导两个部门会应付不来(后勤采购部+赵老头的新城管理处),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起码方愈在小白楼没有听到他那边出了什么大差错。 所以说当领导的人啊,千万不要觉得月薪三千的员工干不了十万的活,只要你的心够黑,画饼的手法足够熟练,就能够激发出员工无限的潜力。让他同时兼上几份工作,拿月薪三千的工资,其实是完全没问题的,说不定人家因此而觉得自己在公司里头非常重要,还会自我感觉很良好呢。 你看刘鸡现在起早贪黑的忙碌着,脸上连一点憔悴的样子都没有,这,就是潜力。 刘鸡回答道:“走到我们新城外面的一共有356人,大多是河南人和山东人(也有几个河间府的),听说他们走到涞水县的时候本来是有五百多人,结果在奇峰山那边碰到一群土匪,被土匪掳去了两百多人……公子,听他们的说法,那群土匪好像就是从宏家村逃走的那一拨。” 刘鸡抬眼看看方愈,方愈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于是他接着说道:“按照新城管理处下发的条例,从中原地区过来的人要隔离十五天(战乱地区多瘟疫,明末瘟疫类型主要为鼠疫,潜伏时间约十五天),现在这356人都集中安排在新城外面,靠近县城的护城河那里。因为上一拨流民的隔离期还没有结束(十天前到的),所以要新搭建八个集体窝棚,天擦黑前我去看过,已经搭好了四个窝棚和两个厕所(新城和县里提供材料,流民自己搭建),剩下的四个窝棚还有澡堂要到明天才能搭建完全,这些人身上没多少力气,还有许多人专门偷着做懒……换我们的人去的话今天一天就能全部做完,说不定还能歇个早班。” 刘鸡不声不响的就给这些新流民上了一把眼药。 也不知怎么回事,新城里的人对于这些同乡新流民的到来表现的非常冷淡,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排斥。 (本章完) 第155章 稀烂的这一章,写的什么鬼? 第155章 稀烂的这一章,写的什么鬼? 比如让这些新流民“暂时”住在城外,就是刘鸡、高二、牛鹏等干部提议的,赵老头也对他们的提议表达了支持。 他们的理由是隔离防瘟疫,事实上新城里还有许多空旷地带可以搭建隔离区。 “慢一点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安稳下来,按照我们的规划走就行了。”方愈无所谓道。 流民能安稳下来是最重要的。 反而方愈很好奇,刘鸡他们是怎么让这些流民老老实实的住在隔离区,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干活——一个极为松散的群体开始按照规划干活,说明他们已经有了服从性和组织性,对于流民管理来说,这是一个极有难度的开端,也是一个最美好的开端。 这些人在路上经历了九死一生,他们的内心非常敏感,随时怀有那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心态。 他们很容易激动,任何对他们不友善的的举动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激烈反应。 就比如四月份,新安县县城外来了一伙流民(涞水县以南,近白洋淀),有近千人,当地士绅觉得很不安,于是他们派出家仆和官兵一起,想把这伙流民驱赶出新安县,结果这一驱赶就把县城给驱赶没了。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光是在保定府各州县就能找出不下二十例。 刘鸡他们要把人强行控制在隔离区,不让出不让进,这种做法和新安县驱赶流民其实没什么区别,当然也是非常“不友善”的。 然而前后来了三拨流民,方愈并没有看到任何与流民发生冲突的报告……难道说,来到新城(或者说县城)外面的流民都能理解隔离的意义,都特别的通情达理吗? 刘鸡摇头说:“那些人都是文盲,像瘟疫潜伏期、防疫和隔离这种高深的知识说的再多,他们也不会懂的,我们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那么多。” 方愈面无表情,表示自己正在洗耳恭听。 阿秀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方愈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们先选好隔离区,然后在那里放上几桶白粥,流民就一定会冲上去抢粥喝,这时候保安队的人直接围上去就可以了。流民光顾着抢粥,别说被人围住了,哪怕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管的……这个我们是有经验的。” 刘鸡脸上带笑,似乎还有一点嘲讽,他接着说道:“我们在外面用生石灰撒出一個圈,这个圈就作为隔离区。那几桶白粥是吃不饱的,流民会越吃越觉得饿,这时候我们再出面告诉他们,只要老实待在这个圈里面,等会还能有粥喝,至于那些想要出去的都随意,但是出去了就不准再进来……呵呵,其实保安队只要派出一个排在外面看着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做,那些人为了等一口吃的根本不会出来,就算是拿棍子抽他们,他们也不会出来的。” 前提是说过的话能兑现,要是第二顿粥没到位那他们就要“出来”了,方愈心中想到。 至于之后的事情根本就不用问了,无非还是“白粥攻略”而已。当然他还是对刘鸡的工作表示了赞扬:“这方法不错,简单而且实用。” “等这一阵子忙完了之后,你要把这几次安置流民的经验写成一篇报告,要写的详细一些,特别是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出现什么意外,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都要记录在报告里面。最后再总结一个标准流程出来,这样……要是以后你不再负责后勤这一块的工作了,换成别人来接手,有这个经验在也不会手忙脚乱的。” 刘鸡得了表扬非常高兴。 他还觉得公子最后一段话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额,难道是赵老头生病要退下来了?他刘鸡即将成为新城的二号人物,成为刘大管事? 还没等他多想好事呢,就听到公子喊他道:“你是下班了吧?走吧,跟我一起去教室看看。” 集体窝棚本来就是个临时住所,睡觉的通铺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靠门的一小块空余地方则成了现在的教学场所。里头没有书桌,也摆不下许多凳子,五十多个人就这样盘腿坐在地上,面向着教课的老师和一块小小的黑板,彼此间拥挤的密密麻麻。 教学条件虽然简陋,但难得的是光线充足,里头除了原本配置的几盏灯火,现在又添上了几根白色的、十分粗壮的蜡烛。这蜡烛也是潘老师送下来的,经过后勤部的人融化、倒模、上烛芯之后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新城蜡”,县里那些赶时髦的大户人家都很希望能搞上一根。 只因为市面上的蜡烛烧起来有烟雾熏人眼睛,还有一股十分感人的气味在屋里挥之不去,如果是劣等一些的,那时不时还有“噼里啪啦”的火炸开,因为蜡烛里头有许多没有过滤干净的脂肪残渣……当然,就是最劣等的蜡烛也不是寻常人家每天都能点上的,夜间的灯火,对古人来说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里头正在讲课的是黄秀才,他已经教完了今天六个生字的读音(用拼音),也已经将字的笔画拆分,说完了写法,现在正在进行的是说文解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者,质也。可解做人之秉性,秉性有善恶之分;也可解做性命之性,万物生灵,性命皆有长短;还可做雌雄之体性,男女之体性……” 听到最后几个字的的时候,底下的男人们纷纷露出了一脸猥琐的笑容。 他们很希望黄秀才能够把这几个字讲的再深入一点,换做往日里,他们早就已经起哄,或者自己在下面就这方面的知识开始了热烈探讨,但现在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早就听到了公子和刘鸡在外头说话的声音。 他们飞快的把笑容敛去,一个个的都坐姿端正,目不斜视,摆出了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方愈在门外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了。 于是他抱起阿秀转身就走,另外还有好几间窝棚里都在上课,他才不信这帮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听说他们的学习态度和当初刘鸡、高二他们差不多,所以今天务必要抓几个典型出来以儆效尤,明天要让他们的名字上“光荣榜”,还要去掏厕所。 (本章完) 第156章 方校长夜巡 第156章 方校长夜巡 方愈毕竟是有经验的人,几个窝棚里走下来,他已经抓了二十几个明天要做典型的人。 这其中有五个人是点完名字之后偷偷出去在外头瞎溜达的,这属于恶意旷课,“光荣榜”的公示期将长达半个月(掏厕所的天数与公示期相同);有十三個人没有离开窝棚,但却躲在后头的通铺上睡大觉,这属于藐视课堂,不尊重师长,他们的名字将在“光荣榜”上呆十天;还有在课堂上讲闲话的、打瞌睡的、嗑瓜子的……他们这属于上课不听讲,根据情节轻重将被公示三到八天。 另外还有今天轮休的、保安队第四排排长康西,因为他在课堂上偷偷研究课外书金瓶梅,也被方愈单独拎出来,罚了八天的公示期,课外书被没收。(即康麻子,方愈亲自给他起名叫康西) 后世人都认为金瓶梅的文化价值很高,按理说是不该罚这么重的,但“文化价值高”说的是小说,康麻子他看的是画版金瓶梅,这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当然是要罚他的。 或许你会说上了这个“光荣榜”又能怎样呢?还不如罚点银子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事实不是这样的。 在满足温饱的前提之下,古人对于名声是非常看重的,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别人不敢与做交易,不敢与你称朋友,更加不敢与你谈婚论嫁。“光荣榜”就是这样一个很毁名声的东西,它不光贴在新城里的告示栏,还要抄一份贴在县城城门口,一个人如果三番五次的上榜,那别人会认为你这个人不靠谱,不老实,对“主家”不忠诚。 在新城内部的影响就更加直接了,新城里的干部都是很要脸的人,他们不喜欢有人给他丢脸给部门丢脸,他们的态度直接到关系你的前途,工作考评和提干之类的事都大受影响。事实上,在一个人被公示之后,部门内部往往还要再追加一份新的处罚。 总之,这比简单罚上一笔银子要厉害多了。 南区的集体窝棚里一共住了有384人(本来是387个,赵老头和高二、高三都不住这里了),除了二十几个人属于高级干部文化学习班,他们不参与夜校授课,还有六十余人是正在值班的,于是每天晚上约有290人在窝棚里上课。 以窝棚为单位,他们被编成了六个班,名为夜间扫盲学习班。 夜间扫盲学习班的第一期学习课程长达六个月,主要教授基础国文和基础明算两个科目,按照夜校办公室(挂牌在校长办公室)下发的教学要求——基础国文科应该让学生在六个月的学习期之后,能够熟练使用拼音,能掌握800—1000个常用汉字的读法和写法;基础明算科应该让学生在六个月的学习期之后,能够熟练使用加减法运算,能熟练背诵乘法口诀,并能简单掌握两位数以上的乘、除法运算。 六个月的学习期满之后将进行结业考试,考试合格的学生将获得初级学业合格证书。如果一个班里获得合格证书的学生超过70%,那任课教师将获得一笔很丰厚的白银奖金。 听起来,这学习任务似乎有些重了? 在下发教学要求之前,潘老师曾翻阅了一些20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在城市里大力开展扫盲学习班的资料(主要是面向工厂职工),认为这学习任务一点也不重,教学时间方面也相当富余,因为夜校的学生毕竟都是成年人,年轻人,学习接受能力是很强的。 相比之下,后世职工在相同的时间里要学的课程不止两门,他们还要学卫生课、思想课、历史课(其实还是思想课),还有两个非常重要、不能忽略的事实——新城人因为没有电灯,下班时间更早;食堂里提供的伙食极为丰富,比后世职工能吃到的好很多。月亮逐渐走向半空,此时已经临近晚上十点,要到下课的时间了。 方愈抱着阿秀,和刘鸡一起走到了最后一个窝棚外头,他听见里头吵闹的很厉害。 “又是六十个字的作业!王老师,你没完没了是不是?” “隔壁5班是蔡老师教的,他每个字只让写五次,总共写三十个字,凭什么我们就要多写?这不公平!” “我们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白天要挑几十担土(沟渠已经挖完了,估计是砖窑场采泥的),晚上要听人念经,还有这劳什子作业写起来可费老劲了。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都好几天没到柳下沟去了……” 柳下沟它不是沟,而是县城里城隍庙后面一条狭窄小巷的别名,巷子里有许多做暗门生意的女人。相比起“高档场所”丽春院,柳下沟的女人业务水平很差(不会念诗,不会唱曲),而且姿色平庸,不过去那的人也很多,因为她们要价很便宜。 方愈知道新城里有人时常往那里钻,不过他并没有强行弹压。你看那丽春院就开在繁华地带,左边是官府的税课司(涞水县税课司本来在县衙办公,崇祯四年意外走水,税课司被烧了),右边是县城里最好的酒楼,每天都明目张胆的广迎宾客……这时候的风气就是这样子,归根结底是因为女人的社会地位低下,男人逛这些地方不觉得羞耻,也不受指责。 另外,好吧,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新城的男人太多了,方愈担心强行弹压的话,他们会变弯。 听说砖窑场里那帮被关住的乞丐,现在就很流行这调调,前车之鉴啊,不得不防! 那人抱怨自己没空去柳下沟之后,立刻就引来了一片笑声,还有几个,应该是同道中人的也高声附和。 “我们不去那里的娘们就缺了许多生意,没生意就没有饭吃,她们要是饿死了谁来负责?” “说的在理!你们读书人天天在嘴上挂着仁义,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饿死吗?” “王老师,那都是人命啊!” (本章完) 第157章 方校长夜巡(二)别让韩愈跑了 第157章 方校长夜巡(二)别让韩愈跑了 负责六班授课的是王老童生,也就是之前被迫教给高三作弊方案的那个。 王老童生从十几岁开始进学,如今已经五十多岁、近六十的人了,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但他还没考上秀才。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心中的浩然正气。 柳下沟那种地方他是从来不去的(因为没钱),他也不喜欢别人去,特别是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学生。听底下学生把去柳下沟的腌臢事说的这样义正严辞,王老童生直气的胡子打颤。 “此处是课堂,你们莫要胡闹!” 其实外头已经敲响了正十点的钟声,只是里头太吵他们没有听到。 王老童生还在奋力敲着黑板要他们安静,接着又大声训斥道:“你们本是流离之人,既有机会入了课堂又怎可嫌弃作业太多?治学贵在一个勤字,毁在一个惰字,韩大家早有言语,道‘业精于勤,嬉于荒,行成于思,毁于随’……” “不听不听!王老童生念经!” “又来了!明知道我们听不懂,你还专门拽这些酸词,王老师,你能不能说些人话?” “这个韩大家到底是哪個龟孙,怎的你总是替他传话,他自己又不来?” 王老童生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底下的人给打搅了,还有人问他唐宋八大家的韩愈是哪个龟孙。王老童生平时最喜欢韩愈的文章,如【师说】、【马说】、【春雪】、【听颖师弹琴】等几篇都读过百余次不止,自然而然的,平日里他也经常会引用其中的名句。 韩大家为什么不自己来?人家倒是想来,问题是他来的了么? 王老童生被这问题问的脸颊肌肉直抽抽。 没办法,他只能跟这帮粗胚耐心解释道:“韩大家名韩愈,字退之,也称昌黎先生。他是唐时的文章大家,有许多名篇传世,刚刚我说的这句就引自【进学解】,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读上一读,此篇文章对于进学之人多有裨益。” 王老童生话说的诚恳,而且点明了韩愈是唐朝人……然而教室里头瞬间炸锅。 “狗东西!”“好胆!” “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与我家公子同名!” 他们的神情瞬间十分激动,好多人都“霍”的一下站起来了,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大声逼问王老童生,要求他提供韩愈家的家庭住址。 “就连避讳的规矩都不懂么?还文章大家,我呸!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王老头!你和这姓韩的是不是认识?你明知道姓韩的冒用我家公子名讳,你到现在才说,伱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们新城人饶不了他,快说姓韩的现在住哪里,我现在就要找他去,省的他跑了!” “对对对,要快!无法无天了这属于是……” 所谓群情激愤就是这样了,王老童生站在上头,一开始时整个人都蒙圈了,等到有人急不可耐,上来强拽着他一起去抓韩愈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名讳避今人,不避古人!” “韩大家他是古人啊,隔了两个朝代,都死了六百年了!你们……你们莫要胡闹!” 王老童生涨红了一张老脸,他跺着脚,声嘶力竭的喊道。 好吧,看来不光是这些新城人,就连王老童生这意识里也认为当世之人应该规避方神子的名讳,祂的尊贵当然更胜皇帝,皇帝都有的东西,方神子怎能没有呢? 了好一会时间,王老童生终于让这些人明白了名讳规避的规矩,不过还是有人愤愤不平,认为公子不应该和皇帝一样的,皇帝要避今人讳,那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的,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都应该规避公子的名讳。 当然,这就属于无理取闹了。 总不能去巡查天底下的墓碑,更不可能把世间的书籍、族谱全都收罗过来,然后再把其中“不合适”的地方篡改一个遍吧?(大清翰林院:我不明白,为啥不能呢?) 闹过一阵子之后,他们也知道现在已经下课了,但作业的事还没“商议”好呢,于是他们不肯让王老童生出门,有的要求和隔壁五班一样,只写三十个字,有的认为作业这东西是用来折磨人的,要不您老行行好,给我们免了得了? 王老童生自然不愿意,他又开始碎碎念:“练写生字也是课堂的一部分,写的多了才能把它牢固的记在心底,一个字写五遍怎么能行呢?我当年在书院一个字是默写五十遍(心中画笔画的意思),书写五十遍,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听圣人的话是不会错的。” 脑子里学识空空的人大都有个坏毛病:短于逻辑,长于情绪。也就是说,辩论不过的时候他们都喜欢骂人。 而且他们骂人总是第一时间往人最痛的地方戳。 “写五十遍也没考上个秀才,说明听圣人的话没有卵用,少听他的话说不定你就考上了。” “王老师,听说易州同知刘大人是你的同窗?六品官啊,比你还小几岁。” “什么圣人的话,你就是冲着那一百两奖金去的,这不是我说的,是隔壁蔡老师说的,我们辛辛苦苦写字一点好处没有,银子全让你一个人得了,王老师,你这算盘打的这样好,怎么不去当账房呢?” “这劳什子作业写了有什么用,写了它它能帮我多挑几担土么……” 王老童生紧绷着脸,对于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并不理会,他那眼睛在人群中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想找出一条空档然后出门去……这不是他想落荒而逃,而是已经下课了嘛,然后他就听到了有人抱怨作业没用的话,猛然间他就非常生气了! 他连珠炮似的,向着那人大声呵斥道:“不做作业怎能识字!不识字怎能看懂圣人之言!看不懂圣人之言又怎知宇宙之无穷大,怎知世间之大道理,怎知人伦纲常!” 方愈在外面听了有一会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进去救一下王老童生了。 王老童生刚刚已经看到他在外面,说的这段话既是骂学生——人伦纲常里有尊师重道之说,所谓不懂人伦纲常,与那什么何异?也是在提醒自己——不教圣人之言,怎知宇宙之大,怎通世间道理。 (本章完) 第158章 方校长夜巡(三)处罚 第158章 方校长夜巡(三)处罚 方愈在这接触了许多读书人,他早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越是没有功名、读圣贤书不行的人越是喜欢之乎者也,他们张口闭口都把圣人道理挂在嘴边,反而孙传庭、杨文岳、闵文龚、张皇后这些人说话很实在——他们四人中有三人都是进士出身(孙传庭和杨文岳是同榜进士),张皇后则作为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叶向高的学生,学识也非常渊博。 校长办公室里还收到过数十份建议书。 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即秀才、童生写来的,他们在书中言辞恳切,字字泣血,请求方愈允许在学校开讲“圣人经义”。其中王老童生一个人就写了三份。 方愈人已经出现在门口,然而里头的人毫无察觉。 他们正在闹哄哄的围堵王老童生,为了让王老童生减掉作业,他们顾不上外面已经下课,也没有人回头往门口看上一眼。 这就有点尴尬了。 方愈瞅了一眼阿秀。 阿秀很有一点当狗腿的觉悟,立马就很兴奋的,大声嚷嚷起来了:“方校长来啦,方校长来啦……” 里头的人忽闻“噩耗”,所有的吵闹声都戛然而止。 他们急忙回头,看到公子抱着阿秀正站在门口,公子的脸色深沉,似乎很不高兴,阿秀则刚好相反,她笑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下没有人再敢围堵王老童生了,他们悻悻的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们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点多余的响动,之前围堵王老童生的英勇、激愤全都不见了——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其实王老童生刚刚是在玩钓鱼执法,他明明已经看到了方愈,只要喊一声“方校长来了”就可以脱身。 方愈进了教室,走上讲台。 他先看底下众人,沉默了十五秒……见他们都已经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这才开始说话。 “我听说县里工坊的学徒在学艺之前,先要三年时间讨好师傅,等师傅真的看到他的诚心之后,他才能真的学到东西。尊师重教是一切授业的前提,所以这四个字写在学校的围墙上,也写在你们的作业本封面上,就是让你们能时时看见,时时能得到提醒,但是,你们是怎么对待王老师的呢?” 教室里安静到不可思议,于是王老童生扑腾衣服的声音格外明显,整理了衣服之后他又开始收拾头发,就好似刚才他被学生们群殴了一顿似的。 而底下的学生都只能默默忍受他的“诽谤”,谁也不敢说出一句话。 方愈知道王老童生有做戏的成分,也知道刚刚是属于下课时间,但他还是要站出来处罚学生,维护王老童生的尊严,一个班级的学生如果不再畏惧老师,那这個班级不管是纪律还是学习,都算彻底完蛋了。 “夜校初级六班为了减掉作业,以言语谩骂王老师,并强加围堵,违背王老师个人意愿,此行为粗暴恶劣,影响很坏。六班全体记大过一次,黑白牌匾挂门口一周(表示最差班级|部门|宿舍|家庭),六班全体罚劳动工资半个月,由班长统计、缴齐,明天就送到……” 王老童生只觉得精神一振,两眼放光。 他是受害人嘛,罚没的银子不给他还能给谁呢? “送到(新)城门口的基金会去,以学校捐赠的名义。” 方愈的眼睛往台下看,底下的人对于记大过什么的不太在意(开除学籍也是可以的),但听到扣工资的时候都露出了一脸肉疼的表情,半个月的工资可不少了,他们的工资比县民临时工高了五分银,一天两钱,半个月就是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够县城里一个五口之家好好的吃上一个月(当然不是吃白米),也能够紧着钱包到丽春院去走上一遭,结果就这样白白丢了,唉,真是不值得啊。 他们心里肉疼,嘴上可不敢冒出半句不满,只有一个人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方愈皱眉,向着那人道:“陈阿贵,你有什么意见,站起来说!” 陈阿贵其实并没有想说话,他纯粹是嘴巴有点大,有点歪,合不拢而已。 他连忙站来想解释两句,然而公子不给他机会,“别说你没有意见,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想法的。” 陈阿贵的话被怼了回去,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提意见了。 “额……公子,能不能不罚银子,您要是不高兴,打我们板子成不?” 他们这些人是从一堆饿殍里面爬出来的,他们把粮食和银子都看的极重,如果打一顿板子就能救回那三两银子,他们是十分愿意的。 看班里其他人听了陈阿贵的话之后,那满脸的期待表情就知道了。 方愈想了想,也觉得陈阿贵提了个好建议,他毕竟是从后世来的,忘了古时候对于犯错的人,第一惩罚就是打板子。 板子打屁股是很疼的,但这样才能加深印象,于是他很快就点头道:“好吧,那就再追加一个处罚,明天你们都要到保安队的操练场去,一人领十板子。” 追加? 不不不,我说的是替换啊!! 陈阿贵欲哭无泪,银子没找回来,平白无故又加了十个板子,听说李顺给保安队做的那板子打人格外疼痛。 方愈又问他道:“陈阿贵,你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 陈阿贵感觉到旁边有许多道眼神都聚在他身上,有埋怨的,也有紧张的(伱狗日的说话注意点!别害我们了),陈阿贵顾不了那么许多,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想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公子,我们做错了事,您罚我们是应当的,但您初来乍到的可能不知道,按照(凡间)惯例,我们当干部的是有一些优待的,板子或银子……能不能减一样?” 他还特意补充了了一句:“我是六班的消防委员。” 夜校和学校里一样,一个班里设四名学生干部,分别是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消防委员——教室里点了许多蜡烛,当然要有消防委员了,消防委员的职责是上课前提两桶水,上课守着水桶,时刻注意火灾隐患。 (本章完) 第159章 方校长夜巡(四)掏出“糖果” 第159章 方校长夜巡(四)掏出“果” 后世人常说,做人要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这样才能保持谦逊,不断进步。 很明显,方愈就是这样一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 陈阿贵的提醒正当其时,按照惯例,班里的纪律涣散,处罚的时候是不能把班干部和其他“普通群众”混为一体的。 方愈赞许的看了一眼陈阿贵,歉意道:“你说的很对,倒是我疏忽了。” “学生手册中有规定,班干部有协助老师管理班级的责任。刚刚六班的同学在谩骂、围堵王老师的时候,班干部没有站出来阻止,反而参与其中,所以四名班干部记大过之后,应该罚没劳动工资一个月,板子……多加五次,省的耽误干活。” (比如那句很无耻的‘王老师,那都是人命啊’就是班长喊出来的) 陈阿贵听完之后,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公子……他真是太听劝了! 陈阿贵还感觉四周盯着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但其中有三道变得格外炙热,这三道目光的主人似乎想要立即跳起来,把他给活撕了。 新城人(泛指)的时间和别处是不一样的,此时县城里早已落下了城门,庞天德和几个卫兵都依偎在城门洞的墙上,昏昏欲睡。 县城里头一片沉寂。 然而在宏家村,宏七刚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马大姐牌生酥,他和婆娘和小调皮一起,借着月光,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一起开心的分享。 越过两座彩虹桥,老刘和今晚轮值的工匠们站在一起,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要求工匠、特别是水车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要保证夜间良品率。 “相比白天,最多只能下浮3%,实在不行就多灌点这个。”老刘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一脸严肃道。 临近的二食堂里依旧忙碌,在做完了早、中、晚三餐之后,食堂里还要额外准备一顿夜宵。 夜晚工作的人们身体损耗格外大,食量摄入却远不如白天,于是夜宵安排要注重营养,今晚上他们准备的有养胃枸杞小米粥、牛肉馅大包子、鲜肉丸子冬瓜汤。主厨小蔡在八点半就已经交班,但他还是像個幽灵似的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搞的别人压力很大。 砖窑场北部,阳书办不敢和那些乞丐睡在一起,他倚靠在一面砖墙上,手里紧抱着一杆木铲,但凡旁边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猛的睁开眼睛…… 西门外的隔离点,刘大脑袋正坐在地上哭,因为他死皮赖脸苦苦哀求,最后也没挤进今晚的巡逻队(隔离圈内流民自己巡逻,五人一班),倒不是他特别喜欢为流民服务,而是晚上有工作才有夜宵吃。该死的河南人排挤我们山东人,刘大脑袋于泪眼中看到五个河南人笑逐言开,心中非常愤恨,他暗自下了决心,隔离结束后他一定要找个没日没夜的工作,那样才能混到四餐。 保安队的操练场上点了四个大火把,高二叉腰,站在正中间接受保安队队员的朝拜。 “高主事威武!”“高主事九千岁!”“高主事功劳盖世!” 其中高三的声音格外亢奋:“其它一切部门都是反动派!保安部无敌,高主事无敌!” 裁缝铺还没关门,刘剪刀捧着账目本细细对照今天裁剪过的衣服,年轻的学徒小心道:“师傅,王家老爷带话过来,想要您亲自上门去帮做两件体己夏装,工钱比去年还高三成……” 刘剪刀头也不抬,打断道:“给秀姑娘准备的那件织锦水纹小褂打好样子了没有?” 学徒愣了愣,说:“我白天找了,没看到赵管事的催单。” 刘剪刀很烦躁的把账目本合起来,向着学徒道:“我几时说过这是赵管事订下的?外头有时兴的缎子,有时兴的样式,我们就要赶着给秀姑娘做上一件,这是惯例,赵管事下没下订单我们都做!” “王家这种一两件的上门生意你还拿来问我?就连老蔡那些人都是不去的。” “县里的铺子都忙的要死,谁家师傅会丢了铺子里的活去贪他几天工钱?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有没有一点脑子?” 离集体窝棚更近的地方,李顺给老母亲做了一辆推车,车轮上裹着一圈白色的柔软物事,这是他从后勤部讨来的神兽皮子,用神兽皮子裹在车轮上使得车轮的寿命大增(古代车轮坏的极快),特别是舒适度方面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趁着夜晚凉爽,李顺推着老母亲出来兜兜风,顺着五月三日大道(城内的十字大路名字,穿越那一天是五月三日)一直推到了集体窝棚附近,他看到最边上一间窝棚外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他知道现在已经下课了,这些人不回去睡觉也不出去溜达,全部挤在这里,要么那里有什么热闹可看,要么,就是东家在那里呢! 还不等李顺有所动作,他的老母亲就着急指挥起来了:“怕是东家来了吧?顺子啊,快,快推我过去看看!” 截止到今天,记录在新城名册上的一共有5671人,很快就要赶上涞水县城了。(县城住了八千人左右) 其中新城人也就是前流民387人;做工的县民1154人(一个辞职的都没有);砖窑场北部被圈起来的乞丐和泼皮闲汉209个(多出来的是闵文龚清理丐帮老巢关帝庙时抓过来的);本来新城有官匠及家属673人,杨文岳听说了新城对工匠的无限渴求之后,又动用总督权利,从更远处的清苑、满城、完县、安州、安肃等地先后遣过来三批官匠,其中还有归属总督部院的两个大匠,这些人连同家属一起一共有2152人; 新来的流民也有三拨,共计755人;宏家村注册的劳力包括妇女、中老年一共274人;另外还有食堂少部分外招的、裁缝铺的、学校里的秀才童生、皇宫十二人组,这些人一共有67人。(本来是张皇后和张德海等六人,崇祯怕方神子吃的不好,派来四个御厨;另外张皇后一个人上全天课扛不住,从宫里调来了两个有文化的女官……挺漂亮的) 这5671人可能是这个时代最幸福的人们,他们不再焦虑,足温饱,安全无虞。 哪怕外面的天塌了,新城这里也不会塌,因为天上有神仙。 他们每天都非常忙碌,但晚上做的梦都是香香甜甜的,可能是神子就在身边,可能是新城里法宝众多,那些恐怖的噩梦都被阻拦在了新城之外呢。 事实上获得改变的远远不止这5671人,农村贫困人口保障基金会准备在乡里强制推行降租,宏家村的地主钟上位已经签署了降租承诺书(钟上位在牢房里签的),承诺从崇祯十五年秋开始,将名下田地的地租定为四成。钟上位流着眼泪说:“潘娘娘在上,这份承诺书是我真心实意愿意签的,以前我做了许多恶事,如今我已经幡然悔悟,如果我还能出去,我一定要多做善事,修桥补路,救济灾年,帮扶孤老,以赎我今生犯下的罪过……” 还有涞水县城里头,因为后勤部和兵器制造部洒下的巨量订单,现在每家铺子和作坊里都在招人,听说现在七分银的工资已经很难找到人来做了,就连最抠门的王木匠和鞋铺里的郝掌柜都知道要给学徒开工资了,要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被别家给撬走,白白浪费了培养的精力。 新城里这5671个如同工蚁一样辛苦劳动的人是一个放大器,改变整个涞水县的放大器,如果有一天这里的人数增多了十倍,那他们就能改变整个保定府,如果增多了百倍,那他们就能改变整个北方。(当然是稳定的,可靠的,最好是有技能的人) 终有一天,这个天下将焕然一新,不管是满足于自己小日子的农夫宏七,还是为了早日出狱假作忏悔的地主钟上位,或是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剥削学徒的王木匠,他们事实上都已经置身于这股改变天下的力量,他们事实上和孙传庭、杨文岳这些风云人物一样重要,虽然他们对自己的重要并不自知,未来的历史也不会奖励他们一座丰碑。 方愈现在就站在六班的教室里,底下老老实实坐了51个人,门外还聚集了两百多个。 他知道这些人工作非常努力,但不知怎么搞的,让他们坐下来学几个字比让他们加班干活要费劲多了。 他们吵吵闹闹说六十个字的作业太多。 六十个字的作业怎么会太多呢?他们对着黑板抄写最多费二十分钟,就连阿秀那小胳膊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吭哧吭哧的写上一百个字呢。 说白了他们就是不喜欢坐这听王老童生念经,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这听人念经,六班的人不明白,五班的人也不明白……他们的抗拒心思都是一样的。 方愈不能说有知识的人干活效率更高、更听话、更容易管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明通快递已经成立了,到时候送信到李自成、张献忠、黄太极那里去,不都得从他们中挑人吗?虽然新城里已经有了五千多人,但方愈最能够信任的还是当初和他一起走到涞水县,立下新城的这帮“老哥们”,也就是现在教室里、教室外的这三百多人。送信的人当然是要识字的,而且这样的人得多培养一些,谁知道派去的人会不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 这样的实话是不能告诉他们的。特别是到闯王那里,到鞑子那里送信的这个,说出来多吓人啊是不是?现在外头都流传闯王动不动就架锅子煮人的事迹,鞑子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哪怕有潘娘娘保佑,他们一时间也是不敢去的,还得慢慢“劝服”。 方愈还知道后世许多的劝学名言,比如央视版的“我们没有办法无限延续生命的长度,但却可以增加生命的厚度和宽度,读书便是最好的方法”,还有人日版的“脚步丈量不到的地方,书可以,眼睛到不了的地方,书可以”…… 这些话说的都挺好,可惜对眼前这帮人没有卵用。 要想引诱他们主动去读书写字,你得直接掏出“果”。 方愈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敲了两下黑板,开口说道:“之前有人问王老师,学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得哪些好处,我现在代替王老师来回答你们。” 教室内外一片安静,就连最低沉的说话声也停止了,方愈掰着手指头,说:“第一,学了这东西能拿银子。新城管理处将下发工资调整规定,凡是拿到了【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每个月在工资之外,还享有一两银子的技术补贴。” 认字当然也是技术的一种,目前享有技术补贴的人已经有很多,比如刘剪刀,樊老头(他自己不肯领),兵器部的许多工匠,学校里的老师,当然,他们的补贴远不止一两银子。 除了王老童生对“技术补贴”这个名目略有微词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一个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乖乖!这可是一笔大钱啊! 方愈掰开第二个手指头,接着说:“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可以先分到房子。建筑队很忙,要建造的房子有许多,目前又有兵器部的一百多个作坊需要更新修建,之后还有仓库和迎宾馆都是优先级,年内能够建好的住房不会超过120间,这120间住房有80间是留给你们的,到时候该怎么分呢?就从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里头挑,按照考试分数的高低,谁考的高谁就能住新房子!” (1,河边作坊修建为最优级,因为很容易着火;2,120间住房仅指南区,北区也在同时修建) “哗!”哪怕他们极力控制,也忍不住的发出一阵喧哗。 这个炸弹比12两银子更厉害,话说知道要分青砖大瓦房之后,他们这心里早就长满了草,集体窝棚里越住越觉得嫌弃,真的已经够够的了! 而且有了房子才能够找媒婆去说亲是不是?他们这些人谁不盼望着有个婆娘,成个家呢?这个尤其不能等!排到后面的不光住不上房子,就连县里的好姑娘都被别人抢先说走了! 看来真的要好好学习了呀!许多人心中都这样想,他们忽然不再怨恨王老童生给他们布置的作业比别人多一倍了,这是好事啊!作业做的比别人多,到时候考试肯定比别人考的好啊。 王老童生在一片歉疚的目光中昂起了头颅,脸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配合他那长胡子,就像教科书中杜甫、辛弃疾的插画形象一样一样的。 而在外头的五班、四班等人早就已经慌了。 比如五班,之前蔡老师也是布置六十个字的作业,是被他们自己闹的生生减了一半,本来还挺自豪的,这下好了!明天他们肯定又会闹着要蔡老师加作业了。 好处还没说完呢,方愈接着又掰开一个手指头,道:“拿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才有资格当干部,当干部要看懂名册和文书,还要会写报告,这是最起码的要求。新城管理处将下发干部任免规则,半年以后,凡是拿不到【初级学业合格证书】的人,都没有资格担任部门副主事及更高的岗位(包括队长和副队长,目前建筑队和修路队都归新城管理处直接管辖)。换句话说,如果你们这辈子还想尝尝当干部的滋味,那先要把考试考及格。” …… 方愈抱着阿秀离开了窝棚区,然而身后的这些人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 六班。 陈阿贵受了公子的鼓舞,决心以后要好好的学习。 他把作业本摊开在膝盖上,拳头握着毛笔正在奋笔疾书,他陈阿贵不会满足于六十个字的作业,他要写就写一百个!嘿嘿! 陈阿贵心里头正荡漾呢,忽然就感觉灯光暗了下来,他抬头,就看到班长廖黑子、学习委员胡进财、纪律委员程三板并作一排,站在他面前。 陈阿贵心里头很虚,他连忙解释道:“潘娘娘作证,我说的那些话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和你们一样多罚了半个月的银子,哥几个要讲道理,我们都是班干部,都是有素质的人,可不能冲动啊。” 班长廖黑子朝后头吼了一声,“被子拿过来了没有!” 很快就有狗腿抱过来一团脏兮兮、破了许多个大洞的絮青面被,陈阿贵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初他们初到涞水县的时候,县里给他们送的“救济品”。 这天气,拿床絮被做什么呢?陈阿贵心里非常疑惑。 他想问,可还没等他开口呢,班长和学习委员就拿着被子蒙到了他的头上,然后就是好多个拳头,好多双大脚如同暴雨一般“扑通“,“扑通”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阿贵伱这狗操的货,老子今天就要为民除害!”这是班长在骂。 “我们几个可被你害苦了呀!你说你长这么大的嘴巴瞎说什么呢?狗东西,看我飞腿!”这是学习委员在骂。 后头纪律委员在骂什么陈阿贵已经听不清了,因为蒙着一条被子,而且拳打脚踢的声音太大。 哥几个还是懂规矩的,知道蒙条被子打人不疼,陈阿贵心中想到。 窝棚外面。 李顺推着老母亲返回住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似乎心事重重。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老母亲拍着他的手说:“明天就去夜校报个名吧,铺子里这些竹篾活计我也早就看会了,白天没做完的,我和你家的可以慢慢做,你只管去上课。” 李顺为难:“母亲身子不好,怎能让母亲来做这些活计……儿子就是瞎想,读书写字哪有那么容易,到时候白费了功夫……” 老母亲盯着李顺,一脸看笨蛋的表情,她说:“你以为我让你去读书是为了那一两银子?还是为了你能当个干部?” 李顺不解。 老母亲沉沉叹了一口气,道:“东家是天上的人,有最好的心肠,他今天说的话你们都没听明白……东家这是遇到难处了啊,他需要一些能读书会写字的人去帮他的忙,偏偏他又不肯明说出来,唉,我们这些人这一世都报答不了东家的恩德,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这总是一个机会,怕什么白费功夫?” (本章完) 第160章 似有喜事 第160章 似有喜事 丁大伯不是真的大伯,他今年十六岁,是紫荆关守御千户所的一名普通军户。 朱元璋是苦人儿出生,他知道国家用兵打仗对百姓是一件沉重的负担,于是他脑袋一拍想出了一个卫所制度——即官兵自己屯田,用自己的钱粮养自己。明初时期军屯田亩超过七十万公顷,接近全国耕地总数的十分之一,为此,朱元璋十分自豪,宣称“吾养百万兵,不费百姓一粒米”。 可惜他大大低估了文官的无耻和武官的贪婪,在他死后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卫所制度就已经迅速糜烂,成化年间,有巡抚延绥视察京师附近卫所,发现屯田军士大多一贫如洗,许多人家的妻女白天根本不敢出门,因为她们没有衣服可以穿。 弘治年间的兵部尚书马文升是个二愣子,他给皇帝上了个表名为【清屯田以复旧制】,表中直接点明各卫所的田亩已经被卫所武官、地方士绅、豪强侵占殆尽,所谓“册籍无存,上下因循无官可考,屯田有名无实”,他请求皇帝下旨在全国清肃军屯,把田亩重新还给军卒。 这当然是不行的。 马文升上了这表的当天就有人手持弓箭在他门前彻夜等候,誓要取了他的狗命,还有人在长安门外贴大字报,告他贪污腐败。弘治皇帝思虑良久,最终驳回了他的奏章,并给予他“表奏不实,停俸三月”的处罚,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处罚其实是皇帝在保护马文升。 至于清肃军屯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连皇帝都怂了,可见这背后的利益链有多庞大,牵涉的官场人员又何其多。 总之,到了现在的崇祯十五年,卫所制度的各种弊端早已经积重难返,除非改朝换代打碎了重来,或者有神仙下凡,不然谁也改变不了现状。 丁大伯等军户名义上是属于国家的卫所军卒,实际上已经沦为上官的奴隶,他们的田产、房屋、包括他们自己都属于上官的财产。 这天他刚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呢,就被几个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军卒给绑了。 丁大伯惊慌失措,挣扎着大声叫喊:“我艹,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们想谋财害命不成,快放开我!” “嘿嘿,丁大伯你小子净会吹牛,你就剩一条烂命了,哪里还有财产可以谋呢?” 说话的是上官彭百户,他从土墙后边转出来,脸上带着讥讽之色。 “你家欠我的钱粮可有些日子了,让你二妹去我家做活抵债你不肯,让你去地里帮忙伺弄庄稼你也不肯,见天的就知道往外跑,寻些散碎零工来做……你也不要叫屈嘛,于法来说,军户屯田为国家,你不告上官私自外出是坏了规矩,我拿住你是应当的,于情来说,我们丁、彭两家是几辈子的老交情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爹不在了啊,那我也得替他管束一二,省的你哪天在外面犯了事,被人找上门来,唉,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彭百户一张开口就絮叨个没完,说话之间他还唉声叹气的,若是不知道他在屯中对待手下军户有多苛刻,旁人还以为他真是一个心慈目善的长辈人呢。 丁大伯挣脱不开,只向着彭百户愤怒道:“谁家和你彭德符有交情?和你有交情的那是草爬子!你不就是想让我到你家白干活吗?老子不去!你绑了我也没用,老子就是不去! (草爬子——北方的一种吸血昆虫,学名蜱虫,被叮咬后容易引发莱姆病,斑疹热等) 丁大伯吼的十分嚣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旁边几个拉着他的军卒为了巴结彭百户,连忙作势要来扇他的耳光,彭百户却摆手制止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是没有用的,你不肯去我家做活,那就不用去了。”彭百户说道,“现在地里的庄稼活也差不多了,你不肯去是好事,等于帮我家省了一份粮食。” 丁大伯明显有些意外,他愣了愣,继而又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喊道:“欠你的钱老子也不还!” 丁大伯赖账赖的很有道理,他爹生前欠了彭家二两五分银和不到一石的粮食,当初说好了到彭家做两年事之后则钱粮两清,然而两年之后彭百户却借口丁大伯年纪小,做事不利,只肯减去一两银子和三斗粮食的积欠,丁大伯不服,一怒之下踹倒了彭家的柴房门,然后扬长而去。 他只以为彭百户绑住他是为了逼迫他还钱。 谁知彭百户又是一摆手,大度道:“你积欠的钱粮也不用还了!” 丁大伯又是一阵发愣,良久才呐呐道:“那……那你还绑我做什么?” 彭百户满脸笑容,似有喜事,他说:“绑你当然是送你去打仗了,你知道的,现在各处卫所都在点兵点将,不日就要去往河南剿灭李贼,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啊!虽然上头有命令,我们紫荆关的人这次是不动的,但我还是走了些关系,把你安排到康都司手下去了,康都司领的可是先锋营啊,打仗的时候是最露脸的!唉,等你一回来说不定也能当个百户,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彭德符……” 丁大伯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彭德符竟如此歹毒,直接就把他给卖了! 保定总督杨文岳有令在先,紫荆关守御千户所的首要责任是剿灭盘踞在奇峰山口的积年老匪,为此,他们这次一兵不动,全部留守保定。这次的剿匪任务和以往不同,都指挥使梅振英和(总督)特派参将马岱是立下了军令状的,所以他们必定会死命督促紫荆关卫所的万余军卒去爬山涉岭,任务很重,过程很苦,但……再累再苦,那也比出去打仗要好的多! 本来丁大伯是感到非常庆幸的,在内心里他不知感谢了那些土匪多少遍,然而他忘记了大明军队内部“自有军情”。 那些有关系有闲钱的军卒被征调却又不想上战场的时候,他可以找人替代,替代的人可以是乞丐,可以是平民,当然最好的还是拥有一定军事技能的军卒,这样万一碰到了不讲情面的上官(比如卢象升这种),也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如今丁大伯就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家伙给买了,而且明面上的价格如此廉价——仅一两五分银和四斗杂粮而已,至于真实的价格无从得知,因为那些钱肯定都已经装进人贩子彭百户的口袋里了。 彭百户说着最无耻的话,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丁大伯则脸色煞白,身上完全失去了力气。 “我还是想还钱,明天我就去你家地里干活。”丁大伯软绵绵的说。 “还是算了吧,牛不喝水强按头没意思,再说,定好的事也不好反悔啊。” 彭百户无情拒绝。 第二日,丁大伯依然被绑着,在屯里军卒们的围观中向弟弟妹妹告别。 小弟还小,尚不知人事。 二妹却已经哭了一整夜,此时眼睛红肿的像桃子一样,这些年大明军队打仗的战绩是十战九输,紫荆关卫所的军卒曾多次被抽调,丧命在外,就连尸骨都不能归还故乡的人是数也数不清了,包括她爹丁大周,在四年前的勤王之战中死于墙子岭(北京密云以东),如今守孝期刚刚过去,她又要送兄长出征中原了。 听说中原流寇拥兵百万啊,这叫她如何能不担心,又如何能不伤心呢?丁大伯眼睛里也含着泪,这是他第一次出征,他真的怕的要死,以前听他爹说起过打仗的事,当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等真的轮到自己上阵了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 不过做兄长的不能表现自己的怯懦,因为那会让二妹更加担心。 丁大伯努力让自己站的更稳一点,向着二妹说道:“不妨事的,最多几个月我就回来了,说不定这次去了就能拿个先登,回来以后能当百户,到时候哥带着你享福,天天喝白米粥,吃葱油烙饼!” “好!” “丁大伯有志气!” 二妹还没有说话呢,旁边就响起了一片叫好的声音,都是屯里一些相熟的军卒,至于他们是真心鼓励或是嘲讽,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彭百户也在人群中拍手叫好,他说:“丁大伯你要是真能拿个先登,我这个百户让给你也心甘情愿,等你回来我还帮你牵马。” 只有高颧骨的百户娘子摆出一脸臭的表情。 她手里抓着一把喂鸡的粟米,一边往院子里扔一边指桑骂槐:“抢什么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用,都是些短命的畜生,赶明儿就把你们都炖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活到过年。” …… (先登就是攻城时先登上城墙,头一批人都有重奖,比如明朝最闪亮的星——张居正先生,他祖上就因为得了先登之功,家族从此发迹) …… 涞水县城南门外的官道已经四十多年没有修过了。 官道上随处可见枯黄的野草,时不时的还能遇到一个大坑,这坑不光能陷马足,就连运辎重的车辆都能在里头掀翻。 从昨日清晨开始,县令闵文龚就放下了河边的码头工程,领着县里的几位大人、衙门里的众差役、以及征调的数千民壮开始翻修南向清苑、东接定兴县的两条官道,经过两天紧张的忙碌,虽说看上去依旧破败,但好歹路上的大坑都给填上了新泥。 待太阳将将要落下西山的时候,刚刚翻修完的官道上走来了一支数万人的朝廷军队。 俗话说人数过万,浩浩荡荡,不管这支军队的装备、士气如何,起码在外头看起来是很有军威的,光是一个骡马前队就乌泱泱的排出了四里路,后面还有数不清的步兵队、辅兵队、辎重队……一眼看不到尽头。 新翻的路面霎时间变的尘土飞扬,军中士卒的身形开始模糊不清,只有行军的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形成了轰隆隆的一片巨响。 这巨响由远及近,像极了夏日的闷雷。 队伍之外有戴着飞碟帽,举着蓝色三角小令旗的传令兵在急急的穿梭,间或还能看到一面迎风飘扬的锦绣大旗,旗上的绣黄【杨】字表明了这支军队的身份——他们属于保定总督杨文岳麾下,这次是要去往河南援救开封的。 丁大伯也在这支队伍当中,他脚下蹬着草鞋,背后负着一张缺了角筋的弓箭,身上套着一件份量极轻的旧甲——丁大伯早已经用手捏过了甲,上头除了孤零零几个铜泡钉,里头镶嵌的铁片早已经不知所踪。 他是三日前被人绑着送到军中的,为了防止他逃跑,旗官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老卒与他同行。老卒名为范四海,一个大气磅礴的名字,然而你看他松松垮垮的步伐,邋遢的面孔,眼角还有两颗硕大的、不知道留存了多少时日的眼屎……这分明是一个毫无上进心,只求得过且过的躺平老军户。 此时他们在队伍中已经远远的能看到涞水县城的城池,相比起昨日里路过的易州城,这座城池的规模显得毫不起眼,然而怪就怪在越过这座城池的最远处,有两根拔地而起、高度直通云霄的细线。 一根是黑色的,看起来格外醒目,一根是浅色半透明的,它和天空融合在一起,不刻意去分辨则很容易被忽略。 丁大伯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怎么都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事,他转头问旁边的范四海,范四海没精打采的,只随意的瞟了两眼,便十分轻率的给出了答案:“这是农家烧荒的烟柱。” 丁大伯险些就要发怒,你当我没见过烧荒是不是?而且现在庄稼未熟,还不是农家烧荒的季节。 不过人家现在负责看守,随时都能向队里旗官打他的小报告,丁大伯只能忍气吞声。 虽然范四海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憋了一会之后,丁大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范老哥,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怪,像是……会有什么大事在等着我们。” 范四海懒懒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丁大伯摇头:“说不准。” “那就肯定是坏事!” “为啥?” 范四海叹气:“因为天老爷是狗娘养的,它偏心的很,从来都不会把好事安在我们头上。” (本章完) 第161章 赌命之战 第161章 赌命之战 “咣!”“咣!”“咣!” 两人正说话之间,远处的传令兵已经收起了令旗,转而从背后摘出一个小铜锣敲打了起来,锣点两急一缓,意思是立刻止步,立刻止步。 军卒们知道今天的行军总算是结束了!他们这心里本来就怨气满满,加上此时身上疲累,口腹之中饥渴难耐,许多人不等第二道锣点,直接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本来还算齐整的队伍瞬间乱哄哄的,有人大声咒骂河南人(不敢骂上官),骂他们自己守不住开封,连累我们保定军户千里迢迢去送死;有人望着不远处的涞水县城,喊着要到城里面去耍一耍;更多的人在骂伙夫,骂他们不开眼,还不赶紧架锅子给大伙煮东西吃。 丁大伯也乘乱骂了几句,然后和范四海一起呵呵傻笑,仿佛欺负一下别人,就能让自己的灰暗生活获得一点阳光。 正当他们闹的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忽然有中军官(也称材官)策马而来,他们身着白色文山甲,手持斩马长刀,长刀雪亮的锋刃几乎要指到众军卒的脸上。 中军官铁青着脸大声警告:“禁声!前方是神眷之地!” “总督有令,今夜宿于城外,但有不听号令擅自出营,或有出言不逊惊扰神灵者,立斩不赦!” 丁大伯傻傻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主帅杨文岳并不在军中。 此时,涞水县县衙再一次变成了临时总督部院,县衙外边的几条路口早已戒严,有大队大队的官兵逡巡值守,气氛一片肃杀。 大堂里,杨文岳穿着一身红色斗牛服,端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方,脸上无悲无喜,但底下站了满堂的总兵、副总兵、参将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愈印象中的杨文岳是很温和的,满脸带笑的,就连碰到高二、刘鸡那些小喽喽,他也常常会主动打招呼,就像公园里那些脾气极好的小老头一般。 事实上他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明朝总督分为专务总督和军务总督两种,相比之下军务总督的人数更少,权利更大,而保定总督就属于少数几个军务总督中的一个。而且他的辖区靠近最重要的京畿地带,而且,保定总督管的不止一个保定,同时还包括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整体辖区大的吓人,甚至在崇祯十一年之后,就连山东、天津、登莱三个巡府之地也一度属于保定总督管辖。(因为蓟辽总督挂掉了) 这样的大人物放到后世,是只能在新闻联播中看到的。 杨文岳端坐在大堂中间,底下前来汇报军务的令官来来去去,有如流水一般: “督标营三万人马,镇标营一万人马,现已到达县城南门外,两营相隔四里分地安置。” “都司康世德至门外,请求中军加付七日马料。” “辎重营离安置地尚有十里,因两门横珥炮(也叫红夷炮)陷坑导致侧翻,正在加派民壮……” 军务处置妥当之后,又是外军前来联络的消息: “通州部一万人马于昨日到达霸州。” “河南援剿总兵卜从善合兵两万,驻于汜水,末时有使者至涞水县,曰日夜盼望我保定大军,愿与我守望相助。卜从善亦有亲笔书信,请总督大人查阅。”“平贼援剿军八万人马已经启程,将驻于襄阳,援剿总兵左良玉遣偏将惠登相于两日前到达涞水县,亦有亲笔书信一封……” 好吧,熟悉明末历史的铁子们都知道,杨文岳现在正在准备的这场战争就是著名的朱仙镇之战。 这是李自成第三次包围开封城了。 和前两次猛攻猛打不同,这回他采取了“剪其枝叶,枯其主杆”的策略。自四月末时开始,李自成兵分两路,一路围困开封城,一路扫荡开封外围州县,接连破西华、陈州、太康,杀入归德府(今商丘),接着又破睢阳、宁陵、彰德…… 自此,开封正式成为了一座孤城,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危险! 开封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这关系到明朝的生死存亡,一旦城破,京师就如同一个无力反抗痴汉的美丽少女,只能被迫接受侵犯而已——从开封到京师的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就是一个骑兵军团突突的事。 哪怕李自成不取京师,他也可以向东截断大运河的漕运,断绝南方来的粮食和物资,就像安徽巡抚郑二阳在奏章中说的“开封乃枢纽腹心,南北沟通咽喉也,开封不守则无河南,河南不保则无中原,中原不保则(黄)河北之咽喉断,而天下之势甚危也!”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种极端危险,崇祯皇帝也好,朝廷的衮衮诸公也罢,都不得不拿出最大的决心去解开封之围。 他们暂时把南边的张献忠放到一边,然后掏空了国库和内库,集中了中原腹地和周边的所有精锐,以明帝国最后的力量组建了一支大军。 这支大军由兵部尚书、河南总务督师丁启睿做统帅,保定总督杨文岳为副,总领保定部四万人,通州部一万人,再有山西部,四川部以及河南本地军队一共十万人马。 另外,崇祯皇帝还拿出了宫中用于祭祀的金器交给驸马(妹夫)巩永固发卖,再有他祖父万历皇帝留下的几株野人参也给卖了,凑足十五万两白银,“买”来了左良玉的八万大军。(许诺五十万两,另外三十五万两一直到明朝灭亡都没还上) 十万加上八万,一共十八万大军开往河南拯救开封,对外号称四十万。 这就是明末历史上参战人数最多,规模最为庞大的一场战役,后世人称朱仙镇之战。 也有人称它为赌命之战。 因为自此战过后,明朝再也没有力量组织起一场像样的战争。 包括后来的孙传庭出潼关之战,他带着三万新军慷慨赴死,朝廷却连最起码的粮食都不能为他凑齐。 (本章完) 第162章 保定总督辞行(一) 第162章 保定总督辞行(一) 当然现在除了新城里的方某人,还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 在此之前,保定诸将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友军听命不听调遣,找借口推诿战事——听命不听调遣并不是左良玉的专利,各个地方军队也不愿意外出打仗,不只是因为他们怕死,还因为地方士绅在尽力阻扰,要是军队被打光了,到时候地方上出了流寇该怎么办呢?他们那万亩良田,还有藏在地窖里的银冬瓜该由谁来保护呢?——到时候就只有他们保定军四万人去向开封,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现在听闻各路友军都已经按期出发,并且都派来了信使约为联络,堂上诸将的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连主帅杨文岳也摸着胡子频频点头,脸上似有欣喜。 任何将领在打仗之前,都会做上一道简单数学题——即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李自成虽然号称有百万兵(实数五十万出头),但他新近占领了偌大的地盘,这些地盘都不太稳固,需要他分出大军驻守镇压,他要派人收刮物资,还要派人保护家属(比如唐县就留了几万家属),真正带到开封城外的不过二十几万人马。 关键这二十几万也不是实数,其中有大部分都是被裹挟的百姓,他们毫无战力,许多人配的是竹枪,连一把破刀都捞不到,如要算战兵的话,不会超过八万。 而朝廷一方是实打实的十八万人马。 呃,这位将军你怎么还皱着个眉头呢,莫非是信心不足?那好吧,我们还可以再加六万!近在咫尺的开封城中还有六万守军呢,他们兵甲还算齐全,大都是从附近州县溃退进城的官兵。 现在是整整二十四万了。 二十四万对八万,兵力超三倍,直接碾压……这么简单的数学题谁都会做,而且此战策略已经呼之欲出了——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如此,哪怕这一战灭不了李自成,起码也能够解了开封之围,说不定等到了开封,李自成见我方势大,没碰面就逃之夭夭了也说不准呢,这可是白捡的功劳! 县衙大堂中的肃穆气氛瞬间消融。 趁着别人还在大喘气的当口,刚进来的前锋营都司康世德赶紧跨前一步,喜气洋洋的躬身抱拳,大声道:“属下为杨督贺喜!此次出征定能大胜而归,想那闯逆不过尔尔小丑,出身寒微,性情卑鄙,偶得数万乌合之众,竟敢妄称什么‘奉天倡义元帅’,可笑之极!此次我四十万大军压城,闯逆定然畏惧,若他自己个肉袒面缚出降还则罢了,呵呵……若敢殊顽抵抗!只待杨督令旗一举,我等定将掩杀过去,教他灰飞烟灭!” 一不留神让康都司抢了个头,其他人分外懊恼。 不过好话是不嫌多的,当下,有保定总兵杨德政,保定副总兵刘超,担任督标营中军指挥的通州副总兵姜名武等都纷纷向前说话,有骂李自成不自量力、沐猴而冠的;有拿出双方实力对比,说数据摆事实,证明我方必胜的;还有提前恭祝杨督得胜回朝,然后马上封侯、荣耀百世的——大明文官势力大,但封爵极为困难,这是个很好的马屁。大堂中欢乐而自信的气氛也感染了外头一众着青袍、绿袍的地方官员。 他们都是从附近州县赶来面见总督,以便听候调遣的,军队过境地方,需要大量采买物资,还要就地征发民壮,这些事情都需要地方官员的通力配合。听了里头的种种议论,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振奋之色,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大明的文官不论高低,都是向着朝廷这边的,毕竟李自成残暴不似人主(主要是对士绅残暴,这个无法接受),满清更是蛮夷之辈,如果大明能够振作起来,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许多人也在心下踌躇,想着等下面见总督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趁机贺喜一番呢?当然,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不能像里面那些粗鄙武夫似的言辞直白,拍起马屁来简直不要个逼脸,如果趁现在能够想出几句精妙的诗词,那真真是极好的,说不定杨督一高兴,他们身上的官袍就能换了颜色。 不再提各路文武官员的心理活动,杨文岳在处理完军事离开大堂以后,先是在厅露了个面,厅里已经摆开了两桌酒席,宴请的都是附近州县赶来的有名望的举人、士绅或退休官员,这些人不在朝中,但能量巨大,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杨文岳不能不给面子。 席间觥筹交错,杨文岳似乎兴致不错,他端起酒杯浅酌了两口水酒,在听了一首相当不俗的诗词之后,还特意询问了对方的姓名和出身(科场出身),引来一片极为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稍后,杨文岳起身离开厅。 在通向后堂的这一小段径中,杨文岳脸上的和熙神色迅速变冷。 打仗从来都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二十四万对八万?呵呵,你确定开封城中那六万人敢出战吗?他们全都是败过许多次,是被吓破胆子的溃军。 左良玉那八万军队是皇帝钱买来的,钱买来的军队真的可靠吗?左良玉那厮,从来都是以保守实力为上的! 再有,李自成那大多是被裹挟的百姓,他们没有战斗力是真,但卫所军卒就有战斗力了?他们年头到年尾都被上官驱使着干活,生活悲苦,形同奴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打磨战技。这样一支军队到了开封城外,对上李自成那些拿着竹抢的“农民军”,到底谁强谁弱呢,杨文岳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朝廷为这一战倾尽了本钱,要是最后被打败了…… 杨文岳心中思想着这种可怕的结果:皇帝震怒!开封失守!中原彻底沦丧!运河断!京师危急! 哪怕是七月炎热的天气,杨文岳依然感觉到通体冰寒。 (本章完) 第163章 保定总督辞行(二) 第163章 保定总督辞行(二) 军中禁止携带私仆,但家中老夫人不放心,依然遣了几名家仆等候在涞水县。 领头的老仆刚刚安排完后堂之事,听说老爷已经结束了军议,便急急忙忙出来迎候,却陡然遇见杨文岳行色匆匆,他脸色青白,似乎还带着一些……惶恐? “老爷他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仆的身形僵立当场,心中不止疑惑,还升起重重恐惧。 刚才他还听说前堂军议十分顺利呢,将军们心气很高,还有许多大家子弟前来投效(中举之前赚资历,军中投效是最好的办法)。后堂诸人都在议论,都说这次朝廷是要打胜战啦!他本来也听的十分欢喜,正打算带个消息回府城,让家中老夫人也跟着高兴,可是老爷他…… 老仆强忍恐惧,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杨文岳硬生生的打断了:“杨光在哪?回来了没有?他可曾见到方神子?” “……没有见到,新城那边人说……方神子事忙,暂不得闲。” “啊!果然如此么?” 得到答案的杨文岳脚步踉跄了一下,就像受了一记重击。 杨光是他派去新城求见方神子的一名家仆,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二次求见了。 早在五天前他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遣快马往新城送去名帖,然而并无回应,当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今日里到了涞水县,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再次求见,然而“方神子暂不得闲”击碎了他的幻想。 杨文岳一心求见方神子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求援助了。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知道手下这些兵卒打不得苦战,他还知道保定部、通州部、山西部,四川部……的人马汇集在一起是令出多门,他们是被朝廷钧令强压着开往河南的,他们全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求战愿望,各自都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 如果没有方神子下凡之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保定部去往河南,迎接一场胜负极难预料的国运之战,赢了大明朝可以多活几年,输了的话……一了百了。(历史上就是这样的,结果当然是输了,输的极惨) 然而方神子毕竟是来到了人间,他不光愿意收拢流民,还大手一挥,赐给了孙传庭2000万两白银。那时候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围住了开封,杨文岳和保定诸将也已经得到了命令要去往河南救援,杨文岳本来是满心的愁苦,因为在去年的正月,他就带着保定部去过河南一次(李自成第二次围开封),那一次打了个大败亏输,还搭上了一个三边总督傅宗龙,想来,这一次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得知了方神子下凡的消息之后,他曾高兴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当即就跑到了紫荆关卫所,名为聚兵,实为用剿匪行动来讨好方神子,他不敢奢望也得到2000万两白银,只希望财大气粗的方神子能从手中漏出一点……哪怕到他手中的只有一百万两?哪怕只有三十万石粮食?对他和保定部来说都是极好的! 因为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就不用急吼吼的去找流寇主力决战——崇祯虽然挖空了国库,还搭上了万历皇帝的人参,但军费依然捉襟见肘,无法支持长期作战——他可以驻兵于开封城外围,修筑工事,牵制李自成的大军,让李自成没有办法全力攻城,这样也能达到拯救开封城的目的。 再然后呢?然后就等到孙传庭的三十万野战军练成,挥师南下。 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三十万粮草充沛、装备精良的野战大军,哪怕李自成和清鞑子加起来也不可以! (1、十七世纪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30万野战军,万历四十七年的明清战争-萨尔浒之战,明军+朝鲜军+卫戍部队共16万,实际野战部队只有8.6万,正因为损失了这8.6万珍贵的野战军,从此明朝再也没有和满清、和李自成老营打大规模正面对攻的能力) (2、孙传庭用2000万两编练30万大军并不富裕,因为没有军田可以发放给士兵。明末练兵费可以参考内阁次辅徐光启给天启皇帝上的练兵疏稿,还有崇祯二年袁崇焕上的平辽书,其中数据显示14万旧军+1.2万蓟镇新兵+8万匹骡马一年光是食物就需要费285万两白银,到了现在的崇祯十五年,粮食费用已经上涨了两倍有余。孙传庭是因为方愈给他提供的粮食、物资价格低廉,且涞水县距离易州很近,运输耗费低,才敢于练上30万新军,当然,以后出去打仗了费将出现数倍增涨,孙传庭很有可能还要请求增加……方愈毕竟不懂练兵的真实费,也不知道孙老头打的好算盘:这新军眼看就要练成了,然而出去打仗还是不够,方神子您要不再加点,总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 总之,现在方神子不愿意和杨文岳见面,这也让杨文岳心中的谋划彻底破碎。 因为有了孙传庭的30万新军兜底,大明朝应该是不会亡了,哪怕这回丢了开封,哪怕以后丢了京城,只要新军能够顺利练成,以后总是能夺回来的……只是,杨文岳自己,和他的四万保定兵怕是要埋骨他乡了。 杨文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忠诚的老仆还在面前禀告说:“老爷出征在外,老夫人在家里总是不安心,刚刚又送来了家信;还有件事要教老爷知道,四川老家里来了两位表少爷,听说是想求老爷让他们充军帐,好为以后赚个前程……” 杨文岳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到耳朵里,只是站在原地呆滞良久,然后慢腾腾的往后堂走去。 …… 同一时间,新城里头,方愈和潘老师也在讨论杨文岳的事。 “所以呢,这个杨文岳最后是死在开封了吗?” 方愈在记忆中搜索一下,点头道:“确实是死了,不过不是死在开封,而是死在附近的汝宁城,他是在朱仙镇兵败后逃到汝宁城的,本来他还是可以跑掉,但汝宁城里还有个藩王,藩王跑不掉他也不敢跑,然后等着等着,就被李自成的大军包围了。” 潘老师疑惑道:“明知道会被围住为什么不敢跑呢?照你说的,杨文岳逃跑的本事也很强,比打仗的本事要强多了。” “在古代害死了王爷叫陷藩,陷藩可是死罪,哪怕他跑掉了又能怎样,崇祯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为什么不带着王爷一块跑?这样就不是陷藩了。” “王爷没有圣旨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否则也是大罪,我记得这个王爷被围住了之后是想投降的,不过杨文岳带兵进了王宫,用刀架住他的脖子,不准他投降。” 潘老师听的脑子有点迷糊,她觉得杨文岳又怕死又不肯让王爷投降,似乎有些精神分裂的嫌疑。 “那杨文岳到底是战死的?还是他自己偷偷投降了,然后被李自成杀死的?” “都不是,他是城破以后被抓住的,杨文岳是个封疆大吏,很有利用价值,李自成说了很多好话想让他投降,他不肯,他不光对李自成破口大骂,还夸奖汪乔年……” “汪乔年好像也是个总督?”潘老师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方愈点头,“不光是总督,还是个三边总督,他是接了傅宗龙的班,傅宗龙死了以后就是汪乔年,这个汪乔年跟李自成有仇,他打仗打不过李自成,然后跑到陕西挖了李自成他家的祖坟……杨文岳就是当着李自成的面夸奖汪乔年,说汪乔年做的对,李自成就恼火了,把他绑到了一块木板上,竖起来,然后用大炮对着轰,就这么被轰死了。” “唉,他这是一心求死啊。”潘老师叹了口气。 本来她以为杨文岳是个只会逃跑的软骨头,方愈说他在去年第二次开封解围之战时丢下督师傅宗龙跑了,即将开始的第三次开封解围之战(也就是朱仙镇之战),他又丢下了督师丁启睿率先逃跑,害得人家丁启睿把督师大旗、尚方宝剑、印绶等全都丢的干干净净。谁想到就是这么个人,临了了面对李自成的时候却坚决不肯投降,还能干出这种足以载入英烈传记的事迹呢? 方愈解释说:“其实他也不算是自己逃跑的,应该是被部下裹挟,就是保定总兵杨德政,副总兵刘……刘什么的这些人,他们是怕丢了主帅回去不好交代。至于汪乔年和傅宗龙之所以会被坑死,是因为他们空有一个督师的名头,实际手下没有什么兵力,也没有哪个总兵、副总兵直接对他负责,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裹挟’他了。” “也是,如果他真是个软骨头,孙传庭也不会费力去保举他了。”潘老师似在自言自语,紧接着又问方愈:“那你到底救是不救杨文岳?人家现在都求上门了。” “救是当然要救他的,哪怕不为了他个人,他手下还有四万人马,另外还有在路上的十几万人,他们这次会输的很惨很惨,死十万人那是最少了。”方愈回答的很肯定。 “还有开封城里有几十万人……”潘老师也轻声提醒到。 “嗯。” 母子两各自沉默了一会,方愈知道潘老师于心不忍,他终于有些抓狂道:“可是这件事却有些麻烦!” “你知道吧,孙老抠其实也赞助了杨文岳一百万两白银,但杨文岳最后拿到了多少呢?只有十五万两!连到我们这里买几支火绳枪都抠抠索索的,他本来是在兵器部订了四千支火绳枪,后来又改成一千支,剩下的都换了生铁和粮食。其余的八十五万两去哪里了?去开封的其它部队应该也能分到一点,但肯定少的可怜!起码有一大半就这样被生生的‘漂没’了。我们确实能够拿出很多白银和粮食来赞助他们,但就怕这些东西到不了士兵手里,说不定到时候打仗的人该饿肚子还得饿肚子,该打输的战争还是会打输,只有上边的那些个文武官员捞了个脑满肥肠。” 潘老师出主意道:“那就不给银子,光给粮食行不行?” 方愈摇头:“不行的,粮食他们也能给你卖掉,我听庞天德跟我说过,他们不光敢卖军队的粮食,就连火炮,铠甲什么的都敢卖,到了检数的时候就用木头炮替代,用没有铁片的甲,甚至是纸甲凑数额,只要好处给足了,检数的官员也权当不知道。” 潘老师听了简直都被惊到了。 明末官员的腐败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到这种程度,火炮、铠甲,这都是些打仗的东西啊,把这些东西卖掉了打仗怎么打的赢呢?打不赢就要亡国,亡了国对他们也是没有好处的吧,起码他们自己会受到死亡威胁,还有赚的那些黑心银子,真的能够保留下来吗? “那银子不是孙传庭给杨文岳的吗,杨文岳自己不好好留着给自己做军资,怎么会被别人拿走那么多?” 潘老师在惊愕过后,又想到这个问题。 “孙传庭和杨文岳不一样,孙传庭是自己招兵,自己练兵,他怎么银子是他自己的事,崇祯心里不舒服,但不会和他撕破脸,毕竟孙传庭练好了新兵,救的也是他朱家的天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可能也怕孙传庭被逼急了会造反……朝廷里那些人当然是想分银子,但孙传庭不肯把银子交国库,他们除了放嘴炮骂人,并没有其它办法; 杨文岳他不一样,他手下的兵是直属于朝廷的卫所兵,钱粮发放必须要经过兵部(五军都督府还剩下一点监督权或者说分润权),再从兵部分配到地方府库,这其中就已经经过了好几道剥削。杨文岳他不能自己掌握这笔银子,他也不敢!否则他这个保定总督就做到头了,他这个总督有统兵权,有练兵权,但在钱粮分配这方面他的话语权并不高,可能还不如一个监军说话管用。” “我说的麻烦还不止这一个。” 方愈抓了抓头发,纠结道,“哪怕这些官员在一夜之间改了性子,全都变成了海瑞,变成了道德模范,我还是不放心把银子交给他们。” (本章完) 第164章 保定总督辞行(三) 第164章 保定总督辞行(三) “南明时期江北有四大军镇,其实就是四大军阀,除了高杰之外,这一次他们全都到齐了,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还要加上一个左良玉。这些人早就存了割据一方的心思,打仗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出力的,但要说到抢军资,他们个个都是第一名,我就担心吧,这一战会把他们养肥了,到时候个个都扩出几十万军队。” 方愈叹气,“要真是那样,等打败了李自成还得打他们四个,几百万人的战争打上两年,能把中原和江北地区都打成白地,也不用等到满清来搞屠杀了,到时候那边的百姓早就死的剩不下几个了。” 这时的官兵也好,反贼也罢,打起战来都是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的,只要被逼急了,官兵会扣押民夫让他们去打野战,流寇则干脆收刮乡里,驱使妇女老幼给他们做肉盾,并没有像后世有电视台会指责他们蓄意制造人道主义危机,也没有哪家国际法院判处他们的反人类罪行,人家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即成王败寇而已。 方愈现在就觉得,好像全天下就只有他和潘老师两个人在为这种事操心,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郁闷。 潘老师听完话细细琢磨了一会,最后替方愈总结说:“所以要为他们提供赞助的话,需要满足两个前提,第一是物资不能按照惯例自上而下的分配,不能上缴国库,不能由兵部经手,以防止他们从中漂没;第二是物资的领用需要得到严格监督,各地方部队应该按照人数多寡和实际需求来领取物资,不能多给也不能少,以防止他们偷偷存起来,给自己扩充军队。” “就是这样,潘老师一言以概之,简直天纵奇才!”方愈连忙夸奖。 潘老师不在意他的彩虹屁,只踌躇着说道:“要做到这两点确实有困难,阻力会很大,朝中那些大人物手中有权柄,不会甘心失去利益,几个军阀一心想着壮大实力,要求得不到满足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来硬的。” “得好好想一想。”潘老师说。 “是的……” 然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方愈靠在通话器旁边,手托着腮帮子,脑子里不断的权衡利弊,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很靠谱的办法。 忽然就听到潘老师惊讶一声:“呀,这个王睿泽怎么交了个白本子,他作业呢?” 方愈很是无语,“我以为你是在和我一起想办法呢,谁知道你竟偷偷改上了作业?” “办法你不是在想么,我本来就在批改作业,哪里就变成偷偷的了。”潘老师理直气壮。 方愈心中不爽,但他不敢怪罪潘老师,只好怪罪于三年级的小学生,他埋怨说:“这个王同学的家长是看偶像剧看多了,给孩子起了这么个烂俗的名字。” “这名字不挺好吗?新潮又大方,字面的寓意也好。” “好什么呀,”方愈反驳道:“这都是中了偶像剧的毒,要么就是网络小说看的太多,被作者坑坏了脑子,但凡生个男孩就取名叫睿泽、宇轩、子豪、逸晨什么的,生了个女孩呢,那肯定叫梓涵、梓萱、佳淇……这些名字看起来新奇,其实早就烂大街了,本质上和老一辈人取名建国、爱国、解放是一样的,你信不信,随便到哪个城市一抓就能抓出几万个叫这些名字的。”潘老师听完若有所思。 “怎么会这样呢?”潘老师的取名观念受到了严重冲击,她说:“你说的这些名字,我们学校真的都有,就是在我班里就有两三个。” “那可不,哼哼~” 方愈仿佛得了一场胜利,有点得意了。 “其实你出生那时,我是想给你取名叫方宇轩来着……”潘老师犹豫着说道。 七月初三日,这是杨文岳抵达涞水县的第三天,大清早一起来,他就生出了一肚子火气。 先是监军俭事孔贞会来找他,询问他大军还要在涞水县逗留几时,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发。杨文岳心里没底气,始终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孔贞会当即就拍了桌子,质问他是不是想故意耽搁时日?是不是怯敌惧战了?临走时还丢下狠话,说明日里大军再不动身就要弹劾于他。 再有赞画主事巡营回来,报告说昨晚上营中军卒又逃走三百多个,他还一脸紧张的提醒总督大人说,现在军心很不稳固,要提防有哗变的危险。至于军心为什么不稳么?这还用说,当然是不肯去河南打仗了。 另外,今早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前锋营都司康世德和通州副总兵姜名武两边人马在城门外展开了小规模火拼,原因是康世德想带着亲兵进城去耍耍,据说是想去丽春院找姑娘,结果被担任督标营中军指挥的姜名武当场截住,一方急着想进城,一方坚决不肯放行,于是两边人马都吵出了火气,先是亲兵打成了一团,最后康世德和姜名武两个将官也亲自动了手。 事情就发生在县城的南门口,城内城外有许多百姓都曾亲眼见到,此事影响非常恶劣。 杨文岳气的狠摔了两个瓶(闵文龚:??),等他走进县衙大堂的时候,脸色早已漆黑如锅底。 保定总兵杨德政和副总兵刘超都已经到了,他俩站立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个监军孔贞会则坐在案边一把官帽椅上,他翘着个二郎腿,似乎是来看笑话的。 通州副总兵姜名武鼻青脸肿,气呼呼的站在大堂中间。 而前锋营都司康世德被绑的严严实实,一脸桀骜的跪在那里,见到杨文岳走出来,他立马改成了委屈的颜色,大声叫唤道:“总督大人,卑职冤枉啊!是姜名武带通州兵先动的手,南门口的守卫可以作证,还有附近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卑职本来不想动手,只是迫于无奈才……哎哟!唉……” 康世德喊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上来的保定总兵杨德政狠狠一脚踹中了心窝。 (本章完) 第165章 保定总督辞行(四) 第165章 保定总督辞行(四) 康世德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向后栽,然后在青石地板上摔了个严严实实,剧痛之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杨德政指着康世德怒目相向:“你喊的什么冤!总督大人早有钧令,城外驻军但无手令一概不准入城,姜指挥对你动手是执行钧令,能有什么错!” 副总兵刘超也仿似从心事中苏醒过来了,他也点头称是,“得亏是姜指挥把你拦住了,要是让你们这帮人进城闹出什么事来,惊扰地方还算小的,得罪了天上的神灵那才是大事。康世德,你都长这么些岁数了,大小也是个将官,这出来才几天时间,裤裆里的东西就憋不住了?你要实在憋不住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拿刀子……” 刘超说着话猛然想起旁边还坐了个大太监,吓的他浑身一抖,便赶紧停住了嘴。 拿眼睛余光去偷看孔贞会,却见孔贞会脸上毫无变化,翘起的二郎腿还在那摇啊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刘超说的那些话。 两人异口同声指责康世德违令进城,事实上却将他领亲兵抗军法的罪责悄然避过,如此,最多只需要挨上二十军棍,再责骂几句即可了事,就像三藏法师曾经说过的,康世德违令进城还只是一个意向,并没有成为客观事实。 各路援开封的部队多有不和(比如四川部驻于河南一年多了,与河南本地军常有冲突),保定军内部也多有矛盾,杨德政、刘超出面保护康世德,并不是他们与康世德有很深的交情,而是在大战来临之前互相保命的一种默契——现在只看总督杨文岳的态度,看他是铁了心要砍掉康世德以维护军法,从而打破这一种默契,或者愿意卖给保定诸将一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大事小。 康世德人摔在地上,现在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口口声声辩解“迫于无奈动手”是一件愚蠢透顶的行为,于是他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死命磕头,口中的辩词也顺势改了方向。 “是!是!世德现在也知错了,终究是一时不慎,让猪油蒙了心肺。” 他哽咽着声音,再向着上座的杨文岳哭诉道:“卑职也是没有办法,手下儿郎本来就不愿意去河南打仗,行军这几天卑职听多了怨言,都说那李自成如何如何的势大,这次去了河南就回不来了,军心士气颓丧至此,偏偏朝廷又发不出饷银,开拔费只拿了三成,还有月例银子也不能给他们补齐。 昨日里有几个腌臢货来找卑职,说从未尝过娘们的滋味,怕上了战场死了,去了阎王爷那里还是个不知人事的懵懂鬼,卑职可怜他们,怕他们做了逃军,也怕他们忍耐不住会闹事,便挑了几个年少的带来县城里头,卑职记得总督大人的吩咐,让他们卸了军甲做平民打扮,路上也叮嘱他们不得生事,不得扰民,谁想刚到城门口就遇了阻拦……” 两日以前的那场军议是欢乐而自信的,众将领都曾表示要让李自成“灰飞烟灭”,当然那只是表演给地方官员和士绅看的,每到战前都必定要演上一场或好几场,无需排练,纯属常规操作。现在则是闭门会议,说起军事来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康世德在话中公开带出了保定军内部好几个关键军情——军队怯战、饷银不足、逃军者众,试问这样的军队怎么敢千里迢迢跑去河南打仗呢?又怎么能够不败呢? 这些事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别说士兵不想去了,他们这些人也是不想去的,战场上刀兵凶险,有流矢,有大炮,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逃脱的,到时候家中的万亩良田,还有娇妻美妾,都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呢。 康世德话说的很委屈,他额头上的血不停流下来,和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扮像极为凄惨。 杨德政和刘超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听康世德说完以后都在点头。“呃……这样做,倒也算稳妥。” “只要不闹出事来,抽空给俩甜枣是可以的,最重要是稳军心”。 唯有姜名武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听他们这意思,怎么好像是我不懂得顾全大局了?他很想跳出来指责杨德政和刘超正在徇私枉法,在总督大人面前恶意歪楼。 但他不能。 因为杨文岳虽然黑着一张脸,但他没有说话打断下边人的表演,而没有打断,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上位者的心态和普通人不同,他们不是很在意是非对错,只在意下面的人是不是给他制造了麻烦,杨文岳觉得下边跪着的康世德面目可憎,但同时姜名武这厮也非常讨厌。杨文岳心中已经做下了打算,康世德是不能杀的,起码现在不能,战前斩将容易生出祸端,而且他也不愿意与保定总兵、副总兵生出嫌隙,要是真遇到大败,那不还得指望他们“裹挟”自己么? 在开口之前,杨文岳先瞧了一眼死太监孔贞会。 孔贞会无可无不可,只淡淡的说了句:“姜指挥巡查辛苦,天上有烈日晒人,等会回营记得往脸上抹点药膏。” 杨文岳点头,然后抬手指堂下,怒道:“康世德轻视军令(轻视和无视是两个概念),更兼冒犯上官,众将且听——立即削去此撩营都司军职,暂以副职代领前锋营,再将他拖出去杖责四十军棍,以儆效尤!” 因为孔贞会插了一嘴,处置比原本预想的要重上许多,但好歹将官身份还在,命也保住了,杨德政和刘超都连忙拱手下腰,表示信服。 人被押送出去之后,杨文岳还温和询问了姜名武一句:“本督如此发落,姜指挥可曾满意?” 姜名武当然是不满意的,但他是通州副总兵,他是身为一个外将处于这保定军中,孤立无援,杨文岳给了他脸他就得接住。(杨文岳的问话绝不是嘲讽,因为两人身份相差巨大,姜名武还不配得到嘲讽) “总督大人处置得当,卑职信服。”姜名武努力压住心头的不忿,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本章完) 第166章 杨文岳梦中遇见李自成 第166章 杨文岳梦中遇见李自成 一支敏感、焦虑的军队在行军途中还能做到令行禁止,一旦停驻下来却很容易生出事端,而且随着停驻的时间越长,这种不安全系数正在急剧增加。 让明王朝痛彻心扉的登州之变,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发生的。 杨文岳心知这种危险,所以他在“立即拔营出发”和“再等等,说不定有希望”的选择中进退两难。 中午时分,杨文岳在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穿着御赐的斗牛服,独自行走在一片战场当中,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铠甲,丢弃的兵戈,还有满地铺开的尸首。 他看到有一面“杨”字大旗正在燃烧。 “这是又打败仗了?”杨文岳心中想到。 “杨德政和刘超在哪,怎么就剩下我一个人,难道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杨文岳立即停下脚步在附近的尸首当中寻找,他知道手下的武将大都贪生怕死,但他们却不会丢下自己逃命,所以杨德政和刘超他们很有可能是战死了。杨文岳果然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伴随自己许多年的总督亲卫,有几名军中赞画(赞画就是得了编制的高级幕僚,通常是主帅特别信任的人,比如学生、故人等),甚至他还看到了监军孔贞会! 孔贞会死相极惨,浑身都浸满了血迹,而且有半边身子处于火中,正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杨文岳心中一片冰凉,身体开始颤栗。 就连亲卫营都已经战死大半,就连孔贞会都已经变成死太监了,那他带出来的四万督标营、镇标营恐怕都已经全军覆没了吧?这一仗到底是输的有多惨啊! 正当杨文岳心惊的当口,忽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杨文岳回头,看到马上的骑士装饰不一,还有许多人包着头巾,他立刻就知道这是流寇的老营人马。(李自成老营有许多来自宁夏卫,有回回,还有蒙古人) “穿红衣服的老儿,那一定是杨文岳!快抓住他!” “不能放箭,闯王有令,要活捉杨文岳!” 骑兵确认了目标,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追了过来。 杨文岳心中慌的不行,他想跑路,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呢?于是他很快就被三四条套抛过来把他给套住了,再用力一拉,然后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杨文岳啃了满嘴血腥的泥土,刚刚还被拖行了一段距离,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但身上再疼也比不上他心里的疼,他怎么能忘了自己是个大总督呢?打了败仗,敌人肯定都在四处搜寻于他,他要么赶快藏起来,要么就应该抹脖子自杀,怎么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认尸首呢,真的是糊涂啊!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被俘就是最差最恶劣的结果,因为消息传扬出去,会对朝廷的声望造成巨大打击。不多一会时间之后,杨文岳还在恼恨不已,忽然听见旁边骑兵的欢呼声停止了,转而用更加热烈的声音在喊“闯王!闯王来了!” “李自成来了?” 杨文岳从未和李自成见过面,他奋力扭转身子,想看看这个乱了大明江山的贼子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但他徒劳无功,只不过又啃了满嘴的新泥。 “怎能这样对待老先生,好生无礼!来人,快把老先生扶起来,再解去绳索。”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语气中似有不满,应该就是李自成。 眼前的李自成不是朝廷宣传中的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模样,他有一把漂亮的胡子,浓眉大眼的,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俨然是中年帅哥一枚——李自成是陕西米脂县人,米脂的帅哥美女是出了名的多,他身材高大,坐在马背上犹如一座铁塔。 杨文岳细细端详着李自成,事到如今,他本来很慌乱的心脏忽然静了下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有何惧哉? 不过在死之前,杨文岳还是开口问道:“这是何地?” “这里是三里铺。”李自成亲自解答。 三里铺在汝宁城以南,距开封也不是太远,杨文岳知道这个地方,看来这是第三次开封解围之战没错了,果然如他担忧的,朝廷军队又是大败一场。 “听说你本来是个驿卒,后来又在甘肃投了边军,你既食君禄,又为何反叛朝廷?” 杨文岳本来还想问问督师丁启睿的情况,也想知道左良玉的剿援军是不是又临阵逃跑了,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忽然又换了问题。可能是看到李自成相貌端正,仪表堂堂,让他心中顿生好感,他很好奇这么一个人,当初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崇祯初年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时候流寇完全就是官兵刷战绩的工具人,几百个官兵追着几万个流寇砍是很寻常的事,凡是挑头的“大王”十个要被打死九个半,比如第一代闯王高迎祥、蝎子块、混十万、大天王……名头越响的人死的越快,总之那时候造反是一件极具风险,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愚蠢选择。(如果没有清军第五次入塞,李自成、张献忠也肯定活不到现在) 李自成跳下马来,他与杨文岳面对面站着,相视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道:“驿站被撤了之后我回乡务农,但旱灾连年,收的粮食养不活自家人,也交不起朝廷的赋税,无奈我只能去借同村文举人的高利贷,到期的时候还不上,被文举人送到了衙门。那文举人贪图我家几亩薄田,先是诓骗我转让田契,不成,便给狱卒使了几个小钱,打算把我弄死在牢狱,幸好侄儿李过来的及时,他带人劫狱把我救了出去,出去后我就回到村里,杀了文举人一家泄愤,然后和侄儿一起逃到甘肃投了边军。 本以为当兵吃皇粮能够安身,谁想这皇粮也吃不饱,上头军将不但克扣月饷,还专门往饭里倒沙子充份量,崇祯二年鞑子进犯京师,朝廷也调我们前去救援,途经金县(今甘肃榆中),我与同僚向上官王参将请饷,王参将不肯发,反而诬赖我们闹事,要砍脑袋肃军纪……” 说到这里,李自成移开了眼睛看向远处,再接着道:“左右都没有活路,所以反了。” (本章完) 第167章 天庭大炮,超级大米 第167章 天庭大炮,超级大米 其实在问话之前,杨文岳肚子里本来憋了好大一篇的“纲常忠义”,只等李自成说完便当着大大小小流寇的面,大声驳斥于他——这也是忠臣就义之前的标准流程。 可是听完之后肚子里的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人家造反原来只是为了求活,你能驳斥他什么呢? 为何不状告上官? 或者,为何不肯做那安安饿殍? “早知道就不问他了”。杨文岳心中懊恼。 说到底杨文岳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他知道自己那一番热爱君父热爱朝廷的大道理在生存面前苍白无力,如此,与其惹人笑话,还不如省点口舌。 当然他和李自成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我既然兵败,现又被俘执于尔手,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动手吧!” 杨文岳把袖袍用力一甩,正义凛然。 李自成却是不愿意杀他的,连忙揖手,客气道:“不至于,不至于,先生非败于战场,而是败于庙堂之上,崇祯皇帝昏聩不自知,文武百官尽皆贪赃枉法,先生受制于这些无耻之人,又怎能不败?此处凶险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这样,先生先随我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杨文岳其实觉得李自成的话说的很正确,但他却不能承认。 不但不能承认他还应该破口大骂,以此来维护皇帝和朝廷的尊严。 “住口!你这卑鄙(身份卑微之意)之人怎敢诋毁君父,此一条罪过就应该教你身死族灭。庙堂诸公运筹帷幄之智慧,岂是你这目不识丁的黄来儿能够体会…… 杨文岳他是个进士嘛,肚子里不但有锦绣文章,骂起人来也格外阴毒,再加上他早已打定赴死的决心,于是就更无顾忌。他不光一口一个“卑鄙之人”,还把李自成的小字“黄来儿”直接喊出来了。 额,他还诬赖人家目不识丁!话说李自成做驿卒的时候是负责送公文的,这公文一间衙门一间衙门的挨个送,又怎么可能不识字呢? 出身卑微的人得到权利以后,最恨别人挖出他以前的事,而且还是当着众多手下人的面,杨文岳骂的唾沫横飞,李自成终于忍耐不住,脸色开始阴冷了下来。 李自成当然是很希望能招降杨文岳的,如今天下大势渐渐明朗,他需要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加盟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众望所归的,满清那边已经有了一个洪承畴(三边总督,督师,加兵部尚书衔),他这里却只有阿猫阿狗两三只,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大总督,他真的不想就这样杀了。 可惜,这个大总督却极其的不给他面子。 “先生当真不愿归降?” 李自成还想最后再抢救一下。 然而杨文岳仰天大笑,“本督食君之禄,岂能与禽兽为伍?本督只恨不能效仿汪岁星之举再掘你一次祖坟,你黄来儿既叛了我大明,祖先枯骨又何面目葬于我大明土地!”(汪岁星即汪乔年,字岁星) 李自成听后便不再相劝。 往后一招手道:“把天庭大炮拉上来吧,送大明保定总督上路。” 杨文岳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去死了,被炮决还是被乱刀分尸,杨文岳并不在乎。当然李自成说的“天庭大炮”他也没怎么注意,这年头大炮的名字起的都很吓人,比如大将军炮、镇国大炮、神诛炮……然而等那门大炮真的被拉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惊讶的瞪直了眼睛。 眼前这门大炮的造型过于奇特,它不是通常见到的一根长笋形炮筒,反而很像一只被拉长了的浴桶,那口径大的吓死人,足够能让两个成年人爬进去并排躺下! “这……这这……” 视死如归的杨文岳真的被惊到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李自成居然能拖出这么粗的一门火炮,按说他作为军队主帅也很喜欢大口径的火炮,但这样粗的火炮当真是闻所未闻,就连臆想当中都不曾出现过,话说这火炮当真能够发射?李自成这厮,该不会被手下工匠诓骗了吧? 还有,这样的口径该填什么样的弹丸?铁丸,铅丸肯定是不行的,太重……杨文岳曾监制过红夷大炮,是有些经验的,他观察着这门大炮的口径和身管比例,以及炮尾的药池大小,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弹丸。 李自成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不过只是神秘一笑,并不做解答。 少顷,有两个小喽喽推着一颗巨大的、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过来了…… 这东西绝非人间所有,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再也无法忘记,这是一颗大米!!一颗只有方神子才能够提供的超级大米! “原来如此……可是,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仙米呢?” 大炮该用什么弹丸这个答案已经解开了,然而杨文岳却感受到了更加强烈十倍的震惊,他死盯着那颗超级大米,整个人都被定住。 他口中呐呐的自言自语,心中升起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当然是方神子赐给我的。” 李自成向着北边保定方向肃穆抱拳,朗声道:“方神子有言,朱氏享国三百年如今气数已尽,于外不能抵挡鞑清,于内不能拯救百姓,此神州危难之际,陕西米脂李自成代朱氏御极天下,正当其时!” “万岁!吾皇万岁!” 旁边已经聚拢数千,也可能上万的流寇此时都纷纷下跪,向着李自成山呼万岁。 他们一个个的都激动的发抖,仿佛有了方神子一句话,李自成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一般。 “不要下跪!不能喊!” 杨文岳急的快要跳起来了,他挥舞着手臂阻止那些“不明真相”的蠢流寇:“这不是真的!方神子向来反感你们祸乱中原的行径,他还赞助了孙伯雅2000万两白银,为的就是剿灭你等流寇!他不会对李自成说出这些话!” 李自成冷哼一声:“祸乱中原的不是我李自成,而是那些贪官污吏和士绅老爷,他们家中有良田无数,有美妾如云,而外面的百姓饿殍遍野,他们吃光了草根,吃光了树皮,最后连观音土都要抢着吃,那些老爷们不肯交税,也不肯救济百姓,宁愿让粮食在谷仓里发霉……” (本章完) 第168章 开放日 第168章 开放日 “他们才是祸乱中原的罪魁祸首,你以为这些事方神子他不知道吗?” 李自成接着说道:“至于那2000万两白银,不过是当时初来乍到,被孙老贼蒙骗一时罢了,此事不会再有下一次,就连那些白银和粮食,也是要全部追回来的。”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杨文岳面对死亡都能镇定自若,现在却双眼赤红,焦躁的像个狂犬病患。 他心中已经隐约相信李自成说的是事实,但他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因为这代表着大明朝失去了最后一丝存活的希望。 “总督大人,皇上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杨文岳猛回头,看到了他以为已经战死沙场的保定总兵杨德政,还有副总兵刘超。 这两人已经解了甲胄站在李自成身后,显然是已经投降了。 说话的人正是杨德政,至于他口中的皇上,那当然是指李自成了。 “不只有许多仙米,还有这天庭大炮也是方神子送来的,人间工匠怎能造的出来?”杨德政看着自己的老上级,面带苦涩的说道:“我等本来也不愿意归降,但现在是不得不降了,方神子已经不愿再襄助大明,大明已经没有希望了,丁督师他也降了,卜从善(河南总兵)和左良玉都降了,总督大人,要不你也……” 杨德政是个将官世家,对于投降流寇多少还有些羞耻。 副总兵刘超则本来就是个混流寇的,他没有一丁点的心理负担,大声嚷嚷道:“方神子说的话就是神谕,他封的皇帝才是真皇帝,紫禁城那个不能作数了,是假的!真皇帝就在你眼前,总督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快些跪下来见过陛下吧!” 被贬下凡的神子算不算神仙?他说的话是不是神谕?这个问题是很值得认真讨论的,但显然刘超和李自成他们已经选择了肯定的答案。 杨文岳很想驳斥这两个无耻叛将,但听闻这些话之后,他整个人忽的向后栽倒,眼前漆黑一片。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爷!老爷你快醒醒,老爷!” …… 杨文岳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大汗淋漓,数月以来的忧思惶恐,此刻终于到达了顶峰。 独坐良久之后,他找来了一个老成赞画为他解梦。 赞画察言观色,然后一口断言此乃寄反之梦,代表总督正在担忧的事情将迎来重大转机,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天晴雨散百忧去”。 (古人解梦有专门的典籍,比如【周公解梦】,其中包括寄梦、正梦、喜梦、昼梦、人梦等许多分类) 杨文岳半信半疑。 赞画随即劝道:“听闻今日里是那新学开放日,但有子女在新学就学者都可以递交申请进入新城,左右军中下午无事,总督大人,不妨也去参观一番,说不准能当面见到方神子,届时……” 所谓新学指的是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早在六月十五日就已经正式开学了,“开放日”其实不准确,应该是开放周——每个月初的一号至五号都是开放日,在这五天时间里,家长可以申请进入学校里参观,听课,或者与任课老师攀谈教学事宜。 杨文岳虽然不是学生家长,但他好歹是个大总督,于情于理,他的申请都应该不会被拒绝。 下午时分。 新城方面果然同意了杨文岳一行的参观申请,于是杨文岳换了一身青衫,领着同样常服打扮的杨德政、刘超等人出了县城,到了新城门外。 “若万幸……能够见到方神子,尔等需谨记,方神子不喜人下跪,常礼相见即可。” “见面时当以‘公子’相称,方神子愿做凡人身份,天庭、仙界之事万勿提及,方神子不喜。” “新城诸人先前大都是流民和工匠,尔等仍需温和相待,不可心生蔑视,更不能出言折辱,否则回去以后,本督必有严惩……” 虽然这回来新城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但杨文岳还是向着手下将领再三提醒,说的话也和当初孙传庭教导牛成虎、白广恩他们是一样的。 好在杨德政、刘超等人都听的非常仔细,相比起平常飞扬跋扈的样子,他们现在都刻意含着胸腹,小步慢走,一副羞怯小媳妇的模样。 这道不属于人间的、压迫感十足的钢铁城墙近在身旁,他们也已经见过了那根黑色天柱,见过了拒马河里奔腾的天河水,神灵的痕迹真真实实的展现在眼前,让他们感觉心尖尖都有些发颤,哪怕杨文岳不提醒,他们也绝对不敢在这里放肆。 就是不让下跪这个事,让他们感觉有些为难。 杨德政在同僚的目光中犹豫半晌,终于发问道:“总督大人的教诲我等都记住了,就是、就是万一神子当面,我等支撑不住,腿脚发软了怎么办?” 听起来很没骨气,但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当初牛成虎、白广恩他们不是差点就瘫软在地了么? 杨文岳斜了他们一眼,想起之前的梦境,他毫不怀疑如果梦境成真,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自己,背叛朝廷。 长叹一口气,杨文岳压低声音道:“那就靠拢一点,届时可以在暗中相互搀扶!” 临到门口,早有一个年轻人在那等候,这是副校长助理冯容。 因为孙传庭在学校里没有教学任务,作为私人助理的冯容现在已经变成了校长办公室和副校长办公室的公共助理,方愈今天忙于编写学生手册,也因为有些事情没有想好,不方便直接面见杨文岳,于是把冯容派出来做接待。 “后生晚辈冯容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各位将军。” 杨文岳也温和回礼,眼睛却看向了冯容的身后,果然没有见到方愈的身影。 心中藏着的那点希翼霎时间无影无踪,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宜臣不必见外,以后生学辈相见即可。” “呵呵,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学生冯宜臣见过杨师叔。” 冯容晒然一笑,遂拱起衣袖重新见礼。 杨文岳和他的老师孙传庭是同年进士,私下里称呼一声杨师叔并不突兀。杨文岳的失望神色他也看到了,但他还是勉力解释道:“学校刚开学,事务繁杂,今日又恰逢开放日,方校长虽知道杨师叔要来,无奈脱不开身……” 简单寒暄过后。 一行人走到了城门口,在这里他们一人得到了一块蓝色的小木牌,名曰——临时访客证。 访客证的正面刻有编号,背面则书写着几行小字: 欢迎您来到涞水新城。 凭该证件最多可在城内逗留12小时,入城领取,出城交付。 请妥善保管该证件,并佩戴于显眼处,若有遗失,需立即报备。 杨文岳细看之后,率先把它别在了胸口,其他人也赶忙有样学样,只有保定总兵杨德政拿着小木牌不肯佩戴,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怎的?!”杨文岳皱眉询问道。 “呃……属下想,能不能换一块……” 说着话,杨德政把木牌摊开在手上,原来是访客证的编号出了问题,上头赫然显示是“44”号。 6=9+ 后世人都不喜欢这个数字,古代人也不喜欢,特别是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对这个数字更是深恶痛绝。 “哼!”杨文岳根本不理他,直接转身向里头走去。 其他人也赶紧散开。 倒不是怕被杨德政拉着要强行替换——进来时每块木牌都登记了身份,想换也换不了——而是怕沾惹他杨某人的晦气! 时隔多日未来,出现在杨文岳眼前的景致已经大为不同,挨着城门边新起了许多楼房,譬如农村贫困人口基金会,还有保安部、后勤部、武器制造部等部门都在这里挂了牌子,另外还有更多挂了牌但还没有开门的商铺,比如新华书局、明通快递、郝氏鞋铺、刘剪刀成衣铺……其中有一家占地面积极广,已经搭建了两层楼好像还没有封顶的意思,名为山姆超级市场。 也不知是哪家东主,起的这名字也忒怪了,杨文岳心中想道。 他是个军务总督,对于商事向来不太关心,不过他也知道开门做生意是需要客人的,新城里人虽多,但吃的用的都让潘娘娘和方神子给包圆了,用后世的话来说,新城人是没有消费潜力的。 那么,开这么多铺子都卖东西给谁呢? 冯容在旁边解释道:“商业区是早就规划好了的,这还只是第一批,要么是和新城有合股,要么是有长期的生意往来,所以才得了头筹。以后等名额放开了,这里的商铺会越来越多,县城里但凡有些能力的掌柜,应该都会到这来开上一家分铺,至于客人从哪来,方校长正准备划出一个内城,以后内城专门用于居住,外城包括商业区、迎宾馆、各部门办事处等地方都向外头开放,到时候外头来的人就会很多了。” “原来如此。” 杨文岳摸着胡子敷衍道,他的眼睛却看向了面前笔直宽阔的五月三日大道。 这条道路宽有丈余,或许有两丈,足够能让三辆马车并排行驶,道路呈现黑乎乎的颜色,表面平滑如镜,乍眼相望,如同一柄黑色巨剑横亘于视线当中。路中间有白石灰划出的车道间隔,两旁栽植着层层叠叠的小型树木,树木正在成长当中,能看到许多劳工穿行其间,佝偻着身子正在浇水……相比起县城外坑坑洼洼无人管理,一行走就黄土漫天的官道,这条路漂亮的就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杨文岳抬脚跺了跺路面,触感坚实无比。 “这是水泥铺就的?”杨文岳愣了愣神,诧异的问道。 冯容点头:“底下铺的是水泥,外头黑色的是沥青。” “原来如此……” 杨文岳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 他在孙传庭那里见过水泥,在他看来,水泥不论是用来筑城还是用来修筑工事,其坚固程度都远远超过夯土,最关键是成型极快!这样的物事用于战争堪称国之利器,他非常非常想要,然而囊中羞涩。 可现在他却看到了一整条用水泥铺就的道路。 怀着一些沮丧、嫉妒,还有些痛心疾首的心事,杨文岳一路上走的有些沉默。 然而这时耳朵里却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作为军队主帅,他瞬间就分辨出这是火炮的声音。 “这是操练场那边的声音吧,兵器部已经造出火炮来了?” 冯容也向操练场方向看了看——当然这里是看不到的,语气中多有不满:“是造出来了,头一批只有九门小炮,本来是要拉去易州的,结果让保安队高主事截了胡,上午放下午也放,中午吃饭前也要放,整个营地里都能听到声响,就连学校里上课也受到了影响。” 杨文岳听了微微摇头,火炮就是要多多操练,如此才能了解火炮的性能,才能练出合格的炮手。 当然这种事在朝廷军队中是做不到的,因为火炮的数量弥足珍贵,为了减低寿命损耗,往往只在工部试炮时放上两响。 “唉!”杨文岳长叹一口气,心中的沮丧愈加浓烈。 冯容把杨文岳的神色看在眼中,他知道杨文岳的沮丧为何,也知道杨文岳今天来新城“参观新学”所求为何。 第三次开封解围之战不只是杨文岳的事,他的老师孙传庭对此战的成败也极度关心。 如果能够解开开封之围,孙传庭预想中的中原决战会顺利许多,如果失败,中原决战的困难就会加倍,因为黄河以南还归属于朝廷的只有开封一座孤城了(包括一部分汝宁地区),如果开封城被攻破,孙传庭的军队进入河南就将变成客场作战,形成孤军深入的大不利态势。 孤军深入是任何一个合格的统帅都在尽力避免的,这代表着军队疲惫时没有坚城可以依靠,代表着事关生死的粮道时刻处于危险当中。 冯容深知老师的忧虑,他也很希望杨文岳能够得到新城的援助。 沉思良久之后,冯容终于下定决心,他悄然靠近杨文岳,压低声音询问道:“方校长似乎决心未定,杨师叔可曾想过要请人说情?” (本章完) 第169章 与张皇后闹绯闻 第169章 与张皇后闹绯闻 杨文岳苦笑,他怎么可能没想过请人说情呢。 这几日他先后召见过“最接近方神子的县城人氏”庞天德,和“最熟悉新城事务的官场人士”闵文龚,另外还有…… “自然是有的。” 杨文岳同样小声道:“数日前我在易州就曾托请你的老师代为说项,就连皇帝陛下也有亲笔书信写给方神子,信中提及援助一事,可惜石沉大海,方神子至今仍无只字片语的回应。” 冯容沉默了几息时间,然后小心提醒道:“杨师叔何必舍近求远,难道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天香国色的张娘娘?” 杨文岳的表情瞬间凝固。 冯容话中的重点不在于张娘娘,而是那句十分突兀的天香国色。 到达涞水县的这几天他也听过了一些市井流言,是关于方神子和张皇后的绯闻,不过他并没有很在意。张皇后这样的女人本身就是绯闻的代名词,从天启年间开始,就有人造谣她与内阁大臣私通,到了崇祯朝,又有人造谣她与太监对食,甚至民间还流传有崇祯皇帝半夜偷嫂子的故事。 这些谣言有的是猥琐之人的凭空臆想,有的则是别有用心的政治阴谋,总之都是不足信的。 可是听冯容这话中的暗示,怎么方神子和张皇后的绯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杨文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 激动之下他顿失仪态,抓住冯容的手低声喝问道:“宜臣你莫要诓我!此事有几分假,几分真?” 外人说的流言他不会当真,但冯容不同啊,他住在新城里,而且他是校长办公室和副校长办公室的公共助理,要说到了解内情,他肯定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冯容想起方愈那句在新城内流传甚广的“我就喜欢嫁过人的”,还有在校长办公室开教务会议时,偶然瞥见的方愈看向张娘娘的神色,分明带有一些男女之慕,遂把心思一横,咬牙道:“总有七八分是真!” 两个聪明人的对话间并没有一字一句涉及绯闻之事,旁边的杨德政、刘超等人听了个云里雾里,只见到杨文岳听了话后激动的满脸通红,眼中的浓烈喜色汇聚成光,竟是许久许久没有见到过总督大人有这副表情了。 “啊,若如此……那真是天助我也!” 杨文岳松开了冯容的手,险些就要仰天长笑。虽然事情未成,心中的郁闷却大为减轻,杨文岳当即就决定要去拜会张皇后,所谓军情急如火,既然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希望,那最好连半天都不要耽误。 一行人顿改之前的“偶遇”打算,不再慢腾腾的逗留,而是顺着五月三日大道急匆匆去往学校,本来杨德政、刘超等人很想去巨银坑那边参观——一座十几米高的纯纯白银山啊,见过了就能吹上一辈子,来都来了,谁不想过去掌掌眼呢? 好在潘老师那块土豪金女式手表就立在岔路口,不论是稀罕程度还是单论价值都要远远超过白银山。此时太阳西斜,强烈的日光照耀在手表的表壳,真真就是一片金光灿烂。 还有覆盖表盘的这块晶莹剔透的超大水晶(真的是水晶),经过几番折射,把日光解析成了七彩的颜色,让人看的目眩神迷……唉,这可真的是无价之宝啊,见过这一幕之后,哪怕天底下最老实的人,此刻也难免会在心底产生一种要犯罪的想法。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杨文岳一行刚跨进校门,就听到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冯容从口袋里掏出课程表,仔细瞧了瞧,然后告诉杨文岳:“张娘娘正好有课,现在也不在办公室,杨师叔,要不我领你们在学校里参观一下,等下课了我们再过去?” 涞水县第一实验小学规划中的规模很大,建筑队紧张赶工近两个月,现在也只建好了一座综合教学楼,另外还有操场、食堂、图书馆、围墙等项目要么正在打地基,要么就只有地上几条石灰线。 其实学校的规划图纸就是照着潘老师任教的协和小学画出来的,相比起县城里唯一的书院——莲书院,其占地规模大了五倍有余,至于招生人数,那就要超过十倍还多了。(听说莲书院的在读学生就只有二十几个) 之前由官匠子女组成的四个测试班都没有满员,这回新入学的学生有两百余人,选择其中有蒙学基础的填到了测试班,另外还新开了三个班,如此就有了一个超额的女生班再加上六个男生班,截止到今天七月初三日,第一实验小学七个班一共拥有男女学生375名。 虽然还分出了少儿班和少年班,但七个班的教学内容都是一样的,都属于蒙学开悟阶段,目前仅有国文和基础术算两门主课,劳动课和体育课两门辅课。一直要等到下一个学期,才会少量增加历史和格物入门课程,至于后世学生喜闻乐见的音乐课和美术课,那就别指望了。 杨文岳一行人逛了一圈工地,从正在培植草皮的操场中穿过,再次回到了综合教学楼。 下午第二节课已经上到了一半,杨文岳从一间教室外往里看了看,见里头坐的大都是些半大少年,然而教室后排还坐了些面相老成的中年人,和前头的少年一样,也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6=9+ 杨文岳指了指教室后排,不确定道:“他们是什么人,也是学校的学生?” 冯容摇头,“这是学生家长,开放日就是这样的,家长可以坐到教室里和学生一起上课,方校长说这叫家长体验课,让家长可以了解孩子在学校里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回去以后才能安心。” 杨文岳只知道今天家长可以进入新城,没想到还能让家长堂而皇之的坐到教室里头。 说实话他心里不是很赞同,读书的教室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帮白丁掺合进来呢? (本章完) 第170章 简直岂有此理! 第170章 简直岂有此理! 在他以前读书的书院里,不识字的人没有资格走书院正门,只能从杂房的小门进入,如果他们胆敢靠近教室,那一定会被先生拿戒尺打出来。 心里这么想,但面上没有流露半分,杨文岳反而饶有兴致的表示,也想坐里头去体验一下。(其实就是走路走累了呗) 冯容带着他们轻手轻脚的从后门进入,在讲台上上课的王老童生毫无表示,前排正在听课的少年也没有几个回头的,反而是那些家长见到杨文岳一行虽穿着常服但气度不凡,连忙都站了起来,眼见座位有可能不够,还有人点头哈腰要让座的。 杨文岳看到他们胸前果然挂了一块蓝色小木牌,虽然心中不喜,但他还是点点头,找了个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教室里的布局和书院里的有所不同,最显眼的是前头一块很大的黑板,足足占了一面墙壁的三分之一,黑板上已经用粉笔写了少量板书,字迹简陋不甚出彩(杨文岳个人评价)。 黑板往上则拉了一条大横幅,上书有八个隶书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把眼睛环视四周,杨文岳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两面侧墙上挂了六个卷轴,上面都是格言警句,其言辞相当直白,关键是后面的留名,比如: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大明皇帝·朱由检。 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拼命的自己——三边总督·孙传庭 包括他杨文岳的名字也位列其中:书不可一日不读,每日读一本好书,等于和一个高尚的人谈话——保定总督·杨文岳。 杨文岳的表情中闪过一阵迷茫,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再说他自己都很久没读书了,这两年他一心忙于军务,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根本没有半日闲。 杨德政、刘超等人不知内情,但他们非常羡慕。 能把名字和皇帝陛下的挂在一排,这是一种荣耀(也是僭越),更何况是挂在书院里边,这是要流芳百世的。 这节课上的是国文课,不过不是如以前教的三字经,而是一篇名为“小蝌蚪找妈妈”的奇怪课文,王老童生教完了其中生字,再领读了两遍之后,就想找个同学来念一下课文。 他是个老眼昏的,在教室里瞄了一圈,前排少年都缩紧了脖子,唯有保定总兵杨德政身材魁梧,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于是被王老童生一眼相中:“这位同学,刚学的两段新课文,你来给大家念一下。” 杨德政犹犹豫豫不肯答应。 “站起来!”王老童生立即就不高兴了,拿书本拍了一下讲台,呵斥道:“就这两段课文都学了多少次了,还读不出来?你的耳朵是不是没带过来,专门留在家里打蚊子去了?!” “你!你个老东……”杨德政怒从心头起,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不过杨文岳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德政才猛然想起这里是新城,是学校,方神子近在咫尺啊! 瞬间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无奈也只能站起来,前排有少年憋着笑把课本悄悄递给他,并且热心画出了段落,于是杨德政雄浑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小蝌蚪游啊游,过了三天,尾巴越来越短了,他们看见鲫鱼妈妈摆着尾鳍在水中游,连忙追上去,喊着妈妈,妈妈!鲫鱼妈妈笑着说,我不是你们的妈妈……”稍后,下课铃声摇响了。 …… 三楼偏西向的副校长办公室。 张皇后穿着一身素色宫裙,坐在一张堆积了许多书本和文册的办公桌后边,她的坐姿极正,洁白的脖子与腰臀呈现一条直线,就如同在过去的许多年,她坐在慈庆宫主位上那般无上典雅的模样。 只是细看的话,她的心口正在剧烈的起起伏伏,明显是被某些人气到了。 按照五月份礼部下发的行文,张皇后此次出宫回开封省亲,途中要“路过”涞水县。 至如今,这一“路过”的时间已经长达近两个月,在这近两个月时间里,保定巡抚徐标以下,乃至附近州县官员并没有前来拜见,因为她出涿州以后就不曾摆开鸾驾,到达涞水县以后也不曾有正式行文给地方官府,所以从程序上来说,她现在人还停留在涿州。 京畿附近的地方官员老于世故,自然也会配合张皇后的意志(也可能是皇帝陛下的意志),权当做毫不知情,并不会贸然来访。 然而今天保定总督杨文岳却像吃错了药一般鲁莽。 他不光自己来了,还带着一众保定军高级武将直接来到了办公室门外求见,刚刚下课回来的张皇后见着他们,一度感觉非常惊讶。 他们进门以后就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接着又行了大礼。 张皇后问他们所求为何,然后他们说…… 简直岂有此理!张皇后也知道她和方神子的绯闻在新城里愈演愈烈,但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来说,更没有想到,杨文岳一个封疆大吏居然把这种无稽之事当了真,甚至他还异想天开,想利用这一层“关系”去向方神子求援。 这、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张皇后气的眼睛发红,宽大的宫装袖袍内,两只净白素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杨文岳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但是嘴里一点都没耽误:“负担不起,此战朝廷实在是负担不起!臣反复计算,十八万剿援大军连同马骡,每日所需米豆至少两万五千石,月所需七十五万石。 沿途要调用民夫,民夫之数三倍于军士,若是风调雨顺之年,或是江南之地,地方(官府)尚可承担,偏保定、河间连年大旱,如此军中务必要给予补贴,否则只怕地方苛待民夫过甚,继而酿成大祸……此战非一朝一日能够功成,若步步为营使用稳妥之法,短则五月,多则三年,所耗银钱、粮米之数难以计算。” (本章完) 第171章 方神子心里有张皇后 第171章 方神子心里有张皇后 因为开封城的极端重要,大明朝廷和皇帝不得不开启一场他们无法负担的战争。 按照杨文岳的缓战攻略,五个月光是粮食就需要375万石,然而大运河一年的漕运粮只有400万石,这些粮食是稳定北方的基石,无论如何都不能挪用。 如果在沿途河间府、东昌府、卫辉府等地征购,那至少需要费1000万两银子(按市价就奔5000万两以上了),还得另外准备民夫、军饷、军械、犒赏等费用……总之崇祯皇帝把自己和紫禁城打包发卖都凑不出这笔银子,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黄景昉在读过杨文岳的奏章之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在金銮殿上,连喊了三遍“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所以杨文岳在算过详细账本之后图穷匕见:“朝廷没有能力负担此战,哪怕十分之一都负担不起!唯有求助于方神子,天下间也只有方神子能负担此浩大支出。” 张皇后冷言道:“皇帝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做不到。” 这、这是不肯帮忙了? 一屋子的总兵和参将心中着急,连忙参差不齐的鼓励。 “娘娘您错了,那可不一定啊。”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说不定您的面子要大过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在人间是至尊,但在方神子眼中他和乡间农民其实也没啥区别,俱是凡人矣!反倒是张皇后,如果那些传言是真,哪怕只有部分是真,那她的面子是肯定要大过皇帝的。 一帮武将心中这么想着,许多人还敢悄悄抬头去打量张皇后,只见张皇后虽然俏脸含怒,但这怒气丝毫不损她的美丽,按照戏文中的唱词:其眉黛如新月,眼眸胜星光,头挽乌发,肌肤凝脂胜霜雪。 她是秀色掩今古,百羞玉颜啊。 虽然没有凤冠霞帔,但事实上一身常服更能显示真颜色,方才他们都有幸见到张皇后抱着书本从走廊那边过来的样子,那摇曳的身姿风情万种,那心口,那小腰……啧啧!难怪方神子说他就喜欢寡妇呢,但凡谁亲眼见过张皇后一眼,谁他娘的都喜欢寡妇! 正当他们看美女看的心旌摇荡的时候,杨文岳回头蹬了一眼。 杨德政立即大声喊道:“皇帝陛下做不到,娘娘却一定可以做到!因为方神子没有见过皇帝陛下,与娘娘却是朝夕相处啊。” 刘超膝行几步,拜伏,然后也喊:“娘娘,方神子对你有情,他心里有你啊!” 张皇后脸颊一片绯红。 当然这不是羞,而是怒! 张皇后眼眸含泪,银牙紧咬:“杨师傅今天带了他们来,就是专程来羞辱我的么?” 听到这一声杨师傅,杨文岳也难得的老脸一红。 他在天启年间当过十年的兵科给事中和礼科都给事中,与天启皇帝和张皇后都非常熟悉。 他还开过经筵,是天启皇帝和张皇后共同的老师,如今他对这出绯闻不排斥反而心中暗喜,这是对不起英年早逝的天启皇帝,他又以这出绯闻“胁迫”于张皇后,这是师德沦丧,也是为老不尊。 于是他立刻就发飙了:“放肆!你们是喝错药失心疯了不成,竟敢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杨德政和刘超也立刻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杨文岳再把手一指,怒道:“杨德政!刘超!你二人不必在此装腔作势,既惹娘娘不喜,就速速退出门外去等候,待本督事了,再来治你们的狂悖无妄之罪!” 张皇后眼睛看向别处,并不做表示。 于是完成任务的杨德政、刘超连同一帮参将全都做出一副满头爆汗、诚惶诚恐的模样,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呃好吧,他们倒也不全是装模作样,其实心里还是蛮恐惧的。 倒不是害怕张皇后给皇帝打小报告,这年头手里有兵的人都不怕皇帝,而是害怕方神子,害怕方神子知道今天的事之后要为张皇后出头,要寻他们的晦气。 说实话,要不是求援之事事关生死,他们是绝对不敢配合杨文岳踏这一趟火坑的。 杨文岳本人也知道这种风险,但他作为军队主帅,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老臣……愧对陛下(指天启),愧对殿下(张皇后)。” 此刻杨文岳单独面对张皇后,其愧疚之心难以言表,一句话刚说出口,就已经老泪纵横。 “若不是天塌地陷之事,老臣绝不敢对殿下苦苦相逼。” “以如今朝廷的物力,此战只能速战速决,然军中将领个个畏死,士卒又因为粮饷拖欠对朝廷心怀怨恨,老臣可以压着他们去往河南,但战端一开,必定是兵败如山倒的下场。 皇帝心急不听劝阻,只知一昧催战,朝廷诸公明知事不可违却高高挂起,不求得功,只求无过(救援不及是他们的过错,打了败仗则是丁启睿和杨文岳的过错)。 若最后果然兵败,老臣自是死不足惜,但有三怕牵绕亡魂,一怕百家流寇占据中原广袤之地,彻底做大难以收拾;二怕李自成出中原叩潼关,潼关兵弱必不可守,往后京师将永无宁日;三怕开封……” 杨文岳哽咽的话语停顿了下来,他想起张皇后就是开封人氏,现在还有许多亲族被困在开封城里。 不过此事无需避讳,说不准还是个有利条件呢,杨文岳叹息一口,接着道:“三怕开封城内四十余万百姓惨遭屠戮,李自成在开封城下丢了一只眼睛,几十万大军三次围困开封,至今未得全功,反而在城下损兵折将,李自成为此非常恼火,曾誓言要报复开封城内百姓,待城破之后,屠城之举恐难以避免。” 张皇后默默低垂下了眼眉。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这里的窗户和小白楼那里一样装的pvc透明塑料片,透光效果十分理想,即便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室内也不显昏暗。 此时从外面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喧闹声,那是学生放学了,他们兴高采烈的把精力尽情宣泄,然而张皇后端坐在办公桌旁边,心中极乱。 “难道这样严重的军国大事,皇帝不能托付,内阁不能托付,竟要把解决的希望压在我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吗?” 良久,张皇后终于幽幽开口了。 (本章完)